第1章 被男男恋伤害的无辜（一） 失足跌落山谷的惊怕与心悸让石岚头还在晕，身体的轻飘让她有种云深不知处的错觉，周围弥漫着茫茫的雾气，一个缥缈的声音从深处幽幽传了出来。 “你想要活吗？” 石岚皱起好看的眉毛，愣了愣，没有回答，心里却对这种莫名其妙的问话起疑，她一个即将升入名牌大学的尖子活得好好的，哪里还需要别人来询问她是否要活？ 石岚的沉默引发了那声音的怒气，再开口时便露出不悦，“你的时间不多，一分钟后我要明确答复。” 石岚抿唇用力瞪大眼睛看向声音来处，无奈雾气太浓，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 “哦，对了，忘了提醒你，你已经死了，就在来这里之前，要我放你回去看一眼死前的模样吗？”那声音极知道怎么踩人痛脚，在她东张西望时恶意的道。 石岚惊讶的张大嘴巴，之前那一幕在脑中回想，这才恍然。 ……原来她已经死了，从那么高的山顶落下，她一定成肉饼了吧。 “你还有十秒……” “我想要活下去，请您帮忙。”不等那声音说完，石岚抢先开口，一脸肃然的道。 能活着谁会想死，虽然她知道天上没有白掉馅饼的事，答应下来必然要付出代价，可她不在乎，毕竟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那些代价的付出，不是吗？ 那声音顿了下，因为她的识相，态度变得和缓了许多，“想要活下来很简单，到下面的小世界去，完成持有碧色石头之人的愿望并带回那块石头。” “只是这样？”石岚有些讶异，这条件可比她预想的要简单的多了。 那声音似乎低笑了声，答道：“是。你准备好了吗？” 石岚茫然，不太明白需要准备什么，正想发问便感觉身形凌空飞起，一阵天旋地转，张开眼入目的是一座雕花镂空的拔步床，而她正躺在其中。 石岚抬眼快速的扫了圈屋子，床上的大红锦被与帐幔，还有这满屋子的喜字，显然这是一个新房，而她现在身体的原主想来就是新妇。 石岚支起手臂想要起身，突然脑袋骤然传来剧烈的疼痛，随后心脏的抽痛与周身地疲软让她胳膊一软，人又歪回了床上，一股庞大的记忆夹带着滔天的怨气拥入脑海。半晌，她苦笑一声，动了动昏沉沉的脑袋，缓缓起身。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做石岚，她是平顶镇石员外的嫡女，因胎里带了病症，自小到大身体一直不算太好，家中尚有一庶兄名叫石鸣。虽说庶出，可石家人丁单薄，对他也是等同嫡子一般的教育，仅有一女的石母更是对他关爱有加。 石岚因为体弱，石父一直不放心她嫁人，因此到她十五岁时依旧迟迟未曾给她定亲，直到石鸣从外面带回一位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如玉公子。 平顶镇是前往京师的必经之路，这位面容白皙的公子是路过此地前往京师赶考的学子，途经镇外的乱柳林遭贼人抢劫，财物全数丢失，被石鸣救回。 石父一向乐善好施，自然不会眼看学子落难，于是资助这位名叫曹修文的学子五十两纹银，供他上京赶考。 曹修文一番推脱之后拿着银子再度上路，石鸣却道路途太过凶险，执意护送曹修文上京，于是两人相携而去。 时光匆匆，转眼到了放榜的日子，曹修文高中状元，并被留在京中任职，石鸣也在放榜之后归家，并带回自家妹妹的喜讯。 据他讲，曹状元因感激石家相助之情，在得知石家小姐因为身体不佳迟迟未曾定亲后便诚心求娶，并立誓一生只得一妻，绝不纳妾。 石父对石岚爱若明珠，知她身体孱弱，日后难有子嗣后便打算一直养着女儿，可终究还是想让女儿感受其他女子经历过的一切，此时又见曹修文态度诚恳且还立下誓言，石父也就松了口风，同意下来。 石岚通过石母知道曹修文的诚意，感念他的用心，再加上她一直身居内院，从未见过外男，一颗芳心从此系在曹修文的身上。 很快，石岚带着丰厚的嫁妆风光嫁进曹家，她本以为这是她幸福的开始，可没想到却是她步入死亡的开端。 为赶吉时，石岚凌晨时分便忙着梳妆，挨到晚上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因此当夜曹修文没有露面时，她以为是夫婿体恤让她早早歇下。 翌日，石岚来到堂前，见到的只有曹母一人。 石岚依照规矩，堂前奉茶，曹母看着她身娇病弱的模样不喜，刻意刁难，让她一个新妇在堂前跪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接过茶盏，石岚本就体弱，昨日新婚的疲惫还没缓过来，又加上曹母的刻意折腾，回去就倒在床上，大病一场，曹母因此对她更加不满，就这样病了月余，石岚却连新婚夫婿的面都没见到过。 好容易病好了，石岚想着从拜堂后就没有打过照面的夫君，强撑着去了书房，正好看到自己托付后半生的良人满脸红潮，神魂迷醉，而身后拥着他的人竟是一力促成这桩婚事的哥哥石鸣。 这一刻，石岚是懵的，自幼生长在深闺的她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却知道这种情形是不正常的，于是她提着裙摆，转头跑了。 她本以为沉浸其中的两人并没有发现，却不知道她细碎的脚步出卖了她的行踪。 当夜，石鸣来到这间冷清又满是药味的新房，将实情告知。 原来石鸣是重生的，当年石家就救助过曹修文，那时他曾与曹修文共处过几日，待到曹修文上京赶考，离开石家后，他便觉得怅然若失，只是不知因由为何，后来曹修文高中状元并迎娶娇妻，他才恍然，原来自己是爱上了那位白净斯文的公子。 对于这种禁忌之恋，他是抗拒的，飞快定亲并成亲之后，他心中的空洞并没有填满，反而愈演愈烈，最后变成一个黑洞，落寞的郁郁而终。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一次他想方设法跟随曹修文上京，并在途中似有若无的亲近，终于在一次酒醉之后，曹修文被他按倒，硬上了。 曹修文自幼丧父，被寡母带大，石鸣自从重生后便勤修武艺，一身肌肉结实，极富男子魅力，开始曹修文是抗拒的，这种禁忌在他看来太过怪异，可架不住石鸣软硬兼施，百般勾引，曹修文最终软化，两人逐渐勾搭成奸，待到京城时两人竟一时一刻也不愿分离。 曹修文对石鸣的着迷与亲近让他心生欢喜，可他有一无法言说的心病。 那就是曹修文高中状元之时会有朝中重臣将女儿下嫁，如果那样，他们两个必然要分开，这一点是石鸣无法容忍的，他认为重来一世是上天怜悯他对曹修文的痴情，曹修文是属于他的，因此他将主意打到了石岚身上。 在他看来，反正这个妹妹再过两年就会亡故，她能够因他之故嫁给当朝状元为妻，是她的福分，说不得还要谢谢自己为她找了个死后可以埋葬的坟地，另外她还占着他心爱之人的正妻之位，得到了他心心念念却无法得到的他人祝福，她应该知足了。 石鸣坦言，她若想活，便乖乖呆在院中，如若不然，便立时将她弄死，免得让他心爱之人被人诟病。 看着这样理直气壮甚至觉得是施恩与人的哥哥，石岚气怒交加，忍不住骂了几句，却没想到石鸣如此丧心病狂，竟然直接拖起病弱的石岚，将她投入花园的荷花湖内，一缕香魂就这么去了。 第2章 被男男恋伤害的无辜（二） 接收完记忆，石岚既愤然又苦恼，原来原主就是个杯具，还是个被茶壶顶替了的杯具。 说实话，她对男男恋没有偏见，这是个人的选择，没什么对错之分，可是他们为了自己的真爱，一个毁了原主，一个弄死原主，这就不太地道了。 原主的确身体不好，寿元也不长，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代替她决定人生，石鸣因为见不得人的私心花言巧语，欺瞒石父石母，为原主定了这门亲事，又心怀妒恨，不满原主占绝曹修文正妻之位，不但拖着曹修文不许他见原值，还在明知道原主大病初愈之时出言相激，最后更是杀人灭口。这样的行径怎配为人子，为人兄？他甚至连人都算不上吧？ 胸口传来一阵阵锥心的抽痛，石岚捂着胸口慢慢走到靠墙的梳妆台前轻喘着坐下，看着铜镜中的那张小脸，石岚微微感叹。柳眉杏眸，菱唇翘鼻，虽说因为病症的原因脸色有些苍白，可这也平添了一抹弱质纤纤的病态美感，书中所说的西子捧心无非也就如此模样吧。 晨光透过窗棂投进屋内，照在白皙的几近透明的脸颊上，石岚抬手摸了摸，肤质也很嫩滑，看来石家真的对她极好，这样一个常年与药为伍的人，肌肤还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这样想着，她的手指无意识的在细腻的肌肤游移。 “小姐，时候不早了，该起来奉茶了。” 忽然门外传来女子问询的声音，石岚手一顿，记忆中这是她的陪嫁丫鬟点翠的声音。 “恩，知道了，”石岚话一出口，险些没咬到自己的舌头，这声音细弱娇嫩，好似一只郦鸟初啼一般。 门应声被推开，点翠端着铜盆走了进来，石岚由着她帮自己梳洗，拭过脸之后开口问她：“可有见到夫君？” 点翠抬眼快速扫了石岚一眼，垂下眼眸道：“不曾见，许是朝中事务忙，老爷出去了。” 石岚不动声色的看着点翠头上泛着金色的发钗，暗自冷笑，之前她还奇怪，怎么石鸣这么猖狂，竟然堂而皇之的将原主拖进花园投湖，现在看来这个家中恐怕已经大多投靠了石鸣，而点翠必然就是其中一人，否则她一个丫鬟哪里来的银子买金钗呢？ “行了，时辰不早了，扶我去前厅，”石岚看着点翠很是腻歪，正了正袖口，提步出了房门。 穿过小花园，走过游廊，总算在她脚软之前来到前厅，站在厅堂边，她心里暗暗叹气，这具身体也实在是太弱了，只这么几步就喘不上气，看来有些事只能迂回着办了。 此时曹母已经在厅里，石岚松开点翠的搀扶，袅袅步入厅中，早有仆从奉上茶盏，石岚接过，盈盈屈膝一拜，抬手将茶端到曹母跟前。 曹母肤色黝黑，脸上画满了生活沧桑的沟壑，即便满身的绫罗也没办法遮掩生活造就的寒酸与土气。此时她端坐正位，紧绷着脸，双手交叉拢在腹间，一双吊眼梢的眼睛满是挑剔与不满。 石岚意思的等了片刻，见她没有要接的意思，便将茶盏放在旁边的茶几，转身来到下首淡定落座。 曹母看着她这样大胆的举动，眼睛瞪得老大，嘴角咧开，显然是准备施展骂人神功。 只是不待她开口，石岚便已抬手扶额，满脸虚弱，“还请娘见谅，我身子不好，累不得，不然便要汤药傍身。” 曹母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胸脯剧烈起伏几下，忍了又忍，最后攥紧手指靠着细微疼痛的提醒才压下心里的气怒，梗着嗓子道：“既然你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歇着。” 初一交锋曹母就落了下风，石岚心里嘲讽不已，就知道这老虔婆疼惜银子，不舍得花钱买药呢。 不过也是，曹母一生都是在土里刨食的，如今儿子中了状元，她跟着水涨船高，可是一辈子的习惯难改，对银子的执念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石岚微微一笑，道出适才过来路上的盘算，“出嫁前哥哥便说娘为人和善，最是体贴媳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说着她起身一礼，“娘待我好，我心知，只是我身子不争气，您的厚爱岚儿受之有愧。” 曹母一阵心塞，可不是，这病秧子连行个礼都站不久，这样的身体如何能有子孙。 石岚看着她脸连连变色，继续道：“夫君风华正茂，我这身子也不知能拖到何时，未免耽误曹家子嗣，我想着人找一良家女子，择日纳为贵妾，您看如何？” 曹母满脸惊讶，当初儿子发得誓言她也听说过，本以为要等这病秧子死了才能抱上孙子，没想到石岚这么懂事，新婚第二日便将这事提了出来。 “这是不是太急了？”曹母眼带迟疑，毕竟还有明日还要回门呢，若是让亲家知道这事，是不是太好。 石岚暗自冷笑一声，原来只是太急了，看来她早就有这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提罢了。 “娘爱护我，我知道，只是这贵妾不比通房，需仔细挑选，早点准备便多些选择，总要挑个合娘心意的不是？” 曹母一辈子都生活在乡下，她的眼光十分有限，可石岚要得就是她这一点，京城里的人可不比乡下，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曹母要想挑个合心的必然要抽出大量时间挑选，石岚现在时间有点紧，正好让她没工夫来折腾。 石岚的知情识趣让曹母十分满意，难得露了个笑脸，打发她回去吃早饭。 很快，三日回门，这次石岚没病，石鸣为面子，也为了还没到手的石家家财，终于松口让曹修文带着石岚回门，而他也一路跟随。 小小的马车内，一侧石岚倚着车窗娴雅端坐，另一侧石鸣与曹修文温情脉脉。 石岚冷眼看着石鸣拿柔的能滴出水的目光望着曹修文许久，随后小心的捻起小桌几上的点心，体贴的递给曹修文，“文郎，时辰尚早，先将就着用些点心，稍后到石家我再吩咐人做些可口的。” 曹修文斜眼微嗔的看他一眼，低低应了一声，就着石鸣的手，低头一口一口的吃着，清秀的眼眸不时波光浮动，俨然一副被狠狠疼爱之后，春意未散的模样。 石鸣浑身的肌肉一紧，紧盯着曹修文的双眼光芒闪动，手指连连搓动的同时还动了动衣袍，掩下双腿间不由自主的异样。 石岚微垂着头，掩下嘴角的冷意，亏得是她饱经各种爱情片的轰炸，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要是换了原主恐怕还不明白他这番动作的意思。 心头陡然升起一股股怨恨，石岚暗自翻了个白眼，伸手抚着胸口。 这对贱人还真当她是死人啊，没听说秀恩爱死得快吗？ 第3章 被男男恋伤害的无辜（三） 马车晃悠了大半日，总算赶在日落之前到了石家，早早候在外面的管事将几人迎入府中，石岚自然是被爱女心切的石母带回内院。 石母生原主时已逾三十，岁月风霜伴随着原主的成长染白了她的发鬓，只略微松弛的面容还能依稀看出昔日秀丽的模样，石岚见到这样的石母，心里突然一阵抽痛，晶莹的泪滴如同珠串滑落脸颊。 石母一惊，握着她冰凉如玉石一般的小手，迭声问道：“乖乖，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石岚不语，其实对于这样的情绪爆发她也暗自讶异，转念一想便释然了，想来这是原主的情绪，从嫁到曹家到屈辱的死去，她再没见过家人，想来她在委屈气愤的时候也是想要有家人撑腰的吧。 深吸口气，石岚伸手揽住石母，将头靠在她肩膀，道：“没事，就是想娘了。” 石母吐了口气，松了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抬手为她擦泪，慈爱的笑道：“你这孩子，才不过离开两天，就这样伤心，日后你可是要待长呆在婆家的，可怎么好？” 石岚歪靠在石母身上，低声撒着娇：“娘，我不想呆在曹家了，过些日子，我回来住可好？” 石母脸色一变，忙将石岚从怀里推出来，拿眼睛仔细打量她，“乖乖，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说着她神色一冷，“石鸣那个没用的，人就在那里，还让你受欺负。” 石母这话里多少透着对石鸣信任，这对石岚来说可不是好事。 这次回门石岚是打定主意要拆了他后路的，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就石母这一关，毕竟家里的房契地契都在石母手里，她可不想最后便宜那两个贱人。 因此她脸色变了变，半晌才带着茫然的道：“其实我就是觉得嫁了人也没什么意思，同样都是一个人在院子里呆着，无趣的很。” 石母听这话脸变了色，本是弯起的唇角绷得死紧，一张脸拉得老长，女儿单纯，对成亲的意义不是很明白，可是状元郎已过弱冠，总不可能他也不明白其中的意味吧，这是新婚就让女儿独守空房，他这是什么意思。 石岚那眼看石母面色不对，不由带出怯怯之意，“娘，你怎么了？” 这时候必须要装小白，毕竟她可是还没洞房过的人呢。 石母应付的露出一丝笑容，安抚的推了下石岚：“没什么。乖乖，坐马车累了吧，你的闺房已经收拾好了，去歪一会儿，到饭时我再叫你。” 该表达的意思已经讲明白了，石岚点点头，顺从起身走了。 屋子里，石母第一时间命人将石岚的陪嫁丫鬟点翠、绯红带了过来，点翠、绯红收了石鸣好处，自然是挑好的说，可石母不相信谁都不会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毕竟是浸淫内宅半辈子的人，这两个小丫头的伎俩又怎么瞒得过她的眼睛，一顿好打之后，两人招了供，原来早在石岚未嫁之前，她们两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就被石鸣收买，就连现在那宅子里的下人也都大半听从石鸣的号令，而他做这些为得就是方便他在曹家的活动不传到石家。 听到新婚之后曹修文就从未进过新房，一直与石鸣厮混之后，石母倒抽一口凉气，扯着帕子，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两个大男人日夜厮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石鸣这个混账竟然欺骗与她，他自己与男人有了龌龊不要紧，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还牵连进她捧在手心的女儿，她的乖乖那么乖巧听话，却因为她的轻信与他的恶意瞒骗，落入这样的污泥潭中。 吃了这么大闷亏，石母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因此她急招来家中管事，命他盘点铺子财物，她很清楚，石父虽说疼女儿，可他也同样看重儿子，石鸣干得这事若是被他知道，一顿打是跑不了的，可是之后，想必就会劝女儿忍下来，不要声张，毕竟那混账现在还未娶妻，他还想要抱孙子呢。 石母冷冷一笑，她只石岚这么一个女儿，石岚是她的命，他石鸣既然敢算计，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石家殷实，石岚出嫁时石父陪送了三分之一的家财，石母又将自己的陪嫁加了进去，现在放在曹家的嫁妆基本与现在石家的家底相当，之前石母想着同为石家血脉，石家的财产这样分也算公平，可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石家是石父和她的石家，是她乖乖的石家，可唯独不是他石鸣的石家，这家里的一分一毫都是她乖乖的，跟那个混蛋一点关系都没有。 此时，石家外院，石父命人摆开宴席，与石鸣笑容满面的招待曹修文，内院石母磨刀霍霍，咬牙切齿召集人手，准备秘密变卖铺子。 一夜过后，石岚随着曹修文一起登上马车，石母眼带寒意的看着巴巴紧随着的石鸣冷冷一笑。 返回曹家，曹修文便要跟石鸣第一时间转去书房的方向，石岚微微一笑，一声“夫君”叫住了两人匆匆的脚步。 曹修文皱眉转头看她，“什么事？” 石岚眸色一冷，这么不耐烦，早干嘛去了，当谁愿意嫁给他似的。 简单将要纳贵妾的事通报给他，石岚甩着帕子回了内院，徒留下皱眉烦恼的曹修文与气怒不已的石鸣两两相望。 时光匆匆，很快过了十天，曹母仗着自己儿子是状元的身份对媒人介绍来的女子横挑竖捡，最后选中一位据说家有薄产的周家。 听闻她选了周家，石岚微微一笑，曹母的选择在她的料想当中。 周家人丁简单，仅有兄妹二人，兄长周成是京城东城某个坊市的小管事，说是管事，其实只是因为有把子力气，坊市雇佣他照看场地罢了，而他的妹妹，周小妹芳龄十六，幼时曾定过亲，只因未婚夫另有所爱，与年前解除婚约，此时尚未婚配。 曹母很满意周小妹，急忙托媒人去说合，另一边她又派人将曹修文找来，将周家的情况说于他听，希望儿子不要死脑筋死守誓言不放，早点为曹家开枝散叶。 第4章 被男男恋伤害的无辜（四） 石岚这些日子也没闲着，石母重新派来的几个嬷嬷和丫鬟十分得力，十天时间就将这座宅院清理的干干净净，如今府里上下只认一个主子，就是石岚。 也因此，曹母苦口婆心劝儿子的话仅隔了半刻钟就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听着小丫鬟绘声绘色的学舌，石岚笑了，她的这位婆婆可真是糊涂，到现在她还不明白那誓言不是说给自己这位正妻听的。 这位状元早已经弯了，他想厮守终生的人可是她的那位好哥哥呢。 不过最让她鄙视的是这位状元竟然又一次妥协了，曹母就掉了那么几滴眼泪，嚎上几嗓子，他立马同意纳周家小妹为妾。 看来他对石鸣这个真爱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真心啊！ 石岚心里暗暗嘲讽了句，心思转到周小妹身上，说她要纳妾不过是想要争取些时间，如今她已掌控宅院，她又怎么可能看着一个花季女孩就这么毁在这里，于是在曹母派人知会她时便开口提议请周家小妹过府一游。 曹家现在所住的这座宅院是石母担心女儿嫁过来受苦特地购置的，石鸣心怀鬼胎，想着等石岚死后，这宅院就归了他，于是千挑万选的定了这个三进的宅子，此时四月当中，正是花枝烂漫的季节，周小妹接到这座宅院女主人的邀请，来到这里做客。 曹母自恃身份，只简单打个照面便打发石岚陪着，她的这一举动正合石岚本意，退出曹母所居的院子，便笑吟吟带着周小妹来到花园。 石岚体弱身细，走动时周身总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与周围的花香形成诡异的融洽，周小妹身形矫健，行走间带着一阵轻快的爽利，但却在顾盼之间顾及到石岚的步子，让她不至于太过气喘。 只看这一点，石岚便对她好感倍增，这样蕙质兰心的姑娘又岂是曹修文那个人渣配得上的。 园子里花团锦簇，一团团开得粉红粉红的桃花，如同春日的朝霞，灿烂绚烂，让人移不开眼，石岚带着周小妹缓缓转过假山错落、花树环绕的外围，来到不远的小亭中。 极擅眼色的丫鬟早已将差点备好，石岚轻喘着坐在铺就织锦软垫的石凳上，待周小妹落在，便喝了口石母命人精心调配出来的养身茶，心里却在沉吟着该如何开口劝她放弃这段姻缘。 余光察觉旁边服侍的人有些不对，石岚下意识抬眼看去，立刻收到丫鬟递来的诡异眼色，石岚皱了下眉，那对贱人又在书房鬼混了？ 抬头望了眼高高挂着的大太阳，石岚也是无语了，日日厮混还那么猴急吗？就不能等到晚上吗？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再费一番口舌，毕竟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啊。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她那位哥哥最喜欢鬼混的地方就是书房，当初石鸣的借口是书房是曹修文料理公务的地方，所处的环境自然要清幽优美。 这座府宅就属花园跟内院距离不远的小院落最符合他的要求，于是在买下府邸之后，使命花了大力气重新改建了这里，将这里弄成推窗可见繁华，闭窗自成世界的书房。 石岚在喝过茶后继续带着周小妹游园，一阵近乎于无的急促喘息交织着几许压抑的低吼隐隐传来，间或似乎还有男人矫揉造作的低吟。 石岚本是浅笑妍妍，嘴里不时向周小妹介绍着脚边、头顶妖娆绽放的各色花卉，骤然听到这样声响，她脚步微顿，嘴边的笑意微凝，神情迟疑片刻，又变得坚定起来。 周小妹茫然跟着石岚，转向一旁小径。 不远处，半掩的窗户后，两个男人耳鬓交缠，精瘦结实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面容白皙模样清秀的男子眼眸半阖，潮红的脸颊和半启的嘴唇里不时发出的声响，向两人说明了声音来处。 石岚冷漠的看着曹修文浅声低吟连连喊着‘鸣……鸣……’，身后回应他的是石鸣强而有力的臂膀以及越加剧烈的动作。 一旁的周小妹被这样的场景惊得脸又红又烫，石岚扫了眼迟迟无法回神的周小妹，抬手用帕子将口掩住，却没掩下那声不自禁失声的“哥哥……” 周小妹听到石岚的低呼，不禁目瞪口呆，看着两个男人抵死交缠着的身影，再看看沧然绝望、晦暗伤心的石岚，周小妹不知该作何反应，想要安慰却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周小妹急得直跺脚，没办法她一手拉起石岚冰冷的小手，一溜烟跑回了适才喝茶的凉亭。 “……曹夫人，你还好吧？”落了座，周小妹拿着巾帕递给低头垂泪的石岚，小心翼翼的查看她的神色。 石岚闻言，凄楚一笑，低垂着头，掩下脸上的神色，“没事，我还以为现在天色尚早，夫君他不会回来呢，”说着她抬起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然后抬起泛红的眸子，哀婉的道：“让你见笑了。” 周小妹看着她轻咬浅粉色唇瓣，含泪欲泣的模样，一股同情从心底而生，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明明不是女人的错，却偏偏要女人来背负，再一想到之前媒人所说的贵妾一事，周小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家伙喜好男人，却还要纳自己为妾，他这是毁人毁上瘾了啊。 草草安慰石岚几句，周小妹携带着满心的怒气，回去找哥哥撑腰去了，不久一股流言在石岚的期待中蔓延开来。 今科状元不喜红妆爱断袖，为遮丑事花言骗娶病妹妹，奈何爱郎妒心强，妹妹至今守空房。 这几句不太押韵的歌谣好似一阵风一般刮遍了京城，不出三日金銮殿上，御史称职的将这件事参了上去。 皇帝本还是抱着玩笑的心听着，慢慢的他神色冷了下来，这位状元他是记得的，这要归功于当初他那重臣的一句榜下捉婿的玩笑话，后来听闻这位状元郎要娶恩人之女之后，这件事才不了了之，那时他还曾出言嘉奖过。 第5章 被男男恋伤害的无辜（五）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经过有心人的运作，引起了皇帝的主意，很快，状元郎的风流韵事被内廷密探查了个底掉，在得知实情之后，皇帝震怒，他没想到殿试上风度翩翩，口口声声德信忠善的书生，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个没有礼义廉耻的东西。 朝堂之上法度规矩不可破，仁义礼智信是衡量官员品行的准绳，至少是在明面上是这样的，当初正是皇帝赞了曹修文不忘旧日提携之恩的美名才在留京待职期间被委以实缺，否则凭他一没人，二没钱，早被发配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发霉了。 想到早朝时曹修文被人略带调侃的说起歌谣时那副人模狗样的立在殿前的样子，皇帝心里一阵隔应。 这天下是皇帝的，可也不完全是皇帝的，曹修文的事已经传遍朝野，就算是为堵悠悠之口皇帝也不会留他，于是御笔亲批革了曹修文的功名，并朱笔写明，永不录用。 就在此时，曹宅内，曹修文正在书房纵情挥毫，而石鸣则在一旁柔情脉脉的为他磨墨，情到浓时，两人更是拥吻在一处，衣衫不知何时早已松散开来。 内侍拿着圣旨来到曹宅正是两人罗衫半解、神魂迷醉之时，得知书房春光又泄的石岚听闻宫内来人，冷笑着命人将内侍带到书房，正好让他亲眼看看这两个无耻之人正在干的勾当。 之后的事情有自下人转述给石岚听，内侍来到书房正好看到两人滚作一团，内侍忍着厌恶宣读完圣旨就拂袖离去了，曹修文没来得及整理衣服便被圣旨的内容吓呆了，十年寒窗毁于一旦。 眼看爱人好似丢了魂一般，傻呆呆堆坐在地上，石鸣心疼的将人抱起，低声安慰，“文郎别担心，功名没了，你还有我，有石家，我们可以经商，朝堂之中水太深了，如今抽身也不错。” 石鸣将嘴唇贴在曹修文耳边，低声呢喃，温柔亲吻，就这么贴心安抚了不知多久，曹修文才回神愣愣的看着石鸣，良久，‘哇’的一声扑进石鸣怀里大哭了起来。 曹修文这一哭从傍晚哭到深夜，石岚听闻之后，微挑嘴角，现在就开始哭未免也太早了些，日后还有得他们受得。 两人相互依靠着过了一夜，遭逢变故的两人都无心睡觉，于是石鸣带着曹修文准备出门，早早得知消息的石岚赶在马车离府之前拦下了他们。 “大哥，你这是要带着夫君去哪儿啊？” 石岚娇娇怯怯，身形纤细的好似能被一阵风吹走，刚好与她身旁那两个神情彪悍的婆子形成鲜明对比。 石鸣撩开车帘，不善的瞪她，怒道：“闪开，你管我们去哪？” 石岚微微一笑，视石鸣冷如冰箭的目光如无物，脚下如生根一般，一动不动，“曹修文是我夫君，我是她的妻，现看你二人鬼鬼祟祟出门，作为正妻的我难道不应该过问一下吗？” 石岚的话好似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石鸣脸上，登时让他语塞。 的确，他不过是曹修文的好友兼舅兄，如何有立场管教两夫妻之间的事，可他心头却有一团火叫嚣着，燃烧着。明明相爱的是他们两人，可是却被这病秧子横在中间。 石鸣恶狠狠的盯着石岚，心里极希望她立时死了才好。 此时他早忘了，是他想要自己的妹妹占着曹修文的妻位，以方便他们两人厮混的事了。 石岚瞟了眼石鸣阴冷的目光，觉得火点得差不多了，忙酝酿了下情绪，想要挤出眼泪却实在不能，无奈只得强挤个悲戚点的表情，抬手将手中薄薄的纸张递了过去，“我自知夫君并不喜我，且我身体不好，无力承继香火，如今我自愿下堂，只希望有人能够为夫君诞下子嗣，振兴曹家。” 石鸣微皱着眉，心里快速衡量其中厉害关系。 现在曹修文已经没了官职，当朝重臣也不会将女儿下嫁给他，若是此时在跟石岚和离，那他不就完全属于自己了吗？ 想到两人之间再没有其他阻隔，石鸣的心动了，于是他转头看向车厢内一角，“文郎，你说呢？” 石岚暗自撇嘴，还文郎，蚊子跟蟑螂吗？正好她手痒，一块灭了。 车厢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传出一个弱弱的男声，“好，我签。” 石岚上前两步，将手里的纸和笔递了过去，石鸣快速的扫了眼上面的条陈，确定上面只是写明石岚和离后只是收走嫁妆，之后两人再无干系之后，他才递给缩在马车里侧的曹修文。 石岚静静站在马车一侧，几息后，石鸣将和离书冷冷丢了下来，“给你，这样行了吧。” 石岚赶忙接住，在看着上面写着曹修文名字的簪花小字与他的手印之后，石岚心里一松，秀美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挥手示意婆子将路让开。 石鸣睨了眼再没有人拦着的石板路，冷哼一声，甩手将车帘摔下，喝道：“还不快走！” 车夫条件反射的看了眼石岚，见她微微点头，便应了一声，扬鞭甩向膘肥体壮的骏马，扬尘而去。 清晨时分，府衙内的衙役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将朱红色的大门打开，早已恭候在门口的石岚将手中的和离书递上，随之奉上的还有一张百两的银票。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走到哪都好使，于是石岚见识到了府衙的最高效率，一刻钟不到，石岚便从一个已婚妇人成为一个拥有女户的独立户主，看着手里盖着朱红打印的户籍，石岚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接下来就看石母的了。 在这一切都靠人力的朝代，她一个弱势女流想要将两个大男人逼上绝路只靠自己是行不通的，好在石母有一颗拳拳的爱女之心，她相信石母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给他们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的，其实，石岚办女户也是防着石父，毕竟谁也说不好在他心中儿子和女儿哪个重要，万一他要做出为了儿子牺牲女儿的事情，她也好应对。 第6章 被男男恋伤害的无辜（六） 之后的事情变得出乎意料的顺利，石鸣返回平顶镇才发现在他与曹修文柔情蜜意的月余间，石家老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主人，镇中的商铺、镇外的千顷良田全部成了别人的产业，就连曾经说要留给他的一处宅子，敲开门时出来应声的也是陌生人。 石鸣急了，此次离京他身上并没有多少银子，之前他的花销都是直接从石岚的账房那里支取，这次回来前他已经跟石岚闹崩了，想要再拿钱已经不可能了，本想着从石父手里接过所有铺子的掌控权的想法，在转遍了镇子之后也落空了，现在他的口袋里仅仅只有五十两。 而签了和离书的曹修文更是两手空空，从前曹修文家境贫寒，上京赶考的银子是曹母说尽好话借来的，娶妻时他没出一分银子，曹母将变卖房子的钱牢牢攥在手里不肯拿出来，当初送到石家的聘礼还是石鸣偷偷置办的。 从前他们住的京城的那所宅院是石岚的陪嫁，房契上写的是石岚的名字，如今两人和离，那里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夜幕低垂，石鸣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在平顶镇里里外外的找了几圈还不罢休，车夫却已经不耐烦伺候这位不识旁人辛苦的大少爷，在他又一次将怒气撒到车夫身上的时候，车夫挥着鞭子，扬声将两人赶下了车，毕竟车夫的卖身契是捏在石岚手里的，他也算是嫁妆的一部分，大老远送他们来这里是情分，不送也是道理。 石鸣握紧双拳，周身肌肉绷紧，他从没想过这个根本没正眼瞧得起的车夫居然还敢给他脸色看，车夫却一甩鞭子，扬头道他虽低贱，可却不会拿亲妹子做筏子，背地里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车夫的话好似千万根钢针将他满心的怒气扎得千疮百孔，曹修文也被车夫不客气的话羞得垂下了头，头一次，他在心里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这样的感情是不对的。 曾经风光一时的曹宅改了石姓，石岚命人将当初曹母拎来的那几件打满补丁的衣服收拾出来，扔到她面前。 曹母怔愣的看着丫鬟们扔在她面前的破衣烂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寡薄的脸上露出怒色，“住手，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来动我的东西，真是翻了天了，石岚呢，把她给我带过来。” 一旁整理收拾曹母院落的丫鬟们抬眼看着毫无自觉的曹母，低低笑着，其中一个面容娇俏的丫鬟见她这样理直气壮，开口道：“这里是石家，当家作主的是小姐，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命人带小姐过来。” 曹母的脸立刻变得青黑，开口便骂，“作死的小蹄子，你在说什么，这里明明是我儿的地方，何时成了你们石家的了？” 一旁的有些年纪的婆子抬手拍了下那个嘴快的丫鬟，转头看曹母，“曹刘氏，当初你家有多少银子你心里清楚，你家儿子与我家小姐成亲时，除了人可什么都没带过来，现在他已与我家小姐和离，这宅子是我家小姐的嫁妆，有文书为证，并不是你张张嘴就能抢了去的。现如今你家儿子革了职，你若再不识趣，我看小姐给的让你去寻儿子的路费也可以省了。” 婆子颠了颠手上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冷冷的看着曹母。 曹母愣愣的听完婆子的话，不可置信的看着婆子，“我儿子被革职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婆子看着她毫不知情的模样，心里暗自叹气，“昨天的事了。” 曹母恍若失了魂一般呆了一下，接着一下子摊坐在地上，嘴里还不时的念叨着“怎么会，不可能，儿子，我的儿子呢，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婆子看着曹母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向前跑着的背影，叹了口气，任谁含辛茹苦供养了二十年，最后一朝成空都会受不了吧。 打发了曹母和那两个天天混在一起的贱人，石岚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新鲜了不少。 没两日，石母带着全部家当偕同老宅的人跟石岚汇合，比较让她意外的是这其中竟然还有蔫头耷脑的石父。 石母风风火火的命人将家私安置了之后，好容易腾出工夫到石岚的小院说些悄悄话。 “娘，你怎么让爹同意把田产铺子变卖的？”对于这个问题，石岚真的挺好奇的，要知道，这个时代儿子可是要继承祖业的，石母这么做，细究起来都够得上七出之条了。 石母撇了撇嘴，胸口急剧起伏两下，憋着气冷哼道：“这么做都是便宜他了。” 石岚诧异不解，石母又将这次清查店铺清理人手时，偶然得知的消息跟石岚一一道来。 原来，石母怀着石岚时，石鸣生母害怕石母生下嫡子以后，对石鸣这个庶子不利，于是偷偷给石母下药，幸好石母平时保养得宜，底子也不错，这才生下石岚，但却胎里带着病，从出生就没断了汤药。 石岚听完咂舌，原来还有这码事呢，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更可气的是，这事你爹那个老东西当年就知道了，可是他偏偏不说，只把那贱婢偷偷弄死，还哄我说得急症去了，骗我把那混账当亲儿子养了这么多年，”石母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又爱怜的轻抚石岚小脸，“可怜我的乖乖这些年汤药喝的比水都多。” 石岚心头一阵酸涩，将头依偎在石母肩头，泛红的眼眶氤氲这水汽，石母如此疼爱女儿，那时原主被害之后，她一定伤心欲绝吧。 想到这些石岚的心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与此同时她能感觉她的神魂一轻，隐隐有脱离这具身体的迹象，石岚一惊，忙压下脑中的胡思乱想，让头脑保持空明。 好在刚才的异样只是一瞬，很快她又可以掌控这具身体。 石母见她表情异样，以为她身体不适忙扶她躺下，然后出去命人炖补汤去了。 第7章 被男男恋伤害的无辜（七） 日子一天天过去，府里的事务自从由石母操持之后，石岚的衣食住行全都更上了一层，这让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舒心惬意，当然前提是没有耷拉着脑袋，在她眼前来回晃荡，欲言又止的石父。 他的想法石岚很明白，石鸣毕竟是他儿子，虽说这个儿子办得事不地道，可他还是顾及那一丝血脉亲情，石母的软肋是石岚，只要她松口，石母必然不会违逆女儿心意，石鸣也就不会继续流落在外，吃穿无着。 看着几天之内明显老了几岁的石父，石岚心里也是一软，她很清楚，这具身体时日不多了，她不能眼看着石母跟石父闹僵，毕竟原主除了报仇之外，应该也还希望父母能恩爱白头的吧，于是在石父再一次散步散到她院门口时，石岚派人将他请了进来。 “爹，坐，”石岚拿起桌上的红泥小壶为石父斟了杯茶，“这是今年明前的茶，娘刚派人送来的。” 石父局促的咧嘴笑了笑，拿起来轻抿一口，讨好的道：“不错，入口醇香，还是你娘会挑东西。” 石岚抿嘴笑着拿眼看他，“爹这话还是跟娘讲吧，跟我讲可没有用。” 石父嘿嘿笑着，被石岚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娘还在生我气呢，哪里肯听我讲。” 石岚也不接茬，只低头再给他斟了一杯，然后就笑吟吟的看着他。 阳光下，少女肤白如玉，因为常年与药作伴之故，微风拂过裙摆，一缕苦涩的药香顺着风势飘过石父鼻间，让他心也跟着涩涩的、苦苦的发酸。 同是他的孩子，石鸣从小到大，就连风寒都没得过，反观石岚不仅寿元不多，如今还被石鸣害得一生尽毁。 石父这一刻是沮丧的，他悉心教导，报以厚望的儿子罔顾亲情，坑害亲妹的行为让他痛心，可想到石鸣没有银钱又流落在外孤苦无依的情形，他又担心，本想着走曲线救国的路子，让女儿去帮着说说情，可是看到她透明的好似即将消失的模样，他的话就梗在了喉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看着脸色灰败的石父，石岚微翘嘴角，到底是父子，就此撒手不管是不可能的，此刻他能顾及到石岚，没有当面提出要她帮石鸣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吧。 也罢，她还没玩够，石鸣还是放在眼前看着比较好。 “爹今天来找我，恐怕不是单单陪我品茶的吧？” 石岚的话让石父一惊，抬眼时脸上带出些许讶异。 “怎么？我说的不对？”见他这样，石岚有些纳闷，难道之前是她猜错了。 “……对也不对，本来爹是有事想要你帮忙，只是现在爹改主意了，”石父叹息起身便要离去。 石岚看着他佝偻的腰背缓步离开的背影，开口道：“我听说曹修文的老娘在北城贫民区的回春巷落脚，爹若是想找哥，不如到那里去打听一下，兴许能问出一二。” 石父若有似无的点了下头，踩着虚浮的脚步离开小院。 第二日，睡得迷迷糊糊的石岚被一阵嘈杂声闹的醒了过来，抬头望了望窗棂透出来的光，石岚扬声道：“来人。” 门外深受石母信赖的碧溪脆生生的答应一声，推门走了进来，到床边撩开帐幔，“小姐您醒了。” “恩，”石岚汲上绣鞋，缓缓起身，皱着眉头道：“外面怎么了，这么吵？” 碧溪正在铺整床铺，听她问话便答道：“是老爷，他把大少爷从外面带回来了，太太正命人赶他出去呢。” 石岚挑眉，她这老爹还真是心疼儿子啊，她就那么一说，他还真给带回来了。 “行了，先别弄了，你去到太太那一趟，让她把好好石鸣安置了，”石岚揉了揉柔软细弱的发丝，慵懒的歪在梳妆台边道。 碧溪皱眉不动，不明白她的意思，这大少爷那么坏，干嘛还留下他啊。 石岚拿眼睇她，“发什么愣，还不快去。” 碧溪应了声，一溜烟向院外跑去。 很快外面吵闹的声音小了，最后安静了下来，碧溪很快回来，一同过来的还有气得满脸通红的石母。 “乖乖，怎么回事，碧溪说你让那个混账住进府里？”石母急走一路，落座时脸上已隐有汗意。 石岚点了下头，起身拧了个帕子，有些笨拙的为石母净了面，才道：“是我的意思。” 石母心里有火，想要发，可刚被宝贝女儿服侍过，她又抹不开，只得气哼哼的道：“那个混账我恨不得他饿死在外面，你干嘛帮着你爹把他弄回来啊？” 石岚没有答话，将周围立着的丫鬟打发出去，才道：“我的身体我知道，能活着就已是万幸，若要承继石家香火却是万万不能。” 石母心里一片悲戚，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石岚微微一笑，双手包裹着石母温暖的右手，低声道：“石鸣再混账，他也是儿子，爹迟迟放不下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要是我们想办法留下一点石家血脉，再让爹对他寒了心，到时候爹恐怕就不会为了这个喜欢男人的儿子再跟我们对着干了吧。” 石母之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现在被石岚一提醒到也有些意动，只是想起那个混账的喜好，她又有些不确定，“要是那个混账不同意怎么办？” 石岚一僵，她总不好说那就用药呗，毕竟她现在可是个养在深闺，虽然嫁过可也对房事丝毫不知的女子，沉默不语是她最好的应对方式。 石母显然也知道自己问了句蠢话，未免女儿尴尬，石夫人忙道：“行了，这件事娘心里有数，你身子不好，以后外面的事有娘呢。” 说话间，石母抬手拢了拢石岚披散的头发，忽然兴起梳妆的心思，将石岚拉到梳妆镜旁，为她挽了个精致的发髻，细细端量片刻，石母心中涌起一股悲愤。 她好好的漂亮乖巧女儿就因为那对该死的母子，现在过着跟天抢命的日子。 第8章 被男男恋伤害的无辜（完） 好在石母的郁气另有地方可以排解，刚刚住进西偏院的石鸣就是个极好的对象。 石母直接命人在给石鸣送上的饭食里加了料，然后送进两个刚买进来被调教过的丫头，石鸣练过武，虽说是个半吊子，但血气很旺盛，再加上药物催化，虽说他心里喜欢的是曹修文，可架不住那药太猛，两个丫头太主动，一夜疯狂之后，天亮时石鸣神智清醒过来看着满屋的狼藉，癫狂的险些掐死那两个丫头。 好在石母准备充分，在他发疯之时，便被孔武有力的家丁制服在地，之后石鸣过上了正宗种马生活。 两个月后，两个丫头都先后都传来了喜讯，得知这一消息石母松了口气，终于撤了看押石鸣的家丁，而石鸣也在那一天夜里偷偷溜出了石家，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他屋子里不算太贵重的摆件若干。 第二日接到下人通报时，石母嗤笑一声，命人将消息告诉石父。 石父听到之后叹息一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石母做的这些事并没有瞒着石员外，石父也清楚儿子喜欢男人，要想留下血脉就只能这样，这是为了祖宗的基业不断送在他手里所出的无奈之举，只是他也还不死心，心里抱着一线希望，想着儿子体会了男女的不同，一定能走回正道，只是石父失望了，石鸣完全没领情，走得极其干脆。 此时在曹修文家的石鸣对石家早已恨之入骨，他如同受伤蛰伏在暗处的恶狼，呲着牙，等待将石家几人撕扯成碎片的机会。 时间很快到了九月，石鸣用变卖摆件的银子弄了几桶桐油，趁着夜色偷偷来到石宅，此时已经夜色已深，下人们都已经睡下了，石鸣偷偷翻墙进去将桐油尽数浇在石父和石岚所住的院子外面，正在他准备点火之际，周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石鸣一惊，顾不得点火，扭头向外面跑去，却不知道怎么绊了一跤，再起来时，手里的火折子不知道掉到了哪去，石鸣低头摸了摸，见没有便赶忙起身逃窜，正在他准备跳墙离开时被赶到的家丁拽下墙头，牢牢按在了地上。 石父石母带着石岚从人群外缓缓走近，石父看着满身狼狈的石鸣，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没想到他的亲儿子竟然想要烧死他。 “为什么？”石父问的分外沉痛。 石鸣挣扎几下无果之后，勉强抬眼看着石父，冷笑道：“你问我为什么？那个贱妇喂我药，逼着我做不情愿事情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为什么？你眼看着我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怎么不问为什么？现在我做这一切为我自己讨个公道，你倒要问为什么。为什么？哼！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看着石鸣梗着脖子，说着悖离人伦纲常、枉顾骨肉亲情的混话，石父气得心突突直跳，突然他腿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石岚眼尖拽住他的衣袖，拦了一下，身旁的碧溪机灵，扶得及时，这才免了他以头戗地的命运。 石父脸白如纸，双腿更是微微打着颤，一双历经事世的双眼带着浑浊泪光，如同死灰一般的盯着石鸣。 石岚担心石出事，忙朝石母使了个颜色，石母会意，边软语劝着，边扶着颤巍巍的石员外走了。 石岚直到夫妻俩相携着走远，才转身细细的打量红着眼，恶狠狠瞪着自己的石鸣。 “怎么了？我的哥哥，没烧死我们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啊？” 石鸣用力挣扎，极力要从地上爬起来，怎奈身后按着他的家丁力大无穷，几番努力也无法动弹分毫。 石岚状似害怕的向后退了半步，手抚胸口，“哎呦，哥哥，你可真吓死我了，我好害怕啊，”说着她打量着不远的荷花池，脑海中有一种想要命人将他推进池子的念头。 石岚大惊，这并不是她真正的想法，身体在这一刻好像不受控一般，感受到命令即将出口，石岚用尽力气咬了下舌尖，疼痛夹带着咸腥的血气让她脑子一清，适才那股念头不甘的渐渐消散。 这座宅子以后石家还要住，为了家宅安宁，她不能让石鸣死在她的手里，让石父心里留下疙瘩，可若是就这么了事，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石岚习惯性的眯着眼想了想，命人将他看押起来，天亮之后押送府衙。 放火烧宅不是小事，这年代的房子都是木头做的，此时是秋天，风力渐强，如果石鸣得手了，殃及的是周围这一大片宅院，到时候死伤的不止石家这一户。 府衙对这件事十分重视，石岚命人暗中送了笔银子，为得就是让她这位哥哥消消戾气，最好没有力气再提什么桐油之类的为非作歹。 整件事十分明了，石家的下人都是人证，至于物证，那满院子刺鼻的桐油味可是让石家的下人足足忙活了七八天才清理干净。 石鸣因行凶未遂被判了流放，只是他不服，在狱中吵闹不休，得了好处的狱卒不耐烦，直接挑了他的手筋脚筋。半个月不到，吃足了苦头的石鸣就学乖了，被押送出京时他缩头缩脑的模样像极了受惊吓的鹌鹑。 石岚并没有去看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只是派人关照押送他到关外的狱卒，想来那些惯是调教人的主应该知道怎么才能了无痕迹的将人弄死。 至于曹修文那一家，她并没有关注，不过就他目前的情况，境遇极差。 中了状元之后，曹母卖了家里的房子和地，本想着飞黄腾达了，可以跟着儿子享福了，却没想到因他品行太差败坏了名声，被一撸到底，曹母一生的念想转眼成空，成为泡影，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打击更能折磨人的。 至于曹修文，曾经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如今只能当街卖字，且因为不良风评的关系，街头的地痞流氓对他很感兴趣，想来他的爱好能够得到很好的满足。 第9章 小透明的迷茫（一）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坊间传闻那位昔日的状元郎不知怎么有一日突然疯了，没两日，石家已有身孕的两个丫头先后生下一男一女，听闻消息时，石岚便感觉身体传来强烈的排斥之感，在回神时她已在一片雾气之中，而她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枚手指甲大小的一枚碧绿通透的石头。 “欢迎回来，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那声音依旧冰冷缥缈，“要继续吗？” “等等，”石岚抬手托起那块石头，“这个东西怎么办？” 那声音一顿，石头从她手心缓缓升起，慢慢飘到了迷雾深处，“不好意思，一时忘了，”那声音虽然说着抱歉的话，可语气冰冷，石岚根本没感觉到歉意。 “没什么，只是我有些事想不明白，想求教你一下，”石岚摇了下头，想起曾经险些被原主控制的事情。 “哦？什么事？” “这次我险些被原主影响情绪做下不理智决定，我想问，以后再碰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石岚确实对这事很介意，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她任务的成功与否。 “持有石头的许愿人会被我感知一是有石头作为媒介，二是因为自身怨气深厚，她们有庞大的怨气支撑，灵魂自然比平常人强大，你刚做任务，神魂还不凝实，会受影响很正常。这样，我教你一套法诀，修炼之后能强大神魂，让你最大可能不受影响，”说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光球从迷雾中缓缓飘到石岚跟前。 石岚看着晶亮的光球，好奇的抬手点了一下，刹那间光球顺着她的指尖消失了，而她的脑海中出现一道法诀，归元混沌诀。 这名字听起来好玄幻啊，石岚凝神想看清下面寥寥几行文字，忽然一阵眩晕传来，石岚下意识握拳闭眼，再睁眼时周围一片昏暗，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身上盖着软绵绵、轻飘飘的被子。 石岚抬眼打量四周，视线很暗，隔着窗帘能见到外面隐隐透出来浅淡的光线，这间屋子不大，约有十几平米左右，她躺着的床占了一半空间，另一半放着桌子，旁边立着个书架，架子上和桌子上码着些东西，看形状，她估摸大概是书籍一类的东西。 周围很静，石岚闭上眼，忍着几欲撕裂般的疼痛接收原主记忆。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石岚，就读育才高中，父母离婚后，她就从了母姓，一直跟着母亲石红梅长大，自小她就知道父亲嫌弃她是女孩，所以才跟母亲离异，她心疼母亲又很不服气，觉得自己不比男孩差，于是刻苦学习，靠着这股劲，中考时她竟然超常发挥，考进了升学率排进全国前三的重点高中。 育才高中汇集了全省的尖子生，原主天资不高，她所依凭的唯有勤奋，可自从到了这里，不管她怎么废寝忘食，她的成绩都只晃悠在班级下游位置。她本就内向，再加上父母的事，让她心思敏感，几次月考之后，虽然老师没什么，但她还是沉默下去。 这种精英荟萃的学校，老师的关注度本就在学习好的学生身上，原主的改变，老师隐约察觉，但她要关心的事情实在太多，原主自然被她忽略过去。 老师的态度有时候就是一种信号，慢慢的班级里的同学也都忽略了她的存在，除了与她关系不错的林晴。 林晴跟她情况很相似，家境中等，学习成绩跟原主仿佛，唯一不同的是她父母对她很好，这让原主非常羡慕，但也只是羡慕，在她心中什么也没有比母亲重要，她从小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能考个好点的大学，让母亲能在父亲挺起腰杆扬眉吐气。 高二下半学期，课业重了许多，原主每天学习到很晚，开始林晴还跟着她一起学习，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变了，她不再将精力投注到学习上，而是转到唱歌跳舞交际上面，原主劝过她，可是林晴不但不听反而嘲笑她没见识，没多久原主就听到她跟同年级被称为校草的韩广业在一起的消息。 能被评为校草，韩广业样貌自然不会差，最难的的是他成绩出色，家境还十分优渥，听说他家里有长辈在政府里担任要职，这样一个才貌家世俱全还品学兼优的少年没有哪个情窦初开的女孩不喜欢，比如隔壁班号称省城首富的千金刘茹，再比如原主那个小透明一般的少女。 不过原主很理智，她很清楚自己以后的目标，得知这个消息，她只是在心里酸了一阵便放下了，毕竟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反观刘茹，在得知这件事后她第一时间过来，将林晴堵到墙角，威胁她不许缠着韩广业，否则要她好看。 林晴倒也乖觉，当面不顶撞刘茹，转头就把这事告诉了韩广业，韩广业怒不可遏，找到刘茹，当着她班同学的面将她怒斥了一顿。 刘茹是独生女，父宠母爱，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天回家找人弄了点让人意识迷乱的药，第二天趁着午休教室没人，将药下到了林晴带来的酸奶里，本来她想让林晴出个洋相，让韩广业看看他喜欢的女孩就是这么不要脸的女孩，可她没想到那瓶酸奶在晚饭时让韩广业喝了。 这种药发作起来并不是很快，等到韩广业发现不对已经太晚了，未免出丑他躲到了学校顶楼的天台上，好容易挨到晚自习放学，韩广业强撑着下楼，可不知怎么他晃到林晴的班级，此时学生们早已离开学校，只有原主还留在那里用功，看到韩广业，原主以为是来找林晴的，就好心提醒他林晴已经回家了。 可没想到韩广业只神色恍惚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就伸手撕扯她的衣服，原主拼命挣扎，大喊救命，可是学校这个时候早已没人，原主就这么被他强了。 经过这件事，原主再没有心思学习，整个人变得恍惚，一个月后她开始呕吐、人也浮肿许多，她去医院偷偷检查才知道是怀孕了，她很害怕，于是找到韩广业想让他帮忙，可还没开口就见韩广业神色极其厌恶的看着她，并且冰冷的说不喜欢她，要她不要缠着他。 原主傻了，看着爱慕对象好像看垃圾一样看着她，她什么也没说，伤心的转身走了。 当天下了晚自习，原主回家的路上被人撞了，肇事者当场逃跑了，而她腹部剧痛倒在血泊中，等到有人发现她，送她去医院时，她已经带着对生活的迷茫断气了。 接收完记忆，石岚无声的叹息，原主的性情不知道该说是善良还是懦弱，被这样对待之后她的心愿竟然只是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件事，远离会带给她伤害的人，顺利完成学业，为母亲争口气就好。 第10章 小透明的迷茫（二） 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震得石岚耳膜都要裂开，无奈张开眼，透过窗帘的光，她看向书桌上震颤不已的闹钟，上面时针和分针都走到了最下方的位置。 已经六点半了，石岚顾不得接受记忆之后还隐隐作痛的脑袋，一个鲤鱼翻身从床上跳起，用最快的速度将闹钟拍停，室内再度恢复宁静，石岚松了口气，回到床边，汲上拖鞋懒洋洋的走出了卧室。 洗漱完毕，石岚来到厅内里，饭桌上摆着简单的油条、白粥还有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石红梅早已经出门了。 石岚吃了几口觉得寡淡无味，放下汤勺，拿起书包出门。 出事前石岚只是个孤儿，孤儿院早饭大抵也就是这样，按说她应该习惯，只是在上一个任务里，石夫人太过疼宠她，每顿饭光粥品就要备上三四样，更别提还有仿似艺术品一般的各类糕点，在那里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将她随便了十几年的味蕾养得刁了许多。 石岚的家离学校不远，步行大约十几分钟。 依照原主的记忆，石岚走在人流穿梭的路上，想着那些唇齿留香的味道，她开始忧伤的碎碎念，那时候真该学两手厨艺的，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去多少个世界，所谓艺多不压身，多一点手艺备用也是好的。 “石岚，”身后清亮欢快的声音响起，一只白嫩的小手亲热的搭在了她的肩头。 石岚脚步一顿，转头看到一张青春富有朝气的小脸朝她扬着灿烂的笑容，“想什么呢，我都在后面都喊你半天了。” “哦，我在想昨晚看的测试题，没留神，”石岚微挑唇角，看着原主记忆中对她最为友善的好友，林晴。 “你这样走路不看道怎么行？太不安全了，”林晴似嗔非嗔的瞧了眼石岚。 石岚露出原主招牌的腼腆笑容，又低下头继续向前走，心里却在暗自吐槽，人行横道能不安全到哪儿去。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林晴侧头看了石岚几眼，见她只顾低头走路的样子有些沉闷，想了想掏出一支金漆色的管状物，满脸得意的递到石岚跟前。 “你看这是什么？” 石岚扫了一眼，老实答道：“是口红。” 林晴皱了下眉，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快走两步，越过石岚转身，用指尖捏着口红末端，将上面的品牌标识在石岚眼前转了一圈，“我让你看的是这个，这是国际大牌，是我省了好几周的零花钱才买下来的。” 石岚茫然看了一眼，点了下头，表示明了，继续抬脚向前走。 林晴沉下脸，本来想炫耀一下，结果讨了个没趣，这让她十分不满，有心撇下她先走却又不想独自一人，可要是两人同行她又不怎么愿意。 正在她左想右想，心思浮动时，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喇叭声，林晴抬眼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明媚而娇柔的笑，“韩广业。”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靠在路边，后座车窗滑下，露出韩广业白皙俊秀的脸庞，“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上车，我带你过去。” 林晴小脸红红的，娇娇的道了声谢，打开车门坐到韩广业身旁，司机发动车子，汇集到车流当中，转瞬消失了。 石岚看着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的林晴，嗤笑一声，明明可以带上她一起，却在转瞬间抛开她的人，原主居然还觉得两人关系不错，她得是有多孤单才会有这种错觉啊！ 石岚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走进教室的，她的同桌林晴状似焦急的将她拉到座位上，“你怎么才来啊，刚才于晓航说早自习要小考，我还怕你赶不上呢。” 石岚将书包挂在椅背上，转头微笑道：“谢谢你担心我。” 原主样貌清秀，五官中唯有一双杏眼最为出彩，只是她个性腼腆，平时总爱半垂着眼皮，无形中关闭了与人接触的心灵之窗。 可是现在芯子换成了石岚，看着她通透澄亮的眼珠，林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虚，于是她干笑两声，翻开书再不敢说些有的没的。 没多久，班长于晓航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叠考卷，依照老规矩，考卷从前传到后，石岚成绩不算太好，她的座位在倒数第二，将最后一张考卷递到后面后，她转头看了眼旁边，林晴正蹙着眉，满脸为难的看着桌上的考卷. 石岚不动声色的转回头，拿出圆珠笔聚精会神研究起了考卷，她可是考上名牌大学的尖子生，高二数学对她来说不要太简单，只是原主成绩偏中下游，骤然拿高分恐怕有抄袭之嫌，好在这张考卷不难，只要仔细点，分数的多少她还是有把握掌控的。 十五分钟后，于晓航率先站起来，开始挨桌收卷子，石岚在她走来时将考卷淡定递了过去。 林晴苦着脸紧随其后交卷，待到于晓航从后面的门走出教室后，她侧头小声问石岚：“今天的题你都会做吗？我觉得里面有几道老师好像没讲过。” 石岚拢了下耳际的碎发，秀气的挑着嘴角：“讲过的，可能你当时没留意听吧。” 林晴脸有点挂不住了，她没想到她不会的题石岚居然会做，这在她看来是不可能的，毕竟石岚那么笨。 只是看着石岚垂头看书的沉静模样，不知怎么她有些不甘心，从前只有她会石岚不会的份，可是现在她们两人的情况竟然对调了。 林晴的心思变得徘徊不定，沉思一会儿，她想到韩广业，用力握紧拳头，在心里暗自打气。 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弱，像她这样的再怎么努力最多也不过考个二流大学然后找个同样二流大学毕业的男人当老公，每天跟柴米油盐打交道，这样的人生虽然比她前世要好的多，可她依然不想这么过，老天既然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她不能白白浪费。 韩广业家世好、人长得帅气，性格也不错，现在她又跟他有了进展，她可不想为了公式、词条这些以后再也用不到的东西跟他疏远，毕竟要是嫁给他，钱以后对她来说应该就是数字了吧？ 第11章 小透明的迷茫（三） 一旁的石岚状似看书，其实一直用余光偷偷瞄着林晴，主要是好奇她为什么会性情大变，眼看着她从不甘迟疑，到最后破釜沉舟的坚定，石岚有些奇怪。 上课的铃声很快响了，石岚收拢思绪，将心思沉浸到课本当中。 傍晚，下了最后一节课，老师收拾讲义出了门，石岚收拾好书桌准备起身，教室后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穿着鹅黄色短裙的女孩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林晴。” 石岚眨眨眼睛，看了眼躲在身后想让她挡灾的林晴，起身将座位让开，这可是杀伤力极高的刘茹，她可不想替林清背锅，“我不是林晴。” 刘茹一愣，头转向坐在里侧的林晴，“那就是你了？” 显然她事先做过了解，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人，但她知道林晴在教室的大概位置。 “是，我是，”避无可避，林晴只能抬起低垂的眉眼，不大的小脸有点白，但也还算镇定。 “哼，也不怎么样嘛，”刘茹上下打量她一圈，然后弯下腰，一只手撑在课桌上，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头靠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警告你，离广业哥哥远一点，他不是你这种贫民窟出身能配得上的。” 林晴垂下眼皮，小巧的贝齿咬着泛白的嘴唇，只一会儿便红似血滴，偏她背脊挺直，肩膀微颤，无形中透着女孩的脆弱与让人怜惜的娇柔。 四周还有些没出去的同学，见到这样的情形都有些同情林晴，毕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有些热血上头的男同学已经向后面走来，大有帮林晴撑腰的架势。 刘茹根本不惧这些愣头青，她只是轻蔑一笑，松开手，直起身，用手指绕着散到胸前的发丝，环顾四周大声道：“韩家的家世大家都清楚，韩妈妈早就说过日后只承认我是他们家的儿媳妇，我让她离开广业哥哥，也是为了她好，毕竟她这么死乞白赖的缠着，对大家都是困扰。” 刘茹扫了眼听到这话缩回脚步的众人，带着一阵凉风走远了，她来去匆匆，却如同一股飓风刮乱了林晴的心，她一直知道自己家跟韩家的差距，但她也知道韩广业待她的心，她相信他能给她博个未来。 周围的同学都偷眼看着林清，想要说什么，却又有些顾忌的样子。 林晴勉强露了个笑容，拍了拍苍白如纸脸颊起身出了门，看方向应该去韩广业所在的高二一班了，石岚静静看了她片刻，转身从另一边顺着楼梯下楼去吃晚饭。 育才高中全校千人，食堂的座位每到饭时就格外紧张，石岚打了饭菜，环顾了下四周，最终瞄准最里面仅坐着一个人的四人桌。 小心端着托盘绕过来回走动的人流，石岚来到桌边，礼貌的开口询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正在低头吃饭的男孩手里筷子顿了下，然后石岚就看到一张白皙精致的脸。 男孩眉有些淡，但却淡的刚刚好，如同精心描画上去一般，微嘟的嘴唇带着一抹油光，好似涂抹了红亮滋润的唇蜜，下巴尖尖，顺着脖颈能够看到他微微敞着衬衫领口的肌肤白皙如玉，这样的样貌有些女气，但好在他鼻梁极挺，刀劈斧凿的线条带出的凌厉抹平那丝阴柔，平添一股隐而不漏的威势。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看着他抬着乌溜溜、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她，间或微动两腮的模样，被萌得一脸血的石岚下意识将话音轻柔几分，似乎担心惊吓到他。 男孩咽下嘴里的食物，微微点了下头。 石岚放松一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动了动僵直的肩膀，这时她发现原来刚才她一直是紧绷着肩的。 男孩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笑意，饶有兴味的看着石岚拿起筷子，优雅淡然的低头吃东西。 石岚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专注，不管干什么只要上手她就会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上面，不再理会其他，就算只是吃饭，她也同样如此，因此她没留意到坐在周围的人见她坐在男孩对面吃饭时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如果她能抬头看一眼，便会知道那是惊讶，也许还掺杂着些许嫉妒与羡慕。 大约二十分钟后，石岚起身，将剩下的饭菜倒进垃圾桶，然后将托盘放到统一回收的地方，转身时看到同桌吃饭男孩紧跟身后，看起来也是放餐盘。 石岚礼貌笑了笑，侧过身让出台子，朝着门外走去。 安抚了肠胃，石岚心情不错，估摸下时间，这时候林晴应该已经跟韩广业告完状了，韩广业脾气虽然好，但事关心爱的女朋友，为了给她撑腰，他应该跟原主记忆中一样怒气冲冲的找刘茹算账去了吧。 抬腕看了看时间，石岚翘起嘴角，将目光投在不远的教学楼上，还真有些期待呀，这个一贯温文尔雅的校草会怎么痛斥那位大小姐呢？ “你很高兴？为什么？” 一道清冽得好似夏日冷饮一样的声音幽幽从她身旁传来，石岚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那个男孩。 “是你？” 男孩点点头，眼睛晶亮的看着她，“是我。你在高兴什么？” 石岚抿了抿唇，这种明知道别人倒霉自己暗搓搓偷笑的阴暗心理，她怎么会透露给别人。 “没什么，今天晚霞很漂亮，我很喜欢。” 石岚的借口找得很糟糕，可这男孩却好似相信了，抬头看看天边的红霞，建议道：“最近几天天气很好，你可以每天都看到。” “……” 石岚第一反应是他在戏弄她，可侧头看见男孩一脸认真的表情，就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这位同学……” “雷晟，我的名字，”男孩对她这么称呼自己有些不满，于是他皱着眉纠正她的叫法。 石岚心里一惊，雷晟这个名字她可是如雷贯耳，家在京师，祖辈从军，父辈从政，家中叔伯身居要职，他自己也很出色，去年全国高中生竞赛里，他生生压了升学率稍微高些的宏志、帝都一高两所高校的学子，自己独揽物理、化学两门桂冠。 这件事在当时一度引起轰动，就算现在也还是老师口中的教育模板，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乖巧如呆萌兔子一般的男孩，她很难想象这会是老师口中那个聪明绝顶的天才。 第12章 小透明的迷茫（四） “呵呵，你好，雷晟，”石岚咧嘴干笑两声，转身向着教学楼走去。 雷晟紧跟在她身边，脸上带着疑问，“你叫什么？” 石岚瞥他一眼，没有回答，她只是这里的过客，完成任务她随时可能离开，她不想在这里结交什么朋友，没有交集就没有感情，这样离开时才不会不舍。 快步走上二楼，石岚左拐右饶撇开雷晟，来到班级门口，还没进去就听隔壁班传来女孩伤心欲绝的哭声，这声音是刘茹，她才刚听过，肯定不会认错。 此时的刘茹已没有了那时的跋扈，她的声音悲痛哀戚，仿佛幼鸟的悲鸣，紧接而来的是男孩冷如寒冰的斥责。 “刘茹，不要再去骚扰林晴，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跟别人胡说八道，还有谢谢你提醒我林晴的出身，让我知道她是怎么出淤泥而不染的，”韩广业话语里的厌恶呼之欲出。 刘茹听到他这么说，哭泣的声音顿了下，然后又再度响起。 石岚忍不住歪头，想要透过挡在她前面的人群看到里面的情况，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广业，你别生气，刘茹只是一时冲动，我想她以后不会了，你也不要计较了好吗？毕竟你们两家是世交，为了我闹僵就不好了。” 虽然没见到人，但石岚很确定那人是林晴。 明明是她挑唆韩广业，让他不顾韩刘两家的交情怒骂刘茹，明明她已经占了上风却偏还要装善良，假模假样的劝解。刘茹本就骄纵，被她这么刺激自然想要找回场子，还有什么比让韩广业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当众出丑更能解气的，所以刘茹才会想到下药的吧。 林晴的做法可不像十五六岁单纯少女会做出来的，她的挑拨不高明，很拙劣，像是出身不高，混迹社会最底层女人所用的手法。 石岚缓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将书本摊开，低头回想着从见到林晴之后的每一个画面，最后定格在她被刘茹羞辱时眼睛里闪过的那一缕寒光，灵机一动，心中有了某种猜测。 也许她对刘茹的不依不饶正是因为刘茹无意中说中了她本来的身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的林晴早就不是跟原主结下友谊的那个人了，这应该是哪个孤魂野鬼占了她的肉身，所以她才会性情大变。 石岚会这么想也是因己及人，她能因为原主的怨恨附身为其实现心愿，自然也能有人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占用别人的身体，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到林晴换了里子，石岚神色一凛，如果真的像她想的那样，那么原主的死因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林晴对韩广业势在必得，如果她知道原主怀的孩子是韩广业的话，那她最可能做的就是让这个孩子消失，原主当时被自行车撞倒时身上只是有些擦碰留下的伤痕，她的真正死因是流产引发的大出血。 通常自行车撞到人一般都会下来看看，毕竟自行车没有汽车的速度，碰一下也没什么打紧，最多赔一点医药费也就算了，可是那人很怪，狠撞完原主之后他竟然连车子都没下，直接骑车跑了，这种做法怎能不让石岚起疑。 隔壁班的吵闹随着晚自习的铃声终止了，林晴眼睛红红的走进教室，娇怯的坐在石岚旁边，拿出课本。 石岚微皱眉心看着柔弱娇怯的好似一朵白莲花的林晴，心里骤然升起一股紧迫感，看来她要加紧速度早点将脑中的归元混沌诀练起来，那声音说这套法诀能够增强神魂，如果林晴是野鬼，不知道她用这个能不能对付得了。 好容易挨到打铃，石岚收拾好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漆黑，但好在路灯明亮，石岚一路小跑回到家，打开门就看到一个手里拿电话正在跟人讨论什么事情的石红梅。 一瞬间，石岚感觉到胸口一热，澎湃的感情如同海浪接连拍击过来。 石岚眨掉眼中的泪花，用力喘了两口气，将情绪压下之后才带着笑，脱鞋进屋。 “妈，我回来了。” 石红梅听到招呼，抬眼看她一眼，然后手捂话筒，指了指厨房，“给你买了盐酥鸡，去吃点再睡。” 石岚心绪如同煮熟的汤圆，连连翻滚，过了几秒才梗着嗓子道：“知道了，妈，你忙完了早点睡。” 石红梅胡乱点了点头，埋下头继续讲电话。 石岚洗了手，走到餐桌边打开被油纸包得严实的整鸡，这是原主最爱吃的食物，没有之一。 石岚在靠近鸡胸脯的地方撕下一块，学着记忆中原主的模样，一丝一丝的扯下来，然后慢慢吃掉，厅里石红梅讲完电话过来看她跟小时候一样的举动时，笑了。 “今天你黎叔叔还说你长大了，我看他是白夸了，你呀，还跟小时候一样，”石红梅冲冰箱里取出牛奶，倒了杯递给石岚。 “这个咸，喝点牛奶。” 石岚接过牛奶，喝了大大的一口，然后顶着嘴上一圈白对着石红梅傻笑。 石红梅忍俊不禁，抽出纸巾给她擦干净，爱怜的道：“真是个花猫。” 石岚可以真切的感受到石红梅对原主的母爱，虽然她很忙，可她已经尽她最大的努力对孩子好。 几口喝完牛奶，石岚摸了摸鼓鼓的肚子一摇一晃的走了，身后石红梅无奈摇头，看着仅吃一块的盐酥鸡，将它包好放在冰箱里，想着明早可以用来配粥。 回到屋子，石岚将门闩好，平复心绪之后，才闭目在脑海中研究那道包裹着归元混沌诀的光球。 这道法诀字数并不多，只是上面的字迹并不是现代文字，但她却诡异的认识，并且在她默念之后，那道光球就从脑海滑出，游走全身之后又回到原处，看起来就像练功运行一周天一般。 这是……学会了？ 石岚一头雾水，这法诀也没什么稀奇，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 石岚不信邪，觉得是一定是自己漏了什么，再次驱使光球游走，暖意缓缓遍布全身，她好像被包裹在温水之中，舒适、惬意，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13章 小透明的迷茫（五） 清晨，石岚被魔音灌耳的闹钟声惊醒，匆匆打理好自己，她背着书包一路奔向学校。 依照惯例，今天的早自习老师会公布昨天小考分数，讲解试题，对于昨天的考试，石岚心里有数，大概能得七十五分左右，跟原主平时最好的成绩差不多。 七点整，老师准时出现，发下卷子，石岚满意的看到上面批着鲜红的七十六分。 讲台上，老师先是表扬了以于晓航为首的几个几乎满分的，然后重点批评六十分以下的两名同学，大意是学生应该以学为主，把搞歪风邪气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成绩就不会这么难看了。 石岚垂着眼盯着卷子，老师虽然没点名道姓，可经过昨天刚闹出的事，今天老师的话就很意味深长了。很明显，她是在说林晴，至于另一个同样没及格的学生，应该只是被殃及了的池鱼。 林晴脸色铁青，放在腿边的手紧紧抓着椅子边缘，从石岚的角度能看到她急剧起伏的胸脯，还有微翘的眼尾几欲遮掩的一丝狠色。 自从猜测林晴跟原主的死有关之后，石岚就对她抱着极大的警惕，这是一个无视法度、蔑视道德的女人，任何挡在她前面的障碍，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剔除，原主的憋屈惨死就是个例子。 上午的四节课很快结束，午休时依照剧情是刘茹下药的时刻，石岚不准备在这里碍事，毕竟原主希望远离这些，她一个过来做任务的，达成原主的心愿最重要，至于其他人，抱歉，那不在她的考量之中。 晃悠到食堂跟着众人一样打了份饭，慢悠悠吃完之后，石岚又跑到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溜达消食。 十月末的天气带着秋日的微凉，清风拂过，让人心情舒朗，石岚眯着眼惬意的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懒洋洋的散着步，忽然几声粗哑急促的喘息和一声柔媚之极的低呼在静谧的树林中响起，石岚不爽的微皱眉头，黑亮的大眼极快的扫了周围一圈。 不远处的树林中，一个身着黑色夹克，年约二十出头的青年正在低头亲吻身穿校服的少女，少女背靠着树，从石岚这里，只能看到她脑后散乱的黑发，和她环抱着青年脖子的手臂。 少女低低的喘着，青年带着笑将少女挤在他与树干之间，两人交颈厮磨着，也不知青年做了什么，少女忽然发出几声呜咽，之后浑身抽搐着迸发出杜鹃泣血的娇啼，青年低喘着调笑：“还是那么敏感，今晚早点过来，让我来上两次，不然我可不保证不在这里解决。” 少女微微点头，轻推着他伸进裙底和上衣里的手，“知道了，下了晚自习我就过去。” 青年满意的舔了下嘴唇，借着少女整理衣服时又揩了几下油，少女低嗔着拍开他的手，两人打情骂俏了会儿，青年春风满面的走了，少女则带着隐晦的得意和被人爱慕的虚荣，朝着另外方向走了，并没留意周围是否有人看到。 石岚躲到树后看着两人的背影，玩味一笑，这个林晴还真不简单啊，这边勾着校草，那边还吊着浪子，她这是想大小通吃呢，只希望她别玩砸了。 下午依旧是四节课，下了课，石岚跟老师请假，得到批准后，收拾书包出了校门。 傍晚的红霞晕染的半面天空，石岚转头看了眼被橙黄色光芒笼罩的教学楼，微微一笑，今晚可是有大事件的，只是这一次名叫石岚的女孩不在其中。 第二天一早，石岚踩着铃声走进教室，一进门就看到大家三三两两聚堆低语，偶尔还有将目光投注在坐在后排脸色青黑的林晴身上。 这什么情况？ 石岚有点搞不清状况，莫非昨天被强的是林晴？要没记错她可是跟人有约来的，难道她忙活完那边又来解救校草了？那她可真是太厉害了。 石岚脑洞大开，满脑子胡思乱想。 门外，训导主任严主任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冷声道：“林晴，你出来一下。” 林晴身体僵了下，抬眼看了下门口，白着脸慢吞吞起身跟在严主任身后上了楼。 林晴一出门，教室里就炸了锅，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他们通过各个渠道得知的消息，石岚竖着耳朵将听到的和自己掌握的情况总结了下，得出下面的结论。 昨晚韩广业中了招依旧来到这个教室，刘茹因为没看到林晴出丑不甘心，放学后跑来一看究竟，结果竟然碰到情绪高涨的韩广业，结果不言而喻。 刘茹回家自然找家长撑腰，刘家哪里甘心女儿吃亏，派人查了学校监控，结果没发现有人使坏，反倒是韩广业今早醒来，回忆时说起林晴给他的那瓶酸奶味道有点怪，不过也许是快过保质期的缘故。 这下韩家找到可以推脱责任的理由了，他们觉得是林晴知道韩家不可能接受她，于是下了阴招，想要通过下三滥的手法赖上韩广业，结果却害了无辜的刘茹，至于韩广业最后那句话变质的话，他们一致忽略了，毕竟过期的酸奶可不会让人失去理智做出那种事。 最后，石岚有一点很不解，既然教室和走廊都安有监控，那为什么当初原主被强之后没有人知道呢，莫非是有人把那段录像给删掉了？那么删掉这段录像的是谁呢？林晴、韩广业又或者引起整件事的导火索刘茹，他们都很可疑，不过最可疑的应该是林晴，虽然没有根据，但石岚就是这么感觉的。 学校的生活还在继续，林晴离开教室就再也没有回来，石岚在这里如鱼得水，她的成绩每天都有提高，期中考时她成绩已经能排进全年级前五十名，为此老师还特地提出表扬。 韩广业在期中考结束半个月后出现，他的样貌没有变，反倒是萎靡的神情让他多了些落拓的不羁，刘茹也在他之后返回校园，虽然脸色发白，但她精神很好，跟韩广业的来往明显频繁了许多，韩广业看起来情绪不高，但奇怪的是每到饭时，他都会陪着刘茹一起吃，有时还在刘茹耍脾气时软语哄她多吃一些。 韩广业如此反常，曾经看过他怒斥刘茹闹剧的同学都很不理解，有些人自动脑补成韩校草经过酸奶事件认清林晴的真面目，也看清刘茹的真心，幡然悔悟，爱上刘茹，当然也有的说是韩校草觉得错待了无辜的刘茹，他这么做是因为愧疚，毕竟这事跟他女朋友有关系，虽然他是受害者，可毕竟干了错事，他没法推脱。 这些人的说法五花八门，可石岚觉得应该是刘茹怀孕了，韩家迫于压力要给刘茹一个交代，韩广业之所以这么照顾她也是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14章 小透明的迷茫（六）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原主发现怀孕的时间，石岚在那一天特地挑了同样的时间来到同样的地点，她来这里只是为了走个过场，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发现，毕竟怀孕的另有其人，并且那个人已经跟韩广业成双成对了。 可没想到生活中总是有惊喜，石岚刚转过楼梯就发现前面站着两个人影，瘦高的那个是韩广业，旁边低垂着头的女孩站在他的阴影里，石岚一时看不清那人面容，于是她躲进楼梯转角的暗处静静的等待着。 不远处的两人默默对视着，终于女孩绷不住了，低头揪着衣角，低声道：“那瓶酸奶是我来学校的路上现买的，我没在里面放东西。” 女孩刚一开口，石岚就听出来了，来人是林晴。 “我知道，”韩广业低头看着林晴，声音一如从前般温文柔和，“我相信你。” 林晴一喜，松开揉着衣角的手指去抓韩广业，“真的？” 韩广业侧身避开她的手指，不自在的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林晴因为他的闪避眼里有些失落，不过能得到他的信任，此时她已经很欣慰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家，学校说要给我记大过，我妈担心以后升学会有影响，正在想办法给我办转学。” 说到这儿，林晴抬眼看着韩广业，试探的道：“我听说最近刘茹一直缠着你，你……很辛苦吧？” 韩广业脸似火烧，刘茹跟他的事并不是谁缠着谁的问题，他们两个在一起是两个家族的决定，更可况刘茹还有了他的孩子，他不能做不负责任的人，只是林晴毕竟是他初恋，如果就这么照实说，他担心她受不了，毕竟他是在两人没分手的情况下跟刘茹在一起了。 黑暗中，石岚很是佩服，能把妒恨说的这么温婉又善解人意，林晴也真是厉害，不过有些事不是装大方、博男人心就能解决的。 首先韩广业只是个高中生，他没有能力自行决定以后的道路，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韩家，韩家是他的保护伞，同时也为他划定了界线。 之前他跟林晴在一起，韩家不管，那是因为他们觉得韩广业还没定性，林晴这样的玩玩就算了，他们知道以后韩广业的另一半绝不会是她。 可是发生那件事之后一切就不同了，刘家并不是那么好惹的，作为相交多年的家族，他们互相都很了解，刘家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韩广业要是敢吃干抹净不认账，刘家发起狠来，他们韩家就得大伤元气，甚至有可能两败俱伤，这种情形谁都不想看到，那么两家联姻就势在必行。 所以说，不管林晴这次来是抱着什么目的，她都注定无功而返。 林晴讲完那句话一直偷偷看着韩广业，她希望韩广业能跟她解释，告诉她，这些都不是他自愿的，是刘茹给他压力逼迫他的。 可韩广业吞吞吐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是的，林晴。我跟茹茹的事有些复杂，我以后再告诉你。” 林晴心有些冷，她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韩广业其实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喜欢自己，否则不过一个月时间，他怎么可能亲近的开始称呼刘茹小名。 “我们的事有多复杂，我也很好奇，不如你也跟我讲讲。” 石岚听得太过入神，不知不觉把头伸了出去，结果一阵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把她吓得又缩回黑乎乎的角落。 韩广业也是一惊，慌忙转头看着后来的女孩，声音有些颤，“茹茹。” 刘茹抿紧唇瓣，狠瞪韩广业一眼，然后把视线放在愤恨看着她的林晴身上，“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急着找男人的林淤泥呀。” 刘茹这是在报复，当初韩广业当着她的面赞林晴品行高洁如莲花，现在她故意把她说成脚底泥，而且还是有着恶臭的淤泥。 韩广业听到刘茹的话，不自在的扭过头，白皙的脸上闪过一抹红。 林晴脸一白，眼睛里立刻泪珠满盈，“刘茹，我没在酸奶里放东西，你这么说是污蔑。” 林晴眼睛很圆，含泪时睫毛颤巍巍，好似托着即将滴落露珠的针叶，再加上她刚刚咬过唇，小嘴红润润，绽放着别样肆虐的美感。 韩广业一直觉得林晴性格开朗活泼，是个开心果般的存在，可是在看到这样的她时，他的心忽然荡起涟漪，心中生出几许怜意。 “茹茹，你的教养呢，怎么讲话这么刻薄，”韩广业皱着眉，面带严厉。 刘茹一愣，心里委屈，面上就显露出来。 林晴看了眼嘟着嘴的刘茹，上前轻轻拽了下韩广业的袖口，低声道：“算了。” 韩广业本是侧头看刘茹的，被她一拽，低头时下巴正好触到她的发顶，一缕清雅的花香就这么飘进他的鼻间，让他愣了下神。 这下刘茹可气炸了，本来她就看林晴不顺眼，现在她居然还敢当着自己面勾引韩广业，“贱人，离广业哥哥远点。” 刘茹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抬手就要去揪林晴披散在肩上的头发，林晴惊恐的低叫一声，一双小手却紧紧抓着韩广业的衣服，甚至在刘茹靠近时搂上了韩广业的腰。 韩广业既不想伤了林晴，又担心刘茹的身体，没办法他只能侧过身将林晴护在胸前，将背部对着刘茹。 刘茹本来只是想把林晴拽开，可是韩广业的动作，在她看来是明晃晃护着林晴，敌视她。 这段时间韩广业对她一直很好，虽然没有那么热情，但也还算周到，她本以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可是看到这样一幕，她的心里好像塞进了冰块，冰冷得让她浑身哆嗦。 “好，好，既然你要她，不要孩子，我成全你，现在我就去找韩妈妈，让她带我去医院，”刘茹抖着唇，踉踉跄跄向着外面跑去。 韩广业一惊，忙松开手臂，想要发力追，林晴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忙伸手拉住他，“广业。” 韩广业侧头看了眼林晴，深吸一口气，将衣服从她白嫩的小手中一点一点抽出，同时抽出的还有骤起的那丝迷恋，“对不起，林晴，茹茹她怀孕了，我不能让无辜的生命还没降生就离开这个世界。” 说完，他拔起长腿向这远处的身影追了过去。 第15章 小透明的迷茫（七） 林晴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韩广业头也不回的消失，大约过了几分钟，她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嘴里低低的嘀咕着，“孩子？孩子……孩子……” 看着她极不正常的阴笑之后，好似丢了魂一般，一摇一晃的走远，石岚摸了摸下巴，皱眉思索，看来韩广业的确对孩子很看重，如果原主当初把事情告诉韩广业，也许他的态度就不会那么冷漠了吧？ 也不对，原主不过是个小透明，同班同学都未必会注意到她，为什么身为风云人物的韩广业会对她格外厌恶呢？他们之间的交集只有林晴，会不会是林晴发现了韩广业跟原主的事，偷偷抹掉录像之后，又在韩广业面前说了些原主的坏话，所以导致韩广业对原主印象极差，之后又在原主求助无果，伤心离开的时候，自己或者找人撞了原主，结果导致原主死亡。 做了这样的猜想，石岚觉得自己真相了，只有这样，发生的一切才能解释通顺。 深秋时节，凉风带着冰冷的寒意铺天盖地的刮着，地上的落叶被刮得盘旋着飞高飞低，石岚立起校服的衣领，抖了抖偷听半天墙角所沾染的寒气，一路小跑回到教学楼里。 之后的几天，石岚每到放学时都会绕到刘茹所在的班级看上一眼，刘茹一直没来，直到一周后的早晨，石岚看到韩广业温柔的牵着刘茹的小手，将她从校门口送到教室，然后将手中的书包放到她的座位上，嘱咐她自己多注意之后才匆匆赶回高二一班。 教室里的众人看着两人蜜里调油，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个个都呆了，直到韩广业离开，他们才缓过神，好奇的向抿着嘴幸福笑着的刘茹聚拢过去。 跟了两人一路的石岚微微一笑，看来韩广业想明白了，林晴不会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阻碍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新的一年，元旦学校放假三天，临近放学的时间，天上飘起了薄薄的雪片，石岚拉紧外套衣领，缩着脖子跟着众人低头向着校门口走着，耳边忽然传来男孩温柔的碎碎念，“小心点儿，路滑，别迈那么大步……”话音未落，就传来一声女孩的低呼，男孩无奈叹气，“唉，算了，你挽着我胳膊，我带着你走。” 女孩欢快而又甜蜜的笑声回荡，石岚眼带笑意，抬起头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韩广业和刘茹。 忽然，她心神一凛，一道异样的视线穿透人群狠狠的瞪了过来，恨恼、嫉妒还有难耐的怒火，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让石岚心惊，快速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校门口旁一个头戴毛线帽的黑衣人身上，那身形很眼熟，虽然瘦了些但依稀还能看出是林晴。 从来到这里第一天，她就用修炼代替睡觉，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她已经隐约察觉出好处，首先她记忆力比从前更好了许多，感官更是敏锐得远超常人，当然睡觉质量高什么的可以忽略不提。 石岚看了看看林晴，又看了看自己前面两步远的刘茹，想到之前对林晴的猜测，石岚觉得这次她要除去的人换成刘茹了。 刘茹丝毫没察觉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这时她正拖着韩广业的手臂，撒娇要他陪她过新年，韩广业满脸无奈，眼神里带着宠溺，面上却像是耐不过她的缠磨一般勉强点头，刘茹丝毫不介意他故作的姿态，开心得跳着欢呼，却唬得韩广业慌忙拦下，一张俊脸都变白了。 校门外，一辆辆等着接学生的私家车将整条马路挤排得满满当当，刘茹一手挽着韩广业，一手拉着帽檐挡着四下飞散的雪花，四处张望，企图在拥挤的车海中找到来接他们的车。 “广业哥哥，告诉司机今天提前放学了吗？” 刘茹找了一圈，没发现家里的车有些失望，转头问韩广业。 “上最后一节课前我就通知刘师傅了，估计他来得晚了，没停在这周围，”韩广业也着急，今天天气不好，刘茹性子跳脱，走路一向不太稳当，他担心有什么闪失。 不远处一直拿手压着毛线帽的林晴听着两人亲昵的对话，一张俏脸扭曲得变形，从前韩广业连跟刘茹说句话都厌恶得不行，这才多久啊？他居然变成乖乖听刘茹使唤的狗了。 不行，她不能看着韩广业这么下去，他在她心目中是风度翩翩的王子，她不能看着他这么堕落下去，她要帮他找回自己，让他知道只有她才能满足他身为男人的自尊与成就感，她有信心，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能做到。 这样想着，她也准备这样做，于是她在刘茹转身向她这边靠近之时，一路小跑着撞了过去。 石岚一直跟在刘茹身后，见到林晴直朝刘茹胸腹撞去忙大叫一声，“小心，”接着将刘茹推到韩广业怀中。 林晴这一下用了全身的力气，本想着一次得手，没想到被石岚横插一手，预想的碰撞落了空，她自己也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她痛苦的低呼出声。 石岚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影，貌似不好意思的道歉，“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一旁被韩广业紧护着的刘茹摸摸砰砰直跳的心脏，拉着韩广业的手臂站直，转头看着地上摊坐在地低头痛呼的林晴，“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刘茹是好心，下雪天路滑，行人一不留神脚滑也是有的，虽然那人险些撞到她，不过她现在没事，于情于理她也应该问问伤势，如果严重，她可以帮忙送去看医生。 “要不我扶你起来，”说着，石岚弯腰将林晴扶起，收回手时有意无意的刮了下她头上的毛线帽，很轻松的将帽子拽脱。 “啊，抱歉……林晴？” 石岚的声音不小，引得本没在意这边举动的其他学生都看了过来。 刘茹同样也看了过去，当见到是林晴是，她本是平和关切的表情骤然一变，“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退学了吗？还来这里干嘛？” 林晴听得出刘茹语气不善，摸了摸温度渐失的头顶，咧了下嘴角，“怎么？退学了就不能过来这里了？这里还不是你家的吧？” 刘茹一滞，没有说话，只用那双小手恨恨拽着韩广业的衣袖。 第16章 小透明的迷茫（完） 韩广业微微苦笑，抬手轻抚刘茹后背，试图平复她的怒火。 刘茹不领情，低哼一声，扭头表示不开心。 林晴咬牙看着两人在她面前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忽然她抬脚向前走了几步，眼看就要走到刘茹身边，韩广业下意识抬手护在刘茹胸前。 韩广业防备的姿态让林晴心头苦涩难当，缓缓的她屈着膝，竟然就这么跪在了刘茹面前，“刘茹，我认输了，我求求你，把广业还给我吧。” 林晴把姿态放得极低，低得如同落入地面的尘埃，刘茹被她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起来。 “你……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刘茹是骄纵，可她心地并没有彻底坏透，看着昔日的同学这样跪着，她满心不安。 “我不，我请求你，把他还给我，我爱他，真的不能没有他，”林清眼含热泪，浑身颤抖的低低哀求着。 刘茹抿着唇，低头看了林晴一会儿，终于她低低的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也不能没有广业哥哥。” 刘茹的话音刚落，林晴哭泣着将头低下，身躯无力歪了歪，只靠支在地上的手臂支撑着重量。 韩广业看着身旁一站一跪的两个在他心中留下印记的女孩，心头纷乱，最后他无声一叹，松开刘茹，弯腰去扶林晴。 这样的天气，跪时间长了容易落下病根，韩广业心里清楚，即便已经下了决心与刘茹共度一生，他也还是无法看着林晴受伤害。 刘茹看着韩广业的动作，心如火烧，又是这样，一遇到林晴他就跟吃了迷药似的，眼里根本看不见自己，与此同时，她忽然有些迷惑，这样的男人她真的要用一生来温暖他的心吗？ 这时，远处一个清亮的男中音传过来，“刘小姐，少爷，在这里。” 刘茹闻声看了下位置，冷冷扫了眼韩广业，踏着小牛皮靴转身就走，韩广业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自然放弃刚才的举动，去追刘茹。 林晴听着身边踢踏的脚步，面露狠色，霎那间她双脚一蹬，借着双臂的力量，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直扑向前，一下子将刘茹扑倒在地，当然她的重点是刘茹的腹部，韩广业之所以看重刘茹不就是因为这个吗？现在她替他了结了，以后韩广业还是她的。 刘茹倒在地上，手按在腹部大声喊着痛，只这么一瞬，她就已经面比纸白。 后追上来的韩广业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岚翻了个白眼，上前推开林晴，使了吃奶的劲把刘茹弄上了车，然后朝他大吼道：“还不赶紧送她去医院。” 韩广业这才回神，几步跨进车里，刚一关车门，车就极快飙了出去。 看着轿车走远，石岚转头，发现刚刚还坐在地上的林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路对面一辆黑色的房车在闹剧结束后滑到她的身旁，“石岚。” 石岚蹙眉，这种冷冽的声音只要听过便无法忘记，于是她微眯着眼看向落下车窗，笑吟吟的道：“雷晟，是你啊。” 雷晟眼睛晶亮，红润的嘴唇翘成圆润的弧度，“今天天气不好，我送你回家吧？” 石岚摇摇头，紧了紧领口，道：“不用了，我家很近，就不麻烦你了。” 雷晟灿烂如星子的眼睛黯淡下来。 石岚转身要走，雷晟忙趴到窗边，大声道：“石岚，明天我要回京师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新年快乐！” 石岚眨了眨被雪迷的眼，转头看他，他们俩算上这次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他这样特地过来只为跟她说这个未免有些太奇怪了，不过他的好意她还是领的。 “我知道，也祝你新年快乐！”石岚挥了挥手，踩着地上的薄雪，慢慢走远了。 雷晟定定的看着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的身影，嘴角慢慢抿紧，半晌他升起车窗，车子很快进入车流之中。 元旦放假三天，石岚过得极有规律，每天早上她在闹铃声中醒来，吃过早饭，开始修炼法诀，然后在暖意中迷糊睡去，再醒来基本天已经黑了，吃过晚饭，再继续修炼，就这样周而复始，三天的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返校后，同学间流传最大的新闻是校草韩广业转学了，听说被家人送去了国外，刘茹好像生病了，不过具体情况大家不太清楚，石岚听到这些很平静，那时她就觉得刘茹的样子很不好，估计这个因为意外而到来的孩子到底没有保住。 韩广业之所以出国，应该是刘家因为刘茹流产的事取消了两家联姻，韩家弃卒保车，变相把韩广业流放了，这么做一是为了平息刘家的怒火，安慰刘茹受创的心，二来应该也存了磨练韩广业的意思，如果他争气，日后韩家应该不会彻底放弃他。 至于林晴，石岚是在大学毕业之后的一次高中聚会中听人提起，彼时她已经从帝都第一大学高调毕业，听说刘茹那次出事之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刘家以故意伤人罪起诉林晴，林晴父母变卖家财只为帮她疏通，可是没什么用，林晴锒铛入狱，没两年竟然疯了，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 石岚跟同学问清地址，挑了个云清日高的日子去探望她，医生带她来到一个由拇指粗细的铁网严实围着的屋子门口，指着在里面仰着头喃喃自语的林晴道：“别太靠近，她有时发起疯会伤人。” 石岚含笑点头，待医生离开，她静静看着里面喃喃嘀咕着“我是穿越者，这里我是女主……韩广业是我的，洪擎是我的，你们都是我的……”之类疯话的林晴，摇摇头，完全无法理解林晴匪夷所思的想法。 不过从林晴现在的偏执来看，她的确是杀害原主的元凶，只是原主那时脑子混沌没有发现，现在她历史重演，不过这一次她招惹的是她惹不起的人，得到这样的结果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第17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一） 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石岚离开精神病院，出了门，她深吸口气，忽然觉得身体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飞走了，让她觉得心情陡然好了起来，远处驶来一辆房车，很快听到她的面前，车窗落下，一张精致的笑靥出现在她眼前。 “石岚。” “雷晟，你怎么在这？” 石岚这几年一直在京师，却从没有碰到过雷晟，没想到难得回一次家乡，竟然会碰到在京师名声大噪的人物。 “听这里的医生说，你来看病人，左右我这两天没事，就过来碰碰运气，”雷晟笑眯着眼，嘴角翘得弧度很是好看。 “你来是找我？” 石岚很讶异，明明只见过几面，他却对她这样了解，能知道她会来这里，这很不正常，这具身体容貌一般，智力也没高到逆天，雷晟干嘛对她这么感兴趣呢？ “不是找你，只是许久没见，刚好我也在这儿就顺便来看看你，”雷晟没在意石岚略带防备的目光，打开车门，“上车，我送你回去。” 石岚没有动，雷晟笑吟吟看她一会儿，道：“这里是山顶，走到下面的公车站大约三公里，你确定不搭个顺风车？” 石岚抿了抿唇，低头瞄了眼脚下三寸高的鞋，妥协了，“那……谢谢你，送我到下面的车站就好。” 雷晟侧头看她一眼，含笑点头，如约在车站停下，在她下车后，雷晟深深看了娉婷站在站牌下的石岚一眼，冷淡的吩咐开车。 再次回到雾气弥漫的空间，石头闪着莹莹的碧绿消失在迷雾中，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完成的很好，你帮许愿人找到真凶，她很感谢你，不过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我答应她，可以在你做任务时答应你一个要求。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石岚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样也行？ “我想学功夫什么的可以吗？” 这次任务中，她本想保护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的，虽说刘茹有错，但孩子无辜，只是世事难料，刘茹的疯狂远超她想象，在发现林晴不对时，她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这次能够完成任务并不全是靠她自己，外力起了很大作用。 以后她进入的世界有很多，她没法保证每次任务都这么好运，自身强大才是成功的保证，当务之急她必须武装自己，为以后早做打算。 “武功这种东西以后你在任务里就可以学，你确定要用这次机会来学这种东西？”声音的语气有些不屑，似乎觉得她暴殄天物。 石岚眉心一动，心思快速转动，听这语气这次机会很难得，想了想，她才道：“那我可不可以保留这个要求，等我以后想到了再提？” 声音停了几秒，然后道：“可以。你要休息吗？” 石岚听到肯定答复松了口气，心情格外愉快的摇了下头，“不了，还是去做任务吧，”话音刚落，一阵眩晕感袭来，石岚微眯着眼等待进入小世界。 此时不远的迷雾荡起了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石岚睁大眼想要看个究竟，怎奈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她已经进入任务。 此时，在她消失的地方忽然隐约浮现出一个透明的几近于无的男人。 男人面容俊美精致，一身西服极好的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如果石岚还在，必然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同几次三番对她关注的雷晟极其相似。 男人久久看着石岚消失的地方，空间的迷雾以他为中心慢慢消散，几步开外一个似兔似狗的生物跑到男人身边，跪伏在地，“属下见过昊泽大人。” 昊泽拿眼角扫了眼尾巴摇得欢快的生物，冷哼一声，抬脚将那生物踢了个跟头，“去看着岚儿，她出了事我唯你试问。” 那生物像是早已习惯他如此，一个翻身起来后，恭敬的将前爪趴伏，头深深的埋下，“是，大人。” 昊泽走到最外层迷雾边，丢下一句“别搞那些藏头露尾的把戏，岚儿以后知道你这么戏耍她，有你好受的，”之后竟然缓缓消失了。 那生物待到昊泽完全不见才苦笑着吐了口气，做人下属还真是难，不但要讨好主子，还要讨好主子的爱人。 下面世界中，石岚扶着昏沉沉的脑袋，歪靠在雕着荷花初绽的美人榻上，一旁有徐徐凉风带着冷香送来。 “小姐，感觉好些了吗？” 一个清脆娇俏的声音开口问道。 石岚睁开眼，没等说话便察觉不对，她的眼睛竟然看不见，此时情况未明，她只能随口应付道：“行了，我想歇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旁边传来几声轻微的脚步，很快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合拢，石岚微皱眉头，将眼睛闭了起来。 一阵熟悉的疼痛之后，石岚美眸依旧没有睁开，手指在榻上一下一下的点着。 东云国丰城，地处东云国中段，沃土千里，物产丰富，富饶程度可以排得进东云国城池中的前三，丰城内有三大家族鼎力，其中石家、王家以经商为主，另外一家姓蔺，历经百年书香洗礼，家中子弟代有入朝为官。 原主出生在这里的石家，石家这一代有一儿一女，两人出生前后只差一刻钟，原主为姐，名叫石岚，弟弟则名石磊。 原主和石磊是龙凤胎，刚一降生便被视为祥瑞，同城交好的王家、蔺家来道贺时对这对兄妹十分喜爱，并且这种喜爱随着两姐弟的渐大而变得越加浓厚。 原主六岁时，一次王家来访，带来家中八岁独子王海清，石父命石磊带王海青去玩耍，石磊便带他看自己新得的走马灯，王海青被家中长辈宠的十分骄横，看到这灯十分眼热，张口就要，石磊此时正喜欢，哪里肯给，两人就此撕扯上了，不远的原主听到动静忙跑过来拉架，却被满心怒火的王海青推倒在地，头碰到石头，人当场昏迷。 丫环们见势不好忙去找人，石家赶紧请大夫，一番救治，原主总算清醒，只是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王家很过意不去，派人送来补品，没两日，王家早已不管事的老太爷知道这事登门道歉还许诺聘原主为王海青正妻，并当场交换了定亲信物。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家从未放弃治疗原主，可是直到成亲，她的眼前仍旧一片漆黑。 第18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二） 出嫁前原主心里就很清楚，这桩婚姻就是一场没有放在台面上的交易，王海青毁了她眼睛，他就赔给她一个丈夫，成婚当晚，原主等了半宿没见王海青人，想着他应该不会来了便自行洗漱睡了。 不料半夜时，酒醉的王海青突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如同禽兽一般发泄一通，直接扬长而去，直到第二日敬茶也没见到他的踪影，王海青的不尊重让原主倍感难堪，王海青的母亲黄氏更是过分，喝了媳妇茶给出的礼物竟然是根空心银簪，当真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 这些原主都忍了，三日回门刚一回王家就被通知，万海清要纳妾，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他回来，原主面无表情的接受，这些本就在她预料之中，只不过在她听到所纳之人竟然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丫鬟翠喜时，才忍不住变了脸。 出嫁前她曾想把她留在石家，让家人给她许个正经人家，做正头娘子，是翠喜跪在地上哀求，她却不过也舍不得才带过来的，本以为是个忠心的，却没想到人家根本是奔着王海青的妾室之位才来的。 原主很灰心，觉得自己不止眼瞎，心也瞎了，一直躲在院子里不出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原主都没再见过王海青和翠喜，直到两个月后，原主感觉身体不舒服，请了大夫诊出了身孕，原主很高兴，她本以为这一生要孤独终老，没想到老天给她送来一个伴儿。 王家沸腾了，黄氏特地命人送来补品，并派人过来照顾，原主母亲也过来探望她，细心叮嘱许久才依依不舍离开。 原主一直按照吩咐养胎，可没过多久孩子莫名其妙的没了，黄氏很不满，觉得原主没用，连个孩子都保不住，院子里的丫环们趁机惫懒怠工，原主刚流产，身体正虚，却只能喝冷水吃冷饭，终于一病不起，就在她以为要熬不住的时候，翠喜带着丫鬟耀武扬威的来了，在看到她病得脸色蜡黄、进气没有出气多的时候，得意的告诉她，早在两年前她就跟王海青有了首尾，原主之所以有孕是她那日跟王海青使性子，王海青一气之下才过来，没想到只一次就有了。 原主气得脸色发青、呼吸急促，眼看就要不行了，可翠喜觉得还不够，她觉得这些年受了原主不少气，不说痛快就让原主死了，她很不甘心，于是她又讲出原主的孩子之所以流掉也是她下的手，为得是让她的孩子做王家第一个孩子。 原主听得眼睛充血，恨不能一口将她咬死，只可惜她的身体不配合，没等翠喜说出王海青答应她再不纳任何人时，已一口气没上来，去了。 记忆接收完毕，石岚咧了下嘴，翠喜应该就是刚才给她打扇的丫鬟吧，原主之所以把翠喜当做姐妹，是因为翠喜性子活泼，常常给她讲外面的事，还很会讲故事、说笑话，给了她不多的欢笑。 可在石岚看来这些事实在是太诡异了，一个从没识过字、没出过石府的丫鬟如何会讲蛇妖为报恩，巧会书生、狐精爱慕才情，夜半添香这样的故事，又如何会旁人都不会的翻绳，更何况还有那些奇怪的双皮奶、奶茶，石家这么多人难道就没一个人怀疑翠喜不对？ 还有原主陪嫁到王家的丫鬟应该是石母精心挑选认为忠实可靠的才跟去的，可记忆中她从嫁进王家就没过过好日子，原主落到身死的地步，王家有责任，可翠喜同样也做了不少事，这些陪嫁丫鬟竟然一致保持沉默，甚至全部成为帮凶，还将石家瞒得滴水不漏，这有可能吗？ 不合乎情理的事情这么多，却还偏偏都发生了，石岚思索良久，最终只能认为是穿越者带来的光环太过强大。 没错，翠喜就是那个头顶光环，喜成人生赢家的穿越者，原主不过是她踩着上位的垫脚石，可垫脚石也是有情绪的，翠喜不该在原主临死前还特地去刷存在感，生生逼得原主一口怨气不散，然后…… 石岚嘴角微翘，然后里子换成了她，再不是那个单纯、善良，对翠喜好得不像话的傻孩子了。 石岚转动脑子琢磨着事情该怎么办，远处一个略微有些变声的男声透过紧闭的木门远远传来，“姐，姐。” 石岚眉心一动，知道来人是谁，忙摸索着慢慢坐起，试探着用脚去勾放在地上的绣鞋。 几息后门被粗鲁的推开，有人大步冲了过来，石岚只觉身下美人榻一颤，刚才的男声已近在耳边，“姐，我听翠喜说你今天头又疼了？” 石岚摸了摸垂着顺滑发丝的额头，含笑转头看向发声的方位，“没事，都是老毛病了，歇一会儿也会好了。” 石磊心疼的将她头发别到耳后，摸了摸额角，咬牙恨道：“都是王海青那个害人精，要不是他，姐怎么会成如今这样。” 石岚面上笑意不变，语气轻柔的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抱怨也没有用。对了，你急匆匆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石磊‘哦’了声，想起过来的目的，不自在的动了动脚，摇得美人榻也跟着抖了下，“王家又送药材来了，这次是王海青亲自过来的，娘让我来问问，看你要不要过去见上一面。” 石岚叹了口气，声音带着自怨自艾，“王家有心了，这些年费在我身上的药材比你都要高，可如今怎么样？还不依旧是个睁眼瞎。” 石岚的话让石磊一阵心酸，开口时声音不由哽咽起来，“都怪我，那时不该为个破灯跟王海青争的，若我送给他，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石岚顺着他的衣袖轻抚上他还有些单薄的臂膀，“净说傻话，这事哪里怪你，要怪也该怪那个不知礼数的王海青，自古只有人家送东西的，可没听说到旁人家里做客看中东西就抢的道理。” 石磊被她说得情绪稍缓，本要迸出的泪花慢慢退了回去。 第19章瞎眼小姐的怨恨（三） “对了，说起翠喜，我好像有一阵没看到她了，你是在哪见到她的？” 石岚摸索着要起身，石磊见她脚下只有白袜，忙将地上绣鞋放到她脚边，待她穿好扶她起来，才漫不经心的答：“你找她？刚才来寻你在院子外碰到的。” 石岚哼了声，不满的道：“平日里没事围在这儿转得我心烦，现在有事了，反倒不知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娘特地打发要你，不就是要我出去见人。可是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如何能出去？” 石磊侧头打量着跟自己长相极其肖似的石岚，与他的英挺俊朗不同，石岚容貌偏娇柔，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粉色嘴唇微抿，像这些时日花园里肆意绽放的娇艳花瓣，跟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鼻子微翘着，好似随时都在娇嗔，唯有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波转动时再也没有了曾经晶亮如星子的光彩与神韵。 石磊看着看着不由呆住了，石岚迟迟没得到回应，转头应向他，“怎么了？” 石磊眨眨眼回神，不自在的侧了下脸，嘴里大声道：“这有什么，咱们府里又不独翠喜一个丫鬟，你等着，我去给你挑个手巧的来，”说完他扶着石岚坐在梳妆镜前，自己红着脸腾腾腾跑了出去。 半盏茶不到，他就拽着一个丫鬟来到她面前，“姐，我问过了，她的手艺应该最好。” 石岚听着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抽了抽嘴角，点头道：“行，我相信你的眼光。” 石岚的认同让石磊嘿嘿笑了两声，许是觉得自己笑得傻，石磊推了把一旁的呆站着的丫鬟，两个眼睛瞪得老大，“呆头呆脑的，还不快给小姐梳头。” 丫鬟低低的应了声‘是’上前为石岚梳拢头发，没一会儿就将她一头秀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临了还为她别了朵跟衣服极搭的粉色珠花。 感知轻柔灵巧的手指离开发丝，石岚将手搭在她臂上起身，想着原主从嫁过去直到死就只影影绰绰见过两面的人，微微一笑。 此时她只想快点带着石磊到花园转一圈，记忆中翠喜曾说过跟王海青早有首尾，今日王海青特地来送东西，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来看她的，多半是那两个贱人有约，打着送药材的名义行约会之事。 现在她跟王家还有婚约，要想离开王海青，石家人的支持必不可少，石磊是她同胞兄弟，又是石家未来的继承人，他的想法很大程度影响着石父石母的决断。 石岚跟着石磊慢慢进入花园，春日里阳光温暖怡人，石岚微仰着头感受着微风轻拂过后的暖意，适才为她打理发髻的丫鬟双手紧紧扶着她的臂弯，生怕不小心让她磕了碰了。 一旁的石磊低声告诉她哪些花开了，都是什么颜色的，石岚含笑听着，偶尔还轻点下头示意她有在听。 石家是商贾大家，钱财之物从不吝啬，府内的花园是家里主子们散心放松的去处，自然砸下重金。 石岚静立花丛中，石磊摘下她脚边新近移植来的别国花卉让她闻那花香，石岚微微低着头，看似被花香吸引，其实耳朵在留意周围的动静。 终于穿过一丛团樱兰时，她听到不远的地方有着异样的喘息声时，心里才算松了口气，总算不用逛了，就这么会儿工夫，她的腿都打颤了。 石岚拉了下滔滔不绝的石磊，同时在唇边比了下，示意他噤声。 石磊疑惑的看她一眼，却也还是乖乖闭上嘴巴。 石岚又指了指声音来处，将头靠近石磊耳畔低语：“那边好像有人。” 石磊皱起秀气的眉毛，心里嗔怪那些不懂事的下人打搅石岚游园的兴致，想到石岚难得出来，他不由恼火的提脚向着藏人的假山走去。 石岚累得脚发软就为了当场抓个现行，因此她不但没阻止石磊，反而跟了过去。 只是石岚眼睛看不见，走的太慢，才迈了两步，前方就传来石磊不敢置信的怒吼以及一声脆响之后翠喜惊慌失措的哭喊，间或还有个陌生男声在旁边尴尬解释，石岚扶着丫鬟的手臂娉婷婀娜走到近前，柔声问：“这是怎么了？” 适才乱作一团的声音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全都停了下来，石岚翘着嘴角，微侧着头，像是好奇孩童一般发问。 石磊心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火，转头狠瞪着垂泪低头的翠喜和脸色讪讪的王海青，用力咽了口唾沫，才哑着嗓子道：“没事，是个丫鬟不长眼，躲到这儿偷懒呢。” 石岚微蹙眉心，神情有些疑惑，“丫鬟？是翠喜吗？刚才那哭声听着像她。” 石磊剜了慌忙捂嘴的翠喜一眼，随口道：“不是，是个管花园洒扫的粗使丫头，这些丫头声儿都差不多，姐你听错了。” 石岚抿唇，低叹一声，“大概吧，翠喜那丫头一贯机灵乖巧，想来不会做那么没分寸的事。” 石岚话语难掩对翠喜的信任与喜爱，这让石磊心中火气如岩浆翻滚，几欲喷发，一旁顶着鲜红掌印的翠喜看着转身欲走的石岚，嘴里恨恨咬牙，尤其在她偷眼看到王海青怔愣望着石岚时，心里更是妒恨交加，恨不能撕碎那道娉婷身影。 石岚身形苗条，乌发挽松松的垂在肩上，衬得肩膀如削过般消瘦，一袭樱粉色长裙随着她走动轻摆，让她有弱不胜衣，乘风欲飞的错觉，王海青不错眼珠的看着倩影慢慢消失在林荫道后，耳边传来石磊从齿缝挤出来的话语，“王兄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怎么好端端跟我姐的贴身丫鬟同在假山后？” 王海青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看向石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磊已经十四了，对男女之事多少知道一些，想到刚才两人抱在一起乱啃的场景，他脸颊快速抽搐几下，冷笑着扫了眼面容仅仅算得上清秀的翠喜，讥嘲道：“没想到王兄口味与旁人不同，喜好这种……”他筹措了下措辞，轻飘飘吐出极有杀伤力的“乡野之气”。 王海青头一次听到石磊的语气如此不屑，脸上立时一变，几乎是下意识的侧头打量起翠喜的模样。 第20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四） 翠喜是石家的丫鬟，即便再受宠也不可避免的要在外面走动，太阳的暴晒让她的脸没有石岚那种白瓷般细腻润泽；嘴唇很薄，因为常笑脸迎人嘴角不可避免的有了笑纹，让她平白大了几岁；鼻子也不高，周围还有些细小斑点，虽说可爱，可终究难掩小家之气；一双眼睛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可因为眼尾微翘的关系，让她顾盼间多了少许灵动，这可以说是她整张脸最出彩的地方。 王海青细细将她打量一遍，脑中再度出现石岚粉面桃腮娉婷立于面前的模样，心里忽然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怀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之前他竟然会认为翠喜比石岚漂亮百倍？ 翠喜察觉到王海青的目光，脸不禁涨得通红，心里却对石磊的话很不服气。 她的确出身不好，可她从不认为自己天生就是当丫鬟的命。她之前的世界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来到这里她觉得她同样也可以，凭着远超当前的的意识，独特的想法，还有与时下女子不同的床笫开放度，她有信心牢牢抓住王海青，如果她再努力一些，做个王家未来当家人的正妻也不是不可能。 抱着这种想法，翠喜妩媚的挑起眼角，挑逗的看向王海青。 王海青身体一僵，心里暗骂她不知轻重，明知道石磊就在眼前还敢这么放肆，全然忘了从前他是最喜欢她这么看他的。 石岚回到房里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去请石母，王海青私会翠喜的事爆出之后，石岚要想干净利索的把自己从王家那摊烂泥里摘出来，就得石母出面，石父疼爱女儿不假，可也同样重视信誉，退亲这事事关重大，只凭石磊那个愣头青硬碰硬去顶肯定不行，现在先埋下引线，以后炸起来时，还要靠石母枕边风安抚。 石岚脑中飞快转着念头，也不知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头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待到石母赶来时，半边脑袋跟被石头猛砸过一般，木木的疼。 石母一进门就看到石岚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瞬便会晕倒。 石母大惊，一叠声叫人去请大夫，自己小心翼翼的来到榻边，含泪轻抚她冷汗津津的额头，“阿岚，你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石岚勉力抬眼，虽然看不见石母面容，却还是顺着声音望了过去，“没事，只是刚才遇到点事，一时想多了，过会儿就好了。” 石岚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她知道石母作为掌管内宅的第一人一定会去查个究竟，未成亲就到未婚妻家中勾搭贴身丫鬟这种事说出来可不太好听，石母疼爱石岚，若是得知这事将自己女儿被气得半死不活，恐怕对这个女婿就不会那么上心了吧。 大夫很快被丫鬟踉跄拖了进来，这个人原主印象深刻，只凭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是城中最有名的百味堂程大夫的大女儿程白心。 程白心年约二十五六，本是擅长妇科，只是几年前石岚因那起事故引发头疼之症，这些年一直由她经手医治，活生生把她磨练成针灸头风的高手。 程白心进门也不多话，只打开随身药箱取出棉布包裹着的银针，手起针落。 转眼间，石岚就成了泛着银光的刺猬。 石母眼看着石岚脸色一点点缓和，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转头感激的看着面容冷淡的程白心，“有劳小程大夫了。” 程白心点点头，心中默算，待到时间到了，唰唰几下拔下银针，安置进药箱就准备离开。 石岚听到药箱开合的动静，再听到她独有的脚步声就知道她要走，忙开口挽留，“小程大夫，请等一下。” 程白心脚步一顿，侧头瞥了眼，“什么事？” 程白心语气淡淡，可石岚还是听出其中的不满，侧头转向石母，软语道：“娘，我有点事想问小程大夫，你有事就去忙吧。” 石母浸淫人情世故几十年，哪里不知女儿这是嫌她碍事，打发她走呢，“好，娘去命人给你炖桃花羹，补补你这气色。” 石岚含笑点头，静静听着石母脚步声消失，才抬起秀美的小脸讨好的笑了笑，“小程大夫，过来坐。” 程白心轻皱了下眉，转身落座，“有事就说。” 石岚听着她语气冷淡，心里开始打鼓，拿不准待会儿的要求她能不能答应。 程白心见石岚睁着乌黑的没有一丝光线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虽然知道她看不见，可也还是心底发凉，“石小姐若是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就先走了。” 石岚忙伸手去抓，一把拽住程白心温暖干燥的手心，“小程大夫，我有一事相求，只因这事有些阴损，我实在没办法开口。” 程白心动了动手指，想把手抽出来，无奈石岚抓得太紧，她担心用力过猛伤到石岚，也只能任由石岚握着，“石小姐既然觉得阴损那就不要开口，免得等下我拒绝无端损了面子。” 石岚垂头听完她的冷语，面上露出凄然笑容，“虽然知道阴损，可却是我唯一的希望，还请小程大夫听我说说今天遇到的事。” 石岚将今天撞破奸情之事娓娓道来，末了她心如死灰的道：“我也知道王石两家联姻不过是场交易，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想保有仅存的尊严。我只要份能让女子两三年内无法怀孕的药，以求让她不要在我出嫁之前爆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丑闻。” 程白心听了这席话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感受到手心石岚湿滑冰冷的手指，无神苍茫的眼睛，她心中的天平彻底偏了，“这种药有伤天和，你可想好了？” 石岚紧握程白心的手，坚定点头，“是。” “那好吧，这药我能配，只是花费时间有些长，十日后你派人过来取吧。” 石岚感激的欠身要起来行礼，程白心抬手把她按回去，“行了，你就歇着吧，每次见你都是病歪歪的，就没有好的时候。我走了，不用送。” 石岚笑着歪靠在软枕上，心里觉得这个程白心这人话不多，心却是热的，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第21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五） 临近傍晚时厨下送来热气腾腾的桃花羹，石岚心情好，美美的喝了大半碗。 翌日一早，石母特地送来一小钵熬得烂澜的莲花粥，石岚挑眉闻着散逸这淡淡莲花香的粥品，心里暗笑，莲花研成末熬粥可安神。石母也是个趣人，想必昨天查出事情究竟，担心她忧心，送来这粥告诉她放心，高枕安睡就可以了。 吃完粥，石岚觉得整天这么呆着太过无聊，就命人给石母带话说要学下盲棋。 主院的石母一听她给自己寻了事干，心里也是舒了口气，忙派人去找寻棋谱，自从昨日知道王海青干得好事，她气得晕眩的同时就担心起了石岚，未婚夫与自己贴身丫鬟鬼混，虽说并没有亲眼见到，可毕竟听见了，一晚上石母担心的根本没法安眠。 现在好了，知道石岚没像她担心的那样，石母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放下了这边事，自然想起罪魁祸首，石母咬牙命人去提关在柴房里的翠喜。 想起翠喜，石母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贱蹄子平日里看着对石岚极上心，是个好的，没想到背地里存了这么个龌龊心思，从前她就知道这门亲王海青不情愿，她打算的好好的，想着两人年纪大了，多接触一下，让他了解女儿的好，可谁知反被这贱蹄子找到机会，还害得女儿病了一场。 石母恨得不行，使足了劲磋磨翠喜，石岚佯作不知，每日里到花园转两圈，闻闻花香顺便锻炼身体，这具身体常年呆在屋里，走上两步就体虚气短，实在弱得可以。 时间悠悠过了五天，翠喜一点消息都没传出，石岚心里觉得奇怪，按说翠喜也该找人跟她求救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一点动静？ 她却不知，这些都是石母的功劳。 翠喜一个根本不出内院的丫环能跟不常来石家的王海青勾搭上，身后一定有人帮忙，石母这几天一直关着翠喜，三五不时的折磨她，就是想找出藏在石家暗处的不安定因子，石岚一直没听到，是因为石母已经在她小院附近安置了人手，只等揪出那人。 又过两日，王家夫人黄氏设宴邀请石家、蔺家做客，石母带着石岚、石磊应约。 石岚来时就知道宴无好宴，果然石母一进来被黄氏绊住，石磊又被其他相熟公子拖走之后，王海青鬼鬼祟祟的冒了出来。 “石岚，翠喜呢？”一见面，王海青就劈头盖脸朝石岚喝问。 石岚微仰着脸，满脸迷惑的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是……” 王海青看着她玉面粉腮，微嘟着小嘴，好似只娇怯软萌兔子的模样，心里一颤，本来准备好的怒骂嘲讽好像化成烟雾，一下子飘散了。 “王家海青，”王海青不自觉放柔语调道，想想又觉得不自在，自己认得她，她却不认识自己，不由低声嘀咕道：“过来做客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石岚抿着桃花瓣样的唇，屈膝施礼，“还请王公子见谅，自那年一别，石岚就没再出府，如今倒谁都不认得了。” 王海青表情一顿，想说的话含在喉间吞不下也吐不出，让他极为难受。 他很清楚，石岚会变成这样是怎么回事，那时他不觉得怎么样，觉得不过是个意外就要拿他一生去赔，可是现在看着这么个粉嘟嘟、娇滴滴的女子面带寂寥，一双大而乌黑的眼眸如抽离星光的暗黑天幕，黯淡无光时，他的心不住翻涌，一股内疚愧责缓缓涌了上来。 “对了王公子，你刚才提到翠喜，你认得她？” 石岚手持巾帕，迎着和暖春风，含笑看着王海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王海青脸一红，忽然有点抬不起头，“啊，那个啊，之前我去你府里见过几次。” 石岚扬唇，“这样啊，翠喜人活泼，喜欢交际，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也都很喜欢她呢。” 说道小厮，王海青不自在的侧了下脸，想起前日传话之人满脸焦急，言辞恳切的样子，磕巴道：“这样，我听说翠喜犯了错，不知道所犯何事，让她受如此皮肉之苦？” 石岚迷惑的皱起秀气的眉，“这个我也不知，你也知道我眼睛不便，头痛症又常犯，府里的事娘亲都会帮我拦了，不让我知晓。” 石岚的头痛症，王海青是知道的，是眼瞎之后得的，这让他愧疚又深了一份，不过想到翠喜柔软的娇躯以及她奔放的热情，也还是不得不说下去，“前两天，你府里有人给我送信，说翠喜命在旦夕，我想着她是你跟前的，便来跟你说一声，咱们商贾人家最忌讳碰上人命官司，我问，也是担心你，为你好。” 石岚柔顺点头答应回府便去问，王海青达到目的本应该离开，可是不知为何怎么也张不开嘴提出，直到远处有人过来，他才一步三回头的钻进树丛溜走。 宴会结束，石岚回去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睡下了，等到第二日吃过早饭，她才懒洋洋的命挽碧梳妆，准备去看望石母。 石母早上通常是吃完饭就跟府里的管事商议各种事宜，石岚进门时正听到石母交代不必给柴房里的人送饭。 石岚微微一笑，心里对翠喜这几天遭受的待遇十分满意。 门帘窸窣落下，石母忙停住话头，挥手打发了管事，上前扶着石岚坐下，“阿岚，昨天累了一天，今儿怎么不多歇歇？” 石岚微微一笑，“没事，我有事找娘。” 石母也知道石岚从来都是闷在屋里，等闲不会出门，“有什么事，打发人过来就好，你身子骨弱，得仔细养着。” 石岚眯眼感受着温馨暖融的母爱，心里荡起涟漪，做了几次任务每次都能感受到许愿人所拥有的母爱，这很大程度弥补了石岚心灵上的缺失。 “娘，再呆下去我就发霉了，”石岚娇娇的嗔了声。 石母慈爱的轻抚石岚背心，两母女坐在一起说了会闲话之后，石岚转入正题，将昨天遇到王海青的事说了。 第22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六） 石母听到石岚的话很讶异，没想到这么严密的看管下翠喜还能传出信去，顿时兴起严厉整顿内宅的念头。 石岚看不见，不知道石母的脸已是铁青，依然温婉的半垂着头道：“娘，王海青既然提了，那您就把她给我吧，终究伺候我一场，养好伤把人给他送去，免得落了埋怨。” 石母心疼的摸着石岚的脸，长长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临到中午，石岚就听说翠喜回来了，挽碧看过之后回来说，翠喜身上有伤，但不严重，只是她体虚，有些发热，问是不是找人拿点药。 石岚估摸了下，程白心差不多该把药配好了，就吩咐人去百味堂找程白心拿药。 吃过午饭，拿药的人回来了，石岚直接把程白心特配的药混进治发热的药里，派人给发烧昏迷着的翠喜灌了下去。 解决的了翠喜以后立足王家的倚仗，石岚命人好吃好喝的把翠喜养好，然后找来石磊，让他把翠喜送到王家，顺便把当年定亲的信物奉上，要求退婚。 石磊年少气冲，早就对这对狗男女看不顺眼，又听石岚说王海青巴巴找到她还语出威胁之后，登时怒火冲天，直接拽着翠喜的头发打上王家。 王家当年明理的老太爷早在几年前驾鹤西游，王父惧内，家里的事只要不太出格就都是黄氏做主，黄氏早就不满意儿子要娶个瞎子，再加上石磊脾气暴烈，去王家时态度不佳，黄氏当即拿出信物同意退婚。 王父且不提，王海青是在看到翠喜时才知道那样一个姿容芳华的女子从此以后再也不属于他了，那一刻，他心头的失落无法言喻，就连翠喜上前缠着他，跟他厮磨亲热也提不起劲头。 石家，石父听闻这事暴跳如雷，当即要打石磊板子，石母哪里能让，忙派人拦下，又将石父拽回屋跟他细细分析。 石父认为人无信不立，就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就跟王家退婚，实在是小题大做，石母却道还没成亲就把手伸到未婚妻身边，以后成亲了还了得，石岚如今是这样情况，若是就为了什么信誉把石岚胡乱嫁过去，说不定没两年他们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石母掩面哀哭，石父无奈，只得雷声大雨点下，罚石磊跪祠堂了事。 春日正好，绿意葱茏，自退了婚后，石母就一直担心石岚想不开，眼见外面景色正好，就想着带她一起去进香，一来转换下心情，二来想去给女儿求个姻缘。 石岚知道石母的担心，含笑答应下来。 三月一天，石母带着姐弟二日去往城外千佛寺。 马车吱呀前行，车内石母轻声告诫石岚、石磊，怕他们不懂规矩，冲撞了寺内高僧。 原主性格柔和，石岚无形中也受了影响，石母反复叮嘱，石岚也不烦，总在石母话语停歇时点头示意，一路叙话，千佛寺很快到了。 石母先带着姐弟二人先去拜会这里德高望重的主持济世大师，又拖着石岚求签。 石岚来到这个世界是做任务的，何时离开自己都不知道，对成亲一事根本不热衷，怎奈石母坚持，无奈只得应付的跪在蒲团上轻摇签筒，偏偏还真有一根签应景掉了出来。 石岚捡起竹签交给石母，趁她找和尚解签，拽着石磊偷偷溜了。 千佛寺是依山建立的佛寺，正殿后面有通往山上的石阶，石磊带着石岚沿着平整石阶向上前行，没一会儿就到半山腰中的一个竹亭。 石岚体弱，走了一路浑身酸软，坐在冰凉的竹凳上，任凭石磊激将嘲讽，也不肯再挪一下。 石磊无奈折了根竹条，绕着亭子在周围乱转发散充沛精力。 石岚眯着眼感受着舒爽怡人的凉风，愉快的听着石磊低低郁郁的碎碎念，忍不住笑了，悦耳如冷泉敲击石块的笑声随着风飘得极远。 那厢解完签的石母发现姐弟两不见了，派人来找，石岚扬手招呼石磊，两姐弟亲亲热热的下了山。 俗话说你在看风景，却不知风景里也有人在看你，石岚不知道在她享受难得体验的同时，不远处另一个亭中也有两个锦服华袍的男子在静静的凝望着她。 看着石岚越走越远，亭中莲青色长袍面如冠玉的男子看了眼丁香色锦袍，脸色阴沉的男子，“这可是王兄退了婚的石家小姐？” 男子声音很冷，像冰石交击，目光同样没有暖意，偏他面容平和，神态淡然，让他有君子当如松的傲然睥睨。 他口中的王兄，也就是王海青，脸已黑如锅底，根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那男子像是没看到一般，继续道：“这样一个风姿绰绝的女子你都看不上，不知王兄心中佳人该是何样人物？” 王海青一呆，脑中立刻出现那张毫不起眼又带着淡黄色的脸，接着石岚或颦笑或呆萌或娇俏的模样蜂拥而至，完完全全占据了整个脑海。 莲青长袍男子没想听他回答，只是随口一问就背着手自顾自走了。 千佛寺一行，有人欢喜有人烦恼，最欢喜的自然是石母。 今日石岚求的签是上上签，说得是前缘早有注定，姻缘自会前来。 石母之前虽赞同退了王家的亲事，可她同样担心这事会影响女儿以后的婚事，今天这枝签让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显出难得的笑意。 反观王家，万海青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一进院就看到头戴珠翠的翠喜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心里不由一阵反胃。 从前翠喜在石家多以活泼开朗行事，走路虽不像男子大步迈开，可也带着女子少有的爽利，可是自从被石磊以那样大张旗鼓的方式送来王家，阖家上下就没有不清楚她来历的，不管她怎么表现，王家从主子到下人都不自觉抵制，无形中将她孤立出来，偏又让她无处喊冤，毕竟他们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只是冷了脸罢了。 翠喜刚来王家时雄心万丈，她觉得近水楼台，凭她的手段王海青一定逃不出她手掌心，刚开始的确如此，王海青夜夜到她那里，红被翻起千层浪。 可是渐渐的，王海青似乎减了兴致，不管她怎么花样百出，他也只是新奇一阵就丢下了。 第23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七） 王海青的态度让翠喜恐慌，直到有一日，王海青喝醉了，她听到他低声呢喃的名字时，彻底慌了，她没想到王海青心心念念的竟然是石岚。 之后，翠喜就变了，她开始模仿石岚的走路、坐姿，神态、语气，希望凭借这个重新得到王海青的注意，并且她还留意自己的小日子，她知道当男人靠不住时，就只有靠孩子才能在这深宅中走出另一条路。 不得不说，翠喜的确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狠，这样日夜模仿石岚，居然让她真成了几次事，只是让她失望的是她的月事还是准时来了，这让翠喜十分着急，不过最让她急的还是王家当家人黄氏紧锣密鼓的动作，黄氏开始准备为王海青相看媳妇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岚修炼法诀的同时也派人关注着王宅的情况，在听来人报王海青七八日没进过翠喜屋时，她知道王海青对翠喜的新鲜劲过了，该轮到她出手的时候。 正在这时，石母给她带来个消息把她炸懵了。 同城蔺家在朝为官的最杰出子弟要求娶石岚为妻，为表诚意，那个叫蔺长青的还特地从国都赶了回来。 石母喜滋滋的直道千佛寺灵验，说着还要拿八字去千佛寺给两人去合，看着石母一阵风似的过来，又一阵风似的走远，石岚头疼的揉着额头，却也知道这件事她阻止不了。 没柰何，石岚只得提出见蔺长青一面，做最后的挣扎。 石岚的要求，石母欣然同意，石父曾见过蔺长青一面，据他说蔺家郎貌不输阿岚，才可压群儒，对于石父的看法，石岚持保留态度，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多了，单凭一面能看出什么呀？ 当然她才不会承认，是她眼热所以才话中带酸。 两日后，蔺长青如约前来，石磊带着他来到花园，示意他自行前往亭中，那里石岚早已恭候。 蔺长青抬眼看着端坐亭中的石岚，清冷淡薄的眼眸忽然染上点点笑意，一步步沿着假山上的石阶走到她的面前。 “在下蔺长青见过石小姐。” 蔺长青抬手施礼，声音带着一丝寒凉，如同沾染了初雨的冷意。 石岚微皱了下眉头，觉得声音很是耳熟，不自觉侧耳想要听个仔细。 “不知在下能否落座？” 蔺长青注意到她的小小举动，嘴角一扬含笑说道。 石岚这才惊觉自己失态，忙抬手道：“请坐，蔺公子声音独特，我竟听得出神。” 蔺长青低笑一声，似叹息似调笑的道：“能得小姐赞，是长青的荣幸。” 石岚将头转向蔺长青，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她感官敏锐，清楚他不但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还有极大的好感，这实在让她诧异，完全不知道这个好感因为何来。 定了定神，石岚摆出端雅怡人的谈判模样，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是个妒妇，无法接受妻妾成群，因为眼盲无法服侍夫君，并且不会任何女红，琴棋书画半点不通，至于子嗣也是无力为继，请他好好思量，不要以后后悔。 蔺长青一直静静听着，嘴角的笑意始终不散，等到石岚说得口干停下来喝茶，他才淡然说出家中仆妇无数，不需她做什么事，他不喜女色，一妻足矣，至于子嗣，他并不需要。 蔺长青的回答在旁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可不知为什么石岚却相信他能做到。 两人谈到现在，话也说到这份上，石兰知道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只能无奈接受这个事实。 三日后，蔺石两家结为姻亲的消息在丰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王海青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呆了，他没想到石岚这么快就定亲了。 许是应了那句老话，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从那日起王海青变得消沉，每日只是喝酒，喝醉了就随便找个地方一歪，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翠喜看到王海青这样很害怕又很兴奋，她很清楚石岚这个古人，之所以退婚，只是不忿王海青把手伸到未婚妻家，并不是真的介意他收妾室，她害怕王海青想明白后迁怒与她；不过转念一想，石岚都要嫁给别人了，王海青彻底没了希望，那他以后也就不会挂心石岚，对她不冷不热了。 翠喜也是身在局中，看不清真相，如果石岚知道这个想法一定嗤笑她，这不正是朱砂痣和蚊子血的写照吗？ 转眼过了端午，石岚懒洋洋的窝在美人榻上，一旁石磊满脸兴奋的给她读蔺长青写来的书信。 蔺长青的字如刀刃剑脊般刚劲挺拔，可他写下的话语却出人意料的温和，除了汇报自己平日都做了什么，还叮嘱石岚天热注意防暑，劝她不要多思免得头风发作，有什么事就交给他来解决。 石磊读完信就一下扑到榻边，看着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道：“姐，蔺长青人真不错。” 石岚循声抬手一弹，正好命中石磊额头，“你又知道了。” 石磊痛叫一声，揉着额上红红的印子，孩子气的辩道：“我就知道，那次你俩见面的时候我就躲在后面偷看来着，那个蔺长青一直看着你笑呢。” 石岚一愣，半天没回过神，原来在她口出苛刻之词的时候，他一直是笑着的。 往后的日子石岚就在听信与石磊的调侃中度过，转眼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丰城的习俗，这一天多是几个交好的闺中密友结伴月夜拜织女，吃巧果，投针比巧。 石岚早在前两日就接到蔺瑶的邀请，当天傍晚，石岚带着丫鬟婆子坐上马车前往。 马车摇摇晃晃前行，忽然马长嘶一声，正待挽碧隔帘询问究竟时，外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阿岚，我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石岚挑了下秀眉，心里有些诧异，几月没见王海青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嘶哑了？ “阿岚，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见你一面，”王海青见车内没有动静，心中越发苦涩难当。 石岚静默片刻，示意挽碧扶她下车，“王公子有事可以讲了。” 第24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完） 王海青痴痴的看着娉婷立于面前的女子，晚霞斜照，为她白瓷的脸庞添上一抹绯红，让她凭空多了艳丽之色，薄薄的粉唇抿着，曾经微带病态的粉白被娇艳的粉红取代，尖尖的下巴微扬，似是娇嗔，又像是还在为他做得那荒唐事生气。 王海青目光定定盯着石岚的下巴，良久，他心中忽然生起一抹希翼，并且那抹希翼在石岚迟迟没有开口怒斥他时渐渐扩大。 “阿岚，前些日子我听了些传闻，听说蔺长青跟石家结亲了，这事是真的吗？” 王海青声音颤动，即便听别人说了千百次，他也还是想亲耳听石岚说。 “是，”石岚声音平静柔和，仿似柔软的晚风轻拂。 王海青却被她简单的一个字逼得向退了一步，“这么说你真的答应了？” 王海青的声音如同秋风吹动的枯叶，萧瑟绝望。 石岚心里一动，福至心灵，脸上适时流露出淡淡的悲戚哀绝，“不答应还能怎样？难道还要傻傻再等几年，然后连个丫环都不如的被人当众欺辱吗？” 王海青脸顿时青白一片，对曾做下的荒唐事悔得肠子都青了。 石岚擦了擦隐隐泛出的泪花，深吸口气，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语调不那么颤抖，“不管怎样，翠喜自小跟我长大，我一直拿她当姐妹。若是这事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她，我不能接受跟姐妹同侍一夫，以后我会随长青定居国都，山高水远，各自珍重吧。” 石岚一番话说的情丝百转，从温婉到决绝，从哀痛到不舍，最后归于沉寂，王海青的心绪随之波动不已，后悔、懊恼、不甘、绝望，重重情绪险些将他彻底击垮。 石岚说完这些转身登上马车，缓缓消失在长长的官道。 王海青痴痴的看着那抹夕阳下的车影，久久没有动过一下。 乞巧节过完，石岚就继续窝在院子里，每日只管修炼法诀，不知不觉到了她出嫁的日子，因为之前跟蔺长青书信往来的日子，让石岚对他并不陌生，唯一让她担心的是夫妻之间无可避免的义务，这个她真没办法做到。 没办法，石岚想到之前那个空间的声音答应的请求，连连默念了几个日夜之后，脑海中终于有了回应，在听到她说不想跟人同房时，那声音顿了许久才给了她一道口诀，并严厉告诉她不可以乱用，否则后果很严重。 石岚自然连连答应，以后的每天都刻苦修炼，总算赶在出嫁前一天修炼成功。 之后一番兵荒马乱，石岚坐在新房一片茫然，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嫁了，虽说是任务里，可也觉得很是奇妙。 蔺长青应付完宾客带着淡淡的酒气走到已经换了安寝中衣的石岚跟前，缓缓将她推倒在床里，就在石岚咬着牙，颤着手准备施展迷魂法诀时，蔺长青却低低沉沉的笑了几声，然后环抱着她沉沉睡了。 日子过得很快，石岚一直跟蔺长青维系着这种若即若离的奇怪关系，三年后，石磊成亲，蔺长青带着石岚回到丰城，宴席间石岚遇到了传闻中极其厉害的王夫人房氏以及憔悴得如同五旬老妪的翠喜，在听到她暗中留下打探王家动静的下人曝出王母被王父厌弃，接连纳了几个宠妾，和翠喜曾有过一次身孕却被房氏派人打掉，而王海青丝毫不加理会之后，石岚微微一笑，也许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如今王家的内宅是房氏的天下。 返回空间，石岚眼前一清，曾经雾茫茫的一片变成轻薄如纱，不远的地面蹲着一个她形容不出来的生物。 迟疑几秒，石岚试探的问：“狗？” 那生物大怒，张嘴就要怒吼，似乎又想起什么，强行克制着合拢了嘴，半天才不情愿的压下火气，气闷的道：“是吼，没听过神兽吼吗？” 石岚呵呵干笑两声，没敢搭茬，只将手心张开露出碧绿的石块。 吼扬了下前爪，石块飘飘悠悠飞到它身边，消失了。 石岚好奇的打量着空间，问道：“吼大人，这里之前的雾气呢？” 吼斜眼看她一眼，瘪嘴道：“给你传口诀用了，”顿了下又道：“叫我鸣霄，吼大人什么的难听死了。” 最重要的是，要让昊泽大人知道它敢让石岚这么叫它，那它一定死得很惨，虽然大人因为自己的分神跟石岚成亲的事心情正美丽着呢。 石岚见它低头皱眉的模样，不好意思的笑笑，立马转移话题，希望它忘了刚才的失礼，“那个鸣霄，为什么这几次我任务里所对付的都是重生或者穿越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玄机啊？” 鸣霄动了动嘴角，像是在笑，忽然它扬爪，一道亮光如流星射入石岚眉心。 石岚反射向后仰，可是没躲开，一瞬间脑海中陡然出现一个漆黑的空间，一道道深紫色闪电凌空劈向下方盘踞着几百丈高，满是累累伤痕的巨龙。 巨龙扬天大吼一声，舒展身躯，张开双翼冲向闪电密布的天空，露出身下被护得严实的一人高碧绿石头，因为接连撞击天幕，庞大的身躯流下如溪流般的鲜血，石块忽然发出如水波般碧绿光芒，一道娉婷身影若隐若现，巨龙长嘶着用身躯和羽翼挡在石块上方，头顶一道几人合抱粗细的闪电直直劈下，穿透巨龙身躯，将石块劈成千百个碎片四处飞溅，巨龙狂怒，摇摆着身躯以蛮力硬生生撞破天幕，卷着碎裂石块中的一道黯淡得几欲幻灭的光芒消失了。 “这是什么？”看完这场惊心动魄的搏杀，石岚忍着心里的异样，开口问道。 鸣霄看着她透明单薄的神魂暗叹口气，心里也清楚这事急不得，只得避重就轻的道：“这是神界曾经发生过的事，昊泽神君一怒将天撞破，六界从此不稳，生死轮回出了问题，所以这些世界出现了许多扰乱本来命数的人。” 石岚点点头，自以为理解的道：“所以我的任务是纠正那些人的乱来，让他们恢复本来的命数？” 鸣霄抬眼奇怪看她一眼，对她的脑回路有些不能理解，“那些人乱不乱、世界毁不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的任务就是完成石头持有者的愿望，拿回石头，就这样，其他的别多管，知道吗？” 说完，鸣霄紧盯着石岚，见她点头表示受教，才松了口气。 第25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一） 鸣霄很清楚，前世石岚的德行，同情心泛滥，心软还容易上当，神君大人和她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大半都是让她给作的。 石岚怯怯的站在那里，看着鸣霄阴沉着毛茸茸的狗脸，挥爪，熟悉的眩晕感立刻袭来。 睁开眼，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背就传来一股大力。石岚连忙挥舞双手，四下抓摸，无意中揪到个什么的东西，条件反射的立刻抓紧。 她本想借力稳住身形，可没想到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她好容易揪到的东西就跟着她一同向前栽了过去。 “扑通、扑通，”两声，冰冷的水波立刻将她包围，石岚四肢连连摆动，将身体在水中稳住，在顺利探出头后，她抹了把脸上串串落下的水珠，眨着发涩的眼睛看向四周，注意到自己落水的地方距离岸边并不远，估计扎两个猛子就能摸到边缘。 石岚顺着水流调整了下姿势，大力摆动手臂向前猛冲，谁知身下突然传来一阵拉力，让她跟石头似的咕噜噜沉了下去。 石岚一惊，忙吸了口气，在水里翻转身体向下看去，一个女人紧闭双眼，嘴里咕噜噜冒着泡，两手胡乱抓着她脚踝，正用力向下拉拽，眼看就要把她拉到河底。 石岚瞪大眼睛看着水里的女人，弯下身伸手用力去掰女人的手。 掰了几下，也不知道是女人力竭了还是她劲够大，一番努力之后，石岚重新浮上水面。 用力咳了几声，石岚深深吸了口气。新鲜的空气冲进气管，让她脑子跟着清醒许多，忽然她想起之前跟着一起落水的东西，该不会就是刚才的那个女人吧？ 石岚脸一白，忙一个猛子扎下去，连拖带拽将女人弄上了岸，然后她就只有摊坐在地，手脚发软喘着粗气的份，再看一旁被她救上来的女人这会儿正半闭着眼，歪着脑袋连连往外吐水呢。 石岚半躺着好容易把气喘匀，想着是不是该起来，先把女人弄醒，这样也好请她帮忙扶自己回去时，那个女人睁开了眼睛。 石岚大喜，刚要张口说话就见那个女人见鬼一般的挣扎爬起，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石岚傻了。 没办法，求人不如求己，石岚只好拖着步子走到离岸边不远的树根底下，裹着湿淋淋的衣服，团成一团，先接受记忆。 一炷香后，石岚睁开眼睛，根本不知该怎么说自己，来之前刚被人教育不要多管闲事，结果她还是没忍住。 刚才跑掉的那个叫李春妮，是李家村有名的美人，村中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子多多少少都爱慕她，其中也包括李铁柱。 李铁柱父母早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是村里一个独居猎户觉得他可怜，收养了他，教他武艺骑射，前两年猎户也过世了，就剩下李铁柱一个人守着村口靠近林子的破房子。 李铁柱对李春妮有好感，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除了四面透风的屋子外，就只剩一把子力气，所以一直没敢表白。 李春妮一直很清楚李家村这些小子的心事，只不过她一直装傻，她心里有着自己的主意，她觉得李家村太小，以她的姿色完全可以谋取更好的姻缘，这些小子想要娶到她，根本就是在白日做梦。 终于一个雨天，她遇见了到她家躲雨的刘公子，刘公子对她一见钟情，李春妮同样对这位样貌俊朗、服饰不俗的刘公子动了心，于是半月后，她坐着一顶小轿进了刘府。 刚进府时，刘公子花言巧语将李春妮骗得晕头转向，可是没过三个月，刘公子又找到新的目标，将李春妮撇到一旁再不理了。 到这时李春妮才知道，刘府除了满脸肃容，不苟言笑的正妻韩氏之外，还有妾室就有十几个，更别提那些数不清的通房。 刘公子新鲜劲过了，再记不得府里还有李春妮这号人物，这下她的日子变得难过起来，曾经精心伺候的丫鬟婆子没有了，每日的吃食再没有准时过，寒冬里她的被子比纸只厚那么一点，柴火木炭更是半点都无，李春妮苦挨了一年，再也坚持不住，于是她收拾了当初刘公子送给她的首饰偷跑了。 本想着刘府应该没人注意到她，可没想到她才刚跑到集市就被韩氏派人抓住，强行往回拖，李春妮大声求着周围人相助，可是周围人都看出情况有点不对，特别是在她的包袱散落后，里面金银掉出来时。 李春妮求助无门心里以为死定了，可没想到她在人群后面看到了一身锦服的李铁柱，她连忙挣扎呼救，谁料李铁柱只是随意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就转身体贴的扶着身旁的原主，转入一旁的铺子里。 返回刘府的李春妮自然被韩氏关押起来，没几天就活活饿死在了柴房里。 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可老天开眼，她竟然又活了，还重新回到刚进刘府两个月的时候。李春妮知道上辈子是自己贪慕虚荣，没有珍惜像李铁柱这样真正疼人的男人，特别是在临死前看到他一身绫罗，看起来过得很不错的时候，她深深后悔了，心里认定只有李铁柱能给她幸福，所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闹着回李家村，她要去找李铁柱，找自己的幸福。 可她没想到，刚回到村里，就听到李铁柱娶亲的消息，新娘子还是孤身来到这里的异乡人。 这下她不平衡了，想到那时李铁柱不理自己的求救，一心扶着有手有脚的原主，李春妮哪里甘心，她重活一世就是老天看不过她前世太悲戚，让她重新得到幸福的，现在她又怎能让人抢走自己的幸福。 于是她回到家中观察原主动向，打探到她喜欢到溪流上游人少的地方浆洗衣服，她便偷偷跑过来将原主推到水里淹死了。 石岚现在所知道的这些，是原主在水里挣扎时李春妮说出来的，许是觉得这件事太过离奇，她想要找个人来分享重生的喜悦。 清楚了整件事，石岚恨不得剁手，怎么就手欠救了这么个东西。 第26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二） 时值入夏，可傍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石岚缩在这里吹了半个时辰凉风，浑身一阵一阵打着冷战，不过好在她已经把这里情况摸清，心情也没有初来时的紧张，总算有心情收拾岸边湿淋淋的衣服，顺着记忆中的小路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李铁柱家靠近村口，可也更靠近林子，从河边到他家最少要走上小半刻钟，这会儿石岚身上还湿着，本就轻薄的衣裳都贴在她曲线毕露的身上，让她不得不远远绕开升起袅袅炊烟的房舍和院中隐约可见的人影，专挑长着半人多高野草的荒地边缘，一路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的，总算在她支撑不住时看到了记忆中那道破木板拼凑的大门。。 石岚抱了抱几近要脱手落地的木盆，强撑着拍了几下门板，人就软软的倚在门上，再也没力气动弹半分。 很快院里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拉开，石岚金星遍布的视野里闪过一道身影，她只来得低呼一声，旧眼前一黑，人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再清醒时，石岚只觉头昏昏沉沉的，间或还有被人从头顶劈开的疼痛，身上还不时的发冷打着哆嗦，让她有置身冰窖的错觉。 她这是怎么了？ 石岚微微皱眉，动了动喉头，想咽口唾沫缓解下嗓子的干涩，可没想着刚一动作，嗓子就传来鱼刺来回戳扎的刺痛，激得她不自觉缩了下肩，肩膀的酸痛麻胀让她终于忍耐不住低低的叫出了声。 石岚的声音很小，也很弱，比幼犬低呜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可就是这点声响让门口蹲在地上熬煮汤药的男人扔下蒲扇，慌张的跑了进来，“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不舒服？” 男人弯下腰看着她红得极不自然的脸，关切的连声问着。 石岚看着原主新婚不久的相公李铁柱点了点头，哑着比破锣好不了几分的嗓子，嘶哑的道：“我这是怎么了？” 李铁柱掖了下她肩旁的被角，皱眉道：“着凉了。之前就跟你说伤还没好，得好好养着，你不听，偏要去洗什么衣裳，这下好了，险些伤了咱们的孩儿。” 石岚一惊，眼睛瞪得老大，“你，你说什么？” 李铁柱不自在的侧过身，躲开她不可置信的目光，黝黑的脸上闪过一抹暗红，“月份还浅，以后你多注意些。那个，你烧还没退，先躺着，我去把药拿过来，”话音未落，人急忙忙窜出屋去。 耳边隐隐传来杯瓦交碰的声音，石岚闻着熟悉的药香，脸上露出奇妙的神情，手不自觉摸着平坦的腹部。 ……这里竟然有个生命在悄悄的生长。 石岚咧了下干裂起皮的嘴角，丝丝刺痛将她神智唤醒，脑中想起不由想起另外一件事。 这么说来，李春妮不止害死原主，还害了这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无辜小生命？难怪原主希望李春妮不得好死，永远得不到李铁柱的心了。 石岚习惯性的眯了下眼，屋外李铁柱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碗汤药，走进屋，“来，趁热喝了药效才好，也能顺便发发汗。” 李铁柱将碗搁在石岚身旁，将她歪靠的身子扶正，又拿起碗轻吹两下，这才端到石岚嘴边。 石岚皱眉嫌弃的看了眼汤药，想起上一个世界喝药时必配个各色蜜饯果脯，哀叹了声，却也识时务的接过碗强忍着苦意喝了一口，有些意外热度竟然刚刚好。 石岚抬眸看了眼李铁柱，低头大口将汤喝下，嘴里的苦涩难当，让她心里不住大骂李春妮百八十遍，适才刚刚冒头的情绪渐渐隐灭。 李铁柱盯着石岚，看着她将药汁喝的一滴不剩才放下心，抬手又要扶她躺下。 石岚将冰冷异常的手指搭在他的掌心，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的更正刚才的指责：“这次的事并不是我的不是，昨日我在河边洗衣裳，是后面有人推了我，我才落水……” “什么？”李铁柱腾的一下站起来，一张脸色变得铁青，“是谁？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石岚抿嘴垂目，记忆中此时原主尚未见过李春妮，那么她也应该装作不识的样子，于是她看着靛蓝色的被面，双肩瑟缩了下，“我来这里不久，人都没认全，哪知道是谁，不过我瞧着她像是往村里去了，应该也是李家村的吧。” 李铁柱眉头皱得死紧，一双大手青筋直迸，想要继续追问，可看到石岚白着张脸，心有余悸的模样，他又不敢多说，只好憋着气，缓慢而又轻柔的将石岚重新安置回被中。 石岚乖顺的躺下，侧头看了眼，正好瞧见他欲择人而噬的目光，忙叫住转身要走的李铁柱，“你站住。” 李铁柱脚步一顿，侧头看她一眼，闷不做声继续朝门走去。 石岚心里着急，这会儿她还不确定李铁柱对原主的感情，就这么贸然让他和李春妮见面，给那个毒妇创造表白机会这种蠢事，她要是干了，那就真是傻了。 于是石岚肩膀微动，佯作起身阻拦却被疼痛逼得软躺回去的模样叹道：“好，相公你去吧，我不拦着你。那人心肠是黑的，不单害我，还害咱们的孩儿，若是你能就此杀了她，也算给我和孩儿报仇解恨，只是之后你便要给她偿命，日后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想必你也看不见了，正好乐得清静。” 石岚的话好像一根铁锤，将李铁柱牢牢钉在地上，半天再没动弹一下。 石岚见他这副模样，将手挪出被子，慢慢伸过去拽了拽他衣裳，低声道：“你若真心疼我，就把这事放在心里，总归人是村里的，这仇咱们总能报回来。” 李铁柱不甘的闷闷哼了声，大步走了出去，很快隔壁传来锅碗碰击的声音，石岚微笑着闭眼不语。 李家村并不大，那时李春妮浑身湿淋淋从河边跑回村里，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到，李铁柱要是有心，自然能打听出来。 男人都重视自家血脉，李铁柱孤身一人久了，对血脉的承继尤为渴望，如果知道是李春妮要杀他妻灭他子，石岚也想看看李铁柱会做什么反应。 第27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三） 天渐渐黑了下来，厨房飘来一缕谷物的香气，李铁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放到炕边。 察觉到石岚又昏睡过去时，他抬手轻轻放到石岚额头，感觉的她额上的高热降下来后，那紧绷成一条直线的嘴唇终于弯了些许弧度。 温暖干燥的触感将浅眠的石岚唤醒，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身旁只有些细微的声响。 一瞬间她有些迷茫，似乎身处时光交错的分叉线上，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你醒了，”低沉的男声适时将她唤醒，石岚眨了眨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隐约可以见到身旁坐着个人影。 ‘嚓’一声轻响，一缕火光照亮了不大的屋子，温暖光线中李铁柱那张菱角分明的脸映入眼帘，“媳妇，时候不早了，起来把饭吃了。” 石岚低低应了声，掀开被子，缓缓起身。睡了一觉，石岚觉得身上潮潮的，都是汗意，之前的酸痛减轻了些，虽说头依然很疼，但比那时已经强上许多。 李铁柱忙活着把枕头摞高，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又把被子严实盖到她身上，才端起温热适口的白粥，放到她面前。 石岚端起碗，低头慢慢喝着粥，脑中捋着刚刚睡梦中陆续接收的记忆。 原来原主之所以会跟李铁柱成亲，是因为原主之前就受了伤是被李铁柱所救，后来忘了事，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到这里，至于为什么会跟李铁柱成亲，石岚只知道是原主主动提出来的，至于为什么石岚倒不太清楚，不过大抵无非是为了报恩或者保全名誉一类的原因吧。 喝完粥，李铁柱收拾起碗筷，去厨房把锅洗了，又端了盆热水过来。 “烫烫脚，炉子上正熬着药，等会儿把药喝了，再睡一觉，明早烧就能退了，”李铁柱把盆放在地上，要过来脱她鞋袜。 “我自己来，时候不早了，你去把药端来，我喝了，早点睡，”石岚缩着腿，满脸的不自在，做过几次任务都没让男人这么服侍过，现在更不会让这个还算陌生的男人这么做了， 李铁柱应了声，听话的出去拿药，石岚脱了袜子，将一双白生生，如同白玉雕琢的玉足放入黑漆漆的木盆中，略微有些烫的程度让她咧了下嘴，水温刚好到达让她可以接受的温度，这让石岚心里有些熨帖，对李铁柱有了更准确的认知。 看似沉默易怒，实则心细体贴，很会照顾人，今天这两次接触，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关心与爱护。 虽说不知道这爱护是为了这具身体，还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过，这样就够了，男人只要付出了，就不会不在意收获。 石岚耸了耸肩，反正她是来做任务的，只要完成自己该做的，其他的她并不关心，也关心不起，她很清楚有些感情不能付，因为她根本承受不起。 门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石岚忙拿起盆边的帕子将脚擦干，急忙忙掀开被子往里缩。 李铁柱端着碗走进来，刚好看到那一抹尚未被遮盖住的耀眼白色。 李铁柱心里一颤，手跟着抖了下，碗里的汤药摇晃着溅出几滴，温热的触感让他回味起某个夜晚，他曾在黑暗中触摸过的温暖，也是在那一晚他知道了男人和女人的真正不同。 石岚看着李铁柱从进了门就愣愣的站在那里发呆的样子一阵莫名，药碗在他手里越握越紧，隐隐的她似乎都听到了茶碗碎裂前发出的哀鸣。 “药还热吗？” 屋子里四壁空空，想来家中财物不多，未免仅有的茶碗破损，石岚觉得还是挽救一下它的悲惨命运。 “啊？哦，不热了，现在喝刚好，”李铁柱被石岚这么一问，心里一阵乱跳，像是心里的秘密被人看破一般。 匆忙把碗放到炕沿上，李铁柱弯腰端起地上的水盆，火烧屁股似的蹿了出去。 石岚莫名其妙的看了眼隐入黑暗的身影，拿起汤药捏着鼻子几口灌了下去。 喝完药，没一会儿脑子就昏沉沉的，石岚歪在枕头上，半阖着眼睛，心里琢磨着日后该怎么实现原主愿望，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石岚迷糊着被屋外的鸟叫唤醒。 一转身，就看到李铁柱合衣睡在她身侧半尺远的地方，双手交握，规矩的放在胸口。石岚静静打量片刻，悄声掀开被汗水打湿的被子，轻巧下炕。 过了一夜，许是出了汗把身体里的寒气驱了出来，石岚觉得这会儿身体十分轻快，除了有些无力之外，再没有昨天那股要死不活的疼痛。 乡野的清晨格外清新，石岚站在门口吸了口夹杂着湿润水汽的清凉空气，又长长的呼出，只觉身体那股浑浊的郁气也舒了几分。 屋内，李铁柱听到动静，警觉睁开眼睛，发现身旁一空，忙一骨碌爬起来。 跳下炕，才发现尚未掩上的门口正站着他几欲去寻找的娉婷身影。 “早上凉，你身体还没好全，还不赶快回来躺着，”李铁柱汲着鞋，几步走到门口，想把石岚拉回去。 石岚转头朝他粲然一笑，指着从地平线缓缓升起的绚烂朝阳，“看，新的一天开始了。” 李铁柱不明白的看着她，石岚笑嘻嘻的摸了摸披散在肩膀的头发，转身回屋。 李铁柱学着她摸摸脑袋，摇头，一脸迷糊的去了厨房。 屋内，石岚从炕边柜子的匣子里找到块巴掌大的铜镜。 之前救人时她曾见过李春妮的长相，容貌娇媚，虽说皮肤有着被太阳晒过的麦色，可她眼角上翘，带着一抹妖娆妩媚，若是再加上她丰厚润泽的嘴唇诱惑，石岚觉得，很少有男人能抵御这种性感到极致的诱惑。 再想到李春妮对李铁柱抱有的别样心思，要说石岚没有紧迫感，那是不可能的。 出于女人的天性，石岚迎着越发明亮的光线，细细的看着昏黄镜面中隐约映出的人影。 第28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四） 镜中女子有着一张巴掌大的心形小脸，眼睛黑亮，像是秋日里熟得透透的葡萄，鼻子微翘，显出一丝活泼，嘴唇淡粉中透着一抹白，隐隐显出些许气血不足的病态。 石岚再三打量秀美端丽的五官，心里顿时安稳了许多，原主长相出众，气质高雅，再加上这身细腻白皙的几近透明的肌肤，石岚有了牢牢拴住李铁柱的底气，也明白为什么李春妮看到原主之后，二话不说直接起了弄死的心思。 男人绝大部分都是食色的动物，单靠心灵美就能让男人爱的死心塌地的不是没有，只是那是凤毛麟角，谁也不敢说自己看上的男人就有这样高的品行。 李春妮经历过刘公子那样喜爱美色的男人，深深体会了容貌的重要性。在看到原主不但拥有不输给她美貌，还有让她羡慕嫉妒的皮肤和甩她几条街的气质，李春妮彻底爆发了，也就有了她刚进这具身体的那一幕。 屋外传来一阵拍击门板的声响，石岚放下铜镜转头看去，李铁柱从厨房出来朝着门口问道：“谁呀？” “是我，你翠花婶子。” 一个中年女声隔着院门清晰的传了进来，接着是门板打开发出的‘吱呀’声，然后两人小声说了几句，李铁柱将门合上，转身回了厨房。 石岚皱着眉，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可是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人是谁，毕竟这李家村里大多沾着亲，一时也想不起到底是谁。 等了一会儿李铁柱端着盆温水走了进来，石岚拢了下散着的发丝，凑到跟前，问他：“这么早，是谁呀？” 李铁柱将巾帕打湿递给石岚，“是德运叔家的婶子。” 石岚睁大眼睛，满脸好奇的问：“我见过？” 李铁柱点了下头，“见过，之前过来吃过酒，是跟德运叔一起过来的。” “哦，”石岚将温热的帕子覆在脸上，仔细擦拭干净，将巾帕放入盆中，又道：“天才刚亮呢，她过来干嘛？” 李铁柱低头洗着巾帕，眼睛盯着水波荡漾的木盆，“婶子家闺女回来了，她想要只新鲜的野鸡给闺女补补身子。” 石岚眯眼打量浑身不自然的的李铁柱，心里清楚能让他不敢看着自己眼睛说的人，也就只有从前他有过心思的李春妮，这个翠花婶子估计就是李春妮的娘。 石岚脑中闪过一丝警醒，这个李春妮心理素质很强大嘛，昨天才害过自己，今早就派她娘过来打探虚实，想来她该是还存着后招。 “那相公今天要去林子打猎了？”石岚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看着李铁柱，粉嫩的樱唇微嘟着，好像在撒娇。 看着她这副模样，李铁柱喉咙有些痒，嘴里干得厉害，脑中又想起昨晚惊鸿一瞥的那抹白，那时念头未曾纾解的干渴又涌上心头。 石岚见他直勾勾好似饿狼般盯着自己，不由嘴角微翘，恍若葱白的手指牵上他的衣摆，轻摇，“相公，我在跟你说话呢。” 李铁柱被她拽得心晃神摇，一颗心好似坐在摇篮里，晃悠得他整个人都酥了。 “恩，要去的，”只说几个字，李铁柱就已浑身冒汗，手心里更是湿淋淋的。 石岚得到答案，将手放开，重新对着镜子梳拢头发。 感觉衣襟上的重量一轻，李铁柱有些失落，觉得心里忽然轻了许多，似乎少了点什么，让他不自觉伸手拽了下衣襟。 几下将长至腰际的头发高高束起，石岚起身朝外走。 李铁柱跟在身后，问她，“媳妇，你要去哪儿？” 石岚转头瞟他一眼，“给你做饭啊，等会儿带上，晌午时候吃。” “不用，昨晚还剩了两个饼子，等会儿我带上就行，”李铁柱忙伸手拉她，感受到她柔软冰凉的指尖，一双蒲扇般的大手下意识轻了几分力道。 石岚转头看他一眼，也没坚持，她心里清楚，这里的灶台她还不会用，做饭什么的还是等李铁柱走了，她自己慢慢琢磨吧。 “那行，我去给你包上，猎到野鸡就早点回来，晚上我等你吃饭，”石岚说着便要抽出被温热包裹着的手指，却没想抽了两下都没抽动。 李铁柱察觉她的动作，虽然不舍也只得放开。 吃过早饭，送走了李铁柱，石岚将屋子重新归置一遍，开始修炼起了法诀，很快一股熟悉的暖意顺着体内的经脉缓缓游走，一股暖意慢慢充盈四肢百骸，温暖了她冰冷寒凉的身体。 傍晚，石岚费了好大劲才升好火，开始和面准备晚饭。 之前做任务时，石岚也曾自己单独住过，些许寻常的饭菜，她也能做上几个，虽不敢说味道极佳，但入口还是可以的。 天色擦黑，李铁柱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了进来，一进院就被飘来的香气惊了一跳。 石岚听到动静，将头从厨房探出，瞧见是他便道：“回来了，快去吸收，饼马上就好了。” 李铁柱呆了呆才醒过神，虚应了声，将手里提着的一串野鸡和背上搭着的两只兔子扔到地上，自己屁颠屁颠的去舀水洗手去了。 没一会儿，石岚便把热腾腾的青菜粥和烙的酥脆的葱油饼端上了桌。 李铁柱端着碗喝了口热乎乎的菜粥，心也随之被温得暖暖的。 自从收养他的猎户过世，李铁柱就一直自己照顾自己，每次打完猎回来，家里冷锅冷灶，想要吃饭就得忍着身体的沉重，自己动手，本以为以后就这样了，他也习惯了。 可没想到一次好心救回的人让他生活起了变化，家里变得有生气了，日子也过得有了盼头。 还有就是……李铁柱目光溜到石岚的腰腹处，嘴角裂开，以后他也有子嗣了，他这一支也算后继有人。 石岚摆碗筷，抬眼看他笑呵呵的模样，娇嗔一声“傻样，”然后夹起一块油光四溢的烙饼放到他碗里，“快吃。” 李铁柱响亮的‘嗳’了一声，低下头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第29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五） 吃过饭，李铁柱抢着收拾了碗筷，又在锅里烧上水，然后提着只野鸡出了门。 石岚靠着院门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色的背影抿了抿唇，这次去他应该能和李春妮见面了吧？ 她也很想知道李春妮会怎么做。 要知道，她可是从早上起来就在一点一点潜移默化着李铁柱，虽说时间有点短，可她相信李铁柱不会被李春妮打动，至少这次去不会。 月亮渐渐爬上树梢，石岚点上蜡烛，坐在灯下缝补着今天李铁柱出门刮破的衣裳。 李铁柱回来时正好看到她倒映在窗户上温婉娟秀的影子，那一刻他的心平静祥和，就好像远游的孩子找到了家的温暖。 李铁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才推开屋门走了进去，“这些东西先放一放，晚上做针线太费眼睛了。” 石岚抬头看他一眼，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笑道：“不打紧，这儿有几个小洞，我补好了，明天浆洗一下就看不大出来了。” 李铁柱看着石岚还有些苍白的脸，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忽然开口道：“翠花婶子的闺女也病了，说是掉到河里着了凉。” 石岚低头就着灯光缝好最后一针，贝齿轻咬将线头咬断，“那可真是巧，我也是掉到河里发了热呢。” 李铁柱的脸上闪过阴晴不定的神色，转瞬又变得坚定坦荡，“不是巧，媳妇，昨天推你下河的就是她。” “谁？”石岚迷惑的看他，“你说翠花婶子家的闺女？我又不认得她，她干嘛要害我？” 李铁柱高大的身体一僵，黝黑的脸上极快的闪过一抹红，“因为……” 他支吾片刻，迟迟说不出个所以，最后干脆一闭眼，大声道：“因为她后悔当了刘公子的小妾，她想回来跟我过。” 石岚蓦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提高音量，“就为了这个，她就要杀了我，就要害死咱们孩儿？” “是，”李铁柱低低的回了声，语气里满是无力。 “那你什么意思？”石岚放下手里的衣裳，坐正身体，一脸严肃的抬头看他。 李铁柱躲闪着不看石岚眼睛，半晌才道：“我……我打了她，跟她说不会跟她好，还要她不准再找你麻烦。” 石岚定定看着他，一言不发，心里觉得一阵憋气。 许是她的眼光太有压迫感，李铁柱的头越垂越低，石岚只能看到他乌黑浓密的发顶和他紧紧绷着的下巴。 “媳妇，小时候我在林子里打猎，被毒蛇咬伤，春妮救过我一命，我……” 良久，李铁柱磕磕巴巴的说出原因，“我知道这么做，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是我愧对你们娘俩，”说着他偷眼看她，可怜巴巴的喊她，“媳妇……” 他想告诉她，他心里认定的人是她，他觉得这下跟春妮扯平了，以后绝不会让人再欺负她，只是这一次要委屈她了。 这些话在他心里反复转了几圈，可是看着石岚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睛，李铁柱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 石岚看他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心知这件事不能逼得太狠，可就这么便宜放过他，她心里又不甘。 “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也不是不行，她救了你一命，现在我拿两条命抵给她，绰绰有余，”说到这儿石岚顿了顿，目光变得忐忑，“只是那个春妮既然敢做出害我性命的事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她要是再做出什么事伤了我和孩子，那你说该怎么办？” 李铁柱看着石岚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难掩的惶恐，再瞄到她杨柳一般的细腰，咬了咬牙，眼中极快的滑过一道狠色，“媳妇放心，以后她要是敢动你半个指头，我豁出命去也绝不会放过她，总归不让你们再受委屈就是了。” 石岚微微一笑，转身去铺被褥，虽然没说什么，但态度很明显是相信他的。 李铁柱见她就这么轻轻放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之余，心里也多了份被亲近之人信任的肯定，一时间心里真是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熄了灯，李铁柱侧头看着身边平躺的石岚一会儿，忽然凑过去，将脑袋靠在石岚耳边，低声道：“媳妇，谢谢你。” 石岚动也不动的闭目不语，李铁柱见她没有动静，忽然抬头在她脸颊亲了下，然后不等石岚反应，人就‘嗖’一下子缩了被子里，再不肯露出脑袋。 石岚抬眸看了眼裹成球的李铁柱，心里暗暗发笑，就算长相再怎么成熟，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少年。算了，有些事还是慢慢来吧。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石岚的肚子已经略微鼓起了个弧度，李铁柱对她更加着紧许多，平日里只许她在院子里走动，时间久了就赶忙扶她去休息，生怕她累着，更别提洗衣挑水做饭这样的活计，他是怎么也不肯让她沾上半分。用他的话说，媳妇身子弱，得养好了将来才能生个胖儿子。 石岚对他的做法很是无奈，跟他说又说不通，没办法，她只好趁着他去打猎的空档寻些事情做，可每每都发现李铁柱早已提前把她想要做得事情做完了，甚至就连她的午饭，李铁柱都在出门前做好，只等她饿的时候热一下就行。 石岚幸福的苦恼着，却也乐得享受这种被人放在心尖疼宠的感觉。 此时远在镇上的李春妮却已陷入与刘公子那些妻妾明里暗里的争斗之中，重活一次，她早已不像从前那么傻气，经过她刻意讨好，迎合刘公子喜好猎奇的心性，更是在床笫间曲意逢迎。一来二去，刘公子竟被她提起兴致，直到现在也还没对她丢开手，李春妮现在可以说是他所有妾室里面过的最好的一个。 石岚一直等着李春妮的后招，可是等了一个来月，除了听说她回到县里之外，再没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久而久之，石岚也就放下了这份心，反正李铁柱现在提起李春妮就一脸冷漠厌恶，她也没必要在生产之前再为这个女人费心。 第30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六） 不知不觉入了秋天，石岚琢磨着最近该跟李铁柱去趟县里，这段时间她的肚子涨得飞快，从前那些衣裳有些紧了，另外李铁柱的衣服有两件也小了，她想去买些布回来，给两人都做件衣裳。 当晚，吃过晚饭，石岚拾掇好床铺，坐在炕边摸着隆起的肚子，柔声道：“相公，明天我跟你一块去县里吧。” 李铁柱正背对着她擦拭弓弦，听到她的话，宽厚的背脊微微一僵，想起最近村里流传的那些话，沉默了下来。 石岚低头盘算完明天要买的东西，见李铁柱没说话，以为他没听见，就又说了一遍。 李铁柱心知那事瞒不了多久，可他还是想尽可能拖延几天，“媳妇，你身子重，还是别跟着我折腾了。这样你告诉我想买什么，明天我一准帮你带回来。” 石岚自从那次落水之后就一直没怎么出门，特别是这段时间，李铁柱恨不得把她拴在家里，因此她不知道，村子里不知何时起忽然传出她是大户人家逃奴的传闻。 翌日清晨，李铁柱再三叮嘱她把门闩好后，依依不舍的离开家门。 石岚好笑的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扬声问他，要是不放心，就让她跟着一起去好了。 李铁柱一听她这么说，连忙转回头，一双长腿迈的飞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石岚见了不禁笑得满眼灿烂，真是个实心眼，她就那么一说，他倒是当真了。 笑过后，石岚倒也听话的闩好门，回到屋里。 这段时间她一直修炼法诀，原主这具身体实在太弱，要想平安熬过生产那一关，单凭这里落后的医疗技术有些困难。 经过几次任务，石岚隐隐觉得鸣霄给的这套法诀不光可以增强神魂，它对身体也有好处，只是这好处并不明显，要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才能稍稍感受一些，不过对于这会儿的石岚来说，好处有一点是一点，总比没有強。 修炼了两个周天，外面隐约传来男人说话声，间或还大力拍击门板的声音。 石岚皱紧眉头，起身向外走了出去。 李铁柱的家周围并没有人家，平常除了鸟鸣虫叫，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她来到这儿这么长时间，除了买猎物的就再没有别人登门。 “谁呀？”石岚站在院中，扬头朝着门口喊道。 外面交谈的声音静了一瞬，一个女声透过门板传了进来，“铁柱家的，官府来了人，说是要查户籍呢。” 石岚眨了眨眼，心说还挺严密，不过查户籍这种事不是里正干的活吗？怎么还要劳动官府的人来查呢？ 心里虽有疑问，石岚还是把门打开，一个身穿衙役制服的壮年汉子手扶悬在腰间的长刀，满脸审视的盯着她，“姓名，籍贯，家里还有什么人。” “官爷，您这是……，”石岚觉得情况有点不对，贸然回答恐怕讨不着好，因此她转着一双妙目看向衙役以及立在他身后的两个有些年纪的汉子，至于那个擦脂抹粉跟李春妮有着三分相像的妇人，石岚直接无视。 许是见到石岚怯怯的，被吓得不敢说话，衙役身后其中一位深青色短褂，腰别旱烟袋的老汉笑呵呵的上前半步，“铁柱家的，前两天有人到县里报了官，说这里是有逃奴，这不，县里的官爷重视，过来查问一下，你别怕，官爷人很和气，你有什么就说，官爷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石岚听出了他的意思，低低应了声是，缓缓将自己和李铁柱的名字报了出来。 衙役板着脸将名字记下，正要查问她籍贯时，就见石岚扶着腰际脸色发白，嘴里发出低低的痛呼，眼看就要躺倒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向后退了两步，看着身旁跟石岚说过话的老汉，“里正，这是怎么回事？” 被衙役称呼里正的老汉脸色冷凝，嘴里却不打磕巴的回着衙役问话，“铁柱家的前段时间揣娃的时候落过水，想来是胎没坐稳，我看还是赶快让她回去躺着。德运家的，你去找个大夫过来瞧瞧，德运你去找找铁柱，让他赶快回来看着她媳妇。我带着官爷再去其他家看看，总得查问清楚才行。” 里正说话间就把身旁虎视眈眈的两人打发出去后，又趁人不注意朝石岚使了个眼色，这才带着衙役进了村。 石岚哎呦哎呦叫了几声，见人走远了，赶忙把门关上，心里开始琢磨起到底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官府怎么会派人到这儿查起户籍来了，而且还是越级查访，这很不正常。忽然间，石岚想到销声匿迹许久了的李春妮，莫非是她嫌自己日子过得太清闲，特地弄点事端，给自己找不痛快？ 想到记忆中李春妮推原主下水后的癫狂，再加上今天陪着过来又是李春妮的爹娘，石岚觉得自己真相了。 推断出这一点，石岚这下可气着了，心说本想让你先快活些日子，你自己反倒赶上来找死，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傍晚，李铁柱急忙忙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将装满东西的背篓扔下，疾步跑向屋子，“媳妇，媳妇，你……”怎么样了？ 石岚听着他连声呼叫，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喊什么喊，我这不是在这儿呢嘛。” 李铁柱看着石岚好端端坐在炕边的模样，喉咙里的后半句就那么噎了回去，一张焦急紫涨的酷脸立刻露出笑容，“媳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说着歪歪蹭蹭的过来想要抱她。 石岚一扭身，躲过他的熊抱，拿眼狠狠横他，“少在那儿装模作样。你跟我说，查抄逃奴是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石岚说话都是慢声细语，温柔和顺，娇娇弱弱的，这样蓦然变了脸的模样，让李铁柱愣了愣，低下头，不敢作声。 石岚脸色一变，刚才她本是想诈一下，看他知不知道逃奴这事，这会儿看他怔愣不语的模样，她就是孕期再傻也琢磨出不对了。 第31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七） “好哇，原来这事你早就知道，还一直瞒着我，”石岚眼眶一红，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蜿蜒流了下来。 李铁柱立刻慌了神，想要过来给她擦泪，却笨手笨脚，将她细嫩的肌肤擦得红了一片。 石岚扭身躲过他的手指，回眸瞪他一眼，抽抽噎噎的道：“亏你之前还说不让人欺负我，现在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你呢？你做了什么？我看都是哄我玩呢。” 李铁柱脸上顿时一热，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不过对石岚的指控他是不认的，“媳妇，这回你可说错了，谁说我什么都没做，这段时间我一有空就往里正家跑，你以为我是过去闲聊的吗？” 石岚想起今日里正明里暗里的帮忙，收了眼泪，转头问他：“那你说说，你都干了什么？” 李铁柱挺了下宽阔的胸膛，直起刚才塌下的腰身，道：“前段时间我听到村里传你的谣言，我暗中打听几天，发现最开始传瞎话的是翠花婶子。” 石岚拿眼横他，意思十分明显，都是他这个男祸水惹的祸。 李铁柱不自在的咳了声，继续老实交代，“我本想着痛揍她家男人一顿，可是后来一想，那样不行。当初我救你的时候，村里也有人看见，你记不得从前的事，又没有户籍，我担心打了他，把事闹大对你不好。所以我就去找了里正，求他给你落户籍，完后我再去打得他满地找牙。” 石岚抿嘴，压着不断涌上来的笑意，妙目微挑，“你到是机灵。” 李铁柱嘿嘿傻笑两声，继续道：“里正说单独给你落籍有点麻烦，想等着你生产时跟着孩儿一块落，我一想也行，这事也就搁下了，没想到倒让这些小人捡了机会，告到了县衙，里正来不及通知我，所以……” “所以今天就来查问我了，”石岚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嗔怪的瞪他。 李铁柱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乖乖耷拉下脑袋，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石岚哪里舍得真跟他生气，刚才作态不过是让他长点记性，别什么事都闷在肚子里，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不过转念想，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难怪这段时间他看她看得紧，原来是担心她被村里的流言蜚语伤了神。 石岚嘴角微弯翘起一抹弧度，还真是难为这个实心眼的傻小子了。 话说开了，两人亲热坐在一起，看了会儿今日买回来的零碎东西，熄灯睡了。 夜色清凉如水，李铁柱在外面赶了一天的路，早就累了，躺倒炕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石岚静静看着头顶的房梁，脑子转得飞快。 李春妮日子过得不错啊，还有心思玩这种把戏，看来要给她找点事干，让她重温下水深火热的感觉。 翌日清晨，李铁柱照例出门打猎，时下已快入秋，他必须尽可能多的打些猎物，一来多买些家中嚼谷，毕竟家里以后还要再添张嘴，二来得多攒些银子，开了春，石岚就要生了，到时候使银子的地方也就多了。 石岚含笑目送李铁柱走远，便锁了院门，绕着小路去了隔壁刘家村。 李春妮在河边发神经时曾说过，刘公子还有个小妾是刘家村的，石岚回想了下记忆中的情景，微微一笑，想来那小妾有些手腕，李春妮说起她时可是咬牙切齿的呢 夏日的清晨阳光有些烈，石岚走得满身薄汗，才将将到刘家村的村口。 虽然不知那小妾姓甚名谁，可她知道那小妾有个哥哥是个木匠，这里的村落都不大，近邻几个村最多就只有一个木匠，石岚顺着村口一路向里，很轻易就找到了那位木匠。 一个时辰后，石岚心满意足的拎着一个雕刻精致的妆匣走在乡间小路上。 想起刚才她面授机宜时，那个木匠心领神会的模样，石岚笑得眯起了眼，有其兄就有其妹，刘家的那个妹子想必也是一点即通的性子，若是再得了那些主意相助，想来必是如虎添翼了吧。 想想日后李春妮的日子，石岚偷笑的给她点根蜡，希望她命够长，能够挨到她生产过后再去收拾她。 一路悠哉的石岚晃晃悠悠往回走，转过村口，远远的就看到一辆平顶宽厢马车停在她家那个破烂的木板门前，车边还有个衙役制服的官爷恭敬立着，像是在跟车内之人交谈的样子。 石岚提着妆匣闪到树后，躲在后面偷看。 村口，里正一脸仓皇的跟着一名衙来到车边交谈几句。 随后，一个青色长袍的青年撩开车帘，走了下来，缓步走到破旧的院门，轻抚门板，头微微垂下，神情似乎有些伤感。 石岚觉得事情发展有点不对，来人不像是抓自己的，倒像是过来串门的。 想了想，她整了整衣摆，顺着小路娉婷走了过去。 “请问几位可是有事？” 石岚的话音刚落，那名青衫男子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突然转过身，面上的神情让石岚不自觉退了半步。 “小妹，”男子白皙清俊的脸庞激动的泛红，可是看到石岚疏离戒备的看着他时，灿如星子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 “小妹，是我啊，我是你大哥，”男子定了定神，双手紧贴身侧，生怕惊吓了石岚一般，只是微微前倾的身躯泄露了他难抑的情绪。 石岚皱着眉，仔细打量男子，秀气的眉眼是她熟悉的，跟她每日在镜中见到的极其相似，男子的唇有些薄，带着几丝坚毅和倔强，石岚的唇形与他相似，却又比他柔和，虽然同样不厚，但却菱角分明，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媚。 看着跟自己有着四五分相似的男子，石岚稍稍放下些戒心，看了眼恭敬立在一旁不敢言语的里正，石岚试探的问道：“你是谁？” 男子微微苦笑，解开领口的盘扣，拽出一块温润洁白的玉牌，递给石岚。 石岚低头扫了眼上面雕得龙飞凤舞的‘峦’字，抬手将挂在脖子上刻着‘岚’字的白玉牌缓缓对了上去，两块玉牌严丝合缝，丝毫不差。 “这是……”石岚惊疑不定的看着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子看了看身旁众人，含笑道：“小妹，为兄有些话想要单独跟你说。” 石岚会意，赶忙上前将门打开，迎着男子一同步入院内。 第32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八） 太阳渐渐西沉，石岚笑吟吟的将石峦送到门口。 石峦巴着门框，迟迟不肯动弹。 石岚一脸黑线的看着可怜巴巴的石峦，无奈的道：“大哥，我不是说了明天一早就跟相公去县里找你嘛。” 石峦眨着跟石岚极其相似的黑眸，做最后挣扎，“小妹，就不能今天一起回去吗？你大嫂已经收拾好房间，就等着你回去呢。” 石岚暗暗翻了个白眼，跟他走了，她家那个傻小子回来看她没了还不得疯了呀。 再说她还带着任务呢，要是让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她是知县亲妹这件事，李铁柱那个一根筋的家伙还不知道要怎么胡思乱想呢。 “大哥，你忘了，如今我已经出嫁了，哪有一声不吭直接跑回娘家的道理，”石岚说着抬手去推石峦，直到把他推到马车边才道：“好了，赶快回去，嫂子还在等你。” 石峦瞪圆眼睛，委屈的看着石岚，心里的失落无法形容，他乖巧温柔的妹妹眼里心里最重要的再也不是他这个英明神武的哥哥了。 石岚看着他这副急需顺毛的表情极其无语。 大哥，旁边还有人呢，能不能注意点县官大人的形象啊！ 好容易把石峦劝走，石岚看着一旁震惊的已经傻了的里正，干笑两声，“叔，您还有事？” 里正被石岚惊得从原地跳起来，表情恭敬非常的鞠了一躬，“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从前冒犯小姐了，还请小姐大人大量，宽恕小老儿。” 石岚被他弄得一愣，回过神时只觉得好笑，“叔别这么说，您是铁柱的表叔，也就是我的表叔，哪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我还要谢谢您这段时间的关照呢。” 一番话说得里正心里暖呼呼的，直道自己英明，没跟着李德运那一家子作孽。现在看看，好人有好报，这不就跟知县老爷攀上亲戚了。 石岚笑着又捧了两句，将里正乐呵呵送走。 回到屋里，石岚坐在桌前不自禁呵呵乐了起来。 如果李春妮知道李铁柱之所以锦衣华服都是因为原主的关系，那她还会那么执着的一心要跟着李铁柱吗？ 石岚觉得，恐怕不会。 李春妮之所以对李铁柱产生执念，无非是临死前看到他不但发达了，还对原主爱护有加，对比薄情的刘公子她心生所生的悔意并不是单单因为错过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好男人，而是觉得自己错过了陪着这样的李铁柱发达的机会，进而错过了她本可以轻易享受的荣华富贵，所以她才会一重生就回到李家村，还丧心病狂的杀害了原主。 石岚把玩着玉牌，含笑望着虚空，或许她该找个机会去刘府转转，让李春妮真切体会下，再次眼睁睁坠入死亡的恐惧与绝望。 门外传来几声沉稳的脚步，石岚起身翩然将门拉开，笑盈盈的看着匆忙赶回的李铁柱。 “相公，”石岚袅娜走到他身前，伸手环住他的腰身，“相公，你可回来了。” 李铁柱生性老实，从来都是循规蹈矩，自从石岚有了身孕便一直谨守大夫的交代，石岚进入这具身体这段时间，两人最亲密的还是那时他情不自禁的一吻。 因此石岚这一抱，惊得李铁柱慌忙左右看看，一张脸腾的涨红，本就不善言辞的嘴笨得只会说，“媳妇，回屋去，别让人看见。” 石岚将头埋在他带着血腥汗味的衣衫中，不理他似推非推的大手，声音透过衣服震颤着他的肌肤：“相公，今天我家里人找来了，”立刻，石岚感觉到手下纠结有力的肌肉一紧，头顶半天都没一点动静。 石岚用力收紧手臂，狠狠抱了下李铁柱，松开手，抬头看他。 李铁柱眼珠乱转，嘴唇微微有些发抖，慌乱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岚低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端了盆水过来，“先来洗洗，等会儿我细细说给你听。” 李铁柱呆呆应了声，将手直直伸进盆里，一动不动。 看着神魂仿佛离体了的李铁柱，石岚只好拧了帕子，将他满是汗渍的脸和他带着薄茧的大手一一擦洗干净。 然后拉着他返回屋中，将今天从石峦处听来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 原来石岚出身京城世家大族之一的石家，因为家中嫡母面甜心苦，对姨娘早逝的兄妹两人极为苛刻，石峦通过科考外放到这里做了官，嫡母为了压制他，要将娘家侄女许配给他，石峦不肯，娶了恩师之女，嫡母深恨在心，趁着石峦上任便要将与他一母所生的石岚许给一个老头子做妾，石岚性子同石峦一样，都是倔脾气，哪里肯乖乖就范，于是说动奶娘和她儿子带着自己去找石峦，半路上遇到劫匪，奶娘母子豁出性命拖住了劫匪，而石岚在逃亡中受了伤，失去了记忆…… 听完石岚的讲述，李铁柱双手紧握，似乎在强自压抑着什么。 石岚将手搭在他温暖结实的手臂上，柔声道：“大哥知道你跟我的事，想要见见你，明天一早我们去县里，好吗？” 李铁柱侧头看了眼石岚，又慌忙将头低下，眼里忽然一点晶亮极快的滑过。 石岚一惊，忙低头看他，“相公，你，你怎么了？” 李铁柱动了动喉结，努力让声音不那么哽咽，“媳妇，你找到家人，是不是咱们就要和离了？” 石岚被他说得迷糊，根本摸不着头脑，“相公，你在说什么呢？咱俩过得好好的，为什么和离？” 李铁柱抽了抽鼻子，将泪意压下，低声道：“媳妇你家里那么厉害，你大哥又是知县，他怎么会让你嫁给个穷打猎的，明天我见了你大哥，他肯定会让你跟我和离，不让你跟我过了。” 石岚被他奇怪的理论说得笑了起来，“相公，你真可爱。” 李铁柱瞪着眼睛，气鼓鼓的看着她，觉得自己这么严肃跟她说自己的想法，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石岚眉眼弯弯，拿起他的大手放在渐渐隆起的腹部，让他感受这种奇妙的触感。 “相公你放心，我哥人很好的，他是不会舍得自己的外甥没有父亲的，还有……我也不舍得离开孩子他爹呢，”石岚说着说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红着一张小脸，将头低低的埋了下去。 李铁柱这是头一次听到石岚说这么动听的话，一时间胸中激荡着澎湃的浪潮，一下一下的拍击着他的心口，让他眼中也忍不住荡起涟漪，水汽蔓延着即将决堤。 “媳妇……”李铁柱紧紧握着石岚的双手，握住他此生唯一的幸福。 第33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完） 翌日清晨，石岚跟着李铁柱来到县衙认亲。 石峦带着局促不安的李铁柱去了书房，石岚则跟着嫂子柳氏叙了会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 吃过饭，柳氏想留石岚在这里住几天，石岚担心李铁柱不适应，推辞一番，吃过晚饭，约了过几天再来之后，就坐着马车跟李铁柱回去了。 又过几日，石峦挂念妹子，不想她离得太远，就在县里另外置办个了宅子，派人接两人过去。 石岚跟李铁柱商量了下，李铁柱虽说有些不愿，可是想到媳妇来年就要生产，他一个男人对这些完全不懂，还要靠她兄嫂照应时，便也爽快答应下来。 两天后，石岚这对夫妻就带着家当搬进了距离县衙不远的二进宅子里，同时李铁柱也正式走马上任，当了县衙里的衙役，吃上了朝廷的薪俸。 解决了生存的基本问题，石岚挺着日渐沉重的肚子去了刘府，拜访韩氏。 刘家在县里交友甚多，自然听说了县令寻亲之事，内宅里，韩氏听闻石岚到访，赶忙扫榻相迎。 石岚笑吟吟的跟她寒暄半天，先是夸奖刘府景色优美，花木造型别致，又赞府里陈设精巧雅致，屏风摆件绣得好似活物。 韩氏陪着笑应和着，心里却是惴惴。 这任知县上头有人撑腰，家里也不缺少金银这些浊物，她们刘府面子小，平常想要巴结都找不到机会，又哪里敢得罪。 石岚身为他的亲妹，平日里深居简出，寻常邀请不来，今日特地驾临刘府，又百般夸赞，韩氏虽没多少见识，可也知道她不是单为夸奖刘府来的。 刚开始，韩氏是以为她是来揽财的，谁料几次说要送她物件，她都坚决婉拒，就连一个嵌了金丝的把玩小件都推脱了，不肯收。 韩氏这下糊涂了，根本搞不清楚石岚的真正来意，直到石岚闲聊着说她曾在李家庄住过些时日，韩氏灵机一动，觉得自己隐隐摸到脉路了。 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韩氏命人去将同样来自李家村的李春妮叫来，心里却在暗自思量。 按说像刘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妾室本就应该每日早晚过来请安，韩氏从前也是这个规矩，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府里的这些小蹄子们个个都不安生，每日里吵吵闹闹的没个消停，韩氏觉得烦了，就打发她们呆在自己的院子，没事不许出门。 本以为这下定是便宜了那个惯会讨爷们欢心的李春妮，可没想到得宠的反倒是那个挑事冒尖的张英莲，韩氏对此有些惊奇，却也乐得看个笑话，反正刘公子没长性，得宠失宠的，不过转眼的事。 不过看着气定神闲吃着甜水的石岚，韩氏忽然有点看不准了，是不是她要改变一下对待李春妮的态度。 韩氏心里百转千回，门口丫环来报，春姨娘过来请安。 听着丫环报出的名号，石岚一口甜水险些喷了出来。 韩氏挺直腰板，脸上习惯性的带着冷淡，“让她进来。” 石岚笑着朝她点头示意，视线转而投注到了门口。 韩氏身在大宅，每日里最多的就是揣摩人的心思，石岚本是无意的一眼，却被她解读为警示，忙收了惯常摆出的大妇姿态，白净圆润的脸上露出和气的笑意。 李春妮走进屋内，按照规矩屈膝行礼之后，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低头默立。 韩氏讨好的看了眼石岚，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变得柔和，“春姨娘，听闻你出身李家村？” 李春妮捏着一方桃粉色巾帕，恭敬回道：“是，太太。” 石岚捡了块切成适口小块的蜜桃放入口中，微眯着眼睛咽下鲜甜多汁的果肉。 韩氏嘴角绽开，似模似样的点了下头，“李夫人也曾在李家村小住，听闻你是那里的，便想叫你过来见见。还不快去见过李夫人！” 韩氏说完便将眼睛转向石岚，似乎想要借机查探她的态度。 石岚对大宅门这些伎俩门清，况且她也不在乎韩氏的这种打探，她的目标是李春妮，只要看到这个毒妇过得不好，她就安心了。 李春妮听了韩氏吩咐，款步上前一步，目光低垂，盯着石岚垂在地上的裙摆，屈膝一礼，“见过李夫人。” 石岚放下手里的银勺，转头戏谑的看着她，“免礼。” 李春妮抬眸看到石岚，一双满是妩媚之气的眼睛瞪得老大，石岚看着她脸色煞白，周身打颤的模样，心情瞬间好极了。 微蹙秀眉，她上下打量了李春妮一遍，转头笑着跟韩氏道：“李家村水土倒真不错，养出的女子都与旁处不同。” 韩氏抽了下嘴角，虽然石岚从头到尾都是笑着说话，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哪里不对劲。 石岚也没想她回话，又道：“说来这位姨娘我看着眼熟，倒好像是我曾在李家村河边救起的那位女子。” 李春妮不敢说话，只用力咬紧下唇，头压得低低的，掩饰那对恨得已经充血的眼睛。 石岚摸了摸肚子，脸上先是闪过柔和的笑意，接着又嘲讽的看着李春妮，道：“说来也是巧，那日之后我便有了身孕，想来也是好人得了好报吧。” 石岚的话犹如一股导火索将李春妮深深压抑的不甘、怨怼、恨恼，完全引爆了出来，她恨李铁柱狠心，断然拒绝她含情脉脉的表白，怨石岚不死，死乞白赖的站着李铁柱的妻位，同样她也不甘，自己重来一次凭什么还要看着石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身旁有丫鬟端着茶盏过来，李春妮陡然恶从中来，伸脚拌了过去。 小丫鬟不防有人使坏，立时歪斜着身子，带着手里滚烫的热茶直直的倒向石岚。 石岚近来一直勤加修炼，五感的敏锐早已远超常人，早在李春妮动作之初，石岚便已起身，远远躲到一旁。 反倒坐在不远的韩氏被四处飞溅的热茶烫的咧了下嘴，想要发火，却碍于石岚在场，只能咬着后槽牙，强自忍着，只是她那眼神，恨不得活吃了李春妮。 石岚看完这出闹剧，笃定得罪了韩氏的李春妮日子只会更不好过后，拢了拢轻薄的袖子，打道回府。 临走前，她还坏心的提醒韩氏，府里女眷众多，围墙什么的还是要多加修葺，免得给了宵小可乘之机。 看着韩氏连连应声，石岚心满意足的到哥哥家蹭饭去了。 第34章 媵侍的一丈红（一） 出了心头恶气，石岚开始专心养胎，一连几个月她都窝在家里，不肯出门半步，柳氏几次派人来请，都被石岚挡了回去，石峦许久不见石岚，柳氏见他担心妹妹，只得亲自上门探望。 柳氏来到石岚这里，两人寒暄几句，柳氏拿出刘家赔礼的养胎膏，称是刘家托她来做个说客，让石岚不要介怀。 石岚这才想起李春妮，等到柳氏走后，就派服侍她的婆子出去打探，没多久，石岚就听到了李春妮的近况。 这位姨娘现如今过得连最低等的丫鬟都不如，前段时间倒还好些，只是挑全府用的水，洗全府上下的衣裳，再被那些刁钻的丫鬟婆子差遣，做些活计，日子苦些，倒也不算太过艰难。 可也不知是不是她倒霉得喝凉水都塞牙，三天前做活一个不慎伤了腿，李春妮得势时张扬跋扈，进府这么久也没积累一星半点的人脉，这会儿上头主子刻意为难，府里的下人自然不会多事，所以直到现在也还没人找大夫给她医治。 那个把这事告诉婆子的下人说，每天夜里都能听到她凄惨的哀叫，极是渗人。 听完这些，石岚微微一笑，这样也好，总归让她走上相同的命运，只是这一次她没那么好命的饿死。在这样半冷不凉的天气，眼睁睁看着伤口一点点溃烂，发炎，一点点烂掉的日子很是难熬吧。 转眼冬去春来，石岚赶在迎春花开之时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李铁柱高兴的找不着北，洗三时摆酒广宴宾客，刘家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当日，韩氏对着镜子整理华服，掐着时辰准备出门，一个垂髻丫鬟匆忙来报，“春姨娘怕是不成了。” 韩氏抬手扶了下隐在鬓发之间的金簪，不耐烦的嘀咕了声‘晦气，’命管家随便裹卷席子处理之后，踏上马车，赶着去赴增光添喜的洗三宴去了。 飘忽离开这具身体，石岚有些怅然若失，看着眼前飘散着稀薄雾气的空间，久久没有言语。 不远处，鸣霄见她失神的模样，下意识看了下空无一物的右侧方，察觉那里早已没有昊泽的身影，心里不禁腹诽了句矫情，明明就很在意，偏偏人来了，他却躲起来不见了。 “这次任务完成很好，许愿人很感激你，为了谢谢你帮她生下孩子还帮她找到了家人，她委托我送给你一份祝福。” 鸣霄的话让石岚立刻将残留的情绪抛开，理智重新回归，“祝福？这对我有什么用？” 鸣霄抬了下前爪，一道金光好似水波将她笼罩，随即如烟雾般消散，“这道祝福可以增加些许运势，那些能够重生或者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人大多都拥有极高的运势。” 石岚明了的点了下头，随即动了动身体，除了刚才浑身一暖之外，再没有什么感觉了。 鸣霄瞥了眼蹙眉狐疑的石岚，毛爪一扬，只见安放在石岚手心里的石头慢悠悠的飘向不远的石台，那上面还有几块石头，那是石岚之前做任务时拿回来的。 “接下来要继续还是休息一会儿。” 石岚微皱了下眉头，接连做了几个任务，她有点累了，不过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可是为了活着，她清楚不能懈怠，只有努力才能更加长久的活着。 “不了，我还是继续任务吧。” 鸣霄动作顿了下，不过还是应她要求挥了下爪，很快一阵熟悉的眩晕感，石岚顺从的闭上眼睛进入下面的世界。 “女郎，女郎。” 石岚皱紧眉头，扶着几近撕裂疼痛的额头，睁开眼睛。 一个年约四旬容貌普通的妇人轻柔的拍着她的肩膀，爱怜的看着她。 石岚动了动，脑袋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本欲起来的身体一僵，又倒了回去。 妇人忙拿过一个木枕放到她身后，又小扶她靠过去，尽量不让她太过难受。 “女郎这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石岚微微颔首，看着面前的妇人，胸口陡然涌出一股酸楚。 “那就好，”妇人眼角有些湿润，嘴角露出舒心的笑意，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女郎还是想开些吧，滕侍之事王上已经下了旨意，郎主如今只顾着自己的官位，哪里会想到女郎的委屈，女郎这般也只是平白苦着自己罢了。” 石岚蹙眉，现下她对这妇人所说之事一无所知，还是先打发她出去，接收原主记忆再说。 “我饿了。” 听到石岚说饿，妇人立时喜上眉梢，转身朝外走，嘴里还道：“女郎且候一会儿，我马上做些吃食过来。” 石岚神色恹恹的点头，闭眼养神，待到耳边再无一丝声响，她才放心，开始接受原主的记忆 这是一个五国并立的时代，梁、姜、越、赵、魏五国中，赵国最强，赵王正值盛年，且好武爱勇，赵国的百姓在他的带动下几乎全国皆兵，越国稍弱，但国内学术之风盛行，各国的阴谋家有六七成都是来自这里，梁国地处偏远，虽人口稀少，但个个彪悍异常，让人不敢小觑，姜国和魏国势力稍弱，又分处三国的交界，面对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强国，难免行事有些气短。 原主石岚出生在姜国，其母姬氏是大族之女，只是在生下她后不久，体弱去世了，其父又娶了另一士族周氏女为继妻，生下一儿一女，分别叫石朗、石瑶。 原主十六岁时，赵国王后病逝，姜王为表附属诚意献上自己最宠爱的端阳公主，赵王早就听闻端阳公主美貌的大名，接到姜王递交的国书心情大畅，言道既然结为姻亲，日后梁国若是再犯，赵国会派精兵助姜国一臂之力。 姜王大喜，端阳公主的陪嫁等级立时又高了一些，媵侍相应的又添两名，原主很倒霉的进了那多的名单里。 原主听闻这个消息，只说了句绝不做媵之后便晕倒在地，醒来后也不肯进食，石父被周氏撺掇，过来冷言冷语的警告她，如果任性就杀了从小照顾她长大的阿平。 第35章 媵侍的一丈红（二） 阿平是姬氏的陪嫁侍婢，原主是她起早贪黑一手照顾大的，原主不忍为她操劳半生的阿平丧命，只得带着屈辱忍了下来。 六个月后，原主跟随送嫁车队离开姜国，来到赵国。 初一来到赵国，原主就打定主意不伺候赵王，为此她特地搬到距离端阳公主居住的翊翎宫最远最简陋的院子。 端阳公主哪里会管这些身份地位的媵，在她看来那些都是跟她抢男人的，她巴不得多几个像原主这样假清高的。 端阳公主的沉默让原主得到了一年安静的生活，一年后，端阳公主被魏国来的元芸斗败，赵王吃腻了端阳这种美艳高傲的大餐，改喝元芸那道活泼娇俏的清粥了。 端阳公主懊恼怨恨之余，想起了不争不抢，遗世独立的原主来。 端阳命人找来原主，要她侍奉赵王，原主自然不肯，端阳气怒之下掐断了她的月供，原主在石家虽也受周氏以及她的一对儿女挤兑，可从来没挨过饿，坚持几日，奄奄一息之时无奈妥协了。 之后的某天，经过端阳公主的运作，原主偶然邂逅了赵王，赵王看到清丽不可方物的原主立刻动心了。 一夜之后，赵王食髓知味，竟然对原主起了兴趣，不但封了美人，还接连宠幸三天，元芸听闻，立刻又是弹琴又卖弄风情，硬生生将赵王拉了回去。 三日后，原主的小院闯进来一群宫婢，一阵翻找之后将原主绑到赵王和一群宫妃跟前，看着宫婢手里的小人和元芸的生辰八字，原主有口难辩，只能求端阳公主相救，可端阳只冷漠的瞟了她一眼，竟然对赵王说依照规矩行事，博得了赵王的赞赏。 看着这样淡漠袖手的端阳和偎在赵王身边佯作柔弱却笑得极其张扬的元芸，原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王一时兴起的另眼相待，让这两位起了防备之心，元芸出手暗害，而端阳选择冷眼旁观。 原主绝望的被宫婢拖走，明明是奉端阳的命侍奉赵王，结果却被当做无关轻重的棋子，随手丢弃。 原主瞪着面前高耸的殿宇，带着深深的怨恨被活生生杖毙在石阶下，鲜红的血液好似一条艳丽的绸带流淌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接受完这段记忆，石岚长长的吐了口气，那满地的红好像挥之不去的红纱，萦绕在眼前，这让她心里好像堵了块石头一样的难受。 门外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阿平端着煮好的粟米粥放到床边的桌几上，“女郎，这粟米粥熬得极烂，配上个刚渍好的青瓜，你且用些。” 石岚低低应了声，掀开被子，往桌几边凑了凑，原主也不知饿了多久，这会儿附身过来的石岚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这个时代的饭食实在太过简陋，粟米这种东西吃起来并不可口，石岚微蹙着眉，一口口喝下温热的粥，心里在思索如何为原主找回公道。 经过了几个世界，原主是石岚见过死得最惨的一个，活生生被人用木杖将五脏六腑打碎，那种想死偏又死不了，只能等着血液全部流干的痛苦，单凭接收到的记忆就已经让石岚无法忍受，更何况原主这个亲身体验的人呢。 食之无味的喝完粥，石岚放下调羹，抬头看着阿平，依照原主从前的习惯道：“妪，阿岚不懂事，让你伤心了。” 阿平喉头一紧，酸涩的眼眶立刻红了，“女郎快别这么说，只要女郎安好，奴就是死了也是甘愿的。” 石岚低低一叹，明白她这些话是出自真心，当初阿平也跟着原主去了赵国，只是在路上她水土不服，染了病症，还没到赵国就病逝了，临去前还一直放心不下原主。 “妪身体康健，定能长寿安康，这样的丧气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石岚垂下眼眸，掩下眼底的复杂，低声道。 阿平极快的摸了摸眼角的水光，强笑道：“女郎说得是，适才是奴失态了。” 石岚心里微微一叹，却也没再多说。 翌日清晨，石岚对镜将垂腰长发松松的束好，打量着镜中的容颜。 昏浊不清的镜面中隐约可见白皙如玉的精致面容上，点漆入墨的黑眸冷漠的看着镜外的一切。 石岚与镜中的黑眸默默对视，良久她淡淡一笑，甩着长及膝窝的袖子，带上覆着薄纱的斗笠，迈步走了出去。 阿平紧跟在石岚身后，经过嘈杂热闹的街市，穿过一条条巷道，阿平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女郎，我们这是要去哪？” 石岚微侧了下头，眯眼看着不远处肃穆大气的屋宇，低声道：“我们去拜见我的表舅。” 阿平讶然的微张着嘴，看着薄纱遮面的石岚，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石岚没有回头，也知道阿平心里的疑惑，原主从小就不喜欢这个离经叛道的表舅，对他抛弃士族的身份做了祝巫的行为很不理解，再加上石父对他总是带着半遮半掩的厌恶，导致原主一生只见了这个表舅两三面而已。 可就是这仅有的两三面，让石岚感觉到这位表舅对原主的喜欢和疼爱，况且石岚对他所会的巫术很感兴趣。 这个时代对鬼神之说有很深的研究，石岚要想实现原主的愿望，只凭她目前所学有些困难，不过若是加上神秘莫测的巫术，那就很容易了。 轻轻叩响紧闭的大门，几息后门由内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转着骨碌碌的眼睛看向石岚，不等石岚答话，径自说道：“我家郎主身体不适不见外客，女郎请回吧。” 石岚看着鼓着包子脸的小童，微微一笑，“我姓石，劳烦小郎回禀，就说族内晚辈前来拜访。” 小童皱起眉头，不满的看了石岚一眼，‘砰’的将门合拢，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越来越远。 片刻之后，小童重新将门打开，脸上带着快速跑动之后的绯红，“郎主请两位进去说话。” 石岚点了下头，随着小童穿过郁葱茂密的竹林，来到竹木搭建的小楼前。 小童恭敬的朝竹楼行了个礼，慢慢退了下去。 石岚摘下斗笠，侧头示意阿平原地等候，独自一人走进小搂。 一进门，石岚便看到如玉男子白衣墨发的歪坐在榻上，修长的眼眸斜挑着看她，嫣红的唇瓣微挑，像是欢喜又像是故作掩饰。 石岚嘴角含笑，缓步走到榻边，屈身一礼，“表舅安好。” 姬琅扔下手里把玩的那枚黑色棋子，略正了正姿势，抬手示意她起身，“许久不见，阿岚比以前懂礼了。” 第36章 媵侍的一丈红（三） 石岚理了袖袍，跪坐一旁的榻上，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此时距离原主上次见他已经过了八九年之久。 “表舅，阿岚已经十六了。” 言下之意，她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了。 姬琅颔首道：“是了，阿岚这般年纪的姑子也该找个夫主了。” 石岚俏脸一僵，姬琅贵为姜国大巫，他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入陪嫁赵国的媵侍名单？偏还来说这种话刺她。 “表舅说的是，不过阿岚的夫主早已由陛下选定。” 姬琅翘起嘴角，脸上带着不以为然，“你若不愿，我代你推了便是。” “……” 忽然间，石岚心里对原主的死极为不值，她为了亲近冷漠疏离的父亲，远离这位对她喜爱的表舅，可到头来原主心心念念的父亲亲手将她推上死亡之路，而这位表舅只听她提了一嘴便要出手维护。 孰近孰远，一目了然。 “表舅的好意，阿岚心领了。赵王乃当世大丈夫，阿岚的夫主当是这样顶天立地的郎君，阿岚愿随公主远嫁，”石岚平复心中的波澜，拿起放在一旁的棋子，轻巧落在的棋盘上。 姬琅斜睨着眼睛看她半晌，见她面上并没有隐忍的哀色才放下心来，“昨日听你父亲这样说时，我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的确是我多心了。” 石岚心里又是一叹，面上却露出笑容，“表舅，阿岚今日过来是有事相求。” 姬琅举手落下一枚黑子，将石岚刚刚盘活的攻势拦了下来，“何事？” 石岚抿嘴，再落一子，“赵国路远迢迢，阿岚一人孤身在外，想学些东西傍身。” 姬琅盯着棋盘，因为思索声音有些飘忽，“想学什么，自有人为你张罗，为何要求到我这里？” 石岚待他落子后，紧跟落下，清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姬琅，“阿岚想学表舅的巫术。” 姬琅终于将黑墨般的眼眸抬起，定定的看着石岚，“为何有这念头？” 石岚将单薄的身体挺直，姣好精致的面容却带着小女儿的狡黠，“那当初表舅为何有这样的念头？” 姬琅沉默良久，忽然弯起一直斜挑着的唇角，朗声笑了起来，本就歪坐着的身姿更是向后仰了些，“好，问得好。阿岚真是长大了，有了阿姐当年的一丝风采。” 石岚看着这样的男子一默，虽说时下讲究放浪洒脱，不拘小节，可他这么大喇喇的歪倒在榻上，丝毫不顾及她这个晚辈的姿态，真的好吗？ “那表舅这是答应了？” 姬琅长笑之后，将身体坐正，本是飞舞张扬的眉眼一肃，“阿岚，既要学就要拿出个样子来。明日起你便留在我府上，直到出嫁前方可归家。你可能做到？” 石岚含笑起身，双手做揖，深深一礼，“喏！” 成功走出第一步，石岚心情极好，带着阿平返回石府，收拾几件随身衣服，留下一封书信算通知了石父，然后春风得意的来到姬府。 小童在她离开的这段期间已经得知石岚的身份，恭敬将她带到住所之后就火烧屁股的跑了。 石岚含笑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姬府的生活简单而又忙碌，巫术的神秘和高深远超她的预期，石岚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姬琅教授给她的各种巫术。 从疗伤到祈福，从感知天象到沟通天地，石岚一点点探索这个从未接触过的神奇领域。 转眼过了两个月，石岚顶着烈日在阳光下翩然起舞，两步外，一脸严肃的姬琅手持小手指粗细的竹条，不时在她动作不规范时轻轻敲打在她小腿上。 细微的刺痛转瞬蔓延整个腿部，石岚咬紧牙，极力回想适才姬琅如仙人漫步轻舞的姿态。 因为修习混沌诀的缘故，石岚五感敏锐，记忆力超群，姬琅只跳一遍她便轻松牢记，只是苦于四肢不协调，即便脑中清楚，可动作却总是无法伸展到预想的位置。 好在她韧性足够，忍疼能力也强，经受几次小竹棍的敲打之后，动作极为繁复的祝祈舞总算烙印在身体深处。 这样的成绩在石岚看来，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可对于姬琅来说，她是个极好的大巫苗子，毕竟九成九的祝巫不过也只能修习些疗伤、安神之法，而石岚的天赋万中无一，短短三日可与天地生出感应，一个月可沟通天地，如今可在祝祈时牵动一线勾连天地的气机，如此能力足可以成为超越自己的大巫，如果修炼有成，便是祖巫也当得。 至此他才真正动了爱才之心，有心劝说石岚，要她留在姜国。 一段舞毕，石岚将袖袍拉高，盖住因舒展舞姿而露出的白瓷般的手臂，白嫩的脸颊因为剧烈的舞蹈，染上一抹艳丽的嫣红，惹得跑来回禀事情的小童不时的拿眼偷看。 一旁姬琅察觉小童的异样，冷冷扫了一眼，“何事？” 小童一惊，忙正了正神色，垂眉敛目躬身道：“禀郎主，端阳公主派人请女郎入宫一叙。” 姬琅不悦的皱了下眉，想起从宫中流传出来关于端阳品行的议论，想要回绝。 石岚轻喘着走近，开口道：“请来人稍后，我去去就来。” 小童躬身唱喏离开，姬琅不满的瞪了石岚一眼，“端阳性子高傲跋扈，你此去定没好事。你若不愿不必勉强。” 石岚含笑，“表舅，日后我去了赵国，与端阳公主同在一处，这时候亲近些，总是好的。” 姬琅眼眸一扫，不屑的道：“世间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又不独赵王一人，姜国儿郎总有一个是你能看中的。赵国路远，且端阳性恶，不若你就留在这里，我再为你另寻个夫主便是。” 石岚莞尔一笑，心里暗暗吐槽，那个人渣哪里算大丈夫，不过不去赵国她又怎能狠虐端阳和元芸这两个贱人呢。 侧眸看到姬琅板着一张俊脸，衣袂翻飞让他本就挺拔的身姿如宁折不弯的松竹，石岚心里一软，伸手去拉姬琅飞扬的衣袖，“表舅心疼我，我知道。只是阿岚心意已定，即便有再好的儿郎，也入不得阿岚的眼。” 姬琅气不顺，冷哼一声，抬手抽回被她拽着的衣袖，傲娇的踩着木履走了。 石岚无奈摇了摇头，整了整迎风翩然的裙裾，返回她暂时的客房。 第37章 媵侍的一丈红（四） 石岚无奈，返回住处打理好自己，便跟着过来请人的白面寺人来到姜国王宫。 姜国武力相对较弱，但因善于经营，多年下来，国库还算殷实。可是随着姜王年纪渐长，喜好奢华之风的兴趣渐浓，宫里的侍婢和寺人们为迎和他的喜好，整个宫宇摆满了从各地搜罗来的奇石，再搭配上簇蔟鲜花形成一步一景，一处一繁花的独特景致。 石岚垂着眉眼安静的走着，眼角余光留意到周围来往的宫婢，俱是衣着光鲜，佩戴的服饰也以繁复华丽为主。 看着这样的情形，石岚脑中思绪不住的发散。姜王这样不计成本的败家，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够花，也难怪他得知赵王肯派兵帮着攻打梁国就拼命往上加美人了。 只是他不知，像赵王那样爱好武勇的男人，美人固然爱，但他更爱征服别国，扩大版图的成就感。 寺人一直走在石岚前面半步远的位置，石岚静静跟在后面走了好一会儿，耳边隐隐传来女子的轻笑漫语。 心知是到了端阳的升霞殿，石岚略放慢脚步，让适才有些急促的呼吸平稳了不少。 随着靠近，适才听到的欢笑声越发清晰入耳，寺人入内禀报时，石岚听到里面声音一静，随后一个傲慢倨傲的女声道：“让她进来。” 这声音刚一入耳，石岚胸口立刻泛起一波波如同火灼般的怨恨浪潮。 石岚知道这是原主对端阳的怨恨，抬手压了压胸口，确定面上不会流露出异样情绪之后，才缓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还不曾见礼，娇俏的女声立刻响起：“这就是石郡守家的嫡女？” 这声音虽然活泼娇憨，但话语中却透着嘲讽和轻视。 石岚不动声色，垂眸上前，如同没听见一样，面朝正位，敛襟行礼，“石氏阿岚见过端阳公主。” 端阳公主端坐上面的榻几，带着挑剔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石岚。 精致秀美的五官，不亚于自己的白皙肌肤，乌黑的墨发丰盈饱满，纤细的腰身如风摆杨柳，一袭白衣更是衬出她不同旁人的清冷与孤高。 这是个绝色美人，端阳暗暗做了评价，对石岚的忌惮增加许多，面上多少带出阴沉之色。 “阿岚不必多礼。” 石岚直起弯下的柳腰，束手娉婷立于一侧。 端阳公主扫了眼殿中因为石岚的到来而沉默的几个贵女，将目光转向适才被石岚扫了面子的贵女，道：“阿蕊，如今石郡守已经升为谏大夫，日后可不要再喊错了。” “是，谢公主提醒，”娇俏声音再度响起，只不过这次带着恭敬与阿谀。 石岚顺着声音看去，那名叫阿蕊的贵女年纪并不大，一张鹅蛋脸，眉眼说不上多好看，但肤质极好，阳光透进来，打在她脸上似乎带着淡淡的光华。 石岚微蹙眉，原主从来不出府门，与别家贵女并没有交集，这个阿蕊为何刚一见面就给她难堪？ 石岚心中默默盘算，那叫阿蕊的却忍不了。 眼波流转，阿蕊看向好似木桩似的石岚，“石氏阿岚，听说你不情愿远嫁的，为此还绝食三天，这事可是真的？” 石岚微微一哂，能将这种恨不得捂起来的事说出去的除了石家看她不顺眼的周氏和那对姐弟，就再没别人。 阿蕊跟石瑶年纪相仿，又同是贵女出身，平日难免会有交集，估计石瑶这段时间背地里跟她嚼了舌根，说自己的坏话，让阿蕊对自己印象极差，这才进而挑衅。 “阿蕊慎言！能得陛下钦赐，让阿岚有幸侍奉在端阳公主身边，阿岚不知道有多欢喜，又怎会做出绝食这种傻事，”石岚语调亲切，但脸上却是我看你小，不跟你计较的表情。 阿蕊心口一堵，想起石瑶说过石岚极瞧不起去赵国做媵的话，再看着石岚满脸的感恩与欢喜，一时间她也有些分不清到底谁说得是真的。 石岚见她面露迟疑，立刻开始上起眼药，“自从得知能够陪伴公主之后，我便求到表舅门下，姜国与赵国远隔千里，我担心公主会水土不服，进而影响贵体安康，这段时间我一直跟着表舅学习调养之法，为得就是日后能够更妥帖的照顾公主，”说着，石岚又朝端阳一礼，“还望公主不要嫌弃阿岚的微薄之力。” 石岚的话音刚落，端阳便起身走到石岚跟前弯腰将她扶起，嘴里感叹道：“阿岚有心了。” 石岚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嫣红的唇瓣微抿，白净如玉的脸颊带着一抹红，“公主不嫌弃就好。” 端阳总是骄傲昂着的头微微垂下，一双明眸仔细的打量着略低她一线的石岚，看着这个姿容不逊于自己半分的美人垂眉敛眸，沉静温婉的立在身边，端阳心里升起一丝好感。 身为公主，她从小锦衣玉食、仆婢环绕，可以说是躺在富贵堆里长大的，可就是这样的富贵人却没有权利主宰自己的人生，年纪一到就只能听凭陛下摆布，嫁到远隔千里的赵国。 没人开解她甫一得知自己要远嫁时的惊慌害怕，也没人关心她远嫁，离开自小生活的地方之后会过怎么样。 可是突然间，有一个人告诉她，自己正在默默关心着她，并且为了她每天都在努力，只为了远嫁之后能更好的照顾她时，端阳的心软了。 石岚看着自己的裙摆，心里在暗自打鼓，这个端阳该不会怀疑什么了吧？ 姬琅是大巫，端阳既然知道她在姬府，那她修习巫术的事就瞒不住，现在也只能推到医术上，反正这段时间外伤和普通的病症，她若是肯耗费点精血也不是不能治好。 石岚满脑子胡思乱想，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拉起她的。 石岚顺着手臂看去，是端阳柔和的眼眸，“阿岚这般念着我，本宫又怎会嫌弃，”说着话，端阳牵着石岚来到自己的坐榻旁，早有识得眼色的宫婢将榻放在公主的桌几边。 石岚跟着端阳一同落座，下手边的几个贵女同时脸色一变，从来颐指气使，从不将人放在眼里的端阳竟然会如此亲近石岚，这让在场的众人始料不及，尤其是阿蕊，同为即将跟随远嫁的媵侍之一，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慌了。 石岚淡淡扫了眼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阿蕊，温柔娴静的眸子默默转到面前的桌几上。 第38章媵侍的一丈红（五） 宫中的聚会本就是看上位者的眼色行事，端阳的态度决定了贵女们对待石岚的方式。 石岚对与她浅笑低语的贵女投桃报李，嘴角含笑，态度谦和的与之回应，似乎之前贵女们似有若无的针对不曾发生。 一场宫宴在众人的谈笑中结束，散席之时，众贵女结伴退出升霞殿，石岚待到众人离开，才转身折返殿中。 端阳公主招待了一天，感觉很是疲累，众女一离开，她便准备回到寝殿小憩一会儿。 石岚轻移莲步，上前拦下她的去路，“公主稍后，阿岚有话想说。” “什么事？”端阳被拦了去路，一双秀眉立刻不耐烦的皱起来，觉得石岚恃宠生娇，不成大器。 看到这样明显厌烦的表情，石岚哪里不知道端阳心里的想法，只是有些事她不能退，毕竟今天的事不过是个开端，若不借此加深端阳的印象，等到远嫁之时有些事就不好做了。 “公主，阿岚观你气色不佳，近日是不是头部有些不适，严重时耳朵偶有嗡鸣声？”石岚俯身一礼，快速问道。 端阳本欲唤人将她拉开的手一顿，妩媚的眼睛危险凌厉的扫向石岚，“你如何得知？” 石岚头微垂，眼睛看着束着端阳细腰的白玉腰带，“公主面色虽白，但黯淡，嘴唇红晕，却稍显不太自然，这些都是头疾的先兆，另外适才大家谈笑时，声音稍微大些，公主便微皱眉头，这说明您的头在隐隐作痛。” 端阳听她分析的有理有据，不禁十分惊讶。 “不错，本宫这些时日总是头痛，只是不太严重，阿岚可有良方缓解本宫之痛。” 石岚抬起头，清澄明澈的眸子细细的看着端阳的面庞，几息后，才开口道：“公主多思多虑，心火旺盛，阿岚请公主放开心怀，如此才能减少病痛。” 说白了就是少寻思那些没用的，反正都要嫁，保持心情愉快，要不然疼死你。 端阳却被她说得眉心一凝，神色变得有些哀伤，刚要说什么，适才出去送贵女的宫婢便走了过来。 端阳忙收起面上的哀色，张扬妩媚的脸上露出傲睨的神色，“行了，你说得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石岚五感敏锐，早听到身后的声响，也没做声，只是行了个礼便随着刚刚走近的宫婢离开了。 端阳定定的看着那广袖飞舞，单薄却也飘逸的背影，脑中纷乱。 之前之所以会叫石岚过来，是因为听齐家阿蕊说她暂住姬府是为了寻求庇护，以求不做媵，远嫁赵国。 端阳何许人，自从定下远嫁日期，姜王恨不得将这个女儿供起来，所以一听到齐蕊的话便立刻命人将她找来，为得是折辱一番，再告诉她旨意一下，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跟随一同前往赵国。 所以见面时才默许了齐蕊的挑衅，可是在听到她说不是怯嫁，而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去学调养之术时，端阳虽未当真却也感念她的那份心意，所以对她温和少许。 只是没想到，这个石岚是个真有本事的，不过才学了区区两三个月，就能察觉她的病症，这不能不让人惊讶。 且不提端阳心里的百转千回，石岚返回姬府之后，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轻易的放过周氏和石瑶，毕竟原主之所以被推上远嫁这条路，周氏在其中可是做了不少手脚，否则只凭她一个区区郡守之女如何能列入媵侍的名单。 于是，挑了一天，石岚特地回了趟石府。 久未归家的女儿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要拜见长辈，石府当家做主的只有石父和周氏，石岚长裙摇曳，衣袖飘飘的来到周氏所住的院落，刚好石父也在，看着慈爱安抚绕着膝边石朗的石父以及坐在一旁巧笑嫣然撒着娇的石瑶，石岚心中一片冷然。 且笑着吧，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周氏察觉到门帘晃动的声响，侧头看了过去，见是石岚，圆圆的脸上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成笑意慢慢的样子，“是阿岚啊，快些过来坐。” 石岚看着她佯作热情的招手，微微一笑，依着她期望的那样走过去，屈膝给石父和周氏一一施礼。 周氏享受完石岚的礼后，才怜爱的伸手将她拉起，石岚顺势紧靠着坐在她的身边，纤白的手指灵巧的向后摸索，很快摸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阿岚啊，你这一去就是三个月，眼看公主外嫁的时间就要到了，阿母想着还是搬回来住吧，”周氏一脸慈爱的看着石岚，“你出嫁在即，准备的东西还是要你满意才好。” 石岚心里暗自冷笑，原主的阿母早就死了，周氏充其量也就是个假母而已。 不过面上，石岚却挂着感激的笑意，“多谢您记挂，嫁妆的事就劳您费心了，”接着石岚又显出一丝为难，“只是归家之事却要表舅同意，之前他就说了要等我出嫁时才放我归家，您也知道表舅性子古怪，若是他不高兴，恐怕会惊动陛下。” 周氏的脸一僵，笑容变得极不自然，姬琅名头太大，她可不敢擅自插嘴。 一旁石父听到石岚提起姬琅，满脸的不耐，皱眉瞥了一眼，冷声道：“行了，既然不愿回来那就住那儿吧，到时候我命人把陪嫁一并给你送去。” 这是让石岚再不用回来的意思了吗？ “是，阿耶，”石岚眼中寒光一闪，很快又恢复温柔娴静的模样。 一直坐着看戏的石瑶翘着嘴角，一脸嘲讽的看着石岚。 石岚瞧见石瑶自觉高了自己一等的模样微微一笑，修长手指快速绕了两圈，将手里的长发藏好，起身走向石瑶。 “一段时间不见，阿瑶长的越发出众了。” 石瑶骄傲的抬起下颌，睨着跟周氏一模一样的丹凤眼，不屑的扫了眼温婉柔静的石岚，不咸不淡的回了句“阿姐谬赞了。” 石岚也不生气，只是抬手轻抚石瑶拢在身后的发丝，石瑶厌恶的侧头躲避，无奈石岚出手如电，躲闪间，石岚已将她的头发从头捋了一遍。 捏着手里的细软发丝，石岚嘴角翘成优美的弧度，斜眼看了石父一眼，心里觉得很是腻歪。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石岚也懒得搭理这讨厌的一家子，随便寒暄几句，又刺了石父两句，便在石父恨恼的目光中，悠然离去。 第39章 媵侍的一丈红（六） 回到姬府，石岚并不急着动手，每日里依旧跟着姬琅修习巫术。 半个月后，满月的清辉洒满庭院，石岚沐浴更衣，在月下翩然起舞。 舞毕，确定自己已经牵动那一丝神秘的气机之后，石岚拿出从石府弄来的发丝，乌黑粗硬的那一根是周氏的，石岚嘴里念念有词，纤白的手指在发丝上轻轻一抹，顷刻间发丝好似飞灰一般化为点点烟尘，消散在空气中。 石岚眯着眼，轻喘着，感受到那缕夹着恶意的意念直直的朝着石府方向而去时，苍白的唇瓣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 没过三日，小童跑来禀报，说石家郎主前来拜见，此时石岚正安坐在姬琅身边，手里还拿着卷关于驱鬼、破邪、招魂的书简。 姬琅侧头看向石岚，石岚垂头专注的盯着竹简，阳光透过缝隙丝丝缕缕的照射进来，光斑斜斜的打在她的脸上，明明该是温暖无比，可姬琅却从中看出一缕阴凉的寒意。 “你不高兴见他？” 姬琅生性洒脱，为人极其任性，但对在意的人却极好，石岚恰好在他在意的行列。 石岚低低一笑，反问他：“难道表舅高兴见他？” 姬琅撇撇嘴，没说话。 自然是不高兴的，可是他是姐姐的夫主，又是阿岚的阿耶，他就算再不高兴也得给上几分颜面。 石岚放下书简，将斜倚在桌几上的身体坐正，“表舅还是见一见吧，他的来意我大概知晓。” 说着石岚眼珠一转，少女的狡黠不经意倾泻而出。 姬琅挑了下眉，唇角一扬，与石岚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露出风流不羁的张扬，“也罢，就听阿岚的。” 很快，石父走了进来。 一进门便拱手作揖，道：“小郎救我，”目光微抬，正好看到石岚安坐一旁，他一怔，似乎对她在这里很惊讶，不过他毕竟在官场打滚几十年的人，只一瞬便收起讶然，脸上露出不太自然的慈爱之色，“阿岚也在啊。” 石岚起身，行礼，道了声“阿耶”之后，又坐了回去。 石父看着她这样的举动，神态立刻不自然了起来。 石岚刚才一连串的动作，虽说礼数周全，可她态度轻漫淡漠，根本没有久未见面的父女重逢后的喜悦。 姬琅冷眼看着这一幕，漆黑的眼睛冷冷的眯了下，一丝冷光乍现即逝。 “谏大夫所来为何？” 姬琅声音有着高高在上的漠然，石父脸上一热，却根本顾不得羞窘，想到家中周氏好似疯癫一般，满嘴胡话，甚至话语中还带出已故姬氏的情景，石父就恨不得从未娶过这个女人。 “家中内子患病，还请大巫出手相救，”石父躬身长揖，面上因焦急而染上一丝红晕。 姬琅斜睨了眼石岚，见她只低着头看着书简，全然未曾注意的模样，想了想，便懒洋洋的从榻上起身。 “也罢，要我出手也不是不可，只是再过些时日阿岚就要出嫁，这陪嫁……” 石父立刻接道：“阿岚是嫡女，陪嫁自然不能含糊，必照着其余远嫁的媵侍规格，只多不少。” 姬琅满意点了点头，“阿姐的嫁妆另算。” 石父点头应是，心里一苦，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姬琅见他答得痛快，也不好太过为难，不过知道阿岚将会得到相当于石父的大半身价，心情是极好的。 于是他衣袂飘飘的走了出去，身后跟着耷拉着脸的石父。 能跟随端阳去赵国的媵侍，家中都是食邑两千石的大族，石父从前不过是个小小的郡守，就是如今升到谏大夫也不过食邑八百石，若真是比照那些人家的陪嫁，往后的几年他都得勒紧腰带的过。 适才他答应时就想着拿姬氏当初带过来的嫁妆塞进去充数，结果姬琅精明，一下子断了他的念想。 石岚看着石父灰头土脸的背影，冷冷一笑。 周氏的病可是不好治呢，须得以亲近之人的精血熬制汤药，徐徐调理才能好转，若是再遇到什么大喜大悲之事，稍一刺激，这种病症可是还会复发的。 阿耶啊，到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傍晚. 石岚停下曼舞翩翩的脚步，白净的脸上有着一些细汗，姬琅宽服长袍，驭风而来，转瞬立在石岚面前。 石岚气定神闲的结果阿平递来的湿帕子抹了抹脸，然后才转向姬琅，“表舅回来了。” 姬琅神色复杂的看着石岚，乌黑澄澈的眼眸酝酿这无声的风暴。 石岚命担忧不已的阿平退下后，步履轻盈的走到一旁的桌几，斟了杯温热适口的浆水，缓步走来。 “表舅查出周氏的病症所在了，是吗？” 石岚伸臂将浆水奉上，可姬琅双臂紧贴着身侧，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 石岚也不勉强，小小的脑袋微扬，乌黑的眼睛直视着姬琅，道：“表舅这样是猜出来了吧？没错，周氏的病的确与我有关。” 石岚痛快果决的承认，让姬琅心里一颤，定定的看着她许久，才缓缓道：“你可知道行那等阴损巫术是要耗费自身精血，折损自己寿元的？” 石岚点了点头，就因为担心太过损耗，所以她才只挑起石府因周氏而死之人迟迟滞留不去的冤魂，让她们自行选择要不要报仇，没想到周氏作孽太深，才三日就已经被折磨的神志不清了。 看着坚定非常的石岚，姬琅低低叹了口气，他了解石岚，只要是打定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的犟劲可以让她修行一日千里，也可能成为毁灭她的根源。 “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你的精血也需要时间回复，”姬琅心中有着千万句劝告，可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此时他也有些后悔，不知道这般倾囊相授会不会毁了他这个聪慧的晚辈。 石岚抿嘴，无声的笑了，眼底有着深沉的感动。 这个表舅是真的疼她，心疼到明知道犯了禁忌也还不忍说句重话。 转眼过了半个月，周氏的病症好了许多，偶尔清醒能够认清周围的人，可多半还是糊涂着。 这一日，传来了石岚一直在等的消息，宫中遣人请她入宫了。 第40章媵侍的一丈红（七） 石岚跟随寺人来到升霞殿，此时殿中十分安静，几个宫婢恭敬的静立一侧，殿内几乎针落可闻。 石岚静静立于殿中，目光一一扫过殿中摆放的精巧摆件，身后传来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石岚转身望去，端阳蹙着眉，满脸疲累的走了过来。 “石氏阿岚见过端阳公主。” 端阳随意摆了摆衣袖，由宫婢扶着坐在榻上，“阿岚，过来说话。” 石岚直起屈着的膝盖，坐在宫婢放好的榻几上。 “阿岚，前次说起头疾你头头是道，不知可有良方化解一二，”端阳歪倚着桌几，皓白的手腕撑着簪着华丽头饰的脑袋，细弱的脖颈微弯，白皙的面容有着不易察觉的疲累。 石岚仔细看着端阳，似乎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端阳也不怒，只懒懒抬着眼眸，瞅着石岚，看似无谓的样子。 可石岚又岂会被她这样的假象欺骗，端阳何许人，若不是疼痛太过且又无人可医，她会这般纡尊降贵，柔声细语？ “那时我就说过，公主需得少思，可公主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端阳不耐烦的皱了下眉，石岚当即停住规劝，“近日我跟表舅学了些手法，可缓解疼痛，若公主愿意，阿岚愿一试。” 端阳眼眸微阖，想到姬琅高明的巫术，恹恹的道：“试试也无妨。” 石岚起身净手，请端阳卧到榻上，又摘下那些紧绷着头皮的发簪，手指轻柔的在她头部按压起来。 一刻钟后，石岚将力道放轻，耳边传来端阳细微悠长的鼾声。 一旁侍候在侧的宫婢眼露惊奇，嫣红的嘴唇惊讶的微张着，似乎不敢相信公主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石岚小心起身，示意宫婢将锦被盖好，自己悄然退了出去。 坐在回返姬府的马车上，石岚微微笑了起来。 这个时代，书籍是最宝贵的财富，前朝灭亡早就了如今的五国鼎立，可也损毁了大量珍贵书籍，五国中寻常人根本没有资格识字，贵族中能够识文断字倒是不少，可终究不如没有文学鼎盛之时的见识与远见。 当世藏书最多的要数前朝士族定居最多的越国，许多秘录典藏都只藏在这些大族藏书楼中 姜国传承不过只两百年，底子到底薄了些，端阳虽是公主，但见识有限，否则怎会做出明知原主是有力臂助，却眼睁睁看着她身死，为敌手添砖加瓦的蠢事。 姬家是传承千年的大族，几经战火洗礼依然屹立不倒，族内藏书楼中涉及各个方面的典籍无数。 当初姬氏远嫁姜国，姬琅跟她感情深厚，跟着一起送嫁过来的，只是姬氏没过几年病逝，姬琅对姬家不满却又无能为力，干脆留在这里研究起了巫术。姬琅虽然放弃士族身份，可他毕竟是姬家嫡支子弟，天资聪颖，遍览群书，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记在脑中的知识有多少。 而石岚有着不下于他的聪颖且因为修炼法诀的缘故，神魂强大，这几个月在姬琅的熏陶下，不但将巫术研究个透，就连那些杂学也都涉猎许多，今日石岚为端阳做得不过是最普通的按摩，只是她的手法很是特别，在姬家也只有当家主母才有资格享受到。 端阳受头疼困扰许久，一觉好眠之后，必然对石岚的印象更加深刻。 第二天一早，寺人再度上门，石岚应邀进入升霞殿时，迎面而来的端阳噙着笑意款款走来，柔软的手指亲热的伸出，拉着石岚的，“阿岚，你可来了。” 石岚屈膝行礼，端阳直接将拉起，到一旁的桌几边坐下。 “好了，快别多礼了。昨日你走后我整整睡了三个时辰，真是多亏你了。” 端阳这样亲近的态度让满殿的宫婢一惊，再看向石岚时，目光已不像从前那么疏离冷淡。 石岚温婉一笑，微垂着眼眸，恭敬回道：“能为公主尽绵薄之力，阿岚很荣幸。” 端阳抬着眼睛看向石岚，心里对她的知情识趣、谨遵尊卑之别十分满意。 “有过要罚，有功就要赏，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石岚抬眸看着端阳，片刻后她起身，郑重的跪倒在端阳脚下，“公主，阿岚的确有事相求。” 端阳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适才的亲热也淡了许多，“说。” 石岚直起身，细瘦的腰身挺得笔直，“阿岚愿随侍公主身侧，为公主分忧，至于旁的还请公主代为周旋。” 石岚这话让端阳一惊，要知道媵侍说白了就是陪嫁过去的妾，既然是妾哪有不侍奉赵王的道理，更何况媵妾不侍奉赵王，在宫里形同宫婢，根本就没有太高的地位，日后岂不是做一辈子奴婢。 “你可想好了？”端阳挺直腰背，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石岚点点头，面上是满满的坚定。 端阳审视的看着她，似乎在思索她话里的真假，慢慢的她起身，将石岚扶起，面上露出一丝柔和，“好吧，只愿你往后不要后悔才好。” 石岚顺着端阳的力道起身，精致秀美的脸庞十分认真，“不会的，望公主成全。” 端阳微微含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一直悬着的提防不知何时放下了许多。 再次服侍端阳小憩之后，石岚返回姬府，心里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 石岚知道自己的长相，这样秀美无双的姿容，如果不向端阳做出对赵王无心的姿态，是无法打消她的戒心的。 石岚很清楚，之前几次任务她都是靠着误打误撞和小聪明完成的，可是这次明显是要宫斗，她一个长在红旗下的阳光少女喊打喊杀实在太过暴力，倒不如躲在端阳身后，让她跟那个元芸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后，再做打算。 日子过得飞快，石岚每日除了去宫中为端阳按摩之外，便沉迷在书简的海洋里，不知不觉离公主远嫁的日期近了。 一日清晨，石岚结束清晨的祝祈舞之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嚣之声，石岚皱了皱眉，扬声道：“妪，去看看怎么回事。” 阿平应声出去，一会儿回来禀报，说是郎主派人送来石岚的陪嫁，姬琅查验过后很不满，要去找石父算账。 石岚不齿的冷笑一声，这个石父可真是无耻，靠卖女儿升了官，却不肯为此多付些财帛。 转念之后，她心里又一暖，姬琅是个洒脱自在的性子，对金银财帛根本不放在心上，可就是这样的自在人却为了她，跟人家为财物起了纷争，只为让她日后可以过得稍稍舒心一些。 两厢对比，孰亲孰远，一目了然。 第41章 媵侍的一丈红（八） “妪，去跟表舅说，不必气恼，我自有办法让阿耶乖乖奉上当初说好的陪嫁。” 石岚嘴角微勾，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 阿平应声离开，没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渐渐停了，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入夜，石岚沐浴更衣，踩着倾泻满地的月光，飘然起舞，黑蓝通透的天空忽然飘过一缕黑云，那云似雾似气，聚散中缓缓飘到石岚头顶的位置。 石岚拿出纤细柔软的发丝，秀气的手指轻轻一甩，那发丝好似陡然一亮，如一道黑光，牵引着上方的黑云直向石府飞去。 石岚定定的看着天空久久不语，刚养回来的好气色转瞬憔悴几分。 “这就是你的办法？”身后清朗低沉的声音响起，石岚背脊一僵，面露苦色，“表舅。” 月光中，姬琅恨恨盯着石岚，“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些阿堵物哪值得耗费自身的寿元图谋。” 石岚刚施完术，此时身体有些虚，起身走动时，踉跄了下才站稳脚跟，“表舅教训的是，只是这个的术我是一定要施的，如今只是将日期提前些罢了。” 姬琅一直站在暗处看着她，自然知道她施的是什么巫术，“这次还是周氏受术？” 石岚摇摇头，“是石瑶，”石岚瞥见姬琅不赞同的表情，便道：“在石家周氏和石瑶最是可恶。表舅，我就要离开这里，恐怕一生都不会回来，若是不在此时报仇，难道还要放着她们在这里快活不成？” 姬琅摇摇头，却没说什么，在他看来谁都没有石岚重要，只要她好就行，管他旁人是死是活，更何况那术并不是什么阴损诡谲的恶术，因此他转身离开时只叮嘱了句，“明日开始按时喝我送来的汤药。” 石岚耸耸肩，算是应下。姬琅不差钱，上次他送来的汤药疗效极佳，三五付后，她损耗的精血就补得七七八八，只是折损的寿元却无力弥补。 两日后的傍晚，石父一改前两日避而不见的做法，主动登了姬府的大门，跟随他一同来的还有七辆装得满满的平头宽舆马车。 石岚没有出去，石父是她的阿耶，陪嫁这种事还是姬琅出面比较好，毕竟石岚的身份让她无法违逆石父的意思。 夜幕降临时，府里重归平静，阿平喜滋滋的从前院跑回来。 听闻石父将前几日送来的陪嫁涨了四五倍之多，石岚撇撇嘴，暗道石父这一家子都是极品，父亲寡冷，假母伪善，妹子浅薄无知，至于那个小郎，有这么一群人陪伴，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原主在这样的家中生活十六年，还能顶住富贵的诱惑，坚持不做媵，实在难得，或许是姬氏基因好，让原主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只可惜莲花虽好，但却不耐风雨，最后落得凄惨凋零的境地。 第二天，石岚修习完毕，来到竹楼，姬琅将昨日探听来的消息讲给她听。 受术后的两日，石瑶在出游时突然神智混乱，将她因为嫉妒暗害某个贵女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传扬开来，如今那家得知之后，已经上告到了姜王处，请陛下圣裁，石父焦头烂额，刚刚升上来的官职可能不保，还得想办法医治闯下大祸的石瑶，而周氏也因为这个发生变故，本已好转的病情急转直下，现在被当做疯妇关在屋子里，再不能出去半步。 石岚静静的听完，心中火烧火燎的感觉淡了些许，心里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牺牲的那些精血和折损的寿元是值得的。 原主其实是恨的，恨将她冷冷抛在一边的父亲，恨面上慈和暗地里阴狠贪婪的周氏，还有那个尖酸刻薄，总喜欢欺负自己的石瑶。 只是她是个不争的性子，面对种种刁难不公，就只记得孝道，将埋怨和恨意深深埋在心里。 在石父降为仅有四百石食邑县尉的旨意下达到石府时，石岚捧着满满一匣子的金叶子，登上马车与公主的送嫁车队汇合，临行前，她将阿平留在了姬府。 阿平对原主一片忠心，石岚希望这样的忠仆可以悠闲的安度晚年。 马车上，几次劝阻无果的姬琅悄悄将一块温润莹白的暖玉塞进她的手心，面上依旧不羁，可眼神却藏着深深的关切，“你的嫁妆表舅过几日换成金银命人带去赵国。这个你拿着，赵国宫中有忠于姬家的暗探，找机会联络上，这是表舅能给你的最后助力。” 石岚眼眶一热，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来回滚动，眼看就要泪洒衣襟。 姬琅见她这幅模样，哼道：“你若反悔现在也还来得及。” 石岚眼中带泪，嘴角却挂着坚定的笑，摇头。 姬琅气急，呼的甩了下袖子，跳下马车，车厢外传出他清朗低沉的声音，“阿岚，你要牢记，你的身上流着姬家的血，比起那些什么公主、皇子，高贵无数倍。” 石岚撩起车帘，看着姬琅广袖飞舞，宽大的袍服随风轻摆的风姿，微微一笑，表舅放心吧，此去我必定让大家都知道世上还有个女郎叫石岚。 送嫁的车队缓缓启程，两个月的时间，足够石岚将端阳建立起来的戒心全部瓦解，即将到达赵国都城时，端阳对石岚的态度明显亲热许多。 车队在都城的街道上蜿蜒前行，路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端阳姿态高贵的在姜国的使臣和赵国的官员引领下走进休息的驿馆。 石岚一袭简单宽松的白衣同其他三名媵侍默默跟随其后，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前面一步远的端阳紧绷着的下巴，僵成一块的肩背，以及她紧张到无法自控的颤抖。 石岚抿紧唇瓣，修长身躯挺拔，脚下迈的步子不大不小，刚好跟上前面的步伐，却又隐于端阳身后的阴影中。 迎接的官员中，其中一位身着暗黑色甲胄的俊朗青年很快留意到与众不同的石岚，看着她优雅的身姿，青年脚步不由一顿，目光在石岚身上来回的打量。 明明姿容无双却偏不着粉黛，明明风姿曼妙，气质高贵却甘愿落在众人之后，隐于暗处。 这是为何？ 年轻的将军目光露出一丝疑惑。 第42章 媵侍的一丈红（九） 依照赵国惯例，端阳在驿馆停留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石岚跟随端阳公主正式进入赵国王宫。 赵国王宫不同于姜国的奢华，高耸的宫墙环绕着的宫殿大气古朴，黑中带红的木质映衬着黑灰色的石瓦，在阳光下散发着天然的光泽。 石岚跟随宫中婢仆来到距离端阳居住的翊翎宫最远的院落，步入只有一塌一几，一床帷幔的屋内，石岚不禁为难以违逆的改变感叹。 事情的发展还是跟从前一样，虽说这一路端阳对她的态度已有不同，可最后入住时，她还是住进了原主曾经住过的阁楼。 这是不是说，有些事情即便改变了，可最终的结果还是会同前次一样？ 石岚并不惧怕，之前那几个月的学习已让她充分了解了何为真正的压胜之术。 当初原主房中搜出的小人不过是元芸使的小把戏，可笑赵王这个武夫，刚愎自用，自以为人赃俱获。 当夜，天还未曾黑透，翊翎宫便已红灯高挂。 第二天一早，端阳被封为仅在皇后之下的四贵人之一的消息传遍整个赵宫，身为媵侍的石岚依照礼仪，自然来到翊翎宫恭贺。 刚到殿门，便听到里面传来齐蕊的声音，“大王对贵人真好，这红珊瑚这么大，真真是件奇物。” 端阳听到齐蕊似眼热似妒忌的话，出口时便带出了得意，“是不是奇物，我不知，不过大王倒是说过，这物件只有摆在这里才不负它灼目的艳丽。” 端阳的话让屋里一静，片刻里面响起一连串逢迎讨好的赞美之词，石岚微微一笑，走了进去，入目的是一座一尺来高的红艳似火的珊瑚树。 石岚扫了眼珊瑚树，将目光放在已有了妩媚妖娆之色的端阳身上。 火红耀眼，枝蔓繁盛的珊瑚映着梳着高髻，簪着华美头饰的端阳，的确娇艳无双。 石岚眯了眯眼，在端阳抬眼看来时，微垂眼帘，移步上前，屈膝一礼，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喜，“恭喜贵人。” 端阳姿态高贵的高坐榻上，本是含笑的嘴角一抿，一双斜入鬓发的凤眼冷冷看着恭顺非常的石岚。 石岚恭谨的弯着腰身，如同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就那么硬生生的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有腰间缀着白玉的锦带轻轻摇晃。 几息之后，端阳似乎觉得这个下马威足够了，才抬手，柔声道：“快快起来。来人，备榻。” “多谢贵人，”石岚直起酸痛的纤细腰身，带着温婉的笑容，坐到末位。 殿中再度传出浅笑低语，石岚微低着头，坐在角落静静的，似乎并没察觉端阳的刻意冷落。 傍晚时分，寺人传来赵王要驾临翊翎宫的消息。 石岚动了动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膝盖，缓缓起身，“妾身体不适，可否告退。” 几乎是石岚的话音刚落，殿中一静，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落在了她的身上。 石岚面色如常，因为施礼而弯下的脖颈，弧度优美，如同一只曲颈自怜的天鹅。 端阳眉间一动，凤眸极快的扫了圈周围人诧异、惊讶、嗤笑的目光，忽然她脑中响起石岚曾在姜国跟她说的那席话，一瞬间，她的心里有些悔意，觉得不该听从他人的话，这般为难石岚，平白失了这个忠心的帮手。 “既然不适，就回去歇着吧。如果少什么就过来说一声，总不会缺了你的，”端阳嘴角含笑，一改刚才不冷不热的态度。 “是，多谢贵人，”石岚屈膝一礼，长袖飘逸的走了出去。 转眼春去秋近，这段时间石岚再没有去过翊翎宫，端阳风头正劲，正是鲜花环绕。烈火烹油之时。 石岚只偶而经过花园转上一转，其余时间就老实的呆在自己的小院里，哪也不去。 至于端阳得到了什么恩宠，她并不感兴趣，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夏至时，端阳已经掌握了代理宫中事务的权利，入秋时魏国见赵王因美色，对姜国另眼相待，特地送上美姬若干，端阳与美姬平分秋色，小雪过后三天，元芸以魏国随侍宫婢的身份勾搭上赵王，自此端阳彻底失宠。 花瓣将落，秋霜乍起，此时魏国的美姬进宫已有些时日了。 石岚坐在院子里看着缓缓飘落脚边的那片黄中带青的叶子，暗自思量，该到端阳找自己的时候了。 门外宫婢的喊声透过习习的凉风传了过来，“石岚，姜贵人传你谒见。” 石岚抬起头看着昂头以眼尾斜看着自己的宫婢，微微一笑，起身跟上皱着眉，十分嫌弃的宫婢，来到翊翎宫。 穿过林立两侧的宫婢，云鬓高耸、一袭艳丽红衣的端阳端坐于前。 石岚上前施礼，端阳垂眸看着恭谨温婉的石岚，面上真切的露出几分悔意。 只是不知，是悔没有宠信这个一心为了自己的石岚，还是悔错信了那个偷偷爬上龙榻的齐蕊。 “起来吧，本宫近来头疾严重，阿岚帮本宫按按，”端阳的声音疲惫，但依旧带着不自觉的高傲。 石岚柔柔应了声，起身到端阳身后，为她轻轻按压。 半刻钟后，端阳放松了紧绷的肩背，总是傲慢睥睨的凤眼微阖，显然十分受用石岚的按摩。 殿内香炉袅袅，徐徐香气带着凝神静气的芬芳。端阳喟叹一声，因赵王驾临映霞宫之事而起的烦忧，终于散了几分。 殿外，一阵吵杂声忽然传来，端阳皱起眉峰，不耐的抬眼，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外面一静，一个宫婢走进来回话，“禀贵人，是齐采女过来请安。” 端阳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石岚垂眸静静看着衣摆，手上动作不停。 又过了半刻钟，端阳示意石岚停手，坐正身姿，道：“让她进来。” 一阵环佩敲击之声后，齐蕊来到殿中。 看着梳着华美发髻，缓缓下拜的齐蕊，石岚暗自摇头。 宫里的规制第一等是王后，接下来是贵人、美人，宝女，最末一等才是采女，齐蕊是姜国贵女，临幸后仅被封了个采女，想来是个不得宠的。 第43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 齐蕊这次过来是有事禀报，因此没等到端阳叫起就自行起身，凑到近前，“贵人，阿蕊有事要禀。” 端阳本想为难她一下，见她这般不恭顺刚想责骂，却被她说得话梗得一顿，已到嘴边的喝骂又咽了回去，只扔出一个带着冰渣的“说。” 齐蕊被冷得缩了下肩膀，可是想到刚刚打探来得事，她的脸上显出兴奋的潮红。 “贵人，听说映霞宫昨日有人大放厥词，说大王是老牛，啃了苏美人那根嫩草。” 齐蕊说完，抬眼偷看端阳，果然在她脸上看到怒不可遏的神情。 姜国来的这些人中，年纪最长的是十七岁的石岚，余下的都在十五六岁左右，端阳更是芳华正茂之时，而魏国送来的美姬不论年纪大小，都比端阳晚了大半年进宫，若说苏美人是刚被啃的嫩草，那端阳岂不是被啃了大半年，早就不新鲜的老草了。 端阳在姜国备受宠爱，本就容不得旁人爬到自己上头。赵王又贪新爱美，这段时间一直宠爱那些美姬，端阳早已心气不顺，如今齐蕊送来这么好的由头，端阳怎会不顺势教训一番。 “大胆，”端阳重重一拍桌几，扬声喝道：“来人，给我把映霞宫的贱人带过来。” 齐蕊抖了下肩，似是被这声响吓到，闪到一边，老老实实的垂眸默立。 石岚冷眼扫了下齐蕊，暗自奇怪，昔日娇俏爱笑，敢由着性子随意嘲讽别人的齐蕊怎么变得这么瑟缩胆小。 一刻钟后，宫婢扯着一个鬓发散乱，衣衫狼狈的娇怯美姬来到殿中，不等端阳发话，宫婢抬脚一踢，美姬疼得浑身一颤，身体抽搐了半晌才缓缓下拜，“妾苏雨，拜见姜贵人。” 端阳冷冷看着团成一团，娇怯的好像不堪风雨击打的娇花般的苏雨，斜入鬓发的秀眉冷冷一挑，“苏美人，你可知罪？” 端阳的话音很冷，冷得苏雨身体一颤，却还是勇敢的抬起头，一双秀美眸子盈满的水汽，一滴一滴泪珠顺着光滑的肌肤，滴落在光滑地面上，“妾，妾不知。” 端阳丹凤眸眯起，嘴角带着冷笑，“你不知？你随身婢女大言不惭，肆意议论大王。若不是你授意，她如何敢这般胆大妄为？” 端阳的话明晃晃的把罪名安到了她头上，苏雨即便只是出身二百石食邑的小官吏家，也知道私议大王的罪名非同小可。 于是她当即软伏在地，呜呜哭道：“那元芸是妾来赵国前，旁人随意指派来的，妾与她并没有什么交情，又怎会授意她做无视尊卑之事。” 苏采身段优美，这样跪倒伏地，如同一朵盈盈绽放的梨花，端阳冷冷的看着颤抖啜泣的娇花，不禁握起拳头，尖长的指甲深陷在手心里。 “自来赵宫，元芸就一直服侍在你身侧，如今她为你不平，出了事，你倒撇得一干二净，”端阳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二十杖，我倒要看看是她嘴硬还是木杖硬。” 宫婢应声上前，苏雨颤抖着将身体缩在一起，嘴里连连喊道：“贵人，妾冤枉啊，那元芸所为，妾的确毫不知情。” 端阳带着护甲的手一扬，宫婢立刻上前将苏雨拖着臂膀，就向殿外拖去。 苏雨哀鸣着，只道自家性命休矣。 身后的石岚看到端阳这样武断的定论，心里暗自一叹，轻脚上前半步，她伏在端阳耳边低语，“贵人，既然苏美人说冤枉，不如找来那个婢女两厢对质一番，这样大王问起，贵人也好交代。” 端阳手臂一顿，觉得石岚的话有理，扫了眼已被拖到大殿门口的苏雨，点了点头，“也罢，且饶她一会儿。来人，去把那个贱婢给我拖来。” 话音未落便有两名身形彪悍的宫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很快一个着着素旧衣衫，但却娇小玲珑的元芸被扭绑着拖到殿中。 一进门，元芸便扬着头，瞪着眼睛，大声喊道：“你们是谁，干什么抓我？” 扭着她的宫婢不满她桀骜无礼的态度，直接狠踹她的膝窝，扑通一声，皮肉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来回回荡。 元芸尖声惨呼一声，双臂抱着膝盖，疼得在地上打滚。 石岚抬手轻抚胸口，耳边回荡着的哀叫让她心情一阵畅快。 端阳嘴角噙笑，一双眼眸扫了瑟缩着的齐蕊以及歪倒在殿门处的苏雨一眼，然后不耐的皱眉，“给我把她的嘴堵上，这么没规矩，先打十杖，惩戒之后再来问话。” 一阵木杖击打之声从外面隐隐传来，宫婢再将元芸带来时，她已头发凌乱，面容惨白，身下的衣裙更是血迹斑驳。 “奴元芸见过贵人。” 这次被宫婢拖过来的元芸规矩的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磕了个头，再没有无知无畏，勇敢抗争权贵的精神头了。 端阳轻蔑的扫了眼元芸，就好像在看一只低贱肮脏的老鼠，“听说你为苏美人叫屈，说大王是老牛？” 元芸伏在地上的身体一抖，听出端阳话语里的不善，当即就要否认，可想起她说这话时周围围着的宫婢，只能老老实实的答“是。” 端阳听到她的回答，冷冷一笑，嫣红的嘴唇轻张，吐出的话语凌厉无比，“不知尊卑礼数的东西，我看你是活腻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毁谤大王。” 元芸身体轻颤，脸上满是惊惶恐惧，心里暗骂不该被人稍一吹捧就得意忘形，忘了这是一句话就掉脑袋的古代，根本不是言论自由的现代。 端阳冷睨她一眼，再开口时，话语轻柔了几分，“看你这样也不像胆子大过天之人，莫非是有人指使？说出来，饶你不死。” 端阳的话带着诱哄与笃定，性命攸关之时，没有人会为了别人丢掉自己的小命。 “禀贵人，是元芸一时失言，望贵人恕罪。”元芸左右衡量一番，觉得不管是不是顺着端阳的话，自己的小命都难保，为今之计也只有咬牙认了，只希望自己身体够结实，能挺过这一关。 端阳听了她这话，极为不满，厉声喝道：“好。来人，给我把这个没有尊卑的贱婢杖毙，苏美人管教不严，杖十下，以做惩戒。” 元芸大惊失色，张口想要反水，可没想到宫婢上前，直接堵住她的嘴，拖了出去。 殿外隐隐传来皮肉被击打的闷声和女人的惨呼，石岚伸手轻轻按摩端阳紧绷着的肩膀，缓解她适才的愤怒。 一旁装了半天隐形人的齐蕊上前讨好的道：“贵人英明，这样的贱婢死不足惜。” 端阳冷冷扫了她一眼，不耐烦的道：“行了，你退下吧，晚些时候再过来侍奉我。” 端阳的话一落，齐蕊不禁瑟缩了下，石岚瞧见她的动作，嘴角微挑，看来这段时间齐蕊的日子很不好过啊。 第44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一） 殿外彼伏的击打声让端阳眉眼舒展，脸上露出解气又惬意的表情。 “爱妃，孤来看你了，”话音未落，一个壮年男子被一群宫婢簇拥着走进来，门外的击打声也在那之后悄然停了下来。 男子几步走到榻旁，端阳婀娜起身，娇柔的低头施礼，“妾端阳拜见大王。” 石岚忙后退半步，跟随端阳屈膝，余光看到赵王长臂一搂，将端阳抱了个满怀，嘴里还道：“几日不见，爱妃越发娇艳了。” 端阳倚着赵王的怀抱，嫩白的小拳头撒娇的轻捶了下赵王，“大王就爱打趣，妾近日头痛得夜不能寐，容颜都憔悴许多。” 赵王抬起端阳的脸蛋，爱怜的道：“让孤瞧瞧。” 端阳乖乖的仰着头，眨着含情脉脉的眼睛，任赵王来回端详。 石岚垂着眼眸，强忍了嘴角的抽搐，默默向殿外退去。 端阳察觉到石岚的举动，嘴角微扬，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赵王自一进门就留意到端阳身后那个姿容清丽身形窈窕的女人，余光见她要离开视线，忙转头问道：“你是何人？” 石岚脚步一顿，本要迈出殿门的脚不得不停下来，纤细的腰肢款款下拜，“妾石岚拜见大王。” 赵王挑眉打量一番，忽然放开端阳，大步朝着石岚走了过来。 石岚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再反应过来时，赵王已走到面前。 “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石岚微皱了下眉，不情愿的抬起头。 少女精致容貌立刻撞入赵王的眼帘，顷刻间吸引了赵王的全部注意力。 “看着孤。” 石岚动了动眉头，缓缓抬起眼眸，看着身材魁梧，面容硬朗的赵王。 赵王几乎是着迷一般的盯着石岚，看她水汪汪的大眼展露着旁人没有的清冷孤高，紧抿的唇瓣诉说着她的不情不愿，小巧的鼻翼紧缩似乎在抗拒着他的靠近。 这个女人不喜他，这是赵王的第一个印象，可下一瞬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征服欲，这个宫里，这个国家，从来就只有他不喜别人，从来没有别人敢在他面前露出不喜。 赵王轻笑一声，抬臂拉着石岚就往怀里带。 石岚大惊，忙向后挣扎，可她一个女人那挣得过武力强悍的赵王，只一个瞬间，石岚就觉得天旋地转，在醒过神，自己已经被赵王拦腰抱起。 突然腾空，让石岚慌得忙抱住赵王脖子，一双翦水秋瞳求救的看向端阳。 端阳却紧咬着银牙，满脸愤恨的看着自己，恨不得直接扑上来，咬上几口出气，又怎会出言相救。 石岚暗叹一口气，不再指望这个蠢货，如今也只能自救了，希望之前修习的迷魂诀有效。 赵王侧头看着清冷孤高的美人被他惊得花容失色，再不复刚才的冷然清傲，不禁仰头大笑，顽皮之心一起，竟然就这么抱着她出了翊翎宫，直接向着一旁的偏殿走去。 石岚哪肯乖乖就范，一路上连连踢着小脚，几次想要跳下来，都被赵王阻拦，眼看那双男人的大手从胸下蠢蠢欲动的向上移，石岚一闭眼，顾不得地上散碎的石子，冒着毁容的危险就要往下蹦。 赵王被她折腾了一路，眼看榻几就在眼前，心里也冒起了火气，“你若敢跳，孤就在这里把你剥光了，就地临幸。” 石岚动作一僵，抬眸怯怯的看赵王，见他嘴唇紧抿，眼眸里全是认真之后，她立刻乖巧的伸出手，轻轻的环抱着赵王的脖颈，为表示臣服，她还将发丝有些凌乱的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窝处，一副我很乖的样子。 赵王很满意她的举动，侧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几步走进偏殿的寝室。 一进门，赵王便斥退了周围的宫婢，石岚惊慌的瞪大眼睛，眼看着偌大的屋内，只剩下她跟赵王。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石岚脸色发白，两只小手紧张的已经沁出了汗珠。 “大王……” 赵王侧头看了她一眼，信手一抛，石岚只觉得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一骨碌滚到了榻上。 赵王上前一步，跪坐在榻边，将她所能逃跑的路径堵死，一双幽深的眼眸定定的看着石岚。 石岚揪着散开的衣襟，向后退了些，戒备的紧靠着身后冰冷的墙壁。 赵王向前倾身，抬起手，无视石岚的闪躲，手指轻轻柔柔的蹭着她柔滑水嫩的脸颊，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如水波一般一圈圈荡漾开来，“美人如此美貌，为何从未在孤面前出现？” 石岚侧歪着头，皱眉忍受赵王带着薄茧的手指刮蹭的粗糙感，低低的道：“妾前阵子身体不适，一直在院中休养。” 赵王哂然一笑，端阳的霸道性子他多少知道一些，对她的话也就没有较真。 “哦，那现在身子可大好了，”赵王呢喃的声音很低，低沉慵懒声线挑逗着石岚的耳膜，手却一只抚着她的脸颊，另一只不安分的蹭上了石岚的柳腰。 石岚眼珠滴溜溜转，四下找着能够逃跑的路径，赵王见她这幅模样，低低一笑，长腿伸开，牢牢的将她困在榻与墙壁之间。 石岚一愣，手指一掐，想要施展迷魂诀，不料赵王大手一抓，将她双臂猛地拉到头顶，牢牢束着纤腰的绣纹腰带眨眼飞向塌边，层层叠叠的衣襟瞬时如绽放的花朵，徐徐打开，露出如同花蕊一般的淡黄色肚兜。 赵王眼神迷离的看了几息，忽然低下头，将硬朗的面庞埋在花蕊之中深深嗅了嗅。 胸口传来细细凉气，石岚脸色一变，无奈双手被困，只能挣扎着用修长的双腿猛蹬，以蝼蚁之力试图摆脱困境。 赵王被她这个举动惹得笑了起来，结实精壮的身躯向上一压，将她两腿牢牢的困住，大手毫不客气的就要罩上蕊边几乎就要挣脱的莹白。 石岚无力挣了几下，眼看自己将要落入魔爪，喉间不禁哽咽一声，两滴屈辱的泪珠缓缓滑入鬓发。 赵王抬眼看到她红着眼，瘪着嘴，一副委屈到极点的模样，低低叹了口气，本是准备袭上柔软的大手一顿，转而搂上她的腰身，禁锢着的大腿稍松，嘴里低低的哄着，“好了，别哭，孤轻点就是。” 说着他放开紧紧拢着石岚手腕的大手，转而温柔的轻抚。 第45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二） 清晨时分，天才刚蒙蒙亮。 石岚警觉的睁开眼睛，侧头看了身旁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的赵王一眼，心里对鸣霄给她的迷魂诀十分满意。 帷幔外，寺人夷来到近前低声叫起。 石岚抬手用力推了把赵王，将他从睡梦中推醒，“大王，该去上朝了。” 赵王迷糊的睁开眼睛，看到近在眼前的清丽美人，昨晚销魂蚀骨的感觉立刻从尾椎袭遍全身。 想要再来一次，却担心太过仓促，无奈，赵王抬手在她细如柳条的腰肢上揉了两下，转念想到美人才初承宠，不禁爱怜非常，“爱妃可有不适？” 石岚脸顿时红如朝霞，“大王勇猛，妾体弱，实不胜垂怜，”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已低不可闻。 赵王被她半遮半掩的话语逗得大笑，心里蒸腾而起的满足无法用言语来表述。 寺人夷默立在帷帐外两步远的位置，两眼低垂，似老僧入定。 两人相拥着情话绵绵一番，赵王被寺人服侍完毕，起身上朝。 宽敞的偏殿顿时一空，石岚撩开帐幔，四下张望，见左右没人，赶紧用发簪将手臂戳破，勉强挤了几滴血，蹭在榻上。 半刻钟后，宫婢过来整理床榻。 石岚坐在梳妆台前，看似在整理仪容，其实是在查看宫婢的神色、 在看到宫婢见到血迹之后便转身回去复命时，她的心里才陡的一松。 日上中天，石岚掐着赵王快要下朝的时间前往正殿，她是随着端阳嫁过来的媵侍，初次承宠，必然要来拜见端阳，这也是一条没有明令的规矩。 翊翎宫，石岚拢着袖袍，俨然一副被疼宠太过的模样，娇柔无比的款款下拜，“妾石岚拜见姜贵人。” 端阳丹凤眼凌厉上挑，心里的妒恨让她无法控制的抬手将案上撑着浆水的玉碗砸向石岚。 石岚微微侧身，躲了过去，玉碗在她身后两步外摔得粉碎。 端阳见了，怒火更胜，嘴里喝道：“好你个贱婢，你的胆子倒也够大。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打。” 候立在殿门边的宫婢应声过来，站在端阳身后半步的溪上前道：“贵人息怒。这贱婢现在还打不得。” 端阳斜眼看了溪一眼，对这个深受姜王后信任的妇人，她还是能听得进几分的，“妪为何这样说？” 溪抬眼睨了石岚一眼，将嘴巴凑到端阳耳边，低声道：“这贱人才初承宠，大王现下兴味正足，贵人若是伤了她，大王岂不是会责怪与你？倒不如让大王高兴两天，等大王对她淡了心思，贵人再寻个错处，自然可以出了心头恶气。” 端阳闻言，思量片刻，虽然知道溪说的有道理，可是她心里郁气实在让她憋得慌，“可是妪，我这心头实在难受。” 溪侧头看了看端阳黯然神伤的脸，心里一叹，嘴上却道：“贵人自小在宫中长大，当知忍字才是。” 溪的话让端阳想起姜国宫中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勾引的姜王流连不去的姬妾，和每每都隐忍的躲在自己宫中的暗自叹息的姜王后。 端阳心里一堵，想到自己到赵国才刚风光半年便要就此步母后的后尘，她眼里露出一丝狠意，“妪，给她灌付药，我要让她这辈子也别想怀了大王的子嗣。” 溪见她不再提杖打之事，心里一松，忙应声下去煎药。 端阳看见石岚这副春意荡漾的模样，只觉得眼睛疼，她一甩袖子，干脆回了寝殿，命宫婢牢牢看着石岚，不许她离开。 石岚听到她的喝令，情知自己无法抗衡那三四个宫婢，只得束手静立，心里却在合计，以她现在这副身板若是喝下那副药，结果会怎样。 原主自小营养不足，虽然经过姬琅的精心调理，已经恢复大半，可是她又接连施了两次巫术，导致她体内亏虚，若是再被端阳灌下虎狼之药，恐怕不等她为原主报仇，就得一命呜呼。 时间一点点过去，溪端着一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褐色液体来到石岚跟前。 “石家阿岚，这是贵人赏你的补药，你还不快快喝了。” 石岚皱着鼻子，满脸不情愿的道：“有劳姜贵人费心，只是石岚身体弱，贸然喝下补药，难免虚不受补，还请贵人收回赏赐。” 溪见石岚拒不肯受，抬眼朝宫婢使了个眼色。 宫婢们围了上来，将石岚手臂紧扣，溪掐着石岚的下颌，强迫她将头仰起，端着碗就要强往下灌。 石岚拼命挣扎，想要躲开倾泻而下的药汁，可不管她怎么躲，药汤还是不可避免的进入喉管。 这时石岚只恨自己没有武力，无法挣脱这几个人的束缚。 溪看着石岚，冷喝几个宫婢，“还不开把她抓牢。” 溪在这宫中积威深深，一声令喝，宫婢忙将石岚牢牢按住，眼看药汤被石岚一点点喝下，溪脸上渐渐放松下来。 “贱婢，放开她，”男人的大喝从殿外直冲进来。 接着，溪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的飞了出去，直到撞到半丈外的墙壁，才‘砰’的一声，落到地上。 宫婢们抬眼看到来人都慌忙跪倒，瑟瑟都得如同落叶。 摊倒在地的石岚目光盈盈的看着面带心疼的赵王，待他怜惜的抹了抹她唇边的药汁之后，她便露出一抹脆弱的微笑，头一歪，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头顶暗金色的帷帐和身上同色的锦被让她一惊。 撩开帐幔，石岚捂着不适的小腹，费力的起身。 一旁正在批阅帛书的赵王听到动静，侧头就看到美人款摆柳腰，娉婷起身的模样。 “爱妃醒了？” 石岚蹙眉抬起头，看到赵王看似关切的表情，微微点头，勉强屈身下拜，“多谢大王及时相救。” 赵王连忙起身将她扶起，“爱妃快别多礼。” 石岚温驯的顺着赵王手臂，贴着他坐下，赵王打量着她苍白无血的脸色，不禁埋怨道：“本以为爱妃是个温驯的性子，却不想昏迷了反倒显出调皮的一面。” 石岚迷茫抬眼看他，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一旁过来服侍石岚净面洗漱的宫婢容低声为她解惑，“适才医女来为贵人请脉，可贵人不肯就诊，急了就揪着大王的衣领，死命不肯出来。” 石岚一愕，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赵王。 赵王故意板着脸，觑了石岚一眼。 石岚没敢做声，只低着头把玩自己手指，赵王被容的话提醒，想起刚才石岚一副绝不离开他的模样，自己反倒笑了起来，“爱妃昏迷了还这么喜欢赖在孤的怀里，莫非是想对孤行昨晚那事？” 第46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三） 石岚抬眼看赵王满脸不正经的样子，一脸无语。 心里却在好奇，也不知道他到底梦到了什么，让他对昨晚的事这样牵肠挂肚。 不过石岚面上却装出无限娇羞的模样，不依的扭身娇嗔，“大王莫要打趣妾身。” 赵王搂着石岚，仰头哈哈大笑。 夜色微凉，石岚侧头看了眼嘴角噙笑，神魂皆陷入美梦的赵王，转头盯着层层叠叠的帐幔，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一连串消息。 之前石岚昏迷，所以不知道赵王令人彻查汤药竟是让人绝育的药后大怒，令人将翊翎宫的宫婢全数杖毙，尤其是溪，在承受了近百杖后才哀哀死去，端阳不但失去了从姜国来的大半亲信，还因此被连降两级，成为宝女，而她却被破格升为贵人，顶了端阳的位置，赐住霖泉宫。 天色将明未明，赵王被寺人簇拥着前往正殿处理朝政，石岚懒洋洋的从塌上起身。 宫婢容为她理好袍服，见她神情低落便道：“昨日一场霜落，殿外树木的叶子都红了，煞是好看，贵人不如去林中走走，拾几片红叶，为殿中添些颜色。” 容是赵王指派贴身服侍石岚的宫婢，石岚虽然懒得动弹，可既然容这么说，她也得给其三分颜面 “也好，昨天迷迷糊糊就进了霖泉宫，今日正好到处转转。” 荣见她同意自己的提议，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忙拿出一件青碧色大氅搭在她肩头，“这几日天气有些凉，贵人身子弱，当仔细着些。” 石岚微点了下头，抬手拢了下记在锁骨处的衣带，抬步出了殿门。 一出殿门，火红的火烧云立刻撞入眼帘，石岚惊得一呆，昨晚入住这里时，天色已经很黑，石岚被赵王半拥半抱着走过时并没留意周围的景致。 本以为不过是次寻常散步，没想到真有惊喜在这里等她。 容见到她震撼不已的表情，嘴唇一抿，心里为自己暗赞一声。 石岚挥退众婢，独自漫步在落叶遍布的树林中，呼吸着微凉的空气，她心情宁静，脑子也越发的清醒。 如今臂膀尽失的端阳地位骤降，又被赵王不喜，形同被打进冷宫，元芸前两日大放阙词，被痛打一番，又带累了自己的主子，在映霞宫日子也不好过。 只比起死在乱棍下的原主，这两人受得罪还是太轻，过得也太过轻松。 石岚蹙眉摩挲着身旁有些粗糙的树皮，心里琢磨，是不是该想法子把元芸弄出来，毕竟映霞宫里还住着两三个容色极佳的美姬，她可不想给元芸创造近水楼台的机会。 身后一阵细微的稀疏声，石岚觉得后背汗毛直立，忙转身警惕的看了过去。 几步外，一个身着鹧红衣袍的女子步履蹒跚的向她走来，披散的头发遮挡了面容，石岚只能看到她隐约露出的白皙肌肤，和那对带着寒光的冰冷眼神。 “你是何人？”石岚扶着树干，大声喝道。 女子被她喝得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到几丈外恭立着的宫婢并没察觉异样，便又继续向前，直到距离石岚两步远才停下脚步，开口道：“我是何人，石贵人忘性真大，刚刚晋升贵人，就不认得昔日主子了。” 女子声音嘶哑干涩，但石岚还是听出来人是端阳，“原来是姜宝女。不知姜宝女来此何事？” 霖泉宫往外不远就是赵王居住的甘宸宫，其他宫殿的妃姬未经召唤是不得出入甘宸宫的，相应的霖泉宫这里也少有妃姬过来。 端阳昨日被勒令迁到冷宫旁的幽凌宫，那里距离这里少说也有半个时辰的路程，石岚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位是单纯过来看风景的。 “没事便不能过来了吗？石贵人好大的气派，这燕叶林本就是大王与众妃姬赏玩之地，石贵人这样问我是不许我来？又或者此处被大王下令，独赏于石贵人。” 端阳这话十分刁钻，无形中给石岚下了个套，石岚若是说是，如果这是被传到赵王耳朵里，那就是她狡诏，如果不承认那就是承认自己架子大。 石岚虽然不善宫斗，但也知道这话不能接，于是她抬头看看升上高空的骄阳，理也不理她的问话，傲娇的转身走了。 端阳看着只换了件衣袍便从清冷孤高转为雍容华贵的石岚，眼中妒恨之意大起。 再见到她那轻蔑的眼神，不屑的模样，端阳握了握衣袖中深藏着的锐利发簪，急急上前。 这一刻端阳的脑子从未有过的清醒，石岚本是她的媵侍，虽然被封为贵人，但还未昭告天下，若此时将石岚刺死，她可以狡辩是处置自己的陪嫁，她在姜国极为受宠，赵王虽好武但并不昏聩，肯定不会为个已死的石岚将她处死，引起两国外交纷争。 整个王宫，除了石岚就属端阳容貌最盛，赵王喜好美色，若是她能收敛霸道跋扈的性情，适当放低身段，她相信必然重获赵王宠爱，到时候且看谁有她风光。 端阳想着想着，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手持磨得尖利的长簪带着风声朝着石岚背心扎去。 此时石岚已经走到林子边缘，候在林外的宫婢已经向她迎了过来。 石岚懒懒的拽了下锁骨的衣绳，等候容上前服侍，却看到容脸色大变，张着手，抽着冷气的向着她身后看去。 石岚神情一凛，忙侧身一躲，头也在瞬间向后看去。 “小心，”一道惊呼随着一个人影直直的扑向她的身后，石岚看过去时，正好看到一个宫婢正扑倒在地，身下是痛苦哀嚎不已的端阳。 容快速将石岚拉到身后，其他人七手八脚上前将那名宫婢扶起，两名力气大的将嚎哭着的端阳架起，一副听命石岚处置的模样。 石岚抬手扶着胸口，看着衣裙被鲜血洇透了的端阳，转头问容，“怎么回事？” 容低声将端阳刚才的举动以及宫婢的行为讲了一遍。 石岚听完，扫了眼掉落在地上的金簪，背心忍不住出了一层冷汗。 在转头看清那名宫婢的模样后，石岚一噎，真不知道该说她手段厉害还是该说她体质胜过小强。 第47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四） 有功要赏，有过自然要罚。 只是看着这个娇小玲珑，面容清秀的宫婢，石岚心里一闷，无意识的缓缓吐出她的名字，“元芸。” 元芸听到石岚叫她的名字，眼睛瞬间一亮，忙挣脱搀扶她的宫婢，倒头就拜，“奴元芸见过贵人。” 石岚低头看着恭谨的将头叩在地上，迟迟不敢抬起的元芸，有些无奈的同时也对她的有些兴趣。 这个元芸还真是有本事，前两天那顿杖打，寻常人几天都起不来榻，可她倒好，活碰乱跳的跑到离映霞宫极远的燕叶林不说，还能蹦起来把端阳压伤。 活命之恩不管放到哪里都是极大的，石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救下，短时间内还真没办法找她麻烦，为今之计也只有把她放在一边，等事情淡了，再做打算。 “起来吧。” 石岚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婉柔和，但话语里隐隐流露出一丝感激。 “谢贵人，”元芸听出石岚声音的异样，脸上喜色一显即逝，她又磕了个头，才从地上爬起。 石岚看着她脸上、身上都满是尘土，侧头吩咐一旁的宫婢，“去带她整理一下，再换身合体的衣裳。” 宫婢应声领命带她下去。 石岚拢了下大氅，，默叹元芸运势之旺，心中再无半点游兴。 回到霖泉宫，容服侍她换下衣服，小心观察了下石岚的神色，筹措着语言道：“贵人打算如何安置那个宫婢？” 石岚将插在头上的发簪拿下，透过铜镜看着有些忐忑的容，“还未想好，容说该怎么办？” 容低头沉思片刻，觉得自己地位稍显不稳，这样一个顶着恩情的宫婢是她争宠的最大劲敌，于是她抬头建议道：“奴以为，当赏些财帛即可。” 石岚微翘着嘴角，似笑非笑，“若她不要财帛呢？” 容一愣，在她看来奴救主理所应当，赏些财帛已经足够，如何还能再提要求？ 石岚将手中金簪扔在梳妆台上，起身道：“你去问她想要什么？若是不过分你就做主办了。” 容抬眼看着石岚歪在榻上，知道她有些乏了，忙服侍她歇下，这才转身朝着偏殿走去。 细微的脚步声缓缓离去，石岚睁开微阖的眼眸，定定看了会儿帷幔，才又缓缓合眼，睡了过去。 傍晚，赵王下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端阳移居冷宫，并手书一封命人传往姜国，责问他教女不严，不但谋害王族子嗣，还意图杀害宫中妃姬。 石岚睡醒听容回禀此事，忙命她去请赵王过来。 端阳再不济也是一国公主，如果因她之故，被废冷宫，姜王虽然会怨端阳不争气，但也会将过错推到石岚身上，石家那一家子倒霉，她倒不太关心，她关心的是姬琅。 姬琅为人清傲洒脱，放浪不羁，恃才傲物的个性让他朝中交友并不广阔，再加上他迟迟不肯回返姬家，导致家族长辈对他极为不满。 如果姜王因为这件事迁怒姬琅，那她岂不是罪过。 入夜时，赵王带着一身寒气步入霖泉宫。 石岚身着一身丁香色的男子长袍，长及腰际的发丝松松的挽了个发髻，待到赵王走到跟前时，她双手平推，郑重的向他行了个男子礼仪。 赵王微讶，本欲扶她起身的大手一顿，两眼晶亮的看着形容清傲、儒雅淡然的石岚，“爱妃此举何意？” 石岚身体微躬，脑袋微微下垂，白皙的俏脸紧绷着，一张樱红小嘴轻启，“禀大王，臣有话要说。” 赵王被她弄得呵呵一笑，见她极为严肃的神情，只得应和道：“卿有何事，只管奏来。” “谢大王，”石岚一礼，直起纤细腰身，一本正经的道：“臣以为，大王将端阳打入冷宫不妥。” 赵王本还含着笑，可石岚话音一落，赵王的脸绷的能挂层霜，“如何不妥，爱妃……卿家险些被她刺死，孤只把她打入冷宫，已经仁至义尽。” 石岚收起刚才的姿态，伸出俏生生的手指去拽赵王衣袖，“大王爱护妾身之心，妾知道。只是端阳毕竟是公主，才来一年便入了冷宫，这事一传出，大家虽知怪不得大王，可难免姜王心里生出龌龊。” 赵王拧着眉，不语。 在他看来，姜国视弱，根本没什么资格不满。 “大王……”石岚见状，上前拉着他袖摆，撒娇的一摇一摇的。 赵王被她摇得心都要酥了，只好改口道：“好吧，那就将她降为采女，且勒令幽凌宫幽禁三个月，罚抄百本祭文，为王后祈福。如此，你可满意了？” 石岚娇笑一声，依偎进赵王怀中，娇俏的点头，道：“这跟我有何关系，是大王英明，怜惜宫中妃姬罢了。” 赵王无奈低笑，抬头点了点石岚挺翘的琼鼻，拥着她步入榻上。 第二天，端阳的事在宫中大肆传扬开来，在听到是石岚不计前嫌，软语恳求才将端阳从冷宫转到幽凌宫幽禁时，宫中一片哗然，就连朝中的大臣听闻此事也赞石岚一声仁义，大度。 能够原谅意图谋害自己的仇人，这需要多么大的气魄才能够做到。 这日之后，仁厚大气的石岚正式进入朝廷重臣的眼中。 秋尽冬来，天气越发寒冷了，石岚每日躲在霖泉宫，再不肯出去走动。 殿内每日碳火烧得火红，可石岚依旧四肢冰凉，身体也如温吞的暖玉一般，浑不似旁人那样火热。 赵王每日处理完朝政，便跟小狗循着肉味一般赶来这里，搂着石岚的细腰，摩挲着她的小手，歪在榻上或看书或批阅些明天急等着要的帛书。 日子过得很快，感觉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到了元日。 这一天下了大朝会，赵王喜冲冲的从外面赶来，石岚见他满脸通红，眼带迷离，就知道他在殿上没少喝。 石岚扶着他歪坐在榻边，一边帮他擦拭额上滚动的汗珠，一边命人端上她早早备好的解酒浆水。 一阵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柔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王，请饮浆。” 石岚侧头，一眼就看到两眼含媚，眼如春水的元芸正斜睨的眼睛，看着醉意朦胧的赵王。 石岚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容一眼，见容正蹙着眉，一脸不满的看向元芸时，她的心才稍稍落下。 第48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五） 赵王含糊的拿起温热的浆水一饮而尽，随后长臂一伸，嘀咕一声，将石岚搂在怀中，直接滚到榻上，鼾声不绝。 石岚侧歪过头，看着僵立在原地的元芸，心里一声冷笑。 之前她顾及救命之恩，明知元芸心怀叵测，却不得不忍下。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蹉跎了两个月之后，元芸的耐心消磨殆尽，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过了元日，就是新的一年。 如今的赵国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按说该是扩展版图的良机，怎奈时下五国风平浪静，赵王博拳擦掌，却没有适合的由头出兵。 后宫之内，端阳倒台，宫中事务开始是由深受赵王宠信的寺人夷，后又转交到了石岚手中。 石岚对这些繁琐的事务并没有兴趣，便将一应琐事交由容来处理。 前一夜元芸的举动，让石岚心里很是不满。 清晨赵王离榻上朝之后，容便来到帷幔旁，低声将当日元芸不肯接受财帛，请求留在石岚身边服侍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石岚垂着眼帘，看似正在熟睡。 容侧耳倾听半晌，见没有动静，神色一变。 权势带来的地位、尊严和荣耀，只要尝过，就如同上瘾一样，容无论如何也不想被人夺了权柄，因此在石岚迟迟没有动静之时，她心里的惶恐可想而知。 这一刻，她的心里有着无尽的后悔，后悔不该看着元芸楚楚可怜的样子心软，顾忌她对石岚的救命之恩，对她另眼相看，更加后悔不该明知她不甘心为奴，却不死死将她压制下去，任由她上蹿下跳。 千悔万悔在心里来回翻转，只让容的心如火炙刀搅一般。 一刻钟后，石岚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片刻她睁开眼睛，抬手将白如初雪的柔荑伸出帷帐之外，温柔婉静的道：“扶我起来。” 石岚的话语低柔平和，听在容的耳中，如泉水缓缓流过，将她内里的火光浇熄，只余一点庆幸的火星不住闪烁。 “贵人睡得可好？” 石岚点点头，慢慢坐到梳妆镜旁。 容小心为石岚挽起长发，又服侍她净面洗漱，待到其他宫婢退到殿门处，准备传膳时，她才低低的问道：“那元芸不知该贵人想如何处置？” 石岚抬手抿了下鬓角的碎发，不在意的道：“派两个人盯紧她，至于她要做什么，及时回禀就是了。” 容听石岚的语气并没有怨怒，心里稍稍一宽，从昨晚便提起来的心总算落了地。 之后的日子，宫中频频上演了萝莉诱惑大叔的戏码，石岚对此只是命人盯着元芸，每日里依旧对赵王温柔娴静，即便偶尔发现赵王身边有什么异常，她也只是娇嗔调笑几句，赵王担心的因为嫉妒而打杀妃姬的事根本没有发生。 日子转眼过了半个月，天气逐渐回暖，石岚一改缩在霖泉宫的习惯，每日里大半的时间都在园子里度过，偶然遇到其他宫的美人、宝女，石岚还热情的邀她们一同赏花，品茗。 一日，石岚在园中凉亭跟一众美人照例品茗谈天。 远远的，一宫婢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附耳几句，石岚便立时起身，连交代也不曾说一句，便急匆匆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莫名其妙，大家都看到宫婢伏在石岚耳边低语几句，然后石岚本就白皙的脸颊再没有一丝血色。 后宫之中，最闲的就是这些妃姬，虽说她们都对善待妃姬的石岚很有好感，可这不影响她们热烈燃烧的八卦之火。 于是，几人相互交换了个眼色之后，一个说：“贵人脸色这么差，妾实在担心，还是带着医女过去瞧瞧吧。 另一个说：“刘美人说的极是，妾也正担心着呢，不如一起吧。” 一旁几人跟着搭茬，“同去，同去，我们跟石贵人同为姐妹，不去看看，只怕夜不安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起身朝着霖泉宫行去。 而先一步回到霖泉宫的石岚正手扶着额，脸色苍白的几欲昏倒。 赵王看着闯入殿中的石岚，尴尬的推开扑在身上颤颤发抖的元芸，抿了抿凌乱的衣襟，起身讪讪的道：“爱妃……” 石岚眼含热泪，惨白的嘴唇抖的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大王在此拖着宫婢快活，可是对我不满？” “爱妃，”赵王伸手欲要去搂石岚，却被石岚一扭身躲了过去。 “大王，妾身体孱弱，无力管理后宫事宜，恳请大王另择贤明，妾自请前往冷宫，为先王后抄经祈福。” 今日的石岚着着一袭月白色长裙，这样盈盈下拜，好似一朵洁白的兰花飘然绽放，配合她清冷淡漠，含着热泪却骄傲的昂着头的模样，更有一种雪山之花傲然立于山巅的美感。 赵王皱着眉，忙弯腰要将石岚扶起，元芸却从榻上直冲而下，一股脑扑在他怀中，“大叔……” 赵王手一顿，忙抱住元芸，他担心元芸粗鲁的举动压到本就体弱的石岚，让她心伤之余还要忍受身体的伤害。 石岚愣愣的看着赵王这番举动，眼里的伤心、失落、自嘲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 赵王看到石岚变幻的神色，陡然间他心里一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消失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石岚从地上缓缓站起，伸手将赵王曾亲手簪在她发上的那枚玉簪轻轻抽出，乌黑的长发如同泼墨一般滑过一道弧度甩在腰际，随同一起滑落的还有那枚晶莹剔透的玉簪。 “啪”一声，这声音极小，小得让人以为只是错觉，可那声音又极大，震的赵王手臂颤动，几乎抓不住元芸伸过来的纤手。 “爱妃……”赵王眼眶微红，忍不住想要起身去拉石岚，却忘了手臂正被含娇带怯的元芸紧紧抱着。 石岚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忽然扬起一抹轻笑，“大王，妾近日总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之前每每想大王，都放心不下。如今这样也好，妾走了，自有人可以代替妾，陪着大王。” 石岚的话语轻松惬意，似乎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第49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六） 赵王却是大恸，石岚身体弱，他早就知道，却没想到已经糟糕到了如此地步。 想到自己在她生命无几之时，还拖着她的婢女在她的榻上行那糊涂之事，他就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巴掌。 石岚身姿笔挺，姿态华贵无比的走向殿外，殿外不远聚集着的一众美人听到殿内的谈话，纷纷出言挽留。 “石贵人，勿要生气，那贱婢惯会做戏弄景，之前她还陷害苏美人，说大王老牛吃嫩草，害得苏美人生生受了十杖，直躺了月余才勉强能够走动，她可到好，没过两天就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 一个美人说完，另一个借口道：“可是不，如今苏美人的身子还没好全，现在走动都有些不便呢。” 石岚含笑听着众人软语相劝，待到众人话落，才道：“大家还是莫要说她了，那时姜采女欲要行刺于我时，她还救过我一命，救命之恩当以命相许，岚只是弱女子，大王便是我的另一条命，唯有赔了她，我闭眼时才好安心。” 众人一默，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贵人好心，只是燕叶林是妃姬赏玩之地，那元芸彼时不过一婢仆，如何有资格进入，我看是她居心叵测，说不定跟姜采女合谋，骗取你的感激呢。” 石岚面色一白，心里却给这个神助攻点赞，说来说去，她等得就是这句话。 殿内几步远的位置，赵王沉着脸听着殿外的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在听到石岚说他是她另一条命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色，而随着有人说燕叶林一事时，他侧头看向紧抓着衣袖，一脸忐忑的元芸，一缕阴云照在赵王的眉宇之间。 殿外，石岚谢过众人挽留，拱手施礼，如高雅洒脱的儒雅之士衣袂飘飘，向着冷宫悠然而去。 殿内，元芸怯怯的上前，牵着赵王的袖角，低低的叫着，“大叔，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 元芸的声音柔柔弱弱，幼猫在向主人讨巧撒娇。 本以为这样举动，会招来赵王顺势柔情蜜意。 可没想到，迎来的是赵王好似狂风暴雨一般的质问和责打，在赵王毫不留情的狠抽她一巴掌，质问她为何出现在燕叶林时，元芸害怕的抱着红肿发胀的脸庞，支吾不语。 赵王自来就是个喜之千宠万宠，恶之恨不得剥了皮的性子，在听到她嫌弃自己老时，他就很不舒服，再看到她眼神闪烁，一副心虚的模样时，更是气怒。 想到自己为了这么个东西，让视自己为命的石岚痛苦的自请去冷宫，赵王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嗜杀的冷光。 入夜，石岚拿着抹布悠哉的擦着榻几，一旁站着拎着水桶，毕恭毕敬的容。 在看到石岚整理被褥，准备安寝时，容还是忍不住上前，低声道：“贵人，您还是回去吧，大王已经知道错了，适才寺人夷过来说，大王将元芸吊起来打了许久，现在正懊恼的滴米未尽呢。” 石岚翘着嘴角，将褥子抚平，慢慢坐在上面，低声问容：“如今我只是代理宫中事务，你可想有一日让我将这个代字去掉？” 容一惊，本要相劝的话就在嘴边，可等到话出口时，她才发现自己说的是“想。” 石岚低低一笑，拉起锦被盖在身上，微阖眼眸，许久她低声道：“那就不要再劝了，有空就跟大王说说元芸是如何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不分尊卑、不尊上令吧。” 容定定看着石岚精致清冷的面容，忽然打了个激灵，低低应了声是之后，小心的关紧房门，出去琢磨怎么快准狠的上眼药去了。 忽忽又过两日，寺人夷带着食盒前来拜访。 石岚一身素衣，乌黑的发丝仅有一根布带松松的拢着。 寺人夷将盒中精致美食一一摆放道石岚面前，看着不着粉黛却依然清丽美貌的石岚，低低一叹，“贵人请用膳。” 石岚微笑谢过，举箸用饭。 一刻钟后，石岚觉得半饱之后，放下箸，抬眼看着欲言又止的寺人夷，“夷有话要说？” 寺人夷抿了抿唇，半晌才带着恳求的道：“贵人心善，您就原谅大王，跟奴回霖泉宫吧。” 石岚低头看着斑驳掉漆的桌面，半晌道：“不是我原不原谅，是心死了，如何回去？” 寺人夷也知道那天是大王太过分了。宫中殿宇甚多，总有一张榻可供他尽欢，哪里需要闹到石岚眼前。转念他又一想，立刻觉得这事都是元芸的诡计，是她勾着大王，将他引到霖泉宫主殿，又将他引到寝殿那张榻上，故意让石岚伤心绝望之下的。 “夷还是请回吧，石岚在这里一切安好，多谢夷惦念。” 石岚含笑施礼，起身向着殿宇深处走去，再不理呆立在一旁的夷。 夷很无奈，只得收拾好碗箸，提着食盒，郁闷的走出冷宫。 从冷宫到膳食间有段距离，夷转过冷宫角门，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可还好？” 夷一惊，吓得手里食盒‘砰’的掉在地上，人也歪歪倒倒的拜到在地，“奴拜见大王。” 赵王不耐烦的踢了踢他膝盖，压低声音道：“小点声，起来回话。” 夷悄悄的抬眼看去，之间赵王一脸紧张，神情中还带着一丝不自在的羞窘。 “贵人一切安好，只是几日不见，有些清减了，神情倒也平和，”夷小心的斟酌着用词，低声回道。 赵王嘴里无声呢喃几句，似乎想到什么愉快的事，他嘴角微翘，忽然问：“她可还生气？” 夷动了动嘴唇，在赵王几欲发怒时，才迟疑的道：“奴请她会霖泉宫，可是贵人讲心已死了，如何回去。” 赵王脸色一变，刚刚挂在脸上的喜色顷刻间无影无踪，“她当真如此说？” 赵王以为他已经将情绪控制的很好，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声音颤抖得支离破碎。 寺人夷心有不忍，却还是不敢欺瞒，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赵王好似呜咽的说了句什么，接着便踉踉跄跄的走远了。 寺人夷本想起身搀扶，可是听到他好似孤兽的哀鸣声后，又改了主意，也许让大王独自发泄一下，心里的闷忿就会消失吧。 第50章 媵侍的一丈红（完） 不知不觉天气已经热了起来，石岚换上了单薄的春装，容每每过来探望时，见到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都很好奇，她是如何笃定赵王不会弃了她，会立她为后的呢？ 石岚对她疑问的眼神也不回答，只是命她送来把铲子，每日里她就在殿外的空地种种花，偶尔还会将盛开的花瓣采下，制成茶。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日，石岚正在弯腰拔着长在花丛间的野草，一根草叶太过犀利，一下子将石岚的手指划破，一声低低的惊呼从头顶响起，石岚一抬头，就看到跨坐在墙头的赵王。 赵王在发出那声惊呼之后，就要转身逃跑，可是一看到石岚乌黑晶亮的眼珠定定的看着自己时，不知怎么他浑身僵硬，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力气逃跑。 石岚抿着唇，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向着冷气森森的殿宇走去。 赵王大急，顾不得尽失的颜面，一跃从墙头跳下，嘴里还在急忙忙的嚷着，“爱妃，你手破了，孤派医女为你医治一下吧。” 石岚提着个水桶从里面走出，来到一旁的井口，将水桶扔下，半冷不忍的道：“不必了，待会儿我洗一洗，就好了。” 赵王抬眼小心的看了看石岚，见她没有开口赶自己走的意思，心里暗暗欢喜。 “爱妃且站一边，这种事让孤来就好。” 石岚听话的让到一边，将手里的绳索递给他，“多谢。” 赵王大手一抓，滑腻凝脂在他手掌一触即离，不等他握紧便消失了。 赵王怅然若失，可又不敢埋怨，只得埋头努力将摇摆不定的水桶装满，并努力将它提上来。 石岚看着他一脸认真，好像在处理国家大事一样的对待那枚水桶时，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赵王转头正想问石岚把水倒在那时，一眼看到石岚眉目舒展，盈盈一笑的模样，当即傻了，这一刻，他觉得就算再让他打十桶水，他也愿意。 石岚看着他傻呆呆的模样，含笑娇嗔的瞥了他一眼，将手里的木盆颠了颠，“大王，把水倒在这儿。” 赵王愣愣的迎了一声，木然的将水倾倒而下，一般水都被他倒在了盆外，只溅得石岚和他满身的水渍。 石岚惊呼一声，低头看了看身上，蹙眉嘟嘴，将手洗净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回殿中。 赵王打量着身上湿哒哒的衣衫，想着从前搂过的杨柳细腰，忙提脚跟上，却不防迎接他的是一声利落的门响和簌簌掉落的几许灰尘。 早就候在冷宫角门的寺人夷，在看到自家主子连出昏招，最后还是没有如愿的狼狈模样，忍不住扶额。 明明是个英明的君王，可为什么一碰到石贵人，就变得呆了许多呢。 第二天傍晚，赵王再度不请自来，与他同来的还有提着两个食盒的寺人夷。 寺人夷手脚麻利，在石岚刚一打开殿门时就灵巧的溜了进去。 石岚没留神，看着已经开始摆着碗箸的寺人夷，石岚转头瞪了赵王一眼。 赵王摸摸鼻子，心知如果是自己肯定进不去殿门，要想跟石岚再进一步，唯有靠厚脸皮的夷在前头开路了。 用过膳，夷知趣的将食盒拎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石岚瞪着乌黑的眼眸看着装傻充愣，牢牢将屁股黏在榻上的赵王。 “大王，夜已深，妾要睡觉了。” 赵王点点头，利落的将鞋蹬掉，连忙挪到榻的里侧，信手将叠放整齐的被褥打开，笨手笨脚的铺好，仰头看她，“爱妃，孤已经帮你铺好了。” 石岚板着脸，冷眼睨他，“大王，妾如今是冷宫一失意人，担不起大王垂爱。” 赵王腆着脸连连点头，道：“担得起，担得起，孤以后就只垂爱你一人，爱妃就不要再生孤的气了。” 石岚眯着眼打量他的神色，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中的真假。 赵王心知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忙表明心迹，“孤已经把元芸打入地牢，命人每日重打她十杖。孤没有将她处死不是还存有情谊，这贱婢算计爱妃良多，孤是想把她交给你处置，这才留了她一条贱命，还有那端阳，孤已经命人将她双腿打断，省得她再勾结他人，伤害爱妃。” 石岚听了他一番表白，总算心里舒服许多。 虽然这次的事是在她纵容下发生的，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有点膈应，所以她才弄了这么一出。 赵王见石岚面色稍缓，忙抓起锦被，抱在怀里，可怜巴巴的看着石岚，“爱妃，就让孤留下来吧。自从爱妃离开霖泉宫，孤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安稳。” 石岚斜眼睨他一眼，转头哼道：“妾又没时刻盯着，谁知道大王是不是哄妾开心。” 赵王听石岚说话软软的，红嘟嘟的嘴唇微微撅着，就知道石岚已经原谅了他，忙伸手去拽她靠在榻边的裙摆，“孤一言九鼎，绝不会说谎话骗爱妃，爱妃快来让孤抱抱。” 石岚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好似两汪清澈透亮的泉眼发着璀璨剔透的光芒，勾得几个月不知肉滋味的赵王手指大动，一个用力，石岚惊呼一声，便向前一扑，立刻扑进了张开怀抱的男人怀里。 三月初三，上巳节，石岚在这一天正式成为了赵国王后。 册封加冕之前，因石岚身份是否合乎一国之后的问题，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可在一贯低调的姬家家主站出来承认石岚是其家族子嗣之后，赵国朝堂一片安静。 姬家虽然远在越国，可其传承久远，不管财力还是势力都是屈手可指，石岚能得姬家承认，就说明姬家认可了她，从此将会站在她的身后，与她休戚与共，这对即将挑起战争的赵国来说，有着这样一个王后，就等于在称霸的道路上增加了必胜的筹码。 六月中旬，赵王以姜国公主端阳跋扈残暴，残害王族子嗣，经供认是由姜王指使为由，悍然发起了对姜国的攻击，暴怒的姜王立刻命人将石家全数斩杀，姬琅则在之前早就来到赵国，听了石岚的建议，留在那里继续研究他感兴趣的巫术。 同年九月，姜国亡，石岚一袭华丽长袍来到幽暗潮湿的地牢，穿过一道道阴冷沉重的牢门，她站在关押着双腿已断的端阳和嘶声哀嚎的元芸跟前。 看着蓬头垢面，只能拖着两条残腿，困难爬行的端阳以及满身血污，因为天气炎热，伤口没有及时救治而满身流脓的元芸，石岚轻轻捂着胸口，心里有一股气缓缓的，缓缓的消散了。 第51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一） 再次回到空间，石岚有些恍惚，鼻间还有未散的腐败酸臭味。 鸣霄抬眼偷偷瞥了站在自己身旁，面色冷峻的昊泽一眼，心里暗自腹诽，明明是他说岚大人太过单纯，与其让她吃亏，不如借着神界派遣人员下界的机会，让她经历世事。 那会儿他说得那叫一个慨然激昂，现在岚大人不过跟男人亲亲抱抱几下，他的脸色就这么难看。 想到这种情况以后还会时有发生，鸣霄挠了挠狗脸，悄悄的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一直退到空间的边缘，干脆小爪一划，直接从空间消失了。 石岚迷糊的上前两步，并没留意眼前已经换来人，她只是托着碧绿碧绿的石头，低声道：“鸣霄，我想休息一会儿。” 雾气缭绕中，修长挺拔的身影转过身，乌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石岚，轻启薄唇，“好。” 这声音清冷沁凉，好似冰凉的风拂面而过，石岚眨了眨眼，突然发现眼前站着的是个面如冠玉，头梳高髻的男人。 “你是谁？” 石岚下意识退后一步，两个大大的眼珠警惕的盯着他。 男人抿了抿唇，线条分明的唇瓣抿成一条线，不过他还是轻挥下袖袍，一瞬间，石岚的身侧便出现一把柔软的贵妃椅。 石岚侧头看了看，礼貌的道了声谢，小心的坐了上去。 男人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本君昊泽，你的事情暂时由我负责。” 石岚转着眼睛，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可见他面容冷峻，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她动了动红唇，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昊泽见她想要问却不敢开口的模样，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手指微动，碧绿的石头如流星，极快的飞到不远的石台上。 “好了，如果累了可以睡一觉，”昊泽冰冷的眼神转柔，俊美冷傲的面容隐藏着淡淡的关切。 “不用了，我还去做任务吧，”石岚头摇得好像拨浪鼓。 开玩笑，任谁突然跟一个陌生帅哥独处在一个空间，都不可能倒头就睡的，好吗！ 昊泽看到她满是防备的模样，神色转冷，脾气一上来，长袖一挥。 石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在回神时，耳边传来女人关切的问询，“石小妹，你的伤怎么样了？要不去镇上请个药师过来帮你看看？” 石岚勉强睁开眼，一个模样娇美的女人正扶着她的肩膀，眉宇间因为轻愁而显得格外动人。 “娇妹，鬼火那群人走的方向跟镇子相反，若是绕了道，鬼火跑远了，石小妹的仇可就难报了，”一个男人不赞同的声音，从石岚身后传了过来。 石岚勉强转过头，瞧了眼身后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的男人一眼，低声道：“不用去镇上了，我歇会儿就好了。” 女人跟男人对视一眼，双双起身离开，石岚忍着胸口的剧痛，起身将房门闩上，这才踉跄着倒回床上。 记忆如同潮涌一般袭来，石岚皱紧眉头，忍着几欲漫过理智的恨意以及无处可诉的冤屈。 这是一个以武力至上的世界，武修是这个世界修炼者的称呼。 武修的最低门槛是聚旋，只有将元气在丹田处，聚成漩涡，才算武修的一份子，如果毅力惊人，能够突破九个小境界，那么有五成几率达到去芜存真的凝真，至于破府，就需要再次突破九个小境界，并且运气超级好才行，至于境界最高的碎空，这个可徒手破碎虚空的境界，如今只剩下虚无缥缈的传说还不时流传。 原主同样叫石岚，父亲石英武在二十岁时达到聚旋五层，在原主出生后，他在镇上开了间武馆，教授一些家境富裕，想要去门派拜师的孩子学些基本的拳脚功夫。 原主三岁时，捡到个乞丐，原主见她可怜，给了她些吃的，结果乞丐打蛇随棍上，抱住原主苦苦哀求，原主性格比较单纯，被她一求，就把她带回了武馆。 石父一开始不同意收留，可是架不住原主撒娇，又见这个叫徐娇的乞丐样子还算老实，想着多个人不过多双筷子，就当给女儿找了个玩伴，就这样徐娇留了下来。 徐娇很会哄原主，每天带她玩她从没玩过的游戏，时间长了，原主真的把大她四岁的徐娇当做姐姐，甚至偷偷的教她曾被石父严命不准外传的拳法，只是徐娇对这些没有天赋，怎么学都还是花拳绣腿。 五年后的一天，原主满了八岁，石父把她塞进武馆后山的山洞泡药浴，开筋骨，三天后，原主成功聚了气漩，走出山洞时，才发现武馆已经化成废墟。 原主疯了一样到处翻找，后来被附近的人告知，是有人趁夜放火烧了这里，武馆里的人没有一个跑出来。 原主一夕之间失去父母和每日相伴的朋友、玩伴，她想要报仇，可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力量太弱，于是她走了几百里，来到云琅山罄门。 这个世界共有三门五派，罄门在这些门派中位居中上，原主一路乞讨来到这里，正好赶上罄门开山门招收弟子，原主根骨极好，年纪小又凝了气旋，武明当即拍板收为亲传弟子。 武明刚刚进入破府境界不久，在罄门是中上游的高手，只是因为眼界高，迟迟不肯收徒。 原主年纪最小，虽然受到家破亲死的打击，武明性子开朗，生性活泼，在这个老顽童师父的关怀下，心里的创伤也渐渐抚平。 十年后，原主突破凝真四层之后，跑去给师父报喜，却在那里见到了她一直以为已经死了的徐娇。 原主十分高兴，忽略了徐娇看到她时的异样以及身边男人阴沉的脸色。 在听到徐娇说已经查出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后，原主很激动，要下山报仇，武明担心原主，劝她过些时候，等她到破府境界之后再下山。 徐娇花言巧语，跟同来的赵超一唱一和，撺掇原主不顾武明阻拦，一起下了山。 途经小平镇外，他们遇到徐娇口中杀害石父的仇人，鬼火。 鬼火同样是凝真境，不过比原主高了一层，原主跟他发生激战之后受了些伤，为了将鬼火杀死，她不顾身上的伤一直追赶。 但不知道是不是带伤赶路的缘故，原主的实力慢慢下滑，最后更是跌破凝真境。 这时，她一向信任的徐娇和赵超突然发难，将原主杀害。 徐娇回到罄门，欺骗武明说她被鬼火害死，武明气怒之下，直接去截杀鬼火，结果被他所在的魔魉门寻仇，身受重伤不说，没过两年，竟然悄无声息的离世了。 反到是徐娇和赵超混得风生水起，因为屡屡对抗亦正亦邪的魔魉门，被大家一致认可，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称道的眷侣。 第52章寻仇的武馆小姐（二） 接受完记忆，石岚揉着阵阵刺痛的脑袋，叹了口气。 原主虽然孤身走过几百里路，可那时年纪小，遇到的人大多怜她幼小，或多或少的都会帮她一些，让她对人性的认知总是朝着好的一面看。 没有经历过黑暗的摧残，如何能够知道有些人并不能只看表面。 徐娇跟她一分别就是十年，就算小时候对她不错，可那也是因为要依靠原主在武馆生存的缘故，现在徐娇长大成人，并且过得极好，她又凭什么觉得人家依旧会向从前那样对她？ 如今，原主不过是个普通的门派弟子，即使有师父师兄的疼爱，手里握着的拿点资源，也只够她自己的修炼，对别人根本没有什么帮助。 徐娇生活安定平稳，且人家既然能来罄门，并得到身为长老的武明接待，就说明人家这些年混得不错。 真不知道原主怎么会想当然的以为，徐娇会浪费十年的时间不去增强自身实力，反而去追查凶手，理由仅仅是为了帮幼时的玩伴报仇。 她就没想想，为何武馆那么多人，怎么就只有徐娇一人生还呢？ 门外隐隐传出女人说话的声音，石岚侧耳听了听，是徐娇吩咐客栈伙计送吃食上来。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后，徐娇敲响了房门，“石小妹，先吃点东西再睡吧。 石岚含糊的应了声，将门打开。 徐娇将托盘里的几个馒头和一碟酱菜放在桌上，笑容可亲的道：“这里离镇子还有些距离，咱们今晚在这里将就下，鬼火也受了伤，一晚时间，他跑不远的。” 石岚眨着眼睛，一脸的信任和依赖，“我听徐姐姐的。” 徐娇微微一笑，掩住眼底的得意，柔声道：“吃了饭，早点睡，等天一亮，咱们就出发。” 石岚咬了口馒头，点点头。 徐娇见她低着头吃饭，也不再多说，掩上门，出去了。 门外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石岚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待到不远再次传来一声很小的关门声后，石岚将嘴里的馒头吐了出来。 担心嘴里还有残渣，她又倒了些水，连漱了几次口，确定的确没有东西之后，这才作罢。 原主下山时是凝真境四层，虽然受了伤，可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就跌到聚旋境，唯一解释就是她中了毒，且这个毒无色无味，让人根本无法提防。 下毒的人目的是消磨她的元气，并不想杀死她，这样的行为不像是生死仇敌所为，能这么做的，只有跟前跟后，嘘寒问暖，并在最后捅了原主一刀的徐娇。 夜幕黑沉，透过窗棂，地上泛起银白色的清辉。 石岚站在屋子当中，依照原主的记忆，打起了唯有亲传弟子才能修习的佛陀九转炼体术。 这门体术动作诡异，角度刁钻，石岚只做了一式，就被骤然从骨头缝里迸出的剧痛，疼出了眼泪，不过这具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疼痛，动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缕缕无形的气息游走，在身体内来回流转，滋养着皮肤下的筋骨、经脉，皮膜、血肉。 一个时辰后，二十四式打完，气流游走了几圈之后，石岚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石岚从包袱里取出一套衣服，将自己收拾妥当，又把头发打散，梳了男子的发髻，最后又按了按还有些作痛的胸口，感觉伤势缓解许多之后，她侧身看向窗外。 此时夜幕已经黑的如同墨色，本来高挂的月亮疲惫的藏在云层后面，驿站的小院十分安静，唯有不远的草丛隐约传出细微的虫鸣。 石岚悄悄打开房门，隔壁木板摇曳的吱嘎声，伴随着几声急促低哑的喘息以及女人娇柔难耐的娇哼隐隐传来。 石岚嘴角一挑，踮着脚，如同灵巧的狸猫悄然的经过隔壁房门，跃下楼梯，转到厨房边的小门。 片刻之后，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几个跳跃，无声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两个时辰后，石岚气喘着赶到小镇城门处。 半刻钟后，紧闭的大门缓缓拉开，石岚低着头，跟着一众菜农小贩混了进去。 这会儿天色还早，街上的店铺只开了几家，石岚缩到一家人头攒动的小食店，点了碗热粥配着两个大肉包子，美美的吃了一顿，然后拐进一家贩卖胭脂水粉的铺子，杂七杂八买了好些瓶瓶罐罐，再躲到一旁的小巷子里，一番揉揉擦擦之后，再出来时，柔雅清丽的姑娘已经成了身量挺拔的帅小伙。 初夏的清晨，阳光明亮，清朗俊逸的少年眯着弯月样的眼睛，看着周围来回走动的大姑娘小媳妇含羞带怯的模样，咧开嘴，笑了。 街上人流渐渐多了起来，石岚找了个茶楼，点了壶茶配着磨牙的炒豆临窗而坐。 中午饭点刚过，石岚悠闲的听着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讲着邪武尊张儒林破碎虚空的事迹，眼角不经意的扫到下方，正好看到一对行色匆匆左顾右盼的男女。 石岚眯着眼，愉快的欣赏着两人嘴角发白，急得眼眶发青的模样。 两人左右寻找一番，见没有要找的人，便悻悻的耷拉着脑袋转去别处。 石岚扔下几个铜板，抖了抖衣服上的碎渣，起身悄悄的跟了上去。 小平镇不大，两个时辰后，徐娇和赵超已经把所有街市和大大小小的客栈翻了个遍。 石岚远远的吊在两人身后，悠哉的跟着。 徐娇现在只是聚旋九层，赵超好点，凝真二层，可依旧比石岚低两层，因此两人没发现两丈外一直有个人紧跟在后面。 天边渐渐染上一抹红霞，远远的，也不知道赵超说了什么，徐娇脸色极其难看的跟着赵超走进附近的一家客栈。 石岚等伙计带着两人上楼之后，也进去，特地要了个跟两人相邻的客房。 入夜，客栈逐渐从喧嚣回归宁静，石岚推开紧闭的窗棂，轻松踩着围栏偷偷溜到隔壁窗下。 这会儿，屋子里一片静默，昏黄的烛光下，徐娇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 第53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三） 屋内一片静默，昏黄的烛光下，徐娇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 几息后，屋里传出说话的声音。 “超哥，这次是我的错。是我太心软，毕竟在一起生活那么久，我不忍心一下子给她下太多药粉，结果……”说到最后，她低低的哭了起来。 徐娇说话时嘴里好像含着块糖，软软的、糯糯的，即便是啜泣，也还带着丝丝甜味。 床板发出刺耳的咯吱声，男人高大的身影来到徐娇身边，随着他长臂一伸，徐娇柔软的身躯靠在了他的怀里，大手轻轻的抚慰着她后背腰身。 “娇妹，别哭。刚才是我心急了，娇妹莫要生气，为兄给你赔礼了。” 赵超说着话，微微低下头，窗棂上显出两人嘴唇黏在一起的影子。 一阵啧啧声此起彼伏，两人开始急促的喘息，累赘繁复的衣服在撕扯中渐渐脱落到了地上。 石岚皱眉瞪着窗棂，一脸不满。 还以为这能听点什么实质的东西，结果这两个那啥上脑的东西，没说两句话就啃上了。 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石岚暗暗唾弃两声，懒得听壁角，转身想要回去。 屋内徐娇低低柔柔的哼了几声，赵超居然开口道：“娇妹，石小妹这一跑，咱们修炼的事没了着落，鬼火又在后面追得紧，如今你我境界还不够，贸然跟他对上就是一个死，不如……” 石岚一听提到自己，赶忙把脚步收回，又老实蹲回窗子底下，看起了皮影戏。 徐娇软软的哼了下，没回答赵超的话，反而将搂着赵超的手臂缩了回来。 赵超忙伸臂勾着她，将她凌空抱起，轻轻的放到桌上，低低哄道：“娇娇别生气啊，我这也是没办法，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鬼火早就知道你也修了魔魉门的秘技。这次是个好机会，如果咱们不趁这这次了结了他，以后咱们俩哪会有好日子过。” 说着，他把脑袋凑到她脖颈处，啧啧作响，徐娇开始还把持着，不肯就范，可没有一会儿，她就哼唧个不停，一双细腿更是豪放的勾着赵超的腰，来回磨蹭起来。 很快，里面吱嘎声大作，听着桌子凄厉的响动，明显战得正欢。 石岚在外面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推开窗户，问问忙活得热火朝天的两个，到底是什么秘技能让这么废柴的他们，有底气解决凝真境五层的鬼火。 屋内烛火摇曳，半个时辰后，里面动静总算停歇，赵超喘着粗气，低声道：“这两天辛苦娇妹再去勾些肥羊过来，咱们干上几票，只要你我境界再上一层楼，就算没有石小妹，对上鬼火咱们也有七成胜算。” 经过一番运动，徐娇说话的声音又柔又媚，就跟吃饱了食的猫似的，“好吧，就依超哥，不过这回你可不许再象以往那样占着大头，毕竟这次我要提的是大境界。” 不知是因徐娇含娇带嗔的话语，还是因她终于松口答应，激得赵超又来了兴致，只含糊‘恩’了声，便抱起徐娇，走进了里面。 屋里响动再起，晓得里面又开始新一轮大战的石岚撇撇嘴，一扭头，回去了。 第二天清晨，石岚把自己重新扮成眉目疏朗的少年，早早来到楼下大堂，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叫了些酒菜，慢条斯理的用着。 徐娇一身桃红色长裙婀娜妖娆的走了下来，身后不远是一脸正气的赵超。 徐娇裹着一阵香风从大厅走过，余光先是感兴趣的撇了眼石岚，不过再看到这位容貌俊秀的少年只是点了碟盐炒花生时，她嫌弃的皱了皱眉，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石岚悠哉的跟在徐娇身后，看着她左挑右拣，最后在赵超的提示下，瞄中一位身材高大，模样粗狂的大汉。 “师兄可是本地人？”徐娇轻移莲步，婀娜娇怯走到大汉面前，略一颔首道。 大汉正在摊子上挑拣什么东西，闻言一愣，转过黝黑的脸膛，呆呆的看着徐娇。 徐娇掩嘴娇笑，柔柔的又问了一遍，见大汉摇头，面上露出一丝失望，“这样吗，如此，妾身打扰了。” 徐娇面容清秀柔美，一双眼睛极其漂亮，尤其是眼波流转之时，一股独特的妩媚妖娆勾得人心里痒痒。 大汉果然看不得她露出不开心的样子，忙道：“师妹莫要着急，兄在此地尚有两位好友，他们是这里人士，师妹如不嫌弃便与我同去问询一二。” “那，多谢师兄了，”徐娇眼眸一挑，盈盈波光好似春水荡漾其中，大汉不觉咽了口唾沫，蒲扇般的大手不自在的蹭着衣摆，转眼就是一个水印。 石岚扭着眉毛，看徐娇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大汉哄得团团转，不禁啧啧称奇。 真不知道该说是这个世界的男人见识太少，还是该吐槽徐娇媚功了得。 傍晚时分，徐娇带着大汉和两个身着劲装的男子返回客栈。 石岚早早回到房里，斜靠着窗棂，听到隔壁呼伙计轮番上去送酒菜。 一阵略微拘谨的寒暄过后，几杯黄汤下肚，男人的声音渐大，偶尔还夹杂着女子愉悦娇柔的欢笑声。 石岚挑着嘴角，冷冷一笑，这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就不知这几个人要是知道，他们拼命奉承吹捧着的这位红颜是个剥皮啃骨，砸骨吸髓，即便面上浅笑，心底也在琢磨着怎么弄死他们的人时，是否还能笑得这么欢畅。 夜色渐深，隔壁的谈笑声迟迟不曾散去，徐娇软语娇嗔，调校打趣让几人跟打了鸡血一般，迟迟不肯离去。 石岚嫌这样听不太清楚，看到外面已经没人，干脆故技重施，又躲到窗子底下偷听，结果被她听到，徐娇正撺掇那三人护送她去附近的合清镇，说是那里有跟她同样妙龄的表姐。 三个男人早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听到还有一个美人，立马应承下来，约好明天一早启程。 打听到这个消息，石岚就知道这几个人今晚死不了，于是转回房里，修炼养精神去了。 第54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四） 夏天日头长，徐娇几人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日落时才将将走到镇外几十里处的小树林。 石岚倚着树杈，咬着夹着肉末的凉馒头，斜眼看着十丈外的树下炊烟袅袅，肉香环绕的场景，不满的撇了下嘴， 天慢慢黑了下来，树下四人啃完一头獐子，两只野兔后，都各自找地方歇息。 一刻钟左右，徐娇睁开眼，悄悄起身围着三人转了一圈。 石岚讶异的坐直身体，白皙修长的脖子伸得老长，看着树下睡死了一般的三人。 月光下，树影摇曳，徐娇摆着细腰来到面白细眼，修为稍弱的男人跟前，柔软的小手轻轻推了推男人肩膀，男人倚着树干的身躯晃了晃，突然斜斜的向一旁倒了过去。 徐娇侧头看了看坐在几步外的两人，见他们依旧安睡的模样，嘴角慢慢露出一抹笑意。 她朝左边招了招手，赵超从树后闪了出来。 看着一身劲装，好整以暇的赵超，石岚这才恍悟，难怪昨天傍晚就没见到他，原来是到这儿提前打埋伏了啊。 只是这林子这么大，徐娇又跟这三人形影不离，他们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又是怎么下的药呢？ 石岚百思不得其解。 赵超嘴角挂着笑，先是赞赏的拍了拍徐娇的肩膀，见徐娇妩媚一笑，便走到倒伏在地的男人身前，抬手按在男人背心。 一缕黑青色的气劲顺着男人背心，慢慢涌了进去，男人不停的抽搐，嘴里还发出含糊的声响。 几息后，男人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窜，皮肤上一个个小包鼓起又落下，就好象里面有无数只小耗子在四处奔逃，慢慢的他的身体开始膨胀，本是修长的身形鼓得像个水袋。 赵超收回手掌，换了个手势，准备继续打下去，徐娇抬手拦下他的举动，娇声道：“超哥，不是说好了，这次大头归我？” 赵超脸色一沉，本是正气的脸庞闪过一丝阴冷。 徐娇转着眼眸，浅浅一笑，“超哥，你可别忘了，鬼火离咱们不远呢，我要是迟迟不到凝真境，等他找来，我就只好拖你后腿了。” 徐娇的话软中带硬，明确点名了两人的处境。 赵超听她提起鬼火，面上也是一紧，情知刚才是自己失态了，忙补救道：“好，就依娇娇，今天这三只都归你，这样总行了吧？” 徐娇掩嘴吃吃笑了几声，盘膝坐在已然成一个球的男人身旁，将手轻轻的按在了男人的丹田。 一股股黑气立刻从男人身体涌出，绕着她圆润饱满的手指，极快的进入她体内，而那个男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转瞬间就只剩一张薄薄的皮，贴在地上。 赵超看着徐娇闭目运功的模样，咬了咬后槽牙，但也知道此时容不得他吃独食，但心里的不舒服又压得他心里难受，于是他走到当初瞄中的大汉跟前，抬手就要将气劲打入他体内。 石岚刚才不了解情况，眼看着他们害死一人，现在自然不会再让赵超得逞。 于是，她两指并拢，将体内大半的元气凝成气刀朝着赵超的背心射了过去。 气刀来势迅猛，速度极快且因为石岚是在气怒之下出手，透明的薄刃好似螺钉直直的钉了过去。 赵超不过凝真二层，身后骤然兴起的警觉，让他心头一凛。 想要躲闪，却因气刀来势太快，情急之下，他扭身向旁边用力一挣。 一阵剧痛伴随着身体的陡然失衡，赵超扑到在了地上。 一只臂膀发出‘噗’的一声闷响，掉落在他眼前。 赵超先是疑惑的看了眼那只有点熟悉的手臂，然后又看看自己的肩膀，让人几欲昏厥剧痛和喷涌而出的鲜血提醒着他，那条手臂是他的。 赵超立刻捂上光秃的肩膀，嘴里发出凄厉绝望的嚎叫，“我的手，我的手……啊，娇妹……” 石岚从树上跳下，慢悠悠的朝着两人走去。 赵超呼痛的同时，一双眼睛还在贼溜溜的看着四周。 石岚提气，一个飞纵来到赵超身边，手指捏着气劲凝成的薄刃，扒拉着他疼得直哆嗦的身体，“呦，这是谁呀？” 赵超听到熟悉的声音，瞪大眼睛，抬眼看了过去。 石岚挂着畅快惬意的笑，抬手将脸上的妆容抹掉，又用脚踢了下他汩汩冒着鲜血的断臂，“这怎么搞得呀，成独臂大侠啦？” 赵超惨嚎一声，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的抽搐不止。 “真是中肯不中用，”石岚轻蔑的哼了声，将薄刃微抬，照着赵超的脖颈砍了过去。 赵超连忙向旁边一翻，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 石岚微皱了下眉，深感自己身手不济，这要是原主肯定手起刀落，一抹鲜红立刻飙出。 赵超挣扎着靠着树，粗喘着气，道：“石小妹，我赵超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暗算我？” 石岚上前一步，嘴唇嘲讽的一撇，“无冤无仇？这一路，你们可没少算计我，先是骗我帮你们对上仇家，然后偷偷给我下药，想要害我！“说到这儿，她转头看了看徐娇以及被风吹得不时抖动的人皮，嗤道：”只不过我不像这几个蠢货那么笨，没上你们的当，否则我现在也跟那张皮一样了吧？” 赵超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动了动，才道：“不是那样的，石小妹，娇妹当你是亲生妹妹，这一路我们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们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石岚冷哼一声，知道他是在拖时间，等徐娇运功完毕，好来接应。 “不用费心思了，徐娇底子弱，要想突破，进入凝真境最少还需要一刻钟，你觉得你还能活那么长时间吗？” 说着，石岚手腕一转，一道冷冷的清辉擦着刃口飞扬而起，好似一道流星向着赵超颈部而去。 赵超连忙挣扎着爬起，顾不得因为血液大量流失而损耗的元气，忙凝出一把短小的刀刃横档过去。 刀刃很薄，也很脆，刀锋两两相撞，赵超就觉得心口一闷，手中刀刃如脆弱的玻璃，瞬间碎成千百片。 而石岚的刀刃只是阻了一阻，再度向他袭来。 赵超本就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一下子惨白，曾经遭遇过的冰冷无助，只能倒在地上等着死亡降临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 第55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五） 石岚嘴角带着冷意，胸口喷薄着痛快与畅意。 忽然，一丝警兆毫无预兆的在她脑海闪过，石岚自从修炼混沌诀之后，就十分信任自己的感觉，当即向左边一闪。 一枚银色的气针带着一缕凉意斜斜穿过她鬓边的发丝，钻进两人合抱的粗大树干之中。 石岚回头戒备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树林，低低喝道：“谁？” 月光下，风动树摇，斑驳的光影中一个玉面少年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 石岚皱眉看着逐渐靠近的少年，手中薄刃微转，“你是谁？” 银白的清辉照亮少年清俊的面容，浓密的睫毛轻眨，淡淡的阴影下，是他形状优美的嘴唇。 “鬼火，”少年沉默几息，不情愿的吐出让石岚吓一跳的名字。 石岚眼珠急转，记忆中鬼火样貌确实十分精致，可他不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吗？怎么一眨眼，他就小了七八岁？ 他这是返老还童了？ 石岚想起很久以前，在她还没穿梭各各世界那会儿，曾在电视上看到过，从粉嫩嫩大姑娘一下子变成垂髻女娃的天山童姥。 可那是乱编的，现实中真的有一下子小好几岁这种事？这个世界可真是太神奇了。 石岚脑洞已经突破天际。 鬼火看她眼睛晶亮，黢黑的眼珠一瞬间迸发熠熠的光芒，不知为何，他背心一凉，本来要往前走的步子停在了原地。 石岚见他不动，自己反倒上前一步，仔细的看着他光滑水嫩的脸蛋，暗地里啧了一声，还真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不过面上还一脸冷然，“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鬼火眼神一冷，想要发火可在看到爬起来，偷偷摸摸想要溜走的赵超时，他冷哼一声，抬手射出一道气劲。 冰冷的寒意以及贴着鼻尖给过的气针让赵超牢牢的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你还说，要不是你这个女人，我会变成这样？”鬼火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气愤的嘟起，红润润的嘴唇紧抿着，掩住一口洁白整齐的牙。 石岚摸了摸鼻子，衡量自己跟鬼火之间的差距，结论是他可以完虐自己。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石岚实力没人强，就只能暂时放下跟鬼火的过节，先搞清楚到底谁是原主的仇人，至于刚才的偷袭，她总能找到机会报复回来。 “那个，上次的事跟我无关，是赵超和徐娇搞的鬼，我现在知道了，这不是过来找他们算账了嘛，”说着，石岚抬手捂着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再说，我伤得也很重，现在稍微用点力都疼呢。” 鬼火斜眼看她，嘴唇轻启，“闭嘴，你可以走了。” 虽然说得不客气，但石岚知道他这是不计较之前的事了，只是鬼火的要求还是让她当即摇头：“不行，我还有事要问他们。” 鬼火斜飞入鬓角的眉毛一挑，冷冷的道：“既然不走，那就一起留下吧。” 话音未落，他欺身而上，修长的手指化掌为拳，向石岚面门招呼过来。 石岚自知硬碰硬拼不过鬼火，她现在能发挥原主五分的实力都是超常发挥，。 鬼火拳风凌厉，刚猛的起劲带着气爆的啸音袭来，石岚白嫩的手掌覆着薄薄的气劲，借着鬼火拳头走势轻轻一推，又顺势一拉。 鬼火没留神，一个趔趄，向着石岚倒了过来。 石岚忙将手中紧抓的手腕推出。 鬼火站定，一双圆润的大眼定定的看她，“你这是什么功夫？” 石岚咧嘴故弄玄虚的笑了笑。 鬼火见状就知道不会有答案，待到下盘一稳就再度攻了过来。 石岚急急拦下，嘴里道：“我真有事要问他们，你跟我无冤无仇，一下山就找你麻烦，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鬼火抬眸看她一眼，冷冷的道：“不想知道。” 石岚气结，向后一跃，退了两步，喝道：“十年前，平山镇你有没有毁过一家武馆，还杀了里面所有的人？” 鬼火眨眨眼睛，思考一瞬道：“没有。” 石岚手一紧，感受掌心泛起的潮湿，她再度确认道：“你敢发誓？” 鬼火哼了一声，“没有就是没有，爱信不信。” 虽然对鬼火并不了解，可是凭借刚才的接触，石岚能看出，鬼火是一个心高气傲，说一不二的人。 “好吧，你说没有我相信，只是徐娇是那家武馆逃出的唯一生还者，我需要从她那里知道谁是杀了那些人的真凶，赵超随你处置，但徐娇你得给我。” 石岚认为自己退了很大一步，又跟鬼火说清楚原因，所以她直接转身朝着几步外，即将运功完毕的徐娇走去。 鬼火掌心涌出一道气流，将赵超吸到手中，抬手毁了凝聚着他全部实力的丹田之处，接着冷眼看已经站到徐娇跟前的石岚，“这两个人偷习本门不传秘技，犯了门柜，我全都要带走。” 石岚侧头看他，一脸不满，“不行，徐娇归我，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鬼火淡淡的道：“那只是你说，我没同意。” 石岚额角青筋暴跳，眼看徐娇眼皮轻颤，周身涌动的气流慢慢归于丹田。 石岚忿忿的地瞪了眼鬼火，手掌气劲涌动，狠狠的拍向徐娇丹田。 徐娇之前气旋已经散开，慢慢充盈全身之后，现在正是汇集到丹田处慢慢压缩的关键时刻，石岚这一掌是含怒而发，将她刚凝聚成水滴状的气劲打散。 一声低且闷的声响之后，徐娇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母鸡，惊叫只发了半声，便戛然而止。 鬼火面部表情的看着她动作，上前要去揪徐娇。 石岚拦下他的手臂，一脸严肃的道：“鬼火，我们一仗定输赢，我赢了，你就让我带走徐娇，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鬼火定定看她一会儿，道：“有区别吗？” 石岚讪讪道：“反正你赢了，要带走这两人我也拦不住，干嘛这么较真啊！” 鬼火用带着冰渣的眼神扫她一眼，手臂一抬，赵超腾空飞起，直直的落在歪倒在地的徐娇身上。 第56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六） 石岚粉拳紧握，脑中回忆着原主平日跟师兄过招的动作。 鬼火长腿微屈，掌心蒸腾起黑灰色的气旋，圆润的眉眼带着凛然的寒气。 夜晚的微风轻轻拂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石岚试探的向前迈了一步，毕竟从没跟人动过手，一时间她还是有点胆怯。 鬼火见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冷冷一笑，嫣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手腕微收，双腿骤然发力，整个人如同一道闪电，朝着石岚电射过去。 石岚低呼一声，忙催动元气，手掌凝着金色气劲，以掌化刀，迎面向鬼火劈去。 上次交战，鬼火因为轻敌，曾吃过她这气劲的亏，此时见她迎头而上，自然不肯跟她硬碰。 石岚之间鬼火身形飘忽，好似落叶忽左忽右的从身前飞过，飘然落在身后两步开外。 石岚一呆，眼睛转了两转，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鬼火术法偏阴柔，招式以鬼魅飘忽为主，而石岚修炼的是以正大光明，专克阴司鬼魅的佛陀九转炼体术。 两人交战，鬼火虽能凭借境界占些优势，但石岚只要稳扎稳打，鬼火一时也耐不得她，再加上他们两个身上都有伤，石岚胸口还不时阵阵作痛，而鬼火更是为此样貌大变。 两人各有长短，撕斗起来，谁胜谁输还真说不好。 想清楚里面的关系，石岚惶惶的心定了下来，潮湿的手心中总算不再冒汗。 鬼火刚一落地就将其中的利害想了个明白，这会儿，他的脸黑的能滴出墨水。 石岚展开白嫩嫩带着肉窝的手指，抬眼看鬼火，笑得灿烂，“既然动手了，干嘛还躲开呀？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鬼火哦！” 鬼火嘴唇紧抿，长指紧紧攥成拳，一言不发，脚下却急速一冲，再度朝着石岚掠来。 石岚面容一紧，忙握拳迎了上去。 皓白的月光下，明亮璀璨的金色交缠着诡谲阴森的黑光，在树影摇动的小小空地纠缠在一起。 不远处，赵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因为骤然失去修为，他的动作虚软脚下无力，徐娇撑了几次胳膊，都没能从地上起来，还是赵超搭了把手，这才勉强站了起来。 赵超看着打成一团，完全无暇他顾的两人，拉着徐娇悄悄的向后退，慢慢隐在树影之中。 石岚随着交手，动作慢慢娴熟，对敌的感觉在一次次碰撞中熟练，反观鬼火因为顾忌克制他的气劲，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虽然他对敌经验丰富，可还是隐约露出一丝颓势。 石岚嘴角噙笑，动作慢了些，还有余力将目光扫向不远处。 忽然她手一顿，眼睛直直的盯着鬼火身后的位置，失声道：“别打了，人跑了。” 鬼火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空地，嘴唇抿紧，精致的眉眼皱成川字，“追，他们已经成了废人，跑不远。” 石岚抬手拉住鬼火，晶亮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别急呀，刚才说好了，我赢了，你答应我个条件的。” 鬼火侧头，眼神冷厉的盯着石岚。 鬼火的眼神极有压迫力，这样定定看着，基本没人能够抵抗那嗖嗖直冒的寒气。 可偏偏就有人敢顶着冻死人的寒气，眯着眼提条件，“不如我们跟着他们俩，看看他们还能干点什么？” 鬼火唇紧抿着，眼睛转向被石岚抓住的手臂。 石岚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手，忙讪讪放开，低声道：“你该不会打算不认账吧？” 鬼火高冷的甩了个冰刀，言简意赅的道：“跟上。” 说完，他人嗖一下，跃入林中。 石岚抿唇低笑，将两道气劲打进迟迟没有苏醒的两人身上，听到他们低低出声后，才小脚一跺，紧随其后。 合清镇中，赵超带着徐娇狼狈的钻进一家成衣铺，一刻钟后，两人衣冠楚楚的走了出来。 这会儿时候还早，临近店铺的街市来往的人流不多，赵超转着眼珠打量几圈，看到不远有个面白体胖，一身绫罗的男人正在挑拣摊贩面前的东西。 赵超轻轻拽了徐娇一下，低声道：“娇妹，那个男人刚聚气旋不久，你去把他引来……” 徐娇抬眼看着白胖如猪的男人，皱眉道：“超哥，那人一看就是个废物，即便是聚了气旋，也没多少元气。” 赵超狠瞪她一眼，道：“现在这种情况，是挑肥拣瘦的时候吗？如今你我气旋都已经散了，你身体还有伤，如果不赶快想办法补充点元气，你是要一辈子当废物不成？” 徐娇闻言捂了捂空荡荡的丹田，想到昨晚石岚那一掌，她恨得咬牙，“都怪石岚那个贱人，亏得我还念着往昔旧情，一直不忍心下手。” 赵超不耐烦的推了下她，“行了，别说废话，赶快去，那人要走了。” 徐娇因为受伤的缘故，下盘虚浮，被赵超这一推，险些倒地。 刚好那男人卖完东西，准备离开，徐娇娇滴滴的“哎呦”一声，借机软软的倒了过去。 男人一直低着头，根本没留意旁边的人，徐娇这一倒刚好倒在了他的怀里。 一双含娇带媚的眼睛柔柔的看着他，粉白的唇瓣轻颤，配着她因为受伤而惨白的脸，很有种娇弱可怜的意味。 男人先是惊讶了一瞬，在看到徐娇微仰着脸，楚楚动人的模样后，他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本是规矩扶着她腰身的肥手慢慢来回游移，“美人可是吓着了？” 说着他紧了紧手臂，胸口立刻感受到与男人不同的柔嫩绵软。 徐娇低低哼了声，不适应的抬臂想要拉开距离。 男人随手将刚买的配饰塞进腰里，一手紧箍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大喇喇的就要往徐娇怀里摸。 徐娇惊得花容失色，连忙手脚并用的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这位师兄，你……你要干什么？”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通，皱眉道：“师兄？气息短促，下盘虚浮，手臂无力，你这样的普通人有什么资格叫我师兄？” 男人的话刻薄轻蔑，毫不留情的点出徐娇身体状况，以及她虽然梳着姑娘发髻却已非处子的事实。 徐娇脸蓦的一红，扭腰就要走。 第57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七） 男人却拉住她的手臂，饶有兴味的打量她，“怎么，小娘子急了？” “你放开我，”徐娇咬着唇，用力想要抽出手臂。 男人略一用力就将她拽进怀里，色眯眯的笑道：“小娘子莫恼，待会儿伺候好爷，爷好好疼你。” 说着，男人不顾徐娇的挣扎，强行抱着她转到一旁的巷子里，看样子是准备及时行乐。 赵超咬牙看着男人背影，双拳紧了松，松了紧，最后只能颓然的耷拉下肩膀。 石岚咬着油果子看着他慢慢靠近巷子的背影，转头问鬼火，“你们门派的秘技还能让散开的气旋再聚？” 鬼火嫌弃的看着她油光光的嘴唇，手指动了动，道：“这套秘技可以吸收别人元气为己用，即便是废物只要有足够的元气就可以一路练到破府境，只是这样寿元就得减半。” 石岚抹了下嘴，点了下头，“难怪了，之前我还奇怪徐娇根骨悟性差成那样，竟然能在十年内修到凝真境。” 鬼火斜看她一眼，心里暗道，再怎么吸元气，还不是一掌被她打回原形。 石岚侧头看看高冷非常的鬼火，“咱们不去看看那个胖子吗？” 鬼火冷哼一声，极为不齿的道：“死了活该。” 石岚皱了下眉，好容易才把这两人弄得半死不活，她可不想让他们死灰复燃。 “那好吧，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石岚扔下空空的油纸，拔脚要走，鬼火不高兴的皱眉，但还是默默跟上。 窄小的巷道幽深无比，常年不见阳光的地面、墙边，满是黑绿色的青苔，石岚踮着脚小心的走着，深怕不留神摔倒在湿冷滑腻的地面。 远处隐隐传出徐娇软语哀求和布帛被撕裂的声音，石岚脚步一顿，转头去看鬼火。 鬼火神色冷淡隐忍，一副别烦我的模样。 石岚稍微退后一步，脑中幻想了下里面的场景，低声道：“要不你留在这儿，我一人过去？” 鬼火冷冷看她一眼，完全把她当做空气，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石岚讨了个没趣，瘪着嘴，无声嘀咕几句，继续前行。 巷子深处，徐娇捂着光裸的臂膀，啜泣道：“求求你，放过我吧。” 男人咧嘴呵呵笑道：“是你主动扑到怀里勾引我，现在我如你意，你反倒矫情了，”男人脸色一冷，伸手揪着徐娇散落在肩头的长发，将她强行躲到腿边，“快点，让爷爽快了，爷就放了你，说不定一高兴还带你回去，给你个姨娘当当。” 徐娇别着满是泪痕的脸，不愿就范。 远处拐角的地方，赵超悄悄探出头，暗示徐娇顺着男人的意思。 徐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赵超满脸寒霜，温存时恨不能尝遍她身体的嘴唇紧抿着，最让徐娇迷恋的眼睛满是冷意，再没有让她心跳加速的柔情。 男人见徐娇不肯主动，便直接解开稠裤，强硬掰开她白嫩的大腿，迫使徐娇接纳。 徐娇那里肯就范，连忙挣扎。 男人直接一手卡着她脖子，阻止她起来，另一手揉着她胸前的绵软，自己动了起来。 几息后，男人畅快的吐了口气，随手推开如泥塑木偶一般的徐娇，刚要起身系裤带。 身后一阵凉风，男人忙转头，双拳也在瞬间攥起，凌厉的挥了出去。 ‘咔嚓’一声脆响，木棍应声落地，迎面一股白烟直扑过来。 男人猝防不及，吸了一口，立刻脑袋一晕，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 赵超小心戒备的盯着男人一息，见他没有动静，才上前踢了踢。 徐娇转着呆滞的眼珠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被浆糊迷了眼睛，这样自私猥琐的男人真的有她以为的那么英武俊朗，有男子气吗？ 赵超机警的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之后，才盘膝坐下。 石岚窝在一边看着赵超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才凝聚了一丝黑气，嘴角一咧，慢慢走到几人跟前。 “还真热闹啊，”石岚晃到赵超身前，抬脚一个飞踹，直接将他踹得撞到墙上，又重重的弹了下来。 赵超捂着受创的胸口，困难的咳嗽几声，勉强抬起头道：“石小妹，之前我们是心存歹念，想要害你，可我们并没有成功。况且你也报了仇了，如今我们功力全失，只能这样落魄的到处躲藏，这样你还觉得不够吗？还要继续痛打落水狗吗？” 石岚点点头道：“是啊，是不够。” 赵超靠着阴冷潮湿的墙壁，胸口连连起伏，“那你要怎样才够？” 石岚微微一笑，道：“你只要告诉我当年是谁烧了武馆，杀了我父母，我就立马放了你，绝不再纠缠。” 赵超眼珠急急的转了几圈，几步外的徐娇转头看着他，脸上带着哀求与恳切。 赵超低头想了片刻，猛地抬起头道：“好，我告诉你，希望你说话算话。” 石岚点头，道：“放心，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下山，只要得到我要的消息，你的死活，我并不在乎。” 赵超嘴唇抿紧，眼睛盯着石岚，徐娇忽然低低的叫道：“超哥。” 赵超将目光转到徐娇身上，定定的看了许久，直到石岚不耐烦的蹭了下脚，他才将目光移到一旁的墙上。 “当年我被魔魉门追杀，逃到一家武馆的后院，被一个小姑娘所救，她听说我的事，自告奋勇帮我转移视线，后来武馆就出事了，然后我们去了别的地方。” “听你的意思，我父母是徐娇杀的？” 石岚眼神冰冷的扫了眼徐娇，转头道：“你说谎，我父亲那会儿已经聚旋四层，徐娇又只会些花拳绣腿，如何能伤我父亲半分？” 石岚抬脚踩着赵超肩膀，将头压低冷冷的盯着赵超，“说，是不是你杀了我父母？” 赵超低低的闷哼一声，惊恐的连连摇头，“不是的，真不是我，我当时伤势很重，根本没法动手。是徐娇，是她跟我要了迷魂药，下到水里，把武馆的人都放倒的，是她，杀你父母的是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58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 八） 石岚将脚抬起，转头看向徐娇，“徐姐姐，赵超说得是真的吗？” 徐娇呵呵笑了起来，从低笑慢慢转到大笑，最后笑的热泪满眶。 石岚皱着眉，一道气劲甩过去，如愿的看到徐娇手臂多了一道鲜红的色彩，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轻了一丝。 “闭嘴，再笑，我就把你手指一根一根切下来，”石岚眼里冒着火星，一步步向徐娇逼近。 “现在，原原本本把当年的事说给我听，”石岚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后，手掌间一道气流急速的旋转着，徐娇本就残破的衣衫，被石岚划得支离破碎。 徐娇心知以她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从石岚手底下逃脱，赵超已经把事情交代了大半，她无所谓说不说了。 “是，你父母的死确跟我有关，是我在水里下了药。不过那并不是我情愿的，是赵超逼着我做的，他说只要我做了，他就带我离开，如果不做，就杀了我，”徐娇抬眼道：“我别无选择，我想要活着，我不想依赖别人，我要成为强者，成为能够掌控这个世界的强者。” 说道最后，徐娇眼神迷乱，本是惨白的脸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 石岚听完他们狗咬狗的对质，抬脚把她踹得向后蹭了几步，“要是你这样的渣滓都能掌控世界，除非这个世界的人都死绝了。” 徐娇手肘支撑着地面，肩膀微微抖动，石岚看着被乌发覆面的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刚才那话石岚说的极有气势，不过心里却清楚，原主那一世徐娇可不就是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独领风骚笑到最后吗？ 不过现在嘛，她已经成了脚底泥，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可能再次崛起。 赵超偷眼看着石岚纤瘦的背影，悄悄的向巷子外退去。 石岚瞥到他的动作，当即射出一道气劲，直直的打入他的膝盖。 赵超弯着腰，缩肩踮脚，正往外走的动作立刻一顿，‘扑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捂着已经粉碎的膝盖，在地上打着滚，凄厉的嚎声回荡在幽深的巷子里，很是惊悚。 鬼火嫌太过吵闹，直接出手，在赵超嘴边一划，一块鲜红的肉块掉了下来，鲜血立刻喷薄而出，梗得他只能含糊的发出声声惨呼。 石岚看着血腥的一幕，皱眉扭过头，鬼火眸子一暗，立刻对赵超更加不满，于是他在经过赵超身前时，不小心的踩上了他的踝骨。 “嘎巴”声几不可闻的响动之后，赵超承受的痛感达到极限，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徐娇看到赵超人事不省的瘫倒在地，知道自己只会比他更惨，当即抹了脸上泪痕，转头道：“石小妹，我想单独跟你说些事，行吗？” 石岚转头看鬼火，鬼火向后走出几步，背过身以示绝不偷听。 “好了，你可以说了。” 徐娇瞥了眼鬼火，低声道：“石小妹，你可知道在这个世界外是茫茫宇宙，所谓的踏破虚空，不过是找到合适的办法离开这个世界而已，并不是他们说得飞升上界。” 石岚挑了下眉，“几百年里，破碎虚空都已经成了传说，你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徐娇抬手撩了下掩住脸颊的头发，微微一笑，“这你就别管了，如果你想知道这些事，就请你发个誓，终生不得伤害与我，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要知道飞升之后，你的寿元就不止百年，几百上千年也是有可能的。” 石岚摊开掌心，气旋转动的越来越快，“徐姐姐真是信口开河，你也说了外面并没有什么上界，那我又如何能活上千年呢？不如我来告诉你吧，”石岚贴近徐娇，低低的道：“你本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新奇的翻绳，开发孩子智力的游戏，还有四个轮子到处跑的铁罐头，是不是？” 徐娇蓦然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石岚，“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石岚嘴角带着笑，眼睛里满是冷厉，“你猜？” 徐娇怔愣一会儿，忽然脸上露出喜色，“石小妹，没想到原来你也是……” “我也是什么？”石岚打断她的话，冷声道：“穿越这种事虽然难得，但也并不只有你一个，今天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要你知道，曾经以为世界围着你转的事不过是个可笑的幻想。现在梦醒了，也该偿还你做下的孽了。” 石岚的话浇得徐娇满心冰凉，她本还以为大家都是穿越的，不是说亲不亲故乡人嘛，她们能都来到这里，就说明有缘，就凭这个，石岚也应该放过她。 可是石岚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甚至已经起了杀心。 徐娇手脚并用向后退了几步，直到靠到冰冷的石壁，才警觉她已退无可退。 “石小妹，你就放过我吧，我也是被逼得，我没办法呀，我也不想那么做的，真的，”徐娇哀求着。 石岚恍若未闻，周身气劲涌动，随着一道道金色光芒闪过，徐娇的手臂、双腿、脖颈、脸颊，被鲜红渲染的格外凄厉。 鬼火听到徐娇连连惨叫，转过头，见到血腥无比的一幕，忙上前几步，伸手抱住情绪处在崩溃边缘的石岚。 石岚发了疯一般挣扎，之前苦苦压抑的怨怒和恨意如喷涌的火山，倾泻而出，“你放开我。” 鬼火紧紧的搂住石岚，待到她情绪稍稍平息一些，才放松一点，低头看她。 石岚深吸两口气，极力将情绪控制下来，“我没事。” 鬼火一双黑眸盯了她一会儿，见她的确不像刚才那么暴躁，才放开手，冷声道：“你处理的太脏了。” 石岚翻着眼睛看他，说得好像他处理很好似的，刚才还不是搞得一地血。 鬼火也知道刚才处理赵超的手段的太简单粗暴，导致他现在说起话来底气不足。 石岚重新走到身下聚了一汪鲜血的徐娇跟前，纤白的指尖轻飘飘的滑过她细瘦的脖颈。 徐娇只觉一道金光闪过，接着便坠入永无止境的黑暗。 第59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完） 窄仄的巷子里浓烟滚滚，一个时辰后才渐渐平息下来。 石岚耷拉着肩膀，晃晃悠悠的走在巷子里，脚步落在粗糙的石板路上，发出拖沓沉重的声响。 鬼火高冷的走在一边，见她极为反常的模样，吐槽道：“这不会是你第一次杀人吧？” 石岚身形一顿，侧头看他，声音带着极力压制之后的颤抖，“是又怎么样？我可是乖孩子，谁像你杀人不眨眼。” 石岚的话让鬼火一梗，黑黢黢的眸子一暗，“我只杀该杀之人，从不招惹无辜。” 鬼火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可石岚却从里面听出来不悦，想到刚才处置徐娇和赵超的时候，他沉默的举动，石岚不好意思的瞟他一眼，低声道：“对不起，刚才我心情不好，说错话了。” 鬼火嘴角轻抿，冷淡的面容稍稍转柔。 巷道外，人流来往不息，摊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石岚深吸口气又慢慢吐出，心情慢慢好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接下来的行程问题。 “那个，鬼火，我下山也有段日子了，师父一直很担心我，如今我仇已经报了，也该回去让他老人家安心了。” 鬼火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薄唇轻启，“回去之后呢？什么时候再下山？” 石岚歪头想了半天，不确定的道：“大概破府境之后吧。” 说是大概，其实是因为原主除了报仇之外，还希望师父能够平安度过余生，现在徐娇赵超已经死了，石岚任务已经完成大半，以后会何时离开，她自己也不知道。 至于离开之后，剩下的这摊子该怎么办，那就只能交给空间里的鸣霄和那个叫昊泽的男人。 等等…… 念头转到这儿，石岚忽然身体一僵。 昊泽这个名好熟悉啊…… 回想了下鸣霄传给她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画面，她终于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 天哪，没想到她竟然坐了敢跟天地抗衡的神君幻化出来的椅子。 石岚大脑瞬间短路，呆呆的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鬼火看她低着头，默默不语的样子，心里一缩，一股极其陌生的情感在心底里一圈一圈的蔓延。 这是怎么回事，活了几十年，鬼火对这种无法掌控的情绪十分无措，所以他选择消失。 石岚整理了下等同于被雷劈过一般的思绪，一抬头，眼前空空，鬼火早已不知踪影。 “搞什么啊？不打声招呼就不见了，还是不是朋友啊？”走在返回宗门的路上，石岚对鬼火的行为不断的碎碎念。 台清镇属于罄门的管辖之内，石岚只赶了一天半的路程，天刚黑透时，正好踏进宗门。 武明听说石岚回来，直接从半山腰的武道堂冲了下来。 “乖徒儿，你总算回来了，”武明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抱着石岚痛哭了。 石岚无奈的看着老小孩一般的武明，抬手帮他擦泪，“好了师父，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武明点点头，干燥粗糙的大手拽着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见她衣衫整齐清爽，气息平稳悠长，面容粉嫩红润之后，他才松开手，捋着两寸长的短须，摆出一派高人风范，“这次下山这么样？” 石岚笑着点头，“挺好，我找到杀害我父母的真凶了。” 武明本已经半眯着的眼睛蓦地睁大，“真的？那他有没有伤着你？要不要为师帮你出头？哎，你倒是说话呀，可急死我了。” 石岚弯着眉眼，笑看着武明跳脚，直到他等不及了，才拉住他，“不用了，师父。仇，我已经报了，”石岚将一路上的事情跟武明说了一遍。 武明听罢，叹了口气道：“魔魉门的那门秘技我也知道，那是门搅得天下都不得安宁的邪功，修习了的人无不作恶多端，为了窃取元气，不择手段，有段时间不只是各门派的弟子，就连村镇里修习了一些体术的村民都人人自危，掌门们为了安定民心，也为了本派的弟子，派出大量精英，足足费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把这门邪功斩绝，这赵超，能淘弄到这个，也算有点能耐，不过修习邪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乖徒弟，你可要引以为戒，不可贪功冒进，走这些歪门邪路啊！” 武明最后的话说的语重心长，石岚笑着点头，道：“放心吧，师父，我当时直接就把那两人杀了，以后这么秘技就彻底绝了，不会有人修炼了。” 武明欣慰的点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她小时候一样，“徒儿最乖了。前两天，为师看见饭堂晾了些咸肉，现在火候刚好，走，师父给你做最喜欢的红方肉。” 武明背着手，迈着方步走在前头，石岚微侧着头，含笑听着武明絮叨这几天她不在，门里发生的事。 原主的记忆里，武明一直待她极好，平日带在身边吃喝、修炼不算，住所也被担心宝贝徒弟的武明安排进自己的院子，享受超越亲传弟子的待遇。 原主能够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在修炼上一路精进，武明的功劳不可磨灭。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岚顺利无比的突破凝真五层，旁人所谓的瓶颈，在她这里等同虚设。 武明欣喜异常，石岚此时才将将二十芳华，以她这样的天赋，只要肯定下心来，努力修行个几十年，一定可以破碎虚空，飞升上界，成为新的不灭神话。 石岚对他殷殷期盼含笑不语，虽然修炼依旧勤奋，但她开始有意识的控制突破境界的速度。 这个世界普通人的寿命只有五十年长短，修炼的人寿命长些，可也不过百八十年，即便是武明这样入了破府境的，最多也只能活到一百二十岁，便是极限。 武明收原主为徒时，已经古稀之年，如今更是距离人瑞之年越来越近。 石岚一直呆在罄门，每日只连一周天炼体术，剩下的时间都是跟武明斗嘴磨牙度过的，日子过得别提有多逍遥。 云琅山侧峰，最高的山尖，一间精巧雅致的竹屋外，男人冷着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定定的看向远处。 不远处，一个黑衣人偷偷看了眼男人挺拔如松的背脊，低声道：“少门主，不如咱们去请门里的长老过来提亲，这样你就能天天看到您想看的人了。” 鬼火侧头冷冷扫了眼。 黑衣人立马低下头，默默数着从他脚上负重而过的蚂蚁，心里暗恨，不该多嘴。 第60章 未婚妻的怨恨（一） 离开小世界，是在石岚刚刚料理完武明的丧事之后。 空间薄雾聚了又散，朦胧缥缈，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转过头，淡淡的道：“这次完成的很好，许愿人很满意，我也很满意。” 石岚局促的笑了笑，低着头，小声道：“这都是我该做的。” 昊泽眼底转柔，想到她初次杀人，颤巍巍走出巷子时的可怜模样，他上前一步，大手微动，想了想，终究没有抬起来。 “接连完成几个任务，累了吧？休息一下，养好精神，接下来的任务只会越来越难，”昊泽挥手幻化出柔软宽大的贵妃椅，示意她上去休息。 石岚眨着黑亮的眼珠，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昊泽抬手示意她自便，自己却转过身向着一旁走去。 石岚蜷在椅子上，看着漫步在雾气缭绕中的昊泽。 这样潇洒、悠然，真不愧的神君。 石岚暗自品评。 昊泽静静站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石岚呼吸悠长，他才来到贵妃椅旁，席地而坐，总是带着淡漠冷意的眼眸柔和得仿佛漾着水光。 不知过了多久，空间边缘处，鸣霄焦急的指着石岚，无声的拍着看似极薄的屏障，毛脸满是焦急。 昊泽淡淡扫了它一眼，不悦的皱了下眉，可终究还是随了鸣霄的意，挥出一道漩涡将睡得香甜的石岚吸入下面世界。 鸣霄赶忙跑进来，虚虚抹了下额头，“还好及时，不然岚大人就有麻烦了。” 昊泽闻言，清冷秀气的眉皱起，手指动了动，似乎在默算什么，半晌，才满脸不悦的道：“怎么清越会去下面？” 鸣霄忙道：“禀大人，岚大人杀死的那个徐娇，身上有神界打下的印记。清越神君无故下界，想必是从徐娇那里察觉了什么。” 昊泽手指连连急动，好一会儿才停了动作，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无碍，就让他去吧，区区一分神，我还不看在眼里。” 鸣霄偷偷看了眼他阴厉冷酷的眼神，想到昊泽那些数不清的分神，心里很为清越抹了把汗。 下面世界，石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四周是光洁净白的墙壁，淡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胳膊冰凉且有细细的水流在里面静静流淌。 石岚不自觉动了动，丝丝刺痛立刻刺激她的神经。 这时她才发现，她正在打着吊瓶，床尾趴着闭目养神的男人察觉到床上动静，抬起头，看到她醒来，立刻露出惊喜的模样，“岚岚，你醒了。” 石岚低低弱弱的恩了一声，胸腔里眷恋、怨恨、酸楚、刺痛，交替变换着。 男人小心的将枕头挪高，待到石岚考上后，柔声问：“这样可以吗？” 石岚点点头，男人又喋喋不休的问：“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来看看？” 石岚摇摇头，低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我再睡一会儿。” 男人松开要去按呼叫铃的手，将她被子掖了掖，“好，你睡吧，我在边上守着你。” 石岚柔顺的合上眼眸，庞大的记忆立刻拥入脑海，一个小时之后，她睁开眼睛，复杂的看着趴在她枕边，酣睡着的男人。 原主石岚，父母早年过世了。 这个男人叫司越，两家住得很近，两人从会走路就在一起玩耍，原主父母过世后，身为原主父母合作伙伴的司父司母一直对她还算不错，原主大学刚一毕业，更为两人订了婚。 两人自小相处，感情极为深厚，订婚之后，结婚也就提上议程。 原主一直是以为两人的感情会水到渠成一般的圆满。 原主骤然失去双亲，性格内敛许多，又因容貌清冷，眉宇间中有着一股淡淡疏离与傲气，即便是在心里极爱，也从不说出口，但她觉得和司越两人心有灵犀，有些话不用说，他心里自然明白。 记忆中，司越对原主很好，原主也总是会用自己的方式关爱他。 司越一表人才，家世傲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司氏集团的执行总裁，身边围着的小姑娘一大把。 这些原主都知道，一开始也曾紧张过，只是见司越对她一往情深，慢慢的也就放下心。 订婚之后，婚礼也开始提上议程，司父不想他们距离太远，就在同一个住宅区买了栋别墅，让她们既可以过二人世界，也可以跟他们两老相处。 原主很喜欢那里，整栋房子从装修到设计，花费了原主大量的心思，里面每一个摆件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临近婚礼的前夕，原主去别墅整理东西，却在那里看到司越跟一个女人纠缠在一起，两人正躺在她们的婚床上，虽然还没发生什么，但如果不是她来了，恐怕一切都会发生。 原主心心念念都是司越，看到这一切，觉得天都塌了。 劈手给了司越一巴掌，她头也不回的冲出别墅，只是受的刺激太大，没走多远就晕了过去。 醒来没多久，就见到那个跟司越滚作一团的女人程悦瑶楚楚可怜的过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一会儿说她和司越是情不自禁，一会儿说不会破坏她们的婚姻，她只是想要圆自己的梦而已。 原主被气得七窍生烟，愤怒的把她赶了出去，没想到被司越看见。 司越没说什么，但很沉默，原主恨得牙痒，说要取消婚约，司越死活不肯，逼得紧了，干脆躲到公司，玩消失。 原主不忍心太逼迫司越，可又没办法原谅他的。 纠结了很久，她决定给司越一个机会，却没想到，在她来到公司找他的时候发现公司竟然传出，司越已经跟程悦瑶成双成对的消息。 原主很伤心，决定彻底跟司越了断。 没想到，这时一个叫徐凯站了出来，发表言论，暗指原主身为富家女欺负普通人，并且还仗势抢了人家的爱人等等。 徐凯是当红话剧演员，他的话在这个文化浓郁的城市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即便是颠倒黑白，也还是有很多粉丝相信，一时间原主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甚至还有人查出她的地址，频频有人到小区门口堵她，恶意的谩骂、不怀好意的骚扰接连不断。 为避开这些，原主准备远走国外，却在离开前，被人从小区后门的楼梯上推下来，摔断尾椎，瘫痪在床。 原主知道没有恢复的希望之后，极为平静，一点也没有骤然得知噩耗的哭闹与歇斯底里，就连过来看望她的司母都没察觉异常。 半夜，护士跟护工都睡着了，她忍着疼痛，拖着残废身体，爬到窗前，从十几层高的楼上跳了下去，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第61章 未婚妻的怨恨（二） 看完原主的一生，石岚气得一口气梗在喉咙间，咽不下又吐不出来。 抬手把快挂完的吊瓶拔了，又动了动胳膊腿，感觉没有什么不便，石岚松了口气。 偏过头，看到司越闭着眼，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笑意，石岚恨得咬牙，抬手照着他白净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司越睁开迷蒙的眼睛，疑惑的左右看看，发现并没有人，只得迷茫的捂着脸，抬眼看到石岚黯黑幽深的眼睛，他立刻露出笑脸，“岚岚，你醒了？” 石岚板着脸，点点头，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司越忙弯腰把拖鞋摆好，讨好的道：“岚岚，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石岚面无表情的看他，“去厕所。” 司越表情一顿，讪讪收回伸出去的手，僵直的立在一边，微微上挑的凤眼微眯，遮住眼底的不确定。 带上卫生间的门，石岚立刻懊恼的拍了自己一下。 手还真欠，怎么就没忍住呢，她还没想出怎么对付他呢，把人弄醒了该这么办？ 石岚坐在马桶盖上左思右想。 外面传出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接着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司越的声音透过门板隐约传来过来。 石岚‘腾’的跳起来，凑到门边，把耳朵贴在上面，听外面动静。 “你来干什么？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司越的声音很冷，里面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厌恶。 “我……我是来道歉的，昨晚大家都喝多了……”女人支吾含糊的说着。 “出去，难道没听到我的话吗？” 司越毫不客气的举动，让清楚来人是谁的石岚暗暗点了下头，对他印象好了那么一丢丢，也许这个司越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昨晚你对我那样之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现在你见到我，难道不该问问我怎么样了吗？”沉默几秒，女人啜泣着说道。 外面变得静默无比，石岚蹙了下眉，将门打开，嘴角带着完美的笑容，走了出来。 “阿越，”石岚将目光放到眼角含泪的女人身上，“这位是？” 司越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忙向后退了一步，挡住门口的人，伸手去扶石岚，“这是我公司下面部门的程秘书，过来告诉我些事。”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司越化蛇添足的解释一下。 石岚避过他伸过来的手，淡淡的道：“既然是公司的事那就等到公司再说，这里是病房，不是司氏集团的办公室。” 石岚的声音柔和悦耳，与之相反的是她话中的冷意疏离，呼之欲出。 司越手一抖，抬眼看着石岚眼眸里的冷漠，心里乱成一团。 程悦瑶双眼含泪，春水含情的看了眼司越，忽然朝着石岚走了过来，“石小姐，昨晚的事是我的错，总裁心里是有你的。是我，是我酒后鬼迷心窍，想要成全心里的念头，”说话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程悦瑶眼里滑落，“我是不会破坏你们的幸福的，我只是路边不起眼的杂草，石小姐跟总裁才是最配的。” 话音一落，程悦瑶就捂着嘴失声痛哭，身体更是抖得像片风中萧瑟的落叶。 石岚皱眉看着她唱念俱佳的表演，抬头看尴尬又有点自豪的司越，“昨天你就是跟她滚在一起？” 司越脸上一红，胡乱点了下头，伸手去拽程悦瑶。 不知是因为得知有女人这么痴恋自己，还是因为怜香惜玉发作，司越的语气明显缓和许多，“岚岚还病着，你在这里胡闹什么，赶快离开。” 程悦瑶顺着他的力道，一个踉跄，嘴里低低的呼了一声，长腿一软，柔弱无骨的倒在他怀里。 司越身体一僵，本是准备推她出门的手一顿，傻傻的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石岚抬手轻轻拍巴掌，嘴角微挑，冷冷的道：“真是精彩，不过两位秀恩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这里是我的病房，请你们马上出去。” 司越回过神，忙将程悦瑶推开，不自在的道：“岚岚，我先把她带出去，等下我再跟你解释。” 石岚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刚刚升起的一抹好感，随着他的举动，烟消云散。 几分钟后，司越走了进来。 石岚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言。 司越坐到床尾，低着头，一脸做错事的表情。 石岚深吸口气，问他，“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司越偷偷抬眼看了石岚一眼，低声问她，“你说怎么办？” 石岚被他气得都想笑，这种事还需要她帮他出主意吗？ “我看那位程小姐对你一片痴心，你对她也有好感，不如我成人之美，解除婚约吧，”石岚撇过头，忍着胸口蔓延的酸楚和疼痛，淡淡的道。 司越‘腾’的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凳子被他带得翻倒。 “不行，我不同意，”司越大声的道。 石岚转头看他，“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你把人带到我们婚房，还在我自己都没躺上一下的婚床上做那种事，不就是这个意思吗？现在你来反对，又有什么意思？” 石岚自嘲的笑了下，“现在人家都找上门了，我不让地方，难道等着你来赶我吗？” 司越想要辩驳，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无奈只能攥紧拳头，胳膊上肌肉紧紧纠结在一起。 门口传来几声节奏分明的叩击声，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可以进来吗？” 司越扭头看着关闭的门，石岚扫他一眼，扬声道：“请进。” 门缓缓打开，身着白大褂的男人带着苹果脸的护士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没打扰你们吧，”一进门，男人就感觉的屋里气氛不对。 石岚微笑道：“没有，我们刚好说完。” 男人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司越，绕过他，来到石岚跟前，打量着她白皙净白的脸，“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石岚摇了下头，“没有。” 男人点了下头，拿起床头的病历扫了一眼，“待会儿跟护士做个例行检查，如果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石岚含笑道谢，等到两人出去，她才冷冷扫了眼司越，“你可以走了，明天我会登报声明，你我解除婚约，这样也省得司伯母一一通知。” 司越胸膛剧烈起伏，紧握的拳头微微颤动，想要挽留的话就在嘴边，可是在石岚冰冷的眼神下，他还是狼狈的扭过头，不甘心的走了。 第62章 未婚妻的怨恨（三） 下午，确认过没事，石岚办理了手续，按着原主的记忆回到家里。 简单做了点吃的，石岚将门窗关了个严实，站在宽敞的客厅，艰难的修炼佛陀炼体术。 这门体术是她目前唯一会的功夫，虽说剧痛无比且见效不快，可它能在无形中调整身体机能，将人体的极限发挥到极致。 这个世界并没有前一个世界的元气，石岚不求练到上个世界那种境界，她只求身手灵活，日后被人暗算时能及时躲开就好。 七八个小时过去，石岚喘着气，停了下来。 看了下墙上的时钟，她还是比较满意，虽然才勉强打了一遍，体内并没有气流游走，但她能明显感到筋骨随着她的拉伸变得柔韧，身体随着伸展变得轻盈。 修炼完毕，石岚捏了下被汗水打湿的衣服，转去洗了个澡。 半个小时候，浴室里雾气缭绕，石岚推开镜面上雾气，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粉面桃腮，一双杏核眼又大又圆，粉嫩的嘴唇微嘟着，两颊还有着可爱娇憨的婴儿肥，即便眉宇间带着清冷，也还是难掩其中的稚气。 石岚皱眉，想起白天看到的程悦瑶，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她并没有程悦瑶那种弱柳扶风、娇柔妩媚的女人风韵。 不过，她现在才二十一岁，青葱一般的年华，谁又说得准，日后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吹干头发，出来时，天已经黑了，石岚躺在床上，不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石岚迷糊间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 拉开窗帘，她探出头。 司越顶着一头乱发，仰着头，脸上满是新长出来的胡茬。 石岚扫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发现还是昨天那一套，不禁皱了下眉。 难道昨天他没回家吗？ 司越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黯淡的眼睛立刻一亮，三两步跑到不远的门口，歪头喊：“岚岚，开门，我有话说。” 石岚睨了他一眼。 如果依照她本意，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个立场不坚定的家伙，可是残留在身体里的情绪不断影响着她，为了不违逆原主的本意，石岚只得丢下一句，“等着，”然后匆匆罩了件外袍，来到楼下。 打开门，石岚抱着肩膀，一脸不耐的看着他。 司越局促笑了下，上前两步，小心的靠近石岚，“岚岚。” 石岚后退一步，嫌弃的皱了下琼鼻，“臭死了，你这是跑哪去了？” 司越低头看着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可怜兮兮的抬头，“我没去哪，昨天刚一走，我就后悔了。回去找你，你又走了，我担心你，就到处去找，后来回到这儿，刚好看见灯灭了，就没敢打扰你。” 石岚默算了下时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他，“你别告诉我，你等了一晚？” 司越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总是梳理得十分整齐的头发凌乱的垂落下来，掩住了他微红的脸颊。 石岚抽了下嘴角，原主的记忆里他可是冷傲的闪到公司，再不肯露面的，今天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赶紧回家，洗个澡，再换身衣服，你这样怎么去上班啊？” 司越抬眼看石岚，低声道：“老婆都要没了，我还上什么班啊，我不去，我得守着你，一步也不离。” 石岚见他执拗的不肯动，就再不管他，自己转回客厅。 司越见她没有赶他，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赶忙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石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头也不回的道：“昨晚我想过了，司家毕竟是上市公司，我虽然也持有股份，不过终究只是少数，如果由我刊登退婚启示，对公司、对你影响都不小。” 司越听到她这么说，脸上露出笑容，赶忙快走几步，蹭到石岚跟前，“就是，就是。” 石岚睨他一眼，将眼珠转了个方向，继续说：“所以，我想这个退婚启示还是你去发，至于理由你随便编，只要不说我横刀夺爱，当了小三之类的话，我都可以接受。” 石岚冷淡无谓的态度让司越极不好受，忍了几秒，他单膝跪在地上，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石岚抱着臂膀的小手。 “岚岚，这次真的是个意外，我跟程悦瑶真的没有什么，我发誓，如果我跟她有什么牵扯，就让我不得好死。岚岚，你就给我次机会吧，我一定会证明，我没有骗你。” 石岚歪头，看着他屈着手指，一脸郑重起誓的样子，嘴角抿起，胸口泛起陌生的喜悦，她知道这是原主期盼已久的解释。 想到记忆中原主纠结不舍，甚至放弃一贯的矜持，去公司的模样，石岚心里一软。 “阿越，”石岚忽然温柔的叫他，这是这两天来的第一次。 司越低低应了声，将身体微倾，脸上露出俊朗的笑容。 石岚细细的打量着司越，肤色白皙，舒眉朗目，脸上线条柔和，这样英俊的青年，即便没有司氏集团的光环，大概也能虏获不少怀春少女的芳心。 司越见石岚迟迟没有说话，本是喜气的脸又变得忐忑起来。 石岚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微微一笑，“阿越，你的话我是信的，只是婚礼的事我想还是等你把程秘书的事解决之后再进行吧。” 司越听到婚礼延期，不禁皱了下眉，又听石岚提到程悦瑶，立刻满脸厌烦，“有什么可解决的，等会儿我会通知人事部，这种勾引上司的员工，司氏不留。” 石岚展开柳眉，红润的嘴唇微嘟，“哪有人以这种理由解雇员工的，”，想了想，她又心有不甘，觉得原谅的太容易，开始算旧账：“还有，既然你说跟她没什么，那怎么还跟她滚在一起，还是在咱们的婚床上。” 司越也是满脑子不解，“公司几个老总搞了个聚会，我一时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本来黄总……，”他顿了下，想到石岚从不去公司，不清楚里面的人员，解释道：“就是市场部的老总，他本来要送我，可是程悦瑶说顺路，我也就没麻烦黄总，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把她带到那儿。” 说着，司越小心翼翼的看着石岚，一副害怕她发飙的样子。 石岚嘴角微抿，将他从地上扶起，拉到身边坐下，继续诱导的问：“你的意思是，一上车，你就迷糊了？神志不清楚了？” 司越皱眉想了想，当时他喝得太多，根本想不起其中的细节，可看到石岚期待的眼眸，他只能点头，“好象是吧，你给我一巴掌，我才清醒，之前的事我根本想不起来。” 石岚嗤笑一声，虽然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不过如果是真的，那她可真是服了这位大少爷。 司越看着石岚这样，有些莫名其妙。 石岚斜眼睨了他一眼，直接起身上楼，只留下司越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第63章 未婚妻的怨恨（四） 再下楼时，司越已经离开。 石岚依照上一个世界的习惯打了遍炼体术，舒展开筋骨，又洗了个澡，神清气爽的坐在电脑前。 力挺程悦瑶的徐凯是个当红演员，虽说是演话剧，但在本地影响力不小，原主之所以离开这里，就是被徐凯逼得，而摔落楼梯一事，说不好也跟他有关，毕竟粉丝这种人群，谁都说不好，会不会掺杂什么激进分子。 石岚现在要做的就是知己知彼，所以她先搜索了下关于徐凯的新闻，又找了家看起来高大上的私家侦探，将情况简单说了下，言明根据提供消息的劲爆程度决定金额多少。 刚一安排完这些，石岚接到司母电话， 电话里司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虽然是邀请她过去吃饭，可语气明显有点僵硬。 石岚想了下，虽然对司父司母印象不佳，可是既然她打算跟司越结婚，那该解释的事情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相信，任谁看见自己的未婚夫跟别人滚了床单，也不会若无其事的继续进行婚礼吧。 司家跟她在同一个小区，石岚收拾好自己，步行几分钟，就来到风格大体相同的司家别墅前。 没按门铃，门就被通过监控看到外面的司母打开了。 “岚岚来了，快进来，”司母温和的笑着招呼石岚进去。 石岚礼貌的叫了声伯母，乖巧的搂着司母的胳膊，跟着她走了进去。 司家总共就三口人，司越刚接手公司不久，每天都要工作很晚才能回来，平常在家里吃饭的只有刚卸下担子，无事一身轻的司父和一贯养尊处优的司母。 石岚一进客厅，就看到正在看报纸的司父。 司父听到动静，抬眼看到石岚，端正严肃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是岚岚啊，过来坐。” 石岚松开揽着司母的胳膊，柔柔的喊了声伯父，坐到一旁。 佣人端来果汁和几碟深得原主喜欢的茶点，石岚走了一段路，虽说不远，可现在天气正热，难免有点口渴，看到冰冰凉凉的冷饮，便端起来喝了两口。 司母看看低头轻啜果饮的石岚，又看了眼如老僧入定的司父，试探的道：“岚岚，今早阿越突然说要把你们婚期延后，这事……你知道吗？” 石岚放下杯子，点点头，“伯母，这事还是我提议的。” 司母看了眼同样吃了一惊的司父，急急问：“到底怎么回事？快跟我们说说，阿越这孩子也不把话说清楚，家里亲戚朋友全都通知了，他没头没尾的甩了句，就走了。你说，这让我们怎么办？” 石岚对司越的行为暗自冷嗤了下，面上却一脸如常，将那晚撞见两人的事说了一遍，又把司越解释的话学了一遍，然后道：“伯父伯母，我是相信阿越的。只是那个程悦瑶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既然处心积虑的做出这件事，就不会没有后招，我想等他把这件事处理干净，没有麻烦之后再举行婚礼，”石岚看着对面的司父司母，加重语气道：“婚礼是人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想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有人突然冲出来，说些有的没的。” 司母脑补了下画面，脸色顿时极差，本来想好要劝石岚慎重的话都梗住了。 司父表情更是难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使得小伎俩对他来说，不值得一提，可是司越年纪轻，阅历浅，他担心儿子扛不住这种厚着脸皮，自动贴过来的女人，让石岚伤心之下，解除婚约。他担心，本来可以轻松拿到的三成股权，就这么平白丢了。 “这事岚岚做得对，阿越到底年轻，还是太毛躁了，”司父毕竟是老江湖，有些事只在心里想，面上根本不露分毫，“岚岚，你放心，这事伯父给你做主，那个女人你不用担心，安心等着嫁过来就是。” 司父拍板，司母自然不会再说别的，忙招呼佣人摆饭，准备开饭。 石岚微笑点头。 转了几个世界，司父的打算她心知肚明，只是原主对司越感情十分纠结，石岚总要顾忌原主的意愿。 现在的她只能顺其自然，如果司越真的当机立断，跟程悦瑶再无半点瓜葛，那她结次婚也没什么。 吃过饭，石岚过来这里的目的达到了，于是婉拒司母留她等司越回来的提议，起身告辞。 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温柔的轻抚她散落在肩头的发丝，石岚嗅着鲜花混着青草的香气，步履悠然。 第二天一早，石岚起床就发现传真机上传来几张男女异常亲密的照片。 因为像素模糊，石岚眯着眼辨别了许久，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怪徐凯会发声，力挺程悦瑶了，没想到这位一脸正气的徐凯早就跟程悦瑶有一腿。 石岚打开手机，大方的给私家侦探划了笔钱过去，顺便通知他换个好点的相机，再派个人跟着程悦瑶，兴许从那里也能挖出点消息。 临近中午，司越打来电话，想要邀请她吃饭。 石岚想了想，觉得这种时候培养下感情也是必要的，也就答应下来。 半小时后，楼下门铃响起，石岚将门打开。 一阵微风顺着吹了进来，水蓝色的长裙随风轻轻飞扬，石岚面容清冷，又腰身纤细，裙裾起落间更显出她飘飘欲仙的风姿。 “岚岚，”司越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修长的大手轻轻拉着她的，“你真美。” 石岚微微一笑，轻撩耳边发丝，明媚的眼睛波光流转，“是吗？谢谢。” 原主长得很美，只是因为年纪的关系，还没张开，石岚这一眼将她尚未展露的风情发挥的淋漓尽致，司越被她含娇带怯的一眼电得身上一麻，丝丝缕缕的战栗从尾椎骨蔓延到全身。 石岚伸手推了他一把，娇嗔的道：“傻样，看什么呢？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司越这才回过神，道：“请，请，我的女王，这边请。” 石岚抿嘴笑着把门关好，步态优雅的跟着司越上了他那辆黑色轿车。 第64章 未婚妻的怨恨（五） 湖边小筑，本城最高档的餐厅之一。 司越含情脉脉的看着优雅用餐的石岚，“岚岚，我特地关照他们少放油盐，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听着他邀功一般的语气，石岚咽下寡淡无味的食物，咧了下嘴，勉强吐了句“不错。” 原主喜好少油少盐的食物，石岚却喜欢香浓味美的，司越自以为了解原主，一上来就把事前点好的菜上了桌，让石岚根本没有挑拣的机会。 司越呲着一口白牙，笑的开心，“你喜欢就好。” 石岚抬眼看着笑得灿烂的司越，深深怀疑。 她就吃了几口，明显胃口不佳的样子，就这样，他也会相信这种礼貌上的客套。 他这么缺根弦，到底是怎么驾驭底下那些员工的。 门口一个娇小身影露出脑袋小心的张望一圈之后，似乎看到目标，怯怯走了进来。 石岚余光扫过，感觉有点眼熟，定睛一看，心里哼了声，却也知道她不会就老老实实，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之中。 石岚放下手里的筷子，扬着下巴，漫不经心的道：“这是你请来的？” 湖边小筑是高级餐厅，没有预约是不能进来的，石岚的话问得司越一愣，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才发现步态婀娜的程悦瑶。 司越本是笑意的脸立刻染上一层怒意，“你怎么会来这儿？” 程悦瑶被他满是怒气的声音，吓得瑟缩了下肩膀，顿了几秒才试探的向前走了几步，看到石岚没有表示，她胆气似乎壮了几分，迈步走到两人用餐的桌边。 “总裁，今天我接到人事部通知，说……”程悦瑶似乎觉得声音有点弱，忙调整了下语气，稍微大了几个分贝，“说我被解雇了。” 司越不耐烦的道：“没错，是我给人事部下的令，程悦瑶，你要是识趣就自己走，不然你连三个月的赔偿金都收不到。” 程悦瑶听到司越这么说，两眼顿时含着泪珠，红润的嘴唇微白，“您不能这么做，我……我并没有犯错，您不能无故开除我。” 司越一双浓眉皱得死紧，线条优美的眼眸带着冷意，“人事调令已经下了，不是你说能不能的，你如果不服可以起诉，公司律师每天闲的要命，正好给他们找点事做。” 程悦瑶见司越态度强硬，便将目光转到石岚身上，“石小姐，求你帮我说说话，我妈妈身体不好，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那天的事是个意外，我……我跟总裁没什么的，总裁真的没喜欢过我，”说着她就去抓石岚放在桌边的手。 石岚反应很快，立刻把手臂抱在胸前，表现出拒绝的姿态。 程悦瑶抓了个空，表情尴尬的一瞬，又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作势屈膝，“石小姐，求你行行好，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难道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石岚好笑的哼了声，奇怪的道：“程小姐，，我虽然是公司股东，可我不参与行政工作，就算要跪，你也要跪对人才行啊！” 程悦瑶看看面带笑容却一脸疏离的石岚，又看看皱眉的司越，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司越跟前。 “总裁，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去医院看石小姐，也不该听你说要去婚房，就跟你去的，我只是想要听你的话，求求您，别不要我。” 程悦瑶颤抖着双肩，膝行两步，靠到司越跟前，小心翼翼的抓住他笔挺的裤腿，微微晃动，嘴里还喃喃的说着“求求你，别不要我，我不能没有你”之类的话。 司越开始还皱着眉，一脸不耐，可是随着程悦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小脸开始煞白时，司越的眉头慢慢松开，甚至露出一丝不忍与怜悯。 “岚岚，你看……”司越一脸为难的看着石岚。 石岚面上冷淡，心里却冷冷一笑。 真是烂泥糊不上墙，不过是听人哭两声，就忘了之前跟她信誓旦旦的承诺，这样的男人真是让人腻歪，本想着原主一心想要跟他复合，石岚做好事，满足原主一把，可是司越的态度，让她一秒钟都不想忍受。 因此她推开餐具，将餐巾放到桌上，看着两人，淡淡的道：“今天的午餐味道不错，多谢了。当然，也谢谢程小姐精彩的表演。” 石岚的话刺得程悦瑶哭声一顿，石岚轻蔑的扫了眼程悦瑶，优雅起身，又看了眼频频朝这边关注的服务员，头也不回的出了餐厅。 这种情形，就是傻子也知道她生气了，司越不傻，相反还很精明，只是他的精明表现在商业方面，对于女人他生嫩的可以，程悦瑶就是抓住这一点，在他准备起身去追时，一咬牙，直接身体一歪，硬生生倒在地上，顺便将他的去路挡了个严实。 司越脚步被阻，下意识低头，看到脸色惨白，已经昏厥过去的程悦瑶时，方寸大乱，连忙抬头四顾，招呼人叫救护车。 忙乱中，他不知不觉忘记了去哄已经生气的石岚。 返回家，石岚心里憋着气，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被原主给拐带没了，这样一个男人原主竟然到死都放不下，所谓当局者迷，她今天真是见识了，反正原主的愿望只想找出推她下楼的凶手，而司越，不过是石岚心软，还要圆原主一个梦罢了。 如今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司越出了事只会逃避，除此之外，对女人还优柔寡断，一点当断则断的气魄都没有。 这种人，跟他纠缠在一起，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只是如此骤然解除婚约，早就垂涎石岚手里股权的司父肯定不会罢休。 当初原主受伤躺在床上时，司母过来探病时就来探过口风，原主忍受着伤痛的同时，还被她以为真心喜欢她的人伤害，灰心绝望之后，才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石岚厌恶的皱了下眉，打定主意，一通电话打给私家侦探，要他想办法拍些徐凯和程悦瑶的近距离高清照片，另外如果有录音视频，价钱方面，一切好说。 私家侦探本就是看钱办事的，石岚一通电话让他满眼金光，就跟喝了二十罐红牛一样，充满了干劲。 傍晚，楼下门铃响个不停。 石岚透过监视器看到许久不曾这么早回来的司越。 “有事吗？”按下通话键，石岚淡淡的问。 司越听到石岚这么问，愣了一下，顿了一下，才说：“岚岚，把门打开。” 石岚皱了下眉头，慢腾腾的打开大门。 清脆的‘咔哒’声一落，司越推门走了进来。 石岚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冷淡的看着他，“这么晚了，你过来有事？” 石岚问的很不客气，司越听着不顺耳，只是想到中午的事，他觉得理亏，也就没太在意石岚话里的生疏与冷意。 第65章 未婚妻的怨恨（六） “中午你走得急，我有礼物没来得及给你，”说着，司越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打开之后，将里面的项链放到石岚面前。 “怎么样？喜欢吗？”司越黑亮的眼睛闪着光芒。 石岚扫了眼项链，客气的道：“很漂亮，只是这种款式更适合年纪稍微大些，坐办公室的人。” 石岚说得委婉，但拒绝的态度十分明显。 司越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登时咧了下嘴角，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岚岚，中午时候是我不对，可是程悦瑶晕倒了，我……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司越伸手去抓石岚，落了个空，赶忙解释道。 石岚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说他见异思迁吧，他还真不是，可说他一心一意，他做得事又让人没法不往其他方面想，也许正是因为他这种犹犹豫豫，总是给人些许联想的态度，才放纵了程悦瑶，让周围人误会，让原主受到了等同于致命的打击。 “阿越，之前你跟我说和她没有关系，我相信你。你说会处理好程悦瑶的事，我也相信你。可是你所谓的处理就是让她来到我面前哭诉，让我知道你确实下令了，然后让我开口把她留下，是吗？” “没有，岚岚，她会来的事我也不知道，”司越急得脸色绯红，斯文俊秀的面容焦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好，就算我相信不是你让她过来的，”石岚抬头紧紧盯着司越，“可那时你的确心软了，想把她继续留在公司，是不是？” 司越一僵，表情开始不自然起来，眼睛心虚的看着地面来回的瞄。 石岚看着这样的他，一丝不好的念头忽然闪过，她不禁脱口道：“你该不会又把她留下来了吧？” 司越头慢慢低下，在石岚的瞪视下，越垂越低。 石岚低低的笑了，慢慢的声音开始变大，心里再度蔓延着不属于她的酸楚、愤懑。 “行了，收起你的项链，走吧，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跟我的婚约正式取消。” 良久，石岚淡淡丢下这句话，转身上楼。 她真的不想再看司越一眼，她担心情绪上来，会忍不住抽他几个耳光。 司越一惊，赶忙去抓，却只抓到微凉的空气。 天一点点黑了下来，司越站在门厅处一动不动，楼上隐约传出脚步走动的声音，慢慢的就连脚步声都没有了，整幢别墅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卧室内，石岚十分冷静的思索，该怎么才能快速的把股份脱手。司氏集团，司父占四成五的股份，石岚手里有三成，另外的二成五分得很散，持有者达二十个之多。 石岚皱着眉，仔细筛选里面的人选，最后把目标定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曾经跟石父关系不错的袁玮，另一个是则是跟司氏集团并驾齐驱的宁氏。 袁玮是跟着石父和司父从一个小公司打拼起来的，当年他家境一般，创业的时候就只做技术入股，所以手里只有将近一成的股份。 现在人家经过多年积累，早就家资不菲，如果她把股份卖给他，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是石岚想起原主躺在病床上孤立无援的模样，心里一凉，最终决定联系宁氏。 原主的事那么轰动，袁玮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关系众多，如果那时他肯出面帮着原主辟谣，原主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同样，身为未婚夫家的司家那会儿不但没有出面，还在原主受伤时企图过来捡便宜，他们的凉薄自私可见一斑。 把股份卖个宁氏，让司氏从此不再是一个整体，也给了野心十足的宁氏入主司氏的机会，对于自私透顶的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惩戒。 这件事，原主并没有要求，可石岚觉得自己该为原主小小的出一口气，既然不打算嫁到他们家，原主受得委屈，自然要好好算一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到了。 经过几天的风平浪静，石岚收到一段极为劲爆的录音，估摸着徐凯该公开发声时，她收拾好自己，来到本城极具标识性的建筑，长宁集团。 刚一进大厅，石岚就被一身得体制服的美女拦了下来，“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石岚侧头看了眼人流涌动的电梯附近，柔声道：“我找你们总裁。” 美女一愣，上下打量石岚，主要是打量她那身一看就是经过国外设计师量身定制的衣服之后，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石岚摇了摇头。 美女有点为难，“很抱歉，未经预约的人员是不能入内的，您看……” 石岚微微一笑，拦下了她的婉拒，“我姓石，你去跟宁泽远说，石岚过来拜访。” 宁泽远是宁氏的现任总裁，不同于司越，宁泽远年轻有为，他是宁氏的真正决策者，在原主还在上大学时，宁泽远就已经牢牢的掌握了宁氏，而司越直到现在，也还要听从司父的调遣。 美女见她语气肯定，表情笃定，只好回到工作台前，拨通号码，低声讲了几句，再过来时她表情一变，明显热情了许多。 “石小姐，总裁马上下来，请您稍后。” 石岚矜持的点了下头。 美女殷勤的站在她身边，一会儿给她倒杯水，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到旁边休息一下。 石岚本想摇头拒绝，可惜隐隐作痛的脚趾表达了想要休息一下的愿望。 石岚低头看了脚下一眼，刚要答应，不远处一阵皮鞋敲击光洁的理石地面的声响传入耳中。 美女本是含笑的眼眸慢慢睁大，眼里慢慢充斥着爱慕迷恋的光芒。 石岚循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中，一袭黑色西装的男人逆着光朝她走了过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男人乌黑幽暗的眼眸第一时间撞进她的眼帘，笔挺的鼻梁好似山脊，挺拔笔直，菱角分明的嘴唇紧抿着，显示出他严肃冷静的一面。 高大挺拔的身形配着他冷漠沉凝的气度，如同一股飓风席卷而来。 石岚下意识绷起已经放松了的膝盖，细瘦的腰身尽量挺直，白皙小巧的下巴微扬，娇嫩红润的小嘴同样一抿。 男人看到她这样的举动，眼睛极快眯了下，转眼又恢复如常。 “你好，石岚小姐。” 石岚看着男人伸出的大手，微笑握了下，“你好，宁总裁。” 第66章 未婚妻的怨恨（七） 顶楼总裁办公室。 夏日的晨光透过清透的玻璃投射在宁泽远的背上，石岚眯着眼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周身散发出来迫人气场，让她精神不由自主的绷紧。 宁泽远长指微曲，端起桌上的淡茶轻啜一口，抬眸看着石岚，淡淡的道：“石小姐好像有点紧张。” 石岚命令自己裂开嘴角，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宁总裁容貌俊朗，气度不凡，我只是平凡的女人，看到您这样优秀的男人，自然会紧张。” 对于她形同赞美的夸奖，宁泽远牵了下嘴角，算是笑过，“比起你的未婚夫，如何？” 宁泽远尾音微挑，像是挑逗，只是配着他僵硬板着的脸，又似乎是真的好奇。 石岚对上他幽深的眼眸，一时摸不清他真实的意图，只能斟酌着道：“阿越还没长大。” 宁泽远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他觉得不管司越长多大都不可能有自己出色。 石岚却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连忙道：“宁总裁不好奇我今天的来意吗？” 宁泽远眼神深邃，神情却很淡，“能猜到一点。” 石岚惊疑的看他一眼，心里琢磨他话中的真假。 宁泽远见她佯作镇定的表情，心里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那天我刚巧也在湖边小筑……” 听到他的话，石岚立刻想到当时那番情景，白皙的俏脸顿时被一抹淡淡的粉红笼罩。 “看来，宁总裁的确知道我的来意，那么，能告诉我，您的决定吗？”石岚觉得胸口憋闷的难受，缓缓吐了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宁泽远干脆利落的点头，“石小姐这么信任我，我自然不会辜负。司氏的股份我可以买下，价格比现在的市场价多出百分之三。” 石岚嘴唇微抿，对他的干脆利落的风格十分满意。 两人签了转让协议，宁泽远却递过来另一份文件。 石岚微皱了下眉，迟疑了下“这是什么？” 宁泽远示意她查看条款，在她快速浏览一遍之后，他气定神闲的道：“石小姐，你毕业的设计图稿我曾有幸看过。很出色。对于有才华的人，宁氏一向不遗余力的招揽，也总是给予最好的待遇。” 石岚面上含笑。 的确，宁泽远给的条件十分优厚，只是想到自己那两把刷子，她森森觉得必须拒绝。 原主心思细腻，触感敏锐，自小接触各式珠宝，学珠宝设计之后，对珠宝的理念和想法更是有着旁人没有的角度，会设计出让宁泽远欣赏的作品，这并不意外。 只是现在这具壳子换了里子，石岚对珠宝的理解只停留在戴着好看的程度，虽然经过几个世界的熏陶，也会画上几笔，可那都局限在水墨丹青，原主所会的那些，她可是一窍不通。 “谢谢宁总裁太爱，只是经过婚约一事，我对这些事情暂时提不起兴趣，所以只能辜负宁总裁美意。” 宁泽远几不可见的弯了下嘴角，看着她放在茶几上的文件道：“现在没有兴趣，不代表以后没有，宁氏的大门也永远为你敞开。” 石岚微笑点头，“多谢宁总裁。” 再度寒暄几句，石岚估摸了时间，礼貌的伸出手，“宁总裁，再会。” 石岚的皮肤很白，白得几乎像是羊脂玉精雕而成，宁泽远低头凝视着这样一只手，不知怎的，竟然兴起如果拿在手里把玩，会是怎样一种感觉的想法。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里却闪过一抹期待。 “再会，石小姐。” 宁泽远轻轻握着石岚的手，细细体味着与他截然不同的，柔弱无骨又冰凉滑嫩的手感。 石岚只轻轻一触，便松开。 宁泽远觉得手里一空，刚才那股滑腻柔滑的感觉从指间倏然溜走，他反射性的想要去抓，好在理智及时跳出来，阻止了他。 石岚拿起手包，娉婷起身，“宁总裁，留步。” 宁泽远顿住已经抬起来的脚，止住心里的蠢蠢欲动，矜持的欠了下-身，目送石岚娉婷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解决完以后生活的经济来源，石岚走进电梯，打开手机，刷了下徐凯的最新微博。 纤细的手指在液晶屏幕上滑动，徐凯半个小时之前才更新一次内容，里面隐晦的提及富家女欺负平民女的事情，下面立刻冒出各种力挺言论。 戴帽子的猫：现在的富二代都是怎么任性怎么来，别人的死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样的人类渣滓就该去死一死。 超级凯迷：正义的凯凯，我们支持你，这样自认高人一等的富家女必须得到教训。 凯凯是男神：矮油，我家凯凯心地真是太好啦。怜惜弱小，匡扶正义，对这种有钱就是老大的富家女没二话，弄死一个少一个。 …… 石岚挑着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眼睛来回转动，一目十行的浏览着，里面的评论大部分都是一面倒偏向平民女的，仅有寥寥几个对这件事保持两不相帮的态度，可是在不断刷屏的言论中，如同几滴不起眼的水滴，很快就被湮没了。 傍晚，徐凯再度更新微博，上面贴着好似风景画一般的景色，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司氏大楼的一角，没有标识，更没有人物，只有半面外墙和几块窗户。 “有钱就真的那么了不起吗？既然不要她，还跟富家女订婚，为什么还要逼迫她放弃尊严？” 徐凯发的微博没头没尾，遮遮掩掩，但这样更加引发大众的好奇。 徐凯的粉丝很快找到图片上的地址，有人聪明的找出前几个月石岚跟司越订婚场景的照片，并贴在下面。 找到正主，徐凯的微博一下子炸锅了，自认正义的粉丝纷纷发表评论。 花开正好：太过分了，原来欺负人的富家女是她，看着漂亮，其实一肚子坏水，真是浪费了那么一张好脸。 我爱男神：人肉出她，这么不要脸，抢别人男友的人，必须教训一下。 爱你在心底：原来是她啊，看她脸白的，一看就缺血，缺心，还缺德，就算抢了人也是个命短的。 第67章 未婚妻的怨恨（八） 石岚窝在沙发上浏览这些言辞稍微柔和一点的评论，至于那种骂爹骂娘的，她直接略过，虽然原主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可她不想原主的情绪再度冒出来，让她心里发堵。 一阵悠扬的曲调回荡在宽敞的大厅里，石岚歪了歪脑袋，精巧的电话屏幕上显示着宁泽远的名字。 石岚挑了下眉，拿起电话，“您好。” “是我，”宁泽远的声音有点沉，“你还好吗？” “我很好，”石岚将身体坐正，声音一如往常的柔软悦耳。 宁泽远握着电话的手微微紧，“那就好。没事早点睡觉，把门锁好，还有这几天别出门，有事打电话给我。” 石岚嘴角弯起，虽然并不需要他的帮助，可是听着他佯作严肃的，讲着跟他霸气冷酷完全不符的话语，她的心里还是软软的，暖暖的，好像有一团火，温润轻柔的温暖着她的心。 “谢谢你，我会的，”关掉电话，石岚怔怔的看着虚空几秒，忽然笑了。 自从跟司越闹崩了之后，司家就一直没有动静，司越也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外面的言论沸沸扬扬，只要有手机的就能够知道，司越不可能例外。 可身为青梅竹马的他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的确，两人现在已经没有婚约，可毕竟还有情谊，二十年的相处，起码的关心总该有吧？可是他没有，司越的为人和他的家庭一样，让人心凉。 好在石岚早就知道他不可靠，也没想过收到他的安慰，只是宁泽远这个突然的电话让她有些触动。 有时候退一步真的是海阔天空，这个世界优秀的男人比比皆是，司越不过是其中一个，也许还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你看，你也可以有其他的选择，”石岚自言自语的道，片刻她回到楼上，乖乖的睡觉了。 一连几天，网络上全是她的消息，石岚估计自己都能排到热搜榜前三了，特别是某个自称是餐厅服务员的放出了几张程悦瑶屈膝作势要跪在她面前，梨花带雨的照片之后，网民的愤怒达到了沸点。 什么一定要惩治恶人，臭鸡蛋伺候，打得她连妈都不认识之类的言论比比皆是。 石岚的地址也跟原主经历过得那样被人搜了出来，只是石岚老实，整天都呆在家里，连门都不出半步，这座小区又是富人区，普通的民众根本没办法进来，只能透过门卫的棺材脸，望眼欲穿的等待石岚出来。 之前石岚的提醒，让司父一直关注公司的动向，消息一出立刻采取危机公关。 昨日傍晚更是发出一则声明，上面清楚的说明，司越跟石岚已经解除婚约，程悦瑶只是司氏一名普通员工，目前因为个人问题，处于停职状态。她跟石岚的一应事情，跟司氏无关，如果有人恶意散布关于司氏言论，他们不排除采取法律手段。 司氏这项声明，显然是针对石岚转让股权一事的报复，恰到好处的避嫌，希望民众将全部情绪通通对着石岚发泄，也把本就热得不能再热的石岚架在了火上烤，各种专门针对石岚的怒骂嘲讽层出不穷。 石岚对此一笑置之，司家的凉薄她很清楚，这么快把自己摘出来，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让她意外的是网络上竟然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 看着详细罗列的程悦瑶从小到大的经历以及在司氏工作的时间和职位，并且还在上面标注了她所处部门的楼层等信息，石岚心里一动。 虽然这个人没说什么，但他的字字句句都说明了一点，以程悦瑶的资历、背景以及身份，根本不可能接近身为总裁的司越，更不会跟司越发生什么超友谊的关系，更从侧面否定了徐凯所谓的抢夺别人爱人的言论。 石岚点开评论人的资料，却发现上面一片空白。 虽然无法知道仗义出手的人是谁，但她在心里十分感激，在这样一浪高过一浪的责骂中，这个唯一一个肯伸出手，帮她扶她的人，让她感觉十分温暖。 时间一点点流逝，石岚布置好前期工作，然后按照原主出事的时间，来到小区另一出口，这里正是原主出事的地方。 盛夏的早晨，阳光明媚灿烂，石岚戴着遮阳小帽，眯着眼看着看着青翠的绿树以及点缀在各种嶙峋奇石之间点缀的各色鲜花。 微风轻轻浮动，树叶轻摆，发出窸窣的响动，石岚挎着小巧的包包分秒不差的来到蜿蜒的楼梯旁，身后不远的奇石后面隐隐传来几不可闻的喘息声，石岚五感敏锐，很轻松就察觉到了异动。 微挑粉嫩的唇瓣，石岚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面上却是不胜其扰的轻愁。 看着陡峭的台阶，她露出一丝迟疑，几秒后，她才好似下定决心一般，伸出白皙的小脚，一点一点的挪动，白嫩的小手更是紧抓着一旁的栏杆，笨拙的慢慢移动。 身后响起青草被踩下去的簌簌声，一阵气流急速滑动而过，石岚神情陡然变得一凛，纤白细瘦的手臂在气流到来之前，猛一用力，以腰为轴心，灵巧的向旁边一扭，修长的身体带着优美的弧度，扭成一个诡异的造型。 定住身形，石岚侧过头，刚好看到一个遮住面容的身影正维持着向前推送的姿势。 石岚牢牢的抓住一旁突起的石块，长腿微曲，人稳稳的立在草木丛生的石头上。而那个身影却在推空之后，不由自主的向前倾，伴随着低哑的惊呼，那人就跟滚地葫芦一样从石阶上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石岚吐了口气，背心沁出一片汗珠。 好在刚才她动作及时，时间把握的刚好，正好在那人双臂用力向前一推之时，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 那人翻滚了几秒，终于瘫在台阶的底部，石岚正了正帽檐，重新跨到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身血污，陷入昏迷中的女人。 良久，她转过身，感受着胸口慢慢消失的郁愤，慢慢走回家中。 解决了导致原主步入死亡的推手，石岚收回东西，哼着不成调的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匿名电话卡，将握在手里的照片和那段至关重要的录音以匿名账号发到网上。 第68章 未婚妻的怨恨（九） 网上再度泛起了热浪，打开网页，就可以很轻易就找到被传了无数遍的录音。 石岚微笑着点开其中一个，女人柔婉的嗓音立刻传了出来。 “凯哥，这次你可要帮我。” “瑶瑶，出什么事了？说出来，凯哥一定帮你。” 石岚咧着嘴，冷笑的听着男人好似大提琴一般低沉悠扬的声调，以及两人腻歪在一起发出的啧啧声。 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带着气喘的说话声。 “司越这几天对我不像以前那么冷淡了，我能看出他对我还是有好感的。只是他还是很在意石岚，有那个女人横在中间，我根本没办法靠近他。凯哥，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退婚，或者逼她离开也行？” “退婚？那怎么可能，他们这种联姻一般不会退婚的，”男人声音微挑，话意里满是拒绝。 里面静默了一会，女人慢慢的道：“家族联姻最害怕丑闻，凯哥你影响面大，如果你发点东西上去，那……” 她的意思十分明显，男人想了一会，才道：“不行，做了这种事，就等于跟司家对着干，我可不想我的事业彻底完蛋。” “不会的，你不是还有我吗？只要赶走石岚，司越那里，我有信心，只要我嫁进司家，你还愁没有钱花吗？” “你是说真的？”男人声音满是不信。 “真的，你还不相信我吗？” 女人声音转眼变得柔媚入骨，啧啧声和男女的气喘低哼响了几秒之后，戛然而止。 录音结束了，石岚撇了下嘴，继续看着下面评论。 一开始还有人说是合成的，力挺徐凯，说是是栽赃陷害。 可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否认，经过鉴定，这个录音并没有剪接的痕迹，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且还有好事的人贴出程悦瑶的声音跟录音里面比对，结果验证是同一个人。 一时间，网络的舆论开始大反转。 剪水秋眸：累觉不爱了，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正派的男神竟然这么卑鄙无耻，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是小虎：真恶心，一对渣男贱女，竟然恶意造谣，制造舆论，害得一对本来要结婚的夫妻就这么散了。 真爱就是浮云：同意楼上，不过那个司家也不怎么样，真实演绎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是正气的三观：楼上＋1，这么没有责任担当，以后光顾他们旗下的店铺要考虑一下了。 迎面北风吹：渣男贱女祸害别人，不是应该得到报应吗？难道就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吗？ 酸柠檬：必须报应，封杀渣男徐凯，虐贱人程悦瑶。 春花秋月：同上。 …… 石岚将这些评论一一看过之后，开始着手整理行装。 原主在伤心绝望之时曾想去父母相遇并相爱的法国居住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暗害她的凶手，恐怕她已经开始另一段人生。 翌日清晨，石岚刚订好机票，门铃便响了起来。 石岚有些诧异，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两个衣着笔挺的警察。 经过交谈，石岚这才知道，原来昨天摔下楼梯的人竟然是程悦瑶。 而她则在今早醒来时报警，并且说是石岚将她推下去的。 警察这次过来是例行询问，因为楼梯中间的地方是个观景台，那里四下开阔，并没有监控，唯一能作为证据的就是她留在那里的脚印以及几个指纹。 对此，石岚只是微笑的交给他们一个内存卡，“先看了这个，一切就都清楚了。” 警察狐疑的看她一眼，将卡插进电话里，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当时发生的一幕。 看着遮盖着头脸的程悦瑶暗害不成，自己反倒滚下楼梯的一幕时，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再想到网络上疯传的恶意陷害，两人心里的天平顿时倾斜了。 “石小姐，作为证据，内存卡我们需要带走，另外这段时间请你不要离开，以方便我们随时问询。” 石岚含笑点头，待到两人离开，她吐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留了一手的同时，也只能取消了打算好的行程。 几天后，石岚接到一通电话，惊讶的发现电话的那一头竟然是程悦瑶，而她打电话来的目的竟然是请求石岚到医院一趟。 对于她的要求，石岚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她在临行前给前几天过来的警察打了个电话，并请求他们派一个人随行。 虽然不知道程悦瑶情况如何，但从原主的经历就能推断出一二，她的阴毒石岚已经领教，未免再次麻烦缠身，还是带上警察比较稳妥。 如约来到病房，石岚站在离病床两步之外，冷冷的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程悦瑶。 “好了，我来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程悦瑶半睁着眼睛，看着一脸嫌弃的石岚，“看到我这样，你很高兴吧？” 石岚蹙着眉，冷冷的道：“你这样是咎由自取，又能怪得了谁？” 程悦瑶颤抖着，把罩在嘴上的东西拿下，惨白的嘴唇自嘲的咧了下，“是啊，怪不得别人，怪只怪我太爱司越了。” 说话间，她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脸上带着似怀念似留恋的表情。 “爱他还跟别人搅和在一起？”石岚一阵反胃，不禁嘲讽的道。 程悦瑶困难的转过头，无神的眼睛里带着惆怅和悔意，“凯哥的事，的确是我对不起司越，可这不能怪我。明明那个时候我们那么相爱，可现在他却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如果不借着凯哥的影响力，我根本没办法进入司氏，那我要怎么接近他呢。” 石岚厌恶的看着她，根本不想跟这种不要脸的人说话。 程悦瑶看到她这种表情，恨得咬着牙，半晌，才带着噬骨的恨意道：“这一切都要怪你，如果没有了你，我跟司越会是很甜蜜的一对，我们会一起出席宴会，一起在海边漫步，一起去雪场滑雪，一起……” “可惜你的假设并不存在，我一直都在，”石岚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程悦瑶顿了下，眼里梦幻的神采淡了下去，嘴角慢慢垂下，“是啊，有你在，我又算得了什么？司越的心里从来都是你最重要，枉费我跟他生活了那么多年，却一直没有看透他。” 听了这些话，石岚哪还不明白，这位是重生的，而且还在上一世跟司越有着很亲密的关系。 “现在我这样你满意了吧？”程悦瑶怔忡片刻，眼里带着恶意的道：“不过你也别得意，你活不了多久了。” 石岚蹙眉冷眼看她，“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程悦瑶低低笑了几声，看着石岚准备转身，忙道：“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只要你负责我以后的医药费，我就告诉你。” 石岚侧头看她一眼，挑唇一笑，“我不想知道，你就等着没钱缴费被医院赶出去吧。” 说完，她不顾程悦瑶连连的喊叫，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门口警察看她出来，忙看了眼病房，见没有异样，也跟着走了。 第69章 未婚妻的怨恨（完） 时光冉冉，经过一年的旅行，再度回到石家别墅的石岚惊讶的发现，房子周围除了一些刚刚落下的树叶外，其他一切还保持着她走前的样子。 打开门，一室清冷。 清风顺着门缝溜了进去，满室的灰尘雀跃的翻飞到空中，似乎在欢迎主人的归来。 石岚拖着行李箱回到卧室，洗了个爽快的澡，舒展了蜷缩几个小时的筋骨，只是还没等她收拾妥当，楼下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石岚匆匆套了件睡袍，来到窗边，探头一看，秀雅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门口，一身颓丧的司越急躁的踱了几下步子，见里面没有动静，又抬手按响门铃。 石岚厌恶的瞪了眼司越，清楚他一定是知道自己回来了，所以才会如此笃定的一直按门铃。 石岚慢斯条理的收拾好自己，无视楼下嘶哑得快要没电的门铃，几分钟后她慢悠悠把门打开。 “你找我有事？”石岚把门半开着，修长的身形刚好挡在门口。 司越脚动了动，想要进来却碍于没有地方通过，只能站在原地，“岚岚，能让我进去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石岚蹙着眉，有点不耐烦，“有话就在这儿说。” 司越被石岚呛得脸有点红，只是看到脸色红润，眸色黝黑的石岚，他一双手紧张的虚握着。 “是这样的，最近公司资金运转困难，你之前不是把股份卖了吗？你看能不能把那笔钱借个我周转一下。” 说完，司越抬眼紧张的看着石岚，耷拉的肩膀无意识的绷了起来。 石岚被他的话弄得都想笑。 还真是天真，在他们那么对待她之后，竟然还妄想着那笔钱。钱给了他们，她还能拿得回来吗？ “不能，”石岚忍着想扇他的冲动，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抬手就要关门。 司越伸手拦住她，清俊白皙的脸上布满焦急，“岚岚，你不能见死不救，司氏也是你父亲的心血，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了呀。” 石岚紧握着门把手，神情冷漠，“司氏不会毁，与其让你们这种人掌控司氏，倒不如换个人更好。” 司越上前一步，想要去抓石岚，却被石岚灵巧的闪了过去。 司越动了动抓空的手指，有些颓丧的道：“岚岚，我知道那时是我不对，可我只是想冷你几天，没想到却出了那种言论，”他吸了口气，见石岚神色依旧很冷，只得道：“我承认，那时不该放任父亲把事情都推给你，可当时你也看到了，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司氏的股价连跌几天，父亲那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石岚挑了下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所以你们就把我推出去。这件事说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优柔寡断，程悦瑶会有机会缠上你？如果不是你给了她希望，她会搞出这么多事？” 石岚话语轻柔，表情冷淡。 司越一贯骄傲，一张俊脸被石岚说得难看无比，想要离开，却想起这段时间，股东高压逼迫，父亲耐不住焦虑，病倒在床，母亲长吁短叹，黯然垂泪的情形，心里一堵。 “岚岚，程悦瑶已经自杀了，徐凯每天只能靠着在夜店出卖色相过日子，而我们也陷入财政危机，这样的惩罚，你觉得还不够吗？” 司越吐了口气，继续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二十年我对你怎么样，你也清楚，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否认我的一切，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程悦瑶的事是我心软，是我的错。可你也不该任性的解除婚约，甚至还把股份卖给宁氏，宁泽远居心叵测，一直对司氏虎视眈眈，父亲也是生气才会发了那个声明。”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巧舌如簧的狡辩，石岚心里只剩下冷笑。 都到这份上了，竟然还找她的错处，股份是她的，她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他们有什么权利生气。 说到底还不是想要要图谋她的股份没成，如今又来妄图掏空她的钱袋，只可惜，她一个子都不会给他。 “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谁是谁非又能怎样，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说完，石岚就要关门。 司越总算机灵一把，伸脚拦在门口，挡住了门板。 石岚恼怒的蹙眉，琢磨着是不是把他撂倒。 一个清冷桀骜的男声忽然从树丛后面传了过来打断了她的动作，“司先生的行为可不是男人应有的风度。” 说话间男人拨开树丛，慢慢走了出来。 司越看到来人，就想到司家被他逼迫着的窘相，立时变了脸，“宁泽远，你来这里干什么？” 宁泽远轻蔑的瞟了他一眼，理都没理他，直接朝石岚伸出手，“好久不见，石小姐。” 石岚斜了眼羞怒交加的司越，嘴角扬起笑意，纤手轻轻握了下，“是好久不见了，宁总裁。” 宁泽远感受着久违的滑腻，心里急急的跳了两下。 石岚收回手指，面前男人的眼神太过幽暗，惹得她局促的拢了下头发。 宁泽远随意瞟了眼碍事的司越，抬手指了下十几米外的别墅，道：“石小姐，真巧，没想到我们做了邻居。” 石岚抿唇低头微笑，心里根本不信他所说的巧合。 巧合会让他花钱额外收拾不属于他的绿地？巧合会偏偏成了她的邻居？要知道之前隔壁住得那家人可是很喜欢这里的。 穿梭了那么多世界，石岚早已不是什么单纯的孩子，男人看待有好感的女人的眼神是不同的，宁泽远就让她感受到了那种不同。 司越看看霸气冷傲的宁泽远，又看看娇柔含蓄的石岚，忽然发觉站在这里的自己有点多余。 这一刻他心里满是酸楚胀痛，还有一丝不可预测的惶恐，他从没有那么清晰的认识到，他从小命定的新娘再也属于他，未来将会有更优秀的男人站在她的身边，跟她共度一生。 夏日的微风轻轻拂过，宁泽远看着石岚半干的头发，眸色一深，“湿发吹风很容易头疼，石小姐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石岚摸了下头发，笑了笑，“门铃响得急，我就没顾得上。” 宁泽远责怪的看了石岚一眼，转头道：“司先生，如果没有事就赶紧走吧，难道你想害石小姐头疼？” 宁泽远语调轻慢，言辞间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 司越的脸又一次涨红，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吐出半个字，只能狼狈的走了。 石岚皱眉看着他离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宁泽远看到石岚的表情，幽深的眸子一缩，转头，阴冷的瞄了眼已经走远的身影。 第70章 军阀儿媳的恨（一） 回到空间是她返回别墅的三年后，这三年宁泽远向她求过两次婚，一次是在她刚回来不久的一个夏夜，另一次则是在她重病垂危之际。 想到那时他强忍哀痛，极力露出笑容，想要她开心的样子，石岚眼眶一热，她以为自己会留下泪，抬手一摸，才发现是干的。 “魂体是没有眼泪的，”清冷的声音从迷雾中传来，修长笔挺的人影慢慢走了过来。 石岚吸了口气，极力控制住情绪，清雅秀丽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昊泽大人。” 昊泽皱了下眉，形状优美的唇微抿，“叫我昊泽。” 声音依旧清冷，可不知为何，石岚就是知道他有点不高兴。 她茫然的看着昊泽，不明白哪里惹到他了。 昊泽无声叹了口气，心知轮回过的人不会记得前世，这样疏远的对待他并不是她的错，可他心里仍旧酸痛难忍。 曾经相处过的得百万年时光，难道从此以后就只留存在他一人的记忆当中了吗？ “为什么伤心？是为那个司越？”昊泽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低低问道。 石岚皱眉摇摇头，不想说得太细，只含糊的道：“不是。” 昊泽点点头，也不多问，看她情绪不高的样子，体贴的幻出贵妃椅，“去休息一会儿，养养精神。” 石岚点头，歪倒在椅子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昊泽听到她悠长的呼吸，信手一招，一道身着西装的轻薄身影慢慢出现。 “原来这样，”看着沉眠在椅子上的石岚，身影陡然恍悟，半晌他低低哑哑的笑了两声，“难怪一看到她，就觉得喜欢，就想保护她。” 他转头看着昊泽，叹道，“原来我们是一体的，”说话间，他的身影越发透明，最后变成一道光点，进入昊泽的身体之中。 昊泽微闭着眼，席地而坐，半靠着贵妃椅，体会着宁泽远跟石岚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宁泽远单膝跪地，虔诚求婚，而她感动的啜泣不已的情景，他俊美的五官柔化的许多，转头痴痴看着酣睡着的石岚，终于他俯下身，生涩而轻柔的在她额心轻落一吻。 石岚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身体沉浸在温暖轻柔的水波之中，直让她迟迟不肯醒转。 忽然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响，石岚惊得一哆嗦，赶忙把眼睛睁开，一阵阵眩晕让她金星直冒，根本看不清到底身在何处。 “贱人，竟然敢去告状，你就那么想要男人？”一个男人粗鲁的把她拽过来，石岚不由自主的被拖起，下一秒又被人向后扔了过去。 石岚一惊，惊慌的想要抓住什么，怎奈眼前漆黑，只能被动的承受，片刻之后，就感觉身下一片柔软。 她伸手摸了摸，光滑无比，心里估摸着应该是床榻。 石岚闭上眼，又把眼睛睁开，漆黑缓缓退去，一片红色中，一身墨蓝色制服的男人一边解着脖子上的扣子，一边不耐烦的道：“装什么正经，想要同房就过来伺候爷，别在那儿跟个木头似的。” 石岚胸口陡然涌出一股庞大的怨恨，噬骨的恨意让她恨不能立时伸手掐死他。 石岚连忙抓紧柔软丝滑的被面，紧抿着唇，压抑着不断上涌的杀意。 男人见她缩在床里没有动弹，扯开衣襟的手一顿，脸上愈发显出厌烦的模样。 石岚扫了眼宽敞的屋子，看到并没有其他人，她深吸了口气，秉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想法，缓缓蹭下床，来到男人身边，接过他脱下来的衣服。 借着挂衣服的空隙，她快速打量了下贴满大红喜字的屋子，门口一个梳着辫子的丫头一脸担忧却又十分着急的看着她，石岚嘴角浅笑，向她点了下头，转头走了回去。 男人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趾高气扬的哼了声，一屁股坐在拔步床上，歪着身子，伸腿道：“给爷把靴子脱了。” 石岚皱了下眉，忍着撕碎他的冲动，将牛皮制成的长靴脱下。 男人看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得意的呵呵笑着，恶劣的将散发着怪异气息的脚朝她凑了过去。 石岚侧了下头，向后退了两步，心里的厌恶几乎化为实质。 男人见到她这副样子，冷冷哼了声，三两下脱了衣服，来拽石岚。 石岚哪是什么软柿子，素手轻挥，男人立刻如同失去线绳的木偶一样歪倒回床边。 石岚下意识瞥了眼早已被丫头关上的房门，厌烦的把男人踹进去一点，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接受翻涌而来的记忆。 运城石家是经历了几百年的世家，家族历代都是人才辈出，或经商，或为官，总能从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从而为石家添砖加彩。 到了原主这一辈，世道起了变化，朝廷走向灭亡，军阀陡然并起，各地纷争迭起，石家素来只以才学闻名，家族中的每一人长大之后不管做什么，幼年时都是饱读诗书的，可相应的也都手无缚鸡之力，在这个凭枪杆子说话的世道，石家如同一只瑟瑟发抖的幼崽，在这群如同豺狼一般的军阀眼中，他们的不菲家私如同肥肉，惹人垂涎。 群狼环视中，石家为保存家族，不得已接受了同为运城的朱家递来的橄榄枝，原主被朱家的当家人朱博彦选中，嫁给他的独子朱琰。 朱琰之前一直在外地，说是求学，其实就是在外鬼混，在外面他认识一个歌女，被她迷得颠三倒四，原主嫁过来的第二天才知道了家里有个跟着他一起回来的姨太太，原主自小接受的是三从四德的教育，虽然觉得在她进门之前，朱琰就收了个姨太太，有些过分，可也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所以平和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没想到，这个叫王媛的姨太太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行礼敬茶时，她不止打翻茶杯，还冤枉原主看她不顺眼，故意刁难她。 原主幼承庭训，根本不屑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再加上她生性柔婉，不想恶语伤人，所以只是淡淡瞥她一眼，命她下去，想要大事化小。 可谁料，朱琰原本就不情愿娶原主，看到自己的心尖子楚楚可怜的抹泪，不禁怒从中来，当即甩了原主一巴掌，然后根本不顾原主脸面，拉起王媛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媛得意的给了原主一个下马威。 原主心里很委屈，可也只能忍耐，因为她清楚，她并不只是代表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是两家合作的象征。 石家现在步履维艰，她不能任性，破坏刚刚达成的协议。 这一忍就是一个月，期间，朱博彦似乎听到了什么，斥责了朱琰一顿，将他赶到原主这里。 这就有了刚才他恶意欺负石岚的一幕。 第71章 军阀儿媳的恨（二） 朱博彦的妻子生下朱琰，没多久就过世了，朱博彦因为妻子早逝，对朱琰十分疼宠，养成他眼高于顶又自以为是的毛病。 朱博彦的严厉斥责让朱琰十分难堪，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原主的错，于是在刚才那个时间，他对原主进行了一番凌辱，出够了气，才心情舒畅的离开。 闺房之中的种种，原主根本没办法对人言，吃了闷亏也只能含着泪，默默忍下。 朱博彦见儿子回到原主房里，还以为他很听话，欣慰之余又觉得自己对原主不错，转头就跟石家要了一大笔钱。 朱家之前就敲了石家一笔竹杠，再加上这回的，朱博彦的军队又扩招了半个师，朱琰之前一直在外，回来之后也一直呆在家里，朱博彦为免儿子沉迷温柔乡，就带着他来到军中，想要把他磨炼成才。 怎奈朱琰不是行军打仗的材料，在一次跟柳家的短兵相接时，朱博彦给他配的两个军师几次三番的劝他谨慎，朱琰却认为他们胆小无能，自己一意孤行，整整两个团地军力被柳家军打得只剩百余人，就连他自己都险些没逃回来。 那几千人是朱博彦精心培养的精英，结果被他儿子一下子葬送了，刚刚扩充的实力又打回了原形。为了给军中上下一个交代，朱博彦当着朱家军高层的面狠狠痛斥了朱琰，并把他一撸到底，已做惩戒。 朱琰挨了批，又没了军职，灰头土脸的回来，原主本想尽妻子的本分去安慰他一下，却没想到听到王媛喜滋滋跑去告诉朱琰她有喜的消息，原主心情低落，没进门就落寞的走了。 两天后，朱博彦从军中回来，朱琰以王媛有孕提出升她做平妻的要求，朱博彦大怒，翻出王媛做歌女的老底，并放下话，只要他活着，朱家就不能有这种出身低贱的主子。 朱琰被骂得抬不起头，原主得知后，虽然觉得不对，但也松了口气。 没过两天，朱琰突然一改往日冰冷的态度，对原主嘘寒问暖，王媛也不像往日那样趾高气扬，居然还会过来找原主说话，字里话间还隐有奉承之意。 原主本是不想搭理她的，只是想着都是一家人，不好弄得太僵，所以就虚应着。 几天后，王媛提着食盒过来，说是朱琰心疼父亲，特地熬了参汤，可是知道他还在生气，想请原主做个和事佬，帮忙送去。 朱琰前几天的变化，一直让原主疑惑，王媛的话刚好让她释疑，为缓和他们父子的关系，原主欣然送了过去。 而朱博彦听到原主的话，也很欣慰，喝下参汤。 可让原主没想到的是，朱博彦刚喝完不久就腹痛不止，接着就七孔流血，倒地而亡。 原主惊慌失措，刚要喊人，王媛和朱琰就出现了，王媛指着原主说她谋杀，并且还冤枉是石家指使。 原主想要分辨，朱琰却不给她机会，当即给了原主一枪，倒地时，她听到朱琰喝令院中士兵去查抄石家，看着士兵一脸肃杀的走出，原主不甘又怨恨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接受完记忆，石岚揉了揉疼痛发胀的太阳穴，吐了口气，抬眼看到一脸潮红，不知道梦到什么的朱琰，石岚恶心的别过头。 记忆中，原主虽然没有言明，可石岚看得分明，朱博彦的死，是朱琰和王媛这两个狗东西的杰作，原主不过是他们推出去的替罪羊。 可笑朱博彦从小把朱琰当眼珠子一样疼爱，可是他，不过是被骂了几句，就怀恨在心，伙同王媛，狠毒的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王媛也同样恶毒，她一个低贱歌女，能做到姨娘位置已经是极限，可她却毫不满足。 朱博彦不允她平妻之位，她就撺掇朱琰，杀害朱博彦的同时，还不忘嫁祸一直默默忍受的原主。 朱琰本就眼红石家的财帛，正好借着她的意，顺水推舟，毫无人性的屠戮了原主的全家。 夜色越来越深，石岚眯着眼看着摇曳着的烛火，冷冷一笑。 简单洗漱过后，石岚留下洁白的中衣，抬脚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朱琰踹到床边，自己施施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修炼。 几个小时后，外面传来奴婢们走动的声响，石岚起床，穿戴整齐，来到床边，伸手就给了朱琰一巴掌。 朱琰睡意迷蒙的睁开眼睛，看着套着宽大罩衫，面容清冷的石岚，迷糊的道：“什么时候了？” 石岚看了看墙上的挂表，淡声道：“七点多了。” 朱琰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床脚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嘴里还讥讽道：“真不愧是大家闺秀，除了在床上，想要看你露一点肉都那么难。” 石岚淡淡一笑，转头拿起搭在架子上的外套，搭在他肩上，嘴里却不阴不阳的道：“这是自然，我又不是卖唱的，要那么风骚干什么。” 朱琰被她顶得一噎，系着腰带的手一顿，刚要斥责，却看到石岚理也不理他，自顾自去打开门，吩咐下人伺候。 没有了听众，朱琰涌到喉间的话，就好像一块梗住了的骨头，咽不下又吐不出，憋得他很是难受。 石岚却若无其事的浸透好帕子，迈着慢条斯理的步子都到跟前，“来，擦擦脸吧。” 石岚嘴角带笑，满眼温柔的看着他，就好像刚才冷言讥嘲的人不是她一样。 朱琰动了动嘴唇，看看规矩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下人们，他只能横了她一眼，恼火的抓过帕子，胡乱抹了一把之后，甩手又丢了回去。 石岚转动手腕，灵巧的把带着细风的帕子接住，递给一旁等着的下人。 朱琰不满的撇了下嘴，扣好袖扣，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门外隐隐听到有人问他去哪，而他的回答是去香兰苑。 香兰苑正是王媛居住的院落，石岚听到后微眯了下眼，未免露出破绽，她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冷意。 一旁有个丫头小心的凑过来，将一方温热的帕子递了过来，“少奶奶，昨晚你没事吧？” 小丫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紧张的看着着石岚。 石岚转头看她，记忆中，她是自小伺候原主的丫鬟名叫，探月。 “我没事，”石岚微微一笑，将温热的帕子覆在脸上，轻柔的擦拭。 第72章 军阀儿媳的恨（三） 吃过早饭，石岚靠在柔软的靠椅上，想着怎么实现原主的愿望。 原主死得冤枉，再加上临死前得知自己家族即将覆灭的消息，她的怨气让她不止想要朱琰和媛媛的命，她还要强迫她嫁进朱家的朱博彦一手创立的朱家军彻底毁灭。 她蹙眉思索，如果单要两个人的性命，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可如果要搞垮几万人的军队，那就得从长计议。 一番考量之后，她招来探月，命她去请石堰。 石堰是石岚亲大伯的儿子，在石家里排行第三，性格开朗，长袖善舞，且脑子灵巧，为人又精明能干，深得身为族长的大伯信任，掌控着平城和运城的商铺。 运城附近多是山，当年朱博彦就是在距离运城几十里外的山头上，占山为王，时局纷乱之际他又精明的抓住机会，偷偷招兵买马，趁着其他势力尚未打过来时，一举占领了运城。 平城当初只是个小村子，村口的小山就是他发迹的地方，朱博彦依靠搜刮来的钱财将这里建立起来，命名平城，同时还在两城之间开了大道，其中设立三道明卡五道暗岗，将方圆两百里守得严严实实。 石家跟朱家做了姻亲后，响应朱博彦的提议，赔着钱到平城广开商铺，其他小家族见状，即便明知道不赚钱，也还是迫于朱家军的威名跟从。 可实际上，平城人口只有千余人，街市上的店铺经营的十分惨淡，能够打开门的，都是靠着东家在背后贴钱撑着。 朱博彦是个粗人，根本不懂经营那一套，只听人回报说商铺里每天有人进进出出，人流不断，便开始眼红，故此这里的税收在他的默许下，比柳家管辖的庆城高出两成还多。 商铺的东家祖辈都生活在运城，即便对朱博彦不满，也因不舍故土，都忍了下来，石家同样也是如此。 只有石堰早年在外求学，见识跟窝在这里的人有所不同，在原主的记忆里，当初只有石堰对原主嫁过去的事持反对态度，后来还曾偷偷找过她，隐约透露搬迁的意愿。 那会儿，原主不是没有意动，只是几番思考，还是担心此举惹恼朱家，石家人口众多，财帛无数，贸然离开，动静肯定不小，况且如今军阀并起，走到哪里也都难免被人觊觎。石堰几经斟酌，认同原主的顾虑，搬迁一事也只能作罢。 日头渐渐高升，石岚点着纤白的手指，眯着眼细细思量。 探月隔着珠帘禀报，“少奶奶，石少爷来了。” 石岚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笑，“快请。” 门帘被丫头掀开，一缕阳光斜斜的透了进来，一个青色暗竹花纹长袍的男人跨步走了进来。 “五妹，”石堰浅笑盈盈，长身而立。 石岚不受控的向前迈了两步，心中激荡着剧烈的情绪。 石岚抚了下胸口，刻意把脚步放稳，“三哥。” 石堰抬眼细细打量石岚片刻，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眸闪过一丝怜惜，“五妹，真是苦了你了。” 石岚深吸口气，为他斟了杯茶，才笑道：“我在这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哪有什么辛苦。” 石堰低低一叹，不过月余未见，好好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生生被磨成憔悴苍白的少妇，这样的日子又怎么能算好呢。 石岚见他神色低落，对自己的关心并不像是作假，心里顿时安稳许多。 只要石家对她不弃，那她谋算朱家的把握就更大了。 凝神感知四周，确定再没有别人之后，石岚靠近石堰，低低的将朱琰宠爱王媛并且想要升她做平妻的事情告诉他。 石堰听闻，立刻大怒，“之前我就说过，朱家是马贼起家，做起事来根本没有章法，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亏得他还好意思跟我说你们相处融洽，要我再给他筹措一笔军饷。” 石岚皱眉，道：“你给他了？” 石堰恨得直咬牙，“还没有。你出嫁时父亲给了他三万银元，如今家中现钱不多，我本打算这两天去收些外面的欠账，先凑出两万给他应急，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石岚点头，道：“朱家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石家就是给他们再多的钱也填不满他们贪婪的欲念。” 石堰见她这么说，就知道她对朱家厌恶之极，想起朱博彦对他软硬兼施的态度，不由琢磨起挂在心中许久的念头。 “五妹，其实……” “什么？”石岚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石堰侧头躲过她黝黑晶亮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红色，“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石岚微微一笑，“我们是一家人，三哥有话尽管直说。” “七堂叔家有个远方亲戚在庆城，听他说柳家在那儿经营的不错。柳家跟咱们一样，都是传承几百年的家族，所以我就派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来人回报，说柳家行事很是大气，那里的百姓对他们的评价很好很好。” 石岚点头，道：“所以呢？你打算把石家迁到那儿去？” 石堰摇头，道：“举家搬迁不是小事，我现在只是有这么个想法，今天说到这儿了，就跟你提一提，父亲那里我还没去说，不过我想成功的几率可能不大。” 石岚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感受着温润的茶水滋润着喉咙，“三哥的想法不错，运城这里的确不能久留。庆城虽然不错，可也并不是首选。” 石堰听到石岚的话眼睛一亮，露出欣喜的模样。 石岚顿了下，继续道：“眼下时局不稳，石家财大招风，搬到哪儿都会被人盯上。为今之计，只有远离这里，去南洋。三哥不是曾说过那里民风淳朴，生活安定吗？我看倒不如想办法联系那边。” 石堰求学时的确听人说起过南洋，可毕竟没有去过，根本不知道那里情况如何，再加上这里距离南洋路途遥远，要想去过去，不但要说服全族的老小，还需要准备许多是激情，而且运城不靠水，想要漂洋过海，只有通过庆城，可那里是柳家的地盘，他们想要瞒过柳家，悄无声息的借路，根本就不可能。 石堰皱着眉将重重顾虑一一言明。 第73章 军阀儿媳的恨（四） 石岚侧头听完，将茶盏往石堰跟前推了下，示意他润润嗓子，“三哥放心，咱们家的事，老祖宗还是能说上话的。这样，我给她写一封信，你带回去。只要老祖宗同意搬迁，其他叔伯即便不愿，也得给你几分薄面。至于柳家那边，你不用担心，你去跟他们说，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只要他们肯放咱家离开，那样东西我双手奉上。” 石堰闻言松开眉头，也顾不得喝茶，忙露出高兴的样子。 石家现在辈分最高的老祖宗是石岚的曾祖母，石岚自小承欢在她膝下，同辈中的孩子只有她最得老祖宗的意，这也是朱博彦为什么独独挑她做儿媳妇的原因。 不过想到她后来的交代，石堰又满脸狐疑，“五妹，你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舍得放过咱们家这头肥羊？” 石岚被他极有自知之明的形容逗得一乐，“这你就不用管了，柳家如果有兴趣，自然会来找我，你就忙好自己的事就行。” 石堰不明白的眨了眨眼，石岚含笑起身，潇洒的写了封信。 石堰在这里不能久留，虽然心有疑惑，却也只能捏着信离开。 送走石堰，石岚关紧房门，换了身宽松的衣裳，她开始拉伸筋骨，练习炼体术。 庆城距离平城只有百余里，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柳家一直对运、平两城虎视眈眈，这段时间，他们已经跟朱博彦短兵相接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各有胜负。 石岚所说的东西是朱博彦在这两城的兵力分布图。 朱博彦有个习惯，他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这就跟老鼠总喜欢把赖以生存的食物埋在自己的洞里一样。 朱家的宅院大，主子却没几个，朱琰每天回来就泡在兰香苑，跟王媛亲亲我我，朱博彦自从妻子过世就没有再娶，正院里就只他一人住着，而石岚住得这个青岚院跟正院就只隔了个小花园。 当初朱博彦是想着让总不着家的儿子离自己近点，所以才把新房定在了青岚院，可没想到朱琰人倒是回来了，身边却带着个女人，就算给他娶媳妇，也没得他意，反倒让他跑去离自己更远的香兰苑。 石岚咬着牙，忍受着锥心的疼痛，不紧不慢的动作着，脑中却在琢磨什么时候潜入朱博彦书房窃取兵力分布图。 门外传来几声轻微的扣门声，探月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少奶奶，该用晚饭了。” 石岚侧头，昏黄的阳光透过覆着薄纱的窗户照了进来，温暖的色调驱散了一室的清冷。 “备水，我先洗个澡，”石岚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直起身，微微气喘着吩咐。 探月应声离开。 不一会儿，隔壁传来一阵水声，石岚起身洗过澡，又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感觉身体轻盈不少。 用过饭，下人们将桌上的饭菜撤下，探月蹭到跟前，低声道：“少奶奶，少爷又去了香兰苑。” “行了，他的事以后就不要在跟我说了，”石岚蹙眉，端起香茗喝了一口，又长又密的睫毛低垂，让人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探月嘟着嘴，扭着衣摆，一脸的不满，“少奶奶，您这样屡屡退让，只会让她们更加不知天高地厚。您不知道，今天我去传饭，香雪那个死丫头不但抢了您的份例，还说是少爷吩咐的，以后您的份例就跟媛姨娘的对调。” “好了，”石岚放下茶盏，青花白瓷的杯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探月抿嘴低下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石岚伸手抚了下额头，知道探月只是为她抱不平，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这里不是石家，要是为了吃饭这种小事撕扯开，督军只会觉得是我不懂事，倒不如退一步，大家也少些纷争。” 记忆中，原主就是这么做的，石岚不想太过引人注意，反正他们笑得日子已经不多了，就且让他们得意一阵。 一连几天，石岚都老实的呆在房里，安静的炼体，默默的让身体变得柔韧灵活。 朱博彦接连忙了几天军务之后，就带着兵去外面巡视。 当晚，石岚打发了探月，静静的躺在床上，默默的盘算着等会儿去正院的路线以及回来时的退路。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从纷繁杂乱渐渐变得静寂无声。 石岚找出原主偷偷给朱琰的衣服，利落换上，再把一头如同瀑布一般的长发抓成个纂，又拿布条绑好，然后顺着院子外的游廊边悄悄向正院溜了过去。 正院的周围有重兵把守，前面更是有机警的哨兵看护。 石岚依照记忆，贴着游廊来正院后面的院墙，那里只有两个士兵来回巡视。 石岚掏出一张帕子，将头脸蒙上，趁着两人转身之际，一个箭步蹿过去的同时素手轻轻一挥。 两个年纪不大的士兵只迷蒙的眨了下眼睛，连对视一下同伴的时间都没有，就一头栽倒在地。 石岚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夜风微浮，四下无声，唯有黑沉的天幕上的几颗星子闪烁着微弱的亮光。 石岚定睛看着两米多高的围墙，搓了搓手，后退几步，向上一蹿，纤白的手指瞬间巴上围墙。 围墙是大块青砖叠垒而成，石岚小心的蹬着略带凹凸的墙面，小心又费力的一点点爬了过去。 围墙边是下人房，石岚好似一只狸猫一样轻巧的跳了下来，蹑手蹑脚的绕过这一溜房子，错过来回巡视的士兵，贴着墙角的阴暗处悄悄来到正房后面的小边窗。 朱博彦出身草莽，做人做事喜欢从实际出发，这种性格也体现在他的生活作息上。 按说他这样的督军就算是为了彰显身份，也应该单独设个书房处理公事，可朱博彦觉得太麻烦，于是就把处理公文的书房跟歇息的寝室弄在一起，这样他处理完事情之后，就可以直接去睡觉。 正院的后面有两个不大的边窗，石岚凭着记忆来到靠近书房的那一边，轻轻推了下，发现并没有关严，不禁有些诧异。 远处整齐的踏步声越来越近，石岚侧头看了眼，巡视的士兵正朝这边走来。 石岚心里一阵急跳，顾不得心中突然涌起的警兆，拉开边窗，灵巧的跳了进去。 第74章 军阀儿媳的恨（五） 书房里很暗，仓促跳进来的石岚来不及查看究竟，第一时间拉住窗框，趁着士兵尚未察觉，慢慢的将其扣上。 几秒钟后，窗外响起齐刷刷的脚步声，石岚贴墙站定，直到脚步远去，她才转过身，打量这间原主从嫁过来只在敬茶时惊鸿一瞥的地方。 书房占得面积很大，可摆放的书却很少，墙边本应摆放书籍的架子被大大小小的各式摆件填满。 书架边摆着两个即便在黑暗中也还发着点点光芒的落地花瓶，不远处屏风上的山水在光芒的映衬中，如同活物一边轻轻流转，石岚哼了声，略过这架自小就在族长议事厅里看过无数次的屏风，把视线放在屋子中央，那张摆着镇纸和笔架的方桌上。 方桌很大，上面堆叠着几摞文件，一旁还散落着尚未收拾整齐的纸张。 石岚蹑手蹑脚的凑过去翻了两下，见上面只是些鸡毛蒜皮的消失，便不感兴趣的放开了。 桌子两侧有几个抽屉，石岚用磨得又细又长的簪子轻松将其弄开。 打开后，朱博彦从别家搜刮来的珍宝里可展现在石岚眼前，其中一个小儿拳头大小的绿松石其中竟然还有几丝金灿的颜色，而那个精雕成雍容牡丹的桃粉色晶石，栩栩如生，竟然好似真的鲜花一般。 石岚拿起那朵栩栩如生的牡丹，好奇的对着透过窗户的星光望了望，然后撇着嘴扔回盒子里。 找过书桌，屋子能放东西的地方几乎也就没有了，石岚又顺着书架找了一圈，无果后，心里不禁有点焦急。 石岚烦躁的绕着又大又宽的桌子转了一圈，想到刚开打开抽屉的深浅，忽然灵机一动，抬手敲了几下桌子外面的木板。 异样的声响，让她心里涌起一股喜悦。 石岚伸出纤细的手指，顺着桌子的边缘，细细的摩挲。 很快，她摸到一块用肉眼根本不会注意到的突起。 石岚得意的抿了下嘴，手指轻轻的拨弄几下，书桌忽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一块木板竟然松动，脱离开了桌子。 石岚眼睛一亮，伸手去拉。 脑后忽然传来一阵风声，石岚心中陡然一紧，身形向侧面硬生生闪了两尺有余。 一个高大的黑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凌厉的拳风擦着石岚圆润的臂膀滑了过去。 石岚惊讶的瞪大眼睛，背心却出了一片冷汗。 那黑影也不恋战，直接去拿木板后面的东西。 石岚恼怒的皱起眉头，纤细的腰身一扭，粉拳轻飘飘的向着黑影打了过去。 黑影侧头瞥了眼石岚，见她出拳无力，身形摇晃，想着不过是花拳绣腿，一次身形不改，去势依旧。 石岚嘴角忽然诡异的一咧，手臂微一移，大拇指从指缝中悄悄透出，本要击在腰肋处的拳头，忽然转向黑影腰背处的命门穴。 这一处如果被击实，黑影不瘫也得半残，石岚斜睨的看着黑影。 那黑影也察觉不对，本要俯身的动作一顿，高大的身体忙向旁边闪躲。 石岚一击落空，便赶忙向后避让，黑影身姿矫捷，她不过才练了几天炼体术，论功夫她根本比不过他。 黑影站定，默默看了石岚一眼，大手握起，似乎这时才把石岚当做对手来看。 石岚却向极快的退了几步，侧头看了眼一步之外的边窗，她冷冷一笑，伸手就把摆在架子上的摆件胡乱一推，然后一个纵越，从边窗冲了出去。 清脆的碎裂声遮掩了石岚落地的窸窣声，也掩住了黑影懊恼的低咒。 几乎在石岚落地的同时，黑影也顺着尚未关闭的窗户，跳了出来。 不远处，巡逻的士兵听到声响纷纷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黯淡的天幕下，石岚挑衅的看了眼黑影，顺着之前想好的退路，头也不回的跑了。 黑影站在那里低低的笑了两声，转头看着快速包围过来的士兵，摸了摸下巴，同样消失在一片黑暗当中。 十几分钟之后，石岚刚溜回房里，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嚷声。 石岚麻利的脱掉外面衣服，胡乱塞到被子里，刚要扬声喊探月，一身掐腰罩衫，身姿妖娆的女人直直的闯了进来，身后还有一堆士兵守在门口好似防贼一样。 “姐姐还是不必喊探月了，那丫头对我不敬，我已经代姐姐惩戒了。” 石岚眼疾手快，忙扯过一旁的罩衫兜头套上，士兵靠近时，她已经十指翻飞的系好了胸前的盘扣。 “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长这么大，还没听说哪家姨娘敢直闯正房太太的屋里，再有我的丫头自有我来教训，这家里还如何，还轮不到一个姨娘越俎代庖。” 石岚轻蔑的语气，让王媛一张俏脸由红变紫，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压住心里的火，挥手示意一下，临近门口的士兵立刻走了出去。 王媛这才重新露出笑容，缓步走到石岚跟前，道：“姐姐有所不知，刚刚督军的院子里出了贼人，琰哥连夜起来搜查，我也是奉了琰哥的命令行事而已，”王媛斜眼看着不动如山的石岚，撇了下嘴，继续道：“姐姐娴静端雅，身边的丫头定然也是通情达理的，我本想悄悄搜过便罢，可没成想探月这丫头不懂事，生拦着不肯让人进。琰哥火了，这才命人拖她出去打了板子。” 石岚听罢，冷冷一笑，“媛姨娘倒是会巧言善辩。朱家院子有多大啊？这样四下吵嚷着翻找，那贼人又不是傻子，事发了不往外跑，难道还等着你来抓？”石岚从床边起身，向着王媛慢慢逼了过去，“刚才我还尚未起身，探月拦着，是为保我名节。夫君是男人，行事从大义出发，一时想不到也是难免，可是你是女人，名节尽毁会有什么后果，你难道想不到吗？莫非你是想害我名节受损，你好雀占鸠巢？” 石岚的指控可大可小，如果被传到朱博彦的耳朵里，王媛不死也得脱成皮。 王媛脸色立时一白，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察觉自己示弱之后，忙补救的挺直腰，“看姐姐说得哪里话，妹妹也是担心姐姐安危，害怕贼人不长眼，伤害了姐姐。一时情急，还请姐姐原谅。” 话音一落，王媛觉得心里有股火在烧，这是她来到朱家之后，第一次跟石岚低头，这种感觉着实不太好受。 对于她的示弱，石岚只是冷冷又不屑的扫她一眼，转身气定神闲的坐在铺着软垫的墩上，“闲话少说，妹妹既然要搜，那就快些，免得待会儿抓不到贼人，诬赖到我的头上。” 王媛勉强一笑，嘴里道：“哪儿能啊，这不过是例行公事，姐姐的品行，我们还是信得过的。” 石岚冷睨她，不发一言。 在她无声冷凝的注视下，王媛的压力极大，想要退出这间雕梁画栋的屋子，却又觉得这样太过丢面，无奈只能匆匆翻了两下，算是查过了事。 第75章 军阀儿媳的恨（六） 打发了王媛，石岚松下一直挺直的背脊。 门外，探月捂着屁股，踉跄的走了进来，“少奶奶。” 石岚转头看着哭得狼狈的探月，叹了口气，“傻丫头，既然明知道拦不住，干嘛还傻乎乎的往上冲。” 探月眼眶红红，抿着嘴，倔强的道：“王媛一进来，就带着那些粗蛮的大兵硬往里闯，您正睡着，我怎么能让她就那样进来。” 石岚心里一软，嫌弃的拿出帕子，抹了抹她沾着泥土的花脸，“结果她还不是进来了。你呀，别那么犟。她是半个主子，你是仆，她有朱琰撑腰，我也就能借借督军的势，她若要真下死手收拾你，我未必能每次都救下。” 探月瘪着嘴，低着头不吭声。 石岚抬眸看她，摇头叹气，“行了，快回去躺着吧。等天亮了，我去请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探月揉着生疼的屁股，看着石岚无奈扶额的样子，嘴角上挑，知道石岚并没有真的怪自己的意思，忙脆生生应了声，转身离开。 清晨时分，石岚派人请大夫给探月看伤，得知并没有什么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临近中午，得知消息的朱博彦急匆匆赶了回来，一番查找之后发现并没有丢失什么，朱家大院才彻底消停下来。 傍晚时分，太阳斜斜的照在屋脊上，石岚穿上将腰线和衣摆重新改过的青碧色罩衫，又将头发梳成略带妩媚的偏髻，对着清透明亮的镜子，在白净的脸上细细的描摹着。 半个小时之后，石岚看着镜中端庄中透着妩媚，素雅里浸着娇柔的女人，微微一笑。 朱博彦喜好家里热闹，只要在家，晚饭就会找朱琰这个宝贝儿子作陪。 太阳越发西斜，石岚掐着平时开饭的时间缓步来到院外的小花园中。 香兰苑在整个大院的最西边，要想去正院，就必须经过这片小花园，石岚轻移莲步，翘首看着盛放在枝头的合欢花，白皙纤细的手指轻扶翠绿的花枝。 游廊尽头，朱琰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 远远的，只看到一袭碧色倩影怯怯而立，细弱的腰身若同一束，嵌着宝瓶花色的细绸顺着她挺翘的臀瓣垂在地上，微风浮动，吹起她柔软的衣摆，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莫名涌上心头。 朱琰不由站定脚步，低声呢喃道：“那是谁？” 一旁跟着他的心腹顺溜抬头看了一眼，脑海总快速搜索了一圈，一时间竟然辨出到底是谁。 “少爷，要不要小的过去问问？”顺溜恭敬的问道。 朱琰挥挥手，眼睛一直盯着那道倩影不放，“不必，你，退下。” 顺溜恭敬的弯了下腰，悄悄退了下去。 朱琰摆出自认潇洒的笑容，人模狗样的走下游廊，“小姐也喜欢这夜合欢？” 石岚挑了下眉，背对着朱琰，微微颔首。 朱琰见她并没有拒他于千里之外，心头暗喜，“小姐倒跟我志趣相投，我也喜欢这花。当初这颗树还是我执意种下的，”他看着石岚挺拔的脊背，如风摆杨柳般的细腰，手指不自觉动了动，再说话就有点漫不经心，“小姐若是喜欢，我便命人挖出，明日就可送到府上。” 石岚嘴角一撇，心里暗自冷哼一声，既然喜欢合欢花，那就应当知道这花是结两姓之好的意思，他已经娶了妻，如何再跟旁人合欢？ 石岚将表情调整一下，侧着头，慢慢转过身，黝黑的大眼柔柔的看着朱琰，“你要把这树送我？” 朱琰的目光落在石岚精致端雅的脸上，已到嘴边的话语，当即梗住。 石岚抿嘴，让红润的唇瓣翘成上扬的弧度，挺翘的鼻子俏皮的皱了下，“夫君是准备说话不算话吗？” 朱琰楞楞的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石岚，心里好像长出一只小手，不停的轻轻挠着，让他从心里往外透着酥麻的痒。 石岚不满的斜睨他一眼，低声哼着，扭身要往回走，“我就知道。” 眼看佳人要走，朱琰这才回过神，急忙忙伸手去拉，“我自然说话算话。明天，不，等会儿，我就派人把这棵树移到咱们院里，就放在卧房的屋檐下，这样一开窗，你就能看见。” 朱琰低声哄着石岚，没留神自己已经跟着石岚来到青岚院。 进了院门，石岚抬着下巴，看似清傲，实则俏皮的一甩头，“谁知道你是要让谁看？” 朱琰陪着笑，大手动了动，想要去揽石岚，没提防石岚一躲，搂了个空。 “能给谁看？合欢可是结两姓之好的花，除了你这个家谁还配有？我早就看出是你，特地逗你玩呢，”朱琰顿了下，，赶忙把刚才的话圆过去，又笑嘻嘻的跟在石岚身后，进了屋子。 石岚侧头，脸上带着狐疑，“当真？” 朱琰忙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当真。” 石岚坐在桌边，白了他一眼，“我才不信呢，你若真当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昨晚就不会派人强闯我院子了。” 朱琰一滞，眼珠转了下，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怒石岚为好，“莫要生气，这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媛姨娘以下犯上，我已经罚了她闭门思过十天，你就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计较了吧。” 石岚转着眼珠，嘟着的小嘴一抿，“真的？” 眼里却明晃晃的透着不信。 朱琰看着她不同以往的娇俏，心里的那只小手又出现了，一股热血直朝下面而去。 “自然是真的，”朱琰腆着脸凑到石岚跟前，一只手不老实的爬上她纤柔温暖的腰身。 石岚柔媚的瞟了他一眼，指了下尚未黑透的天色，“别这样，时辰还早呢。” 朱琰抬头看了下天色，起身关严屋门，又急巴巴的凑过来，“这事哪有早晚，爹可是早盼着抱孙子呢。” “哦，是这样吗？”石岚柔柔的道，纤细的手指勾着朱琰脖颈上的盘扣，柔软的腰肢轻摆，将他拽到床边，又猛地一推。 朱琰一惊，歪在床边。 石岚娇媚一笑，纤瘦的身体微微一跃，纤柔的手臂上扬成一个弧度，盈盈不及一握的小脚微翘，腰肢轻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随着她曼妙的舞姿，充斥整间屋子。 朱琰见状，嘴角噙笑，斜靠在床头的迎枕上，看着石岚翩然起舞，不知不觉竟然看得呆住了。 第68章 军阀儿媳的恨（七）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顺溜早早候在青岚院，踮着脚，发愁的看着毫无动静的屋子。 探月昨天躺了一天，这会儿正好起身，出门正好看到探头探脑的顺溜，不由哼了一声，抬脚踢倒一旁的小木凳，咧嘴道：“这大清早的，谁把这东西搁在这儿碍眼。” 顺溜被探月指桑骂槐的话说得一顿，咕噜噜直转的眼睛狠狠瞪着探月。 探月一扬头，甩都不甩他，目不斜视的越过顺溜，进了一旁的茶水房。 顺溜撇撇嘴，不屑的扫了眼半掩半合的门板，动了动脚趾，交换了下重心，继续站在那里发呆。 半个小时不到，屋里传来几声响动，石岚打开门，命人进去伺候。 顺溜赶忙跟着恭候一旁的下人，一起走进屋内。 屋子里，朱琰正系着盘花的扣子，石岚试着水温，想来是准备浸湿帕子，伺候朱琰擦脸。 顺溜偷偷蹭到朱琰跟前，凑在他耳边，悄声告诉他，媛姨娘从昨晚就在香兰苑发火呢。 朱琰皱着眉，一脸不耐，却也没说什么。 石岚明眸微转，一张白净如雪的小脸似笑非笑，“你若是有事，就快去办吧，免得日后说我耽误您的事。” 朱琰扫过她略有些憔悴的小脸，脑海中闪过她妖娆妩媚，旋转起舞的样子，一股**蚀骨的感觉立刻顺着尾椎爬满全身，他两条腿不由自主的开始发酥。 “哪有什么事啊，不过是父亲找我过去跟他用早饭，”朱琰呵呵笑着接过帕子，轻覆脸上，掩住因为扯谎不自觉带出的尴尬。 朱琰轻描淡写的语气，让顺溜暗暗一惊，偷偷看了石岚一眼，见她并没有在意自己，忙一躬身，小心退出了屋子。 太阳一点点爬升上来，顺溜刚迈出门槛的一瞬，灿烂的朝阳刚好跃出云层，瞬间的万丈光芒晃得他眯起了眼。 仰头望了会儿天，顺溜回想起刚才朱琰带着讨好意味的话语，心里不由感叹，这后院从来一枝独秀都不会长久，看来这里要变成二美争辉了。 送走朱琰，石岚半阖着眼帘，歪在临窗的靠椅上。 探月走进来，看到石岚静静躺着的模样，不由一惊。 石岚的肌肤很白，但白得很有质感，映着赛过胭脂的唇瓣，只会让人觉得娇艳欲滴，可是今天，也不知是不是太阳光显得，让她有种病态的，透明的苍白，本是嫣红的嘴唇，只有一层浅浅的粉，长而密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探月小心的上前几步，惊疑不定的看着好似白玉雕琢的石岚。 半晌，她鼓足勇气，低低唤了声“少奶奶。” 石岚睫毛轻轻颤动两下，缓缓的，慢慢的睁开了，一双黝黑幽暗的眸子转了转，看向紧捏着手，几乎要哭出来的探月，“什么事？” 探月松了口气，紧紧绷起的肩膀放了下来。 “少奶奶，你可吓死我了，”探月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石岚疲惫无力挑了下嘴角，睁开的眼眸再次阖上，“我没事，大概是累着了，这几天你让厨房给我做些养身的补汤来。” 探月应了声，转身要退出去，走了两步，她又转回来一脸不放心的道：“少奶奶，你要不我去请个大夫吧，昨天那个就不错。” 石岚摇摇头，拒绝探月的提议，把她打发出去。 屋里再度恢复静寂，石岚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着莫名线条的白纸，细细的打量片刻，又再度收好。 这张她耗损五年寿元得来的兵力分布图，可真是让她大伤元气啊。 喝过厨房熬过的养身汤，石岚依旧觉得周身乏力，无奈只得倒在床上睡了一会儿，这才觉得好了一点。 傍晚，朱琰抱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花瓶走了进来，瓶中还应景的插着绽放到荼蘼的合欢花。 石岚恹恹的扫了两眼，有气没力的说了声‘多谢。’ 朱琰自从早上离开就一直惦记着昨天的那场舞，一整天他的眼前都晃着石岚摆着柔软的腰肢，辗转回眸时那柔媚勾魂的眼神，让他恨不能立刻跑回来，抱着石岚再次颠鸾倒凤一把。 期待了一整天，好容易挨到傍晚，朱琰火烧屁股似的跑了过来。 结果迎接他的是石岚冷淡疏离的模样，这让他满含热情登时凉了半截。 偏偏石岚还不自觉，依旧歪在靠椅里，根本不理会尴尬的呆立着的朱琰。 朱琰看了根本没有理会自己意思的石岚一眼，自觉自己热恋贴了冷屁股，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干脆一甩手，又去了香兰苑。 嵌着玻璃的雕花木门被朱琰摔得‘乒乓’乱响，探月被吓得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石岚无谓的睨了朱琰一眼，嘴角一挑，挥退探月，再度半闭着眼，老神在在的养起神来。 屋里恢复宁静，一声低低的嗤笑顺着门缝飘了过来。 石岚悚然一惊，忙睁开眼睛，机警的看向门口。 昏黄的光线中，一个男人推开卧房的门，姿态悠然的走了进来。 石岚手臂微撑，想要起身，无奈身体无力，努力了两下，也只能作罢。 男人好似在自己家里一样，悠闲的走到桌边，倒了杯茶，轻抿一口，才抬起头，带着调侃的意味道：“敢把自己的丈夫公然气走，这样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石岚抬眼打量着男人，宽额长眉，鼻高眼厉，这样的长相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再加上他身材修长，肩宽腿长，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虎口处带着薄茧，很明显这是个练家子。 一个不好相处的练家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后宅，并且看起还是特地过来找她的。 石岚的脑子快速运转着。 男人见石岚没有说话，绕过桌子，来到窗边，颀长的身体居高临下的俯看石岚，“朱少奶奶不想说点什么吗？” 石岚推开距离自己仅有一尺之远的脸孔，强撑着虚软无力的身躯，慢慢起身，“素闻柳家是谨守礼仪的耕读世家，我倒没想到传闻中饱读诗书的柳家大少爷是这么不拘小节的。” 第69章 军阀儿媳的恨（八） 男人挑了下眉，看着石岚擦着他的臂膀，走过的背影，意味不明的笑了，“哦？那在你想来，柳家大少爷是什么样的人？” 石岚坐到桌边，极力压抑因为气虚而不稳定的呼吸，“柳瀚池，五岁读论语，八岁可成诗，十五岁与前朝秀才论八股，十八岁投笔从戎，”石岚抬眼看他，“如今已掌控柳家大半兵权，被誉为能文能武的当世俊杰。” 男人略低着头，以拳抵唇，低低的笑了两声。 “少奶奶过奖了，柳某不过一介武夫，当不得俊杰。” 石岚撇了下嘴，“柳少爷不必谦虚，就凭你单枪匹马独闯朱家的胆色，就能看出一二。” 柳瀚池尴尬的咳了声，自知这样贸然闯入女人居住的地方的确失礼，“少奶奶见谅，柳某是个急性子，听闻少奶奶手里有样柳家感兴趣的东西，便不请自来了。” 石岚扯了下嘴角，点头道：“我能理解，十天前的事情，我也略微一二。” 柳瀚池乌黑的瞳仁一缩，脸上顿时阴沉许多。 “少奶奶这是讽刺柳某指挥无方吗？” 石岚摆摆手，伸手比了下对面的椅子，“柳少爷请坐。” 柳瀚池看了平静如水的石岚一眼，搞不清她到底卖什么关子。 石岚浅笑着看他落座，方道：“柳少爷不要误会。两军交战，胜负在所难免，这一点只要是带过兵，打过仗的都知道，”石岚将柳瀚池刚才喝了一些的茶盏续满，继续道：“柳家跟石家一样，都是书香世家，论学问，自然数一数二，可是论带兵，却多有不及。柳少爷当年愤然从军，族里的老人虽然没说，但心里难免有些埋怨。之前，柳少爷运筹得当，连连得胜之时他们自然不会多说，可是只要稍有败势，他们必定怨声连连，更有甚者，恐怕还想妄图插手兵权。” 石岚抿嘴微微一笑，“这些，想必柳少爷已深有体会。” 柳瀚池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时，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审视。 “不错，石小姐洞悉透彻，柳某佩服。” 石岚恍若不觉他忽然改换的称呼，摇头道：“透彻谈不上，这不过是我的浅见，柳少爷抬举了。” 柳瀚池看着石岚白如冰雪的脸颊带着一抹淡然，神色间透着不符合她年纪的镇定，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不愧是百年世家出来的姑娘。 石岚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道：“如今世道纷乱，所谓时事造英雄，柳家眼光独到，顺势而起，如今成为一方霸主，而我石家却因见识有限，蜗居在一处，抱着人人眼红的钱罐子，偏偏却没有保护它的实力。” 说到这儿，石岚诚恳的看着柳瀚池，“石岚想请柳少爷看在大家同为世家的份上，帮石家一把，作为答谢，石岚愿奉上朱家在运平两城的军事分布图。” 柳瀚池蓦然瞪大眼睛，笔挺的腰背绷得死紧，“此话当真？” 石岚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柳瀚池不禁重新打量起这个屡屡让他吃惊的女人，几秒钟后，他放松身体，神态间带着怀疑，“你可是朱家的少奶奶，有朱家的庇佑，你们石家又何必远走海外。况且你又如何保证这图是真的？万一我放你们走了，发现这图是假的，那我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石岚微微一笑，“财帛动人心，在石家的万贯家财面前，朱家又怎会看我面子放过。至于图纸，我保证是真的，为了让你放心，我会留在这里做人质，我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 柳瀚池坐正身体，本就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石小姐笑对生死的态度，真让柳某佩服。” 石岚没理他似真似假的调侃，一双黑眸静静看他，半晌才道：“只要石家登船起航，军事图我立刻奉上。” 柳瀚池定定的看着她，不言不语，石岚气定神闲的与他对视，毫不相让。 半晌，柳瀚池吐了口气，伸出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石岚垂眸看着他略带薄茧的大手，伸出她纤白柔腻的下手，一触即离。 柳瀚池搓了下好似摸了块羊脂白玉的手指，利落起身，“石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石岚淡淡点了下头。 柳瀚池随即打开门，好似只敏捷的豹子，灵巧的从书房那边的窗户一跃而出。 能够跟柳家顺利结盟，石岚如同放下了郁结在心中的大石，接下来该是解决那两个没有人性的狗男女的时候了。 翌日清晨，石岚套上宽松的罩衫，恢复成从前端庄素雅的模样。 朱琰不死心的过来转悠，看到那根本看不到腰身的衣裳，不禁嫌弃的哼了声。 石岚佯作没看见，慢条斯理的吃着白粥。 朱琰气哼哼的转了两圈，转身要走。 石岚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忙拦住他道：“咱们军中的师长和团长的夫人之前下帖子，请我去看戏喝茶，可我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了。如今我嫁过来也有一段时间，按理说，也该回请他们一下。这几天刚好没什么事，你说我是不是请她们来家里坐坐，顺便联络联络感情，也好给你以后铺铺路？” 朱琰正因为石岚冷落他而不高兴，听到她这么为他着想，不禁又高兴起来，“行，那就这么办。这样，你先派人下帖子，我去跟爹说一声，让他老人家也发个话，省得那些人私底下犯嘀咕。” 说罢，他急匆匆的走了。 石岚微笑的看着他的背影，乌黑的眼睛里散出淡淡的冷意。 转眼过去三天，朱家军团长级以上官衔的太太们应邀前来。 石岚凭着从前的经验，精心准备好酒席，三巡后，又请这些身着绫罗却难掩岁月沧桑的女人们看戏。 这次请来的戏班是风靡附近几个城的凤翔班，当红花旦的雪老板最拿手是沉香探母，石岚对这些咿咿呀呀的戏曲并不擅长，随便点了他最拿手的这一出，却没想到得来了这些太太的一致好评。 听到这些人的议论，石岚这才知道，雪老板年岁渐大，早已不再开嗓，却不知今天为何又特地登台唱了一出。 石岚无意中得了好的消息被远在西边的王媛听到，转瞬间，香兰苑传来杯盏摔得七零八落的响动。 第70章 军阀儿媳的恨（九） 傍晚，送走那些太太们，石岚叫来探月。 探月将王媛气得摔杯摔碗的事学完之后，又眉开眼笑道：“少奶奶，您是没瞧见，香雪去找管事领杯具时，给她的那顿数落，呵呵，真解气呀，我还从没见过香雪脸黑成那样。” 石岚看着探月笑得没心没肺，摇了摇头，“别高兴的太早，王媛不会眼看着我拉拢那些太太的。明天，你去请三哥过来，我有些事要跟他商量一下。” 探月自从来到朱家，这是第一次觉得扬眉吐气，即便石岚告诫了她，她也依旧笑着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石岚刚用过早饭，石堰便匆匆赶了过来。 探月机灵的跑到院子里把风。 石堰坐定后，喝了杯水，才把气喘匀。 “五妹，这么急着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石岚点点头，神色凝重的将前几天跟柳瀚池见面的事讲了一遍。 “三哥，如今朱家和柳家谁也奈何不得谁，这样僵着对咱们不是好事。石家东西太多，咱们要想顺利运出平城，就不能让局势这么平静。这样，你先给朱博彦点甜头，让他出去招兵买马。城门口把门的那些大兵都是些混日子的，只要朱博彦不在城里，那些看守自然就松懈了，到时候再请柳瀚池抬抬手，咱们兴许就能成事。” 石堰点点头，“好，待会儿我就去取银元，明天我就给他送去。” 石岚又道：“再有，石家这里最多只能呆一个月，下月初你们必须离开，迟了恐怕会生变。” 石堰一惊，“这如何来得及，家里那些铺子要想盘出去，非得三四个月才行。” 石岚摇头，一脸坚决，“三哥，你听我的，把铺子价格压到最低，要是实在盘不出去，就当好处送给柳瀚池，请他帮着给你找艘稳点的大船，这样老祖宗也能坐得舒服些。” 石堰惊疑的看着石岚，过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道：“五妹，你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朱家是不是要对咱家动手了？” 石岚没想到石堰的触觉竟然这么敏锐，忙笑道：“那倒不是，朱家只要是朱博彦当家，他就不会干卸磨杀驴的蠢事。” 石堰想了想，也就安下心来。 朱博彦不懂经营，他要是把石家人都弄死了，这么一个大摊子，他根本玩不转，到时候他掌控的两城就得立刻瘫痪。 石岚见石堰不疑有他，心来暗自嘀咕，可如果主事人换成朱琰那个蠢货，那可就不保准了。 商定完对策，石堰递给石岚一个小盒。 石岚看了小盒一眼，好奇的问：“这什么呀？” “是莲花粉，说是用刚刚起了骨朵的莲花研磨而成，这种粉最是养人，老祖宗心疼你，让我给你带来点。” 石岚心里一暖，轻轻打开盒盖，一股淡淡的馨香飘入鼻翼之中，“替我谢谢老祖宗。” 石堰撇了下嘴，“这东西你每天别忘了喝点儿，你看看你，这才几天没见，你这脸就白的跟鬼似的。” 石岚笑笑，岔开话题，“家里叔伯那边，你勤去催催，一定要让他们离开，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石堰知道，这是石岚不想提那些烦心事，便顺着她意，道：“行，我记着了。一个月内，我肯定把他们弄上船。只是到时候你怎么办？要不我派人来接你，你跟我们一起走？” 石岚摇摇头，“我自有我的安排。你先带着人走，等忙完了这边的事，我会去找你。” 石堰点头。 自从前次跟石岚见面，他便察觉，自己的这个堂妹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循规蹈矩，既然她说了会来汇合，那就一定有她的法子，他还是不要多事，免得坏了她的打算。 太阳越升越高，石堰看了下天色，起身告辞。 石岚点点头，反正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至于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石家的运气怎么样了。 第二天，石堰把钱送给了朱博彦，朱琰也跟记忆中一样，被朱博彦带着，来往于运平两城之间，奔波忙碌着。 石岚闲的无聊，每隔几天就邀请那些太太们过来喝茶聊天。 王媛开始还能忍下来，可以一次两次之后，终于还是破了功。 这一天，石岚请来韩师长的太太和刘团长的太太过来聊天，韩师长的太太是个戏迷，说到兴起还唱上两句。 石岚捧场，命人找来戏班子，又取来水粉，要给她扮上，请她唱一出。 韩太太客气着，不肯答应。 石岚拿过水粉，细细调好，跃跃欲试要帮韩太太扮上，刘太太跟韩太太更熟一些，在一旁起哄，叫好。 三人说得极为热闹。 正在这时，隔着碧绿的莲池的台子上锣鼓喧天，台上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个人，一身戏服，咿咿呀呀唱得那叫一个投入。 韩太太本来已经有些意动，听到戏台上的动静，不禁一愣。 刘太太也傻了，转头看着那个水袖轻甩，莲步蹭挪的人，不再说话。 石岚皱着眉，低声呵斥一旁伺候的下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下人应声退下，不一会儿，上来报说，是媛姨娘听说韩太太喜欢听戏，特地唱一出，请韩太太品评。 石岚气得胸口连连起伏，好一会儿才铁青着脸，道：“媛姨娘有心了。” 韩太太跟刘太太面面相觑，早就听说朱家少爷宠爱姨娘，可没想到竟然宠到这个份上。 区区一个姨娘敢公然跟正房太太叫板，并且还难看得闹到外人面前。 韩太太和刘太太都是明媒正娶的，见到石岚明明气得要死，却还只能拼命忍着的样子，不由心生同情。 一时也没了戏瘾，闲话几句便匆匆告辞了。 石岚送走两位，一言不发，回到青岚院。 刚一进门，探月便从里面冲了出来，“少奶奶，我没耽误事吧？” 石岚责怪的看她一眼，打发了伺候她的下人，伸头点她额头，“你呀，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探月讪笑两声，跟着石岚进到屋里，“少奶奶，您还没说我办得怎么样呢！” 石岚斜眼看她一眼，嘴角露出笑容，“办得不错，王媛来得时间刚刚好。” 探月嘿嘿笑道：“少奶奶，您干嘛想方设法让王媛拔尖呀？” 石岚歪在靠椅里，微微一笑，“因为我想让她在朱家军里扬名啊！” 探月一头雾水的挠挠头。 石岚抿着嘴，笑而不语。 第71章 军阀儿媳的恨（十） 时间一天天过去，王媛不经准许冲到台上唱戏的事迹在朱家军高层的宅院内悄悄流传。 月底时，朱琰按照历史的轨迹吃了败仗，灰头土脸的溜回来。 没隔了两天，朱家正院，传出朱博彦厉声呵斥朱琰的消息，石岚得知，冷冷一笑，当即派出探月，要她去给石堰留下的心腹带话，她要见柳瀚池。 第二天一早，府里来了个大夫，还说是石岚请来的。 石岚听到下人禀报，咧了咧嘴，命人将他请进来。 大夫提着个木箱，佝偻着身躯慢慢走近，一身粗布的长衫，稀疏的八字胡遮掩了极薄的嘴唇，一顶带沿帽遮住了他深邃冷傲的眉眼。 石岚抬眼打量片刻，抬手斟了杯茶，向旁边的座位轻推过去，“没想到柳大少爷还有这手绝活。” 柳瀚池呵呵一笑，摘下帽子，坐到石岚旁边，“没办法，如今平城查得太严，我不改头换面一下，恐怕都进不来呀。” 石岚不以为然的撇了下嘴，不想跟他贫嘴。 柳瀚池却笑吟吟的看着石岚，“昨天石家已将家私全部运进我庆城的码头，只等后日风起便可起航。不知石小姐何时兑现当初的承诺？” 石岚侧头看着他，柔声道：“只要石家一离港，兵力分布图我立刻奉上。” 柳瀚池列了下薄唇，凉薄锋利的眼眸一闪，“这只怕由不得你吧？” 石岚冷冷一笑，乌黑的眼眸微眯，本是柔和清婉的眉眼迸发出一丝凌厉，“怎么？莫非柳大少爷想要反悔？“ 柳瀚池目光闪动，没有说话。 石岚缓和了下表情，明媚的眼眸转柔，“我听三哥说，你帮着找了艘又快又稳的大船，老祖宗非常满意，我自幼承欢她膝下，只恨再不能在她身边尽孝，柳少爷仗义帮忙，石岚心中感激，不过我知道柳少爷不喜欢那些金银之物，所以我准备了份大礼，只等时候到了，便会送上。” 柳瀚池眉心一动，大手轻轻抚过两撇胡须，笑吟吟的道：“石小姐不必客气，石家与柳家同时世家，若是论起来，咱们两家还有亲呢。那些许小事，石小姐不必挂心。” 柳瀚池的话里虽然没提大礼的事，但他的话意里已经透出继续履行合作意向的意思。 石岚微微一笑，心里根本不会把他的客套当真，当下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朝柳瀚池勾了勾。 柳瀚池瞳孔微缩，不知为何，他觉得喉咙有点发干。 “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柳瀚池一脸避嫌的向后仰了下，却不知他想避的是石岚，还是他自己的念头。 石岚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要是能这么说，你当我愿意你靠近啊！” 柳瀚池被顶了一嘴，有些讪讪的凑了过来。 石岚将嫣红的唇瓣贴着他耳廓，低低的道：“五天后你派重兵埋伏在庆城和平城的交界处，时候一到，我会派我的丫头去通知你，到时候你凭着兵力图冲进平城，第一时间过来，我在这儿备好大礼，只等你来拿。” 柳瀚池只觉得耳朵一阵麻痒，那好似花朵一般的嘴唇喷出来的热气点燃了他心中的燥火，让他从心里烧起一把火。 可石岚的话又那么冷，好似一把锋刃，凌厉冰冷，杀气弥漫。 “好，那柳某静候石小姐的消息。” 石岚将微倾的身体坐正，滑腻柔软的手指重又捏起茶杯，“柳少爷一路小心。” 柳瀚池自然知道她是端茶送客，当即微微一笑，重新遮好眉眼，转身离开。 五天的时间转眼就过，王媛带着香雪来到青岚院。 石岚自从施展巫术之后，身体就一直没恢复过来，这段时间她总是半靠半躺在临窗的靠椅里，没事就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碧绿的叶子，发发呆。 王媛进来时，正看到石岚一脸莫名的看着临窗新近栽种的合欢树。 王媛恨得捏紧手指，可是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心里一阵畅快，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姐姐，今天天气正好，姐姐不出去走走吗？” 石岚懒懒回头，扫了她一眼，又转去看窗外，“我身子弱，这样看看就挺好。” 王媛皱了下眉，还是笑着开了口，“其实我今天来也是冒昧的揣摩了琰哥的意思，姐姐若是愿意听，那我就说说，姐姐若是不愿意为琰哥分忧，那我就回去，免得惹姐姐烦。” 石岚将视线收回转而看向王媛，“有事说事，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王媛脸上笑容一僵，心里暗骂她不识趣，“是这样，琰哥前些天犯了点错，督军对他很生气，这几天琰哥愁的连觉都睡不早，我看着心焦，所以炖了点补汤，”王媛尴尬笑了下，将香雪手中的食盒拿了过来，“你也知道，督军不待见我，他要是知道这汤是我熬得，肯定碰也不会碰一下。姐姐素来端雅大方，督军对姐姐从来都是另眼相看，所以我想请姐姐代劳，顺便帮琰哥说说好话。” 石岚淡淡扫过香雪，将视线定在王媛手里的食盒上，沉吟片刻，她点头道：“好吧，我帮你送去，只是现在我身子太乏，晚些时候，我再过去。” 王媛心里连连骂她拿乔，面上却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多谢姐姐，我就说嘛，姐姐这么端庄和气的人，肯定不会眼看着琰哥和督军日渐生分的。” 石岚冷冷淡淡的扫了眼王媛。 王媛自说自话了一会儿，见石岚根本不搭理她，也觉得没意思，借口有事，甩着帕子走了。 石岚叫来探月，命她去庆平两城的交界处，通知柳瀚池。 自己却换了件跟香雪极其相似的衣裳，又用早就备好东西，将自己扮得跟香雪有九成相似之后，提着食盒将汤送到正院。 朱博彦正在处理公文，石岚只隔着玻璃远远看了一眼，便将食盒递给门口站岗的士兵。 士兵之前曾看到过香雪，知道她是朱琰得宠姨娘的贴身丫头，因此也不疑有他，直接将汤送到朱博彦案前。 石岚看了低头忙碌的朱博彦一眼，微笑着，转身离开。 十几分钟后，朱家大院忽然沸腾起来，石岚麻利的的将衣裳换好，一脸肃然的走了出来。 “吵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伺候了石岚一段时间的下人们同时噤声，一个年级不大的小丫头，抬起头，看着石岚，低低的道：“少奶奶，大事不好了，督军……督军死了。” 石岚脸色顿时一变，厉声喝道：“别胡说，督军正是盛年，当长命百岁才是。” 小丫头看了看周围，见大家都低着头，便不服气的道：“是真的，刚才那些跑过去的大兵说的。” 石岚身形一晃，深吸口气，才稳住心神，“你跟我去正院，另外派人去通知少爷和各师长团长。” 下人们四散着去寻人，石岚背脊挺直，迈着沉稳的步子向着正院走去。 第72章 军阀儿媳的恨（十一） 正院乱成了一锅粥，石岚到时，伺候这里的下人都好似鹌鹑一般，缩在一起，门口扛枪的士兵瞪着眼睛，牢牢的盯着里面每一个人。 “出了什么事？”石岚一脸冷凝的走进院子。 负责管束下人的管事颤颤巍巍走到石岚跟前，“少奶奶，督军不好了。” 石岚眉头一皱，脸上冷得能挂上一层霜，“什么不好了，督军不过有点小恙，就把你吓得不会说话了。” 管事偷偷看了枪杆早已上膛的士兵一眼，悄悄上前一步，压低嗓子道：“不是的，少奶奶。督军好像着了别人的道，被下毒……”他偷偷比了个咽气的手势之后，忙垂下头。 石岚脸色立刻煞白，声音微颤，“你可验过了。” 管事点点头，知道督军就是她的靠山，她又这种反应也不意外，“少奶奶，督军出了这种事，少爷又不在，您说该怎么办？” 石岚看似惊慌无措的支吾着，心里却在冷笑，朱琰这会儿指不定躲在哪儿偷偷看着呢。 “下毒的人可抓住了？” 管事点头道：“听看守书房的人说，督军是喝了媛姨娘贴身丫头香雪送来的汤才出事的，刚才已经派人去找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石岚点头，想了想，又疑惑的嘀咕，“香雪不在香兰苑好好呆着，给督军送什么汤啊？” 管事寻思片刻，迟疑的道：“前两天，少爷因为要升平妻的事，跟督军大吵了一顿。当时督军说，只要他活着就不许家里有下九流的主子。” 管事看着蹙眉倾听的石岚，道出心中的猜测，“或许媛姨娘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派香雪……” 总管的话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 石岚紧绞着手里的拍着，当即露一丝惊怕。 管事见她这样，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位少奶奶不是个能撑事的，他就知道不能把希望放在她的身上。 门外几个身着墨蓝色军装的汉子络绎走近。 汉子们经过石岚跟前，都朝她善意的点点头。 石岚敛襟，半垂着头施礼。 管事看到众人立时眼睛一亮，如同找到主心骨一样的黏了上去，“韩师长，张师长。督军……督军归天了。” 韩卿墨和张铁拐是朱博彦多为倚仗的左膀右臂，平常进出正院，跟管事也算熟悉，因此两人听到管事这话，俱都一愣。 管事浑身打颤，两条腿哆嗦着，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韩卿墨不由皱起眉头，之前朱家下人催他来时，只说是有急事，可等他问什么事时却又支支吾吾，那时他就觉得情况不妙，这会儿听到管事这么说，立刻觉得天都灰了。 张铁拐则是跟着朱博彦一起混马贼，拜过把子的，看到管事这副怂样，当即扯着嗓子道：“你他娘的，胡说什么，昨天我还看到大哥好好的，”说着，他推开管事，口里嚷着‘大哥’，大步流星的走进屋里。 韩卿墨瞥了眼脸色煞白的石岚，不动声色的跟上张铁拐。 身后一众团长互相对望片刻，也都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十几秒后，屋里忽然传出张铁拐的一声怒吼，众人相继走了出来，张铁拐大跨步冲出来，一把抓着管事。 “是谁，这是谁干的？” 管事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好像要断了，阵阵疼痛让他的脸有些扭曲。 “是媛姨娘身边的丫头干的，”管事干脆利落的交代凶嫌。 张铁拐一双眼睛瞪得好似铜铃，当即拔出枪，就要往外冲。 韩卿墨一把把他拽住，“老张，等一下。” 张铁拐转头瞪着韩卿墨，“还等什么，大哥都让人弄死了，你还让我等。” 韩卿墨将张铁拐拉到身边，不让他妄为，“管事，到底怎么回事？” 管事之前只听从朱博彦一人使唤，平时只觉自己高人一等，对谁都端着架子，王媛不得朱博彦喜欢，管事自然对她怠慢许多。 如今朱博彦走了，这天也变了。 以后，这里是朱琰当家，王媛是他宠爱的姨太太，将心比心，他很清楚，接下来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能做到一个大院的总管的，心里的弯弯绕比谁都多。 早在石岚来时，管事就把利害关系想了个通透，奈何石岚不顶事，如今来了能主事的，他自然要把前几天正院争吵内容以及香雪过来送汤的事交代详细，末了他还强调朱博彦放下的那句狠话。 众人听完管事看似没有偏颇的回话，全都对望了下，结合家里老婆传出来关于王媛的传闻，在场的男人都觉得自己真相了。 戎马一生的督军竟然憋屈的死在一个姨娘之手，而那个送汤的香雪，自然是她送出来的替罪羊。 石岚垂眸看着脚边的裙摆，一言不发。 院门口，士兵压着香雪走了进来，几步外还跟着神色仓皇，不住瞄着不远不近缀着士兵的王媛。 张铁拐已经认定这毒是王媛下的，当即怒喝一声，“把她给我拿下。” 士兵立刻上前，丝毫不顾王媛楚楚可怜的模样，当即将她双臂扭到身后，又用力向前一推。 王媛立刻踉跄的向前戗了几步，即便是有士兵拽着，她也还是一头跪倒在地。 张铁拐冰冷狠戾的看着王媛，抬手将手里的枪上膛，举起来就要打。 “住手，”院外，一个男人喝止了张铁拐的动作。 院子里的人都回过头，男人大步流星的走到王媛跟前，将押着她的士兵推开，一脸疼惜的轻抚了下她凌乱的发丝，将她扶起。 韩卿墨看到他的这番动作，皱起眉头，锐利的眼眸当即一暗，心里升起强烈的不满。 张铁拐则当即嚷道：“大侄子，还护着她？你爹都让她害死了，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爹吗？” 能被他称为大侄子的，也只有身为朱博彦独子的朱琰了。 朱琰没有说话，只是怜惜的看着王媛。 石岚见此情景，冷冷一笑，心里却道，他爹还说不定是谁害死的呢。 朱博彦控制欲强，又十分要强好胜，偏偏朱琰不争气，好容易**带次兵，还被打得狼狈逃回来，再加上王媛的事，朱博彦对朱琰十分不满，要不是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恐怕都要考虑换继承人。 朱琰也不是傻的，肯定从朱博彦流露出来的意思里察觉出了什么，所以他才会利用王媛想要上位的心思，弄了这么一出。 而石岚只是想遵循原来的轨迹，差别只是她不愿意被锅，直接把祸头引向源头。 第73章 军阀儿媳的恨（完） 朱琰对王媛的态度，让众人对他很是不满，可是因为顾忌他督军之子的身份，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偌大的院落竟然静得仿佛落根针都听得见。 石岚快速扫了低着头沉默不语的众人，缓缓上前一步，“阿琰，督军是喝了香雪送来的汤才出事的，媛姨娘嫌疑最大。刚才张叔的确急了些，可你这样护着她，难道是想要包庇她吗？” 朱琰脸上一沉，本来搭在王媛肩头的手一僵。 王媛却脸色大变，急忙道：“你胡说，我根本没让香雪过来送汤。是你，肯定是你命人假扮香雪，意图嫁祸。督军总是搜刮石家钱财，定是你含恨在心，想要害死督军。” 石岚不屑的扫了她一眼，身姿挺拔的看向众人，“最近几天我吃得清淡，根本没熬什么汤，就算想送也没东西可送。诸位如果不信，大可以命人去查，反正府里每个小厨房配给都有记录。” 管事忙侧头吩咐一旁的下人，很快下人将账本捧了出来。 管事打开快速浏览一遍之后，点头，“的确，少奶奶这几天只吃素菜，小厨房里连荤腥都不曾要过。” 王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管事，也不知是诧异朱家大院就连这么点小事都要记录，还是不敢相信，告诉她石岚每天都要喝补汤消息的人骗她。 管事垂着眼皮，又翻了两页，道：“倒是媛姨娘那里，补汤一直不断。” 听闻这句话，在场的众人俱都冷冷的盯着王媛。 王媛脑子这一刻转得飞快，眼看事情已无转圜余地，当即狠狠看向香雪，一口雪白的贝齿紧咬，粉面带着愤怒倒极点的怒气，“好你个香雪，我待你如同亲妹妹，你却暗中下此毒手。说，你为何要毒杀督军？” 香雪惊讶的睁大眼睛，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话。 朱琰淡漠的扫她一眼，抬手就是一枪。 香雪捂着鲜血奔涌的胸口，无力的晃了几晃，根本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一句，便倒地身亡，一双无神的眼睛牢牢的盯着王媛，似乎在控诉着什么。 石岚心里一紧，心中陡然生怒，冷冷嗤笑一声，开口驳斥道：“媛姨娘如何知道督军是被毒死的？我要没记错，可从没说督军到底因何而死，难道是押送你过来的兄弟告诉你的？” 几个手持长枪的士兵立刻对望一眼，全都摇头否认。 王媛一愣，脑中快速闪过从她进门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朱琰冰冷的看了石岚一眼，转过头，盯着已经傻了的王媛。 王媛哀求的看着朱琰，柔如春水的眼睛泛出晶亮的水光。 “琰哥……” 朱琰若有似无的摇了摇头，心知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已经无可转圜，但紧捏着的手枪迟迟不肯抬起来。 张铁拐性子素来直，见到朱琰不肯动手，便不满的喝道：“磨蹭什么？竟敢杀害公然公爹，这种恶毒的女人，就是毙她一百遍都嫌少。” 王媛闻言，凄然一笑，不知为何，她想到前世每晚奔波在夜店唱歌的日子，虽然辛苦，但她活得踏实，花得每一分钱都是她凭借自己的辛苦赚回来的。 不像现在，她一个小歌女，在这样的乱世，只能依靠着这个根本靠不住的男人，每天努力的讨好他，只为了他偶尔的大发慈悲，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朱琰的枪慢慢举了起来，王媛缓缓闭上眼睛，伸手轻轻摸着她平坦的腹部。 也许，她该带着她的宝贝离开，离开这个并不欢迎她的世界。 石岚看着王媛轻抚着的腹部，虽然深恨着她，但心里还是有点发软，开口道：“且慢，我还有话想说。” 朱琰手一顿，此时已是箭在弦上，若是收回，便要承受王媛反水的可能，朱琰手指快速一勾。 石岚脚步一动，忙要阻拦，一块石子忽然从她身侧飞出，‘啪’的一下打在朱琰扣在扳机的指头上。 石子力道不轻，只是还是晚了一步，朱琰扣动扳机的同时痛叫一声，抛下手枪，向后急退。 几近无声的响声过后，王媛晃了晃身体，葱白般的手指捂着腹部，股股鲜血从她白皙的指缝中流淌而出。 石岚连忙上前，想要去扶，王媛却嘴角含着凄然的笑，歪头倒在地上。 石岚心里有些痛惜，那个尚还未看到这个世界的生命终究还是消失了。 其余众人早就见惯鲜血，王媛的死只让他们觉得大快人心。 而那个意外飞来的石子，让他们大吃一惊的同时，也纷纷转身看向周围。 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侧占满了深蓝色制服的士兵，而就在众人查看之际，那些把守在门口的士兵也被人擒拿在地。 朱琰吃惊的看着这一切，石岚却露出意料之中的笑意。 院门口，一队士兵分别在两旁列队，一个身穿笔挺军服的男人步履悠闲的走了进来。 “朱少爷，好久不见。上次一别，你可还好？” 朱琰脸色灰败，想要逞强说两句硬气话，却又底气不足，只能动了动嘴唇。 石岚鄙视的瞟了眼朱琰，走向柳瀚池。 柳瀚池微笑着一礼，“多谢石小姐的大礼，日后柳某必有厚报。” 石岚白了他一眼，她把朱家军高层都聚集到了这儿，他这一来等于白捡了几万人马，捡着这种天大的便宜，他还不忘断了她的后路。 不过也无所谓，她再不想看到朱琰这副恶心的嘴脸，让他知道自己勾结外人也没什么，反正他对自己也没安好心。 其余众人听到柳瀚池的话全都呆了，张铁拐更是直接拔出枪，想要毙了石岚。 柳瀚池闪身挡在石岚身前，利落一抬手，张铁拐立刻应声倒地。 韩卿墨和其余众人当即要拔枪还击，石岚却从柳瀚池的身后走出，“各位，如果你们想要为一个黑了心肠，即便是绞尽脑汁也要谋杀亲爹的人去死，那就开枪吧。” 柳瀚池忙上前想要拦下，石岚却冲他摇了下头，上前两步，“诸位仔细想想，王媛自从来到这里就没出过内院，毒药这种东西，她如何能轻易弄到？如果不是有人暗中筹谋，她即便有那个心也没办法做到？这座院子里，主子就这么几个，能够接触王媛，且又能在外行走的人……”石岚呵呵一笑，“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众人惊疑不定的看着朱琰。 朱琰惶然道：“不是我，我没有，这事是王媛这个贱人干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石岚冷然看着朱琰，就这个没有担当的蠢货竟然还妄想担起统领几万朱家军？真是白日做梦。 柳瀚池轻拍几下手掌，打断他还要继续的申诉，“朱少爷还是收起你那一套吧，要不要我把城里药铺的掌柜请来，跟你对峙一下？” 朱琰闻言，立刻蔫了，当初他想的是等他爹一死就立刻把罪名安到石岚身上，这样就可以出师有名的抄了石家，有了那些数不清的金银做后盾，自然可以挺直腰杆，做朱家军的主，可谁知计划出了纰漏，本该是罪人的石岚引来柳瀚池，也不知哪个混蛋又请来这些只爱充大辈的师长团长，搞得他不得不毙了心爱的女人，还弄得里外不是人。 看到这一幕，韩卿墨等人登时灰了心，本是紧握着的枪都放了下来。 柳家的为人，身为他们对手的韩卿墨十分清楚，同样都是提着脑袋抢地盘，可柳家却会优待俘虏。只要俘虏有心加入，他们都会被打散编入柳家军中。日后只要忠心，有能力，柳家一样会提拔重用。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斜到地平线上，院子里的一切被暖暖的阳光渲染成氤氲的金黄。 朱琰眼睁睁看着柳家军队收缴院里的一切，情知自己大势已去，只能歪歪的倒在地上。 第74章 墓室里的爱情（一） 解决了朱家军，又亲手处决了朱琰，石岚谢绝柳瀚池的挽留，登上前往南洋的客船。 船舱内，石岚打开临行前柳瀚池硬塞给她的那方锦盒，栩栩如生的牡丹顿时映入眼帘。 石岚拿起那块粉红晶石，对着阳光眯着眼看了一会儿。 忽然，她灵光一闪，那次夜探督军书房的情景在眼前浮现，柳瀚池的身影和那健硕的黑影缓缓重合。 良久，石岚抿抿嘴，眼底悄然露出一抹调皮的笑意。 再次回到空间，是在石家老祖宗离世后的百日，空间里依旧烟雾缭绕，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动不动，好似一杆青松久久的屹立着。 石岚心里一动，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胀，这让她很是奇怪。 “这次你做得不错，”昊泽转过身，好似极品黑宝石的眼睛幽幽的，带着亮光。 石岚咧嘴笑了笑，挥散那股古怪的情绪，上前几步，“她满意就好，不然我还觉得占了她便宜。” 说着，她摊开手，一块桃核大小的碧绿石块在掌心动了两下，接着飘忽的飞向一旁。 “这是你应得的，照比她的要求，她所付出的酬劳实在太少了，”昊泽面无表情的扫了眼石头，淡淡的道。 石岚要笑不笑的咧了下嘴，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原主的要求只是有点多而已，再说弄垮朱家军其实她没费多少事，只不过…… 看到昊泽冷淡漠然的神情，石岚还是抿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昊泽似乎看出她未尽的话意，乌黑的眼睛转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菱角分明的唇微挑，嘴角沾染了一点笑意。 石岚一呆，眼睛不知觉眨了下，再看过去时，就见到昊泽依旧板着脸，好似长年冰封在雪峰之上的雪莲，清冷孤傲。 石岚不好意思的转过头，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要休息，还是继续任务？” 石岚转头看看不远处的石台，上面散落着的石块才那么几快，照比之前鸣霄给她看的大块大石，她还不知道要做多少任务。 “任务吧。” 鸣霄点点头，长袖一挥，一道漩涡凭空出现。 石岚只觉的身体好似一个陀螺，盘旋着被风卷了进去。 昊泽看着那道漩涡，连连捏起的手指一顿，良久他抿了抿唇，好似下定决心一样，迈步走了进去。 屏障外，鸣霄脸色大变，急忙从外面冲进来，想要阻拦，怎奈还是慢了一瞬，漩涡合拢的速度极快，等它冲到跟前，漩涡早已消弭于空中。 下面世界中，石岚迷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倚在一道冰冷的石墙上，一道刺眼的亮白色光线来回晃动着，几个男女都聚集在几步外的石门边，低声商量着什么。 石岚撑着石墙，想要起身，却不料脑袋突然一抽一抽的疼。 石岚下意识伸头抚头，掌心处立刻感受到一股黏黏的湿意。 这是……血？ 石岚眉心微蹙，一手按着头，一手撑地，站了起来。 细微的声响惊动了正在研究石门的几人，灯光微转，人群中，一个女孩背着光，走了过来。 “石岚你还好吗？” 女孩的声音让石岚的胸口陡然升起怒意。 石岚蹙着眉，淡淡的道：“还好，你有绷带吗？我的头流血了。” 女孩摇了摇头，“没有，”她转头朝身后众人问道：“谁有绷带？” “我这里倒有个帕子，不过有点不太干净，”一个背有点弯的老人走出人群，说话间从挎着的包里将包着什么东西的手帕拽出来，另一只手还拿着那个黑乎乎的东西。 石岚定睛看了看他另一只手，错愕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似乎是个某个动物的蹄子。 “还是不用了，我这伤口不大，估计一会自己就不流了，”石岚讪笑一声，谢绝老人的好意。 老人豁达的笑了下，收起手帕，转过头继续研究那道石门。 女孩脚下一动，似乎也想过去，可是又迟疑的看了眼石岚。 “你过去吧，我再靠一会儿，等研究出结果，你过来叫我一声，”石岚善解人意的说着，又重新坐回原处。 女孩听石岚这么说，立刻高兴许多，“好，那你在眯一会儿，他们估计还得在研究一会儿。” 石岚点点头，合上眼眸，呼吸变得悠长。 女孩转身重回人群，没留意昏暗中石岚半眯半合的眼睛。 众人再度交头接耳，石岚合上眼睛，专心接受这具身体饱含着怒意的记忆。 原主石岚从出生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小时候不会说话时还好，等到稍大一些，会说话了，她会开心的告诉家人看见了谁，或者谁来看她了等等，家人听到她的话却一脸惊恐，因为她所说的人，都是已经离世的。 家人一度以为她中邪了，四处找来道士驱邪，可是没有什么效果，日子久了，原主的父亲就开始不耐烦了，原主的母亲担心丈夫因为原主的怪异对自己不喜。 一天，她领着原主去了城里，兜兜转转之后，将她丢到一旁，自己溜回了家。 那会儿，原主才刚能把话说顺溜，被人发现时，根本讲不清自己的家在哪里。 没办法，原主被送到了专门收留孩子的福利院，福利院里孩子众多，原主那么小，在那里总是会受其他孩子欺负，原主虽然懵懂，可也知道自己跟以前不一样的，性格也因此变得怯生胆小。 福利院的孩子信奉弱肉强食，生活起来十分残酷，每天要想吃饱，就得跟其他孩子抢吃的。原主人小，根本抢不上去，好在有个大她几岁的女孩一直对她很好，原主每天就是依赖着女孩省下来的一个馒头或者饼子混个半饱。 这样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原主六年级时，那个照顾她的女孩升入大学。 因为福利院不提供大学的学费，女孩就在外面打零工，自己赚学费，并且还努力挤出些钱给原主买她自己都不舍得吃的巧克力和果汁。 原主高中时，女孩已经毕业，进入一家知名企业，虽然只是实习，工资不多，可女孩还是努力攒钱，就是为了帮原主攒学费。 第75章 墓室里的爱情（二） 到报考时，原主报考了一所知名大学的冷门科系，考古系。 女孩得知这个消息很吃惊，力劝原主，只可惜原主主意已定，再加上志愿已经上报，根本改不了。 原主进入大学，每天除了教室就是图书馆，并且她研究的方向跟其他同学截然不同，她更喜欢看关于鬼怪一类的书籍。 她的这种怪异被同宿舍的同学引为笑谈，原主曾在门口听到过她们的嘲笑，每到这时，她就会冷冷的看着游荡在楼道中的白色影子，而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曾经的口无遮拦，让她失去双亲，这样惨痛的教训有过一次就够了，原主不想再看到那种每每看到自己都惊恐万分的眼神。 很快到了大三，到了原主准备论文的时候，原主接到一个噩耗。 从小帮助她的女孩检查身体时查出得了癌症，好在发现得早，只要积极治疗，命还是能够保住的。 原主很担心，跑了几家医院，一打听，才知道光治疗的费用要二十万之多，更别提还有之后的其他费用。 女孩才刚工作几年，平常的工资除了自己花销之外，都给了原主，原主又是个学生，根本没什么钱。 女孩的治疗不能断，医院每天的花销如同流水，福利院根本不管，原主孤立无援，急得团团转。 正在这时，同系的，曾跟着她在教授那里一起清理过文物的学姐黄婉柔找到她，问她要不要去探个古墓，费用方面好说。 原主大喜，如同抓了跟救命稻草一样，连具体情况都没打听，就先跟黄婉柔借钱。 黄婉怡平常表现的就很和气大方，听到原主的要求，只简单问了下情况，她主动帮原主把医院后续的费用全付了。 原主很过意不去，黄婉柔却显得很不在意。 两天后，女孩安排手术的当天，原主抱着感恩的心跟着她坐了火车，倒汽车，最后又坐了半天的驴车，来到一个极为偏僻，荒草丛生的地方。 黄昏时，又有陆续来了几个人，大家碰了面之后，都只互相介绍了下自己，之后就绕着附近转悠起来。 原主在这里只认识黄婉柔一人，因此就跟在黄婉柔和她的男朋友冷清越身边，可黄婉柔太粘人，跟冷清越俩人手挽着手，娇滴滴的耳鬓厮磨。 原主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电灯泡，就往边上错开了些，谁知迎面一个狰狞的影子扑来，原主害怕的向旁边闪躲，结果一脚踩空，掉到洞里。 看到这儿，石岚顿时明白脑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画面继续翻转，很快出现石岚醒来时看到的那一幕，接着大家陆续离开，然后是一阵地动山摇，石岚凝神静气，静等着看后来的经过，正在这时，她的身体却不知为什么，剧烈的摇晃起来，同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石岚，醒醒，咱们得先出去，这里等下要埋**了。” 女人的声音清脆甜美，石岚却恨恼的想骂娘。 睁开眼，黄婉柔正盯着她，白净细嫩的手指紧扣着她的肩膀似乎要扶她起来。 石岚抬眼看了她一眼，推开她的手臂，扶着墙慢慢起身。 两步外，身穿鹅黄色上衣的女孩撇撇嘴，嘀咕了声“不知所谓”，又转向黄婉柔，声音明显带着讨好，“婉柔，你这学妹太不懂事了，我看这次就让她先回去吧，反正咱们人也够了。” 黄婉柔扫了眼女孩，面色有些不虞，“周燕，管好你自己，我们的事不用你掺和。” 石岚看了眼周燕，又扫了眼站在不远处，穿着中式短褂的中年男人一眼，那是周燕的师父，王海波，据说是擅长机关爆破的搬山道人一脉。 周燕被黄婉怡不留情面的话语弄得满脸通红，可不知为什么她只是哼了一声，扭头转到王海波身后，再不吭声。 王海波安抚的拍拍周燕的后背。 黄婉柔根本不搭理两人，又伸手扶着石岚胳膊，脸上重又露出笑容，“他们都上去了，咱们也走吧。” 石岚侧头看她，心里却打起了鼓，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因为原主的怨恨，石岚对她印象很差，虽然她对石岚态度谦和，诸多忍让，可不知为什么，石岚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 向前几步，头顶是两尺来宽的洞口，原主就是从这里掉下来的，现在这里已经被人挖得大了许多，一架绳梯从上面垂下，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像是在看下面的情况。 “快上去吧，”黄婉柔推了下石岚，示意她先来。 石岚拉着绳梯，拽了拽，确定它很牢固，才手脚并用的向上爬去。 几分钟后，石岚来到地面，冷清越蹲在坑边，看到她，忙伸出手，想要拉她上来。 石岚礼貌笑了下，将手放到他手里。 手指触碰到男人温软的掌心，女人指尖特有的触碰让冷清越身体微僵，总是斯文儒雅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红晕。 石岚没留意冷清越的异样，她只是低着头，费力的从坑里爬出。 此时，刚刚露出脑袋的黄婉柔却发现了冷清越的不自然，甜美靓丽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阴冷。 天这会儿已经黑了下来，黑蓝的夜幕下唯有几点星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灰黑的云雾随着微风缓缓浮动，好像游动着的云母，将本就只能隐约看见的星光遮挡起来。 几步外那时要给石岚手帕的老头正和中年男人说了句，身边的青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探照灯下，老头从身上的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露出几个白胖胖的馒头。 老头先给了身旁的两人两个，接着朝石岚这边走来，“来一个吧。” 黄婉柔摇摇头，没有说话，冷清越淡笑着道谢，同样没有伸手。 石岚对老头很有好感，不想他尴尬，就伸手拿过一个，笑道：“多谢严老爷子。” 老头呵呵笑着摆了下手，又走回中年男子身边。 石岚咬着馒头，看着凑在一起说话的三人，心里暗自琢磨。 第76章 墓室里的爱情（三） 严老爷子，全名叫严伟安，明面上是个巧识风水，能断阴阳的大师，其实考古界的老人大都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摸金校尉。 提到摸金校尉，一般人或许不太知道，可要是说起盗墓贼，那几乎是家喻户晓的。 严伟安干这一行有些年头，因为他信誉好，手艺精，在这圈子里很有名望，熟悉他的，都叫他严老头，晚一辈的通常都尊称他严老爷子。 严伟安旁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是他师弟姚景平，那个年轻的，是姚景平的侄子姚金鹏，他们三人一脉相传，都是通过分金定穴来定墓穴方位，是查找到打洞最佳地点的人选。 黄昏时大家到处走，其实不是闲逛，那是想跟着严伟安确定墓穴位置，结果却被石岚误打误撞跌了进去。 一般来说，大墓通常是埋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封存墓穴的石门更是会用各种东西浇灌的牢固无比，这次的墓却有些奇怪，墓穴门口竟然会有一个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石岚总觉得那个洞并不是凭空出现的。 下面那道墓门表面看起来就像一块灰黑色的普通石板，可细细研究却能发现，那里足足封存了三层之多，如果石岚没料错，那个洞口应该是哪个盗墓贼打下的，结果下来折腾一大顿，才发现根本打不开。 至于原主如何会掉下去，石岚转着眼睛，淡淡的扫了眼身旁的黄婉柔。 这就要问这位热心又善良的学姐了。 黄婉柔感觉明锐，察觉石岚的视线，走了过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石岚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冷。” 黄婉柔笑笑，“这里四下没有遮挡，风难免大些，冷一点也正常。” 石岚翘了下嘴角，点点头，没有说话，心底却很是不以为然，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无法消除对黄婉柔的戒备。 洞口处，周燕和王海波利索的爬了出来。 黄婉柔扭头应向两人，“怎么样？都弄好了吗？” 王海波点点头，道：“都站稳了，我要点火了，”说着他掏出打火机，将什么东西点燃，一阵火星顺着一根线快速滑进洞里。 十几秒后，地底传来一声轰鸣，石岚只觉得脚下的地都抖动起来。 震动慢慢平静，王海波点了根蜡烛，凑到洞口。 蜡烛摇曳几下，火苗似乎被什么东西消磨着，慢慢变小，眼看熄灭时，忽然又跳跃几下，渐渐亮了起来。 静等几秒，火苗依旧，王海波吹灭蜡烛，起身道：“行了。” 黄婉怡精神一振，俏丽的脸上露出喜色。 石岚皱着眉看着洞口，边沿处隐隐有浅灰色的烟雾丝丝缕缕溢出，待到飘到空中却又散发出冰冷的青色。 石岚心里忽然一紧，虽然不知道这种情况代表什么，可是联想到原主之前看到的狰狞黑影，便已经能够预见此行凶多吉少。 众人一个跟一个的走了下去，黄婉柔刚要提步，转头发现石岚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不禁诧异的道：“石岚你不下来吗？” 石岚有点不好意思，“学姐，这次我就不跟你们下去了。” 黄婉柔错愕一下，漂亮的脸蛋猛的阴沉下来，“石岚，你是在开玩笑吗？” 石岚摇头，“对不起，出尔反尔是我不对，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黄婉柔一改之前的和悦，紧绷的脸上冷得能挂上霜，“还？你拿什么还？你要还就现在给我，如果没有，就痛快跟我下来，别说那些笑掉大牙的空话。” 石岚皱起眉头，原主的手里根本没钱，二十几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等同于天文数字。 黄婉柔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冷冷一笑，“识相的，就快点下去。这个墓里有我想要的东西，你只要帮我把东西拿出来，那些钱我就当白送给你了。” 石岚心里开始打鼓，黄婉柔越是这样，她的心里越是不安定，于是她开始无意识的踢着脚下的石子。 “若是不然，就被怪我找人做手脚，到时候你那个什么姐姐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运气了，”黄婉柔见石岚闷不吭声不搭理人，就扫了眼她脚下，见没有异常便扬了扬电话，语带威胁的道。 石岚心里快速思量，原主对那个大她几岁的女孩看得很重，如果女孩出了事，原主肯定不会满意，到时候石头恐怕就拿不回来了。 “好吧，我下去，”脚下石子骨碌几下，停住，石岚看了几秒，点头道。 既然天意是要她下去，那她又何妨走一遭。 反正原主也曾下去过，现下石岚虽然不知道她的心愿，但可以确定，这一切肯定都跟黄婉肉有关，为今之计也只有沿着之前的轨迹，见机行事，黄婉柔也总会露出马脚来的。 冷清越一直看着两人，在看到石岚走向洞口时，他斯文白净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迟疑，“婉柔，石岚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反正……” 黄婉柔不等他说完，便转头狠狠的剜了冷清越一眼，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石岚察觉异样，转头去看，只看到她末尾说的几个字。 石岚不动声色的下到洞里，心里默默回忆着她的口型。 冒牌货？ 她说自己是冒牌货，那正主到底是谁？她指得是原主吗？不对，她进入这具身体时，原主已经应她邀请来到这儿了，那会儿换成她时，黄婉柔并没表现出异样，这表示她并不知道内里已经换了人，所以她所说的冒牌货应该就是指原主。那么她口中的正主到底是谁呢？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石岚侧眸看到黄婉柔和冷清越紧跟在她身后时，不禁皱了下眉，随即看向已经被炸开直径约半米左右的墓门。 碎石滚落的门边，严老头低着头，凝重的看着手里的罗盘，他的师弟叔侄站在他身旁，王海波背着一个大包，手里摆动着好似小型弓弩一样的东西，带着周燕跟严老头三人泾渭分明的站着。 第77章 墓室里的爱情（四） 黄婉柔来到破开的门边，转头看严老头，“严老，这里可又什么不妥？” 严老头皱起眉头，看着转得极不正常的指针，有些迟疑，“这里阴气太重，恐怕生殉葬过不少人。” 王海波鄙夷的看了眼严老头，讥嘲道：“这种大墓哪个不得殉个几百人，你要怕了就上去，别在那儿叽叽歪歪。” 严老头脸色微变，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了下来。 黄婉柔见他没有说话，便笑笑，“好了，风通的也差不多了，再不进去，天都要亮了。” 王海波翘起一边嘴角，斜眼看严老头一眼，带着周燕率先走了进去。 严老头抿着嘴唇，带着师弟叔侄跟在后面，昏暗中，谁也不曾留意，他满是褶皱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石岚看着冒出淡淡灰色烟雾的洞口，迟疑片刻，身后一步之遥，黄婉柔平静的看着她，虽然没说话，但石岚就是知道，她的意思是让她走在前面。 石岚耸了下肩，跟上走在后面的姚金鹏。 黄婉怡这才拉着冷清越走在最后，殿后。 一行八人走在黑暗的甬道内，惨白的探照灯将前路照得通亮，墙壁两旁雕刻着的形容各异的壁画，灯光下向众人展现出一幅幅波澜壮阔却又五彩缤纷的图画。 墓道很宽，两人并行都还有富余，两侧的墙壁全是华服美饰的人像，凹凸有致的浮雕，极为逼真的表情，艳丽夺目的色泽，装点得壁画栩栩如生，让人几乎有种他们要从墙壁上走下来的错觉。 墓道很静，众人的脚步落在地上会带出空旷的回音，这让初次进入这种地方的石岚非常紧张。 最前面的王海波，一直小心用个短锨的把敲击着墙壁，伴随着空旷的‘锵锵’声，王海波会侧耳贴近石壁倾听片刻。 有着悠久历史的墓穴最常见的防守办法就是机关术，这是王海波的看家本事，他打前阵目的就是破除墓穴里的机关，为身后众人扫平障碍。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始终都很平静，墓道里就连惯常的箭矢防护都没有出现，这让大家的情绪都放松下来。 周燕甚至有心情对墙壁上的壁画评头论足，如果不是王海波制止，她恐怕都要抠下来一块，留作纪念了。 反观严老头一直闷不吭声，小手电照着罗盘，似乎那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关注一般。 石岚跟姚金鹏跟在严老头身后，见状歪头看了一眼，罗盘上的指针像是有了故障的风扇，不停反复的来回转着。 石岚下意识拿起手电向周围扫视一圈，发现这会儿黑烟已经变成薄薄的雾气，飘渺朦胧的萦绕在众人身侧。 石岚一惊，背心一下子冒出大片冷汗，隔着衣服她都感觉到那种让人战栗的阴冷寒气。 又走了几十米，眼前出现两条岔路，大家站定后，等待王海波和严老头的决断，王海青擅长机关，对这种分辨方向的本事并不精通，所幸严老头是吃这碗饭的，所以大家的目光说是看他两，不如说是聚集在严老头身上。 此时，严老头神色无比严峻，他盯着罗盘看了半天才指挥大家去左边。 进入这里，严老头就是这里的带头人，大家也都以他马首是瞻。 石岚在这里也不例外，依旧跟着前面人的步子向前走，结果走了没两步，她觉得就是眨了个眼的工夫，前面就被迷雾遮盖起来，而本来跟在她旁边的姚金鹏也在这一刻突然不见了。 四周静得恍如进入真空，石岚心慌得突突直跳，背心立刻沁出一片冷汗。 急急喘了口气，她慌乱的用手电照向四周，这时她才发现身边的黑雾浓得吓人，一旁的墙壁已经凝结上黑色的水滴，并且还顺着墙壁不断的流了下来。 石岚下意识停住脚，脚边的水渍慢慢向着她扩散，石岚不由怯怯的退了两步，嘴里低低的喊道：“严老爷子。” 墓道空旷，她的喊声穿透墓道，带出一阵阵回声，这让她一阵毛骨悚然。 石岚虽然进入过几个世界，可她经历毕竟还是不够，再加上她从来都是跟人打交道，跟虚无缥缈又诡谲莫测的鬼，她还是第一次。 石岚手开始颤抖，双腿软的像面条。 对于古墓这门学问，她一无所知，曾经知道的皮毛对此刻的她并没有用，原主学过的那些知识因为接收中断，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鬼怪，她了解的实在有限。 “别慌，静气凝神，心里诵念混沌诀，”正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玉珠敲打玉盘的男声轻轻的在耳畔响起，这样清冷淡漠，却又如此熟悉。 石岚心里一定，本是瘪下去的嘴角微微上扬，顿了几秒，她试探的问：“昊泽？” “恩，”男声淡淡应了声。 石岚再忍不住咧开嘴，恍如看到亲人一般的归属感，让她觉得昊泽并不像她觉得的那样冷漠，即便他对她高冷依旧。 石岚合上眼眸，听昊泽的话，默默颂念每天不知道修炼多少遍的法诀，很快她觉得身体一轻，再睁开眼时，周围的黑雾不知什么时候向后退开几尺。 石岚看看空无一物的周围，有些茫然：“昊泽，你还在吗？” “我在。” 话音未落，石岚就觉得身前好似有水波浮动，昊泽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出来。 “你怎么会来这儿？”解决了眼前的危机，石岚开始有心情八卦。 昊泽乌黑的眼睛带着幽深的意味，“这次的任务跟我有些关系，我过来看看。” 石岚不明白的眨眨眼，心里暗自嘀咕，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神君啊，这里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石岚……”远处传来黄婉柔的呼唤，石岚看了眼漆黑的墓道，厌烦的皱了皱眉。 昊泽侧头看向黑暗的墓道，总是冷峻的面容带着一丝冷意，“小心这个人，她对你有恶意。” 石岚乖乖的点头。 看着她软萌的样子，昊泽只觉心里软的不成样子，便叮嘱道：“自己小心。” 说完，便缓缓消失了。 第78章 墓室里的爱情（五） 石岚摸摸心口，觉得安稳许多。 两米外，黄婉柔穿过迷雾走了过来，石岚诧异的发现她的周围竟然也跟自己一样，并没有黑雾缠绕。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会什么法诀吗？自己的法诀是鸣霄给的，那她的呢？ 石岚心里一肚子疑问。 黄婉柔看到呆愣傻站着的石岚，有些不耐烦，“快点，大伙儿都在前面等你呢。” 听了这话，石岚只能抛开乱想的思绪，低低应了声，快步跟上黄婉柔，没一会就在一道高大的石门前看到严老头等人。 严老头正在摆弄罗盘，王海波不耐烦的从包里摸出一个好像炮仗一样的东西，严老头似乎说了句什么，王海波立刻瞪起眼睛，大声喝道：“有本事你来，唧唧歪歪，事还真多。” 王海波的话实在太过嚣张，严老头冷冷看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摆弄罗盘，倒是他师弟姚景平满脸不高兴，“你懂什么，这里阴气这么重，阴灵肯定不少，要是用火药惊扰到它们，我们这些人都别想出去。” 王海波不懂这些，他从前也不过是盗一些普通的墓穴，这种大型的墓穴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姚景平的话虽然让他惊疑，可也并不耽误他嘴硬。 “你少拿阴灵吓唬我，我命硬得很，个把阴灵可弄不死我，”王海波不自觉紧了紧手上的弓弩，看向冷清越，“再说有冷家传人在，什么阴灵敢出来造次。” 冷清越闻言，微微挑了下唇角，含蓄的点了下头，“诸位放心，些许阴灵，清越还是能够应付的。” 石岚冷眼看着冷清越的背影，脑中快速思索原主所知关于冷清越的背景。 冷清越出自跟茅山有些渊源的冷家，冷家最出名的就是抓鬼，只是冷清越年纪不大，不知道有他们家长辈的几分功力。 黄婉柔闻言上前一步，纤柔的手臂挽上冷清越，骄傲的环顾众人，“我家清越别的不敢说，这方面已经是冷家第一人了。” 石岚微蹙了下眉，心里琢磨，这个黄婉柔难道会读心术，能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 严老头拿着罗盘在是墓门前转悠一会儿，忽然按了下靠近石门的平滑石壁。 石壁里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动，靠近墓门的墙壁像是活了一样，交错着突了出来，并且还逐渐向中间合拢。 大家一惊，连忙向后退，一直退到离活动石壁极远的地方，石岚不动声色，隐在众人之中，一同后退。 严老头似乎丝毫没察觉异动，依旧站在原地，满是沟壑的脸庞严肃无比，本已弯下的腰背挺直，一双大脚快速的游移，那双带着老茧的大手不停的按着那些活动的石块。 短短几秒，严老头至少按了接近百下，墙壁终于发出一声好像是机簧拉动的声音，那些逐渐向中间挤压的石块又看似很慢，实则极快缩了回去。 几乎是眨眼间，石壁再度恢复平滑，墓门则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动，随后竟然升了上去。 众人有些惊讶，周燕更是夸张，涂着艳红色口红的嘴唇张得老大，如果此时手里有鸡蛋的话，石岚真想试试，看能不能全部塞进去。 厚重的木门升到一半停了下来，严老头率先走进墓穴里面，王海波像是防贼一样，一个箭步蹿了过去，身旁还有同样矫捷的周燕。 姚景平不屑的嗤笑一声，拉着姚金鹏跟在后面，黄婉柔推了下石岚，示意她跟着，自己则拽着冷清越的胳膊，像是看押犯人一般，紧跟在石岚后面。 石岚被动的向前挪着，心里却在嘀咕。 这黄婉柔的举动明显不同寻常，这里的人这么多，她想要什么东西，那些人肯定都愿意帮忙，她干嘛一定找自己来拿呀？ 莫非那样东西有什么古怪，别人根本碰不了，又或者拿了之后会有什么不测？ 石岚想着下来前黄婉柔那副不善模样，觉得这事很是诡异，同时也很肯定原主的死一定跟那样东西有关。 几乎是立刻，石岚就下定决心，如非必要，绝不帮她拿什么东西，反正大家已经到几十米深的地下，黄婉柔跟外界的联系已经中断，即便她想联系，也根本没有信号。 再说了，如果她真要加害原主视为姐姐的女孩，那石岚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她留在这座墓穴里，反正杀人的事她之前也做过，虽然那次是用枪。 石岚迷糊的跟着姚金鹏走进墓室，一丝微弱的灯光引起她的注意。 严老头不知为什么放弃探照灯，竟然点起一根蜡烛。 石岚看着他恭敬的拿着蜡烛，嘴里还无声的叨咕着什么，接着将蜡烛小心的放在墓室的东南角，然后才直起腰杆，重新提着探照灯来到中间的那座高大恢宏的青黑色石棺前。 王海波不以为然的看着他的那番动作，虽然不认同，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几个男人都提步上前，合力将本是严丝合缝的盖子推开一个缝隙，石岚好奇，侧头看了一眼，一股黑得好似墨一样的雾气蓦然从棺材里蒸腾而出。 石岚惊讶的低叫一声，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黄婉柔意味不明的扫了她一眼，“怎么？你看到什么了？” 石岚眉心急促跳动两下，酝酿片刻才压下心中的急跳，“没什么，第一次看到这种棺木，我有点惊讶。” 黄婉柔淡淡‘哦’了一声，脸上明晃晃写着不相信。 石岚抽了下嘴角，将脸扭过去，再次看向一被推开近半的棺内。 石棺很华丽也很厚，除了外面精心雕刻的花卉图腾，光里面的内壁就足有三四十公分，紧贴着内壁处摆放了一圈陪葬物，中间则是一人长短的雕花红木棺。 棺木的颜色很艳丽，鲜红的好像新鲜的血液一样，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上面留下痕迹，灯光滑过，棺木上的漆色甚至还能折射出柔和的光泽，晶亮润泽，缓缓流动。 石岚捏紧手指，隐藏在长裤下的腿绷得笔直，一双明媚的眼眸紧盯着红木馆的同时，心里也在暗自思忖。 第79章 墓室里的爱情（六） 这座墓穴光从壁画雕刻来看，历史久远，从这座石棺的规格上，能够看出墓主人生前身份必定不俗。 石岚根据里外这两件棺椁推断的，古代下葬是有讲究的，能这样下场的除了皇亲，也就只有名声显赫的大官才能使用。 只是…… 石岚盯着上面雕刻的水纹和从水中蒸腾的火焰，以及隐在其中的几个狰狞的人头，暗自诧异。 一般来说，这样的棺木上大多雕刻花卉或者有些寓意的图案，可这座棺木却雕着这种图案，让人费解的同时也心生警惕。 石岚看看四周，悄悄向后退了半步，将身体下意识倾向门口。 黄婉柔噙着笑，向旁边横移两步，轻松将退路堵死。 石岚定定看了黄婉柔一眼，没说什么，转头打量起这座墓室来。 这间墓室很大，三面墙壁上的雕刻跟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石岚定睛仔细看过去，发现上面竟然是些神色狠戾手拿铁链的夜叉以及穷凶极恶，互相厮杀的恶鬼，一面墙上竟然还画着几个干瘪得不成样子的人形。 那是僵尸还是木乃伊？ 看到这样的壁画，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但此时，黄婉柔的步步紧逼，更让她觉得不妙。 好在这会儿，大家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棺木上，根本顾不得她这里，这也给了她观察地形的时间。 黄婉柔似乎察觉了她的意图，上前两步，白嫩的手指轻轻打在石岚的肩头，“别害怕，我要的东西就在那副棺材里，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去把它拿来给我，那笔钱我不但不要，相反我还会再给你一笔钱。” 石岚抿着嘴，乌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黄婉柔。 黄婉柔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想要笑却没有成功，只得退回原来站的地方。 几个男人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将红色的棺盖推开，灯光下，里面隐约有细碎耀眼的光芒。 “是金器，”周燕并没有留意石岚这边的波涛暗涌，她的全副精神都在陪葬的器物上面。 周燕的话以及那缕让人眼红的光芒，让男人们充满力气，很快棺盖发出一声闷响，斜斜的歪在石棺与木棺的间隙内。 几乎是立刻，棺内散发出璀璨的金光。 石岚眯着眼，抿紧唇。 黄婉柔轻推了下石岚，示意她上前。 石岚极为冰冷的看了眼黄婉柔，上前两步。 黄婉柔露出不屑又高高在上的笑，跟了上去。 王海波和严老头分工明确，一个取环绕在腰部以上的器物，一个取腰部以下的器物。 石岚来到棺木边，看着被金色面具遮盖了面容的人形，无声的念叨，这位大人请别见怪，这也是被逼的，若有什么不满就找这个叫黄婉柔的，这些事都是黄婉柔指使的，冤有头债有主，请你千万别找错人了。 黄婉柔没留意她诡异的神情，径自吩咐道：“把他面具拿下来。” 石岚不悦地抿了抿唇，不情愿的伸手将面具拨拉到一边。 一张脸色红润，剑眉飞扬，貌赛潘安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着这张形同活人一样的脸，石岚惊讶的低呼一声，急忙向后退了两步，周围正忙着装器物的几人察觉异样也都看了过去，见到那张栩栩如生的面容，众人都停下了动作，严老头谨慎的后退了一步，满是皱纹的手伸向斜跨着的包里。 黄婉怡看看被吓得不轻的众人，冷冷的道：“怕什么，不过是临死前含了颗定颜珠罢了。” 说完，她看向石岚，“你去把那颗珠子拿给我，咱们的交易就算完成。” 石岚不可思议的看她，又看看被男子紧紧含在嘴里的主子，隔了几秒才干笑道：“开什么玩笑，你想让我跟死人抢东西？” 黄婉柔脸色变得冰冷，纤白的手慢慢伸向腰际，“这可由不得你，识相的，就去给我拿来，不然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石岚转转眼睛，见她面上已露杀机，便举手，摆出投降状的笑了下，“你别急呀，我又没说不去，”说着，她向着石棺小小的迈了一步。 黄婉柔见她动了，紧绷的脸色缓和不少，“这就对了，你别忘了，你那个姐姐现在可还在手术台上呢。” 石岚心底一愣，面上继续呵呵笑道：“是啊，我刚才就是一时冲动，学姐该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吧？” 黄婉柔冷哼一声，拿眼睛示意她，“你把那东西从他嘴里拿出来，我就不介意。” 石岚抽了抽嘴角，转头看着英俊非常的男尸和他嘴里那块并不圆润的黑色珠子。 衡量一会儿，她觉得实在下不去手，就道：“学姐，你看，能不能给我副手套？” 黄婉柔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一脸的不高兴，“别废话，能戴手套拿，我还用你？” 石岚不禁露出一丝异样，不过墓**光线实在昏暗黄婉柔没有察觉。 一步之外的几人听到两人暗藏玄机的谈话，俱都沉默不语。 距离最近的周燕转转眼珠，觑了眼那块并不出奇的珠子，心思一转，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忽然伸手就去抠。 周燕打算的很好，她觉得着黄婉柔这么在意，那必定是个好东西。 只要她拿到手，就算最后不能独吞，也能多分点好处，谁料这珠子另藏玄机，在她伸手之际，忽然闪过一道暗光，接着就好像虚虚悬浮的海市蜃楼一样，变得虚无。 周燕手指掠过，那珠子还好端端留在男尸的嘴里。 看到这种情景，周燕很是吃惊，手指轻轻捻了下，若不是男尸唇瓣的阴冷与冰寒还残存在指尖，她几乎都一位刚才那只不过是她在脑中的幻想。 在场几人看到这一幕很惊讶，都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眼周燕，然后将视线转向黄婉柔。 黄婉柔扫了一圈，脸上露出一抹高傲的嘲讽，“你以为这东西是谁都能拿的吗？告诉你，这东西，除了她，你们谁都不可能拿到。” 几人又将视线投到石岚身上，神情或多或少有些意味深长。 面对这样的压力，石岚不自在的朝旁边挪了下。 第80章 墓室里的爱情（七） 黄婉柔冷冷的扯了下嘴角，威胁道：“这里是在地下，你要是再不听话，那我只有杀了你，再把你手砍下来，到时候我一样把珠子拿出来。” 石岚一僵，看着黄婉柔从怀里掏出带着寒气的匕首，她不由缩了下本就没有几两肉的小细胳膊。 黄婉柔眼带凶光，缓缓上前，石岚被她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她的腰臀抵上一块冰冷入骨的硬物。 石岚不禁侧面向后看，男尸静静的仰面闭目，似乎刚刚沉入甜梦中。 黄婉柔冷厉的挑了嘴角，继续步步紧逼，石岚靠在石棺边沿，向后连连闪躲。 这时，一路上都对石岚不错的姚金鹏终于看不下去了。 “黄小姐在这行混了也有些日子了，应该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动的，这定颜珠保不准就是其中一件，黄小姐这么逼石小姐，到底存了什么心？” 姚金鹏话音还没落，姚景平立刻狠狠拽了下姚金鹏。 姚金鹏一脸倔强的看姚景平，皱起的眉头明显对姚景平的阻拦十分不满。 黄婉柔脚步一顿，转头看着或多或少带着不赞同神情的几人，“这里的东西除了珠子，我一件不要，另外这次的费用我全包，额外还给你们每人一百万封口费。” 黄婉柔的条件，让王海波眼睛一亮，很快在心里算了下，然后看向冷清越。 冷清越明白他这是询问他的意见，当即立刻表态：“这趟我是陪婉柔来的，能进这里大家都出力不少，我不过走了个过场，这里的东西我也不要了。” 王海波露出喜色，周燕更是不自觉裂开了嘴，满脸堆笑。 严老头倒是没有表情，只是略一沉吟，看向石岚，刚要开口，身后姚景平就连连拽他衣角。 严老头回头看了眼姚景平，想到这些年他们叔侄两的境遇，无声叹了口气，微微摇了下头。 姚景平好似松了口气一般，嘴角微扬，大手却死死拉着一脸着急，想要说话的姚金鹏。 石岚冷眼看着他们展露的各种神情，心里不禁冷笑。 黄婉柔同样看到这一幕，清丽甜美的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好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等石岚把珠子拿出来，大家再继续拿东西吧。” 说着她威胁的向前送了下刀子，冰冷锋利的刀刃立刻刺破石岚本就不厚的衣服。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石岚举起双手，做出无奈的样子，道：“好，我拿，我拿还不行吗？” 说着她转过身，将纤白的手指伸向男人嫣红的好似烈焰的嘴唇。 黄婉柔侧着头，盯着石岚的动作，另一只手从兜里抖出一个极不起眼的黑色小袋子。 石岚一边默念着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的混沌决，一边轻轻掰动男尸的下颌。 男人顺从的张开口，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之间，那块黑色珠子闪过一丝淡淡的流光。 石岚微微愣了下神，觉得这个珠子跟那些放在石台上便会变色的石头十分相似。 石岚有些疑惑，那些石块都是隐藏在许愿人神魂之中的，难道那些石头也有存放在外面的？ 石岚心里泛着嘀咕，手指依旧温柔的托着男尸的下颌，另一只手则慢慢将珠子拿起。 珠子忽然绽放碧绿的莹亮，石岚心里一颤，立刻肯定这就是她做任务才会得到的石头。 黄婉柔见珠子发出绿光，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嘴角露出一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狠意和快意。 “快放到这个袋子里，”黄婉柔急切的打开袋子，递到石岚跟前。 石岚转头看着黄婉柔，忽然诡异一笑。 黄婉柔一呆，当即觉得不好，手里的匕首下意识向前送去。 石岚五指紧握，碧绿的光芒一闪，光芒还未散尽，便已消失，接着她用了所能用的最快速度向侧面一闪。 ‘锵’的一声，匕首撞击石头的声音之后，一刀刺空的黄婉柔表情狠戾的看着石岚。 “这里就这么大，识相的就赶快把把石头交出来，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了，”黄婉柔阴冷的话语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让人丝丝生寒。 石岚恍若未闻，直接闪到放置蜡烛方位的东南角，纤白的手指沿着石壁快速摸索。 黄婉柔向石岚跑去的同时看了眼冷清越，示意他去一边堵截，结果看到冷清越呆呆的看着上蹿下跳，活似的猴子似的石岚。 “岚仙君，是你吗？我是清越神君，你还记得吗？”冷清越傻了几秒，终于回过神，情绪激动起来。 石岚看白痴一样的扫了他一眼，转过头，继续摸着墙壁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僵尸。 黄婉柔看冷清越一脸痴迷的样子，不禁恨的咬牙，提步就要去杀了石岚。 冷清越连忙挡在黄婉柔身前，阻拦她的去势，“你想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黄婉柔狠瞪他一眼，脸上难掩伤心。 冷清越劈手抢过黄婉柔的匕首，长臂展开，牢牢挡在石岚前面，“婉柔仙君，她可是你的朋友。” “那块石头根本不是我朋友，”黄婉柔压抑不住情绪，满脸的狰狞“你也醒醒吧，那块冷心冷肺的石头早就死了，几千年前就被天雷劈得灰飞烟灭。” 冷清越冷冷看她一眼，不为所动，曾经的温柔化为挂满霜雪的冷漠，“不，她没死，不然你不会这般费心的收集她的真身。” 黄婉柔一顿，没有说话。 大家被眼前的变故弄得呆住了，根本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墓穴静了几秒，王海波秉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继续搬着棺木里的东西，有几件被压在男尸的身下，他还毫不顾忌的拨弄下，将压下的玉牌等物抽出。 严老头见王海波见财眼开的样子，摇了摇头，下意识去看他搁置的蜡烛。 东南角一片昏暗，曾经那点微弱的烛火不知何时悄然熄灭了，蜡烛的两步之外站着的正是两厢僵持的黄婉柔和冷清越。 “停手吧，”严老头突然的发话，让姚景平呆了下，手里紧紧捧着一把嵌着玉珏的小壶，姚金鹏倒是听话的放下手里东西，向后退了一步。 第81章 墓室里的爱情（八） 王海波奇怪的看了眼严老头，低下头，继续往袋子里塞东西。 严老头哼了声，斜眼看王海波，“你要想死，不要拉着我们。这里的东西，你们今天谁都不许带出去。王海波，你要是不甘心，就明天再来，我以祖师爷的名义起誓，绝不再沾一样。” 王海波哼笑一声，手依旧没停，“严老头，这么好的东西，你都不要，你是老糊涂了吧。不过也好，那倒是便宜我了。既然都是我的，索性我就今天都拿出去，省得明天再费一遍工夫。” 严老头当即竖起眉毛，怒道：“混账东西，若不是你师父在世时跟我有三分香火情，你以为我会这么容你？摸金校尉的规矩你也知晓，蜡烛灭说明这里的主人已经怪罪，如果原物奉还，或许还能出去，如若不然，恐怕就要永远留在这里。难道你想要永远留在这里不成？” 严老头本是好意相劝，怎奈他语气实在不善，尤其是提起王海波的师父，这让王海波心里极为不满，于是冷嗤一声，“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们搬山一脉不讲究这个，你要害怕，那你就走好了，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严老头哼了声，不再劝说，径自掏出罗盘，转身就走。 姚景平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王海波手里的器物，没有动。 严老头厉眼一扫，冷哼一声，姚金鹏忙拽着姚景平，亦步亦趋的跟在严老头身后，朝着墓门走去。 要说严老头这人也还算仁义，走到门口还不忘转头道：“石小姐，时辰不早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石岚露出一丝笑意，朝担忧望着自己的严老头摆摆手，“不了，严老爷子，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严老头扫了眼对峙着挡住石岚去路的冷清越和黄婉柔，摇摇头，也知道自己管不了这么许多，幽幽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石岚目送严老头离开，又扫了眼周围凝聚的好似墨滴的黑色烟雾，咧了下嘴，转身继续摸索墙壁。 根据下来前她卜的卦象，此行凶中带吉，东南方是她今天最吉的方位，所以她才会到这里找她的生路。 棺木旁，王海波一脸贪婪的看着那些金玉镶嵌的器物，一一摩挲之后，才宝贝的放入袋中。 周燕一直低着头，注视着袋子，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神情呆呆的。 墓室离一下少了三人，本就不大的空间一时静了下来，倒让留下的人很不适应。 石岚神魂照比常人强上许多，第一个察觉不对，回过头，才发现那些本是聚集在外面和墓室边缘黑雾，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许多隐隐绰绰的影子。 烟雾似缓实急的扩散，影子迈着步子在棺木旁汇集，几个神情凶恶的已经爬在王海波身上，看到石岚看来，黑影还恫吓呲了下牙，朝她哈了口气。 淡淡的白烟从影子口里呼出，很快淹没在墨黑中。 石岚打了个激灵，自我催眠着是错觉，是错觉，手指继续摸索石壁。 王海波毫无察觉，依旧机械的一样样拿着东西，待到袋子满了，便扎紧袋子口。 只是在他起身时，略微费力撑起腰杆，低低的急喘两声。 石岚偷偷打量着王海波，只见他眼底发黑，原本发黄的脸这会儿已是一片惨白，而一旁的周燕两眼空洞，面容呆滞，柔软的身体僵直的好似木偶。 石岚惊慌急切的摸着石壁，这会儿冰冷的石壁在她看来就好似一道天堑，牢牢的矗立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生路。 许久找不到出口的焦躁以及骤然看到许多形容狰狞影子的惊恐，让石岚开始胡乱拍击墙壁。 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事有凑巧，就在周燕转身看向她的瞬间，石岚听到墙壁里似乎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这声响很短促，如果不是她离得近，恐怕都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周燕呆呆的看了眼石岚，接着错开眼珠盯向黄婉柔。 周燕的目光十分诡异，让黄婉柔即便背对着，也感觉到不对。 “鬼上身？”黄婉柔皱眉看了两眼，一脸厌恶的道。 周燕诡异的咧了下嘴，哈了口气，一缕白烟从她嘴里冒了出来。 黄婉柔手里连连掐动，嘴里念念有词，随后一指。 石岚蹲在墙边，看黄婉柔有模有样的架势，心里暗自嘀咕，难道黄婉柔也是茅山出来的？ 周燕见她这样，忙惊恐的躲闪。 黄婉柔冷冷一笑，毫不留情的将纤指指向周燕。 然后…… 周燕颤抖的闭目哆嗦，等了两秒，察觉自己并没有事，便一脸狰狞，扑向黄婉柔。 黄婉柔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根本没留意周燕扑来时，迎风而长的黑色指甲。 眼看指甲就要刮到黄婉柔柔嫩的肌肤，冷清越冷斥一声，“孽障，”随后手指捏起，从兜里摸出一张符纸，在虚空晃了晃，朝周燕甩去。 周燕嚎叫一声，似乎想要躲开，怎奈那符纸好似长了眼睛，拐了个弯，还是贴在了她的额上。 周燕立刻被定在原地，长长的指甲连连挥舞，嘴里发出凄厉刺耳的嚎叫。 成功定住周燕，冷清越舒了口气，将手指咬破，又掏出一张符纸，用鲜血在上面画了几下，符纸忽然凭空点燃。 冷清越淡定的看着符纸烧成一条卷着的符灰，快速将其塞进周燕口里。 周燕挣扎着，不住嘶嚎，几秒后，她的面色竟然神奇的恢复到正常，随后她眼睛微微一转，神情平和许多。 周燕放下抬起的胳膊，看到自己额前贴着的黄纸，她不禁一愣，抬手摘了下来，奇怪的问：“干嘛给我贴这个？” 说着，她莫名看看神情冷肃的冷清越，接着转头去看王海波时，发现他一脸惊惧的看着自己，才发现有些不同寻常。 “师父，你……” 王海波抖了下，向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 周燕的声音其实很清脆，王海波最喜欢她这一把子声音，可在现在，他却觉得是饿鬼索命的追魂铃。 周燕止住脚步，受伤的看了王海波一眼，一双杏核眼水汽弥漫。 王海波愧疚的看她一眼，动了动嘴唇，低下头。 被男男恋伤害的无辜 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石岚张开眼，头顶是木质雕花镂空的床帏。 石岚转了下头，快速的扫了圈屋子，床上的大红锦被与帐幔，还有这满屋子的喜字，显然这是一个新房，而她现在身体的原主想来就是新妇。 石岚支起手臂想要起身，突然脑袋骤然传来剧烈的疼痛，随后心脏的抽痛与周身地疲软让她胳膊一软，人又歪回了床上，一股庞大的记忆夹带着滔天的怨气拥入脑海。半晌，她苦笑一声，动了动昏沉沉的脑袋，缓缓起身。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做石岚，她是平顶镇石员外的嫡女，因胎里带了病症，自小到大身体一直不算太好，家中尚有一庶兄名叫石鸣。虽说庶出，可石家人丁单薄，对他也是等同嫡子一般的教育，仅有一女的石母更是对他关爱有加。 石岚因为体弱，石父一直不放心她嫁人，因此到她十五岁时依旧迟迟未曾给她定亲，直到石鸣从外面带回一位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如玉公子。 平顶镇是前往京师的必经之路，这位面容白皙的公子是路过此地前往京师赶考的学子，途经镇外的乱柳林遭贼人抢劫，财物全数丢失，被石鸣救回。 石父一向乐善好施，自然不会眼看学子落难，于是资助这位名叫曹修文的学子五十两纹银，供他上京赶考。 曹修文一番推脱之后拿着银子再度上路，石鸣却道路途太过凶险，执意护送曹修文上京，于是两人相携而去。 时光匆匆，转眼到了放榜的日子，曹修文高中状元，并被留在京中任职，石鸣也在放榜之后归家，并带回自家妹妹的喜讯。 据他讲，曹状元因感激石家相助之情，在得知石家小姐因为身体不佳迟迟未曾定亲后便诚心求娶，并立誓一生只得一妻，绝不纳妾。 石父对石岚爱若明珠，知她身体孱弱，日后难有子嗣后便打算一直养着女儿，可终究还是想让女儿感受其他女子经历过的一切，此时又见曹修文态度诚恳且还立下誓言，石父也就松了口风，同意下来。 石岚通过石母知道曹修文的诚意，感念他的用心，再加上她一直身居内院，从未见过外男，一颗芳心从此系在曹修文的身上。 很快，石岚带着丰厚的嫁妆风光嫁进曹家，她本以为这是她幸福的开始，可没想到却是她步入死亡的开端。 为赶吉时，石岚凌晨时分便忙着梳妆，挨到晚上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因此当夜曹修文没有露面时，她以为是夫婿体恤让她早早歇下。 翌日，石岚来到堂前，见到的只有曹母一人。 石岚依照规矩，堂前奉茶，曹母看着她身娇病弱的模样不喜，刻意刁难，让她一个新妇在堂前跪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接过茶盏，石岚本就体弱，昨日新婚的疲惫还没缓过来，又加上曹母的刻意折腾，回去就倒在床上，大病一场，曹母因此对她更加不满，就这样病了月余，石岚却连新婚夫婿的面都没见到过。 好容易病好了，石岚想着从拜堂后就没有打过照面的夫君，强撑着去了书房，正好看到自己托付后半生的良人满脸红潮，神魂迷醉，而身后拥着他的人竟是一力促成这桩婚事的哥哥石鸣。 这一刻，石岚是懵的，自幼生长在深闺的她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却知道这种情形是不正常的，于是她提着裙摆，转头跑了。 她本以为沉浸其中的两人并没有发现，却不知道她细碎的脚步出卖了她的行踪。 当夜，石鸣来到这间冷清又满是药味的新房，将实情告知。 原来石鸣是重生的，当年石家就救助过曹修文，那时他曾与曹修文共处过几日，待到曹修文上京赶考，离开石家后，他便觉得怅然若失，只是不知因由为何，后来曹修文高中状元并迎娶娇妻，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对于这种禁忌之恋，他是抗拒的，飞快定亲并成亲之后，他心中的空洞并没有填满，反而愈演愈烈，最后变成一个黑洞，落寞的郁郁而终。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一次他想方设法跟随曹修文上京，并在途中似有若无的亲近，终于在一次酒醉之后，曹修文被他按倒，硬上了。 曹修文自幼丧父，被寡母带大，石鸣自从重生后便勤修武艺，一身肌肉结实，极富男子魅力，开始曹修文是抗拒的，这种禁忌在他看来太过怪异，可架不住石鸣软硬兼施，百般勾引，曹修文最终软化，两人逐渐勾搭成奸，待到京城时两人竟一时一刻也不愿分离。 曹修文对石鸣的着迷与亲近让他心生欢喜，可他有一无法言说的心病。 那就是曹修文高中状元之时会有朝中重臣将女儿下嫁，如果那样，他们两个必然要分开，这一点是石鸣无法容忍的，他认为重来一世是上天怜悯他对曹修文的痴情，曹修文是属于他的，因此他将主意打到了石岚身上。 在他看来，反正这个妹妹再过两年就会亡故，她能够因他之故嫁给当朝状元为妻，是她的福分，说不得还要谢谢自己为她找了个死后可以埋葬的坟地，另外她还占着他心爱之人的正妻之位，得到了他心心念念却无法得到的他人祝福，她应该知足了。 石鸣坦言，她若想活，便乖乖呆在院中，如若不然，便立时将她弄死，免得让他心爱之人被人诟病。 看着这样理直气壮甚至觉得是施恩与人的哥哥，石岚气怒交加，忍不住骂了几句，却没想到石鸣如此丧心病狂，竟然直接拖起病弱的石岚，将她投入花园的荷花湖内，一缕香魂就这么去了。 第1章 小透明的迷茫（一） 失足跌落山谷的惊怕与心悸让石岚头还在晕，身体的轻飘让她有种云深不知处的错觉，周围弥漫着茫茫的雾气，一个缥缈的声音从深处幽幽传了出来。 “你想要活吗？” 石岚皱起好看的眉毛，愣了愣，没有回答，心里却对这种莫名其妙的问话起疑，她一个即将升入名牌大学的尖子活得好好的，哪里还需要别人来询问她是否要活？ 石岚的沉默引发了那声音的怒气，再开口时便露出不悦，“你的时间不多，一分钟后我要明确答复。” 石岚抿唇不语，只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用力瞪向声音来处，无奈雾气太浓，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 “哦，对了，忘了提醒你，你已经死了，就在来这里之前，要我放你回去看一眼死前的模样吗？”那声音极知道怎么踩人痛脚，在她东张西望时恶意的道。 石岚惊讶的张大嘴巴，之前那一幕在脑中回想，这才恍然。 ……原来她已经死了，从那么高的山顶落下，她一定成肉饼了吧。 “你还有十秒……” “我想要活下去，请您帮忙。”不等那声音说完，石岚抢先开口，一脸肃然的道。 能活着谁会想死，虽然她知道天上没有白掉馅饼的事，答应下来必然要付出代价，可她不在乎，毕竟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那些代价的付出，不是吗？ 那声音顿了下，因为她的识相，态度变得和缓了许多，“想要活下来很简单，到下面的小世界去，完成持有石头之人的愿望并带回那块石头。” “只是这样？”石岚有些讶异，这条件可比她预想的要简单的多了。 那声音似乎低笑了声，答道：“是。你准备好了吗？” 石岚茫然，不太明白需要准备什么，正想发问便感觉身形凌空飞起，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周围一片昏暗，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身上盖着软绵绵、轻飘飘的被子。 石岚抬眼打量四周，视线很暗，隔着窗帘能见到外面隐隐透出来浅淡的光线，这间屋子不大，约有十几平米左右，她躺着的床占了一半空间，另一半放着桌子，旁边立着个书架，架子上和桌子上码着些东西，看形状，她估摸大概是书籍一类的东西。 周围很静，石岚闭上眼，忍着几欲撕裂般的疼痛接收原主记忆。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石岚，就读育才高中，父母离婚后，她就从了母姓，一直跟着母亲石红梅长大，自小她就知道父亲嫌弃她是女孩，所以才跟母亲离异，她心疼母亲又很不服气，觉得自己不比男孩差，于是刻苦学习，靠着这股劲，中考时她竟然超常发挥，考进了升学率排进全国前三的重点高中。 育才高中汇集了全省的尖子生，原主天资不高，她所依凭的唯有勤奋，可自从到了这里，不管她怎么废寝忘食，她的成绩都只晃悠在班级下游位置。她本就内向，再加上父母的事，让她心思敏感，几次月考之后，虽然老师没什么，但她还是沉默下去。 这种精英荟萃的学校，老师的关注度本就在学习好的学生身上，原主的改变，老师隐约察觉，但她要关心的事情实在太多，原主自然被她忽略过去。 老师的态度有时候就是一种信号，慢慢的班级里的同学也都忽略了她的存在，除了与她关系不错的林晴。 林晴跟她情况很相似，家境中等，学习成绩跟原主仿佛，唯一不同的是她父母对她很好，这让原主非常羡慕，但也只是羡慕，在她心中什么也没有比母亲重要，她从小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能考个好点的大学，让母亲能在父亲挺起腰杆扬眉吐气。 高二下半学期，课业重了许多，原主每天学习到很晚，开始林晴还跟着她一起学习，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变了，她不再将精力投注到学习上，而是转到唱歌跳舞交际上面，原主劝过她，可是林晴不但不听反而嘲笑她没见识，没多久原主就听到她跟同年级被称为校草的韩广业在一起的消息。 能被评为校草，韩广业样貌自然不会差，最难的的是他成绩出色，家境还十分优渥，听说他家里有长辈在政府里担任要职，这样一个才貌家世俱全还品学兼优的少年没有哪个情窦初开的女孩不喜欢，比如隔壁班号称省城首富的千金刘茹，再比如原主那个小透明一般的少女。 不过原主很理智，她很清楚自己以后的目标，得知这个消息，她只是在心里酸了一阵便放下了，毕竟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反观刘茹，在得知这件事后她第一时间过来，将林晴堵到墙角，威胁她不许缠着韩广业，否则要她好看。 林晴倒也乖觉，当面不顶撞刘茹，转头就把这事告诉了韩广业，韩广业怒不可遏，找到刘茹，当着她班同学的面将她怒斥了一顿。 刘茹是独生女，父宠母爱，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天回家找人弄了点让人意识迷乱的药，第二天趁着午休教室没人，将药下到了林晴带来的酸奶里，本来她想让林晴出个洋相，让韩广业看看他喜欢的女孩就是这么不要脸的女孩，可她没想到那瓶酸奶在晚饭时让韩广业喝了。 这种药发作起来并不是很快，等到韩广业发现不对已经太晚了，未免出丑他躲到了学校顶楼的天台上，好容易挨到晚自习放学，韩广业强撑着下楼，可不知怎么就晃到了林晴的班级，此时学生们早已离开学校，只有原主还留在那里用功，看到韩广业，原主以为是来找林晴的，就好心提醒他林晴已经回家了。 可没想到韩广业只神色恍惚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就伸手撕扯她的衣服，原主拼命挣扎，大喊救命，可是学校这个时候早已没人，原主就这么被他强了。 经过这件事，原主再没有心思学习，整个人变得恍惚，一个月后她开始呕吐、人也浮肿许多，她去医院偷偷检查才知道是怀孕了，她很害怕，找到韩广业想让他帮忙，可还没开口就见韩广业神色极其厌恶的看着她，并且冰冷的说不喜欢她，要她不要缠着他。 原主傻了，看着爱慕对象好像看垃圾一样看着她，她什么也没说，伤心的走了。 当天下了晚自习，原主回家的路上被人撞了，肇事者当场逃跑了，而她腹部剧痛倒在血泊中，等到有人发现她，送她去医院时，她已经带着对生活的迷茫断气了。 接收完记忆，石岚无声的叹息，原主的性情不知道该说是善良还是懦弱，被这样对待之后她的心愿竟然只是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件事，远离会带给她伤害的人，顺利完成学业，为母亲争口气就好。 第2章 小透明的迷茫（二） 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震得耳朵里那层脆弱的薄膜几欲裂开，石岚忍着这股穿耳魔音，无奈张开眼，透过窗帘的光，她看向书桌上震颤着已经滑到桌边的闹钟，上面时针和分针都走到了最下方的位置。 已经六点半了，石岚惊了下，依照原主的习惯这会起来已经有些晚了，当下石岚顾不得接受记忆之后还隐隐作痛的脑袋，一个鲤鱼翻身从床上跳起，用最快的速度将闹钟拍停，室内再度恢复宁静，石岚松了口气，回到床边，汲上拖鞋踢踏着走出卧室。 匆匆洗漱完毕，石岚来到厅内里，饭桌上摆着简单的油条、白粥还有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石红梅早已经出门了。 石岚吃了几口觉得寡淡无味，放下汤勺，拿起书包出门。 石岚的家离学校不远，步行大约十几分钟。 石岚低着头，走在人流穿梭的路上，默默想着心事。 “石岚，”身后响起熟悉又欢快的声音，接着一只白嫩的小手亲热的搭在了她的肩头。 石岚脚步一顿，转头看到一张青春富有朝气的小脸朝她扬着灿烂的笑容，“想什么呢，我都在后面都喊你半天了。” “哦，在想昨晚看的测试题，没留意，”石岚微挑唇角，看着这个据说是原主好友的女孩，林晴。 “你这样走路不看道怎么行？太不安全了，”林晴似嗔非嗔的瞧了眼石岚。 石岚露出原主招牌的腼腆笑容，又低下头继续向前走，心里却在暗自吐槽，人行横道能不安全到哪儿去。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林晴侧头看了石岚几眼，见她只顾低头走路的样子有些沉闷，想了想掏出一支金漆色的管状物，满脸得意的递到石岚跟前。 “你看这是什么？” 石岚扫了一眼，老实答道：“是口红。” 林晴皱了下眉，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快走两步，越过石岚转身，用指尖捏着口红末端，将上面的品牌标识在石岚眼前转了一圈，“我让你看的是这个，这是国际大牌，是我省了好几周的零花钱才买下来的。” 石岚茫然看了一眼，点了下头，表示明了，继续抬脚向前走。 林晴沉下脸，本来想炫耀一下，结果讨了个没趣，这让她十分不满，有心撇下她先走却又不想独自一人，可要是两人同行她又不怎么愿意。 正在她左想右想，心思浮动时，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喇叭声，林晴抬眼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明媚而娇柔的笑，“韩广业。”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靠在路边，后座车窗滑下，露出韩广业白皙俊秀的脸庞，“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上车，我带你过去。” 林晴小脸红红的，娇娇的道了声谢，打开车门坐到韩广业身旁，司机发动车子，汇集到车流当中，转瞬消失了。 石岚盯着规矩坐在里面，从头到尾都没再看她一眼的林晴，嗤笑一声，明明可以带上她一起，却在转瞬间抛开她的人，原主居然还觉得两人关系不错，她得是有多孤单才会有这种错觉啊！ 石岚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走进教室的，她的同桌林晴状似焦急的将她拉到座位上，“你怎么才来啊，刚才于晓航说早自习要小考，我还怕你赶不上呢。” 石岚将书包挂在椅背上，转头微笑道：“谢谢你担心我。” 原主样貌清秀，五官中唯有一双杏眼最为出彩，只是她个性腼腆，平时总爱半垂着眼皮，无形中关闭了与人接触的心灵之窗。 可是现在芯子换成了独立淡定的石岚，看着她通透澄亮的眼珠，林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虚，本来觉得理所应当的话此刻竟然觉得有点画蛇添足，林晴自省一秒，觉得自己想多了，干笑两声便收回斜过来的身体，翻开书再不敢说些有的没的。 石岚翻着书页，当做没看到林晴的尴尬，几分钟后，班长于晓航拿着一叠考卷从外面进来，依照老规矩，考卷从前传到后，石岚成绩不算太好，她的座位在倒数第二，将最后一张考卷递到后面后，她转头看了眼旁边，林晴正蹙着眉，满脸为难的看着桌上的考卷. 石岚不动声色的转回头，拿出圆珠笔聚精会神研究起了考卷，她可是考上名牌大学的尖子生，高二数学对她来说不要太简单，只是原主成绩偏中下游，骤然拿高分恐怕有抄袭之嫌，好在这张考卷不难，只要仔细点，分数的多少她还是有把握掌控的。 十五分钟后，于晓航率先站起来，开始挨桌收卷子，石岚在她走来时将考卷淡定递了过去。 林晴苦着脸紧随其后交卷，待到于晓航从后面的门走出教室后，她侧头小声问石岚：“今天的题你都会做吗？我觉得里面有几道老师好像没讲过。” 石岚拢了下耳际的碎发，秀气的挑着嘴角：“讲过的，可能你当时没留意听吧。” 林晴脸一热，有点挂不住了，她没想到她不会的题石岚居然会做，这在她看来是不可能的，毕竟石岚那么笨。 只是看着石岚垂头看书的沉静模样，不知怎么她有些不甘心，从前只有她会石岚不会的份，可是现在她们两人的情况竟然对调了。 林晴的心思变得徘徊不定，沉思一会儿，她想到韩广业，用力握紧拳头，在心里暗自打气。 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弱，像她这样的再怎么努力最多也不过考个二流大学然后找个同样二流大学毕业的男人当老公，每天跟柴米油盐打交道，这样的人生虽然比她前世要好的多，可她依然不想这么过，老天既然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她不能白白浪费。 韩广业家世好、人长得帅气，性格也不错，现在她又跟他有了进展，她可不想为了公式、词条这些以后再也用不到的东西跟他疏远，毕竟要是嫁给他，钱以后对她来说应该就是数字了吧？ 第3章 小透明的迷茫（三） 一旁的石岚状似看书，其实一直用余光偷偷瞄着林晴，主要是好奇她为什么会性情大变，眼看着她从不甘迟疑，到最后破釜沉舟的坚定，石岚有些奇怪。 上课的铃声很快响了，石岚收拢思绪，将心思沉浸到课本当中。 傍晚，下了最后一节课，老师收拾讲义出了门，石岚收拾好书桌准备起身，教室后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穿着鹅黄色短裙的女孩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林晴。” 石岚眨眨眼睛，看了眼快速缩到自己身后，想让她挡灾的林晴，起身将座位让开。 这可是杀伤力极高的刘茹，她可不想替林清背锅，“我不是林晴。” 刘茹一愣，头转向坐在里侧的林晴，大大的眼睛瞪的溜圆，“那就是你了？” 显然她事先做过大概的了解，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人，但她知道林晴在教室的位置。 “是，我是，”刘茹的针对让人避无可避，林晴只能抬起低垂的眉眼回应着。 “哼，也不怎么样嘛，”刘茹上下打量她一圈，然后弯下腰，一只手撑在课桌上，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头靠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警告你，离广业哥哥远一点，他不是你这种贫民窟出身能配得上的。” 林晴垂下眼皮，不大的小脸有点白，小巧的贝齿咬着泛白的嘴唇，只一会儿便红似血滴，偏她背脊挺直，肩膀微颤，无形中透着女孩的脆弱与让人怜惜的娇柔。 四周还有些没出去的同学，见到这样的情形都有些同情林晴，毕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一些热血上头还未经历世俗打击的男同学已经向后面走来，大有帮林晴撑腰的架势。 刘茹仰着头看着他们，轻蔑一笑，收回撑着书桌的手，直起身，用手指绕着散到胸前的发丝，环顾着四周偷偷窥视和冷眼以对的目光，大声道：“韩家的家世想必大家都清楚，韩妈妈早就说过日后只承认我是他们家的儿媳妇，我让她离开广业哥哥，也是为了她好，毕竟她这么死乞白赖的缠着，以后对大家都是困扰。” 刘茹扫了眼听到这话缩回脚步的众人，冷哼一声，带着一阵凉风走远了，她来去匆匆，却如同一股飓风刮乱了林晴的心，她一直知道自己家跟韩家的差距，但她也知道韩广业待她的心，她相信他能给她博个未来。 周围的同学都偷眼看着林清，想要说什么，却又有些顾忌的样子。 林晴勉强露了个笑容，拍了拍苍白如纸脸颊起身出了门，看方向应该去韩广业所在的高二一班了，石岚静静看了她片刻，转身从另一边顺着楼梯下楼去吃晚饭。 育才高中全校千人，食堂的座位每到饭时就格外紧张，石岚打了饭菜，环顾了下四周，最终瞄准最里面仅坐着一个人的四人桌。 小心端着托盘绕过来回走动的人流，石岚来到桌边，礼貌的开口询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正在低头吃饭的男孩手里筷子顿了下，然后石岚就看到一张白皙精致的脸。 男孩眉有些淡，但却淡的刚刚好，如同精心描画上去一般，微嘟的嘴唇带着一抹油光，好似涂抹了红亮滋润的唇蜜，下巴尖尖却也棱角分明，顺着下巴的曲线能够看到他微敞的领口处那抹白皙如玉的肌肤，这样的样貌有些女气，但好在他鼻梁极挺，刀劈斧凿的线条带出的凌厉抹平那丝阴柔，平添一股隐而不漏的威势。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看着他抬着乌溜溜、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她，间或微动两腮的模样，被萌得一脸血的石岚下意识将话音轻柔几分，似乎担心惊吓到他。 男孩咽下嘴里的食物，微微点了下头。 石岚放松一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动了动僵直的肩膀，这时她发现原来刚才她一直是紧绷着肩的。 男孩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笑意，饶有兴味的看着石岚拿起筷子，优雅淡然的低头吃东西。 石岚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专注，不管干什么只要上手她就会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上面，不再理会其他，就算只是吃饭，她也同样如此，因此她没留意到坐在周围的人见她坐在男孩对面吃饭时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如果她能抬头看一眼，便会知道那是惊讶，也许还掺杂着些许嫉妒与羡慕。 大约二十分钟后，石岚起身，将剩下的饭菜倒进垃圾桶，然后将托盘放到统一回收的地方，转身时看到同桌吃饭男孩紧跟身后，看起来也是放餐盘。 石岚礼貌笑了笑，侧过身让出台子，朝着门外走去。 安抚了肠胃，石岚心情不错，估摸下时间，这时候林晴应该已经跟韩广业告完状了，韩广业脾气虽然好，但事关心爱的女朋友，为了给她撑腰，他应该跟原主记忆中一样怒气冲冲的找刘茹算账去了吧。 抬腕看了看时间，石岚翘起嘴角，将目光投在不远的教学楼上，还真有些期待呀，这个一贯温文尔雅的校草会怎么痛斥那位大小姐呢？ “你很高兴？为什么？” 一道清冽得好似夏日冷饮一样的声音幽幽从她身旁传来，石岚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那个男孩。 “是你？” 男孩点点头，眼睛晶亮的看着她，“是我。你在高兴什么？” 石岚抿了抿唇，这种明知道别人会倒霉自己暗搓搓偷笑的阴暗心理，她怎么会透露给别人。 “没什么，今天晚霞很漂亮，我很喜欢。” 石岚的借口找得很糟糕，可这男孩却好似相信了，抬头看看天边的红霞，建议道：“最近几天天气很好，你可以每天都看到。” “……” 石岚第一反应是他在戏弄她，可侧头看见男孩一脸认真的表情，就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这位同学……” “雷晟，我的名字，”男孩对她这么称呼自己有些不满，于是他皱着眉纠正她的叫法。 石岚心里一惊，雷晟这个名字她可是如雷贯耳，家在京师，祖辈从军，父辈从政，家中叔伯身居要职，他自己也很出色，去年全国高中生竞赛里，他生生压了升学率稍微高些的宏志、帝都一高两所高校的学子，自己独揽物理、化学两门桂冠。 这件事在当时一度引起轰动，就算现在也还是老师口中的教育模板，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乖巧如呆萌兔子一般的男孩，她很难想象这会是老师口中那个聪明绝顶的天才。 第4章 小透明的迷茫（四） “呵呵，你好，雷晟，”石岚咧嘴干笑两声，转身向着教学楼走去。 雷晟紧跟在她身边，脸上带着疑问，“你叫什么？” 石岚瞥他一眼，没有回答，她只是这里的过客，完成任务她随时可能离开，她不想在这里结交什么朋友，没有交集就没有感情，这样离开时才不会不舍。 快步走上二楼，石岚左拐右饶撇开雷晟，来到班级门口，还没进去就听隔壁班传来女孩伤心欲绝的哭声，这声音是刘茹，她才刚听过，肯定不会认错。 此时的刘茹已没有了那时的跋扈，她的声音悲痛哀戚，仿佛幼鸟的悲鸣，紧接而来的是男孩冷如寒冰的斥责。 “刘茹，不要再去骚扰林晴，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跟别人胡说八道，还有谢谢你提醒我林晴的出身，让我知道她是怎么出淤泥而不染的，”韩广业话语里的厌恶呼之欲出。 刘茹听到他这么说，哭泣的声音顿了下，然后又再度响起。 石岚忍不住歪头，想要透过层层叠叠的乌黑脑瓜看到里面的情况，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广业，你别生气，刘茹只是一时冲动，我想她以后不会了，你也不要计较了好吗？你们两家毕竟是世交，为了我闹僵就不好了。” 虽然没见到人，但石岚很确定那人是林晴。 明明是她挑唆韩广业，让他不顾韩刘两家的交情怒骂刘茹，明明她已经占了上风却偏还要装善良，假模假样的劝解。刘茹本就骄纵，被她这么刺激自然想要找回场子，还有什么比让韩广业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当众出丑更能解气的，所以刘茹才会想到下药的吧。 林晴的做法可不像十五六岁单纯少女会做出来的，她的挑拨不高明，很拙劣，像是出身不高，混迹社会最底层女人所用的手法。 石岚缓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将书本摊开，低头回想着从见到林晴之后的每一个画面，最后定格在她被刘茹羞辱时眼睛里闪过的那一缕寒光，灵机一动，心中有了某种猜测。 也许她对刘茹的不依不饶正是因为刘茹无意中说中了她最为厌恶的身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的林晴早就不是跟原主结下友谊的那个人了，这应该是哪个孤魂野鬼占了她的肉身，所以她才会性情大变。 石岚会这么想也是因己及人，她能因为原主的怨恨附身为其实现心愿，自然也能有人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占用别人的身体，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到林晴换了里子，石岚神色一凛，如果真的像她想的那样，那么原主的死因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林晴对韩广业势在必得，如果她知道原主怀的孩子是韩广业的话，那她最可能做的就是让这个孩子消失，原主当时被自行车撞倒时身上只是有些擦碰留下的伤痕，她的真正死因是这次事故引发的大出血。 通常自行车撞到人一般都会下来看看，毕竟自行车没有汽车的速度，碰一下也没什么打紧，最多赔一点医药费也就算了，可是那人很怪，狠撞完原主之后他竟然连车子都没下，直接骑车跑了，这种做法怎能不让石岚起疑。 隔壁班的吵闹随着晚自习的铃声终止了，林晴眼睛红红的走进教室，娇怯的坐在石岚旁边，拿出课本。 石岚微皱眉心看着柔弱娇怯的好似一朵白莲花的林晴，心里骤然升起一股紧迫感。 好容易挨到打铃，石岚收拾好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漆黑，但好在路灯明亮，石岚一路小跑回到家，打开门就看到一个手里拿电话正在跟人讨论什么事情的石红梅。 一瞬间，石岚感觉到胸口一热，澎湃的感情如同海浪接连拍击过来。 石岚眨掉眼中的泪花，用力喘了两口气，将情绪压下之后才带着笑，脱鞋进屋。 “妈，我回来了。” 石红梅听到招呼，抬眼看她一眼，然后手捂话筒，指了指厨房，“给你买了盐酥鸡，去吃点再睡。” 石岚心绪如同煮熟的汤圆，连连翻滚，过了几秒才梗着嗓子道：“知道了，妈，你忙完了早点睡。” 石红梅胡乱点了点头，埋下头继续讲电话。 石岚洗了手，走到餐桌边打开被油纸包得严实的整鸡，这是原主最爱吃的食物，没有之一。 石岚在靠近鸡胸脯的地方撕下一块，学着记忆中原主的模样，一丝一丝的扯下来，然后慢慢吃掉，厅里石红梅讲完电话过来看她跟小时候一样的举动时，笑了。 “今天你黎叔叔还说你长大了，我看他是白夸了，你呀，还跟小时候一样，”石红梅冲冰箱里取出牛奶，倒了杯递给石岚。 “这个咸，喝点牛奶。” 石岚接过牛奶，喝了大大的一口，然后顶着嘴上一圈白对着石红梅傻笑。 石红梅忍俊不禁，抽出纸巾给她擦干净，爱怜的道：“真是个花猫。” 石岚可以真切的感受到石红梅对原主的母爱，虽然她很忙，可她已经尽她最大的努力对孩子好。 几口喝完牛奶，石岚摸了摸鼓鼓的肚子一摇一晃的走了，身后石红梅无奈摇头，看着仅吃一块的盐酥鸡，将它包好放在冰箱里，想着明早可以用来配粥。 回到屋子，石岚将门闩好，平复心绪之后，努力通过意念呼唤空间里的那个存在。 半个小时之后，脑中传来缥缈的回音，石岚长话短说把情况交代了下，希望可以从它这里找到帮助。 那声音沉默一瞬，忽然道：“小世界里自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只有深入其中才可更改，这套法诀可镇定心神，希望这个能帮到你。” 话音未落，石岚便感觉到脑海中多出个金光闪闪的光球。 石岚好奇的看着它，光球好似包裹着糖球的糖纸一般，伸展开来，上面写着醒目的五个打字，“归元混沌决。” 法诀下面的字数并不多，只是上面的字迹并不是现代文字，但她却诡异的认识，并且在她默念之后，那道金光又重新卷成圆球，好似游鱼灵巧的游走全身之后，最后回归原处，看起来就像练功运行一周天一般。 这是……学会了？ 石岚一头雾水，这法诀也没什么稀奇，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 石岚不信邪，觉得是一定是自己漏了什么，再次驱使光球游走，暖意缓缓遍布全身，她好像被包裹在温水之中，舒适、惬意，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5章 小透明的迷茫（五） 清晨，石岚被魔音灌耳的闹钟声惊醒，匆匆打理好自己，她背着书包一路奔向学校。 依照惯例，今天的早自习老师会公布昨天小考分数，讲解试题，对于昨天的考试，石岚心里有数，大概能得七十五分左右，跟原主平时最好的成绩差不多。 七点整，老师准时出现，发下卷子，石岚满意的看到上面批着鲜红的七十六分。 讲台上，老师先是表扬了以于晓航为首的几个几乎满分的，然后重点批评六十分以下的两名同学，大意是学生应该以学为主，把搞歪风邪气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成绩就不会这么难看了。 石岚垂着眼盯着卷子，老师虽然没点名道姓，可经过昨天刚闹出的事，今天老师的话就很意味深长了。很明显，她是在说林晴，至于另一个同样没及格的学生，应该只是被殃及了的池鱼。 林晴脸色铁青，放在腿边的手紧紧抓着椅子边缘，从石岚的角度能看到她急剧起伏的胸脯，还有微翘的眼尾几欲遮掩的一丝狠色。 自从猜测林晴跟原主的死有关之后，石岚就对她抱着极大的警惕，这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任何挡在她前面的障碍，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剔除，原主的憋屈惨死就是个例子。 上午的四节课很快结束，午休时依照剧情是刘茹下药的时刻，石岚不准备在这里碍事，毕竟原主希望远离这些，她一个过来做任务的，达成原主的心愿最重要，至于其他人，抱歉，那不在她的考量之中。 晃悠到食堂跟着众人一样打了份饭，慢悠悠吃完之后，石岚又跑到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溜达消食。 十月末的天气带着秋日的微凉，清风拂过，让人心情舒朗，石岚眯着眼惬意的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懒洋洋的散着步，忽然几声粗哑急促的喘息和一声柔媚之极的低呼在静谧的树林中响起，石岚不爽的微皱眉头，黑亮的大眼极快的扫了周围一圈。 不远处的树林中，一个身着黑色夹克，年约二十出头的青年正在低头亲吻身穿校服的少女，少女背靠着树，从石岚这里，只能看到她脑后散乱的黑发，和她环抱着青年脖子的手臂。 少女低低的喘着，青年带着笑将少女挤在他与树干之间，两人交颈厮磨着，也不知青年做了什么，少女忽然发出几声呜咽，之后浑身抽搐着迸发出杜鹃泣血的娇啼，青年低喘着调笑：“还是那么敏感，今晚早点过来，让我来上两次，不然我可不保证不在这里解决。” 少女微微点头，轻推着他伸进裙底和上衣里的手，“知道了，下了晚自习我就过去。” 青年满意的舔了下嘴唇，借着少女整理衣服时又揩了几下油，少女低嗔着拍开他的手，两人打情骂俏了会儿，青年春风满面的走了，少女则带着隐晦的得意和被人爱慕的虚荣，朝着另外方向走了，因为太过可以，竟然连周围是否有人看到都没有留意。 石岚躲到树后看着两人的背影，玩味一笑，这个林晴还真不简单啊，这边勾着校草，那边还吊着浪子，她这是想大小通吃呢，只希望她别玩砸了。 下午依旧是四节课，下了课，石岚跟老师请假，得到批准后，收拾书包出了校门。 傍晚的红霞晕染的半面天空，石岚转头看了眼被橙黄色光芒笼罩的教学楼，微微一笑，今晚可是有大事件的，只是这一次名叫石岚的女孩不在其中。 第二天一早，石岚踩着铃声走进教室，一进门就看到大家三三两两聚堆低语，偶尔还有将目光投注在坐在后排脸色青黑的林晴身上。 这什么情况？ 石岚有点搞不清状况，莫非昨天被强的是林晴？要没记错她可是跟人有约来的，难道她忙活完那边又来解救校草了？那她可真是太厉害了。 石岚脑洞大开，满脑子胡思乱想。 门外，训导主任严主任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冷声道：“林晴，你出来一下。” 林晴身体僵了下，抬眼看了下门口，白着脸慢吞吞起身跟在严主任身后上了楼。 林晴一出门，教室里就炸了锅，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他们通过各个渠道得知的消息，石岚竖着耳朵将听到的和自己掌握的情况总结了下，得出下面的结论。 昨晚韩广业中了招依旧来到这个教室，刘茹因为没看到林晴出丑不甘心，放学后跑来一看究竟，结果竟然碰到情绪高涨的韩广业，结果不言而喻。 刘茹吃了亏，回家自然找家长撑腰，刘家本就娇宠女儿，当晚就派人查了学校监控，结果没发现有人使坏，反倒是韩广业今早醒来，回忆时说起林晴给他的那瓶酸奶味道有点怪，不过也许是快过保质期的缘故。 这下韩家找到可以推脱责任的理由了，他们觉得是林晴知道韩家不可能接受她，于是下了阴招，想要通过下三滥的手法赖上韩广业，结果却害了无辜的刘茹，至于韩广业最后那句话变质的话，他们一致忽略了，毕竟过期的酸奶可不会让人失去理智做出那种事。 最后，石岚有一点很不解，既然教室和走廊都安有监控，那为什么当初原主被强之后没有人知道呢，莫非是有人把那段录像给删掉了？那么删掉这段录像的是谁呢？林晴、韩广业又或者引起整件事的导火索刘茹，他们都很可疑，刘茹应该在下药之后便删过录像，所以搜查时没发现放药的经过，而后面的大概是林晴，虽然没有依据，但石岚就是这么感觉的。 学校的生活还在继续，林晴离开教室就再也没有回来，石岚上一世就品学兼优，到了这里更是如鱼得水般的轻松自在，她的成绩开始大幅提高，期中考时她成绩已经能排进全年级前五十名，为此老师还特地提出表扬。 韩广业在期中考结束半个月后出现，他的样貌没有变，反倒是萎靡的神情让他多了些落拓的不羁，刘茹也在他之后返回校园，虽然脸色发白，身形浮肿，但她精神很好，跟韩广业的来往明显频繁了许多，韩广业看起来情绪不高，但奇怪的是每到饭时，他都会陪着刘茹一起吃，有时还在刘茹耍脾气时软语哄她多吃一些。 韩广业如此反常，曾经看过他怒斥刘茹闹剧的同学都很不理解，有些人自动脑补成韩校草经过酸奶事件认清林晴的真面目，也看清刘茹的真心，幡然悔悟，爱上刘茹，当然也有的说是韩校草觉得错待了无辜的刘茹，他这么做是因为愧疚，毕竟这事跟他女朋友有关系，虽然他是受害者，可毕竟干了错事，他没法推脱。 这些人的说法五花八门，可石岚觉得应该是刘茹怀孕了，韩家迫于压力要给刘茹一个交代，韩广业之所以这么照顾她也是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6章 小透明的迷茫（六）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原主发现怀孕的时间，石岚在那一天特地挑了同样的时间来到同样的地点，她来这里只是为了走个过场，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发现，毕竟怀孕的另有其人，并且那个人已经跟韩广业成双成对了。 可没想到生活中总是有惊喜，石岚刚转过楼梯就发现前面站着两个人影，瘦高的那个是韩广业，旁边低垂着头的女孩站在他的阴影里，石岚一时看不清那人面容，于是她躲进楼梯转角的暗处静静的等待着。 不远处的两人默默对视着，终于女孩绷不住了，低头揪着衣角，低声道：“那瓶酸奶是我来学校的路上现买的，我没在里面放东西。” 女孩刚一开口，石岚就听出来了，来人是林晴。 “我知道，”韩广业低头看着林晴，声音一如从前般温文柔和，“我相信你。” 林晴一喜，松开揉着衣角的手指去抓韩广业，“真的？” 韩广业侧身避开她的手指，不自在的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林晴因为他的闪避眼里有些失落，不过能得到他的信任，此时她已经很欣慰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家，学校说要给我记大过，我妈担心以后升学会有影响，正在想办法给我办转学。” 说到这儿，林晴抬眼看着韩广业，试探的道：“我听说最近刘茹一直缠着你，你……很辛苦吧？” 韩广业低垂着头，脸似火烧一般，刘茹跟他的事到了现在已经不是谁缠着谁的问题，他们两个在一起是两个家族的决定，更可况刘茹还有了他的孩子，他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只是林晴毕竟是他初恋，如果就这么照实说，他担心她受不了，毕竟他是在两人没分手的情况下跟刘茹在一起了。 黑暗中，石岚很是佩服，能把妒恨说的这么温婉又善解人意，林晴也真是厉害，不过有些事不是装大方、博男人心就能解决的。 首先韩广业只是个高中生，他没有能力自行决定以后的道路，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韩家，韩家是他的保护伞，同时也为他划定了界线。 之前他跟林晴在一起，韩家不管，那是因为他们觉得韩广业还没定性，林晴这样的玩玩就算了，他们知道以后韩广业的另一半绝不会是她。 可是发生那件事之后一切就不同了，刘家并不是那么好惹的，作为相交多年的家族，他们互相都很了解，刘家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韩广业要是敢吃干抹净不认账，刘家发起狠来，他们韩家就得大伤元气，甚至有可能两败俱伤，这种情形谁都不想看到，那么两家联姻就势在必行。 所以说，不管林晴这次来是抱着什么目的，她都注定无功而返。 林晴讲完那句话一直偷偷看着韩广业，她希望韩广业能跟她解释，告诉她，这些都不是他自愿的，是刘茹给他压力逼迫他的。 可韩广业吞吞吐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是的，林晴。我跟茹茹的事有些复杂，我以后再告诉你。” 林晴心有些冷，她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韩广业其实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喜欢自己，否则不过一个月时间，他怎么可能亲近的开始称呼刘茹小名。 “我们的事有多复杂，我也很好奇，不如你也跟我讲讲。” 石岚听得太过入神，不知不觉把头伸了出去，结果一阵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把她吓得又缩回黑乎乎的角落。 韩广业也是一惊，慌忙转头看着后来的女孩，声音有些颤，“茹茹。” 刘茹抿紧唇瓣，狠瞪韩广业一眼，然后把视线放在愤恨看着她的林晴身上，“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急着找男人的林淤泥呀。” 刘茹这是在报复，当初韩广业当着她的面赞林晴品行高洁如莲花，现在她故意把她说成脚底泥，而且还是有着恶臭的淤泥。 韩广业听到刘茹的话，不自在的扭过头，白皙的脸上闪过一抹红。 林晴脸一白，眼睛里立刻泪珠满盈，“你胡说，我没在酸奶里放东西，你这么说是污蔑。” 林晴眼睛很圆，含泪时睫毛颤巍巍，好似托着即将滴落露珠的针叶，再加上她刚刚咬过唇，小嘴红润润，绽放着别样肆虐的美感。 韩广业一直觉得林晴性格开朗活泼，是个开心果般的存在，可是在看到这样的她时，他的心忽然荡起涟漪，心中生出几许怜意。 “茹茹，你的教养呢，怎么讲话这么刻薄，”韩广业皱着眉，面带严厉。 刘茹一愣，心里委屈，面上就显露出来。 林晴看了眼嘟着嘴的刘茹，上前轻轻拽了下韩广业的袖口，低声道：“算了。” 韩广业本是侧头看刘茹的，被她一拽，低头时下巴正好触到她的发顶，一缕清雅的花香就这么飘进他的鼻间，让他愣了下神。 这下刘茹可气炸了，本来她就看林晴不顺眼，现在她居然还敢当着自己面勾引韩广业，“贱人，离广业哥哥远点。” 刘茹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抬手就要去揪林晴披散在肩上的头发，林晴惊恐的低叫一声，一双小手却紧紧抓着韩广业的衣服，甚至在刘茹靠近时搂上了韩广业的腰。 韩广业既不想伤了林晴，又担心刘茹的身体，没办法他只能侧过身将林晴护在胸前，将背部对着刘茹。 刘茹本来只是想把林晴拽开，可是韩广业的动作，在她看来是明晃晃护着林晴，敌视她。 这段时间韩广业对她一直很好，虽然没有那么热情，但也还算周到，她本以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可是看到这样一幕，她的心里好像塞进了冰块，冰冷得让她浑身哆嗦。 “好，好，既然你要她，不要孩子，我成全你，现在我就去找韩妈妈，让她带我去医院，”刘茹抖着唇，踉踉跄跄向着外面跑去。 韩广业一惊，忙松开手臂，想要发力追，林晴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忙伸手拉住他，“广业。” 韩广业侧头看了眼林晴，深吸一口气，将衣服从她白嫩的小手中一点一点抽出，同时抽出的还有骤起的那丝迷恋，“对不起，林晴，茹茹她怀孕了，我不能让无辜的生命还没降生就离开这个世界。” 说完，他拔起长腿向这远处的身影追了过去。 第7章 小透明的迷茫（七） 林晴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韩广业头也不回的消失，大约过了几分钟，她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嘴里低低的嘀咕着，“孩子？呵呵，孩子……孩子……” 林清极不正常的阴笑几声，好似丢了魂一般，一摇一晃的走远，石岚摸了摸下巴，皱眉思索，看来韩广业的确对孩子很看重，如果当初原主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韩广业，也许他的态度就不会那么冷漠了吧？ 也不对，原主不过是个小透明，同班同学都未必会注意到她，为什么身为风云人物的韩广业会对她格外厌恶呢？他们之间的交集只有林晴，会不会是林晴发现了韩广业跟原主的事，偷偷抹掉录像之后，又在韩广业面前说了些原主的坏话，所以导致韩广业对原主印象极差，之后又在原主求助无果，伤心离开的时候，自己或者找人撞了原主，结果导致原主死亡。 做了这样的猜想，石岚觉得自己真相了，只有这样，发生的一切才能解释通顺。 深秋时节，凉风带着冰冷的寒意铺天盖地的刮着，地上的落叶被刮得盘旋着飞高飞低，石岚立起校服的衣领，抖了抖偷听半天墙角所沾染的寒气，一路小跑回到教学楼里。 之后的几天，石岚每到放学时都会绕到刘茹所在的班级看上一眼，刘茹一直没来，直到一周后的早晨，石岚看到韩广业温柔的牵着刘茹的小手，将她从校门口送到教室，然后将手中的书包放到她的座位上，嘱咐她自己多注意之后才匆匆赶回高二一班。 教室里的众人看着两人蜜里调油，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个个都呆了，直到韩广业离开，他们才缓过神，好奇的向抿着嘴幸福笑着的刘茹聚拢过去。 跟了两人一路的石岚微微一笑，看来韩广业想明白了，林晴不会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阻碍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新的一年，元旦学校放假三天，临近放学的时间，天上飘起了薄薄的雪片，石岚拉紧外套衣领，缩着脖子跟着众人低头向着校门口走着，耳边忽然传来男孩温柔的碎碎念，“小心点儿，路滑，别迈那么大步……”话音未落，就传来一声女孩的低呼，男孩无奈叹气，“唉，算了，你挽着我胳膊，我带着你走。” 女孩欢快而又甜蜜的笑声回荡，石岚眼带笑意，抬起头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韩广业和刘茹。 忽然，她心神一凛，一道异样的视线穿透人群狠狠的瞪了过来，恨恼、嫉妒还有难耐的怒火，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让石岚心惊，快速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校门口旁一个头戴毛线帽的黑衣人身上，那身形很眼熟，虽然瘦了些但依稀还能看出是林晴。 从来到这里第一天，她就用修炼代替睡觉，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她已经隐约察觉出好处，首先她记忆力比从前更好了许多，感官更是敏锐得远超常人，当然睡觉质量高什么的可以忽略不提。 石岚看了看看林晴，又看了看自己前面两步远的刘茹，想到之前对林晴的猜测，石岚觉得这次她要除去的人换成刘茹了。 刘茹丝毫没察觉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这时她正拖着韩广业的手臂，撒娇要他陪她过新年，韩广业满脸无奈，眼神里带着宠溺，面上却像是耐不过她的缠磨一般勉强点头，刘茹丝毫不介意他故作的姿态，开心得跳着欢呼，却唬得韩广业慌忙拦下，一张俊脸都变白了。 校门外，一辆辆等着接学生的私家车将整条马路挤排得满满当当，刘茹一手挽着韩广业，一手拉着帽檐挡着四下飞散的雪花，四处张望，企图在拥挤的车海中找到来接他们的车。 “广业哥哥，告诉司机今天提前放学了吗？” 刘茹找了一圈，没发现家里的车有些失望，转头问韩广业。 “上最后一节课前我就通知刘师傅了，估计他来得晚了，没停在这周围，”韩广业也着急，今天天气不好，刘茹性子跳脱，走路一向不太稳当，他担心有什么闪失。 不远处一直拿手压着毛线帽的林晴听着两人亲昵的对话，一张俏脸扭曲得变形，从前韩广业连跟刘茹说句话都厌恶得不行，这才多久啊？他居然变成乖乖听刘茹使唤的狗了。 不行，她不能看着韩广业这么下去，他在她心目中是风度翩翩的王子，她不能看着他这么堕落下去，她要帮他找回自己，让他知道只有她才能满足他身为男人的自尊与成就感，她有信心，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能做到。 这样想着，她也准备这样做，于是她在刘茹转身向她这边靠近之时，一路小跑着撞了过去。 石岚一直跟在刘茹身后，见到林晴直朝刘茹胸腹撞去忙大叫一声，“小心，”接着将刘茹推到韩广业怀中。 林晴这一下用了全身的力气，本想着一次得手，没想到被石岚横插一手，预想的碰撞落了空，她自己也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她痛苦的低呼出声。 石岚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影，貌似不好意思的道歉，“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一旁被韩广业紧护着的刘茹摸摸砰砰直跳的心脏，拉着韩广业的手臂站直，转头看着地上摊坐在地低头痛呼的林晴，“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刘茹是好心，下雪天路滑，行人一不留神脚滑也是有的，虽然那人险些撞到她，不过她现在没事，于情于理她也应该问问伤势，如果严重，她可以帮忙送去看医生。 “要不我扶你起来，”说着，石岚弯腰将林晴扶起，收回手时有意无意的刮了下她头上的毛线帽，很轻松的将帽子拽脱。 “啊，抱歉……林晴？” 石岚的声音不小，引得本没在意这边举动的其他学生都看了过来。 刘茹同样也看了过去，当见到是林晴是，她本是平和关切的表情骤然一变，“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退学了吗？还来这里干嘛？” 林晴听得出刘茹语气不善，摸了摸温度渐失的头顶，咧了下嘴角，“怎么？退学了就不能过来这里了？这里还不是你家的吧？” 刘茹一滞，没有说话，只用那双小手恨恨拽着韩广业的衣袖。 第8章 小透明的迷茫（完） 韩广业微微苦笑，抬手轻抚刘茹后背，试图平复她的怒火。 刘茹不领情，低哼一声，扭头表示不开心。 林晴咬牙看着两人在她面前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忽然她抬脚向前走了几步，眼看就要走到刘茹身边，韩广业下意识抬手护在刘茹胸前。 韩广业防备的姿态让林晴心头苦涩难当，缓缓的她屈着膝，竟然就这么跪在了刘茹面前，“刘茹，我认输了，我求求你，把广业还给我吧。” 林晴把姿态放得极低，低得如同落入地面的尘埃，刘茹被她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起来。 “你……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刘茹是骄纵，可她心地并没有彻底坏透，看着昔日的同学这样跪着，她满心不安。 “我不，我请求你，把他还给我，我爱他，真的不能没有他，”林清眼含热泪，浑身颤抖的低低哀求着。 刘茹抿着唇，低头看了林晴一会儿，终于她低低的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也不能没有广业哥哥。” 刘茹的话音刚落，林晴哭泣着将头低下，身躯无力歪了歪，只靠支在地上的手臂支撑着重量。 韩广业看着身旁一站一跪的两个在他心中留下印记的女孩，心头纷乱，最后他无声一叹，松开刘茹，弯腰去扶林晴。 这样的天气，跪时间长了容易落下病根，韩广业心里清楚，即便已经下了决心与刘茹共度一生，他也还是无法看着林晴受伤害。 刘茹看着韩广业的动作，心如火烧，又是这样，一遇到林晴他就跟吃了迷药似的，眼里根本看不见自己，与此同时，她忽然有些迷惑，这样的男人她真的要用一生来温暖他的心吗？ 这时，远处一个清亮的男中音传过来，“刘小姐，少爷，在这里。” 刘茹闻声看了下位置，冷冷扫了眼韩广业，踏着小牛皮靴转身就走，韩广业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自然放弃刚才的举动，去追刘茹。 林晴听着身边踢踏的脚步，面露狠色，霎那间她双脚一蹬，借着双臂的力量，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直扑向前，一下子将刘茹扑倒在地，当然她的重点是刘茹的腹部，韩广业之所以看重刘茹不就是因为这个吗？现在她替他了结了，以后韩广业还是她的。 刘茹倒在地上，手按在腹部大声喊着痛，只这么一瞬，她就已经面比纸白。 后追上来的韩广业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岚翻了个白眼，上前推开林晴，使了吃奶的劲把刘茹弄上了车，然后朝他大吼道：“还不赶紧送她去医院。” 韩广业这才回神，几步跨进车里，刚一关车门，车就极快飙了出去。 看着轿车走远，石岚转头，发现刚刚还坐在地上的林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路对面一辆黑色的房车在闹剧结束后滑到她的身旁，“石岚。” 石岚蹙眉，这种冷冽的声音只要听过便无法忘记，于是她微眯着眼看向落下车窗，笑吟吟的道：“雷晟，是你啊。” 雷晟眼睛晶亮，红润的嘴唇翘成圆润的弧度，“今天天气不好，我送你回家吧？” 石岚摇摇头，紧了紧领口，道：“不用了，我家很近，就不麻烦你了。” 雷晟灿烂如星子的眼睛黯淡下来。 石岚转身要走，雷晟忙趴到窗边，大声道：“石岚，明天我要回京师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新年快乐！” 石岚眨了眨被雪迷的眼，转头看他，他们俩算上这次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他这样特地过来只为跟她说这个未免有些太奇怪了，不过他的好意她还是领的。 “我知道，也祝你新年快乐！”石岚挥了挥手，踩着地上的薄雪，慢慢走远了。 雷晟定定的看着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的身影，嘴角慢慢抿紧，半晌他升起车窗，车子很快进入车流之中。 元旦放假三天，石岚过得极有规律，每天早上她在闹铃声中醒来，吃过早饭，开始修炼法诀，然后在暖意中迷糊睡去，再醒来基本天已经黑了，吃过晚饭，再继续修炼，就这样周而复始，三天的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返校后，同学间流传最大的新闻是校草韩广业转学了，听说被家人送去了国外，刘茹好像生病了，不过具体情况大家不太清楚，石岚听到这些很平静，那时她就觉得刘茹的样子很不好，估计这个因为意外而到来的孩子到底没有保住。 韩广业之所以出国，应该是刘家因为刘茹流产的事取消了两家联姻，韩家弃卒保车，变相把韩广业流放了，这么做一是为了平息刘家的怒火，安慰刘茹受创的心，二来应该也存了磨练韩广业的意思，如果他争气，日后韩家应该不会彻底放弃他。 至于林晴，石岚是在大学毕业之后的一次高中聚会中听人提起，彼时她已经从帝都第一大学高调毕业，听说刘茹那次出事之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刘家以故意伤人罪起诉林晴，林晴父母变卖家财只为帮她疏通，可是没什么用，林晴锒铛入狱，没两年竟然疯了，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 石岚跟同学问清地址，挑了个云清日高的日子去探望她，医生带她来到一个由拇指粗细的铁网严实围着的屋子门口，指着在里面仰着头喃喃自语的林晴道：“别太靠近，她有时发起疯会伤人。” 石岚含笑点头，待医生离开，她静静看着里面喃喃嘀咕着“我是穿越者，这里我是女主……韩广业是我的，洪擎是我的，你们都是我的……”之类疯话的林晴，摇摇头，完全无法理解林晴匪夷所思的想法。 不过从林晴现在的偏执来看，她的确是杀害原主的元凶，只是原主那时脑子混沌没有发现，现在她历史重演，不过这一次她招惹的是她惹不起的人，得到这样的结果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第9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一） 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石岚离开精神病院，出了门，她深吸口气，忽然觉得身体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飞走了，让她觉得心情陡然好了起来，远处驶来一辆房车，很快听到她的面前，车窗落下，一张精致的笑靥出现在她眼前。 “石岚。” “雷晟，你怎么在这？” 石岚这几年一直在京师，却从没有碰到过雷晟，没想到难得回一次家乡，竟然会碰到在京师名声大噪的人物。 “之前在路上看到，感觉像你，左右我也没事，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果然是你，”雷晟笑眯着眼，嘴角翘得弧度很是好看。 “你是专门过来找我的？” 石岚很讶异，明明只见过几面，他却对她这样了解，能知道她会来这里，这很不正常，这具身体容貌一般，智力也没高到逆天，雷晟干嘛对她这么感兴趣呢？ “我更喜欢将它称为偶遇，”雷晟微摇了下头，没在意石岚略带防备的目光，打开车门，“上车，我送你回去。” 石岚没有动，雷晟笑吟吟看她一会儿，道：“这里是山顶，走到下面的公车站大约三公里，你确定不搭个顺风车？” 石岚抿了抿唇，低头瞄了眼脚下三寸高的鞋，妥协了，“那……谢谢你，送我到下面的车站就好。” 雷晟侧头看她一眼，含笑点头，如约在车站停下，在她下车后，雷晟深深看了娉婷站在站牌下的石岚一眼，冷淡的吩咐开车。 再次回到雾气弥漫的空间，石头闪着莹莹的碧绿消失在迷雾中，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完成的很好，你帮许愿人找到真凶，她很感谢你，不过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我答应她，可以在你做任务时答应你一个要求。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石岚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样也行？ “我想学功夫什么的可以吗？” 这次任务中，她本想保护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的，虽说刘茹有错，但孩子无辜，只是世事难料，刘茹的疯狂远超她想象，在发现林晴不对时，她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这次能够完成任务并不全是靠她自己，外力起了很大作用。 以后她进入的世界有很多，她没法保证每次任务都这么好运，自身强大才是成功的保证，当务之急她必须武装自己，为以后早做打算。 “武功这种东西以后你在任务里就可以学，你确定要用这次机会来学这种东西？”声音的语气有些不屑，似乎觉得她暴殄天物。 石岚眉心一动，心思快速转动，听这语气这次机会很难得，想了想，她才道：“那我可不可以保留这个要求，等我以后想到了再提，就像之前一样。” 声音停了几秒，然后道：“可以。你要休息吗？” 石岚听到肯定答复松了口气，心情格外愉快的摇了下头，“不了，还是去做任务吧，”话音刚落，一阵眩晕感袭来，石岚微眯着眼等待进入小世界。 此时不远的迷雾荡起了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石岚睁大眼想要看个究竟，怎奈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她已经进入任务。 此时，在她消失的地方忽然隐约浮现出一个透明的几近于无的男人。 男人面容俊美精致，一身西服极好的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如果石岚还在，必然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同几次三番对她关注的雷晟极其相似。 男人久久看着石岚消失的地方，空间的迷雾以他为中心慢慢消散，几步开外一个似兔似狗的生物跑到男人身边，跪伏在地，“属下见过昊泽大人。” 昊泽拿眼角扫了眼尾巴摇得欢快的生物，冷哼一声，抬脚将那生物踢了个跟头，“去看着岚儿，她出了事我唯你试问。” 那生物像是早已习惯他如此，一个翻身起来后，恭敬的将前爪趴伏，头深深的埋下，“是，大人。” 昊泽走到最外层迷雾边，丢下一句“别搞那些藏头露尾的把戏，岚儿以后知道你这么戏耍她，有你好受的，”之后竟然缓缓消失了。 那生物待到昊泽完全不见才苦笑着吐了口气，做人下属还真是难，不但要讨好主子，还要讨好主子关爱之人。 下面世界中，石岚扶着昏沉沉的脑袋，歪靠在雕着荷花初绽的美人榻上，一旁有徐徐凉风带着冷香送来。 “小姐，感觉好些了吗？” 一个清脆娇俏的声音开口问道。 石岚睁开眼，没等说话便察觉不对，她的眼睛竟然看不见，石岚警觉心皱起，不过此时境况未明，她只能随口应付道：“行了，我想歇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微风稍缓，几声轻微的脚步后，雕花木门‘吱呀’的开合闭拢，石岚微皱眉头，将眼睛闭了起来。 一阵熟悉的疼痛之后，石岚美眸依旧没有睁开，手指在榻上一下一下的点着。 东云国丰城，地处东云国中段，沃土千里，物产丰富，富饶程度可以排得进东云国城池中的前三，丰城内有三大家族鼎力，其中石家、王家以经商为主，另外一家姓蔺，历经百年书香洗礼，家中子弟代有入朝为官。 原主出生在这里的石家，石家这一代有一儿一女，两人出生前后只差一刻钟，原主为姐，名叫石岚，弟弟则名石磊。 原主和石磊是龙凤胎，刚一降生便被视为祥瑞，同城交好的王家、蔺家来道贺时对这对兄妹十分喜爱，并且这种喜爱随着两姐弟的渐大而变得越加浓厚。 原主六岁时，一次王父带来家中八岁独子王海清来访，石父命石磊带王海青去玩耍，石磊便带他去看自己新得的走马灯，王海青被家中长辈宠的十分骄横，看到这灯十分眼热，张口就要索要，石磊也是家中珍宝，此时又正是喜欢之时，哪里肯给，两人一言不和，就此撕扯上了，不远的原主听到动静忙跑过来拉架，却被满心怒火的王海青推倒在地，头碰到坚硬的台阶，当场流血昏迷。 丫环们见势不好忙去找人，石家赶紧请大夫，一番救治，原主总算清醒，只是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王家很过意不去，派人送来补品，没两日，王家早已不管事的老太爷知道这事登门道歉还许诺聘原主为王海青正妻，并当场交换了定亲信物。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家从未放弃治疗原主，可是直到成亲，她的眼前仍旧一片漆黑。 第10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二） 出嫁前原主心里就很清楚，这桩婚姻就是一场没有放在台面上的交易，王海青毁了她眼睛，王家就赔给她一个丈夫作为交换，成婚当晚，原主等了半宿没见王海青人，想着他应该不会来了便自行洗漱睡了。 不料半夜时，酒醉的王海青突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如同禽兽一般发泄一通，直接扬长而去，直到第二日敬茶也没见到他的踪影，王海青的不尊重让原主倍感难堪，王海青的母亲黄氏更是过分，喝了媳妇茶给出的礼物竟然是根空心银簪，当真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 这些原主都忍了，三日回门刚一回王家就被通知，万海清要纳妾，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他回来，原主面无表情的接受，这些本就在她预料之中，只不过在她听到所纳之人竟然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丫鬟翠喜时，才忍不住变了脸。 出嫁前她曾想把她留在石家，让家人给她许个正经人家，做正头娘子，是翠喜跪在地上哀求，她却不过也舍不得才带过来的，本以为是个忠心的，却没想到人家根本是奔着王海青的妾室之位才来的。 原主很灰心，觉得自己不止眼瞎，心也瞎了，一直躲在院子里不出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原主都没再见过王海青和翠喜，直到两个月后，原主感觉身体不舒服，请了大夫诊出了身孕，原主很高兴，她本以为这一生要孤独终老，没想到老天给她送来一个伴儿。 王家沸腾了，黄氏特地命人送来补品，并派人过来照顾，原主母亲也过来探望她，细心叮嘱许久才依依不舍离开。 原主一直按照吩咐养胎，可没过多久孩子莫名其妙的没了，黄氏很不满，觉得原主没用，连个孩子都保不住，院子里的丫环们趁机惫懒怠工，原主刚流产，身体正虚，却只能喝冷水吃冷饭，终于一病不起，就在她以为要熬不住的时候，翠喜带着丫鬟耀武扬威的来了，在看到她病得脸色蜡黄、进气没有出气多的时候，得意的告诉她，早在两年前她就跟王海青有了首尾，原主之所以有孕是她那日跟王海青使性子，王海青一气之下才过来，没想到只一次就有了。 原主气得脸色发青、呼吸急促，眼看就要不行了，可翠喜觉得还不够，她觉得这些年累死累活的伺候原主，还受了原主不少气，不说痛快哪里甘心就这么让原主咽气，于是她又讲出原主的孩子之所以流掉也是她下的手，为得是让她的孩子做王家第一个长子，虽说是庶出，可只要旁人没有孩子，王家时商贾，嫡庶之分想来也就不重要了。 原主听得眼睛充血，恨不能一口将她咬死，只可惜她力不从心，没等翠喜说出王海青答应她再不纳任何人时，已一口气没上来，去了。 记忆接收完毕，石岚咧了下嘴，翠喜应该就是刚才给她打扇的丫鬟吧，原主之所以把翠喜当做姐妹，是因为翠喜性子活泼，常常给她讲外面的事，还很会讲故事、说笑话，原主的世界一片黑暗，是翠喜给了她不多的欢笑和色彩。 可在石岚看来这些事实在是太诡异了，一个从没识过字、没出过石府的丫鬟如何会讲蛇妖为报恩，巧会书生、狐精爱慕才情，夜半添香这样的故事，又如何会旁人都不会的翻绳，更何况还有那些奇怪的双皮奶、奶茶，石家这么多人难道就没一个人怀疑翠喜不对？ 还有原主陪嫁到王家的丫鬟应该是石母精心挑选认为忠实可靠的才跟去的，可记忆中她从嫁进王家就没过过好日子，原主落到身死的地步，王家有责任，可翠喜同样也做了不少事，这些陪嫁丫鬟竟然一致保持沉默，甚至全部成为帮凶，还将石家瞒得滴水不漏，这有可能吗？ 不合乎情理的事情这么多，却还偏偏都发生了，石岚思索良久，最终只能认为是穿越者带来的光环太过强大。 没错，翠喜就是那个头顶光环，喜成人生赢家的穿越者，原主不过是她踩着上位的垫脚石，可垫脚石也是有情绪的，翠喜不该在原主临死前还特地去刷存在感，生生逼得原主一口怨气不散，然后…… 石岚嘴角微翘，然后里子换成了她，再不是那个单纯、善良，对翠喜好得不像话的傻孩子了。 石岚转动脑子琢磨着事情该怎么办，远处一个略微有些变声的粗噶男声透过紧闭的木门远远传来，“姐，姐。” 石岚眉心一动，知道来人是谁，忙摸索着慢慢坐起，试探着用脚去勾放在地上的绣鞋。 几息后门被粗鲁的推开，有人大步冲了过来，石岚只觉身下美人榻一颤，刚才的男声已近在耳边，“姐，我听翠喜说你今天头又疼了？” 石岚摸了摸垂着顺滑发丝的额头，含笑转头看向发声的方位，“没事，都是老毛病了，歇一会儿也会好了。” 石磊心疼的将她头发别到耳后，摸了摸额角，咬牙恨道：“都是王海青那个害人精，要不是他，姐怎么会成如今这样。” 石岚面上笑意不变，语气轻柔的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抱怨也没有用。对了，你急匆匆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石磊‘哦’了声，想起过来的目的，不自在的动了动脚，摇得美人榻也跟着抖了下，“王家又送药材来了，这次是王海青亲自过来的，娘让我来问问，看你要不要过去见上一面。” 石岚叹了口气，声音带着自怨自艾，“王家有心了，这些年费在我身上的药材大概比你都要高，可如今怎么样？还不依旧是个睁眼瞎。” 石岚的话让石磊一阵心酸，开口时声音不由哽咽起来，“都怪我，那时不该为个破灯跟王海青争的，若我送给他，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石岚顺着他的衣袖轻抚上他还有些单薄的臂膀，“净说傻话，这事哪里怪你，要怪也该怪那个不知礼数的王海青，自古只有人家送东西的，可没听说到旁人家里做客看中东西就抢的道理。” 石磊被她说得情绪稍缓，本要迸出的泪花慢慢退了回去。 第11章瞎眼小姐的怨恨（三） “对了，说起翠喜，我好像有一阵没看到她了，你是在哪见到她的？” 石岚摸索着要起身，石磊见她脚下只有白袜，忙将地上绣鞋放到她脚边，待她穿好扶她起来，才漫不经心的答：“你找她？刚才来寻你在院子外碰到的。” 石岚哼了声，不满的道：“平日里没事围在这儿转得我心烦，现在有事了，反倒不知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娘特地打发要你，不就是要我出去见人。可是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如何能出去？” 石磊侧头打量着跟自己长相极其肖似的石岚，与他的英挺俊朗不同，石岚容貌偏娇柔，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粉色嘴唇微抿，像这些时日花园里肆意绽放的娇艳花瓣，跟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鼻子微翘着，好似随时都在娇嗔，唯有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波转动时再也没有了曾经晶亮如星子的光彩与神韵。 石磊看着看着不由呆住了，石岚迟迟没得到回应，转头应向他，“怎么了？” 石磊眨眨眼回神，不自在的侧了下脸，大声道：“这有什么，咱们府里又不独翠喜一个丫鬟，你等着，我去给你挑个手巧的来，”说完他扶着石岚坐在梳妆镜前，自己红着脸腾腾腾跑了出去。 半盏茶不到，他就拽着一个丫鬟来到她面前，“姐，我问过了，她的手艺应该最好。” 石岚听着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抽了抽嘴角，点头道：“行，我相信你的眼光。” 石岚的认同让石磊嘿嘿笑了两声，许是觉得自己笑得傻，石磊推了把一旁的呆站着的丫鬟，两个眼睛瞪得老大，“呆头呆脑的，还不快给小姐梳头。” 丫鬟低低的应了声‘是’上前为石岚梳拢头发，没一会儿就将她一头秀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临了还为她别了朵跟衣服极搭的粉色珠花。 感知那双轻柔灵巧的手离开发丝，石岚将手搭在她臂上起身，想着原主从嫁过去直到死都只是迷糊的见过两面的人，微微一笑。 此时她只想快点带着石磊到花园转一圈，记忆中翠喜曾说过跟王海青早有首尾，今日王海青特地来送东西，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来看她的，多半是那两个贱人有约，打着送药材的名义行约会之事。 现在她跟王家还有婚约，要想离开王海青，石家人的支持必不可少，石磊是她同胞兄弟，又是石家未来的继承人，他的想法很大程度影响着石父石母的决断。 石岚跟着石磊慢慢进入花园，春日里阳光温暖怡人，石岚微仰着头感受着微风轻拂过后的暖意，适才为她打理发髻的丫鬟双手紧紧扶着她的臂弯，生怕不小心让她磕了碰了。 一旁的石磊低声告诉她哪些花开了，都是什么颜色的，石岚含笑听着，偶尔还轻点下头示意她有在听。 石家是商贾大家，钱财之物从不吝啬，府内的花园是家里主子们散心放松的去处，自然砸下重金。 石岚静立花丛中，石磊摘下她脚边新近移植来的别国花卉让她闻那花香，石岚微微低着头，看似被花香吸引，其实耳朵在留意周围的动静。 终于穿过一丛团樱兰时，她听到不远的地方有着异样的喘息声时，心里才算松了口气，总算不用逛了，就这么会儿工夫，她的腿都打颤了。 石岚拉了下滔滔不绝的石磊，同时在唇边比了下，示意他噤声。 石磊疑惑的看她一眼，却也还是乖乖闭上嘴巴。 石岚又指了指声音来处，将头靠近石磊耳畔低语：“那边好像有人。” 石磊皱起秀气的眉毛，心里嗔怪那些不懂事的下人打搅石岚游园的兴致，想到石岚难得出来，他不由恼火的提脚向着藏人的假山走去。 石岚累得脚发软就为了当场抓个现行，因此她不但没阻止石磊，反而跟了过去。 只是石岚眼睛看不见，走的太慢，才迈了两步，前方就传来石磊不敢置信的怒吼以及一声脆响之后翠喜惊慌失措的哭喊，间或还有个陌生男声在旁边尴尬解释，石岚扶着丫鬟的手臂娉婷婀娜走到近前，柔声问：“这是怎么了？” 适才乱作一团的声音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全都停了下来，石岚翘着嘴角，微侧着头，像是好奇孩童一般发问。 石磊心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火，转头狠瞪着垂泪低头的翠喜和脸色讪讪的王海青，用力咽了口唾沫，才哑着嗓子道：“没事，是个丫鬟不长眼，躲到这儿偷懒呢。” 石岚微蹙眉心，神情有些疑惑，“丫鬟？是翠喜吗？刚才那哭声听着像她。” 石磊剜了慌忙捂嘴的翠喜一眼，随口道：“不是，是个管花园洒扫的粗使丫头，这些丫头声儿都差不多，姐你听错了。” 石岚抿唇，低叹一声，“大概吧，翠喜那丫头一贯机灵乖巧，想来不会做那么没分寸的事。” 石岚语音低哝，话语间难掩对翠喜的信任与喜爱，这让石磊心中火气如岩浆剧烈翻滚，几欲喷发，一旁顶着鲜红掌印的翠喜看着转身欲走的石岚，嘴里恨恨咬牙，尤其在她偷眼看到王海青怔愣望着石岚时，心里更是妒恨交加，恨不能立时从过去，撕碎那道娉婷身影。 石岚身形苗条，乌发挽松松的垂在肩上，薄而软的衣衫紧贴肩背，衬得那羸弱的肩膀如削过般清瘦，一袭樱粉色长裙微微抖着，随着她走动飞扬轻摆，让她有弱不胜衣，乘风欲飞的错觉，王海青不错眼珠的看着倩影慢慢消失在林**后，耳边传来石磊从齿缝挤出来的话语，“王兄这是欺我年少，不愿跟我解释如何跟我姐的贴身丫鬟同在假山暗处之事吗？” 王海青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看向石磊，心虚的游移着目光，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磊已经十四了，对男女之事多少知道一些，想到刚才两人抱在一起乱啃的场景，他脸颊快速抽搐几下，冷笑着扫了眼面容仅仅算得上清秀的翠喜，讥嘲道：“我倒没想到王兄如此与众不同，竟然喜好这种……”他筹措了下措辞，轻飘飘吐出极有杀伤力的“乡野之气”。 石磊的语气不屑，言辞间暗指他喜好粗俗，王海青脸色微变，几乎是下意识的侧头打量起翠喜的模样。 第12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四） 翠喜是石家的丫鬟，即便再受宠也不可避免的要在外面奔走，太阳的暴晒让她的脸没有石岚那种白瓷般细腻润泽的光彩；嘴唇很薄，因常笑脸迎人的缘故，嘴角不可避免的有了笑纹，让她平白大了几岁；鼻子也不高，周围还有些细小斑点，虽说可爱，可终究难掩小家之气；一双眼睛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可因为眼尾微翘的关系，让她顾盼间多了少许妩媚，这可以说是她整张脸最出彩的地方。 王海青细细将她打量一遍，脑中陡然出现适才石岚粉面桃腮娉婷立于面前的模样，心里忽然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怀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之前他竟然会认为翠喜比石岚漂亮百倍？ 翠喜察觉到王海青的目光，脸不禁涨得通红，心里却对石磊的话很不服气。 她的确出身不好，可她从不认为自己天生就是当丫鬟的命。她之前的世界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来到这里她觉得她同样也可以，凭着远超当前的的意识，独特的想法，还有与时下女子不同的床笫开放度，她有信心可以牢牢抓住王海青，如果她再努力一些，做个王家未来当家人的正妻也不是不可能。 抱着这种想法，翠喜妖娆的挑起眼角，挑逗的看向王海青。 王海青身体一僵，心里暗骂她不知轻重，明知道石磊就在眼前还敢这么放肆，全然忘了从前他是最喜欢她这么看他的。 石岚回到房里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去请石母，王海青私会翠喜的事爆出之后，石岚要想干净利索的把自己从王家那摊烂泥里摘出来，就得石母出面，石父疼爱女儿不假，可也同样重视信誉，退亲这事事关重大，只凭石磊那个愣头青硬碰硬去顶肯定不行，现在先埋下引线，以后炸起来时，还要靠石母枕边风安抚。 石岚脑中飞快转着念头，也不知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头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待到石母赶来时，半边脑袋跟被石头猛砸过一般，木木的疼。 石母一进门就看到石岚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瞬便会晕倒。 石母大惊，一叠声叫人去请大夫，自己小心翼翼的来到榻边，含泪轻抚她冷汗津津的额头，“阿岚，你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石岚勉力抬眼，虽然看不见石母面容，却还是顺着声音望了过去，“没事，只是刚才遇到点事，一时想多了，过会儿就好了。” 石岚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她知道石母作为掌管内宅的第一人一定会去查个究竟，未成亲就到未婚妻家中勾搭贴身丫鬟这种事说出来可不太好听，石母疼爱石岚，若是得知这事将自己女儿被气得半死不活，恐怕对这个女婿就不会那么上心了吧。 大夫很快被丫鬟踉跄拖了进来，这个人原主印象深刻，只凭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是城中最有名的百味堂程大夫的大女儿程白心。 程白心年约二十五六，本是擅长妇科，只是几年前石岚因那起事故引发头疼之症，这些年一直由她经手医治，活生生把她磨练成针灸头风的高手。 程白心进门也不多话，只打开随身药箱取出棉布包裹着的银针，手起针落。 转眼间，石岚就成了泛着银光的刺猬。 石母眼看着石岚脸色一点点缓和，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转头感激的看着面容冷淡的程白心，“有劳小程大夫了。” 程白心点点头，心中默算，待到时间到了，唰唰几下拔下银针，安置进药箱就准备离开。 石岚听到药箱开合的动静，再听到她独有的脚步声就知道她要走，忙开口挽留，“小程大夫，请等一下。” 程白心脚步一顿，侧头瞥了眼，“什么事？” 程白心语气淡淡，可石岚还是听出其中的不满，侧头转向石母，软语道：“娘，我有点事想问小程大夫，你有事就去忙吧。” 石母浸淫人情世故几十年，哪里不知女儿这是嫌她碍事，打发她走呢，“好，娘去命人给你炖桃花羹，补补你这气色。” 石岚含笑点头，静静听着石母脚步声消失，才抬起秀美的小脸讨好的笑了笑，“小程大夫，过来坐。” 程白心轻皱了下眉，转身落座，“有事就说。” 石岚听着她语气冷淡，心里开始打鼓，拿不准待会儿的要求她能不能答应。 程白心见石岚睁着乌黑的没有一丝光线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虽然知道她看不见，可也还是心底发凉，“石小姐若是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就先走了。” 石岚忙伸手去抓，一把拽住程白心温暖干燥的手心，“小程大夫，我有一事相求，只因这事有些阴损，我实在没办法开口。” 程白心动了动手指，想把手抽出来，无奈石岚抓得太紧，她担心用力过度伤到石岚，只能任由石岚握着，“石小姐既然觉得阴损那就不要开口，免得等下我拒绝无端损了面子。” 石岚垂头听完她的冷语，面上露出凄然笑容，“虽然知道阴损，可却是我唯一的希望，还请小程大夫听我说说今天遇到的事。” 石岚将今天撞破奸情之事娓娓道来，末了她心如死灰的道：“我也知道王石两家联姻不过是场交易，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想保有仅存的尊严。我只要份能让女子两三年内无法怀孕的药，让她不要在我出嫁之前爆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丑闻即可。” 程白心也同时女人，听了这席话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感受到手心石岚湿滑冰冷的手指，无神苍茫的眼睛，她心中的天平彻底偏了，“这种药有伤天和，你可想好了？” 石岚紧握程白心的手，坚定点头，“是。” “那好吧，这药我能配，只是花费时间有些长，十日后你派人过来取吧。” 石岚感激的欠身要起来行礼，程白心抬手把她按回去，“行了，你就歇着吧，每次见你都是病歪歪的，就没有好的时候。我走了，不用送。” 石岚笑着歪靠在软枕上，心里觉得这个程白心这人话不多，心却是热的，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第13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五） 临近傍晚时厨下送来热气腾腾的桃花羹，石岚心情好，美美的喝了大半碗。 翌日一早，石母特地送来一小钵熬得烂烂的莲花粥，石岚挑眉闻着散逸着淡淡莲花香气的粥品，心里暗笑，莲花研成末熬粥可安神。石母也是个趣人，想必昨天已查出事情究竟，担心她忧心，又怕直说伤了她颜面，这才送来这粥告诉她放心，高枕安睡就可以了。 吃完粥，石岚觉得整天这么呆着太过无聊，就命人给石母带话说要学下盲棋。 主院的石母一听她给自己寻了事干，心里也是舒了口气，忙派人去找寻棋谱，自从昨日知道王海青干得好事，她气得晕眩的同时就担心起了石岚，未婚夫与自己贴身丫鬟鬼混，虽说并没有亲眼见到，可毕竟听见了，这一晚上石母长吁短叹，就怕石岚伤心，担心的根本没法安眠。 现在知道石岚没像她担心的那样，石母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了了这边事，自然想起罪魁祸首，石母咬牙命人去提关在柴房里的翠喜。 想起翠喜，石母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贱蹄子平日里看着对石岚极上心，还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存了这么个龌龊心思，从前她就知道这门亲王海青不情愿，她打算的好好的，想着两人年纪大了，自家女儿这么优秀，只要接触一下，他就可以知道石岚的好，可谁知倒被这贱蹄子找到机会，在里面搅风搞雨，害得女儿病了一场。 石母恨得不行，使足了劲磋磨翠喜，石岚佯作不知，每日里到花园转两圈，闻闻花香顺便锻炼身体，这具身体常年呆在屋里，走上两步就体虚气短，实在弱得可以。 时间悠悠过了五天，翠喜一点消息都没传出，石岚心里觉得奇怪，按说翠喜也该找人跟她求救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一点动静？ 她却不知，这些都是石母的功劳。 翠喜一个根本不出内院的丫环能跟不常来石家的王海青勾搭上，身后一定有人帮忙，石母这几天一直关着翠喜，三五不时的折磨她，就是想找出藏在石家暗处的不安定因子，石岚一直没听到，是因为石母已经在她小院附近安置了人手，只等揪出那人。 又过两日，王家夫人黄氏设宴邀请石家、蔺家做客，石母带着石岚、石磊应约。 石岚来时就知道宴无好宴，果然石母一进来被黄氏绊住，石磊又被其他相熟公子拖走之后，王海青鬼鬼祟祟的冒了出来。 “石岚，翠喜呢？”一见面，王海青就劈头盖脸朝石岚喝问。 石岚微仰着脸，迷惑的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是……” 王海青看着她玉面粉腮，微嘟着小嘴，好似只娇怯软萌兔子的模样，心里一颤，本来准备好的怒骂嘲讽好像化成烟雾，一下子飘散了。 “王家海青，”王海青不自觉放柔语调道，想想又觉得不自在，自己认得她，她却不认识自己，不由低声嘀咕道：“过来做客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石岚抿着桃花瓣样的唇，屈膝施礼，“还请王公子见谅，自那年一别，石岚就没再出府，如今倒谁都不认得了。” 王海青表情一顿，想说的话含在喉间吞不下也吐不出，让他极为难受。 他很清楚，石岚会变成这样是怎么回事，那时他不觉得怎么样，觉得不过是个意外就要拿他一生去赔，可是现在看着这么个粉嘟嘟、娇滴滴的女子面带寂寥，一双大而乌黑的眼眸如抽离星光的暗黑天幕，黯淡无光时，他的心不住翻涌，一股内疚愧责缓缓涌了上来。 “对了王公子，你刚才提到翠喜，你认得她？” 石岚手持巾帕，迎着和暖春风，含笑看着王海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王海青脸一红，忽然有点抬不起头，“啊，那个啊，之前我去你府里见过几次。” 石岚扬唇，“这样啊，翠喜人活泼，喜欢交际，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也都很喜欢她呢。” 说道小厮，王海青不自在的侧了下脸，想起前日传话之人满脸焦急，言辞恳切的样子，磕巴道：“这样，我听说翠喜犯了错，不知道所犯何事，让她受如此皮肉之苦？” 石岚迷惑的皱起秀气的眉，“这个我也不知，你也知道我眼睛不便，头痛症又常犯，府里的事娘亲都会帮我拦了，不让我知晓。” 石岚的头痛症，王海青是知道的，是眼瞎之后才得的，这让他愧疚又深了一份，不过想到翠喜柔软结实的娇躯以及她浓烈似火的热情，也还是不得不说下去，“前两天，你府里有人给我送信，说翠喜命在旦夕，我想着她是你跟前的，便来跟你说一声，咱们商贾人家最忌讳碰上人命官司，我问一句，也是担心你，为你好。” 石岚柔顺点头答应回府便去问，王海青达到目的本应该离开，可是不知为何怎么也张不开嘴提出，直到远处有人影晃动，他怕招惹麻烦，才一步三回头的钻进树丛溜走。 宴会结束，石岚回去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睡下了，等到第二日吃过早饭，她才懒洋洋的命挽碧梳妆，准备去看望石母。 石母早上通常是吃完饭就跟府里的管事商议各种事宜，石岚进门时正听到石母交代不必给柴房里的人送饭。 石岚微微一笑，心里对翠喜这几天遭受的待遇十分满意。 门帘窸窣落下，石母忙停住话头，挥手打发了管事，上前扶着石岚坐下，“阿岚，昨天累了一天，今儿怎么不多歇歇？” 石岚微微一笑，“没事，我有事找娘。” 石母也知道石岚从来都是闷在屋里，等闲不会出门，“有什么事，打发人过来就好，你身子骨弱，得仔细养着。” 石岚眯眼感受着温馨暖融的母爱，心里荡起涟漪，这两次任务每次都能感受到许愿人所拥有的母爱，这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石岚心灵上的缺失。 “娘，再呆下去我就发霉了，”石岚娇娇的嗔了声。 石母慈爱的轻抚石岚背心，两母女坐在一起说了会闲话之后，石岚转入正题，将昨天遇到王海青的事说了。 第14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六） 石母听到石岚的话很讶异，没想到在她这么严密的看管下翠喜还能传出信去，脑内顿时兴起严厉整顿内宅的念头。 石岚看不见，不知道石母的脸已是铁青，依然温婉的半垂着头道：“娘，王海青既然提了，那您就把她给我吧，终究伺候我一场，养好伤把人给他送去，免得落了埋怨。” 石母心疼的摸着石岚的脸，长长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临到中午，石岚就听说翠喜回来了，挽碧看过之后回来说，翠喜身上有伤，但不严重，只是她体虚，有些发热，问是不是找人拿点药。 石岚估摸了下，程白心差不多该把药配好了，就吩咐人去百味堂找程白心拿药。 吃过午饭，拿药的人回来了，石岚直接把程白心特配的药混进治发热的药里，派人给发烧昏迷着的翠喜灌了下去。 解决的了翠喜以后立足王家的倚仗，石岚命人好吃好喝的把翠喜养好，然后找来石磊，让他把翠喜送到王家，顺便把当年定亲的信物奉上，要求退婚。 石磊年少气冲，早就对这对狗男女看不顺眼，又听石岚说王海青巴巴找到她还语出威胁之后，登时怒火冲天，直接拽着翠喜的头发打上王家。 王家当年明理的老太爷早在几年前驾鹤西游，王父惧内，家里的事只要不太出格就都是黄氏做主，黄氏早就不满意儿子要娶个瞎子，再加上石磊脾气暴烈，去王家时态度不佳，黄氏当即拿出信物同意退婚。 王父且不提，王海青是在看到翠喜时才知道那样一个姿容芳华的女子从此与她再无瓜葛，许是因为失去才知道珍惜，那一刻，他心头的失落无法言喻，就连翠喜上前缠着他，跟他厮磨亲热也提不起劲头。 石家，石父回府，听闻这事暴跳如雷，当即要打石磊板子，石母哪里能让，忙派人拦下，又将石父拽回屋跟他细细分析。 石父认为人无信不立，就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就跟王家退婚，实在是小题大做，石母却道还没成亲就把手伸到未婚妻身边，以后成亲了还了得，石岚如今又是这样情况，若是就为了什么信誉把石岚胡乱嫁过去，说不定没两年他们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与其这样她倒宁愿养女儿一辈子，左右不过多双筷子，填碗米饭罢了。 石母掩面悲痛哀哭，石父无奈，只得雷声大雨点下，罚石磊跪了晚祠堂了事。 春日正好，绿意葱茏，自退了婚后，石母就一直担心石岚想不开，眼见外面景色正好，就想着带她一起去庙里进香，一来转换下心情，二来想去给女儿求个姻缘。 石岚知道石母的担心，含笑答应下来。 三月一天，石母带着姐弟二日去往城外千佛寺。 马车吱呀前行，车内石母轻声告诫初次出门的石岚和多动顽劣的石磊，怕他们不懂规矩，冲撞了寺内高僧。 石磊不耐，找了借口溜去外面骑马，原主性格柔和，石岚无形中也受了影响，石母反复叮嘱，石岚也不烦，总在石母话语停歇时点头示意，一路叙话，千佛寺很快到了。 石母先带着姐弟二人先去拜会这里德高望重的主持济世大师，又拖着石岚求签。 石岚来到这个世界是做任务的，何时离开自己都不知道，对成亲一事根本不热衷，怎奈石母坚持，无奈只得应付的跪在蒲团上轻摇签筒，偏偏还真有一根签应景掉了出来。 石岚捡起竹签交给石母，趁她找和尚解签，拽着石磊偷偷溜了。 千佛寺是依山建立的佛寺，正殿后面有通往山上的石阶，石磊带着石岚沿着平整石阶向上前行，没一会儿就到半山腰中的一个竹亭。 石岚体弱，走了一路浑身酸软，坐在冰凉的竹凳上，任凭石磊激将嘲讽，也不肯再挪一下。 石磊无奈折了根竹条，绕着亭子在周围乱转发散充沛精力。 石岚眯着眼感受着舒爽怡人的凉风，愉快的听着石磊低低郁郁的碎碎念，忍不住笑了，悦耳如冷泉敲击石块的笑声随着风飘得极远。 那厢解完签的石母发现姐弟两不见了，派人来找，石岚扬手招呼石磊，两姐弟亲亲热热的下了山。 俗话说你在看风景，却不知风景里也有人在看你，石岚不知道在她享受难得体验的同时，不远处另一个亭中也有两个锦服华袍的男子在静静的凝望着她。 看着石岚越走越远，亭中莲青色长袍面如冠玉的男子看了眼丁香色锦袍，脸色阴沉的男子，“这可是王兄退了婚的石家小姐？” 男子声音很冷，像冰石交击，目光同样没有暖意，偏他面容平和，神态淡然，让他有君子当如松的傲然睥睨。 他口中的王兄，也就是王海青，脸已黑如锅底，根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那男子像是没看到一般，继续道：“这样一个风姿绰绝的女子你都看不上，不知王兄心中佳人该是何样人物？” 王海青一呆，脑中立刻出现那张毫不起眼又带着淡黄色的脸，接着石岚或颦笑或呆萌或娇俏的模样蜂拥而至，完完全全占据了整个脑海。 莲青长袍男子没想听他回答，只是随口一问就背着手自顾自走了。 千佛寺一行，有人欢喜有人烦恼，最欢喜的自然是石母。 今日石岚求的签是上上签，说得是前缘早有注定，姻缘自会前来。 石母之前虽赞同退了王家的亲事，可她同样担心这事会影响女儿以后的婚事，今天这枝签让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显出难得的笑意。 反观王家，万海青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一进院就看到头戴珠翠的翠喜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心里不由一阵反胃。 从前翠喜在石家多以活泼开朗行事，走路虽不像男子大步迈开，可也带着女子少有的爽利，可是自从被石磊以那样大张旗鼓的方式送来王家，阖家上下就没有不清楚她来历的，不管她怎么表现，王家从主子到下人都不自觉抵制，无形中将她孤立出来，偏又让她无处喊冤，毕竟他们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只是冷了脸罢了。 翠喜刚来王家时雄心万丈，她觉得近水楼台，凭她的手段王海青一定逃不出她手掌心，刚开始的确如此，王海青夜夜到她那里，红被翻起千层浪。 可是渐渐的，王海青似乎减了兴致，不管她怎么花样百出，他也只是新奇一阵就丢下了。 第15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七） 王海青的态度让翠喜恐慌，直到有一日，王海青喝醉了，她听到他低声呢喃的名字时，彻底慌了，她没想到王海青心心念念的竟然是石岚。 之后，翠喜就变了，她开始模仿石岚的走路、坐姿，神态、语气，希望凭借这个重新得到王海青的注意，并且她还留意自己的小日子，她知道当男人靠不住时，就只有靠孩子才能在这深宅中走出另一条路。 不得不说，翠喜的确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狠，这样日夜模仿石岚，居然让她真成了几次事，只是让她失望的是她的月事还是准时来了，这让翠喜十分着急，不过最让她急的还是王家当家人黄氏紧锣密鼓的动作，黄氏开始准备为王海青相看媳妇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岚修炼法诀的同时也派人关注着王宅的情况，在听来人报王海青七八日没进过翠喜屋时，她知道王海青对翠喜的新鲜劲过了，该轮到她出手的时候。 正在这时，石母给她带来个消息把她炸懵了。 同城蔺家在朝为官的最杰出子弟要求娶石岚为妻，为表诚意，那个叫蔺长青的还特地从国都赶了回来。 石母喜滋滋的直道千佛寺灵验，说着还要拿八字去千佛寺给两人去合，看着石母一阵风似的过来，又一阵风似的走远，石岚头疼的揉着额头，却也知道这件事她阻止不了。 没柰何，石岚只得提出见蔺长青一面，做最后的挣扎。 石岚的要求，石母欣然同意，石父曾见过蔺长青一面，据他说蔺家郎貌不输阿岚，才可压群儒，对于石父的看法，石岚持保留态度，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多了，单凭一面能看出什么呀？ 当然她才不会承认，是她眼热所以才话中带酸。 两日后，蔺长青如约前来，石磊带着他来到花园，示意他自行前往亭中，那里石岚早已恭候。 蔺长青抬眼看着端坐亭中的石岚，清冷淡薄的眼眸忽然染上点点笑意，一步步沿着假山上的石阶走到她的面前。 “在下蔺长青见过石小姐。” 蔺长青抬手施礼，声音带着一丝寒凉，如同沾染了初雨的冷意。 石岚微皱了下眉头，觉得声音很是耳熟，不自觉侧耳想要听个仔细。 “不知在下能否落座？” 蔺长青注意到她的小小举动，嘴角一扬含笑说道。 石岚这才惊觉自己失态，忙抬手道：“请坐，蔺公子声音独特，我竟听得出神。” 蔺长青低笑一声，似叹息似调笑的道：“能得小姐赞，是长青的荣幸。” 石岚将头转向蔺长青，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她感官敏锐，清楚他不但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还有极大的好感，这实在让她诧异，完全不知道这个好感因为何来。 定了定神，石岚摆出端雅怡人的谈判模样，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是个妒妇，无法接受妻妾成群，因为眼盲无法服侍夫君，并且不会任何女红，琴棋书画半点不通，至于子嗣也是无力为继，请他好好思量，不要以后后悔。 蔺长青一直静静听着，嘴角的笑意始终不散，等到石岚说得口干停下来喝茶，他才淡然说出家中仆妇无数，不需她做什么事，他不喜女色，一妻足矣，至于子嗣，他并不需要。 蔺长青的回答在旁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可不知为什么石岚却相信他能做到。 两人谈到现在，话也说到这份上，石兰知道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只能无奈接受这个事实。 三日后，蔺石两家结为姻亲的消息在丰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王海青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呆了，他没想到石岚这么快就定亲了。 许是应了那句老话，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从那日起王海青变得消沉，每日只是喝酒，喝醉了就随便找个地方一歪，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翠喜看到王海青这样很害怕又很兴奋，她自小伺候石岚，很清楚这个观念腐朽的古人，石岚之所以决心退婚，大半是不忿王海青把手公然伸到未婚妻家，心里其实并不是真的介意他收妾室，她害怕王海青想明白这一点迁怒与她；不过转念一想，石岚都要嫁给别人了，王海青彻底没了希望，那他以后也就不会挂心石岚，对她不冷不热了。 翠喜也是身在局中，看不清真相，如果石岚知道这个想法一定嗤笑她，这不正是朱砂痣和蚊子血的写照吗？ 转眼过了端午，石岚懒洋洋的窝在美人榻上，一旁石磊满脸兴奋的给她读蔺长青写来的书信。 蔺长青的字如刀刃剑脊般刚劲挺拔，可他写下的话语却出人意料的温和，除了汇报自己平日都做了什么，还叮嘱石岚天热注意防暑，劝她不要多思免得头风发作，有什么事就交给他来解决。 石磊读完信就一下扑到榻边，看着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道：“姐，蔺长青人真不错。” 石岚循声抬手一弹，正好命中石磊额头，“你又知道了。” 石磊痛叫一声，揉着额上红红的印子，孩子气的辩道：“我就知道，那次你俩见面的时候我就躲在后面偷看来着，那个蔺长青一直看着你笑呢。” 石岚一愣，半天没回过神，原来在她口出苛刻之词的时候，他一直是笑着的。 往后的日子石岚就在听信与石磊的调侃中度过，转眼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丰城的习俗，这一天多是几个交好的闺中密友结伴月夜拜织女，吃巧果，投针比巧。 石岚早在前两日就接到蔺瑶的邀请，当天傍晚，石岚带着丫鬟婆子坐上马车前往。 马车摇摇晃晃前行，忽然马长嘶一声，正待挽碧隔帘询问究竟时，外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阿岚，我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石岚挑了下秀眉，心里有些诧异，几月没见王海青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嘶哑了？ “阿岚，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见你一面，”王海青见车内没有动静，心中越发苦涩难当。 石岚静默片刻，示意挽碧扶她下车，“王公子有事可以讲了。” 第16章 瞎眼小姐的怨恨（完） 王海青痴痴的看着娉婷立于面前的女子，晚霞斜照，为她白瓷的脸庞添上一抹绯红，让她凭空多了艳丽之色，薄薄的粉唇抿着，曾经微带病态的粉白被娇艳的粉红取代，尖尖的下巴微扬，似是娇嗔，又像是还在为他做得那荒唐事生气。 王海青目光定定盯着石岚的下巴，良久，他心中忽然生起一抹希翼，并且那抹希翼在石岚迟迟没有开口怒斥他时渐渐扩大。 “阿岚，前些日子我听了些传闻，听说蔺长青跟石家结亲了，这事是真的吗？” 王海青声音颤动，即便听别人说了千百次，他也还是想亲耳听石岚说。 “是，”石岚声音平静柔和，仿似柔软的晚风轻拂。 王海青却被她简单的一个字逼得向退了一步，“这么说你真的答应了？” 王海青的声音如同秋风吹动的枯叶，萧瑟绝望。 石岚心里一动，福至心灵，脸上适时流露出淡淡的悲戚哀绝，“不答应还能怎样？难道还要傻傻再等几年，然后连个丫环都不如的被人当众欺辱吗？” 王海青脸顿时青白一片，对曾做下的荒唐事悔得肠子都青了。 石岚擦了擦隐隐泛出的泪花，深吸口气，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语调不那么颤抖，“不管怎样，翠喜自小跟我长大，我一直拿她当姐妹。若是这事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她，我不能接受跟姐妹同侍一夫，以后我会随长青定居国都，山高水远，各自珍重吧。” 石岚一番话说的情丝百转，从温婉到决绝，从哀痛到不舍，最后归于沉寂，王海青的心绪随之波动不已，后悔、懊恼、不甘、绝望，重重情绪险些将他彻底击垮。 石岚说完这些转身登上马车，缓缓消失在长长的官道。 王海青痴痴的看着那抹夕阳下的车影，久久没有动过一下。 乞巧节过完，石岚就继续窝在院子里，每日只管修炼法诀，不知不觉到了她出嫁的日子，因为之前跟蔺长青书信往来的日子，让石岚对他并不陌生，唯一让她担心的是夫妻之间无可避免的义务，这个她真没办法做到。 没办法，石岚想到之前那个空间的声音答应的请求，连连默念了几个日夜之后，脑海中终于有了回应，在听到她说不想跟人同房时，那声音顿了许久才给了她一道口诀，并严厉告诉她不可以乱用，此功用多了会损神魂。 石岚自然连连答应，刻苦修炼的同时也在警醒自己，这口诀只是手段，并不能作为依凭，目前她最主要的任务是强大神魂，唯有归元混沌决，才是她压制情绪，完成任务的决胜利器。 之后一番兵荒马乱，石岚坐在新房一片茫然，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嫁了，虽说是任务里，可也觉得很是奇妙。 蔺长青应付完宾客带着淡淡的酒气走到已经换了安寝中衣的石岚跟前，缓缓将她推倒在床里，就在石岚咬着牙，颤着手准备施展*法诀时，蔺长青却低低沉沉的笑了几声，然后环抱着她沉沉睡了。 日子过得很快，石岚一直跟蔺长青维系着这种若即若离的奇怪关系，三年后，石磊成亲，蔺长青带着石岚回到丰城，宴席间石岚遇到了传闻中极其厉害的王夫人房氏以及憔悴得如同五旬老妪的翠喜，在听到她暗中留下打探王家动静的下人曝出王母被王父厌弃，接连纳了几个宠妾，翠喜曾有过一次身孕，狂喜之时却被房氏以雷霆之时当场打掉，而王海青丝毫不加理会之后，石岚微微一笑，也许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如今王家的内宅是房氏的天下，黄氏，翠喜之流不过是流着口气熬日子的活死人罢了。 返回空间，石岚眼前一清，曾经雾茫茫的一片变成轻薄如纱，不远的地面蹲着一个她形容不出来的生物。 迟疑几秒，石岚试探的问：“狗？” 那生物大怒，张嘴就要怒吼，似乎又想起什么，强行克制着合拢了嘴，半天才不情愿的压下火气，气闷的道：“是吼，没听过神兽吼吗？” 石岚呵呵干笑两声，没敢搭茬，只将手心张开露出碧绿的石块。 吼扬了下前爪，石块飘飘悠悠飞到它身边，消失了。 石岚好奇的打量着空间，问道：“吼大人，这里之前的雾气呢？” 吼斜眼看她一眼，瘪嘴道：“给你传口诀用了，”顿了下又道：“叫我鸣霄，吼大人什么的难听死了。” 最重要的是，要让昊泽大人知道它敢让石岚这么叫它，那它一定死得很惨，虽然大人因为自己的分神跟石岚成亲的事心情正美丽着呢。 石岚见它低头皱眉的模样，不好意思的笑笑，立马转移话题，希望它忘了刚才的失礼，“那个鸣霄，为什么这几次我任务里所对付的都是重生或者穿越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玄机啊？” 鸣霄动了动嘴角，像是在笑，忽然它扬爪，一道亮光如流星射入石岚眉心。 石岚反射向后仰，可是没躲开，一瞬间脑海中陡然出现一个漆黑的空间，一道道深紫色闪电凌空劈向下方盘踞着几百丈高，满是累累伤痕的巨龙。 巨龙扬天大吼一声，舒展身躯，张开双翼冲向闪电密布的天空，露出身下被护得严实的一人高碧绿石头，因为接连撞击天幕，庞大的身躯流下如溪流般的鲜血，石块忽然发出如水波般碧绿光芒，一道娉婷身影若隐若现，巨龙长嘶着用身躯和羽翼挡在石块上方，头顶一道几人合抱粗细的闪电直直劈下，穿透巨龙身躯，将石块劈成千百个碎片四处飞溅，巨龙狂怒，摇摆着身躯以蛮力硬生生撞破天幕，卷着碎裂石块中的一道黯淡得几欲幻灭的光芒消失了。 “这是什么？”看完这场惊心动魄的搏杀，石岚忍着心里的异样，开口问道。 鸣霄看着她透明单薄的神魂暗叹口气，心里也清楚这事急不得，只得避重就轻的道：“这是神界曾经发生过的事，昊泽神君一怒将天撞破，六界从此不稳，生死轮回出了问题，所以这些世界出现了许多扰乱本来命数的人。” 石岚点点头，自以为理解的道：“所以我的任务是纠正那些人的乱来，让他们恢复本来的命数？” 鸣霄怪异的看她一眼，对她奇怪的脑回路不能理解，“那些人乱不乱、世界毁不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的任务就是完成石头持有者的愿望，拿回石头，就这样，其他的别多管，知道吗？” 说完，鸣霄紧盯着石岚，见她点头表示受教，才松了口气。 第17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一） 鸣霄很清楚，前世石岚的德行，同情心泛滥，心软还很容易轻信，神君大人和她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大半都是让她给作的。 石岚怯怯的站在那里，看着鸣霄阴沉着毛茸茸的狗脸，挥爪，熟悉的眩晕感立刻袭来。 睁开眼，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背就传来一股大力。石岚连忙挥舞双手，四下抓摸，无意中揪到个什么的东西，条件反射的立刻抓紧。 她本想借力稳住身形，可没想到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她好容易揪到的东西就跟着她一同向前栽了过去。 “扑通、扑通，”两声，冰冷的水波立刻将她包围，石岚四肢连连摆动，将身体在水中稳住，在顺利探出头后，她抹了把脸上串串落下的水珠，眨着发涩的眼睛看向四周，注意到自己落水的地方距离岸边并不远，估算距离，只扎两个猛子就能摸到边缘。 石岚顺着水流调整了下姿势，大力摆动手臂向前猛冲，谁知身下突然传来一阵拉力，让她跟石头似的咕噜噜沉了下去。 石岚一惊，忙吸了口气，在水里翻转身体向下看去，一个女人紧闭双眼，嘴里咕噜噜冒着泡，两手胡乱抓着她脚踝，正用力向下拉拽，眼看就要把她拉到河底。 石岚瞪大眼睛看着水里的女人，弯下身伸手用力去掰女人的手。 掰了几下，也不知道是女人力竭了还是她劲够大，一番努力之后，石岚摆脱女人的桎梏，重新浮上水面。 用力咳了几声，石岚深深吸了口气。新鲜的空气冲进气管，让她脑子跟着清醒许多，忽然她想起之前跟着一起落水的东西，该不会就是刚才的那个女人吧？ 石岚脸一白，忙一个猛子扎下去，连拖带拽将女人弄上了岸，然后她就只有摊坐在地，手脚发软喘着粗气的份，再看一旁被她救上来的女人这会儿正半闭着眼，歪着脑袋连连往外吐水呢。 石岚半躺着好容易把气喘匀，想着是不是该起来，先把女人弄醒，这样也好请她帮忙扶自己回去时，那个女人睁开了眼睛。 石岚大喜，刚要张口说话，不料那个女人像是见到鬼一般的挣扎爬起，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石岚傻了。 没办法，求人不如求己，石岚只好拖着步子走到离岸边不远的树根底下，裹着*的衣服，团成一团，先接受记忆。 一炷香后，石岚睁开眼睛，根本不知该怎么说自己，来之前刚被人教育不要多管闲事，结果她还是没忍住。 刚才跑掉的那个叫李春妮，是李家村有名的美人，村中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子多多少少都爱慕她，其中也包括李铁柱。 李铁柱父母早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是村里一个独居猎户觉得他可怜，收养了他，教他武艺骑射，前两年猎户也过世了，就剩下李铁柱一个人守着村口靠近林子的破房子。 李铁柱对李春妮有好感，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除了四面透风的屋子外，就只剩一把子力气，所以一直没敢表白。 李春妮一直很清楚李家村这些小子的心事，只不过她一直装傻，她心里有着自己的主意，她觉得李家村太小，以她的姿色完全可以谋取更好的姻缘，这些小子想要娶到她，根本就是在白日做梦。 终于一个雨天，她遇见了到她家躲雨的刘公子，刘公子对她一见钟情，李春妮同样对这位样貌俊朗、服饰不俗的刘公子动了心，于是半月后，她坐着一顶小轿进了刘府。 刚进府时，刘公子花言巧语将李春妮骗得晕头转向，可是没过三个月，刘公子又找到新的目标，将李春妮撇到一旁再不理了。 到这时李春妮才知道，刘府除了性情古板，不苟言笑的正妻韩氏之外，还有妾室就有十几个，更别提那些数不清的通房丫头。 刘公子新鲜劲过了，再记不得府里还有李春妮这号人物，这下她的日子变得难过起来，以往精心伺候的丫鬟婆子眨眼间消失，每天的吃食再没有可口过，寒冬里她的被子比窗纸厚那么一点，柴火木炭更是半点都无，李春妮苦挨了一年，再也坚持不住，只得她收拾当初刘公子送给她的首饰，想要偷跑出去，再谋出路。 本想着如今的刘府应该没人注意到她，谁料她才刚跑到集市就被韩氏派人抓住，强行往回拖时，李春妮抓住机会，大声求着周围人相助，可是周围人都看出情况有点不对，特别是在她的包袱散落后，里面金银掉出来时，都纷纷避走，害怕招惹是非。 李春妮求助无门心里以为死定了，张望间她无意中看到了一身锦服的李铁柱，李春妮连忙奋力挣扎呼救，哪知道李铁柱只是随意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就转身体贴的扶着身旁的原主，转入一旁的铺子。 被强行拖回刘府的李春妮连韩氏的面都没见就被关押起来，饿了没几天就死在了柴房里。 李春妮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可老天开眼，她竟然又活了，还重新回到刚进刘府，最为春风得意的时候。李春妮知道上辈子是自己贪慕虚荣，没有珍惜像李铁柱这样真正疼人的男人，特别是在临死前看到他一身绫罗，看起来过得很不错的时候，她深深后悔了，心里认定只有李铁柱能给她幸福，所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闹着回李家村，她要去找李铁柱，找自己的幸福。 可她没想到，刚回到村里，就听到李铁柱娶亲的消息，新娘子还是孤身来到这里的异乡人。 这下她不平衡了，想到那时李铁柱不理自己垂死的求救，一心照顾有手有脚的原主，李春妮哪肯罢休，她重活一世就是老天看不过她前世太悲戚，让她重新得到幸福的，现在她又怎能让人抢走自己的幸福。 于是她回到家中观察原主动向，打探到她喜欢到溪流上游人少的地方浆洗衣服，她便偷偷跑过来将原主推到水里淹死了。 石岚现在所知道的这些，是原主在水里挣扎时李春妮说出来的，许是觉得这件事太过离奇，她想要找个人来分享重生的喜悦。 清楚了整件事，石岚恨不得剁手，怎么就手欠救了这么个东西。 第18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二） 时值入夏，可傍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石岚缩在这里吹了半个时辰凉风，浑身一阵一阵打着冷战，不过好在她已经把这里情况摸清，心情也没有初来时的紧张，总算有心情收拾起岸边*的衣服，顺着记忆中的小路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李铁柱家靠近村口，可也更靠近林子，从河边到他家最少要走上小半刻钟，这会儿石岚身上还湿着，本就轻薄的衣裳都贴在她曲线毕露的身上，让她不得不远远绕开升起袅袅炊烟的房舍和远处隐约可见的人影，专挑长着半人多高野草的荒地边缘，一路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的，总算在她支撑不住时看到了记忆中那道破木板拼凑的大门。。 石岚抱了抱几近要脱手落地的木盆，强撑着拍了几下门板，人就软软的倚在门上，再也没力气动弹半分。 很快院里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拉开，石岚金星遍布的视野里闪过一道身影，她只来得低呼一声，就眼前一黑，人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再清醒时，石岚只觉头昏昏沉沉的，间或还有被人从头顶劈开的疼痛，身上还不时的发冷打着哆嗦，让她有置身冰窖的错觉。 她这是怎么了？ 石岚微微皱眉，动了动喉头，想咽口唾沫缓解下嗓子的干涩，可没想着刚一动作，嗓子就传来鱼刺来回戳扎的刺痛，激得她不自觉缩了下肩，肩膀的酸痛麻胀让她终于忍耐不住低低的叫出了声。 石岚的声音很小，也很弱，比幼犬低呜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可就是这点声响让门口蹲在地上熬煮汤药的男人扔下蒲扇，慌张的跑了进来，“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不舒服？” 男人弯下腰看着她红得极不自然的脸，关切的连声问着。 石岚看着原主新婚不久的相公李铁柱点了点头，哑着比破锣好不了几分的嗓子，嘶哑的道：“我这是怎么了？” 李铁柱掖了下她肩旁的被角，皱眉道：“着凉了。之前就跟你说伤还没好，得好好养着，你不听，偏要去洗什么衣裳，这下好了，险些伤了咱们的孩儿。” 石岚一惊，眼睛瞪得老大，“你，你说什么？” 李铁柱不自在的侧过身，躲开她不可置信的目光，黝黑的脸上闪过一抹暗红，“月份还浅，以后你多注意些。那个，你烧还没退，先躺着，我去把药拿过来，”话音未落，人急忙忙窜出屋去。 耳边隐隐传来杯瓦交碰的声音，石岚闻着熟悉的药香，脸上露出奇妙的神情，手不自觉摸着平坦的腹部。 ……这里竟然有个生命在悄悄的生长。 石岚咧了下干裂起皮的嘴角，丝丝刺痛将她神智唤醒，脑中想起不由想起另外一件事。 这么说来，李春妮不止害死原主，还害了这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无辜小生命？难怪原主希望李春妮不得好死，永远得不到李铁柱的心了。 石岚习惯性的眯了下眼，屋外李铁柱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碗汤药，走进屋，“来，趁热喝了药效才好，也能顺便发发汗。” 李铁柱将碗搁在石岚身旁，将她歪靠的身子扶正，又拿起碗轻吹两下，这才端到石岚嘴边。 石岚皱眉嫌弃的看了眼汤药，想起上一个世界喝药时必配个各色蜜饯果脯，哀叹了声，却也识时务的接过碗强忍着苦意喝了一口，有些意外热度竟然刚刚好。 石岚抬眸看了眼李铁柱，低头大口将汤喝下，嘴里的苦涩难当，让她心里不住大骂李春妮百八十遍，适才刚刚冒头的异样情绪渐渐隐灭。 李铁柱盯着石岚，看着她将药汁喝的一滴不剩才放下心，抬手又要扶她躺下。 石岚将冰冷异常的手指搭在他的掌心，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的更正他之前的指责：“这次的事并不是我的不是，昨日我在河边洗衣裳，是后面有人推了我，我才落水……” “什么？”李铁柱腾的一下站起来，一张脸色变得铁青，“是谁？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石岚抿嘴垂目，记忆中此时原主尚未见过李春妮，那么她也应该装作不识的样子，于是她看着靛蓝色的被面，双肩瑟缩了下，“我来这里不久，人都没认全，哪知道是谁，不过我瞧着她像是往村里去了，应该也是李家村的吧。” 李铁柱眉头皱得死紧，一双大手青筋直迸，想要继续追问，可看到石岚白着张脸，心有余悸的模样，他又不敢多说，只好憋着气，缓慢而又轻柔的将石岚重新安置回被中。 石岚乖顺的躺下，侧头看了眼，正好瞧见他欲择人而噬的目光，忙叫住转身要走的李铁柱，“你站住。” 李铁柱脚步一顿，侧头看她一眼，闷不做声继续朝门走去。 石岚心里着急，这会儿她还不确定李铁柱对原主的感情，就这么贸然让他和李春妮见面，给那个毒妇创造表白机会这种蠢事，她要是干了，那就真是傻了。 于是石岚肩膀微动，佯作起身阻拦却被疼痛逼得软躺回去的模样叹道：“好，相公你去吧，我不拦着你。那人心肠是黑的，不单害我，还害咱们的孩儿，若是你能就此杀了她，也算给我和孩儿报仇解恨，只是之后你便要给她偿命，日后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想必你也看不见了，正好乐得清静。” 石岚的话好像一根铁锤，将李铁柱牢牢钉在地上，半天再没动弹一下。 石岚见他这副模样，将手挪出被子，慢慢伸过去拽了拽他衣裳，低声道：“你若真心疼我，就把这事放在心里，总归人是村里的，这仇咱们总能报回来。” 李铁柱不甘的闷闷哼了声，大步走了出去，很快隔壁传来锅碗碰击的声音，石岚微笑着闭眼不语。 李家村并不大，那时李春妮浑身*从河边跑回村里，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到，李铁柱要是有心，自然能打听出来。 男人都重视自家血脉，李铁柱孤身一人久了，对血脉的承继尤为渴望，如果知道是李春妮要杀他妻灭他子，石岚也想看看李铁柱会做什么反应。 第19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三） 天渐渐黑了下来，厨房飘来一缕谷物的香气，李铁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放到炕边。 察觉到石岚又昏睡过去时，他抬手轻轻放到石岚额头，感觉她额上的高热降下来后，那紧绷成一条直线的嘴唇终于弯了些许弧度。 温暖干燥的触感将浅眠的石岚唤醒，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身旁只有些细微的声响。 一瞬间她有些迷茫，似乎身处时光交错的分叉线上，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你醒了，”低沉的男声适时将她唤醒，石岚眨了眨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隐约可以见到身旁坐着个人影。 ‘嚓’一声轻响，一缕火光照亮了不大的屋子，温暖光线中李铁柱那张菱角分明的脸映入眼帘，“媳妇，时候不早了，起来把饭吃了。” 石岚低低应了声，掀开被子，缓缓起身。睡了一觉，石岚觉得身上潮潮的，都是汗意，之前的酸痛减轻了些，虽说头依然很疼，但比那时已经强上许多。 李铁柱忙活着把枕头摞高，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又把被子严实盖到她身上，才端起温热适口的白粥，放到她面前。 石岚端起碗，低头慢慢喝着粥，脑中捋着刚刚睡梦中陆续接收的记忆。 原来原主之所以会跟李铁柱成亲，是因为原主之前就受了伤是被李铁柱所救，后来忘了事，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到这里，至于为什么会跟李铁柱成亲，石岚只知道是原主主动提出来的，至于为什么石岚倒不太清楚，不过大抵无非是为了报恩或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之后，为保全名誉的权宜之计之类的理由吧。 喝完粥，李铁柱收拾起碗筷，去厨房把锅洗了，又端了盆热水过来。 “烫烫脚，炉子上正熬着药，等会儿把药喝了，再睡一觉，明早烧就能退了，”李铁柱把盆放在地上，要过来脱她鞋袜。 “我自己来，时候不早了，你去把药端来，我喝了，早点睡，”石岚缩着腿，满脸的不自在，做过几次任务都没让男人这么服侍过，现在更不会让这个还算陌生的男人这么做了， 李铁柱应了声，听话的出去拿药，石岚脱了袜子，将一双白生生，如同白玉雕琢的玉足放入黑漆漆的木盆中，略微有些烫的程度让她咧了下嘴，水温刚好到达让她可以接受的温度，这让石岚心里有些熨帖，对李铁柱有了更准确的认知。 看似沉默易怒，实则心细体贴，很会照顾人，今天这两次接触，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关心与爱护。 虽说不知道这爱护是为了这具身体，还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过，这样就够了，男人只要付出了，就不会不在意收获。 石岚耸了耸肩，反正她是来做任务的，只要完成自己该做的，其他的她并不关心，也关心不起，她很清楚有些感情不能付，因为她根本承受不起。 门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石岚忙拿起盆边的帕子将脚擦干，急忙忙掀开被子往里缩。 李铁柱端着碗走进来，刚好看到那一抹尚未被遮盖住的耀眼白色。 李铁柱心里一颤，手跟着抖了下，碗里的汤药摇晃着溅出几滴，温热的触感让他回味起某个夜晚，他曾在黑暗中触摸过的温暖，也是在那一晚他知道了男人和女人的真正不同。 石岚看着李铁柱从进了门就愣愣的站在那里发呆的样子一阵莫名，药碗在他手里越握越紧，隐隐的她似乎都听到了茶碗碎裂前发出的哀鸣。 “药还热吗？” 屋子里四壁空空，想来家中财物不多，未免仅有的茶碗破损，石岚觉得还是挽救一下它的悲惨命运。 “啊？哦，不热了，现在喝刚好，”李铁柱被石岚这么一问，心里一阵乱跳，像是心里的秘密被人看破一般。 匆忙把碗放到炕沿上，李铁柱弯腰端起地上的水盆，火烧屁股似的蹿了出去。 石岚莫名其妙的看了眼隐入黑暗的身影，拿起汤药捏着鼻子几口灌了下去。 喝完药，没一会儿脑子就昏沉沉的，石岚歪在枕头上，半阖着眼睛，心里琢磨着日后该怎么实现原主愿望，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石岚迷糊着被屋外的鸟叫唤醒。 一转身，就看到李铁柱合衣睡在她身侧半尺远的地方，双手交握，规矩的放在胸口。石岚静静打量片刻，悄声掀开被汗水打湿的被子，轻巧下炕。 过了一夜，许是出了汗把身体里的寒气驱了出来，石岚觉得这会儿身体十分轻快，除了有些无力之外，再没有昨天那股要死不活的疼痛。 乡野的清晨格外清新，石岚站在门口吸了口夹杂着湿润水汽的清凉空气，又长长的呼出，只觉身体那股浑浊的郁气也舒了几分。 屋内，李铁柱听到动静，警觉睁开眼睛，发现身旁一空，忙一骨碌爬起来。 跳下炕，才发现尚未掩上的门口正站着他几欲去寻找的娉婷身影。 “早上凉，你身体还没好全，还不赶快回来躺着，”李铁柱汲着鞋，几步走到门口，想把石岚拉回去。 石岚转头朝他粲然一笑，指着从地平线缓缓升起的绚烂朝阳，“看，新的一天开始了。” 李铁柱不明白的看着她，石岚笑嘻嘻的摸了摸披散在肩膀的头发，转身回屋。 李铁柱学着她摸摸脑袋，摇头，一脸迷糊的去了厨房。 屋内，石岚从炕边柜子的匣子里找到块巴掌大的铜镜。 之前救人时她曾见过李春妮的长相，容貌娇媚，虽说皮肤有着被太阳晒过的麦色，可她眼角上翘，带着一抹妖娆妩媚，若是再加上她丰厚润泽的嘴唇诱惑，石岚觉得，很少有男人能抵御这种性感的诱惑。 再想到李春妮对李铁柱抱有的别样心思，要说石岚没有紧迫感，那是不可能的。 出于女人的天性，石岚迎着越发明亮的光线，细细的看着昏黄镜面中隐约映出的人影。 第20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四） 镜中女子有着一张巴掌大的心形小脸，眼睛黑亮，像是秋日里熟得透透的葡萄，鼻子微翘，显出一丝活泼，嘴唇淡粉中透着一抹白，隐隐显出些许气血不足的病态。 石岚再三打量秀美端丽的五官，心里顿时安稳了许多，原主长相出众，气质高雅，再加上这身细腻白皙的几近透明的肌肤，石岚立刻有了拴住李铁柱的底气，也明白为什么李春妮看到原主之后，二话不说直接起了弄死的心思。 男人绝大部分都是食色的动物，单靠心灵美就能让男人爱的死心塌地的不是没有，只是那是凤毛麟角，谁也不敢说自己看上的男人就有这样高的品行。 李春妮经历过刘公子那样喜爱美色的男人，深深体会了容貌的重要性。在看到原主不但拥有不输给她美貌，还有让她羡慕嫉妒的皮肤和甩她几条街的气质，李春妮彻底爆发了，也就有了她刚进这具身体的那一幕。 屋外传来一阵拍击门板的声响，石岚放下铜镜转头看去，李铁柱从厨房出来朝着门口问道：“谁呀？” “是我，你翠花婶子。” 一个中年女声隔着院门清晰的传了进来，接着是门板打开发出的‘吱呀’声，然后两人小声说了几句，李铁柱将门合上，转身回了厨房。 石岚皱着眉，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可是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人是谁，毕竟这李家村里大多沾着亲，一时也想不起到底是谁。 等了一会儿李铁柱端着盆温水走了进来，石岚拢了下散着的发丝，凑到跟前，问他：“这么早，是谁呀？” 李铁柱将巾帕打湿递给石岚，“是德运叔家的婶子。” 石岚睁大眼睛，满脸好奇的问：“我见过？” 李铁柱点了下头，“见过，之前过来吃过酒，是跟德运叔一起过来的。” “哦，”石岚将温热的帕子覆在脸上，仔细擦拭干净，将巾帕放入盆中，又道：“天才刚亮呢，她过来干嘛？” 李铁柱低头洗着巾帕，眼睛盯着水波荡漾的木盆，“婶子家闺女回来了，她想要只新鲜的野鸡给闺女补补身子。” 石岚眯眼打量浑身不自然的的李铁柱，心里清楚能让他不敢看着自己眼睛说的人，也就只有从前他有过心思的李春妮，这个翠花婶子估计就是李春妮的娘。 石岚脑中闪过一丝警醒，这个李春妮心理素质很强大嘛，昨天才害过自己，今早就派她娘过来打探虚实，想来她该是还存着后招。 “那相公今天要去林子打猎了？”石岚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看着李铁柱，粉嫩的樱唇微嘟着，好像在撒娇。 看着她这副模样，李铁柱喉咙有些痒，嘴巴干得厉害，昨晚惊鸿一瞥的那抹白又在眼前晃动，未曾纾解的干渴又涌上心头。 石岚见他直勾勾好似饿狼般盯着自己，不由嘴角微翘，恍若葱白的手指牵上他的衣摆，轻摇着，“相公，我在跟你说话呢。” 李铁柱被她拽得心晃神摇，一颗心好似坐在摇篮里，晃悠得他整个人都酥了。 “恩，要去的，”只说几个字，李铁柱就已浑身冒汗，手心里更是*的。 石岚得到答案，将手放开，重新对着镜子梳拢头发。 感觉衣襟上的重量一轻，李铁柱有些失落，觉得心里忽然轻了许多，似乎少了点什么，不觉伸手拽了下衣襟。 几下将长至腰际的头发高高束起，石岚起身朝外走。 李铁柱跟在身后，问她，“媳妇，你要去哪儿？” 石岚转头瞟他一眼，“给你做饭啊，等会儿带上，晌午时候吃。” “不用，昨晚还剩了两个饼子，等会儿我带上就行，”李铁柱忙伸手拉她，感受到她柔软冰凉的指尖，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放轻了几分力道。 石岚转头看他一眼，也没坚持，她心里清楚，这里的灶台她还不会用，做饭什么的还是等李铁柱走了，她自己慢慢琢磨吧。 “那行，我去给你包上，猎到野鸡就早点回来，晚上我等你吃饭，”石岚说着便要抽出被温热包裹着的手指，却没想抽了两下都没抽动。 李铁柱察觉她的动作，虽然不舍也只得放开。 吃过早饭，送走了李铁柱，石岚将屋子重新归置一遍，开始修炼起了法诀，很快一股熟悉的暖意顺着体内的经脉缓缓游走，一股暖意慢慢充盈四肢百骸，温暖了她冰冷寒凉的身体。 傍晚，石岚费了好大劲才升好火，开始和面准备晚饭。 之前做任务时，石岚也曾自己单独住过，些许寻常的饭菜，她也能做上几个，虽不敢说味道极佳，但入口还是可以的。 天色擦黑，李铁柱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了进来，一进院就被飘来的香气惊了一跳。 石岚听到动静，将头从厨房探出，瞧见是他便道：“回来了，快去吸收，饼马上就好了。” 李铁柱呆了呆才醒过神，虚应了声，将手里提着的一串野鸡和背上搭着的两只兔子扔到地上，自己屁颠屁颠的去舀水洗手去了。 没一会儿，石岚便把热腾腾的青菜粥和烙得酥脆的杂面葱油饼端上了桌。 李铁柱端着碗喝了口热乎乎的菜粥，心也随之被温得暖暖的。 自从收养他的猎户过世，李铁柱就一直自己照顾自己，每次打完猎回来，家里冷锅冷灶，想要吃饭就得忍着身体的沉重，自己动手，本以为以后就这样了，他也习惯了。 可没想到一次好心救回的人让他生活起了变化，家里变得有生气了，日子也过得有了盼头。 还有就是……李铁柱目光溜到石岚的腰腹处，嘴角裂开，以后他也有子嗣了，他这一支也算后继有人。 石岚摆碗筷，抬眼看他笑呵呵的模样，娇嗔一声“傻样，”然后夹起一块油光四溢的烙饼放到他碗里，“快吃。” 李铁柱响亮的‘嗳’了一声，低下头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第21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五） 吃过饭，李铁柱抢着收拾了碗筷，又在锅里烧上水，然后提着只野鸡出了门。 石岚靠着院门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色的背影抿了抿唇，这次去他应该能和李春妮见面了吧？ 她也很想知道李春妮会怎么做。 要知道，她可是从早上起来就在一点一点潜移默化着李铁柱，虽说时间有点短，可她相信李铁柱不会被李春妮打动，至少这次去不会。 月亮渐渐爬上树梢，石岚点上蜡烛，坐在灯下补着今天李铁柱出门刮破的衣裳。 李铁柱回来时正好看到她倒映在窗户上温婉娟秀的影子，那一刻他的心平静祥和，就好像远游的孩子找到了家的温暖。 李铁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才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这些东西先放一放，晚上做针线太费眼睛了，”李铁柱将她手边的针线篓子挪开道。 石岚抬头看他一眼，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笑道：“不打紧，这儿有几个小洞，两下就补好了，明天浆洗一下就看不大出来了。” 李铁柱看着石岚还有些苍白的脸，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忽然开口道：“翠花婶子的闺女也病了，说是掉到河里着了凉。” 石岚就着灯光缝好最后一针，贝齿轻咬将线头咬断，道：“那可真是巧，我也是掉到河里发了热呢。” 李铁柱的脸上闪过阴晴不定的神色，转瞬又变得坚定坦荡，“不是巧，媳妇，昨天推你下河的就是她。” “谁？”石岚迷惑的看他，“你说翠花婶子家的闺女？我又不认得她，她干嘛要害我？” 李铁柱高大的身体一僵，黝黑的脸上极快的闪过一抹红，“因为……” 他支吾片刻，迟迟说不出个所以，最后干脆一闭眼，大声道：“因为她后悔当了刘公子的小妾，她想回来跟我过。” 石岚蓦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提高音量，“就为了这个，她就要杀了我，就要害死咱们孩儿？” “是，”李铁柱低低的回了声，语气里满是无力。 “那你什么意思？”石岚放下手里的衣裳，坐正身体，一脸严肃的抬头看他。 李铁柱躲闪着不看石岚眼睛，半晌才道：“我……我打了她，跟她说不会跟她好，还要她不准再找你麻烦。” 石岚定定看着他，一言不发，心里觉得一阵憋气。 许是她的眼光太有压迫感，李铁柱的头越垂越低，石岚只能看到他乌黑浓密的发顶和他紧紧绷着的下巴。 “媳妇，小时候我在林子里打猎，被毒蛇咬伤，春妮救过我一命，我……” 良久，李铁柱磕磕巴巴的说出原因，“我知道这么做，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是我愧对你们娘俩，”说着他偷眼看她，可怜巴巴的喊她，“媳妇……” 他想告诉她，他心里认定的人是她，他觉得这下跟春妮扯平了，以后绝不会让人再欺负她，只是这一次要委屈她了。 这些话在他心里反复转了几圈，可是看着石岚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睛，李铁柱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 石岚看他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心知这件事不能逼得太狠，可就这么便宜放过他，她心里又不甘。 “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也不是不行，她救了你一命，现在我拿两条命抵给她，绰绰有余，”说到这儿石岚顿了顿，目光变得忐忑，“只是那个春妮既然敢做出害我性命的事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她要是再做出什么事伤了我和孩子，那你说该怎么办？” 李铁柱看着石岚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难掩的惶恐，再瞄到她杨柳一般的细腰，咬了咬牙，眼中极快的滑过一道狠色，“媳妇放心，以后她要是敢动你半个指头，我豁出命去也绝不会放过她，总归不让你们再受委屈就是了。” 石岚微微一笑，转身去铺被褥，虽然没说什么，但态度很明显是相信他的。 李铁柱见她就这么轻轻放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之余，心里也多了份被亲近之人信任的肯定，一时间心里真是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熄了灯，李铁柱侧头看着身边平躺的石岚一会儿，忽然凑过去，将脑袋靠在石岚耳边，低声道：“媳妇，谢谢你。” 石岚动也不动的闭目不语，李铁柱见她没有动静，忽然抬头在她脸颊亲了下，然后不等石岚反应，人就‘嗖’一下子缩了被子里，再不肯露出脑袋。 石岚抬眸看了眼裹成球的李铁柱，心里暗暗发笑，就算长相再怎么成熟，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少年。算了，有些事还是慢慢来吧。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石岚的肚子已经略微鼓起了个弧度，李铁柱对她更加着紧许多，平日里只许她在院子里走动，时间久了就赶忙扶她去休息，生怕她累着，更别提洗衣挑水做饭这样的活计，他是怎么也不肯让她沾上半分。用他的话说，媳妇身子弱，得养好了将来才能生个大胖儿子。 石岚对他的做法很是无奈，跟他说又说不通，没办法，她只好趁着他去打猎的空档寻些事情做，可每每都发现李铁柱早已提前把她想要做得事情做完了，甚至就连她的午饭，李铁柱都在出门前做好，只等她饿的时候热一下就行。 石岚幸福的苦恼着，却也乐得享受这种被人放在心尖疼宠的感觉。 此时远在镇上的李春妮却已陷入与刘公子那些妻妾明里暗里的争斗之中，重活一次，她早已不像从前那么傻气，经过她一番刻意的讨好，刘公子喜好猎奇的心性被她充分满足，更逞论她还在床笫间软语娇嗔，曲意逢迎。 刘公子素喜女色，李春妮的反应让他很是新奇，这样一来二去，刘公子竟被她提起兴致，直到现在也还没对她丢开手，如今李春妮可是刘家所有妾室里面过的最好的一个。 李家村中，石岚一直在等李春妮的后招，可是等了一个来月，除了听说她回到县里之外，再没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久而久之，石岚也就放下了这份心，反正李铁柱现在提起李春妮就一脸冷漠厌恶，她也没必要在生产之前再为这个女人费心。 第22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六） 不知不觉入了秋天，石岚琢磨着最近该跟李铁柱去趟县里，这段时间她的肚子涨得飞快，从前那些衣裳有些紧了，另外李铁柱的衣服有两件也小了，她想去买些布回来，给两人都做件衣裳。 当晚，吃过晚饭，石岚拾掇好床铺，坐在炕边摸着隆起的肚子，柔声道：“相公，明天我跟你一块去县里吧。” 李铁柱正背对着她擦拭弓弦，听到她的话，宽厚的背脊微微一僵，想起最近村里流传的那些话，沉默了下来。 石岚低头盘算完明天要买的东西，见李铁柱没说话，以为他没听见，就又说了一遍。 李铁柱也知那事瞒不了她多久，可他还是想尽可能拖延几天，“媳妇，你身子重，还是别跟着我来回折腾了。这样你告诉我想买什么，明天我一准帮你带回来。” 石岚自从那次落水之后就一直没怎么出门，特别是这段时间，李铁柱恨不得把她拴在家里，因此她不知道，村子里不知何时起忽然传出她是大户人家逃奴的传闻。 翌日清晨，李铁柱再三叮嘱她把门闩好后，依依不舍的离开家门。 石岚好笑的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扬声问他，要是不放心，就让她跟着一起去好了。 李铁柱一听她这么说，连忙转回头，一双长腿迈的飞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石岚见了不禁笑得满眼灿烂，真是个实心眼，她就那么一说，他倒是当真了。 笑过后，石岚倒也听话的闩好门，回到屋里。 这段时间她一直修炼法诀，原主这具身体实在太弱，要想平安熬过生产那一关，单凭这里落后的医疗技术有些困难。 经过几次任务，石岚隐隐觉得鸣霄给的这套法诀不光可以增强神魂，它对身体也有好处，只是这好处并不明显，要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才能稍稍感受一些，不过对于这会儿的石岚来说，好处有一点是一点，总比没有強。 修炼了两个周天，外面隐约传来男人说话声，间或还大力拍击门板的声音。 石岚皱紧眉头，起身向外走了出去。 李铁柱的家周围并没有人家，平常除了鸟鸣虫叫，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她来到这儿这么长时间，除了买猎物的就再没有别人登门。 “谁呀？”石岚站在院中，扬头朝着门口喊道。 外面交谈的声音静了一瞬，一个女声透过门板传了进来，“铁柱家的，官府来了人，说是要查户籍呢。” 石岚眨了眨眼，心说还挺严密，不过查户籍这种事不是里正干的活吗？怎么还要劳动官府的人来查呢？ 心里虽有疑问，石岚还是把门打开，一个身穿衙役制服的壮年汉子手扶悬在腰间的长刀，满脸审视的盯着她，“姓名，籍贯，家里还有什么人。” “官爷，您这是……，”石岚觉得情况有点不对，贸然回答恐怕讨不着好，因此她转着一双妙目看向衙役以及立在他身后的两个有些年纪的汉子，至于那个擦脂抹粉跟李春妮有着三分相像的妇人，石岚直接无视。 许是见到石岚怯怯的，被吓得不敢说话，衙役身后其中一位深青色短褂，腰别旱烟袋的老汉笑呵呵的上前半步，“铁柱家的，前两天有人到县里报了官，说这里是有逃奴，这不，县里的官爷重视，过来查问一下，你别怕，官爷人很和气，你有什么就说，官爷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石岚听出了他的意思，低低应了声是，缓缓将自己和李铁柱的名字报了出来。 衙役板着脸将名字记下，正要查问她籍贯时，就见石岚扶着腰际脸色发白，嘴里发出低低的痛呼，眼看就要躺倒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向后退了两步，看着身旁跟石岚说过话的老汉，“里正，这是怎么回事？” 被衙役称呼里正的老汉脸色冷凝，嘴里却不打磕巴的回着衙役问话，“铁柱家的前段时间揣娃的时候落过水，想来是胎没坐稳，我看还是赶快让她回去躺着。德运家的，你去找个大夫过来瞧瞧，德运你去找找铁柱，让他赶快回来看着她媳妇。我带着官爷再去其他家看看，总得查问清楚才行。” 里正说话间就把身旁虎视眈眈的两人打发出去后，又趁人不注意朝石岚使了个眼色，这才带着衙役进了村。 石岚哎呦哎呦叫了几声，见人走远了，赶忙把门关上，心里开始琢磨起到底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官府怎么会派人到这儿查起户籍来了，而且还是越级查访，这很不正常。忽然间，石岚想到销声匿迹许久了的李春妮，莫非是她嫌自己日子过得太清闲，特地弄点事端，给自己找不痛快？ 想到记忆中李春妮推原主下水后的癫狂，再加上今天陪着过来又是李春妮的爹娘，石岚觉得自己真相了。 推断出这一点，石岚这下可气着了，心说本想让你先快活些日子，你自己反倒赶上来找死，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傍晚，李铁柱急忙忙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将装满东西的背篓扔下，疾步跑向屋子，“媳妇，媳妇，你……”怎么样了？ 石岚听着他连声呼叫，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喊什么喊，我这不是在这儿呢嘛。” 李铁柱看着石岚好端端坐在炕边的模样，喉咙里的后半句就那么噎了回去，一张焦急紫涨的酷脸立刻露出笑容，“媳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说着歪歪蹭蹭的过来想要抱她。 石岚一扭身，躲过他的熊抱，拿眼狠狠横他，“少在那儿装模作样。你跟我说，查抄逃奴是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石岚说话都是慢声细语，温柔和顺，娇娇弱弱的，这样蓦然变了脸的模样，让李铁柱愣了愣，低下头，不敢作声。 石岚脸色一变，刚才她本是想诈一下，看他知不知道逃奴这事，这会儿看他怔愣不语的模样，她就是孕期再傻也琢磨出不对了。 第23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七） “好哇，原来这事你早就知道，还一直瞒着我，”石岚眼眶一红，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蜿蜒流了下来。 李铁柱立刻慌了神，想要过来给她擦泪，却笨手笨脚，将她细嫩的肌肤擦得红了一片。 石岚扭身躲过他的手指，回眸瞪他一眼，抽抽噎噎的道：“亏你之前还说不让人欺负我，现在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你呢？你做了什么？我看都是哄我玩呢。” 李铁柱脸上顿时一热，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不过对石岚的指控他是不认的，“媳妇，这回你可说错了，谁说我什么都没做，这段时间我一有空就往里正家跑，你以为我是过去闲聊的吗？” 石岚想起今日里正明里暗里的帮忙，收了眼泪，转头问他：“那你说说，你都干了什么？” 李铁柱挺了下宽阔的胸膛，直起刚才塌下的腰身，道：“前段时间我听到村里传你的谣言，我暗中打听几天，发现最开始传瞎话的是翠花婶子。” 石岚拿眼横他，意思十分明显，都是他这个男祸水惹的祸。 李铁柱不自在的咳了声，继续老实交代，“我本想着痛揍她家男人一顿，可是后来一想，那样不行。当初我救你的时候，村里也有人看见，你记不得从前的事，又没有户籍，我担心打了他，把事闹大对你不好。所以我就去找了里正，求他给你落户籍，完后我再去打得他满地找牙。” 石岚抿嘴，压着不断涌上来的笑意，妙目微挑，“你到是机灵。” 李铁柱嘿嘿傻笑两声，继续道：“里正说单独给你落籍有点麻烦，想等着你生产时跟着孩儿一块落，我一想也行，这事也就搁下了，没想到倒让这些小人捡了机会，告到了县衙，里正来不及通知我，所以……” “所以今天就来查问我了，”石岚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嗔怪的瞪他。 李铁柱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乖乖耷拉下脑袋，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石岚哪里舍得真跟他生气，刚才作态不过是让他长点记性，别什么事都闷在肚子里，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不过转念想，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难怪这段时间他看她看得紧，原来是担心她被村里的流言蜚语伤了神。 石岚嘴角微弯翘起一抹弧度，还真是难为这个实心眼的傻小子了。 话说开了，两人亲热坐在一起，看了会儿今日买回来的零碎东西，熄灯睡了。 夜色清凉如水，李铁柱在外面赶了一天的路，早就累了，躺倒炕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石岚静静看着头顶的房梁，脑子转得飞快。 李春妮日子过得不错啊，还有心思玩这种把戏，看来要给她找点事干，让她重温下水深火热的感觉。 翌日清晨，李铁柱照例出门打猎，时下已快入秋，他必须尽可能多的打些猎物，一来多买些家中嚼谷，毕竟家里以后还要再添张嘴，二来得多攒些银子，开了春，石岚就要生了，到时候使银子的地方也就多了。 石岚含笑目送李铁柱走远，便锁了院门，绕着小路去了隔壁刘家村。 李春妮在河边发神经时曾说过，刘公子还有个小妾是刘家村的，石岚回想了下记忆中的情景，微微一笑，想来那小妾有些手腕，李春妮说起她时可是咬牙切齿的呢 夏日的清晨阳光有些烈，石岚走得满身薄汗，才将将到刘家村的村口。 虽然不知那小妾姓甚名谁，可她知道那小妾有个哥哥是个木匠，这里的村落都不大，近邻几个村最多就只有一个木匠，石岚顺着村口一路向里，很轻易就找到了那位木匠。 一个时辰后，石岚心满意足的拎着一个雕刻精致的妆匣走在乡间小路上。 想起刚才她面授机宜时，那个木匠心领神会的模样，石岚笑得眯起了眼，有其兄就有其妹，刘家的那个妹子想必也是一点即通的性子，若是再得了那些主意相助，想来必是如虎添翼了吧。 想想日后李春妮的日子，石岚偷笑的给她点根蜡，希望她命够长，能够挨到她生产过后再去收拾她。 一路悠哉的石岚晃晃悠悠往回走，转过村口，远远的就看到一辆平顶宽厢马车停在她家那个破烂的木板门前，车边还有个衙役制服的官爷恭敬立着，像是在跟车内之人交谈的样子。 石岚提着妆匣闪到树后，躲在后面偷看。 村口，里正一脸仓皇的跟着一名衙来到车边交谈几句。 随后，一个青色长袍的青年撩开车帘，走了下来，缓步走到破旧的院门，轻抚门板，头微微垂下，神情似乎有些伤感。 石岚觉得事情发展有点不对，来人不像是抓自己的，倒像是过来串门的。 想了想，她整了整衣摆，顺着小路娉婷走了过去。 “请问几位可是有事？” 石岚的话音刚落，那名青衫男子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突然转过身，面上的神情让石岚不自觉退了半步。 “小妹，”男子白皙清俊的脸庞激动的泛红，可是看到石岚疏离戒备的看着他时，灿如星子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 “小妹，是我啊，我是你大哥，”男子定了定神，双手紧贴身侧，生怕惊吓了石岚一般，只是微微前倾的身躯泄露了他难抑的情绪。 石岚皱着眉，仔细打量男子，秀气的眉眼是她熟悉的，跟她每日在镜中见到的极其相似，男子的唇有些薄，带着几丝坚毅和倔强，石岚的唇形与他相似，却又比他柔和，虽然同样不厚，但却菱角分明，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媚。 看着跟自己有着四五分相似的男子，石岚稍稍放下些戒心，看了眼恭敬立在一旁不敢言语的里正，石岚试探的问道：“你是谁？” 男子微微苦笑，解开领口的盘扣，拽出一块温润洁白的玉牌，递给石岚。 石岚低头扫了眼上面雕得龙飞凤舞的‘峦’字，抬手将挂在脖子上刻着‘岚’字的白玉牌缓缓对了上去，两块玉牌严丝合缝，丝毫不差。 “这是……”石岚惊疑不定的看着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子看了看身旁众人，含笑道：“小妹，为兄有些话想要单独跟你说。” 石岚会意，赶忙上前将门打开，迎着男子一同步入院内。 第24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八） 太阳渐渐西沉，石岚笑吟吟的将石峦送到门口。 石峦巴着门框，迟迟不肯动弹。 石岚一脸黑线的看着可怜巴巴的石峦，无奈的道：“大哥，我不是说了明天一早就跟相公去县里找你嘛。” 石峦眨着跟石岚极其相似的黑眸，做最后挣扎，“小妹，就不能今天一起回去吗？你大嫂已经收拾好房间，就等着你回去呢。” 石岚暗暗翻了个白眼，跟他走了，她家那个傻小子回来看她没了还不得疯了呀。 再说她还带着任务呢，要是让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她是知县亲妹这件事，李铁柱那个一根筋的家伙还不知道要怎么胡思乱想呢。 “大哥，你忘了，如今我已经出嫁了，哪有一声不吭直接跑回娘家的道理，”石岚说着抬手去推石峦，直到把他推到马车边才道：“好了，赶快回去，嫂子还在等你。” 石峦瞪圆眼睛，委屈的看着石岚，心里的失落无法形容，他乖巧温柔的妹妹眼里心里最重要的再也不是他这个英明神武的哥哥了。 石岚看着他这副急需顺毛的表情极其无语。 大哥，旁边还有人呢，能不能注意点县官大人的形象啊！ 好容易把石峦劝走，石岚看着一旁震惊的已经傻了的里正，干笑两声，“叔，您还有事？” 里正被石岚惊得从原地跳起来，表情恭敬非常的鞠了一躬，“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从前冒犯小姐了，还请小姐大人大量，宽恕小老儿。” 石岚被他弄得一愣，回过神时只觉得好笑，“叔别这么说，您是铁柱的表叔，也就是我的表叔，哪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我还要谢谢您这段时间的关照呢。” 一番话说得里正心里暖呼呼的，直道自己英明，没跟着李德运那一家子作孽。现在看看，好人有好报，这不就跟知县老爷攀上亲戚了。 石岚笑着又捧了两句，将里正乐呵呵送走。 回到屋里，石岚坐在桌前不自禁呵呵乐了起来。 如果李春妮知道李铁柱之所以锦衣华服都是因为原主的关系，那她还会那么执着的一心要跟着李铁柱吗？ 石岚觉得，恐怕不会。 李春妮之所以对李铁柱产生执念，无非是临死前看到他不但发达了，还对原主爱护有加，对比薄情的刘公子她心生所生的悔意并不是单单因为错过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好男人，而是觉得自己错过了陪着这样的李铁柱发达的机会，进而错过了她本可以轻易享受的荣华富贵，所以她才会一重生就回到李家村，还丧心病狂的杀害了原主。 石岚把玩着玉牌，含笑望着虚空，或许她该找个机会去刘府转转，让李春妮真切体会下，再次眼睁睁坠入死亡的恐惧与绝望。 门外传来几声沉稳的脚步，石岚起身翩然将门拉开，笑盈盈的看着匆忙赶回的李铁柱。 “相公，”石岚袅娜走到他身前，伸手环住他的腰身，“相公，你可回来了。” 李铁柱生性老实，从来都是循规蹈矩，自从石岚有了身孕便一直谨守大夫的交代，石岚进入这具身体这段时间，两人最亲密的还是那时他情不自禁的一吻。 因此石岚这一抱，惊得李铁柱慌忙左右看看，一张脸腾的涨红，本就不善言辞的嘴笨得只会说，“媳妇，回屋去，别让人看见。” 石岚将头埋在他带着血腥汗味的衣衫中，不理他似推非推的大手，声音透过衣服震颤着他的肌肤：“相公，今天我家里人找来了，”立刻，石岚感觉到手下纠结有力的肌肉一紧，头顶半天都没一点动静。 石岚用力收紧手臂，狠狠抱了下李铁柱，松开手，抬头看他。 李铁柱眼珠乱转，嘴唇微微有些发抖，慌乱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岚低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端了盆水过来，“先来洗洗，等会儿我细细说给你听。” 李铁柱呆呆应了声，将手直直伸进盆里，一动不动。 看着神魂仿佛离体了的李铁柱，石岚只好拧了帕子，将他满是汗渍的脸和他带着薄茧的大手一一擦洗干净。 然后拉着他返回屋中，将今天从石峦处听来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 原来石岚出身京城世家大族之一的石家，因为家中嫡母面甜心苦，对姨娘早逝的兄妹两人极为苛刻，石峦通过科考外放到这里做了官，嫡母为了压制他，要将娘家侄女许配给他，石峦不肯，娶了恩师之女，嫡母深恨在心，趁着石峦上任便要将与他一母所生的石岚许给一个老头子做妾，石岚性子同石峦一样，都是倔脾气，哪里肯乖乖就范，于是说动奶娘和她儿子带着自己去找石峦，半路上遇到劫匪，奶娘母子豁出性命拖住了劫匪，而石岚在逃亡中受了伤，失去了记忆…… 听完石岚的讲述，李铁柱双手紧握，似乎在强自压抑着什么。 石岚将手搭在他温暖结实的手臂上，柔声道：“大哥知道你跟我的事，想要见见你，明天一早我们去县里，好吗？” 李铁柱侧头看了眼石岚，又慌忙将头低下，眼里忽然一点晶亮极快的滑过。 石岚一惊，忙低头看他，“相公，你，你怎么了？” 李铁柱动了动喉结，努力让声音不那么哽咽，“媳妇，你找到家人，是不是咱们就要和离了？” 石岚被他说得迷糊，根本摸不着头脑，“相公，你在说什么呢？咱俩过得好好的，为什么和离？” 李铁柱抽了抽鼻子，将泪意压下，低声道：“媳妇你家里那么厉害，你大哥又是知县，他怎么会让你嫁给个穷打猎的，明天我见了你大哥，他肯定会让你跟我和离，不让你跟我过了。” 石岚被他奇怪的理论说得笑了起来，“相公，你真可爱。” 李铁柱瞪着眼睛，气鼓鼓的看着她，觉得自己这么严肃跟她说自己的想法，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石岚眉眼弯弯，拿起他的大手放在渐渐隆起的腹部，让他感受这种奇妙的触感。 “相公你放心，我哥人很好的，他是不会舍得自己的外甥没有父亲的，还有……我也不舍得离开孩子他爹呢，”石岚说着说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红着一张小脸，将头低低的埋了下去。 李铁柱这是头一次听到石岚说这么动听的话，一时间胸中激荡着澎湃的浪潮，一下一下的拍击着他的心口，让他眼中也忍不住荡起涟漪，水汽蔓延着即将决堤。 “媳妇……”李铁柱紧紧握着石岚的双手，握住他此生唯一的幸福。 第25章 落难小姐的枉死（完） 翌日清晨，石岚跟着李铁柱来到县衙认亲。 石峦带着局促不安的李铁柱去了书房，石岚则跟着嫂子柳氏叙了会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 吃过饭，柳氏想留石岚在这里住几天，石岚担心李铁柱不适应，推辞一番，吃过晚饭，约了过几天再来之后，就坐着马车跟李铁柱回去了。 又过几日，石峦挂念妹子，不想她离得太远，就在县里另外置办个了宅子，派人接两人过去。 石岚跟李铁柱商量了下，李铁柱虽说有些不愿，可是想到媳妇来年就要生产，他一个男人对这些完全不懂，还要靠她兄嫂照应时，便也爽快答应下来。 两天后，石岚这对夫妻就带着家当搬进了距离县衙不远的二进宅子里，同时李铁柱也正式走马上任，当了县衙里的衙役，吃上了朝廷的薪俸。 解决了生存的基本问题，石岚挺着日渐沉重的肚子去了刘府，拜访韩氏。 刘家在县里交友甚多，自然听说了县令寻亲之事，内宅里，韩氏听闻石岚到访，赶忙扫榻相迎。 石岚笑吟吟的跟她寒暄半天，先是夸奖刘府景色优美，花木造型别致，又赞府里陈设精巧雅致，屏风摆件绣得好似活物。 韩氏陪着笑应和着，心里却是惴惴。 这任知县上头有人撑腰，家里也不缺少金银这些浊物，她们刘府面子小，平常想要巴结都找不到机会，又哪里敢得罪。 石岚身为他的亲妹，平日里深居简出，寻常邀请不来，今日特地驾临刘府，又百般夸赞，韩氏虽没多少见识，可也知道她不是单为夸奖刘府来的。 刚开始，韩氏是以为她是来揽财的，谁料几次说要送她物件，她都坚决婉拒，就连一个嵌了金丝的把玩小件都推脱了，不肯收。 韩氏这下糊涂了，根本搞不清楚石岚的真正来意，直到石岚闲聊着说她曾在李家庄住过些时日，韩氏灵机一动，觉得自己隐隐摸到脉路了。 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韩氏命人去将同样来自李家村的李春妮叫来，心里却在暗自思量。 按说像刘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妾室本就应该每日早晚过来请安，韩氏从前也是这个规矩，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府里的这些小蹄子们个个都不安生，每日里吵吵闹闹的没个消停，韩氏觉得烦了，就打发她们呆在自己的院子，没事不许出门。 本以为这下定是便宜了那个惯会讨爷们欢心的李春妮，可没想到得宠的反倒是那个挑事冒尖的张英莲，韩氏对此有些惊奇，却也乐得看个笑话，反正刘公子没长性，得宠失宠的，不过转眼的事。 不过看着气定神闲吃着甜水的石岚，韩氏忽然有点看不准了，是不是她要改变一下对待李春妮的态度。 韩氏心里百转千回，门口丫环来报，春姨娘过来请安。 听着丫环报出的名号，石岚一口甜水险些喷了出来。 韩氏挺直腰板，脸上习惯性的带着冷淡，“让她进来。” 石岚笑着朝她点头示意，视线转而投注到了门口。 韩氏身在大宅，每日里最多的就是揣摩人的心思，石岚本是无意的一眼，却被她解读为警示，忙收了惯常摆出的大妇姿态，白净圆润的脸上露出和气的笑意。 李春妮走进屋内，按照规矩屈膝行礼之后，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低头默立。 韩氏讨好的看了眼石岚，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变得柔和，“春姨娘，听闻你出身李家村？” 李春妮捏着一方桃粉色巾帕，恭敬回道：“是，太太。” 石岚捡了块切成适口小块的蜜桃放入口中，微眯着眼睛咽下鲜甜多汁的果肉。 韩氏嘴角绽开，似模似样的点了下头，“李夫人也曾在李家村小住，听闻你是那里的，便想叫你过来见见。还不快去见过李夫人！” 韩氏说完便将眼睛转向石岚，似乎想要借机查探她的态度。 石岚对大宅门这些伎俩门清，况且她也不在乎韩氏的这种打探，她的目标是李春妮，只要看到这个毒妇过得不好，她就安心了。 李春妮听了韩氏吩咐，款步上前一步，目光低垂，盯着石岚垂在地上的裙摆，屈膝一礼，“见过李夫人。” 石岚放下手里的银勺，转头戏谑的看着她，“免礼。” 李春妮抬眸看到石岚，一双满是妩媚之气的眼睛瞪得老大，石岚看着她脸色煞白，周身打颤的模样，心情瞬间好极了。 微蹙秀眉，她上下打量了李春妮一遍，转头笑着跟韩氏道：“李家村水土倒真不错，养出的女子都与旁处不同。” 韩氏抽了下嘴角，虽然石岚从头到尾都是笑着说话，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哪里不对劲。 石岚也没想她回话，又道：“说来这位姨娘我看着眼熟，倒好像是我曾在李家村河边救起的那位女子。” 李春妮不敢说话，只用力咬紧下唇，头压得低低的，掩饰那对恨得已经充血的眼睛。 石岚摸了摸肚子，脸上先是闪过柔和的笑意，接着又嘲讽的看着李春妮，道：“说来也是巧，那日之后我便有了身孕，想来也是好人得了好报吧。” 石岚的话犹如一股导火索将李春妮深深压抑的不甘、怨怼、恨恼，完全引爆了出来，她恨李铁柱狠心，断然拒绝她含情脉脉的表白，怨石岚不死，死乞白赖的站着李铁柱的妻位，同样她也不甘，自己重来一次凭什么还要看着石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身旁有丫鬟端着茶盏过来，李春妮陡然恶从中来，伸脚拌了过去。 小丫鬟不防有人使坏，立时歪斜着身子，带着手里滚烫的热茶直直的倒向石岚。 石岚近来一直勤加修炼，五感的敏锐早已远超常人，早在李春妮动作之初，石岚便已起身，远远躲到一旁。 反倒坐在不远的韩氏被四处飞溅的热茶烫的咧了下嘴，想要发火，却碍于石岚在场，只能咬着后槽牙，强自忍着，只是她那眼神，恨不得活吃了李春妮。 石岚看完这出闹剧，笃定得罪了韩氏的李春妮日子只会更不好过后，拢了拢轻薄的袖子，打道回府。 临走前，她还坏心的提醒韩氏，府里女眷众多，围墙什么的还是要多加修葺，免得给了宵小可乘之机。 看着韩氏连连应声，石岚心满意足的到哥哥家蹭饭去了。 第26章 媵侍的一丈红（一） 出了心头恶气，石岚开始专心养胎，一连几个月她都窝在家里，不肯出门半步，柳氏几次派人来请，都被石岚挡了回去，石峦许久不见石岚，柳氏见他担心妹妹，只得亲自上门探望。 柳氏来到石岚这里，两人寒暄几句，柳氏拿出刘家赔礼的养胎膏，称是刘家托她来做个说客，让石岚不要介怀。 石岚这才想起李春妮，等到柳氏走后，就派服侍她的婆子出去打探，没多久，石岚就听到了李春妮的近况。 这位姨娘现如今过得连最低等的丫鬟都不如，前段时间倒还好些，只是挑全府用的水，洗全府上下的衣裳，再被那些刁钻的丫鬟婆子差遣，做些活计，日子苦些，倒也不算太过艰难。 可也不知是不是她倒霉得喝凉水都塞牙，三天前做活一个不慎伤了腿，李春妮得势时张扬跋扈，进府这么久也没积累一星半点的人脉，这会儿上头主子刻意为难，府里的下人自然不会多事，所以直到现在也还没人找大夫给她医治。 那个把这事告诉婆子的下人说，每天夜里都能听到她凄惨的哀叫，极是渗人。 听完这些，石岚微微一笑，这样也好，总归让她走上相同的命运，只是这一次她没那么好命的饿死。在这样半冷不凉的天气，眼睁睁看着伤口一点点溃烂，发炎，一点点烂掉的日子很是难熬吧。 转眼冬去春来，石岚赶在迎春花开之时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李铁柱高兴的找不着北，洗三时摆酒广宴宾客，刘家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当日，韩氏对着镜子整理华服，掐着时辰准备出门，一个垂髻丫鬟匆忙来报，“春姨娘怕是不成了。” 韩氏抬手扶了下隐在鬓发之间的金簪，不耐烦的嘀咕了声‘晦气，’命管家随便裹卷席子处理之后，踏上马车，赶着去赴增光添喜的洗三宴去了。 飘忽离开这具身体，石岚有些怅然若失，看着眼前飘散着稀薄雾气的空间，久久没有言语。 不远处，鸣霄见她失神的模样，下意识看了下空无一物的右侧方，察觉那里早已没有昊泽的身影，心里不禁腹诽了句矫情，明明就很在意，偏偏人来了，他却躲起来不见了。 “这次任务完成很好，许愿人很感激你，为了谢谢你帮她生下孩子还帮她找到了家人，她委托我送给你一份祝福。” 鸣霄的话让石岚立刻将残留的情绪抛开，理智重新回归，“祝福？这对我有什么用？” 鸣霄抬了下前爪，一道金光好似水波将她笼罩，随即如烟雾般消散，“这道祝福可以增加些许运势，那些能够重生或者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人大多都拥有极高的运势。” 石岚明了的点了下头，随即动了动身体，除了刚才浑身一暖之外，再没有什么感觉了。 鸣霄瞥了眼蹙眉狐疑的石岚，毛爪一扬，只见安放在石岚手心里的石头慢悠悠的飘向不远的石台，那上面还有几块石头，那是石岚之前做任务时拿回来的。 “接下来要继续还是休息一会儿。” 石岚微皱了下眉头，接连做了几个任务，她有点累了，不过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可是为了活着，她清楚不能懈怠，只有努力才能更加长久的活着。 “不了，我还是继续任务吧。” 鸣霄动作顿了下，不过还是应她要求挥了下爪，很快一阵熟悉的眩晕感，石岚顺从的闭上眼睛进入下面的世界。 “女郎，女郎。” 石岚皱紧眉头，扶着几近撕裂疼痛的额头，睁开眼睛。 一个年约四旬容貌普通的妇人轻柔的拍着她的肩膀，爱怜的看着她。 石岚动了动，脑袋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本欲起来的身体一僵，又倒了回去。 妇人忙拿过一个木枕放到她身后，又小扶她靠过去，尽量不让她太过难受。 “女郎这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石岚微微颔首，看着面前的妇人，胸口陡然涌出一股酸楚。 “那就好，”妇人眼角有些湿润，嘴角露出舒心的笑意，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女郎还是想开些吧，滕侍之事王上已经下了旨意，郎主如今只顾着自己的官位，哪里会想到女郎的委屈，女郎这般也只是平白苦着自己罢了。” 石岚蹙眉，现下她对这妇人所说之事一无所知，还是先打发她出去，接收原主记忆再说。 “我饿了。” 听到石岚说饿，妇人立时喜上眉梢，转身朝外走，嘴里还道：“女郎且候一会儿，我马上做些吃食过来。” 石岚神色恹恹的点头，闭眼养神，待到耳边再无一丝声响，她才放心，开始接受原主的记忆 这是一个五国并立的时代，梁、姜、越、赵、魏五国中，赵国最强，赵王正值盛年，且好武爱勇，赵国的百姓在他的带动下几乎全国皆兵，越国稍弱，但国内学术之风盛行，各国的阴谋家有六七成都是来自这里，梁国地处偏远，虽人口稀少，但个个彪悍异常，让人不敢小觑，姜国和魏国势力稍弱，又分处三国的交界，面对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强国，难免行事有些气短。 原主石岚出生在姜国，其母姬氏是大族之女，只是在生下她后不久，体弱去世了，其父又娶了另一士族周氏女为继妻，生下一儿一女，分别叫石朗、石瑶。 原主十六岁时，赵国王后病逝，姜王为表附属诚意献上自己最宠爱的端阳公主，赵王早就听闻端阳公主美貌的大名，接到姜王递交的国书心情大畅，言道既然结为姻亲，日后梁国若是再犯，赵国会派精兵助姜国一臂之力。 姜王大喜，端阳公主的陪嫁等级立时又高了一些，媵侍相应的又添两名，原主很倒霉的进了那多的名单里。 原主听闻这个消息，只说了句绝不做媵之后便晕倒在地，醒来后也不肯进食，石父被周氏撺掇，过来冷言冷语的警告她，如果任性就杀了从小照顾她长大的阿平。 第27章 媵侍的一丈红（二） 阿平是姬氏的陪嫁侍婢，原主是她起早贪黑一手照顾大的，原主不忍为她操劳半生的阿平丧命，只得带着屈辱忍了下来。 六个月后，原主跟随送嫁车队离开姜国，来到赵国。 初一来到赵国，原主就打定主意不伺候赵王，为此她特地搬到距离端阳公主居住的翊翎宫最远最简陋的院子。 端阳公主哪里会管这些身份地位的媵，在她看来那些都是跟她抢男人的，她巴不得多几个像原主这样假清高的。 端阳公主的沉默让原主得到了一年安静的生活，一年后，端阳公主被魏国来的元芸斗败，赵王吃腻了端阳这种美艳高傲的大餐，改喝元芸那道活泼娇俏的清粥了。 端阳公主懊恼怨恨之余，想起了不争不抢，遗世独立的原主来。 端阳命人找来原主，要她侍奉赵王，原主自然不肯，端阳气怒之下掐断了她的月供，原主在石家虽也受周氏以及她的一对儿女挤兑，可从来没挨过饿，坚持几日，奄奄一息之时无奈妥协了。 之后的某天，经过端阳公主的运作，原主偶然邂逅了赵王，赵王看到清丽不可方物的原主立刻动心了。 一夜之后，赵王食髓知味，竟然对原主起了兴趣，不但封了美人，还接连宠幸三天，元芸听闻，立刻又是弹琴又卖弄风情，硬生生将赵王拉了回去。 三日后，原主的小院闯进来一群宫婢，一阵翻找之后将原主绑到赵王和一群宫妃跟前，看着宫婢手里的小人和元芸的生辰八字，原主有口难辩，只能求端阳公主相救，可端阳只冷漠的瞟了她一眼，竟然对赵王说依照规矩行事，博得了赵王的赞赏。 看着这样淡漠袖手的端阳和偎在赵王身边佯作柔弱却笑得极其张扬的元芸，原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王一时兴起的另眼相待，让这两位起了防备之心，元芸出手暗害，而端阳选择冷眼旁观。 原主绝望的被宫婢拖走，明明是奉端阳的命侍奉赵王，结果却被当做无关轻重的棋子，随手丢弃。 原主瞪着面前高耸的殿宇，带着深深的怨恨被活生生杖毙在石阶下，鲜红的血液好似一条艳丽的绸带流淌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接受完这段记忆，石岚长长的吐了口气，那满地的红好像挥之不去的红纱，萦绕在眼前，这让她心里好像堵了块石头一样的难受。 门外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阿平端着煮好的粟米粥放到床边的桌几上，“女郎，这粟米粥熬得极烂，配上个刚渍好的青瓜，你且用些。” 石岚低低应了声，掀开被子，往桌几边凑了凑，原主也不知饿了多久，这会儿附身过来的石岚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这个时代的饭食实在太过简陋，粟米这种东西吃起来并不可口，石岚微蹙着眉，一口口喝下温热的粥，心里在思索如何为原主找回公道。 经过了几个世界，原主是石岚见过死得最惨的一个，活生生被人用木杖将五脏六腑打碎，那种想死偏又死不了，只能等着血液全部流干的痛苦，单凭接收到的记忆就已经让石岚无法忍受，更何况原主这个亲身体验的人呢。 食之无味的喝完粥，石岚放下调羹，抬头看着阿平，依照原主从前的习惯道：“妪，阿岚不懂事，让你伤心了。” 阿平喉头一紧，酸涩的眼眶立刻红了，“女郎快别这么说，只要女郎安好，奴就是死了也是甘愿的。” 石岚低低一叹，明白她这些话是出自真心，当初阿平也跟着原主去了赵国，只是在路上她水土不服，染了病症，还没到赵国就病逝了，临去前还一直放心不下原主。 “妪身体康健，定能长寿安康，这样的丧气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石岚垂下眼眸，掩下眼底的复杂，低声道。 阿平极快的摸了摸眼角的水光，强笑道：“女郎说得是，适才是奴失态了。” 石岚心里微微一叹，却也没再多说。 翌日清晨，石岚对镜将垂腰长发松松的束好，打量着镜中的容颜。 昏浊不清的镜面中隐约可见白皙如玉的精致面容上，点漆入墨的黑眸冷漠的看着镜外的一切。 石岚与镜中的黑眸默默对视，良久她淡淡一笑，甩着长及膝窝的袖子，带上覆着薄纱的斗笠，迈步走了出去。 阿平紧跟在石岚身后，经过嘈杂热闹的街市，穿过一条条巷道，阿平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女郎，我们这是要去哪？” 石岚微侧了下头，眯眼看着不远处肃穆大气的屋宇，低声道：“我们去拜见我的表舅。” 阿平讶然的微张着嘴，看着薄纱遮面的石岚，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石岚没有回头，也知道阿平心里的疑惑，原主从小就不喜欢这个离经叛道的表舅，对他抛弃士族的身份做了祝巫的行为很不理解，再加上石父对他总是带着半遮半掩的厌恶，导致原主一生只见了这个表舅两三面而已。 可就是这仅有的两三面，让石岚感觉到这位表舅对原主的喜欢和疼爱，况且石岚对他所会的巫术很感兴趣。 这个时代对鬼神之说有很深的研究，石岚要想实现原主的愿望，只凭她目前所学有些困难，不过若是加上神秘莫测的巫术，那就很容易了。 轻轻叩响紧闭的大门，几息后门由内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转着骨碌碌的眼睛看向石岚，不等石岚答话，径自说道：“我家郎主身体不适不见外客，女郎请回吧。” 石岚看着鼓着包子脸的小童，微微一笑，“我姓石，劳烦小郎回禀，就说族内晚辈前来拜访。” 小童皱起眉头，不满的看了石岚一眼，‘砰’的将门合拢，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越来越远。 片刻之后，小童重新将门打开，脸上带着快速跑动之后的绯红，“郎主请两位进去说话。” 石岚点了下头，随着小童穿过郁葱茂密的竹林，来到竹木搭建的小楼前。 小童恭敬的朝竹楼行了个礼，慢慢退了下去。 石岚摘下斗笠，侧头示意阿平原地等候，独自一人走进小搂。 一进门，石岚便看到如玉男子白衣墨发的歪坐在榻上，修长的眼眸斜挑着看她，嫣红的唇瓣微挑，像是欢喜又像是故作掩饰。 石岚嘴角含笑，缓步走到榻边，屈身一礼，“表舅安好。” 姬琅扔下手里把玩的那枚黑色棋子，略正了正姿势，抬手示意她起身，“许久不见，阿岚比以前懂礼了。” 第28章 媵侍的一丈红（三） 石岚理了袖袍，跪坐一旁的榻上，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此时距离原主上次见他已经过了*年之久。 “表舅，阿岚已经十六了。” 言下之意，她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了。 姬琅颔首道：“是了，阿岚这般年纪的姑子也该找个夫主了。” 石岚俏脸一僵，姬琅贵为姜国大巫，他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入陪嫁赵国的媵侍名单？偏还来说这种话刺她。 “表舅说的是，不过阿岚的夫主早已由陛下选定。” 姬琅翘起嘴角，脸上带着不以为然，“你若不愿，我代你推了便是。” “……” 忽然间，石岚心里对原主的死极为不值，她为了亲近冷漠疏离的父亲，远离这位对她喜爱的表舅，可到头来原主心心念念的父亲亲手将她推上死亡之路，而这位表舅只听她提了一嘴便要出手维护。 孰近孰远，一目了然。 “表舅的好意，阿岚心领了。赵王乃当世大丈夫，阿岚的夫主当是这样顶天立地的郎君，阿岚愿随公主远嫁，”石岚平复心中的波澜，拿起放在一旁的棋子，轻巧落在的棋盘上。 姬琅斜睨着眼睛看她半晌，见她面上并没有隐忍的哀色才放下心来，“昨日听你父亲这样说时，我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的确是我多心了。” 石岚心里又是一叹，面上却露出笑容，“表舅，阿岚今日过来是有事相求。” 姬琅举手落下一枚黑子，将石岚刚刚盘活的攻势拦了下来，“何事？” 石岚抿嘴，再落一子，“赵国路远迢迢，阿岚一人孤身在外，想学些东西傍身。” 姬琅盯着棋盘，因为思索声音有些飘忽，“想学什么，自有人为你张罗，为何要求到我这里？” 石岚待他落子后，紧跟落下，清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姬琅，“阿岚想学表舅的巫术。” 姬琅终于将黑墨般的眼眸抬起，定定的看着石岚，“为何有这念头？” 石岚将单薄的身体挺直，姣好精致的面容却带着小女儿的狡黠，“那当初表舅为何有这样的念头？” 姬琅沉默良久，忽然弯起一直斜挑着的唇角，朗声笑了起来，本就歪坐着的身姿更是向后仰了些，“好，问得好。阿岚真是长大了，有了阿姐当年的一丝风采。” 石岚看着这样的男子一默，虽说时下讲究放浪洒脱，不拘小节，可他这么大喇喇的歪倒在榻上，丝毫不顾及她这个晚辈的姿态，真的好吗？ “那表舅这是答应了？” 姬琅长笑之后，将身体坐正，本是飞舞张扬的眉眼一肃，“阿岚，既要学就要拿出个样子来。明日起你便留在我府上，直到出嫁前方可归家。你可能做到？” 石岚含笑起身，双手做揖，深深一礼，“喏！” 成功走出第一步，石岚心情极好，带着阿平返回石府，收拾几件随身衣服，留下一封书信算通知了石父，然后春风得意的来到姬府。 小童在她离开的这段期间已经得知石岚的身份，恭敬将她带到住所之后就火烧屁股的跑了。 石岚含笑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姬府的生活简单而又忙碌，巫术的神秘和高深远超她的预期，石岚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姬琅教授给她的各种巫术。 从疗伤到祈福，从感知天象到沟通天地，石岚一点点探索这个从未接触过的神奇领域。 转眼过了两个月，石岚顶着烈日在阳光下翩然起舞，两步外，一脸严肃的姬琅手持小手指粗细的竹条，不时在她动作不规范时轻轻敲打在她小腿上。 细微的刺痛转瞬蔓延整个腿部，石岚咬紧牙，极力回想适才姬琅如仙人漫步轻舞的姿态。 因为修习混沌诀的缘故，石岚五感敏锐，记忆力超群，姬琅只跳一遍她便轻松牢记，只是苦于四肢不协调，即便脑中清楚，可动作却总是无法伸展到预想的位置。 好在她韧性足够，忍疼能力也强，经受几次小竹棍的敲打之后，动作极为繁复的祝祈舞总算烙印在身体深处。 这样的成绩在石岚看来，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可对于姬琅来说，她是个极好的大巫苗子，毕竟九成九的祝巫不过也只能修习些疗伤、安神之法，而石岚的天赋万中无一，短短三日可与天地生出感应，一个月可沟通天地，如今可在祝祈时牵动一线勾连天地的气机，如此能力足可以成为超越自己的大巫，如果修炼有成，便是祖巫也当得。 至此他才真正动了爱才之心，有心劝说石岚，要她留在姜国。 一段舞毕，石岚将袖袍拉高，盖住因舒展舞姿而露出的白瓷般的手臂，白嫩的脸颊因为剧烈的舞蹈，染上一抹艳丽的嫣红，惹得跑来回禀事情的小童不时的拿眼偷看。 一旁姬琅察觉小童的异样，冷冷扫了一眼，“何事？” 小童一惊，忙正了正神色，垂眉敛目躬身道：“禀郎主，端阳公主派人请女郎入宫一叙。” 姬琅不悦的皱了下眉，想起从宫中流传出来关于端阳品行的议论，想要回绝。 石岚轻喘着走近，开口道：“请来人稍后，我去去就来。” 小童躬身唱喏离开，姬琅不满的瞪了石岚一眼，“端阳性子高傲跋扈，你此去定没好事。你若不愿不必勉强。” 石岚含笑，“表舅，日后我去了赵国，与端阳公主同在一处，这时候亲近些，总是好的。” 姬琅眼眸一扫，不屑的道：“世间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又不独赵王一人，姜国儿郎总有一个是你能看中的。赵国路远，且端阳性恶，不若你就留在这里，我再为你另寻个夫主便是。” 石岚莞尔一笑，心里暗暗吐槽，那个人渣哪里算大丈夫，不过不去赵国她又怎能狠虐端阳和元芸这两个贱人呢。 侧眸看到姬琅板着一张俊脸，衣袂翻飞让他本就挺拔的身姿如宁折不弯的松竹，石岚心里一软，伸手去拉姬琅飞扬的衣袖，“表舅心疼我，我知道。只是阿岚心意已定，即便有再好的儿郎，也入不得阿岚的眼。” 姬琅气不顺，冷哼一声，抬手抽回被她拽着的衣袖，傲娇的踩着木履走了。 石岚无奈摇了摇头，整了整迎风翩然的裙裾，返回她暂时的客房。 第29章 媵侍的一丈红（四） 石岚无奈，返回住处打理好自己，便跟着过来请人的白面寺人来到姜国王宫。 姜国武力相对较弱，但因善于经营，多年下来，国库还算殷实。可是随着姜王年纪渐长，喜好奢华之风的兴趣渐浓，宫里的侍婢和寺人们为迎和他的喜好，整个宫宇摆满了从各地搜罗来的奇石，再搭配上簇蔟鲜花形成一步一景，一处一繁花的独特景致。 石岚垂着眉眼安静的走着，眼角余光留意到周围来往的宫婢，俱是衣着光鲜，佩戴的服饰也以繁复华丽为主。 看着这样的情形，石岚脑中思绪不住的发散。姜王这样不计成本的败家，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够花，也难怪他得知赵王肯派兵帮着攻打梁国就拼命往上加美人了。 只是他不知，像赵王那样爱好武勇的男人，美人固然爱，但他更爱征服别国，扩大版图的成就感。 寺人一直走在石岚前面半步远的位置，石岚静静跟在后面走了好一会儿，耳边隐隐传来女子的轻笑漫语。 心知是到了端阳的升霞殿，石岚略放慢脚步，让适才有些急促的呼吸平稳了不少。 随着靠近，适才听到的欢笑声越发清晰入耳，寺人入内禀报时，石岚听到里面声音一静，随后一个傲慢倨傲的女声道：“让她进来。” 这声音刚一入耳，石岚胸口立刻泛起一*如同火灼般的怨恨浪潮。 石岚知道这是原主对端阳的怨恨，抬手压了压胸口，确定面上不会流露出异样情绪之后，才缓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还不曾见礼，娇俏的女声立刻响起：“这就是石郡守家的嫡女？” 这声音虽然活泼娇憨，但话语中却透着嘲讽和轻视。 石岚不动声色，垂眸上前，如同没听见一样，面朝正位，敛襟行礼，“石氏阿岚见过端阳公主。” 端阳公主端坐上面的榻几，带着挑剔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石岚。 精致秀美的五官，不亚于自己的白皙肌肤，乌黑的墨发丰盈饱满，纤细的腰身如风摆杨柳，一袭白衣更是衬出她不同旁人的清冷与孤高。 这是个绝色美人，端阳暗暗做了评价，对石岚的忌惮增加许多，面上多少带出阴沉之色。 “阿岚不必多礼。” 石岚直起弯下的柳腰，束手娉婷立于一侧。 端阳公主扫了眼殿中因为石岚的到来而沉默的几个贵女，将目光转向适才被石岚扫了面子的贵女，道：“阿蕊，如今石郡守已经升为谏大夫，日后可不要再喊错了。” “是，谢公主提醒，”娇俏声音再度响起，只不过这次带着恭敬与阿谀。 石岚顺着声音看去，那名叫阿蕊的贵女年纪并不大，一张鹅蛋脸，眉眼说不上多好看，但肤质极好，阳光透进来，打在她脸上似乎带着淡淡的光华。 石岚微蹙眉，原主从来不出府门，与别家贵女并没有交集，这个阿蕊为何刚一见面就给她难堪？ 石岚心中默默盘算，那叫阿蕊的却忍不了。 眼波流转，阿蕊看向好似木桩似的石岚，“石氏阿岚，听说你不情愿远嫁的，为此还绝食三天，这事可是真的？” 石岚微微一哂，能将这种恨不得捂起来的事说出去的除了石家看她不顺眼的周氏和那对姐弟，就再没别人。 阿蕊跟石瑶年纪相仿，又同是贵女出身，平日难免会有交集，估计石瑶这段时间背地里跟她嚼了舌根，说自己的坏话，让阿蕊对自己印象极差，这才进而挑衅。 “阿蕊慎言！能得陛下钦赐，让阿岚有幸侍奉在端阳公主身边，阿岚不知道有多欢喜，又怎会做出绝食这种傻事，”石岚语调亲切，但脸上却是我看你小，不跟你计较的表情。 阿蕊心口一堵，想起石瑶说过石岚极瞧不起去赵国做媵的话，再看着石岚满脸的感恩与欢喜，一时间她也有些分不清到底谁说得是真的。 石岚见她面露迟疑，立刻开始上起眼药，“自从得知能够陪伴公主之后，我便求到表舅门下，姜国与赵国远隔千里，我担心公主会水土不服，进而影响贵体安康，这段时间我一直跟着表舅学习调养之法，为得就是日后能够更妥帖的照顾公主，”说着，石岚又朝端阳一礼，“还望公主不要嫌弃阿岚的微薄之力。” 石岚的话音刚落，端阳便起身走到石岚跟前弯腰将她扶起，嘴里感叹道：“阿岚有心了。” 石岚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嫣红的唇瓣微抿，白净如玉的脸颊带着一抹红，“公主不嫌弃就好。” 端阳总是骄傲昂着的头微微垂下，一双明眸仔细的打量着略低她一线的石岚，看着这个姿容不逊于自己半分的美人垂眉敛眸，沉静温婉的立在身边，端阳心里升起一丝好感。 身为公主，她从小锦衣玉食、仆婢环绕，可以说是躺在富贵堆里长大的，可就是这样的富贵人却没有权利主宰自己的人生，年纪一到就只能听凭陛下摆布，嫁到远隔千里的赵国。 没人开解她甫一得知自己要远嫁时的惊慌害怕，也没人关心她远嫁，离开自小生活的地方之后会过怎么样。 可是突然间，有一个人告诉她，自己正在默默关心着她，并且为了她每天都在努力，只为了远嫁之后能更好的照顾她时，端阳的心软了。 石岚看着自己的裙摆，心里在暗自打鼓，这个端阳该不会怀疑什么了吧？ 姬琅是大巫，端阳既然知道她在姬府，那她修习巫术的事就瞒不住，现在也只能推到医术上，反正这段时间外伤和普通的病症，她若是肯耗费点精血也不是不能治好。 石岚满脑子胡思乱想，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拉起她的。 石岚顺着手臂看去，是端阳柔和的眼眸，“阿岚这般念着我，本宫又怎会嫌弃，”说着话，端阳牵着石岚来到自己的坐榻旁，早有识得眼色的宫婢将榻放在公主的桌几边。 石岚跟着端阳一同落座，下手边的几个贵女同时脸色一变，从来颐指气使，从不将人放在眼里的端阳竟然会如此亲近石岚，这让在场的众人始料不及，尤其是阿蕊，同为即将跟随远嫁的媵侍之一，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慌了。 石岚淡淡扫了眼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阿蕊，温柔娴静的眸子默默转到面前的桌几上。 第30章 媵侍的一丈红（五） 宫中的聚会本就是看上位者的眼色行事，端阳的态度决定了贵女们对待石岚的方式。 石岚对与她浅笑低语的贵女投桃报李，嘴角含笑，态度谦和的与之回应，似乎之前贵女们似有若无的针对不曾发生。 一场宫宴在众人的谈笑中结束，散席之时，众贵女结伴退出升霞殿，石岚待到众人离开，才转身折返殿中。 端阳公主招待了一天，感觉很是疲累，众女一离开，她便准备回到寝殿小憩一会儿。 石岚轻移莲步，上前拦下她的去路，“公主稍后，阿岚有话想说。” “什么事？”端阳被拦了去路，一双秀眉立刻不耐烦的皱起来，觉得石岚恃宠生娇，不成大器。 看到这样明显厌烦的表情，石岚哪里不知道端阳心里的想法，只是有些事她不能退，毕竟今天的事不过是个开端，若不借此加深端阳的印象，等到远嫁之时有些事就不好做了。 “公主，阿岚观你气色不佳，近日是不是头部有些不适，严重时耳朵偶有嗡鸣声？”石岚俯身一礼，快速问道。 端阳本欲唤人将她拉开的手一顿，妩媚的眼睛危险凌厉的扫向石岚，“你如何得知？” 石岚头微垂，眼睛看着束着端阳细腰的白玉腰带，“公主面色虽白，但黯淡，嘴唇红晕，却稍显不太自然，这些都是头疾的先兆，另外适才大家谈笑时，声音稍微大些，公主便微皱眉头，这说明您的头在隐隐作痛。” 端阳听她分析的有理有据，不禁十分惊讶。 “不错，本宫这些时日总是头痛，只是不太严重，阿岚可有良方缓解本宫之痛。” 石岚抬起头，清澄明澈的眸子细细的看着端阳的面庞，几息后，才开口道：“公主多思多虑，心火旺盛，阿岚请公主放开心怀，如此才能减少病痛。” 说白了就是少寻思那些没用的，反正都要嫁，保持心情愉快，要不然疼死你。 端阳却被她说得眉心一凝，神色变得有些哀伤，刚要说什么，适才出去送贵女的宫婢便走了过来。 端阳忙收起面上的哀色，张扬妩媚的脸上露出傲睨的神色，“行了，你说得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石岚五感敏锐，早听到身后的声响，也没做声，只是行了个礼便随着刚刚走近的宫婢离开了。 端阳定定的看着那广袖飞舞，单薄却也飘逸的背影，脑中纷乱。 之前之所以会叫石岚过来，是因为听齐家阿蕊说她暂住姬府是为了寻求庇护，以求不做媵，远嫁赵国。 端阳何许人，自从定下远嫁日期，姜王恨不得将这个女儿供起来，所以一听到齐蕊的话便立刻命人将她找来，为得是折辱一番，再告诉她旨意一下，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跟随一同前往赵国。 所以见面时才默许了齐蕊的挑衅，可是在听到她说不是怯嫁，而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去学调养之术时，端阳虽未当真却也感念她的那份心意，所以对她温和少许。 只是没想到，这个石岚是个真有本事的，不过才学了区区两三个月，就能察觉她的病症，这不能不让人惊讶。 且不提端阳心里的百转千回，石岚返回姬府之后，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轻易的放过周氏和石瑶，毕竟原主之所以被推上远嫁这条路，周氏在其中可是做了不少手脚，否则只凭她一个区区郡守之女如何能列入媵侍的名单。 于是，挑了一天，石岚特地回了趟石府。 久未归家的女儿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要拜见长辈，石府当家做主的只有石父和周氏，石岚长裙摇曳，衣袖飘飘的来到周氏所住的院落，刚好石父也在，看着慈爱安抚绕着膝边石朗的石父以及坐在一旁巧笑嫣然撒着娇的石瑶，石岚心中一片冷然。 且笑着吧，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周氏察觉到门帘晃动的声响，侧头看了过去，见是石岚，圆圆的脸上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成笑意慢慢的样子，“是阿岚啊，快些过来坐。” 石岚看着她佯作热情的招手，微微一笑，依着她期望的那样走过去，屈膝给石父和周氏一一施礼。 周氏享受完石岚的礼后，才怜爱的伸手将她拉起，石岚顺势紧靠着坐在她的身边，纤白的手指灵巧的向后摸索，很快摸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阿岚啊，你这一去就是三个月，眼看公主外嫁的时间就要到了，阿母想着还是搬回来住吧，”周氏一脸慈爱的看着石岚，“你出嫁在即，准备的东西还是要你满意才好。” 石岚心里暗自冷笑，原主的阿母早就死了，周氏充其量也就是个假母而已。 不过面上，石岚却挂着感激的笑意，“多谢您记挂，嫁妆的事就劳您费心了，”接着石岚又显出一丝为难，“只是归家之事却要表舅同意，之前他就说了要等我出嫁时才放我归家，您也知道表舅性子古怪，若是他不高兴，恐怕会惊动陛下。” 周氏的脸一僵，笑容变得极不自然，姬琅名头太大，她可不敢擅自插嘴。 一旁石父听到石岚提起姬琅，满脸的不耐，皱眉瞥了一眼，冷声道：“行了，既然不愿回来那就住那儿吧，到时候我命人把陪嫁一并给你送去。” 这是让石岚再不用回来的意思了吗？ “是，阿耶，”石岚眼中寒光一闪，很快又恢复温柔娴静的模样。 一直坐着看戏的石瑶翘着嘴角，一脸嘲讽的看着石岚。 石岚瞧见石瑶自觉高了自己一等的模样微微一笑，修长手指快速绕了两圈，将手里的长发藏好，起身走向石瑶。 “一段时间不见，阿瑶长的越发出众了。” 石瑶骄傲的抬起下颌，睨着跟周氏一模一样的丹凤眼，不屑的扫了眼温婉柔静的石岚，不咸不淡的回了句“阿姐谬赞了。” 石岚也不生气，只是抬手轻抚石瑶拢在身后的发丝，石瑶厌恶的侧头躲避，无奈石岚出手如电，躲闪间，石岚已将她的头发从头捋了一遍。 捏着手里的细软发丝，石岚嘴角翘成优美的弧度，斜眼看了石父一眼，心里觉得很是腻歪。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石岚也懒得搭理这讨厌的一家子，随便寒暄几句，又刺了石父两句，便在石父恨恼的目光中，悠然离去。 第31章 媵侍的一丈红（六） 回到姬府，石岚并不急着动手，每日里依旧跟着姬琅修习巫术。 半个月后，满月的清辉洒满庭院，石岚沐浴更衣，在月下翩然起舞。 舞毕，确定自己已经牵动那一丝神秘的气机之后，石岚拿出从石府弄来的发丝，乌黑粗硬的那一根是周氏的，石岚嘴里念念有词，纤白的手指在发丝上轻轻一抹，顷刻间发丝好似飞灰一般化为点点烟尘，消散在空气中。 石岚眯着眼，轻喘着，感受到那缕夹着恶意的意念直直的朝着石府方向而去时，苍白的唇瓣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 没过三日，小童跑来禀报，说石家郎主前来拜见，此时石岚正安坐在姬琅身边，手里还拿着卷关于驱鬼、破邪、招魂的书简。 姬琅侧头看向石岚，石岚垂头专注的盯着竹简，阳光透过缝隙丝丝缕缕的照射进来，光斑斜斜的打在她的脸上，明明该是温暖无比，可姬琅却从中看出一缕阴凉的寒意。 “你不高兴见他？” 姬琅生性洒脱，为人极其任性，但对在意的人却极好，石岚恰好在他在意的行列。 石岚低低一笑，反问他：“难道表舅高兴见他？” 姬琅撇撇嘴，没说话。 自然是不高兴的，可是他是姐姐的夫主，又是阿岚的阿耶，他就算再不高兴也得给上几分颜面。 石岚放下书简，将斜倚在桌几上的身体坐正，“表舅还是见一见吧，他的来意我大概知晓。” 说着石岚眼珠一转，少女的狡黠不经意倾泻而出。 姬琅挑了下眉，唇角一扬，与石岚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露出风流不羁的张扬，“也罢，就听阿岚的。” 很快，石父走了进来。 一进门便拱手作揖，道：“小郎救我，”目光微抬，正好看到石岚安坐一旁，他一怔，似乎对她在这里很惊讶，不过他毕竟在官场打滚几十年的人，只一瞬便收起讶然，脸上露出不太自然的慈爱之色，“阿岚也在啊。” 石岚起身，行礼，道了声“阿耶”之后，又坐了回去。 石父看着她这样的举动，神态立刻不自然了起来。 石岚刚才一连串的动作，虽说礼数周全，可她态度轻漫淡漠，根本没有久未见面的父女重逢后的喜悦。 姬琅冷眼看着这一幕，漆黑的眼睛冷冷的眯了下，一丝冷光乍现即逝。 “谏大夫所来为何？” 姬琅声音有着高高在上的漠然，石父脸上一热，却根本顾不得羞窘，想到家中周氏好似疯癫一般，满嘴胡话，甚至话语中还带出已故姬氏的情景，石父就恨不得从未娶过这个女人。 “家中内子患病，还请大巫出手相救，”石父躬身长揖，面上因焦急而染上一丝红晕。 姬琅斜睨了眼石岚，见她只低着头看着书简，全然未曾注意的模样，想了想，便懒洋洋的从榻上起身。 “也罢，要我出手也不是不可，只是再过些时日阿岚就要出嫁，这陪嫁……” 石父立刻接道：“阿岚是嫡女，陪嫁自然不能含糊，必照着其余远嫁的媵侍规格，只多不少。” 姬琅满意点了点头，“阿姐的嫁妆另算。” 石父点头应是，心里一苦，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姬琅见他答得痛快，也不好太过为难，不过知道阿岚将会得到相当于石父的大半身价，心情是极好的。 于是他衣袂飘飘的走了出去，身后跟着耷拉着脸的石父。 能跟随端阳去赵国的媵侍，家中都是食邑两千石的大族，石父从前不过是个小小的郡守，就是如今升到谏大夫也不过食邑八百石，若真是比照那些人家的陪嫁，往后的几年他都得勒紧腰带的过。 适才他答应时就想着拿姬氏当初带过来的嫁妆塞进去充数，结果姬琅精明，一下子断了他的念想。 石岚看着石父灰头土脸的背影，冷冷一笑。 周氏的病可是不好治呢，须得以亲近之人的精血熬制汤药，徐徐调理才能好转，若是再遇到什么大喜大悲之事，稍一刺激，这种病症可是还会复发的。 阿耶啊，到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傍晚. 石岚停下曼舞翩翩的脚步，白净的脸上有着一些细汗，姬琅宽服长袍，驭风而来，转瞬立在石岚面前。 石岚气定神闲的结果阿平递来的湿帕子抹了抹脸，然后才转向姬琅，“表舅回来了。” 姬琅神色复杂的看着石岚，乌黑澄澈的眼眸酝酿这无声的风暴。 石岚命担忧不已的阿平退下后，步履轻盈的走到一旁的桌几，斟了杯温热适口的浆水，缓步走来。 “表舅查出周氏的病症所在了，是吗？” 石岚伸臂将浆水奉上，可姬琅双臂紧贴着身侧，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 石岚也不勉强，小小的脑袋微扬，乌黑的眼睛直视着姬琅，道：“表舅这样是猜出来了吧？没错，周氏的病的确与我有关。” 石岚痛快果决的承认，让姬琅心里一颤，定定的看着她许久，才缓缓道：“你可知道行那等阴损巫术是要耗费自身精血，折损自己寿元的？” 石岚点了点头，就因为担心太过损耗，所以她才只挑起石府因周氏而死之人迟迟滞留不去的冤魂，让她们自行选择要不要报仇，没想到周氏作孽太深，才三日就已经被折磨的神志不清了。 看着坚定非常的石岚，姬琅低低叹了口气，他了解石岚，只要是打定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的犟劲可以让她修行一日千里，也可能成为毁灭她的根源。 “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你的精血也需要时间回复，”姬琅心中有着千万句劝告，可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此时他也有些后悔，不知道这般倾囊相授会不会毁了他这个聪慧的晚辈。 石岚抿嘴，无声的笑了，眼底有着深沉的感动。 这个表舅是真的疼她，心疼到明知道犯了禁忌也还不忍说句重话。 转眼过了半个月，周氏的病症好了许多，偶尔清醒能够认清周围的人，可多半还是糊涂着。 这一日，传来了石岚一直在等的消息，宫中遣人请她入宫了。 第32章媵侍的一丈红（七） 石岚跟随寺人来到升霞殿，此时殿中十分安静，几个宫婢恭敬的静立一侧，殿内几乎针落可闻。 石岚静静立于殿中，目光一一扫过殿中摆放的精巧摆件，身后传来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石岚转身望去，端阳蹙着眉，满脸疲累的走了过来。 “石氏阿岚见过端阳公主。” 端阳随意摆了摆衣袖，由宫婢扶着坐在榻上，“阿岚，过来说话。” 石岚直起屈着的膝盖，坐在宫婢放好的榻几上。 “阿岚，前次说起头疾你头头是道，不知可有良方化解一二，”端阳歪倚着桌几，皓白的手腕撑着簪着华丽头饰的脑袋，细弱的脖颈微弯，白皙的面容有着不易察觉的疲累。 石岚仔细看着端阳，似乎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端阳也不怒，只懒懒抬着眼眸，瞅着石岚，看似无谓的样子。 可石岚又岂会被她这样的假象欺骗，端阳何许人，若不是疼痛太过且又无人可医，她会这般纡尊降贵，柔声细语？ “那时我就说过，公主需得少思，可公主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端阳不耐烦的皱了下眉，石岚当即停住规劝，“近日我跟表舅学了些手法，可缓解疼痛，若公主愿意，阿岚愿一试。” 端阳眼眸微阖，想到姬琅高明的巫术，恹恹的道：“试试也无妨。” 石岚起身净手，请端阳卧到榻上，又摘下那些紧绷着头皮的发簪，手指轻柔的在她头部按压起来。 一刻钟后，石岚将力道放轻，耳边传来端阳细微悠长的鼾声。 一旁侍候在侧的宫婢眼露惊奇，嫣红的嘴唇惊讶的微张着，似乎不敢相信公主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石岚小心起身，示意宫婢将锦被盖好，自己悄然退了出去。 坐在回返姬府的马车上，石岚微微笑了起来。 这个时代，书籍是最宝贵的财富，前朝灭亡早就了如今的五国鼎立，可也损毁了大量珍贵书籍，五国中寻常人根本没有资格识字，贵族中能够识文断字倒是不少，可终究不如没有文学鼎盛之时的见识与远见。 当世藏书最多的要数前朝士族定居最多的越国，许多秘录典藏都只藏在这些大族藏书楼中 姜国传承不过只两百年，底子到底薄了些，端阳虽是公主，但见识有限，否则怎会做出明知原主是有力臂助，却眼睁睁看着她身死，为敌手添砖加瓦的蠢事。 姬家是传承千年的大族，几经战火洗礼依然屹立不倒，族内藏书楼中涉及各个方面的典籍无数。 当初姬氏远嫁姜国，姬琅跟她感情深厚，跟着一起送嫁过来的，只是姬氏没过几年病逝，姬琅对姬家不满却又无能为力，干脆留在这里研究起了巫术。姬琅虽然放弃士族身份，可他毕竟是姬家嫡支子弟，天资聪颖，遍览群书，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记在脑中的知识有多少。 而石岚有着不下于他的聪颖且因为修炼法诀的缘故，神魂强大，这几个月在姬琅的熏陶下，不但将巫术研究个透，就连那些杂学也都涉猎许多，今日石岚为端阳做得不过是最普通的按摩，只是她的手法很是特别，在姬家也只有当家主母才有资格享受到。 端阳受头疼困扰许久，一觉好眠之后，必然对石岚的印象更加深刻。 第二天一早，寺人再度上门，石岚应邀进入升霞殿时，迎面而来的端阳噙着笑意款款走来，柔软的手指亲热的伸出，拉着石岚的，“阿岚，你可来了。” 石岚屈膝行礼，端阳直接将拉起，到一旁的桌几边坐下。 “好了，快别多礼了。昨日你走后我整整睡了三个时辰，真是多亏你了。” 端阳这样亲近的态度让满殿的宫婢一惊，再看向石岚时，目光已不像从前那么疏离冷淡。 石岚温婉一笑，微垂着眼眸，恭敬回道：“能为公主尽绵薄之力，阿岚很荣幸。” 端阳抬着眼睛看向石岚，心里对她的知情识趣、谨遵尊卑之别十分满意。 “有过要罚，有功就要赏，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石岚抬眸看着端阳，片刻后她起身，郑重的跪倒在端阳脚下，“公主，阿岚的确有事相求。” 端阳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适才的亲热也淡了许多，“说。” 石岚直起身，细瘦的腰身挺得笔直，“阿岚愿随侍公主身侧，为公主分忧，至于旁的还请公主代为周旋。” 石岚这话让端阳一惊，要知道媵侍说白了就是陪嫁过去的妾，既然是妾哪有不侍奉赵王的道理，更何况媵妾不侍奉赵王，在宫里形同宫婢，根本就没有太高的地位，日后岂不是做一辈子奴婢。 “你可想好了？”端阳挺直腰背，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石岚点点头，面上是满满的坚定。 端阳审视的看着她，似乎在思索她话里的真假，慢慢的她起身，将石岚扶起，面上露出一丝柔和，“好吧，只愿你往后不要后悔才好。” 石岚顺着端阳的力道起身，精致秀美的脸庞十分认真，“不会的，望公主成全。” 端阳微微含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一直悬着的提防不知何时放下了许多。 再次服侍端阳小憩之后，石岚返回姬府，心里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 石岚知道自己的长相，这样秀美无双的姿容，如果不向端阳做出对赵王无心的姿态，是无法打消她的戒心的。 石岚很清楚，之前几次任务她都是靠着误打误撞和小聪明完成的，可是这次明显是要宫斗，她一个长在红旗下的阳光少女喊打喊杀实在太过暴力，倒不如躲在端阳身后，让她跟那个元芸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后，再做打算。 日子过得飞快，石岚每日除了去宫中为端阳按摩之外，便沉迷在书简的海洋里，不知不觉离公主远嫁的日期近了。 一日清晨，石岚结束清晨的祝祈舞之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嚣之声，石岚皱了皱眉，扬声道：“妪，去看看怎么回事。” 阿平应声出去，一会儿回来禀报，说是郎主派人送来石岚的陪嫁，姬琅查验过后很不满，要去找石父算账。 石岚不齿的冷笑一声，这个石父可真是无耻，靠卖女儿升了官，却不肯为此多付些财帛。 转念之后，她心里又一暖，姬琅是个洒脱自在的性子，对金银财帛根本不放在心上，可就是这样的自在人却为了她，跟人家为财物起了纷争，只为让她日后可以过得稍稍舒心一些。 两厢对比，孰亲孰远，一目了然。 第33章 媵侍的一丈红（八） “妪，去跟表舅说，不必气恼，我自有办法让阿耶乖乖奉上当初说好的陪嫁。” 石岚嘴角微勾，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 阿平应声离开，没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渐渐停了，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入夜，石岚沐浴更衣，踩着倾泻满地的月光，飘然起舞，黑蓝通透的天空忽然飘过一缕黑云，那云似雾似气，聚散中缓缓飘到石岚头顶的位置。 石岚拿出纤细柔软的发丝，秀气的手指轻轻一甩，那发丝好似陡然一亮，如一道黑光，牵引着上方的黑云直向石府飞去。 石岚定定的看着天空久久不语，刚养回来的好气色转瞬憔悴几分。 “这就是你的办法？”身后清朗低沉的声音响起，石岚背脊一僵，面露苦色，“表舅。” 月光中，姬琅恨恨盯着石岚，“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些阿堵物哪值得耗费自身的寿元图谋。” 石岚刚施完术，此时身体有些虚，起身走动时，踉跄了下才站稳脚跟，“表舅教训的是，只是这个的术我是一定要施的，如今只是将日期提前些罢了。” 姬琅一直站在暗处看着她，自然知道她施的是什么巫术，“这次还是周氏受术？” 石岚摇摇头，“是石瑶，”石岚瞥见姬琅不赞同的表情，便道：“在石家周氏和石瑶最是可恶。表舅，我就要离开这里，恐怕一生都不会回来，若是不在此时报仇，难道还要放着她们在这里快活不成？” 姬琅摇摇头，却没说什么，在他看来谁都没有石岚重要，只要她好就行，管他旁人是死是活，更何况那术并不是什么阴损诡谲的恶术，因此他转身离开时只叮嘱了句，“明日开始按时喝我送来的汤药。” 石岚耸耸肩，算是应下。姬琅不差钱，上次他送来的汤药疗效极佳，三五付后，她损耗的精血就补得七七八八，只是折损的寿元却无力弥补。 两日后的傍晚，石父一改前两日避而不见的做法，主动登了姬府的大门，跟随他一同来的还有七辆装得满满的平头宽舆马车。 石岚没有出去，石父是她的阿耶，陪嫁这种事还是姬琅出面比较好，毕竟石岚的身份让她无法违逆石父的意思。 夜幕降临时，府里重归平静，阿平喜滋滋的从前院跑回来。 听闻石父将前几日送来的陪嫁涨了四五倍之多，石岚撇撇嘴，暗道石父这一家子都是极品，父亲寡冷，假母伪善，妹子浅薄无知，至于那个小郎，有这么一群人陪伴，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原主在这样的家中生活十六年，还能顶住富贵的诱惑，坚持不做媵，实在难得，或许是姬氏基因好，让原主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只可惜莲花虽好，但却不耐风雨，最后落得凄惨凋零的境地。 第二天，石岚修习完毕，来到竹楼，姬琅将昨日探听来的消息讲给她听。 受术后的两日，石瑶在出游时突然神智混乱，将她因为嫉妒暗害某个贵女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传扬开来，如今那家得知之后，已经上告到了姜王处，请陛下圣裁，石父焦头烂额，刚刚升上来的官职可能不保，还得想办法医治闯下大祸的石瑶，而周氏也因为这个发生变故，本已好转的病情急转直下，现在被当做疯妇关在屋子里，再不能出去半步。 石岚静静的听完，心中火烧火燎的感觉淡了些许，心里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牺牲的那些精血和折损的寿元是值得的。 原主其实是恨的，恨将她冷冷抛在一边的父亲，恨面上慈和暗地里阴狠贪婪的周氏，还有那个尖酸刻薄，总喜欢欺负自己的石瑶。 只是她是个不争的性子，面对种种刁难不公，就只记得孝道，将埋怨和恨意深深埋在心里。 在石父降为仅有四百石食邑县尉的旨意下达到石府时，石岚捧着满满一匣子的金叶子，登上马车与公主的送嫁车队汇合，临行前，她将阿平留在了姬府。 阿平对原主一片忠心，石岚希望这样的忠仆可以悠闲的安度晚年。 马车上，几次劝阻无果的姬琅悄悄将一块温润莹白的暖玉塞进她的手心，面上依旧不羁，可眼神却藏着深深的关切，“你的嫁妆表舅过几日换成金银命人带去赵国。这个你拿着，赵国宫中有忠于姬家的暗探，找机会联络上，这是表舅能给你的最后助力。” 石岚眼眶一热，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来回滚动，眼看就要泪洒衣襟。 姬琅见她这幅模样，哼道：“你若反悔现在也还来得及。” 石岚眼中带泪，嘴角却挂着坚定的笑，摇头。 姬琅气急，呼的甩了下袖子，跳下马车，车厢外传出他清朗低沉的声音，“阿岚，你要牢记，你的身上流着姬家的血，比起那些什么公主、皇子，高贵无数倍。” 石岚撩起车帘，看着姬琅广袖飞舞，宽大的袍服随风轻摆的风姿，微微一笑，表舅放心吧，此去我必定让大家都知道世上还有个女郎叫石岚。 送嫁的车队缓缓启程，两个月的时间，足够石岚将端阳建立起来的戒心全部瓦解，即将到达赵国都城时，端阳对石岚的态度明显亲热许多。 车队在都城的街道上蜿蜒前行，路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端阳姿态高贵的在姜国的使臣和赵国的官员引领下走进休息的驿馆。 石岚一袭简单宽松的白衣同其他三名媵侍默默跟随其后，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前面一步远的端阳紧绷着的下巴，僵成一块的肩背，以及她紧张到无法自控的颤抖。 石岚抿紧唇瓣，修长身躯挺拔，脚下迈的步子不大不小，刚好跟上前面的步伐，却又隐于端阳身后的阴影中。 迎接的官员中，其中一位身着暗黑色甲胄的俊朗青年很快留意到与众不同的石岚，看着她优雅的身姿，青年脚步不由一顿，目光在石岚身上来回的打量。 明明姿容无双却偏不着粉黛，明明风姿曼妙，气质高贵却甘愿落在众人之后，隐于暗处。 这是为何？ 年轻的将军目光露出一丝疑惑。 第34章 媵侍的一丈红（九） 依照赵国惯例，端阳在驿馆停留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石岚跟随端阳公主正式进入赵国王宫。 赵国王宫不同于姜国的奢华，高耸的宫墙环绕着的宫殿大气古朴，黑中带红的木质映衬着黑灰色的石瓦，在阳光下散发着天然的光泽。 石岚跟随宫中婢仆来到距离端阳居住的翊翎宫最远的院落，步入只有一塌一几，一床帷幔的屋内，石岚不禁为难以违逆的改变感叹。 事情的发展还是跟从前一样，虽说这一路端阳对她的态度已有不同，可最后入住时，她还是住进了原主曾经住过的阁楼。 这是不是说，有些事情即便改变了，可最终的结果还是会同前次一样？ 石岚并不惧怕，之前那几个月的学习已让她充分了解了何为真正的压胜之术。 当初原主房中搜出的小人不过是元芸使的小把戏，可笑赵王这个武夫，刚愎自用，自以为人赃俱获。 当夜，天还未曾黑透，翊翎宫便已红灯高挂。 第二天一早，端阳被封为仅在皇后之下的四贵人之一的消息传遍整个赵宫，身为媵侍的石岚依照礼仪，自然来到翊翎宫恭贺。 刚到殿门，便听到里面传来齐蕊的声音，“大王对贵人真好，这红珊瑚这么大，真真是件奇物。” 端阳听到齐蕊似眼热似妒忌的话，出口时便带出了得意，“是不是奇物，我不知，不过大王倒是说过，这物件只有摆在这里才不负它灼目的艳丽。” 端阳的话让屋里一静，片刻里面响起一连串逢迎讨好的赞美之词，石岚微微一笑，走了进去，入目的是一座一尺来高的红艳似火的珊瑚树。 石岚扫了眼珊瑚树，将目光放在已有了妩媚妖娆之色的端阳身上。 火红耀眼，枝蔓繁盛的珊瑚映着梳着高髻，簪着华美头饰的端阳，的确娇艳无双。 石岚眯了眯眼，在端阳抬眼看来时，微垂眼帘，移步上前，屈膝一礼，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喜，“恭喜贵人。” 端阳姿态高贵的高坐榻上，本是含笑的嘴角一抿，一双斜入鬓发的凤眼冷冷看着恭顺非常的石岚。 石岚恭谨的弯着腰身，如同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就那么硬生生的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有腰间缀着白玉的锦带轻轻摇晃。 几息之后，端阳似乎觉得这个下马威足够了，才抬手，柔声道：“快快起来。来人，备榻。” “多谢贵人，”石岚直起酸痛的纤细腰身，带着温婉的笑容，坐到末位。 殿中再度传出浅笑低语，石岚微低着头，坐在角落静静的，似乎并没察觉端阳的刻意冷落。 傍晚时分，寺人传来赵王要驾临翊翎宫的消息。 石岚动了动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膝盖，缓缓起身，“妾身体不适，可否告退。” 几乎是石岚的话音刚落，殿中一静，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落在了她的身上。 石岚面色如常，因为施礼而弯下的脖颈，弧度优美，如同一只曲颈自怜的天鹅。 端阳眉间一动，凤眸极快的扫了圈周围人诧异、惊讶、嗤笑的目光，忽然她脑中响起石岚曾在姜国跟她说的那席话，一瞬间，她的心里有些悔意，觉得不该听从他人的话，这般为难石岚，平白失了这个忠心的帮手。 “既然不适，就回去歇着吧。如果少什么就过来说一声，总不会缺了你的，”端阳嘴角含笑，一改刚才不冷不热的态度。 “是，多谢贵人，”石岚屈膝一礼，长袖飘逸的走了出去。 转眼春去秋近，这段时间石岚再没有去过翊翎宫，端阳风头正劲，正是鲜花环绕。烈火烹油之时。 石岚只偶而经过花园转上一转，其余时间就老实的呆在自己的小院里，哪也不去。 至于端阳得到了什么恩宠，她并不感兴趣，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夏至时，端阳已经掌握了代理宫中事务的权利，入秋时魏国见赵王因美色，对姜国另眼相待，特地送上美姬若干，端阳与美姬平分秋色，小雪过后三天，元芸以魏国随侍宫婢的身份勾搭上赵王，自此端阳彻底失宠。 花瓣将落，秋霜乍起，此时魏国的美姬进宫已有些时日了。 石岚坐在院子里看着缓缓飘落脚边的那片黄中带青的叶子，暗自思量，该到端阳找自己的时候了。 门外宫婢的喊声透过习习的凉风传了过来，“石岚，姜贵人传你谒见。” 石岚抬起头看着昂头以眼尾斜看着自己的宫婢，微微一笑，起身跟上皱着眉，十分嫌弃的宫婢，来到翊翎宫。 穿过林立两侧的宫婢，云鬓高耸、一袭艳丽红衣的端阳端坐于前。 石岚上前施礼，端阳垂眸看着恭谨温婉的石岚，面上真切的露出几分悔意。 只是不知，是悔没有宠信这个一心为了自己的石岚，还是悔错信了那个偷偷爬上龙榻的齐蕊。 “起来吧，本宫近来头疾严重，阿岚帮本宫按按，”端阳的声音疲惫，但依旧带着不自觉的高傲。 石岚柔柔应了声，起身到端阳身后，为她轻轻按压。 半刻钟后，端阳放松了紧绷的肩背，总是傲慢睥睨的凤眼微阖，显然十分受用石岚的按摩。 殿内香炉袅袅，徐徐香气带着凝神静气的芬芳。端阳喟叹一声，因赵王驾临映霞宫之事而起的烦忧，终于散了几分。 殿外，一阵吵杂声忽然传来，端阳皱起眉峰，不耐的抬眼，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外面一静，一个宫婢走进来回话，“禀贵人，是齐采女过来请安。” 端阳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石岚垂眸静静看着衣摆，手上动作不停。 又过了半刻钟，端阳示意石岚停手，坐正身姿，道：“让她进来。” 一阵环佩敲击之声后，齐蕊来到殿中。 看着梳着华美发髻，缓缓下拜的齐蕊，石岚暗自摇头。 宫里的规制第一等是王后，接下来是贵人、美人，宝女，最末一等才是采女，齐蕊是姜国贵女，临幸后仅被封了个采女，想来是个不得宠的。 第35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 齐蕊这次过来是有事禀报，因此没等到端阳叫起就自行起身，凑到近前，“贵人，阿蕊有事要禀。” 端阳本想为难她一下，见她这般不恭顺刚想责骂，却被她说得话梗得一顿，已到嘴边的喝骂又咽了回去，只扔出一个带着冰渣的“说。” 齐蕊被冷得缩了下肩膀，可是想到刚刚打探来得事，她的脸上显出兴奋的潮红。 “贵人，听说映霞宫昨日有人大放厥词，说大王是老牛，啃了苏美人那根嫩草。” 齐蕊说完，抬眼偷看端阳，果然在她脸上看到怒不可遏的神情。 姜国来的这些人中，年纪最长的是十七岁的石岚，余下的都在十五六岁左右，端阳更是芳华正茂之时，而魏国送来的美姬不论年纪大小，都比端阳晚了大半年进宫，若说苏美人是刚被啃的嫩草，那端阳岂不是被啃了大半年，早就不新鲜的老草了。 端阳在姜国备受宠爱，本就容不得旁人爬到自己上头。赵王又贪新爱美，这段时间一直宠爱那些美姬，端阳早已心气不顺，如今齐蕊送来这么好的由头，端阳怎会不顺势教训一番。 “大胆，”端阳重重一拍桌几，扬声喝道：“来人，给我把映霞宫的贱人带过来。” 齐蕊抖了下肩，似是被这声响吓到，闪到一边，老老实实的垂眸默立。 石岚冷眼扫了下齐蕊，暗自奇怪，昔日娇俏爱笑，敢由着性子随意嘲讽别人的齐蕊怎么变得这么瑟缩胆小。 一刻钟后，宫婢扯着一个鬓发散乱，衣衫狼狈的娇怯美姬来到殿中，不等端阳发话，宫婢抬脚一踢，美姬疼得浑身一颤，身体抽搐了半晌才缓缓下拜，“妾苏雨，拜见姜贵人。” 端阳冷冷看着团成一团，娇怯的好像不堪风雨击打的娇花般的苏雨，斜入鬓发的秀眉冷冷一挑，“苏美人，你可知罪？” 端阳的话音很冷，冷得苏雨身体一颤，却还是勇敢的抬起头，一双秀美眸子盈满的水汽，一滴一滴泪珠顺着光滑的肌肤，滴落在光滑地面上，“妾，妾不知。” 端阳丹凤眸眯起，嘴角带着冷笑，“你不知？你随身婢女大言不惭，肆意议论大王。若不是你授意，她如何敢这般胆大妄为？” 端阳的话明晃晃的把罪名安到了她头上，苏雨即便只是出身二百石食邑的小官吏家，也知道私议大王的罪名非同小可。 于是她当即软伏在地，呜呜哭道：“那元芸是妾来赵国前，旁人随意指派来的，妾与她并没有什么交情，又怎会授意她做无视尊卑之事。” 苏采身段优美，这样跪倒伏地，如同一朵盈盈绽放的梨花，端阳冷冷的看着颤抖啜泣的娇花，不禁握起拳头，尖长的指甲深陷在手心里。 “自来赵宫，元芸就一直服侍在你身侧，如今她为你不平，出了事，你倒撇得一干二净，”端阳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二十杖，我倒要看看是她嘴硬还是木杖硬。” 宫婢应声上前，苏雨颤抖着将身体缩在一起，嘴里连连喊道：“贵人，妾冤枉啊，那元芸所为，妾的确毫不知情。” 端阳带着护甲的手一扬，宫婢立刻上前将苏雨拖着臂膀，就向殿外拖去。 苏雨哀鸣着，只道自家性命休矣。 身后的石岚看到端阳这样武断的定论，心里暗自一叹，轻脚上前半步，她伏在端阳耳边低语，“贵人，既然苏美人说冤枉，不如找来那个婢女两厢对质一番，这样大王问起，贵人也好交代。” 端阳手臂一顿，觉得石岚的话有理，扫了眼已被拖到大殿门口的苏雨，点了点头，“也罢，且饶她一会儿。来人，去把那个贱婢给我拖来。” 话音未落便有两名身形彪悍的宫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很快一个着着素旧衣衫，但却娇小玲珑的元芸被扭绑着拖到殿中。 一进门，元芸便扬着头，瞪着眼睛，大声喊道：“你们是谁，干什么抓我？” 扭着她的宫婢不满她桀骜无礼的态度，直接狠踹她的膝窝，扑通一声，皮肉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来回回荡。 元芸尖声惨呼一声，双臂抱着膝盖，疼得在地上打滚。 石岚抬手轻抚胸口，耳边回荡着的哀叫让她心情一阵畅快。 端阳嘴角噙笑，一双眼眸扫了瑟缩着的齐蕊以及歪倒在殿门处的苏雨一眼，然后不耐的皱眉，“给我把她的嘴堵上，这么没规矩，先打十杖，惩戒之后再来问话。” 一阵木杖击打之声从外面隐隐传来，宫婢再将元芸带来时，她已头发凌乱，面容惨白，身下的衣裙更是血迹斑驳。 “奴元芸见过贵人。” 这次被宫婢拖过来的元芸规矩的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磕了个头，再没有无知无畏，勇敢抗争权贵的精神头了。 端阳轻蔑的扫了眼元芸，就好像在看一只低贱肮脏的老鼠，“听说你为苏美人叫屈，说大王是老牛？” 元芸伏在地上的身体一抖，听出端阳话语里的不善，当即就要否认，可想起她说这话时周围围着的宫婢，只能老老实实的答“是。” 端阳听到她的回答，冷冷一笑，嫣红的嘴唇轻张，吐出的话语凌厉无比，“不知尊卑礼数的东西，我看你是活腻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毁谤大王。” 元芸身体轻颤，脸上满是惊惶恐惧，心里暗骂不该被人稍一吹捧就得意忘形，忘了这是一句话就掉脑袋的古代，根本不是言论自由的现代。 端阳冷睨她一眼，再开口时，话语轻柔了几分，“看你这样也不像胆子大过天之人，莫非是有人指使？说出来，饶你不死。” 端阳的话带着诱哄与笃定，性命攸关之时，没有人会为了别人丢掉自己的小命。 “禀贵人，是元芸一时失言，望贵人恕罪。”元芸左右衡量一番，觉得不管是不是顺着端阳的话，自己的小命都难保，为今之计也只有咬牙认了，只希望自己身体够结实，能挺过这一关。 端阳听了她这话，极为不满，厉声喝道：“好。来人，给我把这个没有尊卑的贱婢杖毙，苏美人管教不严，杖十下，以做惩戒。” 元芸大惊失色，张口想要反水，可没想到宫婢上前，直接堵住她的嘴，拖了出去。 殿外隐隐传来皮肉被击打的闷声和女人的惨呼，石岚伸手轻轻按摩端阳紧绷着的肩膀，缓解她适才的愤怒。 一旁装了半天隐形人的齐蕊上前讨好的道：“贵人英明，这样的贱婢死不足惜。” 端阳冷冷扫了她一眼，不耐烦的道：“行了，你退下吧，晚些时候再过来侍奉我。” 端阳的话一落，齐蕊不禁瑟缩了下，石岚瞧见她的动作，嘴角微挑，看来这段时间齐蕊的日子很不好过啊。 第36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一） 殿外彼伏的击打声让端阳眉眼舒展，脸上露出解气又惬意的表情。 “爱妃，孤来看你了，”话音未落，一个壮年男子被一群宫婢簇拥着走进来，门外的击打声也在那之后悄然停了下来。 男子几步走到榻旁，端阳婀娜起身，娇柔的低头施礼，“妾端阳拜见大王。” 石岚忙后退半步，跟随端阳屈膝，余光看到赵王长臂一搂，将端阳抱了个满怀，嘴里还道：“几日不见，爱妃越发娇艳了。” 端阳倚着赵王的怀抱，嫩白的小拳头撒娇的轻捶了下赵王，“大王就爱打趣，妾近日头痛得夜不能寐，容颜都憔悴许多。” 赵王抬起端阳的脸蛋，爱怜的道：“让孤瞧瞧。” 端阳乖乖的仰着头，眨着含情脉脉的眼睛，任赵王来回端详。 石岚垂着眼眸，强忍了嘴角的抽搐，默默向殿外退去。 端阳察觉到石岚的举动，嘴角微扬，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赵王自一进门就留意到端阳身后那个姿容清丽身形窈窕的女人，余光见她要离开视线，忙转头问道：“你是何人？” 石岚脚步一顿，本要迈出殿门的脚不得不停下来，纤细的腰肢款款下拜，“妾石岚拜见大王。” 赵王挑眉打量一番，忽然放开端阳，大步朝着石岚走了过来。 石岚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再反应过来时，赵王已走到面前。 “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石岚微皱了下眉，不情愿的抬起头。 少女精致容貌立刻撞入赵王的眼帘，顷刻间吸引了赵王的全部注意力。 “看着孤。” 石岚动了动眉头，缓缓抬起眼眸，看着身材魁梧，面容硬朗的赵王。 赵王几乎是着迷一般的盯着石岚，看她水汪汪的大眼展露着旁人没有的清冷孤高，紧抿的唇瓣诉说着她的不情不愿，小巧的鼻翼紧缩似乎在抗拒着他的靠近。 这个女人不喜他，这是赵王的第一个印象，可下一瞬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征服欲，这个宫里，这个国家，从来就只有他不喜别人，从来没有别人敢在他面前露出不喜。 赵王轻笑一声，抬臂拉着石岚就往怀里带。 石岚大惊，忙向后挣扎，可她一个女人那挣得过武力强悍的赵王，只一个瞬间，石岚就觉得天旋地转，在醒过神，自己已经被赵王拦腰抱起。 突然腾空，让石岚慌得忙抱住赵王脖子，一双翦水秋瞳求救的看向端阳。 端阳却紧咬着银牙，满脸愤恨的看着自己，恨不得直接扑上来，咬上几口出气，又怎会出言相救。 石岚暗叹一口气，不再指望这个蠢货，如今也只能自救了，希望之前修习的*诀有效。 赵王侧头看着清冷孤高的美人被他惊得花容失色，再不复刚才的冷然清傲，不禁仰头大笑，顽皮之心一起，竟然就这么抱着她出了翊翎宫，直接向着一旁的偏殿走去。 石岚哪肯乖乖就范，一路上连连踢着小脚，几次想要跳下来，都被赵王阻拦，眼看那双男人的大手从胸下蠢蠢欲动的向上移，石岚一闭眼，顾不得地上散碎的石子，冒着毁容的危险就要往下蹦。 赵王被她折腾了一路，眼看榻几就在眼前，心里也冒起了火气，“你若敢跳，孤就在这里把你剥光了，就地临幸。” 石岚动作一僵，抬眸怯怯的看赵王，见他嘴唇紧抿，眼眸里全是认真之后，她立刻乖巧的伸出手，轻轻的环抱着赵王的脖颈，为表示臣服，她还将发丝有些凌乱的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窝处，一副我很乖的样子。 赵王很满意她的举动，侧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几步走进偏殿的寝室。 一进门，赵王便斥退了周围的宫婢，石岚惊慌的瞪大眼睛，眼看着偌大的屋内，只剩下她跟赵王。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石岚脸色发白，两只小手紧张的已经沁出了汗珠。 “大王……” 赵王侧头看了她一眼，信手一抛，石岚只觉得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一骨碌滚到了榻上。 赵王上前一步，跪坐在榻边，将她所能逃跑的路径堵死，一双幽深的眼眸定定的看着石岚。 石岚揪着散开的衣襟，向后退了些，戒备的紧靠着身后冰冷的墙壁。 赵王向前倾身，抬起手，无视石岚的闪躲，手指轻轻柔柔的蹭着她柔滑水嫩的脸颊，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如水波一般一圈圈荡漾开来，“美人如此美貌，为何从未在孤面前出现？” 石岚侧歪着头，皱眉忍受赵王带着薄茧的手指刮蹭的粗糙感，低低的道：“妾前阵子身体不适，一直在院中休养。” 赵王哂然一笑，端阳的霸道性子他多少知道一些，对她的话也就没有较真。 “哦，那现在身子可大好了，”赵王呢喃的声音很低，低沉慵懒声线挑逗着石岚的耳膜，手却一只抚着她的脸颊，另一只不安分的蹭上了石岚的柳腰。 石岚眼珠滴溜溜转，四下找着能够逃跑的路径，赵王见她这幅模样，低低一笑，长腿伸开，牢牢的将她困在榻与墙壁之间。 石岚一愣，手指一掐，想要施展*诀，不料赵王大手一抓，将她双臂猛地拉到头顶，牢牢束着纤腰的绣纹腰带眨眼飞向塌边，层层叠叠的衣襟瞬时如绽放的花朵，徐徐打开，露出如同花蕊一般的淡黄色肚兜。 赵王眼神迷离的看了几息，忽然低下头，将硬朗的面庞埋在花蕊之中深深嗅了嗅。 胸口传来细细凉气，石岚脸色一变，无奈双手被困，只能挣扎着用修长的双腿猛蹬，以蝼蚁之力试图摆脱困境。 赵王被她这个举动惹得笑了起来，结实精壮的身躯向上一压，将她两腿牢牢的困住，大手毫不客气的就要罩上蕊边几乎就要挣脱的莹白。 石岚无力挣了几下，眼看自己将要落入魔爪，喉间不禁哽咽一声，两滴屈辱的泪珠缓缓滑入鬓发。 赵王抬眼看到她红着眼，瘪着嘴，一副委屈到极点的模样，低低叹了口气，本是准备袭上柔软的大手一顿，转而搂上她的腰身，禁锢着的大腿稍松，嘴里低低的哄着，“好了，别哭，孤轻点就是。” 说着他放开紧紧拢着石岚手腕的大手，转而温柔的轻抚。 第37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二） 清晨时分，天才刚蒙蒙亮。 石岚警觉的睁开眼睛，侧头看了身旁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的赵王一眼，心里对鸣霄给她的*诀十分满意。 帷幔外，寺人夷来到近前低声叫起。 石岚抬手用力推了把赵王，将他从睡梦中推醒，“大王，该去上朝了。” 赵王迷糊的睁开眼睛，看到近在眼前的清丽美人，昨晚*蚀骨的感觉立刻从尾椎袭遍全身。 想要再来一次，却担心太过仓促，无奈，赵王抬手在她细如柳条的腰肢上揉了两下，转念想到美人才初承宠，不禁爱怜非常，“爱妃可有不适？” 石岚脸顿时红如朝霞，“大王勇猛，妾体弱，实不胜垂怜，”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已低不可闻。 赵王被她半遮半掩的话语逗得大笑，心里蒸腾而起的满足无法用言语来表述。 寺人夷默立在帷帐外两步远的位置，两眼低垂，似老僧入定。 两人相拥着情话绵绵一番，赵王被寺人服侍完毕，起身上朝。 宽敞的偏殿顿时一空，石岚撩开帐幔，四下张望，见左右没人，赶紧用发簪将手臂戳破，勉强挤了几滴血，蹭在榻上。 半刻钟后，宫婢过来整理床榻。 石岚坐在梳妆台前，看似在整理仪容，其实是在查看宫婢的神色、 在看到宫婢见到血迹之后便转身回去复命时，她的心里才陡的一松。 日上中天，石岚掐着赵王快要下朝的时间前往正殿，她是随着端阳嫁过来的媵侍，初次承宠，必然要来拜见端阳，这也是一条没有明令的规矩。 翊翎宫，石岚拢着袖袍，俨然一副被疼宠太过的模样，娇柔无比的款款下拜，“妾石岚拜见姜贵人。” 端阳丹凤眼凌厉上挑，心里的妒恨让她无法控制的抬手将案上撑着浆水的玉碗砸向石岚。 石岚微微侧身，躲了过去，玉碗在她身后两步外摔得粉碎。 端阳见了，怒火更胜，嘴里喝道：“好你个贱婢，你的胆子倒也够大。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打。” 候立在殿门边的宫婢应声过来，站在端阳身后半步的溪上前道：“贵人息怒。这贱婢现在还打不得。” 端阳斜眼看了溪一眼，对这个深受姜王后信任的妇人，她还是能听得进几分的，“妪为何这样说？” 溪抬眼睨了石岚一眼，将嘴巴凑到端阳耳边，低声道：“这贱人才初承宠，大王现下兴味正足，贵人若是伤了她，大王岂不是会责怪与你？倒不如让大王高兴两天，等大王对她淡了心思，贵人再寻个错处，自然可以出了心头恶气。” 端阳闻言，思量片刻，虽然知道溪说的有道理，可是她心里郁气实在让她憋得慌，“可是妪，我这心头实在难受。” 溪侧头看了看端阳黯然神伤的脸，心里一叹，嘴上却道：“贵人自小在宫中长大，当知忍字才是。” 溪的话让端阳想起姜国宫中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勾引的姜王流连不去的姬妾，和每每都隐忍的躲在自己宫中的暗自叹息的姜王后。 端阳心里一堵，想到自己到赵国才刚风光半年便要就此步母后的后尘，她眼里露出一丝狠意，“妪，给她灌付药，我要让她这辈子也别想怀了大王的子嗣。” 溪见她不再提杖打之事，心里一松，忙应声下去煎药。 端阳看见石岚这副春意荡漾的模样，只觉得眼睛疼，她一甩袖子，干脆回了寝殿，命宫婢牢牢看着石岚，不许她离开。 石岚听到她的喝令，情知自己无法抗衡那三四个宫婢，只得束手静立，心里却在合计，以她现在这副身板若是喝下那副药，结果会怎样。 原主自小营养不足，虽然经过姬琅的精心调理，已经恢复大半，可是她又接连施了两次巫术，导致她体内亏虚，若是再被端阳灌下虎狼之药，恐怕不等她为原主报仇，就得一命呜呼。 时间一点点过去，溪端着一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褐色液体来到石岚跟前。 “石家阿岚，这是贵人赏你的补药，你还不快快喝了。” 石岚皱着鼻子，满脸不情愿的道：“有劳姜贵人费心，只是石岚身体弱，贸然喝下补药，难免虚不受补，还请贵人收回赏赐。” 溪见石岚拒不肯受，抬眼朝宫婢使了个眼色。 宫婢们围了上来，将石岚手臂紧扣，溪掐着石岚的下颌，强迫她将头仰起，端着碗就要强往下灌。 石岚拼命挣扎，想要躲开倾泻而下的药汁，可不管她怎么躲，药汤还是不可避免的进入喉管。 这时石岚只恨自己没有武力，无法挣脱这几个人的束缚。 溪看着石岚，冷喝几个宫婢，“还不开把她抓牢。” 溪在这宫中积威深深，一声令喝，宫婢忙将石岚牢牢按住，眼看药汤被石岚一点点喝下，溪脸上渐渐放松下来。 “贱婢，放开她，”男人的大喝从殿外直冲进来。 接着，溪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的飞了出去，直到撞到半丈外的墙壁，才‘砰’的一声，落到地上。 宫婢们抬眼看到来人都慌忙跪倒，瑟瑟都得如同落叶。 摊倒在地的石岚目光盈盈的看着面带心疼的赵王，待他怜惜的抹了抹她唇边的药汁之后，她便露出一抹脆弱的微笑，头一歪，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头顶暗金色的帷帐和身上同色的锦被让她一惊。 撩开帐幔，石岚捂着不适的小腹，费力的起身。 一旁正在批阅帛书的赵王听到动静，侧头就看到美人款摆柳腰，娉婷起身的模样。 “爱妃醒了？” 石岚蹙眉抬起头，看到赵王看似关切的表情，微微点头，勉强屈身下拜，“多谢大王及时相救。” 赵王连忙起身将她扶起，“爱妃快别多礼。” 石岚温驯的顺着赵王手臂，贴着他坐下，赵王打量着她苍白无血的脸色，不禁埋怨道：“本以为爱妃是个温驯的性子，却不想昏迷了反倒显出调皮的一面。” 石岚迷茫抬眼看他，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一旁过来服侍石岚净面洗漱的宫婢容低声为她解惑，“适才医女来为贵人请脉，可贵人不肯就诊，急了就揪着大王的衣领，死命不肯出来。” 石岚一愕，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赵王。 赵王故意板着脸，觑了石岚一眼。 石岚没敢做声，只低着头把玩自己手指，赵王被容的话提醒，想起刚才石岚一副绝不离开他的模样，自己反倒笑了起来，“爱妃昏迷了还这么喜欢赖在孤的怀里，莫非是想对孤行昨晚那事？” 第38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三） 石岚抬眼看赵王满脸不正经的样子，一脸无语。 心里却在好奇，也不知道他到底梦到了什么，让他对昨晚的事这样牵肠挂肚。 不过石岚面上却装出无限娇羞的模样，不依的扭身娇嗔，“大王莫要打趣妾身。” 赵王搂着石岚，仰头哈哈大笑。 夜色微凉，石岚侧头看了眼嘴角噙笑，神魂皆陷入美梦的赵王，转头盯着层层叠叠的帐幔，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一连串消息。 之前石岚昏迷，所以不知道赵王令人彻查汤药竟是让人绝育的药后大怒，令人将翊翎宫的宫婢全数杖毙，尤其是溪，在承受了近百杖后才哀哀死去，端阳不但失去了从姜国来的大半亲信，还因此被连降两级，成为宝女，而她却被破格升为贵人，顶了端阳的位置，赐住霖泉宫。 天色将明未明，赵王被寺人簇拥着前往正殿处理朝政，石岚懒洋洋的从塌上起身。 宫婢容为她理好袍服，见她神情低落便道：“昨日一场霜落，殿外树木的叶子都红了，煞是好看，贵人不如去林中走走，拾几片红叶，为殿中添些颜色。” 容是赵王指派贴身服侍石岚的宫婢，石岚虽然懒得动弹，可既然容这么说，她也得给其三分颜面 “也好，昨天迷迷糊糊就进了霖泉宫，今日正好到处转转。” 荣见她同意自己的提议，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忙拿出一件青碧色大氅搭在她肩头，“这几日天气有些凉，贵人身子弱，当仔细着些。” 石岚微点了下头，抬手拢了下记在锁骨处的衣带，抬步出了殿门。 一出殿门，火红的火烧云立刻撞入眼帘，石岚惊得一呆，昨晚入住这里时，天色已经很黑，石岚被赵王半拥半抱着走过时并没留意周围的景致。 本以为不过是次寻常散步，没想到真有惊喜在这里等她。 容见到她震撼不已的表情，嘴唇一抿，心里为自己暗赞一声。 石岚挥退众婢，独自漫步在落叶遍布的树林中，呼吸着微凉的空气，她心情宁静，脑子也越发的清醒。 如今臂膀尽失的端阳地位骤降，又被赵王不喜，形同被打进冷宫，元芸前两日大放阙词，被痛打一番，又带累了自己的主子，在映霞宫日子也不好过。 只比起死在乱棍下的原主，这两人受得罪还是太轻，过得也太过轻松。 石岚蹙眉摩挲着身旁有些粗糙的树皮，心里琢磨，是不是该想法子把元芸弄出来，毕竟映霞宫里还住着两三个容色极佳的美姬，她可不想给元芸创造近水楼台的机会。 身后一阵细微的稀疏声，石岚觉得后背汗毛直立，忙转身警惕的看了过去。 几步外，一个身着鹧红衣袍的女子步履蹒跚的向她走来，披散的头发遮挡了面容，石岚只能看到她隐约露出的白皙肌肤，和那对带着寒光的冰冷眼神。 “你是何人？”石岚扶着树干，大声喝道。 女子被她喝得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到几丈外恭立着的宫婢并没察觉异样，便又继续向前，直到距离石岚两步远才停下脚步，开口道：“我是何人，石贵人忘性真大，刚刚晋升贵人，就不认得昔日主子了。” 女子声音嘶哑干涩，但石岚还是听出来人是端阳，“原来是姜宝女。不知姜宝女来此何事？” 霖泉宫往外不远就是赵王居住的甘宸宫，其他宫殿的妃姬未经召唤是不得出入甘宸宫的，相应的霖泉宫这里也少有妃姬过来。 端阳昨日被勒令迁到冷宫旁的幽凌宫，那里距离这里少说也有半个时辰的路程，石岚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位是单纯过来看风景的。 “没事便不能过来了吗？石贵人好大的气派，这燕叶林本就是大王与众妃姬赏玩之地，石贵人这样问我是不许我来？又或者此处被大王下令，独赏于石贵人。” 端阳这话十分刁钻，无形中给石岚下了个套，石岚若是说是，如果这是被传到赵王耳朵里，那就是她狡诏，如果不承认那就是承认自己架子大。 石岚虽然不善宫斗，但也知道这话不能接，于是她抬头看看升上高空的骄阳，理也不理她的问话，傲娇的转身走了。 端阳看着只换了件衣袍便从清冷孤高转为雍容华贵的石岚，眼中妒恨之意大起。 再见到她那轻蔑的眼神，不屑的模样，端阳握了握衣袖中深藏着的锐利发簪，急急上前。 这一刻端阳的脑子从未有过的清醒，石岚本是她的媵侍，虽然被封为贵人，但还未昭告天下，若此时将石岚刺死，她可以狡辩是处置自己的陪嫁，她在姜国极为受宠，赵王虽好武但并不昏聩，肯定不会为个已死的石岚将她处死，引起两国外交纷争。 整个王宫，除了石岚就属端阳容貌最盛，赵王喜好美色，若是她能收敛霸道跋扈的性情，适当放低身段，她相信必然重获赵王宠爱，到时候且看谁有她风光。 端阳想着想着，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手持磨得尖利的长簪带着风声朝着石岚背心扎去。 此时石岚已经走到林子边缘，候在林外的宫婢已经向她迎了过来。 石岚懒懒的拽了下锁骨的衣绳，等候容上前服侍，却看到容脸色大变，张着手，抽着冷气的向着她身后看去。 石岚神情一凛，忙侧身一躲，头也在瞬间向后看去。 “小心，”一道惊呼随着一个人影直直的扑向她的身后，石岚看过去时，正好看到一个宫婢正扑倒在地，身下是痛苦哀嚎不已的端阳。 容快速将石岚拉到身后，其他人七手八脚上前将那名宫婢扶起，两名力气大的将嚎哭着的端阳架起，一副听命石岚处置的模样。 石岚抬手扶着胸口，看着衣裙被鲜血洇透了的端阳，转头问容，“怎么回事？” 容低声将端阳刚才的举动以及宫婢的行为讲了一遍。 石岚听完，扫了眼掉落在地上的金簪，背心忍不住出了一层冷汗。 在转头看清那名宫婢的模样后，石岚一噎，真不知道该说她手段厉害还是该说她体质胜过小强。 第39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四） 有功要赏，有过自然要罚。 只是看着这个娇小玲珑，面容清秀的宫婢，石岚心里一闷，无意识的缓缓吐出她的名字，“元芸。” 元芸听到石岚叫她的名字，眼睛瞬间一亮，忙挣脱搀扶她的宫婢，倒头就拜，“奴元芸见过贵人。” 石岚低头看着恭谨的将头叩在地上，迟迟不敢抬起的元芸，有些无奈的同时也对她的有些兴趣。 这个元芸还真是有本事，前两天那顿杖打，寻常人几天都起不来榻，可她倒好，活碰乱跳的跑到离映霞宫极远的燕叶林不说，还能蹦起来把端阳压伤。 活命之恩不管放到哪里都是极大的，石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救下，短时间内还真没办法找她麻烦，为今之计也只有把她放在一边，等事情淡了，再做打算。 “起来吧。” 石岚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婉柔和，但话语里隐隐流露出一丝感激。 “谢贵人，”元芸听出石岚声音的异样，脸上喜色一显即逝，她又磕了个头，才从地上爬起。 石岚看着她脸上、身上都满是尘土，侧头吩咐一旁的宫婢，“去带她整理一下，再换身合体的衣裳。” 宫婢应声领命带她下去。 石岚拢了下大氅，，默叹元芸运势之旺，心中再无半点游兴。 回到霖泉宫，容服侍她换下衣服，小心观察了下石岚的神色，筹措着语言道：“贵人打算如何安置那个宫婢？” 石岚将插在头上的发簪拿下，透过铜镜看着有些忐忑的容，“还未想好，容说该怎么办？” 容低头沉思片刻，觉得自己地位稍显不稳，这样一个顶着恩情的宫婢是她争宠的最大劲敌，于是她抬头建议道：“奴以为，当赏些财帛即可。” 石岚微翘着嘴角，似笑非笑，“若她不要财帛呢？” 容一愣，在她看来奴救主理所应当，赏些财帛已经足够，如何还能再提要求？ 石岚将手中金簪扔在梳妆台上，起身道：“你去问她想要什么？若是不过分你就做主办了。” 容抬眼看着石岚歪在榻上，知道她有些乏了，忙服侍她歇下，这才转身朝着偏殿走去。 细微的脚步声缓缓离去，石岚睁开微阖的眼眸，定定看了会儿帷幔，才又缓缓合眼，睡了过去。 傍晚，赵王下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端阳移居冷宫，并手书一封命人传往姜国，责问他教女不严，不但谋害王族子嗣，还意图杀害宫中妃姬。 石岚睡醒听容回禀此事，忙命她去请赵王过来。 端阳再不济也是一国公主，如果因她之故，被废冷宫，姜王虽然会怨端阳不争气，但也会将过错推到石岚身上，石家那一家子倒霉，她倒不太关心，她关心的是姬琅。 姬琅为人清傲洒脱，放浪不羁，恃才傲物的个性让他朝中交友并不广阔，再加上他迟迟不肯回返姬家，导致家族长辈对他极为不满。 如果姜王因为这件事迁怒姬琅，那她岂不是罪过。 入夜时，赵王带着一身寒气步入霖泉宫。 石岚身着一身丁香色的男子长袍，长及腰际的发丝松松的挽了个发髻，待到赵王走到跟前时，她双手平推，郑重的向他行了个男子礼仪。 赵王微讶，本欲扶她起身的大手一顿，两眼晶亮的看着形容清傲、儒雅淡然的石岚，“爱妃此举何意？” 石岚身体微躬，脑袋微微下垂，白皙的俏脸紧绷着，一张樱红小嘴轻启，“禀大王，臣有话要说。” 赵王被她弄得呵呵一笑，见她极为严肃的神情，只得应和道：“卿有何事，只管奏来。” “谢大王，”石岚一礼，直起纤细腰身，一本正经的道：“臣以为，大王将端阳打入冷宫不妥。” 赵王本还含着笑，可石岚话音一落，赵王的脸绷的能挂层霜，“如何不妥，爱妃……卿家险些被她刺死，孤只把她打入冷宫，已经仁至义尽。” 石岚收起刚才的姿态，伸出俏生生的手指去拽赵王衣袖，“大王爱护妾身之心，妾知道。只是端阳毕竟是公主，才来一年便入了冷宫，这事一传出，大家虽知怪不得大王，可难免姜王心里生出龌龊。” 赵王拧着眉，不语。 在他看来，姜国视弱，根本没什么资格不满。 “大王……”石岚见状，上前拉着他袖摆，撒娇的一摇一摇的。 赵王被她摇得心都要酥了，只好改口道：“好吧，那就将她降为采女，且勒令幽凌宫幽禁三个月，罚抄百本祭文，为王后祈福。如此，你可满意了？” 石岚娇笑一声，依偎进赵王怀中，娇俏的点头，道：“这跟我有何关系，是大王英明，怜惜宫中妃姬罢了。” 赵王无奈低笑，抬头点了点石岚挺翘的琼鼻，拥着她步入榻上。 第二天，端阳的事在宫中大肆传扬开来，在听到是石岚不计前嫌，软语恳求才将端阳从冷宫转到幽凌宫幽禁时，宫中一片哗然，就连朝中的大臣听闻此事也赞石岚一声仁义，大度。 能够原谅意图谋害自己的仇人，这需要多么大的气魄才能够做到。 这日之后，仁厚大气的石岚正式进入朝廷重臣的眼中。 秋尽冬来，天气越发寒冷了，石岚每日躲在霖泉宫，再不肯出去走动。 殿内每日碳火烧得火红，可石岚依旧四肢冰凉，身体也如温吞的暖玉一般，浑不似旁人那样火热。 赵王每日处理完朝政，便跟小狗循着肉味一般赶来这里，搂着石岚的细腰，摩挲着她的小手，歪在榻上或看书或批阅些明天急等着要的帛书。 日子过得很快，感觉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到了元日。 这一天下了大朝会，赵王喜冲冲的从外面赶来，石岚见他满脸通红，眼带迷离，就知道他在殿上没少喝。 石岚扶着他歪坐在榻边，一边帮他擦拭额上滚动的汗珠，一边命人端上她早早备好的解酒浆水。 一阵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柔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王，请饮浆。” 石岚侧头，一眼就看到两眼含媚，眼如春水的元芸正斜睨的眼睛，看着醉意朦胧的赵王。 石岚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容一眼，见容正蹙着眉，一脸不满的看向元芸时，她的心才稍稍落下。 第40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五） 赵王含糊的拿起温热的浆水一饮而尽，随后长臂一伸，嘀咕一声，将石岚搂在怀中，直接滚到榻上，鼾声不绝。 石岚侧歪过头，看着僵立在原地的元芸，心里一声冷笑。 之前她顾及救命之恩，明知元芸心怀叵测，却不得不忍下。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蹉跎了两个月之后，元芸的耐心消磨殆尽，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过了元日，就是新的一年。 如今的赵国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按说该是扩展版图的良机，怎奈时下五国风平浪静，赵王博拳擦掌，却没有适合的由头出兵。 后宫之内，端阳倒台，宫中事务开始是由深受赵王宠信的寺人夷，后又转交到了石岚手中。 石岚对这些繁琐的事务并没有兴趣，便将一应琐事交由容来处理。 前一夜元芸的举动，让石岚心里很是不满。 清晨赵王离榻上朝之后，容便来到帷幔旁，低声将当日元芸不肯接受财帛，请求留在石岚身边服侍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石岚垂着眼帘，看似正在熟睡。 容侧耳倾听半晌，见没有动静，神色一变。 权势带来的地位、尊严和荣耀，只要尝过，就如同上瘾一样，容无论如何也不想被人夺了权柄，因此在石岚迟迟没有动静之时，她心里的惶恐可想而知。 这一刻，她的心里有着无尽的后悔，后悔不该看着元芸楚楚可怜的样子心软，顾忌她对石岚的救命之恩，对她另眼相看，更加后悔不该明知她不甘心为奴，却不死死将她压制下去，任由她上蹿下跳。 千悔万悔在心里来回翻转，只让容的心如火炙刀搅一般。 一刻钟后，石岚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片刻她睁开眼睛，抬手将白如初雪的柔荑伸出帷帐之外，温柔婉静的道：“扶我起来。” 石岚的话语低柔平和，听在容的耳中，如泉水缓缓流过，将她内里的火光浇熄，只余一点庆幸的火星不住闪烁。 “贵人睡得可好？” 石岚点点头，慢慢坐到梳妆镜旁。 容小心为石岚挽起长发，又服侍她净面洗漱，待到其他宫婢退到殿门处，准备传膳时，她才低低的问道：“那元芸不知该贵人想如何处置？” 石岚抬手抿了下鬓角的碎发，不在意的道：“派两个人盯紧她，至于她要做什么，及时回禀就是了。” 容听石岚的语气并没有怨怒，心里稍稍一宽，从昨晚便提起来的心总算落了地。 之后的日子，宫中频频上演了萝莉诱惑大叔的戏码，石岚对此只是命人盯着元芸，每日里依旧对赵王温柔娴静，即便偶尔发现赵王身边有什么异常，她也只是娇嗔调笑几句，赵王担心的因为嫉妒而打杀妃姬的事根本没有发生。 日子转眼过了半个月，天气逐渐回暖，石岚一改缩在霖泉宫的习惯，每日里大半的时间都在园子里度过，偶然遇到其他宫的美人、宝女，石岚还热情的邀她们一同赏花，品茗。 一日，石岚在园中凉亭跟一众美人照例品茗谈天。 远远的，一宫婢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附耳几句，石岚便立时起身，连交代也不曾说一句，便急匆匆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莫名其妙，大家都看到宫婢伏在石岚耳边低语几句，然后石岚本就白皙的脸颊再没有一丝血色。 后宫之中，最闲的就是这些妃姬，虽说她们都对善待妃姬的石岚很有好感，可这不影响她们热烈燃烧的八卦之火。 于是，几人相互交换了个眼色之后，一个说：“贵人脸色这么差，妾实在担心，还是带着医女过去瞧瞧吧。 另一个说：“刘美人说的极是，妾也正担心着呢，不如一起吧。” 一旁几人跟着搭茬，“同去，同去，我们跟石贵人同为姐妹，不去看看，只怕夜不安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起身朝着霖泉宫行去。 而先一步回到霖泉宫的石岚正手扶着额，脸色苍白的几欲昏倒。 赵王看着闯入殿中的石岚，尴尬的推开扑在身上颤颤发抖的元芸，抿了抿凌乱的衣襟，起身讪讪的道：“爱妃……” 石岚眼含热泪，惨白的嘴唇抖的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大王在此拖着宫婢快活，可是对我不满？” “爱妃，”赵王伸手欲要去搂石岚，却被石岚一扭身躲了过去。 “大王，妾身体孱弱，无力管理后宫事宜，恳请大王另择贤明，妾自请前往冷宫，为先王后抄经祈福。” 今日的石岚着着一袭月白色长裙，这样盈盈下拜，好似一朵洁白的兰花飘然绽放，配合她清冷淡漠，含着热泪却骄傲的昂着头的模样，更有一种雪山之花傲然立于山巅的美感。 赵王皱着眉，忙弯腰要将石岚扶起，元芸却从榻上直冲而下，一股脑扑在他怀中，“大叔……” 赵王手一顿，忙抱住元芸，他担心元芸粗鲁的举动压到本就体弱的石岚，让她心伤之余还要忍受身体的伤害。 石岚愣愣的看着赵王这番举动，眼里的伤心、失落、自嘲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 赵王看到石岚变幻的神色，陡然间他心里一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消失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石岚从地上缓缓站起，伸手将赵王曾亲手簪在她发上的那枚玉簪轻轻抽出，乌黑的长发如同泼墨一般滑过一道弧度甩在腰际，随同一起滑落的还有那枚晶莹剔透的玉簪。 “啪”一声，这声音极小，小得让人以为只是错觉，可那声音又极大，震的赵王手臂颤动，几乎抓不住元芸伸过来的纤手。 “爱妃……”赵王眼眶微红，忍不住想要起身去拉石岚，却忘了手臂正被含娇带怯的元芸紧紧抱着。 石岚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忽然扬起一抹轻笑，“大王，妾近日总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之前每每想大王，都放心不下。如今这样也好，妾走了，自有人可以代替妾，陪着大王。” 石岚的话语轻松惬意，似乎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第41章 媵侍的一丈红（十六） 赵王却是大恸，石岚身体弱，他早就知道，却没想到已经糟糕到了如此地步。 想到自己在她生命无几之时，还拖着她的婢女在她的榻上行那糊涂之事，他就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巴掌。 石岚身姿笔挺，姿态华贵无比的走向殿外，殿外不远聚集着的一众美人听到殿内的谈话，纷纷出言挽留。 “石贵人，勿要生气，那贱婢惯会做戏弄景，之前她还陷害苏美人，说大王老牛吃嫩草，害得苏美人生生受了十杖，直躺了月余才勉强能够走动，她可到好，没过两天就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 一个美人说完，另一个借口道：“可是不，如今苏美人的身子还没好全，现在走动都有些不便呢。” 石岚含笑听着众人软语相劝，待到众人话落，才道：“大家还是莫要说她了，那时姜采女欲要行刺于我时，她还救过我一命，救命之恩当以命相许，岚只是弱女子，大王便是我的另一条命，唯有赔了她，我闭眼时才好安心。” 众人一默，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贵人好心，只是燕叶林是妃姬赏玩之地，那元芸彼时不过一婢仆，如何有资格进入，我看是她居心叵测，说不定跟姜采女合谋，骗取你的感激呢。” 石岚面色一白，心里却给这个神助攻点赞，说来说去，她等得就是这句话。 殿内几步远的位置，赵王沉着脸听着殿外的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在听到石岚说他是她另一条命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色，而随着有人说燕叶林一事时，他侧头看向紧抓着衣袖，一脸忐忑的元芸，一缕阴云照在赵王的眉宇之间。 殿外，石岚谢过众人挽留，拱手施礼，如高雅洒脱的儒雅之士衣袂飘飘，向着冷宫悠然而去。 殿内，元芸怯怯的上前，牵着赵王的袖角，低低的叫着，“大叔，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 元芸的声音柔柔弱弱，幼猫在向主人讨巧撒娇。 本以为这样举动，会招来赵王顺势柔情蜜意。 可没想到，迎来的是赵王好似狂风暴雨一般的质问和责打，在赵王毫不留情的狠抽她一巴掌，质问她为何出现在燕叶林时，元芸害怕的抱着红肿发胀的脸庞，支吾不语。 赵王自来就是个喜之千宠万宠，恶之恨不得剥了皮的性子，在听到她嫌弃自己老时，他就很不舒服，再看到她眼神闪烁，一副心虚的模样时，更是气怒。 想到自己为了这么个东西，让视自己为命的石岚痛苦的自请去冷宫，赵王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嗜杀的冷光。 入夜，石岚拿着抹布悠哉的擦着榻几，一旁站着拎着水桶，毕恭毕敬的容。 在看到石岚整理被褥，准备安寝时，容还是忍不住上前，低声道：“贵人，您还是回去吧，大王已经知道错了，适才寺人夷过来说，大王将元芸吊起来打了许久，现在正懊恼的滴米未尽呢。” 石岚翘着嘴角，将褥子抚平，慢慢坐在上面，低声问容：“如今我只是代理宫中事务，你可想有一日让我将这个代字去掉？” 容一惊，本要相劝的话就在嘴边，可等到话出口时，她才发现自己说的是“想。” 石岚低低一笑，拉起锦被盖在身上，微阖眼眸，许久她低声道：“那就不要再劝了，有空就跟大王说说元芸是如何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不分尊卑、不尊上令吧。” 容定定看着石岚精致清冷的面容，忽然打了个激灵，低低应了声是之后，小心的关紧房门，出去琢磨怎么快准狠的上眼药去了。 忽忽又过两日，寺人夷带着食盒前来拜访。 石岚一身素衣，乌黑的发丝仅有一根布带松松的拢着。 寺人夷将盒中精致美食一一摆放道石岚面前，看着不着粉黛却依然清丽美貌的石岚，低低一叹，“贵人请用膳。” 石岚微笑谢过，举箸用饭。 一刻钟后，石岚觉得半饱之后，放下箸，抬眼看着欲言又止的寺人夷，“夷有话要说？” 寺人夷抿了抿唇，半晌才带着恳求的道：“贵人心善，您就原谅大王，跟奴回霖泉宫吧。” 石岚低头看着斑驳掉漆的桌面，半晌道：“不是我原不原谅，是心死了，如何回去？” 寺人夷也知道那天是大王太过分了。宫中殿宇甚多，总有一张榻可供他尽欢，哪里需要闹到石岚眼前。转念他又一想，立刻觉得这事都是元芸的诡计，是她勾着大王，将他引到霖泉宫主殿，又将他引到寝殿那张榻上，故意让石岚伤心绝望之下的。 “夷还是请回吧，石岚在这里一切安好，多谢夷惦念。” 石岚含笑施礼，起身向着殿宇深处走去，再不理呆立在一旁的夷。 夷很无奈，只得收拾好碗箸，提着食盒，郁闷的走出冷宫。 从冷宫到膳食间有段距离，夷转过冷宫角门，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可还好？” 夷一惊，吓得手里食盒‘砰’的掉在地上，人也歪歪倒倒的拜到在地，“奴拜见大王。” 赵王不耐烦的踢了踢他膝盖，压低声音道：“小点声，起来回话。” 夷悄悄的抬眼看去，之间赵王一脸紧张，神情中还带着一丝不自在的羞窘。 “贵人一切安好，只是几日不见，有些清减了，神情倒也平和，”夷小心的斟酌着用词，低声回道。 赵王嘴里无声呢喃几句，似乎想到什么愉快的事，他嘴角微翘，忽然问：“她可还生气？” 夷动了动嘴唇，在赵王几欲发怒时，才迟疑的道：“奴请她会霖泉宫，可是贵人讲心已死了，如何回去。” 赵王脸色一变，刚刚挂在脸上的喜色顷刻间无影无踪，“她当真如此说？” 赵王以为他已经将情绪控制的很好，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声音颤抖得支离破碎。 寺人夷心有不忍，却还是不敢欺瞒，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赵王好似呜咽的说了句什么，接着便踉踉跄跄的走远了。 寺人夷本想起身搀扶，可是听到他好似孤兽的哀鸣声后，又改了主意，也许让大王独自发泄一下，心里的闷忿就会消失吧。 第42章 媵侍的一丈红（完） 不知不觉天气已经热了起来，石岚换上了单薄的春装，容每每过来探望时，见到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都很好奇，她是如何笃定赵王不会弃了她，会立她为后的呢？ 石岚对她疑问的眼神也不回答，只是命她送来把铲子，每日里她就在殿外的空地种种花，偶尔还会将盛开的花瓣采下，制成茶。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日，石岚正在弯腰拔着长在花丛间的野草，一根草叶太过犀利，一下子将石岚的手指划破，一声低低的惊呼从头顶响起，石岚一抬头，就看到跨坐在墙头的赵王。 赵王在发出那声惊呼之后，就要转身逃跑，可是一看到石岚乌黑晶亮的眼珠定定的看着自己时，不知怎么他浑身僵硬，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力气逃跑。 石岚抿着唇，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向着冷气森森的殿宇走去。 赵王大急，顾不得尽失的颜面，一跃从墙头跳下，嘴里还在急忙忙的嚷着，“爱妃，你手破了，孤派医女为你医治一下吧。” 石岚提着个水桶从里面走出，来到一旁的井口，将水桶扔下，半冷不忍的道：“不必了，待会儿我洗一洗，就好了。” 赵王抬眼小心的看了看石岚，见她没有开口赶自己走的意思，心里暗暗欢喜。 “爱妃且站一边，这种事让孤来就好。” 石岚听话的让到一边，将手里的绳索递给他，“多谢。” 赵王大手一抓，滑腻凝脂在他手掌一触即离，不等他握紧便消失了。 赵王怅然若失，可又不敢埋怨，只得埋头努力将摇摆不定的水桶装满，并努力将它提上来。 石岚看着他一脸认真，好像在处理国家大事一样的对待那枚水桶时，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赵王转头正想问石岚把水倒在那时，一眼看到石岚眉目舒展，盈盈一笑的模样，当即傻了，这一刻，他觉得就算再让他打十桶水，他也愿意。 石岚看着他傻呆呆的模样，含笑娇嗔的瞥了他一眼，将手里的木盆颠了颠，“大王，把水倒在这儿。” 赵王愣愣的迎了一声，木然的将水倾倒而下，一般水都被他倒在了盆外，只溅得石岚和他满身的水渍。 石岚惊呼一声，低头看了看身上，蹙眉嘟嘴，将手洗净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回殿中。 赵王打量着身上湿哒哒的衣衫，想着从前搂过的杨柳细腰，忙提脚跟上，却不防迎接他的是一声利落的门响和簌簌掉落的几许灰尘。 早就候在冷宫角门的寺人夷，在看到自家主子连出昏招，最后还是没有如愿的狼狈模样，忍不住扶额。 明明是个英明的君王，可为什么一碰到石贵人，就变得呆了许多呢。 第二天傍晚，赵王再度不请自来，与他同来的还有提着两个食盒的寺人夷。 寺人夷手脚麻利，在石岚刚一打开殿门时就灵巧的溜了进去。 石岚没留神，看着已经开始摆着碗箸的寺人夷，石岚转头瞪了赵王一眼。 赵王摸摸鼻子，心知如果是自己肯定进不去殿门，要想跟石岚再进一步，唯有靠厚脸皮的夷在前头开路了。 用过膳，夷知趣的将食盒拎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石岚瞪着乌黑的眼眸看着装傻充愣，牢牢将屁股黏在榻上的赵王。 “大王，夜已深，妾要睡觉了。” 赵王点点头，利落的将鞋蹬掉，连忙挪到榻的里侧，信手将叠放整齐的被褥打开，笨手笨脚的铺好，仰头看她，“爱妃，孤已经帮你铺好了。” 石岚板着脸，冷眼睨他，“大王，妾如今是冷宫一失意人，担不起大王垂爱。” 赵王腆着脸连连点头，道：“担得起，担得起，孤以后就只垂爱你一人，爱妃就不要再生孤的气了。” 石岚眯着眼打量他的神色，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中的真假。 赵王心知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忙表明心迹，“孤已经把元芸打入地牢，命人每日重打她十杖。孤没有将她处死不是还存有情谊，这贱婢算计爱妃良多，孤是想把她交给你处置，这才留了她一条贱命，还有那端阳，孤已经命人将她双腿打断，省得她再勾结他人，伤害爱妃。” 石岚听了他一番表白，总算心里舒服许多。 虽然这次的事是在她纵容下发生的，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有点膈应，所以她才弄了这么一出。 赵王见石岚面色稍缓，忙抓起锦被，抱在怀里，可怜巴巴的看着石岚，“爱妃，就让孤留下来吧。自从爱妃离开霖泉宫，孤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安稳。” 石岚斜眼睨他一眼，转头哼道：“妾又没时刻盯着，谁知道大王是不是哄妾开心。” 赵王听石岚说话软软的，红嘟嘟的嘴唇微微撅着，就知道石岚已经原谅了他，忙伸手去拽她靠在榻边的裙摆，“孤一言九鼎，绝不会说谎话骗爱妃，爱妃快来让孤抱抱。” 石岚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好似两汪清澈透亮的泉眼发着璀璨剔透的光芒，勾得几个月不知肉滋味的赵王手指大动，一个用力，石岚惊呼一声，便向前一扑，立刻扑进了张开怀抱的男人怀里。 三月初三，上巳节，石岚在这一天正式成为了赵国王后。 册封加冕之前，因石岚身份是否合乎一国之后的问题，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可在一贯低调的姬家家主站出来承认石岚是其家族子嗣之后，赵国朝堂一片安静。 姬家虽然远在越国，可其传承久远，不管财力还是势力都是屈手可指，石岚能得姬家承认，就说明姬家认可了她，从此将会站在她的身后，与她休戚与共，这对即将挑起战争的赵国来说，有着这样一个王后，就等于在称霸的道路上增加了必胜的筹码。 六月中旬，赵王以姜国公主端阳跋扈残暴，残害王族子嗣，经供认是由姜王指使为由，悍然发起了对姜国的攻击，暴怒的姜王立刻命人将石家全数斩杀，姬琅则在之前早就来到赵国，听了石岚的建议，留在那里继续研究他感兴趣的巫术。 同年九月，姜国亡，石岚一袭华丽长袍来到幽暗潮湿的地牢，穿过一道道阴冷沉重的牢门，她站在关押着双腿已断的端阳和嘶声哀嚎的元芸跟前。 看着蓬头垢面，只能拖着两条残腿，困难爬行的端阳以及满身血污，因为天气炎热，伤口没有及时救治而满身流脓的元芸，石岚轻轻捂着胸口，心里有一股气缓缓的，缓缓的消散了。 第43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一） 再次回到空间，石岚有些恍惚，鼻间还有未散的*酸臭味。 鸣霄抬眼偷偷瞥了站在自己身旁，面色冷峻的昊泽一眼，心里暗自腹诽，明明是他说岚大人太过单纯，与其让她吃亏，不如借着神界派遣人员下界的机会，让她经历世事。 那会儿他说得那叫一个慨然激昂，现在岚大人不过跟男人亲亲抱抱几下，他的脸色就这么难看。 想到这种情况以后还会时有发生，鸣霄挠了挠狗脸，悄悄的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一直退到空间的边缘，干脆小爪一划，直接从空间消失了。 石岚迷糊的上前两步，并没留意眼前已经换来人，她只是托着碧绿碧绿的石头，低声道：“鸣霄，我想休息一会儿。” 雾气缭绕中，修长挺拔的身影转过身，乌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石岚，轻启薄唇，“好。” 这声音清冷沁凉，好似冰凉的风拂面而过，石岚眨了眨眼，突然发现眼前站着的是个面如冠玉，头梳高髻的男人。 “你是谁？” 石岚下意识退后一步，两个大大的眼珠警惕的盯着他。 男人抿了抿唇，线条分明的唇瓣抿成一条线，不过他还是轻挥下袖袍，一瞬间，石岚的身侧便出现一把柔软的贵妃椅。 石岚侧头看了看，礼貌的道了声谢，小心的坐了上去。 男人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本君昊泽，你的事情暂时由我负责。” 石岚转着眼睛，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可见他面容冷峻，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她动了动红唇，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昊泽见她想要问却不敢开口的模样，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手指微动，碧绿的石头如流星，极快的飞到不远的石台上。 “好了，如果累了可以睡一觉，”昊泽冰冷的眼神转柔，俊美冷傲的面容隐藏着淡淡的关切。 “不用了，我还去做任务吧，”石岚头摇得好像拨浪鼓。 开玩笑，任谁突然跟一个陌生帅哥独处在一个空间，都不可能倒头就睡的，好吗！ 昊泽看到她满是防备的模样，神色转冷，脾气一上来，长袖一挥。 石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在回神时，耳边传来女人关切的问询，“石小妹，你的伤怎么样了？要不去镇上请个药师过来帮你看看？” 石岚勉强睁开眼，一个模样娇美的女人正扶着她的肩膀，眉宇间因为轻愁而显得格外动人。 “娇妹，鬼火那群人走的方向跟镇子相反，若是绕了道，鬼火跑远了，石小妹的仇可就难报了，”一个男人不赞同的声音，从石岚身后传了过来。 石岚勉强转过头，瞧了眼身后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的男人一眼，低声道：“不用去镇上了，我歇会儿就好了。” 女人跟男人对视一眼，双双起身离开，石岚忍着胸口的剧痛，起身将房门闩上，这才踉跄着倒回床上。 记忆如同潮涌一般袭来，石岚皱紧眉头，忍着几欲漫过理智的恨意以及无处可诉的冤屈。 这是一个以武力至上的世界，武修是这个世界修炼者的称呼。 武修的最低门槛是聚旋，只有将元气在丹田处，聚成漩涡，才算武修的一份子，如果毅力惊人，能够突破九个小境界，那么有五成几率达到去芜存真的凝真，至于破府，就需要再次突破九个小境界，并且运气超级好才行，至于境界最高的碎空，这个可徒手破碎虚空的境界，如今只剩下虚无缥缈的传说还不时流传。 原主同样叫石岚，父亲石英武在二十岁时达到聚旋五层，在原主出生后，他在镇上开了间武馆，教授一些家境富裕，想要去门派拜师的孩子学些基本的拳脚功夫。 原主三岁时，捡到个乞丐，原主见她可怜，给了她些吃的，结果乞丐打蛇随棍上，抱住原主苦苦哀求，原主性格比较单纯，被她一求，就把她带回了武馆。 石父一开始不同意收留，可是架不住原主撒娇，又见这个叫徐娇的乞丐样子还算老实，想着多个人不过多双筷子，就当给女儿找了个玩伴，就这样徐娇留了下来。 徐娇很会哄原主，每天带她玩她从没玩过的游戏，时间长了，原主真的把大她四岁的徐娇当做姐姐，甚至偷偷的教她曾被石父严命不准外传的拳法，只是徐娇对这些没有天赋，怎么学都还是花拳绣腿。 五年后的一天，原主满了八岁，石父把她塞进武馆后山的山洞泡药浴，开筋骨，三天后，原主成功聚了气漩，走出山洞时，才发现武馆已经化成废墟。 原主疯了一样到处翻找，后来被附近的人告知，是有人趁夜放火烧了这里，武馆里的人没有一个跑出来。 原主一夕之间失去父母和每日相伴的朋友、玩伴，她想要报仇，可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力量太弱，于是她走了几百里，来到云琅山罄门。 这个世界共有三门五派，罄门在这些门派中位居中上，原主一路乞讨来到这里，正好赶上罄门开山门招收弟子，原主根骨极好，年纪小又凝了气旋，武明当即拍板收为亲传弟子。 武明刚刚进入破府境界不久，在罄门是中上游的高手，只是因为眼界高，迟迟不肯收徒。 原主年纪最小，虽然受到家破亲死的打击，武明性子开朗，生性活泼，在这个老顽童师父的关怀下，心里的创伤也渐渐抚平。 十年后，原主突破凝真四层之后，跑去给师父报喜，却在那里见到了她一直以为已经死了的徐娇。 原主十分高兴，忽略了徐娇看到她时的异样以及身边男人阴沉的脸色。 在听到徐娇说已经查出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后，原主很激动，要下山报仇，武明担心原主，劝她过些时候，等她到破府境界之后再下山。 徐娇花言巧语，跟同来的赵超一唱一和，撺掇原主不顾武明阻拦，一起下了山。 途经小平镇外，他们遇到徐娇口中杀害石父的仇人，鬼火。 鬼火同样是凝真境，不过比原主高了一层，原主跟他发生激战之后受了些伤，为了将鬼火杀死，她不顾身上的伤一直追赶。 但不知道是不是带伤赶路的缘故，原主的实力慢慢下滑，最后更是跌破凝真境。 这时，她一向信任的徐娇和赵超突然发难，将原主杀害。 徐娇回到罄门，欺骗武明说她被鬼火害死，武明气怒之下，直接去截杀鬼火，结果被他所在的魔魉门寻仇，身受重伤不说，没过两年，竟然悄无声息的离世了。 反到是徐娇和赵超混得风生水起，因为屡屡对抗亦正亦邪的魔魉门，被大家一致认可，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称道的眷侣。 第44章寻仇的武馆小姐（二） 接受完记忆，石岚揉着阵阵刺痛的脑袋，叹了口气。 原主虽然孤身走过几百里路，可那时年纪小，遇到的人大多怜她幼小，或多或少的都会帮她一些，让她对人性的认知总是朝着好的一面看。 没有经历过黑暗的摧残，如何能够知道有些人并不能只看表面。 徐娇跟她一分别就是十年，就算小时候对她不错，可那也是因为要依靠原主在武馆生存的缘故，现在徐娇长大成人，并且过得极好，她又凭什么觉得人家依旧会向从前那样对她？ 如今，原主不过是个普通的门派弟子，即使有师父师兄的疼爱，手里握着的拿点资源，也只够她自己的修炼，对别人根本没有什么帮助。 徐娇生活安定平稳，且人家既然能来罄门，并得到身为长老的武明接待，就说明人家这些年混得不错。 真不知道原主怎么会想当然的以为，徐娇会浪费十年的时间不去增强自身实力，反而去追查凶手，理由仅仅是为了帮幼时的玩伴报仇。 她就没想想，为何武馆那么多人，怎么就只有徐娇一人生还呢？ 门外隐隐传出女人说话的声音，石岚侧耳听了听，是徐娇吩咐客栈伙计送吃食上来。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后，徐娇敲响了房门，“石小妹，先吃点东西再睡吧。 石岚含糊的应了声，将门打开。 徐娇将托盘里的几个馒头和一碟酱菜放在桌上，笑容可亲的道：“这里离镇子还有些距离，咱们今晚在这里将就下，鬼火也受了伤，一晚时间，他跑不远的。” 石岚眨着眼睛，一脸的信任和依赖，“我听徐姐姐的。” 徐娇微微一笑，掩住眼底的得意，柔声道：“吃了饭，早点睡，等天一亮，咱们就出发。” 石岚咬了口馒头，点点头。 徐娇见她低着头吃饭，也不再多说，掩上门，出去了。 门外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石岚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待到不远再次传来一声很小的关门声后，石岚将嘴里的馒头吐了出来。 担心嘴里还有残渣，她又倒了些水，连漱了几次口，确定的确没有东西之后，这才作罢。 原主下山时是凝真境四层，虽然受了伤，可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就跌到聚旋境，唯一解释就是她中了毒，且这个毒无色无味，让人根本无法提防。 下毒的人目的是消磨她的元气，并不想杀死她，这样的行为不像是生死仇敌所为，能这么做的，只有跟前跟后，嘘寒问暖，并在最后捅了原主一刀的徐娇。 夜幕黑沉，透过窗棂，地上泛起银白色的清辉。 石岚站在屋子当中，依照原主的记忆，打起了唯有亲传弟子才能修习的佛陀九转炼体术。 这门体术动作诡异，角度刁钻，石岚只做了一式，就被骤然从骨头缝里迸出的剧痛，疼出了眼泪，不过这具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疼痛，动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缕缕无形的气息游走，在身体内来回流转，滋养着皮肤下的筋骨、经脉，皮膜、血肉。 一个时辰后，二十四式打完，气流游走了几圈之后，石岚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石岚从包袱里取出一套衣服，将自己收拾妥当，又把头发打散，梳了男子的发髻，最后又按了按还有些作痛的胸口，感觉伤势缓解许多之后，她侧身看向窗外。 此时夜幕已经黑的如同墨色，本来高挂的月亮疲惫的藏在云层后面，驿站的小院十分安静，唯有不远的草丛隐约传出细微的虫鸣。 石岚悄悄打开房门，隔壁木板摇曳的吱嘎声，伴随着几声急促低哑的喘息以及女人娇柔难耐的娇哼隐隐传来。 石岚嘴角一挑，踮着脚，如同灵巧的狸猫悄然的经过隔壁房门，跃下楼梯，转到厨房边的小门。 片刻之后，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几个跳跃，无声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两个时辰后，石岚气喘着赶到小镇城门处。 半刻钟后，紧闭的大门缓缓拉开，石岚低着头，跟着一众菜农小贩混了进去。 这会儿天色还早，街上的店铺只开了几家，石岚缩到一家人头攒动的小食店，点了碗热粥配着两个大肉包子，美美的吃了一顿，然后拐进一家贩卖胭脂水粉的铺子，杂七杂八买了好些瓶瓶罐罐，再躲到一旁的小巷子里，一番揉揉擦擦之后，再出来时，柔雅清丽的姑娘已经成了身量挺拔的帅小伙。 初夏的清晨，阳光明亮，清朗俊逸的少年眯着弯月样的眼睛，看着周围来回走动的大姑娘小媳妇含羞带怯的模样，咧开嘴，笑了。 街上人流渐渐多了起来，石岚找了个茶楼，点了壶茶配着磨牙的炒豆临窗而坐。 中午饭点刚过，石岚悠闲的听着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讲着邪武尊张儒林破碎虚空的事迹，眼角不经意的扫到下方，正好看到一对行色匆匆左顾右盼的男女。 石岚眯着眼，愉快的欣赏着两人嘴角发白，急得眼眶发青的模样。 两人左右寻找一番，见没有要找的人，便悻悻的耷拉着脑袋转去别处。 石岚扔下几个铜板，抖了抖衣服上的碎渣，起身悄悄的跟了上去。 小平镇不大，两个时辰后，徐娇和赵超已经把所有街市和大大小小的客栈翻了个遍。 石岚远远的吊在两人身后，悠哉的跟着。 徐娇现在只是聚旋九层，赵超好点，凝真二层，可依旧比石岚低两层，因此两人没发现两丈外一直有个人紧跟在后面。 天边渐渐染上一抹红霞，远远的，也不知道赵超说了什么，徐娇脸色极其难看的跟着赵超走进附近的一家客栈。 石岚等伙计带着两人上楼之后，也进去，特地要了个跟两人相邻的客房。 入夜，客栈逐渐从喧嚣回归宁静，石岚推开紧闭的窗棂，轻松踩着围栏偷偷溜到隔壁窗下。 这会儿，屋子里一片静默，昏黄的烛光下，徐娇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 第45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三） 屋内一片静默，昏黄的烛光下，徐娇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 几息后，屋里传出说话的声音。 “超哥，这次是我的错。是我太心软，毕竟在一起生活那么久，我不忍心一下子给她下太多药粉，结果……”说到最后，她低低的哭了起来。 徐娇说话时嘴里好像含着块糖，软软的、糯糯的，即便是啜泣，也还带着丝丝甜味。 床板发出刺耳的咯吱声，男人高大的身影来到徐娇身边，随着他长臂一伸，徐娇柔软的身躯靠在了他的怀里，大手轻轻的抚慰着她后背腰身。 “娇妹，别哭。刚才是我心急了，娇妹莫要生气，为兄给你赔礼了。” 赵超说着话，微微低下头，窗棂上显出两人嘴唇黏在一起的影子。 一阵啧啧声此起彼伏，两人开始急促的喘息，累赘繁复的衣服在撕扯中渐渐脱落到了地上。 石岚皱眉瞪着窗棂，一脸不满。 还以为这能听点什么实质的东西，结果这两个那啥上脑的东西，没说两句话就啃上了。 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石岚暗暗唾弃两声，懒得听壁角，转身想要回去。 屋内徐娇低低柔柔的哼了几声，赵超居然开口道：“娇妹，石小妹这一跑，咱们修炼的事没了着落，鬼火又在后面追得紧，如今你我境界还不够，贸然跟他对上就是一个死，不如……” 石岚一听提到自己，赶忙把脚步收回，又老实蹲回窗子底下，看起了皮影戏。 徐娇软软的哼了下，没回答赵超的话，反而将搂着赵超的手臂缩了回来。 赵超忙伸臂勾着她，将她凌空抱起，轻轻的放到桌上，低低哄道：“娇娇别生气啊，我这也是没办法，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鬼火早就知道你也修了魔魉门的秘技。这次是个好机会，如果咱们不趁这这次了结了他，以后咱们俩哪会有好日子过。” 说着，他把脑袋凑到她脖颈处，啧啧作响，徐娇开始还把持着，不肯就范，可没有一会儿，她就哼唧个不停，一双细腿更是豪放的勾着赵超的腰，来回磨蹭起来。 很快，里面吱嘎声大作，听着桌子凄厉的响动，明显战得正欢。 石岚在外面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推开窗户，问问忙活得热火朝天的两个，到底是什么秘技能让这么废柴的他们，有底气解决凝真境五层的鬼火。 屋内烛火摇曳，半个时辰后，里面动静总算停歇，赵超喘着粗气，低声道：“这两天辛苦娇妹再去勾些肥羊过来，咱们干上几票，只要你我境界再上一层楼，就算没有石小妹，对上鬼火咱们也有七成胜算。” 经过一番运动，徐娇说话的声音又柔又媚，就跟吃饱了食的猫似的，“好吧，就依超哥，不过这回你可不许再象以往那样占着大头，毕竟这次我要提的是大境界。” 不知是因徐娇含娇带嗔的话语，还是因她终于松口答应，激得赵超又来了兴致，只含糊‘恩’了声，便抱起徐娇，走进了里面。 屋里响动再起，晓得里面又开始新一*战的石岚撇撇嘴，一扭头，回去了。 第二天清晨，石岚把自己重新扮成眉目疏朗的少年，早早来到楼下大堂，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叫了些酒菜，慢条斯理的用着。 徐娇一身桃红色长裙婀娜妖娆的走了下来，身后不远是一脸正气的赵超。 徐娇裹着一阵香风从大厅走过，余光先是感兴趣的撇了眼石岚，不过再看到这位容貌俊秀的少年只是点了碟盐炒花生时，她嫌弃的皱了皱眉，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石岚悠哉的跟在徐娇身后，看着她左挑右拣，最后在赵超的提示下，瞄中一位身材高大，模样粗狂的大汉。 “师兄可是本地人？”徐娇轻移莲步，婀娜娇怯走到大汉面前，略一颔首道。 大汉正在摊子上挑拣什么东西，闻言一愣，转过黝黑的脸膛，呆呆的看着徐娇。 徐娇掩嘴娇笑，柔柔的又问了一遍，见大汉摇头，面上露出一丝失望，“这样吗，如此，妾身打扰了。” 徐娇面容清秀柔美，一双眼睛极其漂亮，尤其是眼波流转之时，一股独特的妩媚妖娆勾得人心里痒痒。 大汉果然看不得她露出不开心的样子，忙道：“师妹莫要着急，兄在此地尚有两位好友，他们是这里人士，师妹如不嫌弃便与我同去问询一二。” “那，多谢师兄了，”徐娇眼眸一挑，盈盈波光好似春水荡漾其中，大汉不觉咽了口唾沫，蒲扇般的大手不自在的蹭着衣摆，转眼就是一个水印。 石岚扭着眉毛，看徐娇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大汉哄得团团转，不禁啧啧称奇。 真不知道该说是这个世界的男人见识太少，还是该吐槽徐娇媚功了得。 傍晚时分，徐娇带着大汉和两个身着劲装的男子返回客栈。 石岚早早回到房里，斜靠着窗棂，听到隔壁呼伙计轮番上去送酒菜。 一阵略微拘谨的寒暄过后，几杯黄汤下肚，男人的声音渐大，偶尔还夹杂着女子愉悦娇柔的欢笑声。 石岚挑着嘴角，冷冷一笑，这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就不知这几个人要是知道，他们拼命奉承吹捧着的这位红颜是个剥皮啃骨，砸骨吸髓，即便面上浅笑，心底也在琢磨着怎么弄死他们的人时，是否还能笑得这么欢畅。 夜色渐深，隔壁的谈笑声迟迟不曾散去，徐娇软语娇嗔，调校打趣让几人跟打了鸡血一般，迟迟不肯离去。 石岚嫌这样听不太清楚，看到外面已经没人，干脆故技重施，又躲到窗子底下偷听，结果被她听到，徐娇正撺掇那三人护送她去附近的合清镇，说是那里有跟她同样妙龄的表姐。 三个男人早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听到还有一个美人，立马应承下来，约好明天一早启程。 打听到这个消息，石岚就知道这几个人今晚死不了，于是转回房里，修炼养精神去了。 第46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四） 夏天日头长，徐娇几人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日落时才将将走到镇外几十里处的小树林。 石岚倚着树杈，咬着夹着肉末的凉馒头，斜眼看着十丈外的树下炊烟袅袅，肉香环绕的场景，不满的撇了下嘴， 天慢慢黑了下来，树下四人啃完一头獐子，两只野兔后，都各自找地方歇息。 一刻钟左右，徐娇睁开眼，悄悄起身围着三人转了一圈。 石岚讶异的坐直身体，白皙修长的脖子伸得老长，看着树下睡死了一般的三人。 月光下，树影摇曳，徐娇摆着细腰来到面白细眼，修为稍弱的男人跟前，柔软的小手轻轻推了推男人肩膀，男人倚着树干的身躯晃了晃，突然斜斜的向一旁倒了过去。 徐娇侧头看了看坐在几步外的两人，见他们依旧安睡的模样，嘴角慢慢露出一抹笑意。 她朝左边招了招手，赵超从树后闪了出来。 看着一身劲装，好整以暇的赵超，石岚这才恍悟，难怪昨天傍晚就没见到他，原来是到这儿提前打埋伏了啊。 只是这林子这么大，徐娇又跟这三人形影不离，他们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又是怎么下的药呢？ 石岚百思不得其解。 赵超嘴角挂着笑，先是赞赏的拍了拍徐娇的肩膀，见徐娇妩媚一笑，便走到倒伏在地的男人身前，抬手按在男人背心。 一缕黑青色的气劲顺着男人背心，慢慢涌了进去，男人不停的抽搐，嘴里还发出含糊的声响。 几息后，男人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窜，皮肤上一个个小包鼓起又落下，就好象里面有无数只小耗子在四处奔逃，慢慢的他的身体开始膨胀，本是修长的身形鼓得像个水袋。 赵超收回手掌，换了个手势，准备继续打下去，徐娇抬手拦下他的举动，娇声道：“超哥，不是说好了，这次大头归我？” 赵超脸色一沉，本是正气的脸庞闪过一丝阴冷。 徐娇转着眼眸，浅浅一笑，“超哥，你可别忘了，鬼火离咱们不远呢，我要是迟迟不到凝真境，等他找来，我就只好拖你后腿了。” 徐娇的话软中带硬，明确点名了两人的处境。 赵超听她提起鬼火，面上也是一紧，情知刚才是自己失态了，忙补救道：“好，就依娇娇，今天这三只都归你，这样总行了吧？” 徐娇掩嘴吃吃笑了几声，盘膝坐在已然成一个球的男人身旁，将手轻轻的按在了男人的丹田。 一股股黑气立刻从男人身体涌出，绕着她圆润饱满的手指，极快的进入她体内，而那个男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转瞬间就只剩一张薄薄的皮，贴在地上。 赵超看着徐娇闭目运功的模样，咬了咬后槽牙，但也知道此时容不得他吃独食，但心里的不舒服又压得他心里难受，于是他走到当初瞄中的大汉跟前，抬手就要将气劲打入他体内。 石岚刚才不了解情况，眼看着他们害死一人，现在自然不会再让赵超得逞。 于是，她两指并拢，将体内大半的元气凝成气刀朝着赵超的背心射了过去。 气刀来势迅猛，速度极快且因为石岚是在气怒之下出手，透明的薄刃好似螺钉直直的钉了过去。 赵超不过凝真二层，身后骤然兴起的警觉，让他心头一凛。 想要躲闪，却因气刀来势太快，情急之下，他扭身向旁边用力一挣。 一阵剧痛伴随着身体的陡然失衡，赵超扑到在了地上。 一只臂膀发出‘噗’的一声闷响，掉落在他眼前。 赵超先是疑惑的看了眼那只有点熟悉的手臂，然后又看看自己的肩膀，让人几欲昏厥剧痛和喷涌而出的鲜血提醒着他，那条手臂是他的。 赵超立刻捂上光秃的肩膀，嘴里发出凄厉绝望的嚎叫，“我的手，我的手……啊，娇妹……” 石岚从树上跳下，慢悠悠的朝着两人走去。 赵超呼痛的同时，一双眼睛还在贼溜溜的看着四周。 石岚提气，一个飞纵来到赵超身边，手指捏着气劲凝成的薄刃，扒拉着他疼得直哆嗦的身体，“呦，这是谁呀？” 赵超听到熟悉的声音，瞪大眼睛，抬眼看了过去。 石岚挂着畅快惬意的笑，抬手将脸上的妆容抹掉，又用脚踢了下他汩汩冒着鲜血的断臂，“这怎么搞得呀，成独臂大侠啦？” 赵超惨嚎一声，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的抽搐不止。 “真是中肯不中用，”石岚轻蔑的哼了声，将薄刃微抬，照着赵超的脖颈砍了过去。 赵超连忙向旁边一翻，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 石岚微皱了下眉，深感自己身手不济，这要是原主肯定手起刀落，一抹鲜红立刻飙出。 赵超挣扎着靠着树，粗喘着气，道：“石小妹，我赵超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暗算我？” 石岚上前一步，嘴唇嘲讽的一撇，“无冤无仇？这一路，你们可没少算计我，先是骗我帮你们对上仇家，然后偷偷给我下药，想要害我！“说到这儿，她转头看了看徐娇以及被风吹得不时抖动的人皮，嗤道：”只不过我不像这几个蠢货那么笨，没上你们的当，否则我现在也跟那张皮一样了吧？” 赵超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动了动，才道：“不是那样的，石小妹，娇妹当你是亲生妹妹，这一路我们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们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石岚冷哼一声，知道他是在拖时间，等徐娇运功完毕，好来接应。 “不用费心思了，徐娇底子弱，要想突破，进入凝真境最少还需要一刻钟，你觉得你还能活那么长时间吗？” 说着，石岚手腕一转，一道冷冷的清辉擦着刃口飞扬而起，好似一道流星向着赵超颈部而去。 赵超连忙挣扎着爬起，顾不得因为血液大量流失而损耗的元气，忙凝出一把短小的刀刃横档过去。 刀刃很薄，也很脆，刀锋两两相撞，赵超就觉得心口一闷，手中刀刃如脆弱的玻璃，瞬间碎成千百片。 而石岚的刀刃只是阻了一阻，再度向他袭来。 赵超本就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一下子惨白，曾经遭遇过的冰冷无助，只能倒在地上等着死亡降临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 第47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五） 石岚嘴角带着冷意，胸口喷薄着痛快与畅意。 忽然，一丝警兆毫无预兆的在她脑海闪过，石岚自从修炼混沌诀之后，就十分信任自己的感觉，当即向左边一闪。 一枚银色的气针带着一缕凉意斜斜穿过她鬓边的发丝，钻进两人合抱的粗大树干之中。 石岚回头戒备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树林，低低喝道：“谁？” 月光下，风动树摇，斑驳的光影中一个玉面少年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 石岚皱眉看着逐渐靠近的少年，手中薄刃微转，“你是谁？” 银白的清辉照亮少年清俊的面容，浓密的睫毛轻眨，淡淡的阴影下，是他形状优美的嘴唇。 “鬼火，”少年沉默几息，不情愿的吐出让石岚吓一跳的名字。 石岚眼珠急转，记忆中鬼火样貌确实十分精致，可他不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吗？怎么一眨眼，他就小了七八岁？ 他这是返老还童了？ 石岚想起很久以前，在她还没穿梭各各世界那会儿，曾在电视上看到过，从粉嫩嫩大姑娘一下子变成垂髻女娃的天山童姥。 可那是乱编的，现实中真的有一下子小好几岁这种事？这个世界可真是太神奇了。 石岚脑洞已经突破天际。 鬼火看她眼睛晶亮，黢黑的眼珠一瞬间迸发熠熠的光芒，不知为何，他背心一凉，本来要往前走的步子停在了原地。 石岚见他不动，自己反倒上前一步，仔细的看着他光滑水嫩的脸蛋，暗地里啧了一声，还真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不过面上还一脸冷然，“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鬼火眼神一冷，想要发火可在看到爬起来，偷偷摸摸想要溜走的赵超时，他冷哼一声，抬手射出一道气劲。 冰冷的寒意以及贴着鼻尖给过的气针让赵超牢牢的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你还说，要不是你这个女人，我会变成这样？”鬼火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气愤的嘟起，红润润的嘴唇紧抿着，掩住一口洁白整齐的牙。 石岚摸了摸鼻子，衡量自己跟鬼火之间的差距，结论是他可以完虐自己。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石岚实力没人强，就只能暂时放下跟鬼火的过节，先搞清楚到底谁是原主的仇人，至于刚才的偷袭，她总能找到机会报复回来。 “那个，上次的事跟我无关，是赵超和徐娇搞的鬼，我现在知道了，这不是过来找他们算账了嘛，”说着，石岚抬手捂着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再说，我伤得也很重，现在稍微用点力都疼呢。” 鬼火斜眼看她，嘴唇轻启，“闭嘴，你可以走了。” 虽然说得不客气，但石岚知道他这是不计较之前的事了，只是鬼火的要求还是让她当即摇头：“不行，我还有事要问他们。” 鬼火斜飞入鬓角的眉毛一挑，冷冷的道：“既然不走，那就一起留下吧。” 话音未落，他欺身而上，修长的手指化掌为拳，向石岚面门招呼过来。 石岚自知硬碰硬拼不过鬼火，她现在能发挥原主五分的实力都是超常发挥，。 鬼火拳风凌厉，刚猛的起劲带着气爆的啸音袭来，石岚白嫩的手掌覆着薄薄的气劲，借着鬼火拳头走势轻轻一推，又顺势一拉。 鬼火没留神，一个趔趄，向着石岚倒了过来。 石岚忙将手中紧抓的手腕推出。 鬼火站定，一双圆润的大眼定定的看她，“你这是什么功夫？” 石岚咧嘴故弄玄虚的笑了笑。 鬼火见状就知道不会有答案，待到下盘一稳就再度攻了过来。 石岚急急拦下，嘴里道：“我真有事要问他们，你跟我无冤无仇，一下山就找你麻烦，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鬼火抬眸看她一眼，冷冷的道：“不想知道。” 石岚气结，向后一跃，退了两步，喝道：“十年前，平山镇你有没有毁过一家武馆，还杀了里面所有的人？” 鬼火眨眨眼睛，思考一瞬道：“没有。” 石岚手一紧，感受掌心泛起的潮湿，她再度确认道：“你敢发誓？” 鬼火哼了一声，“没有就是没有，爱信不信。” 虽然对鬼火并不了解，可是凭借刚才的接触，石岚能看出，鬼火是一个心高气傲，说一不二的人。 “好吧，你说没有我相信，只是徐娇是那家武馆逃出的唯一生还者，我需要从她那里知道谁是杀了那些人的真凶，赵超随你处置，但徐娇你得给我。” 石岚认为自己退了很大一步，又跟鬼火说清楚原因，所以她直接转身朝着几步外，即将运功完毕的徐娇走去。 鬼火掌心涌出一道气流，将赵超吸到手中，抬手毁了凝聚着他全部实力的丹田之处，接着冷眼看已经站到徐娇跟前的石岚，“这两个人偷习本门不传秘技，犯了门柜，我全都要带走。” 石岚侧头看他，一脸不满，“不行，徐娇归我，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鬼火淡淡的道：“那只是你说，我没同意。” 石岚额角青筋暴跳，眼看徐娇眼皮轻颤，周身涌动的气流慢慢归于丹田。 石岚忿忿的地瞪了眼鬼火，手掌气劲涌动，狠狠的拍向徐娇丹田。 徐娇之前气旋已经散开，慢慢充盈全身之后，现在正是汇集到丹田处慢慢压缩的关键时刻，石岚这一掌是含怒而发，将她刚凝聚成水滴状的气劲打散。 一声低且闷的声响之后，徐娇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母鸡，惊叫只发了半声，便戛然而止。 鬼火面部表情的看着她动作，上前要去揪徐娇。 石岚拦下他的手臂，一脸严肃的道：“鬼火，我们一仗定输赢，我赢了，你就让我带走徐娇，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鬼火定定看她一会儿，道：“有区别吗？” 石岚讪讪道：“反正你赢了，要带走这两人我也拦不住，干嘛这么较真啊！” 鬼火用带着冰渣的眼神扫她一眼，手臂一抬，赵超腾空飞起，直直的落在歪倒在地的徐娇身上。 第48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六） 石岚粉拳紧握，脑中回忆着原主平日跟师兄过招的动作。 鬼火长腿微屈，掌心蒸腾起黑灰色的气旋，圆润的眉眼带着凛然的寒气。 夜晚的微风轻轻拂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石岚试探的向前迈了一步，毕竟从没跟人动过手，一时间她还是有点胆怯。 鬼火见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冷冷一笑，嫣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手腕微收，双腿骤然发力，整个人如同一道闪电，朝着石岚电射过去。 石岚低呼一声，忙催动元气，手掌凝着金色气劲，以掌化刀，迎面向鬼火劈去。 上次交战，鬼火因为轻敌，曾吃过她这气劲的亏，此时见她迎头而上，自然不肯跟她硬碰。 石岚之间鬼火身形飘忽，好似落叶忽左忽右的从身前飞过，飘然落在身后两步开外。 石岚一呆，眼睛转了两转，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鬼火术法偏阴柔，招式以鬼魅飘忽为主，而石岚修炼的是以正大光明，专克阴司鬼魅的佛陀九转炼体术。 两人交战，鬼火虽能凭借境界占些优势，但石岚只要稳扎稳打，鬼火一时也耐不得她，再加上他们两个身上都有伤，石岚胸口还不时阵阵作痛，而鬼火更是为此样貌大变。 两人各有长短，撕斗起来，谁胜谁输还真说不好。 想清楚里面的关系，石岚惶惶的心定了下来，潮湿的手心中总算不再冒汗。 鬼火刚一落地就将其中的利害想了个明白，这会儿，他的脸黑的能滴出墨水。 石岚展开白嫩嫩带着肉窝的手指，抬眼看鬼火，笑得灿烂，“既然动手了，干嘛还躲开呀？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鬼火哦！” 鬼火嘴唇紧抿，长指紧紧攥成拳，一言不发，脚下却急速一冲，再度朝着石岚掠来。 石岚面容一紧，忙握拳迎了上去。 皓白的月光下，明亮璀璨的金色交缠着诡谲阴森的黑光，在树影摇动的小小空地纠缠在一起。 不远处，赵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因为骤然失去修为，他的动作虚软脚下无力，徐娇撑了几次胳膊，都没能从地上起来，还是赵超搭了把手，这才勉强站了起来。 赵超看着打成一团，完全无暇他顾的两人，拉着徐娇悄悄的向后退，慢慢隐在树影之中。 石岚随着交手，动作慢慢娴熟，对敌的感觉在一次次碰撞中熟练，反观鬼火因为顾忌克制他的气劲，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虽然他对敌经验丰富，可还是隐约露出一丝颓势。 石岚嘴角噙笑，动作慢了些，还有余力将目光扫向不远处。 忽然她手一顿，眼睛直直的盯着鬼火身后的位置，失声道：“别打了，人跑了。” 鬼火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空地，嘴唇抿紧，精致的眉眼皱成川字，“追，他们已经成了废人，跑不远。” 石岚抬手拉住鬼火，晶亮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别急呀，刚才说好了，我赢了，你答应我个条件的。” 鬼火侧头，眼神冷厉的盯着石岚。 鬼火的眼神极有压迫力，这样定定看着，基本没人能够抵抗那嗖嗖直冒的寒气。 可偏偏就有人敢顶着冻死人的寒气，眯着眼提条件，“不如我们跟着他们俩，看看他们还能干点什么？” 鬼火唇紧抿着，眼睛转向被石岚抓住的手臂。 石岚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手，忙讪讪放开，低声道：“你该不会打算不认账吧？” 鬼火高冷的甩了个冰刀，言简意赅的道：“跟上。” 说完，他人嗖一下，跃入林中。 石岚抿唇低笑，将两道气劲打进迟迟没有苏醒的两人身上，听到他们低低出声后，才小脚一跺，紧随其后。 合清镇中，赵超带着徐娇狼狈的钻进一家成衣铺，一刻钟后，两人衣冠楚楚的走了出来。 这会儿时候还早，临近店铺的街市来往的人流不多，赵超转着眼珠打量几圈，看到不远有个面白体胖，一身绫罗的男人正在挑拣摊贩面前的东西。 赵超轻轻拽了徐娇一下，低声道：“娇妹，那个男人刚聚气旋不久，你去把他引来……” 徐娇抬眼看着白胖如猪的男人，皱眉道：“超哥，那人一看就是个废物，即便是聚了气旋，也没多少元气。” 赵超狠瞪她一眼，道：“现在这种情况，是挑肥拣瘦的时候吗？如今你我气旋都已经散了，你身体还有伤，如果不赶快想办法补充点元气，你是要一辈子当废物不成？” 徐娇闻言捂了捂空荡荡的丹田，想到昨晚石岚那一掌，她恨得咬牙，“都怪石岚那个贱人，亏得我还念着往昔旧情，一直不忍心下手。” 赵超不耐烦的推了下她，“行了，别说废话，赶快去，那人要走了。” 徐娇因为受伤的缘故，下盘虚浮，被赵超这一推，险些倒地。 刚好那男人卖完东西，准备离开，徐娇娇滴滴的“哎呦”一声，借机软软的倒了过去。 男人一直低着头，根本没留意旁边的人，徐娇这一倒刚好倒在了他的怀里。 一双含娇带媚的眼睛柔柔的看着他，粉白的唇瓣轻颤，配着她因为受伤而惨白的脸，很有种娇弱可怜的意味。 男人先是惊讶了一瞬，在看到徐娇微仰着脸，楚楚动人的模样后，他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本是规矩扶着她腰身的肥手慢慢来回游移，“美人可是吓着了？” 说着他紧了紧手臂，胸口立刻感受到与男人不同的柔嫩绵软。 徐娇低低哼了声，不适应的抬臂想要拉开距离。 男人随手将刚买的配饰塞进腰里，一手紧箍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大喇喇的就要往徐娇怀里摸。 徐娇惊得花容失色，连忙手脚并用的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这位师兄，你……你要干什么？”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通，皱眉道：“师兄？气息短促，下盘虚浮，手臂无力，你这样的妇人有何资格叫我师兄？” 男人的话刻薄轻蔑，毫不留情的点出徐娇身体状况，以及她虽然梳着姑娘发髻却已非处子的事实。 徐娇脸蓦的一红，扭腰就要走。 第49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七） 男人却拉住她的手臂，饶有兴味的打量她，“怎么，小娘子急了？” “你放开我，”徐娇咬着唇，用力想要抽出手臂。 男人略一用力就将她拽进怀里，色眯眯的笑道：“小娘子莫恼，待会儿伺候好爷，爷好好疼你。” 说着，男人不顾徐娇的挣扎，强行抱着她转到一旁的巷子里，看样子是准备及时行乐。 赵超咬牙看着男人背影，双拳紧了松，松了紧，最后只能颓然的耷拉下肩膀。 石岚咬着油果子看着他慢慢靠近巷子的背影，转头问鬼火，“你们门派的秘技还能让散开的气旋再聚？” 鬼火嫌弃的看着她油光光的嘴唇，手指动了动，道：“这套秘技可以吸收别人元气为己用，即便是废物只要有足够的元气就可以一路练到破府境，只是这样寿元就得减半。” 石岚抹了下嘴，点了下头，“难怪了，之前我还奇怪徐娇根骨悟性差成那样，竟然能在十年内修到凝真境。” 鬼火斜看她一眼，心里暗道，再怎么吸元气，还不是一掌被她打回原形。 石岚侧头看看高冷非常的鬼火，“咱们不去看看那个胖子吗？” 鬼火冷哼一声，极为不齿的道：“死了活该。” 石岚皱了下眉，好容易才把这两人弄得半死不活，她可不想让他们死灰复燃。 “那好吧，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石岚扔下空空的油纸，拔脚要走，鬼火不高兴的皱眉，但还是默默跟上。 窄小的巷道幽深无比，常年不见阳光的地面、墙边，满是黑绿色的青苔，石岚踮着脚小心的走着，深怕不留神摔倒在湿冷滑腻的地面。 远处隐隐传出徐娇软语哀求和布帛被撕裂的声音，石岚脚步一顿，转头去看鬼火。 鬼火神色冷淡隐忍，一副别烦我的模样。 石岚稍微退后一步，脑中幻想了下里面的场景，低声道：“要不你留在这儿，我一人过去？” 鬼火冷冷看她一眼，完全把她当做空气，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石岚讨了个没趣，瘪着嘴，无声嘀咕几句，继续前行。 巷子深处，徐娇捂着光裸的臂膀，啜泣道：“求求你，放过我吧。” 男人咧嘴呵呵笑道：“是你主动扑到怀里勾引我，现在我如你意，你反倒矫情了，”男人脸色一冷，伸手揪着徐娇散落在肩头的长发，将她强行躲到腿边，“快点，让爷爽快了，爷就放了你，说不定一高兴还带你回去，给你个姨娘当当。” 徐娇别着满是泪痕的脸，不愿就范。 远处拐角的地方，赵超悄悄探出头，暗示徐娇顺着男人的意思。 徐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赵超满脸寒霜，温存时恨不能尝遍她身体的嘴唇紧抿着，最让徐娇迷恋的眼睛满是冷意，再没有让她心跳加速的柔情。 男人见徐娇不肯主动，便直接解开稠裤，强硬掰开她白嫩的大腿，迫使徐娇接纳。 徐娇那里肯就范，连忙挣扎。 男人直接一手卡着她脖子，阻止她起来，另一手摸着她胸前的绵软。 几息后，男人畅快的吐了口气，随手推开如泥塑木偶一般的徐娇，刚要起身系裤带。 身后一阵凉风，男人忙转头，双拳也在瞬间攥起，凌厉的挥了出去。 ‘咔嚓’一声脆响，木棍应声落地，迎面一股白烟直扑过来。 男人猝防不及，吸了一口，立刻脑袋一晕，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 赵超小心戒备的盯着男人一息，见他没有动静，才上前踢了踢。 徐娇转着呆滞的眼珠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被浆糊迷了眼睛，这样自私猥琐的男人真的有她以为的那么英武俊朗，有男子气吗？ 赵超机警的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之后，才盘膝坐下。 石岚窝在一边看着赵超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才凝聚了一丝黑气，嘴角一咧，慢慢走到几人跟前。 “还真热闹啊，”石岚晃到赵超身前，抬脚一个飞踹，直接将他踹得撞到墙上，又重重的弹了下来。 赵超捂着受创的胸口，困难的咳嗽几声，勉强抬起头道：“石小妹，之前我们是心存歹念，想要害你，可我们并没有成功。况且你也报了仇了，如今我们功力全失，只能这样落魄的到处躲藏，这样你还觉得不够吗？还要继续痛打落水狗吗？” 石岚点点头道：“是啊，是不够。” 赵超靠着阴冷潮湿的墙壁，胸口连连起伏，“那你要怎样才够？” 石岚微微一笑，道：“你只要告诉我当年是谁烧了武馆，杀了我父母，我就立马放了你，绝不再纠缠。” 赵超眼珠急急的转了几圈，几步外的徐娇转头看着他，脸上带着哀求与恳切。 赵超低头想了片刻，猛地抬起头道：“好，我告诉你，希望你说话算话。” 石岚点头，道：“放心，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下山，只要得到我要的消息，你的死活，我并不在乎。” 赵超嘴唇抿紧，眼睛盯着石岚，徐娇忽然低低的叫道：“超哥。” 赵超将目光转到徐娇身上，定定的看了许久，直到石岚不耐烦的蹭了下脚，他才将目光移到一旁的墙上。 “当年我被魔魉门追杀，逃到一家武馆的后院，被一个小姑娘所救，她听说我的事，自告奋勇帮我转移视线，后来武馆就出事了，然后我们去了别的地方。” “听你的意思，我父母是徐娇杀的？” 石岚眼神冰冷的扫了眼徐娇，转头道：“你说谎，我父亲那会儿已经聚旋四层，徐娇又只会些花拳绣腿，如何能伤我父亲半分？” 石岚抬脚踩着赵超肩膀，将头压低冷冷的盯着赵超，“说，是不是你杀了我父母？” 赵超低低的闷哼一声，惊恐的连连摇头，“不是的，真不是我，我当时伤势很重，根本没法动手。是徐娇，是她跟我要了*药，下到水里，把武馆的人都放倒的，是她，杀你父母的是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50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 八） 石岚将脚抬起，转头看向徐娇，“徐姐姐，赵超说得是真的吗？” 徐娇呵呵笑了起来，从低笑慢慢转到大笑，最后笑的热泪满眶。 石岚皱着眉，一道气劲甩过去，如愿的看到徐娇手臂多了一道鲜红的色彩，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轻了一丝。 “闭嘴，再笑，我就把你手指一根一根切下来，”石岚眼里冒着火星，一步步向徐娇逼近。 “现在，原原本本把当年的事说给我听，”石岚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后，手掌间一道气流急速的旋转着，徐娇本就残破的衣衫，被石岚划得支离破碎。 徐娇心知以她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从石岚手底下逃脱，赵超已经把事情交代了大半，她无所谓说不说了。 “是，你父母的死确跟我有关，是我在水里下了药。不过那并不是我情愿的，是赵超逼着我做的，他说只要我做了，他就带我离开，如果不做，就杀了我，”徐娇抬眼道：“我别无选择，我想要活着，我不想依赖别人，我要成为强者，成为能够掌控这个世界的强者。” 说道最后，徐娇眼神迷乱，本是惨白的脸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 石岚听完他们狗咬狗的对质，抬脚把她踹得向后蹭了几步，“要是你这样的渣滓都能掌控世界，除非这个世界的人都死绝了。” 徐娇手肘支撑着地面，肩膀微微抖动，石岚看着被乌发覆面的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刚才那话石岚说的极有气势，不过心里却清楚，原主那一世徐娇可不就是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独领风骚笑到最后吗？ 不过现在嘛，她已经成了脚底泥，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可能再次崛起。 赵超偷眼看着石岚纤瘦的背影，悄悄的向巷子外退去。 石岚瞥到他的动作，当即射出一道气劲，直直的打入他的膝盖。 赵超弯着腰，缩肩踮脚，正往外走的动作立刻一顿，‘扑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捂着已经粉碎的膝盖，在地上打着滚，凄厉的嚎声回荡在幽深的巷子里，很是惊悚。 鬼火嫌太过吵闹，直接出手，在赵超嘴边一划，一块鲜红的肉块掉了下来，鲜血立刻喷薄而出，梗得他只能含糊的发出声声惨呼。 石岚看着血腥的一幕，皱眉扭过头，鬼火眸子一暗，立刻对赵超更加不满，于是他在经过赵超身前时，不小心的踩上了他的踝骨。 “嘎巴”声几不可闻的响动之后，赵超承受的痛感达到极限，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徐娇看到赵超人事不省的瘫倒在地，知道自己只会比他更惨，当即抹了脸上泪痕，转头道：“石小妹，我想单独跟你说些事，行吗？” 石岚转头看鬼火，鬼火向后走出几步，背过身以示绝不偷听。 “好了，你可以说了。” 徐娇瞥了眼鬼火，低声道：“石小妹，你可知道在这个世界外是茫茫宇宙，所谓的踏破虚空，不过是找到合适的办法离开这个世界而已，并不是他们说得飞升上界。” 石岚挑了下眉，“几百年里，破碎虚空都已经成了传说，你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徐娇抬手撩了下掩住脸颊的头发，微微一笑，“这你就别管了，如果你想知道这些事，就请你发个誓，终生不得伤害与我，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要知道飞升之后，你的寿元就不止百年，几百上千年也是有可能的。” 石岚摊开掌心，气旋转动的越来越快，“徐姐姐真是信口开河，你也说了外面并没有什么上界，那我又如何能活上千年呢？不如我来告诉你吧，”石岚贴近徐娇，低低的道：“你本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新奇的翻绳，开发孩子智力的游戏，还有四个轮子到处跑的铁罐头，是不是？” 徐娇蓦然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石岚，“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石岚嘴角带着笑，眼睛里满是冷厉，“你猜？” 徐娇怔愣一会儿，忽然脸上露出喜色，“石小妹，没想到原来你也是……” “我也是什么？”石岚打断她的话，冷声道：“穿越这种事虽然难得，但也并不只有你一个，今天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要你知道，曾经以为世界围着你转的事不过是个可笑的幻想。现在梦醒了，也该偿还你做下的孽了。” 石岚的话浇得徐娇满心冰凉，她本还以为大家都是穿越的，不是说亲不亲故乡人嘛，她们能都来到这里，就说明有缘，就凭这个，石岚也应该放过她。 可是石岚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甚至已经起了杀心。 徐娇手脚并用向后退了几步，直到靠到冰冷的石壁，才警觉她已退无可退。 “石小妹，你就放过我吧，我也是被逼得，我没办法呀，我也不想那么做的，真的，”徐娇哀求着。 石岚恍若未闻，周身气劲涌动，随着一道道金色光芒闪过，徐娇的手臂、双腿、脖颈、脸颊，被鲜红渲染的格外凄厉。 鬼火听到徐娇连连惨叫，转过头，见到血腥无比的一幕，忙上前几步，伸手抱住情绪处在崩溃边缘的石岚。 石岚发了疯一般挣扎，之前苦苦压抑的怨怒和恨意如喷涌的火山，倾泻而出，“你放开我。” 鬼火紧紧的搂住石岚，待到她情绪稍稍平息一些，才放松一点，低头看她。 石岚深吸两口气，极力将情绪控制下来，“我没事。” 鬼火一双黑眸盯了她一会儿，见她的确不像刚才那么暴躁，才放开手，冷声道：“你处理的太脏了。” 石岚翻着眼睛看他，说得好像他处理很好似的，刚才还不是搞得一地血。 鬼火也知道刚才处理赵超的手段的太简单粗暴，导致他现在说起话来底气不足。 石岚重新走到身下聚了一汪鲜血的徐娇跟前，纤白的指尖轻飘飘的滑过她细瘦的脖颈。 徐娇只觉一道金光闪过，接着便坠入永无止境的黑暗。 第51章 寻仇的武馆小姐（完） 窄仄的巷子里浓烟滚滚，一个时辰后才渐渐平息下来。 石岚耷拉着肩膀，晃晃悠悠的走在巷子里，脚步落在粗糙的石板路上，发出拖沓沉重的声响。 鬼火高冷的走在一边，见她极为反常的模样，吐槽道：“这不会是你第一次杀人吧？” 石岚身形一顿，侧头看他，声音带着极力压制之后的颤抖，“是又怎么样？我可是乖孩子，谁像你杀人不眨眼。” 石岚的话让鬼火一梗，黑黢黢的眸子一暗，“我只杀该杀之人，从不招惹无辜。” 鬼火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可石岚却从里面听出来不悦，想到刚才处置徐娇和赵超的时候，他沉默的举动，石岚不好意思的瞟他一眼，低声道：“对不起，刚才我心情不好，说错话了。” 鬼火嘴角轻抿，冷淡的面容稍稍转柔。 巷道外，人流来往不息，摊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石岚深吸口气又慢慢吐出，心情慢慢好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接下来的行程问题。 “那个，鬼火，我下山也有段日子了，师父一直很担心我，如今我仇已经报了，也该回去让他老人家安心了。” 鬼火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薄唇轻启，“回去之后呢？什么时候再下山？” 石岚歪头想了半天，不确定的道：“大概破府境之后吧。” 说是大概，其实是因为原主除了报仇之外，还希望师父能够平安度过余生，现在徐娇赵超已经死了，石岚任务已经完成大半，以后会何时离开，她自己也不知道。 至于离开之后，剩下的这摊子该怎么办，那就只能交给空间里的鸣霄和那个叫昊泽的男人。 等等…… 念头转到这儿，石岚忽然身体一僵。 昊泽这个名好熟悉啊…… 回想了下鸣霄传给她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画面，她终于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 天哪，没想到她竟然坐了敢跟天地抗衡的神君幻化出来的椅子。 石岚大脑瞬间短路，呆呆的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鬼火看她低着头，默默不语的样子，心里一缩，一股极其陌生的情感在心底里一圈一圈的蔓延。 这是怎么回事，活了几十年，鬼火对这种无法掌控的情绪十分无措，所以他选择消失。 石岚整理了下等同于被雷劈过一般的思绪，一抬头，眼前空空，鬼火早已不知踪影。 “搞什么啊？不打声招呼就不见了，还是不是朋友啊？”走在返回宗门的路上，石岚对鬼火的行为不断的碎碎念。 台清镇属于罄门的管辖之内，石岚只赶了一天半的路程，天刚黑透时，正好踏进宗门。 武明听说石岚回来，直接从半山腰的武道堂冲了下来。 “乖徒儿，你总算回来了，”武明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抱着石岚痛哭了。 石岚无奈的看着老小孩一般的武明，抬手帮他擦泪，“好了师父，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武明点点头，干燥粗糙的大手拽着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见她衣衫整齐清爽，气息平稳悠长，面容粉嫩红润之后，他才松开手，捋着两寸长的短须，摆出一派高人风范，“这次下山这么样？” 石岚笑着点头，“挺好，我找到杀害我父母的真凶了。” 武明本已经半眯着的眼睛蓦地睁大，“真的？那他有没有伤着你？要不要为师帮你出头？哎，你倒是说话呀，可急死我了。” 石岚弯着眉眼，笑看着武明跳脚，直到他等不及了，才拉住他，“不用了，师父。仇，我已经报了，”石岚将一路上的事情跟武明说了一遍。 武明听罢，叹了口气道：“魔魉门的那门秘技我也知道，那是门搅得天下都不得安宁的邪功，修习了的人无不作恶多端，为了窃取元气，不择手段，有段时间不只是各门派的弟子，就连村镇里修习了一些体术的村民都人人自危，掌门们为了安定民心，也为了本派的弟子，派出大量精英，足足费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把这门邪功斩绝，这赵超，能淘弄到这个，也算有点能耐，不过修习邪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乖徒弟，你可要引以为戒，不可贪功冒进，走这些歪门邪路啊！” 武明最后的话说的语重心长，石岚笑着点头，道：“放心吧，师父，我当时直接就把那两人杀了，以后这么秘技就彻底绝了，不会有人修炼了。” 武明欣慰的点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她小时候一样，“徒儿最乖了。前两天，为师看见饭堂晾了些咸肉，现在火候刚好，走，师父给你做最喜欢的红方肉。” 武明背着手，迈着方步走在前头，石岚微侧着头，含笑听着武明絮叨这几天她不在，门里发生的事。 原主的记忆里，武明一直待她极好，平日带在身边吃喝、修炼不算，住所也被担心宝贝徒弟的武明安排进自己的院子，享受超越亲传弟子的待遇。 原主能够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在修炼上一路精进，武明的功劳不可磨灭。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岚顺利无比的突破凝真五层，旁人所谓的瓶颈，在她这里等同虚设。 武明欣喜异常，石岚此时才将将二十芳华，以她这样的天赋，只要肯定下心来，努力修行个几十年，一定可以破碎虚空，飞升上界，成为新的不灭神话。 石岚对他殷殷期盼含笑不语，虽然修炼依旧勤奋，但她开始有意识的控制突破境界的速度。 这个世界普通人的寿命只有五十年长短，修炼的人寿命长些，可也不过百八十年，即便是武明这样入了破府境的，最多也只能活到一百二十岁，便是极限。 武明收原主为徒时，已经古稀之年，如今更是距离人瑞之年越来越近。 石岚一直呆在罄门，每日只连一周天炼体术，剩下的时间都是跟武明斗嘴磨牙度过的，日子过得别提有多逍遥。 云琅山侧峰，最高的山尖，一间精巧雅致的竹屋外，男人冷着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定定的看向远处。 不远处，一个黑衣人偷偷看了眼男人挺拔如松的背脊，低声道：“少门主，不如咱们去请门里的长老过来提亲，这样你就能天天看到您想看的人了。” 鬼火侧头冷冷扫了眼。 黑衣人立马低下头，默默数着从他脚上负重而过的蚂蚁，心里暗恨，不该多嘴。 第52章 未婚妻的怨恨（一） 离开小世界，是在石岚刚刚料理完武明的丧事之后。 空间薄雾聚了又散，朦胧缥缈，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转过头，淡淡的道：“这次完成的很好，许愿人很满意，我也很满意。” 石岚局促的笑了笑，低着头，小声道：“这都是我该做的。” 昊泽眼底转柔，想到她初次杀人，颤巍巍走出巷子时的可怜模样，他上前一步，大手微动，想了想，终究没有抬起来。 “接连完成几个任务，累了吧？休息一下，养好精神，接下来的任务只会越来越难，”昊泽挥手幻化出柔软宽大的贵妃椅，示意她上去休息。 石岚眨着黑亮的眼珠，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昊泽抬手示意她自便，自己却转过身向着一旁走去。 石岚蜷在椅子上，看着漫步在雾气缭绕中的昊泽。 这样潇洒、悠然，真不愧的神君。 石岚暗自品评。 昊泽静静站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石岚呼吸悠长，他才来到贵妃椅旁，席地而坐，总是带着淡漠冷意的眼眸柔和得仿佛漾着水光。 不知过了多久，空间边缘处，鸣霄焦急的指着石岚，无声的拍着看似极薄的屏障，毛脸满是焦急。 昊泽淡淡扫了它一眼，不悦的皱了下眉，可终究还是随了鸣霄的意，挥出一道漩涡将睡得香甜的石岚吸入下面世界。 鸣霄赶忙跑进来，虚虚抹了下额头，“还好及时，不然岚大人就有麻烦了。” 昊泽闻言，清冷秀气的眉皱起，手指动了动，似乎在默算什么，半晌，才满脸不悦的道：“怎么清越会去下面？” 鸣霄忙道：“禀大人，岚大人杀死的那个徐娇，身上有神界打下的印记。清越神君无故下界，想必是从徐娇那里察觉了什么。” 昊泽手指连连急动，好一会儿才停了动作，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无碍，就让他去吧，区区一分神，我还不看在眼里。” 鸣霄偷偷看了眼他阴厉冷酷的眼神，想到昊泽那些数不清的分神，心里很为清越抹了把汗。 下面世界，石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四周是光洁净白的墙壁，淡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胳膊冰凉且有细细的水流在里面静静流淌。 石岚不自觉动了动，丝丝刺痛立刻刺激她的神经。 这时她才发现，她正在打着吊瓶，床尾趴着闭目养神的男人察觉到床上动静，抬起头，看到她醒来，立刻露出惊喜的模样，“岚岚，你醒了。” 石岚低低弱弱的恩了一声，胸腔里眷恋、怨恨、酸楚、刺痛，交替变换着。 男人小心的将枕头挪高，待到石岚考上后，柔声问：“这样可以吗？” 石岚点点头，男人又喋喋不休的问：“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来看看？” 石岚摇摇头，低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我再睡一会儿。” 男人松开要去按呼叫铃的手，将她被子掖了掖，“好，你睡吧，我在边上守着你。” 石岚柔顺的合上眼眸，庞大的记忆立刻拥入脑海，一个小时之后，她睁开眼睛，复杂的看着趴在她枕边，酣睡着的男人。 原主石岚，父母早年过世了。 这个男人叫司越，两家住得很近，两人从会走路就在一起玩耍，原主父母过世后，身为原主父母合作伙伴的司父司母一直对她还算不错，原主大学刚一毕业，更为两人订了婚。 两人自小相处，感情极为深厚，订婚之后，结婚也就提上议程。 原主一直是以为两人的感情会水到渠成一般的圆满。 原主骤然失去双亲，性格内敛许多，又因容貌清冷，眉宇间中有着一股淡淡疏离与傲气，即便是在心里极爱，也从不说出口，但她觉得和司越两人心有灵犀，有些话不用说，他心里自然明白。 记忆中，司越对原主很好，原主也总是会用自己的方式关爱他。 司越一表人才，家世傲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司氏集团的执行总裁，身边围着的小姑娘一大把。 这些原主都知道，一开始也曾紧张过，只是见司越对她一往情深，慢慢的也就放下心。 订婚之后，婚礼也开始提上议程，司父不想他们距离太远，就在同一个住宅区买了栋别墅，让她们既可以过二人世界，也可以跟他们两老相处。 原主很喜欢那里，整栋房子从装修到设计，花费了原主大量的心思，里面每一个摆件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临近婚礼的前夕，原主去别墅整理东西，却在那里看到司越跟一个女人纠缠在一起，两人正躺在她们的婚床上，虽然还没发生什么，但如果不是她来了，恐怕一切都会发生。 原主心心念念都是司越，看到这一切，觉得天都塌了。 劈手给了司越一巴掌，她头也不回的冲出别墅，只是受的刺激太大，没走多远就晕了过去。 醒来没多久，就见到那个跟司越滚作一团的女人程悦瑶楚楚可怜的过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一会儿说她和司越是情不自禁，一会儿说不会破坏她们的婚姻，她只是想要圆自己的梦而已。 原主被气得七窍生烟，愤怒的把她赶了出去，没想到被司越看见。 司越没说什么，但很沉默，原主恨得牙痒，说要取消婚约，司越死活不肯，逼得紧了，干脆躲到公司，玩消失。 原主不忍心太逼迫司越，可又没办法原谅他的。 纠结了很久，她决定给司越一个机会，却没想到，在她来到公司找他的时候发现公司竟然传出，司越已经跟程悦瑶成双成对的消息。 原主很伤心，决定彻底跟司越了断。 没想到，这时一个叫徐凯站了出来，发表言论，暗指原主身为富家女欺负普通人，并且还仗势抢了人家的爱人等等。 徐凯是当红话剧演员，他的话在这个文化浓郁的城市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即便是颠倒黑白，也还是有很多粉丝相信，一时间原主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甚至还有人查出她的地址，频频有人到小区门口堵她，恶意的谩骂、不怀好意的骚扰接连不断。 为避开这些，原主准备远走国外，却在离开前，被人从小区后门的楼梯上推下来，摔断尾椎，瘫痪在床。 原主知道没有恢复的希望之后，极为平静，一点也没有骤然得知噩耗的哭闹与歇斯底里，就连过来看望她的司母都没察觉异常。 半夜，护士跟护工都睡着了，她忍着疼痛，拖着残废身体，爬到窗前，从十几层高的楼上跳了下去，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第53章 未婚妻的怨恨（二） 看完原主的一生，石岚气得一口气梗在喉咙间，咽不下又吐不出来。 抬手把快挂完的吊瓶拔了，又动了动胳膊腿，感觉没有什么不便，石岚松了口气。 偏过头，看到司越闭着眼，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笑意，石岚恨得咬牙，抬手照着他白净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司越睁开迷蒙的眼睛，疑惑的左右看看，发现并没有人，只得迷茫的捂着脸，抬眼看到石岚黯黑幽深的眼睛，他立刻露出笑脸，“岚岚，你醒了？” 石岚板着脸，点点头，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司越忙弯腰把拖鞋摆好，讨好的道：“岚岚，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石岚面无表情的看他，“去厕所。” 司越表情一顿，讪讪收回伸出去的手，僵直的立在一边，微微上挑的凤眼微眯，遮住眼底的不确定。 带上卫生间的门，石岚立刻懊恼的拍了自己一下。 手还真欠，怎么就没忍住呢，她还没想出怎么对付他呢，把人弄醒了该这么办？ 石岚坐在马桶盖上左思右想。 外面传出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接着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司越的声音透过门板隐约传来过来。 石岚‘腾’的跳起来，凑到门边，把耳朵贴在上面，听外面动静。 “你来干什么？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司越的声音很冷，里面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厌恶。 “我……我是来道歉的，昨晚大家都喝多了……”女人支吾含糊的说着。 “出去，难道没听到我的话吗？” 司越毫不客气的举动，让清楚来人是谁的石岚暗暗点了下头，对他印象好了那么一丢丢，也许这个司越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昨晚你对我那样之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现在你见到我，难道不该问问我怎么样了吗？”沉默几秒，女人啜泣着说道。 外面变得静默无比，石岚蹙了下眉，将门打开，嘴角带着完美的笑容，走了出来。 “阿越，”石岚将目光放到眼角含泪的女人身上，“这位是？” 司越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忙向后退了一步，挡住门口的人，伸手去扶石岚，“这是我公司下面部门的程秘书，过来告诉我些事。”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司越化蛇添足的解释一下。 石岚避过他伸过来的手，淡淡的道：“既然是公司的事那就等到公司再说，这里是病房，不是司氏集团的办公室。” 石岚的声音柔和悦耳，与之相反的是她话中的冷意疏离，呼之欲出。 司越手一抖，抬眼看着石岚眼眸里的冷漠，心里乱成一团。 程悦瑶双眼含泪，春水含情的看了眼司越，忽然朝着石岚走了过来，“石小姐，昨晚的事是我的错，总裁心里是有你的。是我，是我酒后鬼迷心窍，想要成全心里的念头，”说话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程悦瑶眼里滑落，“我是不会破坏你们的幸福的，我只是路边不起眼的杂草，石小姐跟总裁才是最配的。” 话音一落，程悦瑶就捂着嘴失声痛哭，身体更是抖得像片风中萧瑟的落叶。 石岚皱眉看着她唱念俱佳的表演，抬头看尴尬又有点自豪的司越，“昨天你就是跟她滚在一起？” 司越脸上一红，胡乱点了下头，伸手去拽程悦瑶。 不知是因为得知有女人这么痴恋自己，还是因为怜香惜玉发作，司越的语气明显缓和许多，“岚岚还病着，你在这里胡闹什么，赶快离开。” 程悦瑶顺着他的力道，一个踉跄，嘴里低低的呼了一声，长腿一软，柔弱无骨的倒在他怀里。 司越身体一僵，本是准备推她出门的手一顿，傻傻的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石岚抬手轻轻拍巴掌，嘴角微挑，冷冷的道：“真是精彩，不过两位秀恩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这里是我的病房，请你们马上出去。” 司越回过神，忙将程悦瑶推开，不自在的道：“岚岚，我先把她带出去，等下我再跟你解释。” 石岚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刚刚升起的一抹好感，随着他的举动，烟消云散。 几分钟后，司越走了进来。 石岚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言。 司越坐到床尾，低着头，一脸做错事的表情。 石岚深吸口气，问他，“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司越偷偷抬眼看了石岚一眼，低声问她，“你说怎么办？” 石岚被他气得都想笑，这种事还需要她帮他出主意吗？ “我看那位程小姐对你一片痴心，你对她也有好感，不如我成人之美，解除婚约吧，”石岚撇过头，忍着胸口蔓延的酸楚和疼痛，淡淡的道。 司越‘腾’的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凳子被他带得翻倒。 “不行，我不同意，”司越大声的道。 石岚转头看他，“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你把人带到我们婚房，还在我自己都没躺上一下的婚床上做那种事，不就是这个意思吗？现在你来反对，又有什么意思？” 石岚自嘲的笑了下，“现在人家都找上门了，我不让地方，难道等着你来赶我吗？” 司越想要辩驳，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无奈只能攥紧拳头，胳膊上肌肉紧紧纠结在一起。 门口传来几声节奏分明的叩击声，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可以进来吗？” 司越扭头看着关闭的门，石岚扫他一眼，扬声道：“请进。” 门缓缓打开，身着白大褂的男人带着苹果脸的护士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没打扰你们吧，”一进门，男人就感觉的屋里气氛不对。 石岚微笑道：“没有，我们刚好说完。” 男人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司越，绕过他，来到石岚跟前，打量着她白皙净白的脸，“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石岚摇了下头，“没有。” 男人点了下头，拿起床头的病历扫了一眼，“待会儿跟护士做个例行检查，如果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石岚含笑道谢，等到两人出去，她才冷冷扫了眼司越，“你可以走了，明天我会登报声明，你我解除婚约，这样也省得司伯母一一通知。” 司越胸膛剧烈起伏，紧握的拳头微微颤动，想要挽留的话就在嘴边，可是在石岚冰冷的眼神下，他还是狼狈的扭过头，不甘心的走了。 第54章 未婚妻的怨恨（三） 下午，确认过没事，石岚办理了手续，按着原主的记忆回到家里。 简单做了点吃的，石岚将门窗关了个严实，站在宽敞的客厅，艰难的修炼佛陀炼体术。 这门体术是她目前唯一会的功夫，虽说剧痛无比且见效不快，可它能在无形中调整身体机能，将人体的极限发挥到极致。 这个世界并没有前一个世界的元气，石岚不求练到上个世界那种境界，她只求身手灵活，日后被人暗算时能及时躲开就好。 七八个小时过去，石岚喘着气，停了下来。 看了下墙上的时钟，她还是比较满意，虽然才勉强打了一遍，体内并没有气流游走，但她能明显感到筋骨随着她的拉伸变得柔韧，身体随着伸展变得轻盈。 修炼完毕，石岚捏了下被汗水打湿的衣服，转去洗了个澡。 半个小时候，浴室里雾气缭绕，石岚推开镜面上雾气，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粉面桃腮，一双杏核眼又大又圆，粉嫩的嘴唇微嘟着，两颊还有着可爱娇憨的婴儿肥，即便眉宇间带着清冷，也还是难掩其中的稚气。 石岚皱眉，想起白天看到的程悦瑶，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她并没有程悦瑶那种弱柳扶风、娇柔妩媚的女人风韵。 不过，她现在才二十一岁，青葱一般的年华，谁又说得准，日后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吹干头发，出来时，天已经黑了，石岚躺在床上，不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石岚迷糊间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 拉开窗帘，她探出头。 司越顶着一头乱发，仰着头，脸上满是新长出来的胡茬。 石岚扫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发现还是昨天那一套，不禁皱了下眉。 难道昨天他没回家吗？ 司越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黯淡的眼睛立刻一亮，三两步跑到不远的门口，歪头喊：“岚岚，开门，我有话说。” 石岚睨了他一眼。 如果依照她本意，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个立场不坚定的家伙，可是残留在身体里的情绪不断影响着她，为了不违逆原主的本意，石岚只得丢下一句，“等着，”然后匆匆罩了件外袍，来到楼下。 打开门，石岚抱着肩膀，一脸不耐的看着他。 司越局促笑了下，上前两步，小心的靠近石岚，“岚岚。” 石岚后退一步，嫌弃的皱了下琼鼻，“臭死了，你这是跑哪去了？” 司越低头看着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可怜兮兮的抬头，“我没去哪，昨天刚一走，我就后悔了。回去找你，你又走了，我担心你，就到处去找，后来回到这儿，刚好看见灯灭了，就没敢打扰你。” 石岚默算了下时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他，“你别告诉我，你等了一晚？” 司越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总是梳理得十分整齐的头发凌乱的垂落下来，掩住了他微红的脸颊。 石岚抽了下嘴角，原主的记忆里他可是冷傲的闪到公司，再不肯露面的，今天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赶紧回家，洗个澡，再换身衣服，你这样怎么去上班啊？” 司越抬眼看石岚，低声道：“老婆都要没了，我还上什么班啊，我不去，我得守着你，一步也不离。” 石岚见他执拗的不肯动，就再不管他，自己转回客厅。 司越见她没有赶他，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赶忙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石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头也不回的道：“昨晚我想过了，司家毕竟是上市公司，我虽然也持有股份，不过终究只是少数，如果由我刊登退婚启示，对公司、对你影响都不小。” 司越听到她这么说，脸上露出笑容，赶忙快走几步，蹭到石岚跟前，“就是，就是。” 石岚睨他一眼，将眼珠转了个方向，继续说：“所以，我想这个退婚启示还是你去发，至于理由你随便编，只要不说我横刀夺爱，当了小三之类的话，我都可以接受。” 石岚冷淡无谓的态度让司越极不好受，忍了几秒，他单膝跪在地上，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石岚抱着臂膀的小手。 “岚岚，这次真的是个意外，我跟程悦瑶真的没有什么，我发誓，如果我跟她有什么牵扯，就让我不得好死。岚岚，你就给我次机会吧，我一定会证明，我没有骗你。” 石岚歪头，看着他屈着手指，一脸郑重起誓的样子，嘴角抿起，胸口泛起陌生的喜悦，她知道这是原主期盼已久的解释。 想到记忆中原主纠结不舍，甚至放弃一贯的矜持，去公司的模样，石岚心里一软。 “阿越，”石岚忽然温柔的叫他，这是这两天来的第一次。 司越低低应了声，将身体微倾，脸上露出俊朗的笑容。 石岚细细的打量着司越，肤色白皙，舒眉朗目，脸上线条柔和，这样英俊的青年，即便没有司氏集团的光环，大概也能虏获不少怀春少女的芳心。 司越见石岚迟迟没有说话，本是喜气的脸又变得忐忑起来。 石岚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微微一笑，“阿越，你的话我是信的，只是婚礼的事我想还是等你把程秘书的事解决之后再进行吧。” 司越听到婚礼延期，不禁皱了下眉，又听石岚提到程悦瑶，立刻满脸厌烦，“有什么可解决的，等会儿我会通知人事部，这种勾引上司的员工，司氏不留。” 石岚展开柳眉，红润的嘴唇微嘟，“哪有人以这种理由解雇员工的，”，想了想，她又心有不甘，觉得原谅的太容易，开始算旧账：“还有，既然你说跟她没什么，那怎么还跟她滚在一起，还是在咱们的婚床上。” 司越也是满脑子不解，“公司几个老总搞了个聚会，我一时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本来黄总……，”他顿了下，想到石岚从不去公司，不清楚里面的人员，解释道：“就是市场部的老总，他本来要送我，可是程悦瑶说顺路，我也就没麻烦黄总，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把她带到那儿。” 说着，司越小心翼翼的看着石岚，一副害怕她发飙的样子。 石岚嘴角微抿，将他从地上扶起，拉到身边坐下，继续诱导的问：“你的意思是，一上车，你就迷糊了？神志不清楚了？” 司越皱眉想了想，当时他喝得太多，根本想不起其中的细节，可看到石岚期待的眼眸，他只能点头，“好象是吧，你给我一巴掌，我才清醒，之前的事我根本想不起来。” 石岚嗤笑一声，虽然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不过如果是真的，那她可真是服了这位大少爷。 司越看着石岚这样，有些莫名其妙。 石岚斜眼睨了他一眼，直接起身上楼，只留下司越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第55章 未婚妻的怨恨（四） 再下楼时，司越已经离开。 石岚依照上一个世界的习惯打了遍炼体术，舒展开筋骨，又洗了个澡，神清气爽的坐在电脑前。 力挺程悦瑶的徐凯是个当红演员，虽说是演话剧，但在本地影响力不小，原主之所以离开这里，就是被徐凯逼得，而摔落楼梯一事，说不好也跟他有关，毕竟粉丝这种人群，谁都说不好，会不会掺杂什么激进分子。 石岚现在要做的就是知己知彼，所以她先搜索了下关于徐凯的新闻，又找了家看起来高大上的私家侦探，将情况简单说了下，言明根据提供消息的劲爆程度决定金额多少。 刚一安排完这些，石岚接到司母电话， 电话里司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虽然是邀请她过去吃饭，可语气明显有点僵硬。 石岚想了下，虽然对司父司母印象不佳，可是既然她打算跟司越结婚，那该解释的事情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相信，任谁看见自己的未婚夫跟别人滚了床单，也不会若无其事的继续进行婚礼吧。 司家跟她在同一个小区，石岚收拾好自己，步行几分钟，就来到风格大体相同的司家别墅前。 没按门铃，门就被通过监控看到外面的司母打开了。 “岚岚来了，快进来，”司母温和的笑着招呼石岚进去。 石岚礼貌的叫了声伯母，乖巧的搂着司母的胳膊，跟着她走了进去。 司家总共就三口人，司越刚接手公司不久，每天都要工作很晚才能回来，平常在家里吃饭的只有刚卸下担子，无事一身轻的司父和一贯养尊处优的司母。 石岚一进客厅，就看到正在看报纸的司父。 司父听到动静，抬眼看到石岚，端正严肃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是岚岚啊，过来坐。” 石岚松开揽着司母的胳膊，柔柔的喊了声伯父，坐到一旁。 佣人端来果汁和几碟深得原主喜欢的茶点，石岚走了一段路，虽说不远，可现在天气正热，难免有点口渴，看到冰冰凉凉的冷饮，便端起来喝了两口。 司母看看低头轻啜果饮的石岚，又看了眼如老僧入定的司父，试探的道：“岚岚，今早阿越突然说要把你们婚期延后，这事……你知道吗？” 石岚放下杯子，点点头，“伯母，这事还是我提议的。” 司母看了眼同样吃了一惊的司父，急急问：“到底怎么回事？快跟我们说说，阿越这孩子也不把话说清楚，家里亲戚朋友全都通知了，他没头没尾的甩了句，就走了。你说，这让我们怎么办？” 石岚对司越的行为暗自冷嗤了下，面上却一脸如常，将那晚撞见两人的事说了一遍，又把司越解释的话学了一遍，然后道：“伯父伯母，我是相信阿越的。只是那个程悦瑶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既然处心积虑的做出这件事，就不会没有后招，我想等他把这件事处理干净，没有麻烦之后再举行婚礼，”石岚看着对面的司父司母，加重语气道：“婚礼是人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想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有人突然冲出来，说些有的没的。” 司母脑补了下画面，脸色顿时极差，本来想好要劝石岚慎重的话都梗住了。 司父表情更是难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使得小伎俩对他来说，不值得一提，可是司越年纪轻，阅历浅，他担心儿子扛不住这种厚着脸皮，自动贴过来的女人，让石岚伤心之下，解除婚约。他担心，本来可以轻松拿到的三成股权，就这么平白丢了。 “这事岚岚做得对，阿越到底年轻，还是太毛躁了，”司父毕竟是老江湖，有些事只在心里想，面上根本不露分毫，“岚岚，你放心，这事伯父给你做主，那个女人你不用担心，安心等着嫁过来就是。” 司父拍板，司母自然不会再说别的，忙招呼佣人摆饭，准备开饭。 石岚微笑点头。 转了几个世界，司父的打算她心知肚明，只是原主对司越感情十分纠结，石岚总要顾忌原主的意愿。 现在的她只能顺其自然，如果司越真的当机立断，跟程悦瑶再无半点瓜葛，那她结次婚也没什么。 吃过饭，石岚过来这里的目的达到了，于是婉拒司母留她等司越回来的提议，起身告辞。 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温柔的轻抚她散落在肩头的发丝，石岚嗅着鲜花混着青草的香气，步履悠然。 第二天一早，石岚起床就发现传真机上传来几张男女异常亲密的照片。 因为像素模糊，石岚眯着眼辨别了许久，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怪徐凯会发声，力挺程悦瑶了，没想到这位一脸正气的徐凯早就跟程悦瑶有一腿。 石岚打开手机，大方的给私家侦探划了笔钱过去，顺便通知他换个好点的相机，再派个人跟着程悦瑶，兴许从那里也能挖出点消息。 临近中午，司越打来电话，想要邀请她吃饭。 石岚想了想，觉得这种时候培养下感情也是必要的，也就答应下来。 半小时后，楼下门铃响起，石岚将门打开。 一阵微风顺着吹了进来，水蓝色的长裙随风轻轻飞扬，石岚面容清冷，又腰身纤细，裙裾起落间更显出她飘飘欲仙的风姿。 “岚岚，”司越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修长的大手轻轻拉着她的，“你真美。” 石岚微微一笑，轻撩耳边发丝，明媚的眼睛波光流转，“是吗？谢谢。” 原主长得很美，只是因为年纪的关系，还没张开，石岚这一眼将她尚未展露的风情发挥的淋漓尽致，司越被她含娇带怯的一眼电得身上一麻，丝丝缕缕的战栗从尾椎骨蔓延到全身。 石岚伸手推了他一把，娇嗔的道：“傻样，看什么呢？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司越这才回过神，道：“请，请，我的女王，这边请。” 石岚抿嘴笑着把门关好，步态优雅的跟着司越上了他那辆黑色轿车。 第56章 未婚妻的怨恨（五） 湖边小筑，本城最高档的餐厅之一。 司越含情脉脉的看着优雅用餐的石岚，“岚岚，我特地关照他们少放油盐，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听着他邀功一般的语气，石岚咽下寡淡无味的食物，咧了下嘴，勉强吐了句“不错。” 原主喜好少油少盐的食物，石岚却喜欢香浓味美的，司越自以为了解原主，一上来就把事前点好的菜上了桌，让石岚根本没有挑拣的机会。 司越呲着一口白牙，笑的开心，“你喜欢就好。” 石岚抬眼看着笑得灿烂的司越，深深怀疑。 她就吃了几口，明显胃口不佳的样子，就这样，他也会相信这种礼貌上的客套。 他这么缺根弦，到底是怎么驾驭底下那些员工的。 门口一个娇小身影露出脑袋小心的张望一圈之后，似乎看到目标，怯怯走了进来。 石岚余光扫过，感觉有点眼熟，定睛一看，心里哼了声，却也知道她不会就老老实实，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之中。 石岚放下手里的筷子，扬着下巴，漫不经心的道：“这是你请来的？” 湖边小筑是高级餐厅，没有预约是不能进来的，石岚的话问得司越一愣，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才发现步态婀娜的程悦瑶。 司越本是笑意的脸立刻染上一层怒意，“你怎么会来这儿？” 程悦瑶被他满是怒气的声音，吓得瑟缩了下肩膀，顿了几秒才试探的向前走了几步，看到石岚没有表示，她胆气似乎壮了几分，迈步走到两人用餐的桌边。 “总裁，今天我接到人事部通知，说……”程悦瑶似乎觉得声音有点弱，忙调整了下语气，稍微大了几个分贝，“说我被解雇了。” 司越不耐烦的道：“没错，是我给人事部下的令，程悦瑶，你要是识趣就自己走，不然你连三个月的赔偿金都收不到。” 程悦瑶听到司越这么说，两眼顿时含着泪珠，红润的嘴唇微白，“您不能这么做，我……我并没有犯错，您不能无故开除我。” 司越一双浓眉皱得死紧，线条优美的眼眸带着冷意，“人事调令已经下了，不是你说能不能的，你如果不服可以起诉，公司律师每天闲的要命，正好给他们找点事做。” 程悦瑶见司越态度强硬，便将目光转到石岚身上，“石小姐，求你帮我说说话，我妈妈身体不好，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那天的事是个意外，我……我跟总裁没什么的，总裁真的没喜欢过我，”说着她就去抓石岚放在桌边的手。 石岚反应很快，立刻把手臂抱在胸前，表现出拒绝的姿态。 程悦瑶抓了个空，表情尴尬的一瞬，又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作势屈膝，“石小姐，求你行行好，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难道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石岚好笑的哼了声，奇怪的道：“程小姐，，我虽然是公司股东，可我不参与行政工作，就算要跪，你也要跪对人才行啊！” 程悦瑶看看面带笑容却一脸疏离的石岚，又看看皱眉的司越，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司越跟前。 “总裁，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去医院看石小姐，也不该听你说要去婚房，就跟你去的，我只是想要听你的话，求求您，别不要我。” 程悦瑶颤抖着双肩，膝行两步，靠到司越跟前，小心翼翼的抓住他笔挺的裤腿，微微晃动，嘴里还喃喃的说着“求求你，别不要我，我不能没有你”之类的话。 司越开始还皱着眉，一脸不耐，可是随着程悦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小脸开始煞白时，司越的眉头慢慢松开，甚至露出一丝不忍与怜悯。 “岚岚，你看……”司越一脸为难的看着石岚。 石岚面上冷淡，心里却冷冷一笑。 真是烂泥糊不上墙，不过是听人哭两声，就忘了之前跟她信誓旦旦的承诺，这样的男人真是让人腻歪，本想着原主一心想要跟他复合，石岚做好事，满足原主一把，可是司越的态度，让她一秒钟都不想忍受。 因此她推开餐具，将餐巾放到桌上，看着两人，淡淡的道：“今天的午餐味道不错，多谢了。当然，也谢谢程小姐精彩的表演。” 石岚的话刺得程悦瑶哭声一顿，石岚轻蔑的扫了眼程悦瑶，优雅起身，又看了眼频频朝这边关注的服务员，头也不回的出了餐厅。 这种情形，就是傻子也知道她生气了，司越不傻，相反还很精明，只是他的精明表现在商业方面，对于女人他生嫩的可以，程悦瑶就是抓住这一点，在他准备起身去追时，一咬牙，直接身体一歪，硬生生倒在地上，顺便将他的去路挡了个严实。 司越脚步被阻，下意识低头，看到脸色惨白，已经昏厥过去的程悦瑶时，方寸大乱，连忙抬头四顾，招呼人叫救护车。 忙乱中，他不知不觉忘记了去哄已经生气的石岚。 返回家，石岚心里憋着气，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被原主给拐带没了，这样一个男人原主竟然到死都放不下，所谓当局者迷，她今天真是见识了，反正原主的愿望只想找出推她下楼的凶手，而司越，不过是石岚心软，还要圆原主一个梦罢了。 如今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司越出了事只会逃避，除此之外，对女人还优柔寡断，一点当断则断的气魄都没有。 这种人，跟他纠缠在一起，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只是如此骤然解除婚约，早就垂涎石岚手里股权的司父肯定不会罢休。 当初原主受伤躺在床上时，司母过来探病时就来探过口风，原主忍受着伤痛的同时，还被她以为真心喜欢她的人伤害，灰心绝望之后，才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石岚厌恶的皱了下眉，打定主意，一通电话打给私家侦探，要他想办法拍些徐凯和程悦瑶的近距离高清照片，另外如果有录音视频，价钱方面，一切好说。 私家侦探本就是看钱办事的，石岚一通电话让他满眼金光，就跟喝了二十罐红牛一样，充满了干劲。 傍晚，楼下门铃响个不停。 石岚透过监视器看到许久不曾这么早回来的司越。 “有事吗？”按下通话键，石岚淡淡的问。 司越听到石岚这么问，愣了一下，顿了一下，才说：“岚岚，把门打开。” 石岚皱了下眉头，慢腾腾的打开大门。 清脆的‘咔哒’声一落，司越推门走了进来。 石岚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冷淡的看着他，“这么晚了，你过来有事？” 石岚问的很不客气，司越听着不顺耳，只是想到中午的事，他觉得理亏，也就没太在意石岚话里的生疏与冷意。 第57章 未婚妻的怨恨（六） “中午你走得急，我有礼物没来得及给你，”说着，司越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打开之后，将里面的项链放到石岚面前。 “怎么样？喜欢吗？”司越黑亮的眼睛闪着光芒。 石岚扫了眼项链，客气的道：“很漂亮，只是这种款式更适合年纪稍微大些，坐办公室的人。” 石岚说得委婉，但拒绝的态度十分明显。 司越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登时咧了下嘴角，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岚岚，中午时候是我不对，可是程悦瑶晕倒了，我……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司越伸手去抓石岚，落了个空，赶忙解释道。 石岚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说他见异思迁吧，他还真不是，可说他一心一意，他做得事又让人没法不往其他方面想，也许正是因为他这种犹犹豫豫，总是给人些许联想的态度，才放纵了程悦瑶，让周围人误会，让原主受到了等同于致命的打击。 “阿越，之前你跟我说和她没有关系，我相信你。你说会处理好程悦瑶的事，我也相信你。可是你所谓的处理就是让她来到我面前哭诉，让我知道你确实下令了，然后让我开口把她留下，是吗？” “没有，岚岚，她会来的事我也不知道，”司越急得脸色绯红，斯文俊秀的面容焦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好，就算我相信不是你让她过来的，”石岚抬头紧紧盯着司越，“可那时你的确心软了，想把她继续留在公司，是不是？” 司越一僵，表情开始不自然起来，眼睛心虚的看着地面来回的瞄。 石岚看着这样的他，一丝不好的念头忽然闪过，她不禁脱口道：“你该不会又把她留下来了吧？” 司越头慢慢低下，在石岚的瞪视下，越垂越低。 石岚低低的笑了，慢慢的声音开始变大，心里再度蔓延着不属于她的酸楚、愤懑。 “行了，收起你的项链，走吧，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跟我的婚约正式取消。” 良久，石岚淡淡丢下这句话，转身上楼。 她真的不想再看司越一眼，她担心情绪上来，会忍不住抽他几个耳光。 司越一惊，赶忙去抓，却只抓到微凉的空气。 天一点点黑了下来，司越站在门厅处一动不动，楼上隐约传出脚步走动的声音，慢慢的就连脚步声都没有了，整幢别墅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卧室内，石岚十分冷静的思索，该怎么才能快速的把股份脱手。司氏集团，司父占四成五的股份，石岚手里有三成，另外的二成五分得很散，持有者达二十个之多。 石岚皱着眉，仔细筛选里面的人选，最后把目标定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曾经跟石父关系不错的袁玮，另一个是则是跟司氏集团并驾齐驱的宁氏。 袁玮是跟着石父和司父从一个小公司打拼起来的，当年他家境一般，创业的时候就只做技术入股，所以手里只有将近一成的股份。 现在人家经过多年积累，早就家资不菲，如果她把股份卖给他，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是石岚想起原主躺在病床上孤立无援的模样，心里一凉，最终决定联系宁氏。 原主的事那么轰动，袁玮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关系众多，如果那时他肯出面帮着原主辟谣，原主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同样，身为未婚夫家的司家那会儿不但没有出面，还在原主受伤时企图过来捡便宜，他们的凉薄自私可见一斑。 把股份卖个宁氏，让司氏从此不再是一个整体，也给了野心十足的宁氏入主司氏的机会，对于自私透顶的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惩戒。 这件事，原主并没有要求，可石岚觉得自己该为原主小小的出一口气，既然不打算嫁到他们家，原主受得委屈，自然要好好算一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到了。 经过几天的风平浪静，石岚收到一段极为劲爆的录音，估摸着徐凯该公开发声时，她收拾好自己，来到本城极具标识性的建筑，长宁集团。 刚一进大厅，石岚就被一身得体制服的美女拦了下来，“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石岚侧头看了眼人流涌动的电梯附近，柔声道：“我找你们总裁。” 美女一愣，上下打量石岚，主要是打量她那一身修身得体，剪裁精致的衣服之后，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石岚摇了摇头。 美女有点为难，“很抱歉，未经预约的人员是不能入内的，您看……” 石岚微微一笑，拦下了她的婉拒，“我姓石，你去跟宁泽远说，石岚过来拜访。” 宁泽远是宁氏的现任总裁，不同于司越，宁泽远年轻有为，他是宁氏的真正决策者，在原主还在上大学时，宁泽远就已经牢牢的掌握了宁氏，而司越直到现在，也还要听从司父的调遣。 美女见她语气肯定，表情笃定，只好回到工作台前，拨通号码，低声讲了几句，再过来时她表情一变，明显热情了许多。 “石小姐，总裁马上下来，请您稍后。” 石岚矜持的点了下头。 美女殷勤的站在她身边，一会儿给她倒杯水，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到旁边休息一下。 石岚本想摇头拒绝，可惜隐隐作痛的脚趾表达了想要休息一下的愿望。 石岚低头看了脚下一眼，刚要答应，不远处一阵皮鞋敲击光洁的理石地面的声响传入耳中。 美女本是含笑的眼眸慢慢睁大，眼里慢慢充斥着爱慕迷恋的光芒。 石岚循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中，一袭黑色西装的男人逆着光朝她走了过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男人乌黑幽暗的眼眸第一时间撞进她的眼帘，笔挺的鼻梁好似山脊，挺拔笔直，菱角分明的嘴唇紧抿着，显示出他严肃冷静的一面。 高大挺拔的身形配着他冷漠沉凝的气度，如同一股飓风席卷而来。 石岚下意识绷起已经放松了的膝盖，细瘦的腰身尽量挺直，白皙小巧的下巴微扬，娇嫩红润的小嘴同样一抿。 男人看到她这样的举动，眼睛极快眯了下，转眼又恢复如常。 “你好，石岚小姐。” 石岚看着男人伸出的大手，微笑握了下，“你好，宁总裁。” 第58章 未婚妻的怨恨（七） 顶楼总裁办公室。 夏日的晨光透过清透的玻璃投射在宁泽远的背上，石岚眯着眼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周身散发出来迫人气场，让她精神不由自主的绷紧。 宁泽远长指微曲，端起桌上的淡茶轻啜一口，抬眸看着石岚，淡淡的道：“石小姐好像有点紧张。” 石岚命令自己裂开嘴角，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宁总裁容貌俊朗，气度不凡，我只是平凡的女人，看到您这样优秀的男人，自然会紧张。” 对于她形同赞美的夸奖，宁泽远牵了下嘴角，算是笑过，“比起你的未婚夫，如何？” 宁泽远尾音微挑，像是挑逗，只是配着他僵硬板着的脸，又似乎是真的好奇。 石岚对上他幽深的眼眸，一时摸不清他真实的意图，只能斟酌着道：“阿越还没长大。” 宁泽远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他觉得不管司越长多大都不可能有自己出色。 石岚却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连忙道：“宁总裁不好奇我今天的来意吗？” 宁泽远眼神深邃，神情却很淡，“能猜到一点。” 石岚惊疑的看他一眼，心里琢磨他话中的真假。 宁泽远见她佯作镇定的表情，心里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那天我刚巧也在湖边小筑……” 听到他的话，石岚立刻想到当时那番情景，白皙的俏脸顿时被一抹淡淡的粉红笼罩。 “看来，宁总裁的确知道我的来意，那么，能告诉我，您的决定吗？”石岚觉得胸口憋闷的难受，缓缓吐了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宁泽远干脆利落的点头，“石小姐这么信任我，我自然不会辜负。司氏的股份我可以买下，价格比现在的市场价多出百分之三。” 石岚嘴唇微抿，对他的干脆利落的风格十分满意。 两人签了转让协议，宁泽远却递过来另一份文件。 石岚微皱了下眉，迟疑了下“这是什么？” 宁泽远示意她查看条款，在她快速浏览一遍之后，他气定神闲的道：“石小姐，你毕业的设计图稿我曾有幸看过。很出色。对于有才华的人，宁氏一向不遗余力的招揽，也总是给予最好的待遇。” 石岚面上含笑。 的确，宁泽远给的条件十分优厚，只是想到自己那两把刷子，她森森觉得必须拒绝。 原主心思细腻，触感敏锐，自小接触各式珠宝，学珠宝设计之后，对珠宝的理念和想法更是有着旁人没有的角度，会设计出让宁泽远欣赏的作品，这并不意外。 只是现在这具壳子换了里子，石岚对珠宝的理解只停留在戴着好看的程度，虽然经过几个世界的熏陶，也会画上几笔，可那都局限在水墨丹青，原主所会的那些，她可是一窍不通。 “谢谢宁总裁太爱，只是经过婚约一事，我对这些事情暂时提不起兴趣，所以只能辜负宁总裁美意。” 宁泽远几不可见的弯了下嘴角，看着她放在茶几上的文件道：“现在没有兴趣，不代表以后没有，宁氏的大门也永远为你敞开。” 石岚微笑点头，“多谢宁总裁。” 再度寒暄几句，石岚估摸了时间，礼貌的伸出手，“宁总裁，再会。” 石岚的皮肤很白，白得几乎像是羊脂玉精雕而成，宁泽远低头凝视着这样一只手，不知怎的，竟然兴起如果拿在手里把玩，会是怎样一种感觉的想法。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里却闪过一抹期待。 “再会，石小姐。” 宁泽远轻轻握着石岚的手，细细体味着与他截然不同的，柔弱无骨又冰凉滑嫩的手感。 石岚只轻轻一触，便松开。 宁泽远觉得手里一空，刚才那股滑腻柔滑的感觉从指间倏然溜走，他反射性的想要去抓，好在理智及时跳出来，阻止了他。 石岚拿起手包，娉婷起身，“宁总裁，留步。” 宁泽远顿住已经抬起来的脚，止住心里的蠢蠢欲动，矜持的欠了下-身，目送石岚娉婷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解决完以后生活的经济来源，石岚走进电梯，打开手机，刷了下徐凯的最新微博。 纤细的手指在液晶屏幕上滑动，徐凯半个小时之前才更新一次内容，里面隐晦的提及富家女欺负平民女的事情，下面立刻冒出各种力挺言论。 戴帽子的猫：现在的富二代都是怎么任性怎么来，别人的死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样的人类渣滓就该去死一死。 超级凯迷：正义的凯凯，我们支持你，这样自认高人一等的富家女必须得到教训。 凯凯是男神：矮油，我家凯凯心地真是太好啦。怜惜弱小，匡扶正义，对这种有钱就是老大的富家女没二话，弄死一个少一个。 …… 石岚挑着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眼睛来回转动，一目十行的浏览着，里面的评论大部分都是一面倒偏向平民女的，仅有寥寥几个对这件事保持两不相帮的态度，可是在不断刷屏的言论中，如同几滴不起眼的水滴，很快就被湮没了。 傍晚，徐凯再度更新微博，上面贴着好似风景画一般的景色，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司氏大楼的一角，没有标识，更没有人物，只有半面外墙和几块窗户。 “有钱就真的那么了不起吗？既然不要她，还跟富家女订婚，为什么还要逼迫她放弃尊严？” 徐凯发的微博没头没尾，遮遮掩掩，但这样更加引发大众的好奇。 徐凯的粉丝很快找到图片上的地址，有人聪明的找出前几个月石岚跟司越订婚场景的照片，并贴在下面。 找到正主，徐凯的微博一下子炸锅了，自认正义的粉丝纷纷发表评论。 花开正好：太过分了，原来欺负人的富家女是她，看着漂亮，其实一肚子坏水，真是浪费了那么一张好脸。 我爱男神：人肉出她，这么不要脸，抢别人男友的人，必须教训一下。 爱你在心底：原来是她啊，看她脸白的，一看就缺血，缺心，还缺德，就算抢了人也是个命短的。 第59章 未婚妻的怨恨（八） 石岚窝在沙发上浏览这些言辞稍微柔和一点的评论，至于那种骂爹骂娘的，她直接略过，虽然原主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可她不想原主的情绪再度冒出来，让她心里发堵。 一阵悠扬的曲调回荡在宽敞的大厅里，石岚歪了歪脑袋，精巧的电话屏幕上显示着宁泽远的名字。 石岚挑了下眉，拿起电话，“您好。” “是我，”宁泽远的声音有点沉，“你还好吗？” “我很好，”石岚将身体坐正，声音一如往常的柔软悦耳。 宁泽远握着电话的手微微紧，“那就好。没事早点睡觉，把门锁好，还有这几天别出门，有事打电话给我。” 石岚嘴角弯起，虽然并不需要他的帮助，可是听着他佯作严肃的，讲着跟他霸气冷酷完全不符的话语，她的心里还是软软的，暖暖的，好像有一团火，温润轻柔的温暖着她的心。 “谢谢你，我会的，”关掉电话，石岚怔怔的看着虚空几秒，忽然笑了。 自从跟司越闹崩了之后，司家就一直没有动静，司越也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外面的言论沸沸扬扬，只要有手机的就能够知道，司越不可能例外。 可身为青梅竹马的他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的确，两人现在已经没有婚约，可毕竟还有情谊，二十年的相处，起码的关心总该有吧？可是他没有，司越的为人和他的家庭一样，让人心凉。 好在石岚早就知道他不可靠，也没想过收到他的安慰，只是宁泽远这个突然的电话让她有些触动。 有时候退一步真的是海阔天空，这个世界优秀的男人比比皆是，司越不过是其中一个，也许还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你看，你也可以有其他的选择，”石岚自言自语的道，片刻她回到楼上，乖乖的睡觉了。 一连几天，网络上全是她的消息，石岚估计自己都能排到热搜榜前三了，特别是某个自称是餐厅服务员的放出了几张程悦瑶屈膝作势要跪在她面前，梨花带雨的照片之后，网民的愤怒达到了沸点。 什么一定要惩治恶人，臭鸡蛋伺候，打得她连妈都不认识之类的言论比比皆是。 石岚的地址也跟原主经历过得那样被人搜了出来，只是石岚老实，整天都呆在家里，连门都不出半步，这座小区又是富人区，普通的民众根本没办法进来，只能透过门卫的棺材脸，望眼欲穿的等待石岚出来。 之前石岚的提醒，让司父一直关注公司的动向，消息一出立刻采取危机公关。 昨日傍晚更是发出一则声明，上面清楚的说明，司越跟石岚已经解除婚约，程悦瑶只是司氏一名普通员工，目前因为个人问题，处于停职状态。她跟石岚的一应事情，跟司氏无关，如果有人恶意散布关于司氏言论，他们不排除采取法律手段。 司氏这项声明，显然是针对石岚转让股权一事的报复，恰到好处的避嫌，希望民众将全部情绪通通对着石岚发泄，也把本就热得不能再热的石岚架在了火上烤，各种专门针对石岚的怒骂嘲讽层出不穷。 石岚对此一笑置之，司家的凉薄她很清楚，这么快把自己摘出来，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让她意外的是网络上竟然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 看着详细罗列的程悦瑶从小到大的经历以及在司氏工作的时间和职位，并且还在上面标注了她所处部门的楼层等信息，石岚心里一动。 虽然这个人没说什么，但他的字字句句都说明了一点，以程悦瑶的资历、背景以及身份，根本不可能接近身为总裁的司越，更不会跟司越发生什么超友谊的关系，更从侧面否定了徐凯所谓的抢夺别人爱人的言论。 石岚点开评论人的资料，却发现上面一片空白。 虽然无法知道仗义出手的人是谁，但她在心里十分感激，在这样一浪高过一浪的责骂中，这个唯一一个肯伸出手，帮她扶她的人，让她感觉十分温暖。 时间一点点流逝，石岚布置好前期工作，然后按照原主出事的时间，来到小区另一出口，这里正是原主出事的地方。 盛夏的早晨，阳光明媚灿烂，石岚戴着遮阳小帽，眯着眼看着看着青翠的绿树以及点缀在各种嶙峋奇石之间点缀的各色鲜花。 微风轻轻浮动，树叶轻摆，发出窸窣的响动，石岚挎着小巧的包包分秒不差的来到蜿蜒的楼梯旁，身后不远的奇石后面隐隐传来几不可闻的喘息声，石岚五感敏锐，很轻松就察觉到了异动。 微挑粉嫩的唇瓣，石岚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面上却是不胜其扰的轻愁。 看着陡峭的台阶，她露出一丝迟疑，几秒后，她才好似下定决心一般，伸出白皙的小脚，一点一点的挪动，白嫩的小手更是紧抓着一旁的栏杆，笨拙的慢慢移动。 身后响起青草被踩下去的簌簌声，一阵气流急速滑动而过，石岚神情陡然变得一凛，纤白细瘦的手臂在气流到来之前，猛一用力，以腰为轴心，灵巧的向旁边一扭，修长的身体带着优美的弧度，扭成一个诡异的造型。 定住身形，石岚侧过头，刚好看到一个遮住面容的身影正维持着向前推送的姿势。 石岚牢牢的抓住一旁突起的石块，长腿微曲，人稳稳的立在草木丛生的石头上。而那个身影却在推空之后，不由自主的向前倾，伴随着低哑的惊呼，那人就跟滚地葫芦一样从石阶上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石岚吐了口气，背心沁出一片汗珠。 好在刚才她动作及时，时间把握的刚好，正好在那人双臂用力向前一推之时，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 那人翻滚了几秒，终于瘫在台阶的底部，石岚正了正帽檐，重新跨到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身血污，陷入昏迷中的女人。 良久，她转过身，感受着胸口慢慢消失的郁愤，慢慢走回家中。 解决了导致原主步入死亡的推手，石岚收回东西，哼着不成调的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匿名电话卡，将握在手里的照片和那段至关重要的录音以匿名账号发到网上。 第60章 未婚妻的怨恨（九） 网上再度泛起了热浪，打开网页，就可以很轻易就找到被传了无数遍的录音。 石岚微笑着点开其中一个，女人柔婉的嗓音立刻传了出来。 “凯哥，这次你可要帮我。” “瑶瑶，出什么事了？说出来，凯哥一定帮你。” 石岚咧着嘴，冷笑的听着男人好似大提琴一般低沉悠扬的声调，以及两人腻歪在一起发出的啧啧声。 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带着气喘的说话声。 “司越这几天对我不像以前那么冷淡了，我能看出他对我还是有好感的。只是他还是很在意石岚，有那个女人横在中间，我根本没办法靠近他。凯哥，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退婚，或者逼她离开也行？” “退婚？那怎么可能，他们这种联姻一般不会退婚的，”男人声音微挑，话意里满是拒绝。 里面静默了一会，女人慢慢的道：“家族联姻最害怕丑闻，凯哥你影响面大，如果你发点东西上去，那……” 她的意思十分明显，男人想了一会，才道：“不行，做了这种事，就等于跟司家对着干，我可不想我的事业彻底完蛋。” “不会的，你不是还有我吗？只要赶走石岚，司越那里，我有信心，只要我嫁进司家，你还愁没有钱花吗？” “你是说真的？”男人声音满是不信。 “真的，你还不相信我吗？” 女人声音转眼变得柔媚入骨，啧啧声和男女的气喘低哼响了几秒之后，戛然而止。 录音结束了，石岚撇了下嘴，继续看着下面评论。 一开始还有人说是合成的，力挺徐凯，说是是栽赃陷害。 可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否认，经过鉴定，这个录音并没有剪接的痕迹，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且还有好事的人贴出程悦瑶的声音跟录音里面比对，结果验证是同一个人。 一时间，网络的舆论开始大反转。 剪水秋眸：累觉不爱了，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正派的男神竟然这么卑鄙无耻，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是小虎：真恶心，一对渣男贱女，竟然恶意造谣，制造舆论，害得一对本来要结婚的夫妻就这么散了。 真爱就是浮云：同意楼上，不过那个司家也不怎么样，真实演绎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是正气的三观：楼上＋1，这么没有责任担当，以后光顾他们旗下的店铺要考虑一下了。 迎面北风吹：渣男贱女祸害别人，不是应该得到报应吗？难道就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吗？ 酸柠檬：必须报应，封杀渣男徐凯，虐贱人程悦瑶。 春花秋月：同上。 …… 石岚将这些评论一一看过之后，开始着手整理行装。 原主在伤心绝望之时曾想去父母相遇并相爱的法国居住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暗害她的凶手，恐怕她已经开始另一段人生。 翌日清晨，石岚刚订好机票，门铃便响了起来。 石岚有些诧异，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两个衣着笔挺的警察。 经过交谈，石岚这才知道，原来昨天摔下楼梯的人竟然是程悦瑶。 而她则在今早醒来时报警，并且说是石岚将她推下去的。 警察这次过来是例行询问，因为楼梯中间的地方是个观景台，那里四下开阔，并没有监控，唯一能作为证据的就是她留在那里的脚印以及几个指纹。 对此，石岚只是微笑的交给他们一个内存卡，“先看了这个，一切就都清楚了。” 警察狐疑的看她一眼，将卡插进电话里，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当时发生的一幕。 看着遮盖着头脸的程悦瑶暗害不成，自己反倒滚下楼梯的一幕时，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再想到网络上疯传的恶意陷害，两人心里的天平顿时倾斜了。 “石小姐，作为证据，内存卡我们需要带走，另外这段时间请你不要离开，以方便我们随时问询。” 石岚含笑点头，待到两人离开，她吐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留了一手的同时，也只能取消了打算好的行程。 几天后，石岚接到一通电话，惊讶的发现电话的那一头竟然是程悦瑶，而她打电话来的目的竟然是请求石岚到医院一趟。 对于她的要求，石岚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她在临行前给前几天过来的警察打了个电话，并请求他们派一个人随行。 虽然不知道程悦瑶情况如何，但从原主的经历就能推断出一二，她的阴毒石岚已经领教，未免再次麻烦缠身，还是带上警察比较稳妥。 如约来到病房，石岚站在离病床两步之外，冷冷的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程悦瑶。 “好了，我来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程悦瑶半睁着眼睛，看着一脸嫌弃的石岚，“看到我这样，你很高兴吧？” 石岚蹙着眉，冷冷的道：“你这样是咎由自取，又能怪得了谁？” 程悦瑶颤抖着，把罩在嘴上的东西拿下，惨白的嘴唇自嘲的咧了下，“是啊，怪不得别人，怪只怪我太爱司越了。” 说话间，她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脸上带着似怀念似留恋的表情。 “爱他还跟别人搅和在一起？”石岚一阵反胃，不禁嘲讽的道。 程悦瑶困难的转过头，无神的眼睛里带着惆怅和悔意，“凯哥的事，的确是我对不起司越，可这不能怪我。明明那个时候我们那么相爱，可现在他却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如果不借着凯哥的影响力，我根本没办法进入司氏，那我要怎么接近他呢。” 石岚厌恶的看着她，根本不想跟这种不要脸的人说话。 程悦瑶看到她这种表情，恨得咬着牙，半晌，才带着噬骨的恨意道：“这一切都要怪你，如果没有了你，我跟司越会是很甜蜜的一对，我们会一起出席宴会，一起在海边漫步，一起去雪场滑雪，一起……” “可惜你的假设并不存在，我一直都在，”石岚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程悦瑶顿了下，眼里梦幻的神采淡了下去，嘴角慢慢垂下，“是啊，有你在，我又算得了什么？司越的心里从来都是你最重要，枉费我跟他生活了那么多年，却一直没有看透他。” 听了这些话，石岚哪还不明白，这位是重生的，而且还在上一世跟司越有着很亲密的关系。 “现在我这样你满意了吧？”程悦瑶怔忡片刻，眼里带着恶意的道：“不过你也别得意，你活不了多久了。” 石岚蹙眉冷眼看她，“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程悦瑶低低笑了几声，看着石岚准备转身，忙道：“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只要你负责我以后的医药费，我就告诉你。” 石岚侧头看她一眼，挑唇一笑，“我不想知道，你就等着没钱缴费被医院赶出去吧。” 说完，她不顾程悦瑶连连的喊叫，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门口警察看她出来，忙看了眼病房，见没有异样，也跟着走了。 第61章 未婚妻的怨恨（完） 时光冉冉，经过一年的旅行，再度回到石家别墅的石岚惊讶的发现，房子周围除了一些刚刚落下的树叶外，其他一切还保持着她走前的样子。 打开门，一室清冷。 清风顺着门缝溜了进去，满室的灰尘雀跃的翻飞到空中，似乎在欢迎主人的归来。 石岚拖着行李箱回到卧室，洗了个爽快的澡，舒展了蜷缩几个小时的筋骨，只是还没等她收拾妥当，楼下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石岚匆匆套了件睡袍，来到窗边，探头一看，秀雅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门口，一身颓丧的司越急躁的踱了几下步子，见里面没有动静，又抬手按响门铃。 石岚厌恶的瞪了眼司越，清楚他一定是知道自己回来了，所以才会如此笃定的一直按门铃。 石岚慢斯条理的收拾好自己，无视楼下嘶哑得快要没电的门铃，几分钟后她慢悠悠把门打开。 “你找我有事？”石岚把门半开着，修长的身形刚好挡在门口。 司越脚动了动，想要进来却碍于没有地方通过，只能站在原地，“岚岚，能让我进去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石岚蹙着眉，有点不耐烦，“有话就在这儿说。” 司越被石岚呛得脸有点红，只是看到脸色红润，眸色黝黑的石岚，他一双手紧张的虚握着。 “是这样的，最近公司资金运转困难，你之前不是把股份卖了吗？你看能不能把那笔钱借个我周转一下。” 说完，司越抬眼紧张的看着石岚，耷拉的肩膀无意识的绷了起来。 石岚被他的话弄得都想笑。 还真是天真，在他们那么对待她之后，竟然还妄想着那笔钱。钱给了他们，她还能拿得回来吗？ “不能，”石岚忍着想扇他的冲动，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抬手就要关门。 司越伸手拦住她，清俊白皙的脸上布满焦急，“岚岚，你不能见死不救，司氏也是你父亲的心血，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了呀。” 石岚紧握着门把手，神情冷漠，“司氏不会毁，与其让你们这种人掌控司氏，倒不如换个人更好。” 司越上前一步，想要去抓石岚，却被石岚灵巧的闪了过去。 司越动了动抓空的手指，有些颓丧的道：“岚岚，我知道那时是我不对，可我只是想冷你几天，没想到却出了那种言论，”他吸了口气，见石岚神色依旧很冷，只得道：“我承认，那时不该放任父亲把事情都推给你，可当时你也看到了，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司氏的股价连跌几天，父亲那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石岚挑了下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所以你们就把我推出去。这件事说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优柔寡断，程悦瑶会有机会缠上你？如果不是你给了她希望，她会搞出这么多事？” 石岚话语轻柔，表情冷淡。 司越一贯骄傲，一张俊脸被石岚说得难看无比，想要离开，却想起这段时间，股东高压逼迫，父亲耐不住焦虑，病倒在床，母亲长吁短叹，黯然垂泪的情形，心里一堵。 “岚岚，程悦瑶已经自杀了，徐凯每天只能靠着在夜店出卖色相过日子，而我们也陷入财政危机，这样的惩罚，你觉得还不够吗？” 司越吐了口气，继续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二十年我对你怎么样，你也清楚，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否认我的一切，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程悦瑶的事是我心软，是我的错。可你也不该任性的解除婚约，甚至还把股份卖给宁氏，宁泽远居心叵测，一直对司氏虎视眈眈，父亲也是生气才会发了那个声明。”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巧舌如簧的狡辩，石岚心里只剩下冷笑。 都到这份上了，竟然还找她的错处，股份是她的，她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他们有什么权利生气。 说到底还不是想要要图谋她的股份没成，如今又来妄图掏空她的钱袋，只可惜，她一个子都不会给他。 “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谁是谁非又能怎样，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说完，石岚就要关门。 司越总算机灵一把，伸脚拦在门口，挡住了门板。 石岚恼怒的蹙眉，琢磨着是不是把他撂倒。 一个清冷桀骜的男声忽然从树丛后面传了过来打断了她的动作，“司先生的行为可不是男人应有的风度。” 说话间男人拨开树丛，慢慢走了出来。 司越看到来人，就想到司家被他逼迫着的窘相，立时变了脸，“宁泽远，你来这里干什么？” 宁泽远轻蔑的瞟了他一眼，理都没理他，直接朝石岚伸出手，“好久不见，石小姐。” 石岚斜了眼羞怒交加的司越，嘴角扬起笑意，纤手轻轻握了下，“是好久不见了，宁总裁。” 宁泽远感受着久违的滑腻，心里急急的跳了两下。 石岚收回手指，面前男人的眼神太过幽暗，惹得她局促的拢了下头发。 宁泽远随意瞟了眼碍事的司越，抬手指了下十几米外的别墅，道：“石小姐，真巧，没想到我们做了邻居。” 石岚抿唇低头微笑，心里根本不信他所说的巧合。 巧合会让他花钱额外收拾不属于他的绿地？巧合会偏偏成了她的邻居？要知道之前隔壁住得那家人可是很喜欢这里的。 穿梭了那么多世界，石岚早已不是什么单纯的孩子，男人看待有好感的女人的眼神是不同的，宁泽远就让她感受到了那种不同。 司越看看霸气冷傲的宁泽远，又看看娇柔含蓄的石岚，忽然发觉站在这里的自己有点多余。 这一刻他心里满是酸楚胀痛，还有一丝不可预测的惶恐，他从没有那么清晰的认识到，他从小命定的新娘再也属于他，未来将会有更优秀的男人站在她的身边，跟她共度一生。 夏日的微风轻轻拂过，宁泽远看着石岚半干的头发，眸色一深，“湿发吹风很容易头疼，石小姐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石岚摸了下头发，笑了笑，“门铃响得急，我就没顾得上。” 宁泽远责怪的看了石岚一眼，转头道：“司先生，如果没有事就赶紧走吧，难道你想害石小姐头疼？” 宁泽远语调轻慢，言辞间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 司越的脸又一次涨红，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吐出半个字，只能狼狈的走了。 石岚皱眉看着他离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宁泽远看到石岚的表情，幽深的眸子一缩，转头，阴冷的瞄了眼已经走远的身影。 第62章 军阀儿媳的恨（一） 回到空间是她返回别墅的三年后，这三年宁泽远向她求过两次婚，一次是在她刚回来不久的一个夏夜，另一次则是在她重病垂危之际。 想到那时他强忍哀痛，极力露出笑容，想要她开心的样子，石岚眼眶一热，她以为自己会留下泪，抬手一摸，才发现是干的。 “魂体是没有眼泪的，”清冷的声音从迷雾中传来，修长笔挺的人影慢慢走了过来。 石岚吸了口气，极力控制住情绪，清雅秀丽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昊泽大人。” 昊泽皱了下眉，形状优美的唇微抿，“叫我昊泽。” 声音依旧清冷，可不知为何，石岚就是知道他有点不高兴。 她茫然的看着昊泽，不明白哪里惹到他了。 昊泽无声叹了口气，心知轮回过的人不会记得前世，这样疏远的对待他并不是她的错，可他心里仍旧酸痛难忍。 曾经相处过的得百万年时光，难道从此以后就只留存在他一人的记忆当中了吗？ “为什么伤心？是为那个司越？”昊泽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低低问道。 石岚皱眉摇摇头，不想说得太细，只含糊的道：“不是。” 昊泽点点头，也不多问，看她情绪不高的样子，体贴的幻出贵妃椅，“去休息一会儿，养养精神。” 石岚点头，歪倒在椅子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昊泽听到她悠长的呼吸，信手一招，一道身着西装的轻薄身影慢慢出现。 “原来这样，”看着沉眠在椅子上的石岚，身影陡然恍悟，半晌他低低哑哑的笑了两声，“难怪一看到她，就觉得喜欢，就想保护她。” 他转头看着昊泽，叹道，“原来我们是一体的，”说话间，他的身影越发透明，最后变成一道光点，进入昊泽的身体之中。 昊泽微闭着眼，席地而坐，半靠着贵妃椅，体会着宁泽远跟石岚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宁泽远单膝跪地，虔诚求婚，而她感动的啜泣不已的情景，他俊美的五官柔化的许多，转头痴痴看着酣睡着的石岚，终于他俯下身，生涩而轻柔的在她额心轻落一吻。 石岚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身体沉浸在温暖轻柔的水波之中，直让她迟迟不肯醒转。 忽然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响，石岚惊得一哆嗦，赶忙把眼睛睁开，一阵阵眩晕让她金星直冒，根本看不清到底身在何处。 “贱人，竟然敢去告状，你就那么想要男人？”一个男人粗鲁的把她拽过来，石岚不由自主的被拖起，下一秒又被人向后扔了过去。 石岚一惊，惊慌的想要抓住什么，怎奈眼前漆黑，只能被动的承受，片刻之后，就感觉身下一片柔软。 她伸手摸了摸，光滑无比，心里估摸着应该是床榻。 石岚闭上眼，又把眼睛睁开，漆黑缓缓退去，一片红色中，一身墨蓝色制服的男人一边解着脖子上的扣子，一边不耐烦的道：“装什么正经，想要同房就过来伺候爷，别在那儿跟个木头似的。” 石岚胸口陡然涌出一股庞大的怨恨，噬骨的恨意让她恨不能立时伸手掐死他。 石岚连忙抓紧柔软丝滑的被面，紧抿着唇，压抑着不断上涌的杀意。 男人见她缩在床里没有动弹，扯开衣襟的手一顿，脸上愈发显出厌烦的模样。 石岚扫了眼宽敞的屋子，看到并没有其他人，她深吸了口气，秉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想法，缓缓蹭下床，来到男人身边，接过他脱下来的衣服。 借着挂衣服的空隙，她快速打量了下贴满大红喜字的屋子，门口一个梳着辫子的丫头一脸担忧却又十分着急的看着她，石岚嘴角浅笑，向她点了下头，转头走了回去。 男人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趾高气扬的哼了声，一屁股坐在拔步床上，歪着身子，伸腿道：“给爷把靴子脱了。” 石岚皱了下眉，忍着撕碎他的冲动，将牛皮制成的长靴脱下。 男人看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得意的呵呵笑着，恶劣的将散发着怪异气息的脚朝她凑了过去。 石岚侧了下头，向后退了两步，心里的厌恶几乎化为实质。 男人见到她这副样子，冷冷哼了声，三两下脱了衣服，来拽石岚。 石岚哪是什么软柿子，素手轻挥，男人立刻如同失去线绳的木偶一样歪倒回床边。 石岚下意识瞥了眼早已被丫头关上的房门，厌烦的把男人踹进去一点，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接受翻涌而来的记忆。 运城石家是经历了几百年的世家，家族历代都是人才辈出，或经商，或为官，总能从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从而为石家添砖加彩。 到了原主这一辈，世道起了变化，朝廷走向灭亡，军阀陡然并起，各地纷争迭起，石家素来只以才学闻名，家族中的每一人长大之后不管做什么，幼年时都是饱读诗书的，可相应的也都手无缚鸡之力，在这个凭枪杆子说话的世道，石家如同一只瑟瑟发抖的幼崽，在这群如同豺狼一般的军阀眼中，他们的不菲家私如同肥肉，惹人垂涎。 群狼环视中，石家为保存家族，不得已接受了同为运城的朱家递来的橄榄枝，原主被朱家的当家人朱博彦选中，嫁给他的独子朱琰。 朱琰之前一直在外地，说是求学，其实就是在外鬼混，在外面他认识一个歌女，被她迷得颠三倒四，原主嫁过来的第二天才知道了家里有个跟着他一起回来的姨太太，原主自小接受的是三从四德的教育，虽然觉得在她进门之前，朱琰就收了个姨太太，有些过分，可也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所以平和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没想到，这个叫王媛的姨太太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行礼敬茶时，她不止打翻茶杯，还冤枉原主看她不顺眼，故意刁难她。 原主幼承庭训，根本不屑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再加上她生性柔婉，不想恶语伤人，所以只是淡淡瞥她一眼，命她下去，想要大事化小。 可谁料，朱琰原本就不情愿娶原主，看到自己的心尖子楚楚可怜的抹泪，不禁怒从中来，当即甩了原主一巴掌，然后根本不顾原主脸面，拉起王媛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媛得意的给了原主一个下马威。 原主心里很委屈，可也只能忍耐，因为她清楚，她并不只是代表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是两家合作的象征。 石家现在步履维艰，她不能任性，破坏刚刚达成的协议。 这一忍就是一个月，期间，朱博彦似乎听到了什么，斥责了朱琰一顿，将他赶到原主这里。 这就有了刚才他恶意欺负石岚的一幕。 第63章 军阀儿媳的恨（二） 朱博彦的妻子生下朱琰，没多久就过世了，朱博彦因为妻子早逝，对朱琰十分疼宠，养成他眼高于顶又自以为是的毛病。 朱博彦的严厉斥责让朱琰十分难堪，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原主的错，于是在刚才那个时间，他对原主进行了一番凌辱，出够了气，才心情舒畅的离开。 闺房之中的种种，原主根本没办法对人言，吃了闷亏也只能含着泪，默默忍下。 朱博彦见儿子回到原主房里，还以为他很听话，欣慰之余又觉得自己对原主不错，转头就跟石家要了一大笔钱。 朱家之前就敲了石家一笔竹杠，再加上这回的，朱博彦的军队又扩招了半个师，朱琰之前一直在外，回来之后也一直呆在家里，朱博彦为免儿子沉迷温柔乡，就带着他来到军中，想要把他磨炼成才。 怎奈朱琰不是行军打仗的材料，在一次跟柳家的短兵相接时，朱博彦给他配的两个军师几次三番的劝他谨慎，朱琰却认为他们胆小无能，自己一意孤行，整整两个团地军力被柳家军打得只剩百余人，就连他自己都险些没逃回来。 那几千人是朱博彦精心培养的精英，结果被他儿子一下子葬送了，刚刚扩充的实力又打回了原形。为了给军中上下一个交代，朱博彦当着朱家军高层的面狠狠痛斥了朱琰，并把他一撸到底，已做惩戒。 朱琰挨了批，又没了军职，灰头土脸的回来，原主本想尽妻子的本分去安慰他一下，却没想到听到王媛喜滋滋跑去告诉朱琰她有喜的消息，原主心情低落，没进门就落寞的走了。 两天后，朱博彦从军中回来，朱琰以王媛有孕提出升她做平妻的要求，朱博彦大怒，翻出王媛做歌女的老底，并放下话，只要他活着，朱家就不能有这种出身低贱的主子。 朱琰被骂得抬不起头，原主得知后，虽然觉得不对，但也松了口气。 没过两天，朱琰突然一改往日冰冷的态度，对原主嘘寒问暖，王媛也不像往日那样趾高气扬，居然还会过来找原主说话，字里话间还隐有奉承之意。 原主本是不想搭理她的，只是想着都是一家人，不好弄得太僵，所以就虚应着。 几天后，王媛提着食盒过来，说是朱琰心疼父亲，特地熬了参汤，可是知道他还在生气，想请原主做个和事佬，帮忙送去。 朱琰前几天的变化，一直让原主疑惑，王媛的话刚好让她释疑，为缓和他们父子的关系，原主欣然送了过去。 而朱博彦听到原主的话，也很欣慰，喝下参汤。 可让原主没想到的是，朱博彦刚喝完不久就腹痛不止，接着就七孔流血，倒地而亡。 原主惊慌失措，刚要喊人，王媛和朱琰就出现了，王媛指着原主说她谋杀，并且还冤枉是石家指使。 原主想要分辨，朱琰却不给她机会，当即给了原主一枪，倒地时，她听到朱琰喝令院中士兵去查抄石家，看着士兵一脸肃杀的走出，原主不甘又怨恨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接受完记忆，石岚揉了揉疼痛发胀的太阳穴，吐了口气，抬眼看到一脸潮红，不知道梦到什么的朱琰，石岚恶心的别过头。 记忆中，原主虽然没有言明，可石岚看得分明，朱博彦的死，是朱琰和王媛这两个狗东西的杰作，原主不过是他们推出去的替罪羊。 可笑朱博彦从小把朱琰当眼珠子一样疼爱，可是他，不过是被骂了几句，就怀恨在心，伙同王媛，狠毒的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王媛也同样恶毒，她一个低贱歌女，能做到姨娘位置已经是极限，可她却毫不满足。 朱博彦不允她平妻之位，她就撺掇朱琰，杀害朱博彦的同时，还不忘嫁祸一直默默忍受的原主。 朱琰本就眼红石家的财帛，正好借着她的意，顺水推舟，毫无人性的屠戮了原主的全家。 夜色越来越深，石岚眯着眼看着摇曳着的烛火，冷冷一笑。 简单洗漱过后，石岚留下洁白的中衣，抬脚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朱琰踹到床边，自己施施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修炼。 几个小时后，外面传来奴婢们走动的声响，石岚起床，穿戴整齐，来到床边，伸手就给了朱琰一巴掌。 朱琰睡意迷蒙的睁开眼睛，看着套着宽大罩衫，面容清冷的石岚，迷糊的道：“什么时候了？” 石岚看了看墙上的挂表，淡声道：“七点多了。” 朱琰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床脚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嘴里还讥讽道：“真不愧是大家闺秀，除了在床上，想要看你露一点肉都那么难。” 石岚淡淡一笑，转头拿起搭在架子上的外套，搭在他肩上，嘴里却不阴不阳的道：“这是自然，我又不是卖唱的，要那么风骚干什么。” 朱琰被她顶得一噎，系着腰带的手一顿，刚要斥责，却看到石岚理也不理他，自顾自去打开门，吩咐下人伺候。 没有了听众，朱琰涌到喉间的话，就好像一块梗住了的骨头，咽不下又吐不出，憋得他很是难受。 石岚却若无其事的浸透好帕子，迈着慢条斯理的步子都到跟前，“来，擦擦脸吧。” 石岚嘴角带笑，满眼温柔的看着他，就好像刚才冷言讥嘲的人不是她一样。 朱琰动了动嘴唇，看看规矩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下人们，他只能横了她一眼，恼火的抓过帕子，胡乱抹了一把之后，甩手又丢了回去。 石岚转动手腕，灵巧的把带着细风的帕子接住，递给一旁等着的下人。 朱琰不满的撇了下嘴，扣好袖扣，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门外隐隐听到有人问他去哪，而他的回答是去香兰苑。 香兰苑正是王媛居住的院落，石岚听到后微眯了下眼，未免露出破绽，她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冷意。 一旁有个丫头小心的凑过来，将一方温热的帕子递了过来，“少奶奶，昨晚你没事吧？” 小丫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紧张的看着着石岚。 石岚转头看她，记忆中，她是自小伺候原主的丫鬟名叫，探月。 “我没事，”石岚微微一笑，将温热的帕子覆在脸上，轻柔的擦拭。 第64章 军阀儿媳的恨（三） 吃过早饭，石岚靠在柔软的靠椅上，想着怎么实现原主的愿望。 原主死得冤枉，再加上临死前得知自己家族即将覆灭的消息，她的怨气让她不止想要朱琰和媛媛的命，她还要强迫她嫁进朱家的朱博彦一手创立的朱家军彻底毁灭。 她蹙眉思索，如果单要两个人的性命，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可如果要搞垮几万人的军队，那就得从长计议。 一番考量之后，她招来探月，命她去请石堰。 石堰是石岚亲大伯的儿子，在石家里排行第三，性格开朗，长袖善舞，且脑子灵巧，为人又精明能干，深得身为族长的大伯信任，掌控着平城和运城的商铺。 运城附近多是山，当年朱博彦就是在距离运城几十里外的山头上，占山为王，时局纷乱之际他又精明的抓住机会，偷偷招兵买马，趁着其他势力尚未打过来时，一举占领了运城。 平城当初只是个小村子，村口的小山就是他发迹的地方，朱博彦依靠搜刮来的钱财将这里建立起来，命名平城，同时还在两城之间开了大道，其中设立三道明卡五道暗岗，将方圆两百里守得严严实实。 石家跟朱家做了姻亲后，响应朱博彦的提议，赔着钱到平城广开商铺，其他小家族见状，即便明知道不赚钱，也还是迫于朱家军的威名跟从。 可实际上，平城人口只有千余人，街市上的店铺经营的十分惨淡，能够打开门的，都是靠着东家在背后贴钱撑着。 朱博彦是个粗人，根本不懂经营那一套，只听人回报说商铺里每天有人进进出出，人流不断，便开始眼红，故此这里的税收在他的默许下，比柳家管辖的庆城高出两成还多。 商铺的东家祖辈都生活在运城，即便对朱博彦不满，也因不舍故土，都忍了下来，石家同样也是如此。 只有石堰早年在外求学，见识跟窝在这里的人有所不同，在原主的记忆里，当初只有石堰对原主嫁过去的事持反对态度，后来还曾偷偷找过她，隐约透露搬迁的意愿。 那会儿，原主不是没有意动，只是几番思考，还是担心此举惹恼朱家，石家人口众多，财帛无数，贸然离开，动静肯定不小，况且如今军阀并起，走到哪里也都难免被人觊觎。石堰几经斟酌，认同原主的顾虑，搬迁一事也只能作罢。 日头渐渐高升，石岚点着纤白的手指，眯着眼细细思量。 探月隔着珠帘禀报，“少奶奶，石少爷来了。” 石岚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笑，“快请。” 门帘被丫头掀开，一缕阳光斜斜的透了进来，一个青色暗竹花纹长袍的男人跨步走了进来。 “五妹，”石堰浅笑盈盈，长身而立。 石岚不受控的向前迈了两步，心中激荡着剧烈的情绪。 石岚抚了下胸口，刻意把脚步放稳，“三哥。” 石堰抬眼细细打量石岚片刻，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眸闪过一丝怜惜，“五妹，真是苦了你了。” 石岚深吸口气，为他斟了杯茶，才笑道：“我在这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哪有什么辛苦。” 石堰低低一叹，不过月余未见，好好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生生被磨成憔悴苍白的少妇，这样的日子又怎么能算好呢。 石岚见他神色低落，对自己的关心并不像是作假，心里顿时安稳许多。 只要石家对她不弃，那她谋算朱家的把握就更大了。 凝神感知四周，确定再没有别人之后，石岚靠近石堰，低低的将朱琰宠爱王媛并且想要升她做平妻的事情告诉他。 石堰听闻，立刻大怒，“之前我就说过，朱家是马贼起家，做起事来根本没有章法，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亏得他还好意思跟我说你们相处融洽，要我再给他筹措一笔军饷。” 石岚皱眉，道：“你给他了？” 石堰恨得直咬牙，“还没有。你出嫁时父亲给了他三万银元，如今家中现钱不多，我本打算这两天去收些外面的欠账，先凑出两万给他应急，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石岚点头，道：“朱家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石家就是给他们再多的钱也填不满他们贪婪的欲念。” 石堰见她这么说，就知道她对朱家厌恶之极，想起朱博彦对他软硬兼施的态度，不由琢磨起挂在心中许久的念头。 “五妹，其实……” “什么？”石岚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石堰侧头躲过她黝黑晶亮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红色，“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石岚微微一笑，“我们是一家人，三哥有话尽管直说。” “七堂叔家有个远方亲戚在庆城，听他说柳家在那儿经营的不错。柳家跟咱们一样，都是传承几百年的家族，所以我就派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来人回报，说柳家行事很是大气，那里的百姓对他们的评价很好很好。” 石岚点头，道：“所以呢？你打算把石家迁到那儿去？” 石堰摇头，道：“举家搬迁不是小事，我现在只是有这么个想法，今天说到这儿了，就跟你提一提，父亲那里我还没去说，不过我想成功的几率可能不大。” 石岚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感受着温润的茶水滋润着喉咙，“三哥的想法不错，运城这里的确不能久留。庆城虽然不错，可也并不是首选。” 石堰听到石岚的话眼睛一亮，露出欣喜的模样。 石岚顿了下，继续道：“眼下时局不稳，石家财大招风，搬到哪儿都会被人盯上。为今之计，只有远离这里，去南洋。三哥不是曾说过那里民风淳朴，生活安定吗？我看倒不如想办法联系那边。” 石堰求学时的确听人说起过南洋，可毕竟没有去过，根本不知道那里情况如何，再加上这里距离南洋路途遥远，要想去过去，不但要说服全族的老小，还需要准备许多是激情，而且运城不靠水，想要漂洋过海，只有通过庆城，可那里是柳家的地盘，他们想要瞒过柳家，悄无声息的借路，根本就不可能。 石堰皱着眉将重重顾虑一一言明。 第65章 军阀儿媳的恨（四） 石岚侧头听完，将茶盏往石堰跟前推了下，示意他润润嗓子，“三哥放心，咱们家的事，老祖宗还是能说上话的。这样，我给她写一封信，你带回去。只要老祖宗同意搬迁，其他叔伯即便不愿，也得给你几分薄面。至于柳家那边，你不用担心，你去跟他们说，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只要他们肯放咱家离开，那样东西我双手奉上。” 石堰闻言松开眉头，也顾不得喝茶，忙露出高兴的样子。 石家现在辈分最高的老祖宗是石岚的曾祖母，石岚自小承欢在她膝下，同辈中的孩子只有她最得老祖宗的意，这也是朱博彦为什么独独挑她做儿媳妇的原因。 不过想到她后来的交代，石堰又满脸狐疑，“五妹，你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舍得放过咱们家这头肥羊？” 石岚被他极有自知之明的形容逗得一乐，“这你就不用管了，柳家如果有兴趣，自然会来找我，你就忙好自己的事就行。” 石堰不明白的眨了眨眼，石岚含笑起身，潇洒的写了封信。 石堰在这里不能久留，虽然心有疑惑，却也只能捏着信离开。 送走石堰，石岚关紧房门，换了身宽松的衣裳，她开始拉伸筋骨，练习炼体术。 庆城距离平城只有百余里，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柳家一直对运、平两城虎视眈眈，这段时间，他们已经跟朱博彦短兵相接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各有胜负。 石岚所说的东西是朱博彦在这两城的兵力分布图。 朱博彦有个习惯，他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这就跟老鼠总喜欢把赖以生存的食物埋在自己的洞里一样。 朱家的宅院大，主子却没几个，朱琰每天回来就泡在兰香苑，跟王媛亲亲我我，朱博彦自从妻子过世就没有再娶，正院里就只他一人住着，而石岚住得这个青岚院跟正院就只隔了个小花园。 当初朱博彦是想着让总不着家的儿子离自己近点，所以才把新房定在了青岚院，可没想到朱琰人倒是回来了，身边却带着个女人，就算给他娶媳妇，也没得他意，反倒让他跑去离自己更远的香兰苑。 石岚咬着牙，忍受着锥心的疼痛，不紧不慢的动作着，脑中却在琢磨什么时候潜入朱博彦书房窃取兵力分布图。 门外传来几声轻微的扣门声，探月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少奶奶，该用晚饭了。” 石岚侧头，昏黄的阳光透过覆着薄纱的窗户照了进来，温暖的色调驱散了一室的清冷。 “备水，我先洗个澡，”石岚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直起身，微微气喘着吩咐。 探月应声离开。 不一会儿，隔壁传来一阵水声，石岚起身洗过澡，又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感觉身体轻盈不少。 用过饭，下人们将桌上的饭菜撤下，探月蹭到跟前，低声道：“少奶奶，少爷又去了香兰苑。” “行了，他的事以后就不要在跟我说了，”石岚蹙眉，端起香茗喝了一口，又长又密的睫毛低垂，让人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探月嘟着嘴，扭着衣摆，一脸的不满，“少奶奶，您这样屡屡退让，只会让她们更加不知天高地厚。您不知道，今天我去传饭，香雪那个死丫头不但抢了您的份例，还说是少爷吩咐的，以后您的份例就跟媛姨娘的对调。” “好了，”石岚放下茶盏，青花白瓷的杯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探月抿嘴低下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石岚伸手抚了下额头，知道探月只是为她抱不平，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这里不是石家，要是为了吃饭这种小事撕扯开，督军只会觉得是我不懂事，倒不如退一步，大家也少些纷争。” 记忆中，原主就是这么做的，石岚不想太过引人注意，反正他们笑得日子已经不多了，就且让他们得意一阵。 一连几天，石岚都老实的呆在房里，安静的炼体，默默的让身体变得柔韧灵活。 朱博彦接连忙了几天军务之后，就带着兵去外面巡视。 当晚，石岚打发了探月，静静的躺在床上，默默的盘算着等会儿去正院的路线以及回来时的退路。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从纷繁杂乱渐渐变得静寂无声。 石岚找出原主偷偷给朱琰的衣服，利落换上，再把一头如同瀑布一般的长发抓成个纂，又拿布条绑好，然后顺着院子外的游廊边悄悄向正院溜了过去。 正院的周围有重兵把守，前面更是有机警的哨兵看护。 石岚依照记忆，贴着游廊来正院后面的院墙，那里只有两个士兵来回巡视。 石岚掏出一张帕子，将头脸蒙上，趁着两人转身之际，一个箭步蹿过去的同时素手轻轻一挥。 两个年纪不大的士兵只迷蒙的眨了下眼睛，连对视一下同伴的时间都没有，就一头栽倒在地。 石岚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夜风微浮，四下无声，唯有黑沉的天幕上的几颗星子闪烁着微弱的亮光。 石岚定睛看着两米多高的围墙，搓了搓手，后退几步，向上一蹿，纤白的手指瞬间巴上围墙。 围墙是大块青砖叠垒而成，石岚小心的蹬着略带凹凸的墙面，小心又费力的一点点爬了过去。 围墙边是下人房，石岚好似一只狸猫一样轻巧的跳了下来，蹑手蹑脚的绕过这一溜房子，错过来回巡视的士兵，贴着墙角的阴暗处悄悄来到正房后面的小边窗。 朱博彦出身草莽，做人做事喜欢从实际出发，这种性格也体现在他的生活作息上。 按说他这样的督军就算是为了彰显身份，也应该单独设个书房处理公事，可朱博彦觉得太麻烦，于是就把处理公文的书房跟歇息的寝室弄在一起，这样他处理完事情之后，就可以直接去睡觉。 正院的后面有两个不大的边窗，石岚凭着记忆来到靠近书房的那一边，轻轻推了下，发现并没有关严，不禁有些诧异。 远处整齐的踏步声越来越近，石岚侧头看了眼，巡视的士兵正朝这边走来。 石岚心里一阵急跳，顾不得心中突然涌起的警兆，拉开边窗，灵巧的跳了进去。 第66章 军阀儿媳的恨（五） 书房里很暗，仓促跳进来的石岚来不及查看究竟，第一时间拉住窗框，趁着士兵尚未察觉，慢慢的将其扣上。 几秒钟后，窗外响起齐刷刷的脚步声，石岚贴墙站定，直到脚步远去，她才转过身，打量这间原主从嫁过来只在敬茶时惊鸿一瞥的地方。 书房占得面积很大，可摆放的书却很少，墙边本应摆放书籍的架子被大大小小的各式摆件填满。 书架边摆着两个即便在黑暗中也还发着点点光芒的落地花瓶，不远处屏风上的山水在光芒的映衬中，如同活物一边轻轻流转，石岚哼了声，略过这架自小就在族长议事厅里看过无数次的屏风，把视线放在屋子中央，那张摆着镇纸和笔架的方桌上。 方桌很大，上面堆叠着几摞文件，一旁还散落着尚未收拾整齐的纸张。 石岚蹑手蹑脚的凑过去翻了两下，见上面只是些鸡毛蒜皮的消失，便不感兴趣的放开了。 桌子两侧有几个抽屉，石岚用磨得又细又长的簪子轻松将其弄开。 打开后，朱博彦从别家搜刮来的珍宝里可展现在石岚眼前，其中一个小儿拳头大小的绿松石其中竟然还有几丝金灿的颜色，而那个精雕成雍容牡丹的桃粉色晶石，栩栩如生，竟然好似真的鲜花一般。 石岚拿起那朵栩栩如生的牡丹，好奇的对着透过窗户的星光望了望，然后撇着嘴扔回盒子里。 找过书桌，屋子能放东西的地方几乎也就没有了，石岚又顺着书架找了一圈，无果后，心里不禁有点焦急。 石岚烦躁的绕着又大又宽的桌子转了一圈，想到刚开打开抽屉的深浅，忽然灵机一动，抬手敲了几下桌子外面的木板。 异样的声响，让她心里涌起一股喜悦。 石岚伸出纤细的手指，顺着桌子的边缘，细细的摩挲。 很快，她摸到一块用肉眼根本不会注意到的突起。 石岚得意的抿了下嘴，手指轻轻的拨弄几下，书桌忽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一块木板竟然松动，脱离开了桌子。 石岚眼睛一亮，伸手去拉。 脑后忽然传来一阵风声，石岚心中陡然一紧，身形向侧面硬生生闪了两尺有余。 一个高大的黑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凌厉的拳风擦着石岚圆润的臂膀滑了过去。 石岚惊讶的瞪大眼睛，背心却出了一片冷汗。 那黑影也不恋战，直接去拿木板后面的东西。 石岚恼怒的皱起眉头，纤细的腰身一扭，粉拳轻飘飘的向着黑影打了过去。 黑影侧头瞥了眼石岚，见她出拳无力，身形摇晃，想着不过是花拳绣腿，一次身形不改，去势依旧。 石岚嘴角忽然诡异的一咧，手臂微一移，大拇指从指缝中悄悄透出，本要击在腰肋处的拳头，忽然转向黑影腰背处的命门穴。 这一处如果被击实，黑影不瘫也得半残，石岚斜睨的看着黑影。 那黑影也察觉不对，本要俯身的动作一顿，高大的身体忙向旁边闪躲。 石岚一击落空，便赶忙向后避让，黑影身姿矫捷，她不过才练了几天炼体术，论功夫她根本比不过他。 黑影站定，默默看了石岚一眼，大手握起，似乎这时才把石岚当做对手来看。 石岚却向极快的退了几步，侧头看了眼一步之外的边窗，她冷冷一笑，伸手就把摆在架子上的摆件胡乱一推，然后一个纵越，从边窗冲了出去。 清脆的碎裂声遮掩了石岚落地的窸窣声，也掩住了黑影懊恼的低咒。 几乎在石岚落地的同时，黑影也顺着尚未关闭的窗户，跳了出来。 不远处，巡逻的士兵听到声响纷纷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黯淡的天幕下，石岚挑衅的看了眼黑影，顺着之前想好的退路，头也不回的跑了。 黑影站在那里低低的笑了两声，转头看着快速包围过来的士兵，摸了摸下巴，同样消失在一片黑暗当中。 十几分钟之后，石岚刚溜回房里，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嚷声。 石岚麻利的脱掉外面衣服，胡乱塞到被子里，刚要扬声喊探月，一身掐腰罩衫，身姿妖娆的女人直直的闯了进来，身后还有一堆士兵守在门口好似防贼一样。 “姐姐还是不必喊探月了，那丫头对我不敬，我已经代姐姐惩戒了。” 石岚眼疾手快，忙扯过一旁的罩衫兜头套上，士兵靠近时，她已经十指翻飞的系好了胸前的盘扣。 “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长这么大，还没听说哪家姨娘敢直闯正房太太的屋里，再有我的丫头自有我来教训，这家里还如何，还轮不到一个姨娘越俎代庖。” 石岚轻蔑的语气，让王媛一张俏脸由红变紫，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压住心里的火，挥手示意一下，临近门口的士兵立刻走了出去。 王媛这才重新露出笑容，缓步走到石岚跟前，道：“姐姐有所不知，刚刚督军的院子里出了贼人，琰哥连夜起来搜查，我也是奉了琰哥的命令行事而已，”王媛斜眼看着不动如山的石岚，撇了下嘴，继续道：“姐姐娴静端雅，身边的丫头定然也是通情达理的，我本想悄悄搜过便罢，可没成想探月这丫头不懂事，生拦着不肯让人进。琰哥火了，这才命人拖她出去打了板子。” 石岚听罢，冷冷一笑，“媛姨娘倒是会巧言善辩。朱家院子有多大啊？这样四下吵嚷着翻找，那贼人又不是傻子，事发了不往外跑，难道还等着你来抓？”石岚从床边起身，向着王媛慢慢逼了过去，“刚才我还尚未起身，探月拦着，是为保我名节。夫君是男人，行事从大义出发，一时想不到也是难免，可是你是女人，名节尽毁会有什么后果，你难道想不到吗？莫非你是想害我名节受损，你好雀占鸠巢？” 石岚的指控可大可小，如果被传到朱博彦的耳朵里，王媛不死也得脱成皮。 王媛脸色立时一白，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察觉自己示弱之后，忙补救的挺直腰，“看姐姐说得哪里话，妹妹也是担心姐姐安危，害怕贼人不长眼，伤害了姐姐。一时情急，还请姐姐原谅。” 话音一落，王媛觉得心里有股火在烧，这是她来到朱家之后，第一次跟石岚低头，这种感觉着实不太好受。 对于她的示弱，石岚只是冷冷又不屑的扫她一眼，转身气定神闲的坐在铺着软垫的墩上，“闲话少说，妹妹既然要搜，那就快些，免得待会儿抓不到贼人，诬赖到我的头上。” 王媛勉强一笑，嘴里道：“哪儿能啊，这不过是例行公事，姐姐的品行，我们还是信得过的。” 石岚冷睨她，不发一言。 在她无声冷凝的注视下，王媛的压力极大，想要退出这间雕梁画栋的屋子，却又觉得这样太过丢面，无奈只能匆匆翻了两下，算是查过了事。 第67章 军阀儿媳的恨（六） 打发了王媛，石岚松下一直挺直的背脊。 门外，探月捂着屁股，踉跄的走了进来，“少奶奶。” 石岚转头看着哭得狼狈的探月，叹了口气，“傻丫头，既然明知道拦不住，干嘛还傻乎乎的往上冲。” 探月眼眶红红，抿着嘴，倔强的道：“王媛一进来，就带着那些粗蛮的大兵硬往里闯，您正睡着，我怎么能让她就那样进来。” 石岚心里一软，嫌弃的拿出帕子，抹了抹她沾着泥土的花脸，“结果她还不是进来了。你呀，别那么犟。她是半个主子，你是仆，她有朱琰撑腰，我也就能借借督军的势，她若要真下死手收拾你，我未必能每次都救下。” 探月瘪着嘴，低着头不吭声。 石岚抬眸看她，摇头叹气，“行了，快回去躺着吧。等天亮了，我去请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探月揉着生疼的屁股，看着石岚无奈扶额的样子，嘴角上挑，知道石岚并没有真的怪自己的意思，忙脆生生应了声，转身离开。 清晨时分，石岚派人请大夫给探月看伤，得知并没有什么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临近中午，得知消息的朱博彦急匆匆赶了回来，一番查找之后发现并没有丢失什么，朱家大院才彻底消停下来。 傍晚时分，太阳斜斜的照在屋脊上，石岚穿上将腰线和衣摆重新改过的青碧色罩衫，又将头发梳成略带妩媚的偏髻，对着清透明亮的镜子，在白净的脸上细细的描摹着。 半个小时之后，石岚看着镜中端庄中透着妩媚，素雅里浸着娇柔的女人，微微一笑。 朱博彦喜好家里热闹，只要在家，晚饭就会找朱琰这个宝贝儿子作陪。 太阳越发西斜，石岚掐着平时开饭的时间缓步来到院外的小花园中。 香兰苑在整个大院的最西边，要想去正院，就必须经过这片小花园，石岚轻移莲步，翘首看着盛放在枝头的合欢花，白皙纤细的手指轻扶翠绿的花枝。 游廊尽头，朱琰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 远远的，只看到一袭碧色倩影怯怯而立，细弱的腰身若同一束，嵌着宝瓶花色的细绸顺着她挺翘的臀瓣垂在地上，微风浮动，吹起她柔软的衣摆，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莫名涌上心头。 朱琰不由站定脚步，低声呢喃道：“那是谁？” 一旁跟着他的心腹顺溜抬头看了一眼，脑海总快速搜索了一圈，一时间竟然辨出到底是谁。 “少爷，要不要小的过去问问？”顺溜恭敬的问道。 朱琰挥挥手，眼睛一直盯着那道倩影不放，“不必，你，退下。” 顺溜恭敬的弯了下腰，悄悄退了下去。 朱琰摆出自认潇洒的笑容，人模狗样的走下游廊，“小姐也喜欢这夜合欢？” 石岚挑了下眉，背对着朱琰，微微颔首。 朱琰见她并没有拒他于千里之外，心头暗喜，“小姐倒跟我志趣相投，我也喜欢这花。当初这颗树还是我执意种下的，”他看着石岚挺拔的脊背，如风摆杨柳般的细腰，手指不自觉动了动，再说话就有点漫不经心，“小姐若是喜欢，我便命人挖出，明日就可送到府上。” 石岚嘴角一撇，心里暗自冷哼一声，既然喜欢合欢花，那就应当知道这花是结两姓之好的意思，他已经娶了妻，如何再跟旁人合欢？ 石岚将表情调整一下，侧着头，慢慢转过身，黝黑的大眼柔柔的看着朱琰，“你要把这树送我？” 朱琰的目光落在石岚精致端雅的脸上，已到嘴边的话语，当即梗住。 石岚抿嘴，让红润的唇瓣翘成上扬的弧度，挺翘的鼻子俏皮的皱了下，“夫君是准备说话不算话吗？” 朱琰楞楞的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石岚，心里好像长出一只小手，不停的轻轻挠着，让他从心里往外透着酥麻的痒。 石岚不满的斜睨他一眼，低声哼着，扭身要往回走，“我就知道。” 眼看佳人要走，朱琰这才回过神，急忙忙伸手去拉，“我自然说话算话。明天，不，等会儿，我就派人把这棵树移到咱们院里，就放在卧房的屋檐下，这样一开窗，你就能看见。” 朱琰低声哄着石岚，没留神自己已经跟着石岚来到青岚院。 进了院门，石岚抬着下巴，看似清傲，实则俏皮的一甩头，“谁知道你是要让谁看？” 朱琰陪着笑，大手动了动，想要去揽石岚，没提防石岚一躲，搂了个空。 “能给谁看？合欢可是结两姓之好的花，除了你这个家谁还配有？我早就看出是你，特地逗你玩呢，”朱琰顿了下，，赶忙把刚才的话圆过去，又笑嘻嘻的跟在石岚身后，进了屋子。 石岚侧头，脸上带着狐疑，“当真？” 朱琰忙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当真。” 石岚坐在桌边，白了他一眼，“我才不信呢，你若真当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昨晚就不会派人强闯我院子了。” 朱琰一滞，眼珠转了下，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怒石岚为好，“莫要生气，这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媛姨娘以下犯上，我已经罚了她闭门思过十天，你就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计较了吧。” 石岚转着眼珠，嘟着的小嘴一抿，“真的？” 眼里却明晃晃的透着不信。 朱琰看着她不同以往的娇俏，心里的那只小手又出现了，一股热血直朝下面而去。 “自然是真的，”朱琰腆着脸凑到石岚跟前，一只手不老实的爬上她纤柔温暖的腰身。 石岚柔媚的瞟了他一眼，指了下尚未黑透的天色，“别这样，时辰还早呢。” 朱琰抬头看了下天色，起身关严屋门，又急巴巴的凑过来，“这事哪有早晚，爹可是早盼着抱孙子呢。” “哦，是这样吗？”石岚柔柔的道，纤细的手指勾着朱琰脖颈上的盘扣，柔软的腰肢轻摆，将他拽到床边，又猛地一推。 朱琰一惊，歪在床边。 石岚娇媚一笑，纤瘦的身体微微一跃，纤柔的手臂上扬成一个弧度，盈盈不及一握的小脚微翘，腰肢轻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随着她曼妙的舞姿，充斥整间屋子。 朱琰见状，嘴角噙笑，斜靠在床头的迎枕上，看着石岚翩然起舞，不知不觉竟然看得呆住了。 第82章 墓室里的爱情（九） 石岚饶有兴致的看师徒两互动，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点猫腻，肯定不止师徒那么简单。 冷清越轻漫的看了眼王海波，神色间有着不易察觉的鄙薄：“她已经没事了。” 言外之意极其明显。 王海波不自在的点了下头，勉强咧了下嘴，朝周燕走去。 周燕一扭身子，哼了声，满脸的委屈不悦。 王海波忙堆起笑，快步走到周燕面前，想要拉她，却又顾忌身边有人，只得讪笑着道：“好了，别生气了，刚才是为师的错，以后一定不会了。” 要说，这周燕也真是好哄，王海波不过就说了句软话，她就破涕为笑，不再计较。 石岚嘲讽的咧了下嘴角，心里暗道，这就是爱情，既不可靠又不值得信任。 旁边墙壁轻轻的发出‘咔’的一声，石岚微微靠了下，发觉它竟然活动了。 石岚不禁大喜，得意的扫向两步外的黄婉柔，岂料这额外一眼，反倒让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险些没尖叫出声。 棺木中，那个一身华服，面容清俊的男尸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坐了起来，也许是听到墙壁的响动，这会儿他乌黑的眼睛正从周燕那边转过来。 石岚脸色青白，当即憋住气，低下头装木头，脑中却在极力搜索关于僵尸的内容。 记忆中，僵尸的等级有好多，她只知道低级的是长着白毛的，叫白僵，稍高一级的是长着黑毛的，叫黑僵，这两种神志都不高，稍微注意还还有希望逃脱。 至于这种可以保持着生前容貌，神态也很是自然的，她就不清楚了，不过只看那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即便不清楚也能想到，肯定比前面两种厉害许多。 石岚进入这具身体时，就已经来到这里，她根本没有时间锤炼自己，这就导致她此时弱得杀只鸡都费劲。 石岚捏了捏竖着汗毛的胳膊腿，觉得反正这些人对原主和她也不好，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她悄悄推开已经活动的墙壁，小心而又灵巧的向里面挪动。 男尸似乎察觉了什么，转着眼睛定定看她。 石岚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指撑着墙壁，一动不动，就连喘气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听说，僵尸是通过气息来辨别活人的，只要不呼吸兴许就能蒙骗过去。 男尸看了石岚几秒，眼神波动片刻，又看向王海青师徒。 石岚偷眼看到男尸转移注意力，忙一把推开石壁，头也不回的冲了进去。 石壁快速滑动，间或出现机关滑动的‘卡卡’声，黄婉柔面对石岚，正好看到，赶忙要去追。 冷清越忙站在石壁口，拦住她，不许她伤害石岚分毫。 黄婉柔恨恨跺脚，道：“不过是个冒牌货，你这么护着她有什么用。” 说着，就想从冷清越臂弯间钻过去。 冷清越长臂一沉，不发一言，用行动拦下她。 黄婉柔蹙起柳眉，想要动粗，却又担心伤了他，失了两人难得的和气，可不追，却又心有不甘，毕竟石岚手里还握着那块石头。 男尸转着眼睛看着洞开的石壁，忽然从棺木中直挺挺立起，接着又从棺木中高高跳起，看样子是想要追赶石岚。 却不料判断失误，没有测定好距离，一下子跳到距离那里很近的黄婉柔跟前。 僵尸属阴，身上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气，男尸的靠近，让附近的温度骤然下降几分。 本欲寻机钻进石壁的黄婉柔五感虽然不如石岚敏锐，可也察觉异样，特别是王海波那好似快要咽气一样，大力的抽气声和周燕骤然响起尖叫，都让她停下跟冷清越的撕扯，侧头去看。 男尸嫌她碍事，一双黑曜石样的眼睛不高兴的看着黄婉柔，略有些僵直的手臂抬起就要去抓。 黄婉柔没料到这番变故，骤然看到这双湮灭光线，好似黑洞的眼睛，不禁一僵，浑身登时软了下来。 冷清越忙挣开黄婉柔纠缠的手臂，从兜里掏出几张画满符箓的黄纸，指向男尸，“大胆飞僵，还不快束手就擒。” 男尸懵懂的歪头，带着好奇用手指去触碰符纸。 未料到那符纸威力不凡，稍一碰触，就让他指甲冒起黑烟。 男尸似乎很痛，哆嗦了下，收回手指，朝冷清越愤怒的吼了一嗓子，本是极为修长的身躯瞬时膨胀，清俊秀雅的面容也狰狞许多，墓室内或趴伏或游走的黑影，被这嗓子召唤过来，纷纷扑向冷清越。 黄婉柔没有阴阳眼，看不到那层层叠叠，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人影，她只是凭着她敏锐的感官察觉到不对，双腿不自觉的小幅度抖动。 她是自家人知道自己事，她本是天上仙君分神，下界来就是为了那颗珠子。 下来前她还好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她的法力突然全失，搞得她连个作乱的小鬼都对付不了，更何况这种经过几百年的飞僵了。 冷清越面容凝重的上前半步，将黄婉柔护在身后，修长的手指紧捏着几张符纸，忽的撒了出去。 一阵无声的嘶嚎后，围聚过来的人影少了几个。 冷清越同样看不见人影，但他感知力更强，他能分辨出那些阴气所来的方向，但同时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如果只是十几个带着煞气的鬼魂，他可以轻松拿下，可如果加上这个修炼许久的飞僵，那就说不好了。 其实，这只靠修炼修成的飞僵因为没有吸食过人血，对人的血液渴望并不强，如果之前没有惹恼它的话，他们几个全身而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如今……冷清越看着狠狠瞪着他的飞僵，心里无奈苦笑。 还是乱了心啊，没想到只是一个有可能跟岚仙君有关的人，就让他神魂大乱，犯了这种低级的错误。 男尸低低咆哮几声，忽然朝着冷清越飞纵而去，本是洁白如贝的牙齿渐渐长长，慢慢探到嘴唇外面。 冷清越嘴里念念有词，手在腰间一划，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古旧铜钱编制的短剑，接着他将手指咬破，将鲜血往剑上一抹，随后大喝道：“快走，我先拖住它。” 第83章 墓室里的爱情（十） 听到他这么说，惊恐非常的王海波忙拽着周燕贴着墙边，钻进洞开的石壁，反而距离最近的黄婉柔扶着石壁，看着险象环生的冷清越，凄婉的唤道：“清越……” 冷清越脊背微僵，头也不回的吼道：“还不快走，我要撑不住了。” 黄婉柔挣脱周燕紧拽的手臂，巴着石壁，道：“我不，要走一起走。” 冷清越动了下嘴唇，往昔相处的情景闪过，冷清越心底荡起一圈圈涟漪，可是转瞬他又想到她对岚仙君做的一切，心湖间波澜又平复下去。 “随便你。” 冷清越的语气很淡，就好像虚无缥缈的云，被风一吹便会四散。 黄婉柔心痛的看着他挺拔精瘦的腰身，想起这上万年的痴缠，虽然知道他从不在意，却还是难以割舍。 墓道内，慌乱的石岚跌跌撞撞奔跑在黑暗空旷中，凌乱的脚步声在四周一声声回荡，不断刺激着她本就敏感的神经。 “不要慌，静气凝神，”昊泽低沉疏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石岚脚步一顿，胡乱摸出腰间的手电，晃向旁边，“昊泽。” 此时手电未开，漆黑中，她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知道昊泽是站在她左边的。 “恩，”昊泽依旧高冷的淡淡哼了声。 微弱的光芒点亮四周，昊泽俊秀的面容映入眼帘，石岚长吐了口气，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适才急于奔命的惊慌失措好像长了翅膀一样，全都扑啦啦的飞走了。 “走吧，我带你出去。” 石岚感觉衣袖被人牵住，嘴角不禁弯起：“好。” 也许因为每次昊泽都及时出现，石岚对他的感觉微妙起来。 昊泽一言不发在前面带路，石岚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 周围的环境很静，鞋子落地的‘嗒嗒’声极有节奏的敲击着她的耳膜，莫名让石岚十分安稳。 “昊泽，你来这里的事都办妥了吗？” 平安脱离狼窝，石岚开始有闲心想些有的没的。。 “还没有，我先送你出去，待会儿回来再办也来得及。” 昊泽声音总是那样清冷疏淡，石岚也不以为意，点了下头，自顾自道：“你不知道，刚才我在那个墓室看到一个很厉害的僵尸……” 石岚将墓室里发生的种种一一讲来，昊泽牵着她的袖子，极有耐心的听着，在听到黄婉柔想要伤她时，他乌黑的眉毛微皱，乌黑的眼瞳闪过一抹狠戾的煞气。 石岚因为太过投入，并没察觉异样，还在兀自滔滔不绝。 两人就这样牵着，一路向前。 石岚讲得嗓子都要冒烟时，甬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一抹亮光。 “昊泽，你看，”石岚高兴的眯了下眼，伸手去抓昊泽，若不是衣袖被昊泽拽着，她几乎要开心的跳起来。 昊泽看看抓着他手臂的手指，又侧目去看石岚，总是抿着的唇微微上扬，乌黑的眼眸滑过一抹愉快的笑意。 墓道昏暗，石岚视力不佳，又因情绪太过激动，并没发现昊泽异于平常的样子。 远处隐约传来凌乱纷杂的脚步以及男女低低的交谈声，昊泽耳朵微动，侧头听了片刻，站定脚步。 “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可以出去了，”石岚这样难得的亲近让昊泽有些不舍，只是有些事，他是一定要去做的，因此他掩住心底的失落，开口道。 石岚有点惊讶，但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就是个拖油瓶，于是放开他，道：“好，我知道了。” 接着，她灿烂的笑了下，迈开步子，欢快的朝着亮光走去。 昊泽默立在原地，看着石岚的背影，乌黑的眼睛里满是压抑的深沉，良久，他转过头，冰冷的看着适才刚刚经过的甬道，长袖轻轻一挥，一层无形的薄膜如水波一晃，消失不见，浓重的黑雾如同得了自由一般，立刻从墙壁边缘向中间蔓延开来。 石岚并未察觉身后的异状，继续向前走去。 解决了生死存亡的危机，这会儿她开始琢磨起原主的愿望来。 原主生活圈子简单，除了那个一直照顾她的女孩之外，就在没有其他亲近的人。 而女孩的恩情，也在原主决定跟随黄婉柔来古墓时报了。 如果说，原主真的有什么心愿未了，石岚觉得，应该是要报复害她性命的黄婉柔。 之前在墓室里，黄婉柔那阴狠的一刀，已经证明了她的杀心。 那时，要不是石岚躲得快，这会儿，她恐怕已经躺在墓室挺尸了。 只是……想到这儿，石岚不由想起那个容貌清俊的僵尸，她转头看看寂静无声的甬道，眨眨眼。 暗自希望黄婉柔死在那具僵尸手里，这样她也省得浪费力气，不用亲自收拾她。 前方的光亮好似一盏明灯，只这么看着都让人心情愉悦，石岚长吐了口气，之前忍了黄婉柔大半晚的气，此刻竟消了大半。 又走了一阵，眼前的那片光亮依旧，不远不近，却总是无法接近。 这是怎么回事？ 石岚低下头，思忖片刻，心中默念起混沌决。 几分钟后，她睁开眼睛，看向四周，脸色顿时一白，阴冷的寒意瞬间爬满全身。 此时此刻，她的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亮光，比墨色还要沉的黑翻滚着笼罩在她周围，最让她心惊的是，那其中还有东西隐隐晃动，雾气缭绕中，她看不清面目，却能分辨里面大半都是人形。 这是鬼遮眼？ 石岚的心跳的很急，手心沁出湿意，心知自己是着了道了，这下恐怕是要恐怕凶多吉少。 墓道里黑雾翻滚，身后一个文雅的男声响起，“石岚，你怎么在这儿？” 石岚转过头，诧异道：“冷清越？” 冷清越上前两步，朝她左右看了看，道：“就你一个吗？他们呢？” 石岚皱眉，“他们不是应该跟你在一起吗？” 冷清越脸色很不好的摇头，“没有，当时情况紧急，我让他们先走。你没看到他们吗？” 石岚摇头，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却道，真是麻烦，看来是天意要她出手了结黄婉柔。 第84章 墓室里的爱情（十一） “那现在怎么办？要回去找他们吗？”石岚见冷清越看起来着急，便问他。 冷清越转头，看看黑沉的墓道，摇头，“不了，咱们还是往前走吧，这里情形有点不对，那飞僵着实厉害，就是我也只能困它一会儿，我必须在这之前把你送出去。” 石岚眉头挑了下，没有说话。 冷清越苍白的脸露出一抹笑，“怎么？觉得我无情？扔下婉柔不顾？” 石岚摇摇头，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无关。” 冷清越听了她事不关己的回答，既不辩解也不生气，只是翘起嘴角，向前迈步，“那就走吧，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有人带路，那当然好，石岚没有异议的跟上，眼角余光不自觉扫了眼周围，发现刚才弥漫在周围的黑雾，随着两人的走动在缓缓后退。 石岚不禁诧异，这会儿她并没有念混沌决，这些鬼魂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他？ 石岚把视线投在自己身前的冷清越身上。 心里的疑团慢慢变大。 之前黄婉柔也能逼退雾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隐约觉得他们并不属于这里，难道他们也跟她一样从某个地方穿梭到了这里？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的目的何在？ 黄婉柔的目的不用猜，肯定是石头，至于一直表现得很无所谓的冷清越，石岚有点琢磨不透。 脑海中忽然闪现当时他拦着黄婉柔，一脸激动的叫自己岚仙君的模样，难道他是来找他口中的岚仙君的？ 石岚心里很费解，不禁将视线长久的停留在冷清越的身上。 冷清越不知道石岚心里的想法，兀自在前面开路，石岚顺着冷清越挺直的背脊看向他有力的长腿，以及他快速矫健的步子，忽然不知她看到了什么，脚步一滞。 冷清越感觉敏锐，立刻察觉，侧头道：“怎么了？” 石岚听到他问话，忙扬起嘴角，“没事。” 冷清越看了看石岚，见她神色如常，便继续迈步，“能养出飞僵的墓穴煞气极足，煞气是阴物的养料，这座墓穴说不定还有别的东西，你要是感觉不对就说出来，我也好及时应对。” “我知道了，”石岚用手电扫着地面，视线不断流连在冷清越的身上。 冷清越见她答得痛快，满意点头，接着朝前面一指，“看，前面有光。” 石岚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的确有昏黄的亮光映照过来。 “快点，我们过去，”冷清越看起来心情极好，一贯斯文儒雅的面容竟然带着一丝艳丽的绯色。 石岚翘了翘唇，忽然站定脚步，两眼冷静如冰的盯着冷清越，“多谢你带路，只是这条路不是我想走的，石岚在此谢过！” 冷清越一呆，似乎不明白石岚在说什么。 “你演得很像，只是你有个无法掩饰的破绽，”石岚用手电晃了晃冷清越脚下的地面，示意他低头看。 冷清越皱了皱眉，低头去看脚下，结果看到自己的双脚虚虚的浮在空中，距离地面足有两寸之多。 石岚将手电抬高，照着冷清越，“你引我进去，到底想干什么？” 冷清越见自己的把戏被拆穿，也不恼，呵呵笑着抖了下身体，转眼间一个身着休闲服的帅哥就变成宽袍长袖，高髻嵌玉的公子。 石岚眨眨眼，觉得自己真是玄幻了。 男人袖袍微敛，向石岚施礼，“石小姐有礼，在下晋阳张珂。” 石岚抽了下嘴角，道：“不必客气，张公子还是有话直说，这些虚礼就省了吧。” 张珂挥了下袖袍，黑雾立刻幻化成一张圆桌，两把椅子。 “石小姐请坐下听我细讲。” 石岚侧目看了眼，想到那都是鬼魂幻化，登时没了心情，“不用了，我还是站着吧。” 张珂见状，摆了下手，圆桌转瞬化为雾气，四散而去。 “实不相瞒，这次贸然请您过来，在下也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说道正题，张珂的面容带着一丝凄苦，将其中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这个张珂是几千年前的书生，与自幼青梅竹马的表妹秦怡情投意合，家中本定待到他及冠就为两人成婚，可没想到秦怡被当朝九千岁看中，纳了回去。 张珂心里不服，可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 失落过了几个月，张珂听说秦怡忧思过重，病倒了。 张珂焦急不已，想办法买通下人，偷偷溜进去，想要见她一面。 结果事有不巧，被九千岁抓了个正着。 九千岁性格暴戾，又执掌大权，打杀个把人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张珂当场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九千岁还觉得不解气，又命人剥皮熬油，秦怡心急之下，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九千岁气怒之下，更是狠绝。 他直接让人将秦怡魂魄锁在身体里，然后把她的尸体镇压在自己百年之后的墓穴中，并将张珂的皮制成烛台嵌进墓穴的墙壁中，还将他的尸油置于其中。 张珂本以为这样也好，最少他能守护在秦怡身边。 可他没想到，九千岁临死前找人摆了个阵，以千人活殉，百鬼封镇，硬生生把这里弄成鬼蜮，他自己成个不死不灭的鬼王。 听到这儿，石岚有些明了，难道还没进来就觉得这里鬼气森森，原来原因是在这儿啊。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这一路，墓道都十分干净，并没有他所说的殉葬人骸骨。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 听完张珂的讲述，石岚也很同情。 这件事张珂确实有错，可他的错在不该私下拜访秦怡，毕竟瓜田李下，秦怡已经嫁人，适当的避嫌还是要有的。 可换个角度说，那个九千岁也着实太过霸道，不过是亲戚之间的见面，他竟然能直接将人弄死，之后还把人弄到自己的墓里，弄成一盏灯。 石岚也是醉了，深深觉得，这个九千岁的脑回路与常人不同。 “我想你帮我求一下大人，请他出面，让鬼王放过秦怡，不要再折磨她了，”张珂面带凄色，神情寂寥落寞。 第85章 墓室里的爱情（十二） 张珂耷拉着肩，书卷气的脸苍白哀戚，让人心生怜悯。 石岚心中也有触动，有心帮忙却一头雾水，“你说谁？什么大人？我不认识啊。” 张珂一怔，奇道：“就是上面的大人啊。” 听他这么说，石岚就更不明白了，“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张珂眨眨眼，道：“没搞错，你拿了大人最心爱的宝贝，大人都没有发怒，若不认识，他如何会这样对你？ 石岚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低声嘀咕，“我才没拿什么东西。” 真是的，她又不是小偷，才不会随便拿人东西的，好不好。 张珂一呆，隔了会儿才道：“你身上有大人留下的气息，我是顺着气息找到你的。” 石岚无语的看他，心说你又不是狗，鼻子有那么灵吗？ 山洞里，昏黄的光线闪了闪，忽然亮了几分，张珂弯下腰，痛苦的低哼一声，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就好像被刷了层白漆，惨白的吓人。 石岚微微抖了下肩，抿紧唇瓣。 张珂看出石岚的害怕，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别害怕，这是九千岁点灯了。” 石岚讶异的看他，发现他身形略微有一点虚幻，忽然想到什么，脱口道：“他……是用你的魂点灯？” 张珂点点头，惨然道：“以身化灯，以魂为引，我现在有另外一个别称，叫做镇魂灯。” 石岚微张小嘴，觉得这个九千岁实在毫无人性，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说的大人是墓穴里的那个僵尸？” 石岚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她唯一拿过的东西就是那个自动跑到她身体里的那颗珠子。 那颗珠子是僵尸的，如果照张珂的说法，那他口中的大人应该就是那个长得很帅的僵尸了。 “是，”张珂见她想起，脸上露出喜色，“大人神通广大，虽然他并不下来，但我能看出九千岁还是很忌惮他的。” 只这么一会儿，张珂的身形以变得飘忽，本是凝实的身体隐隐能看出有点透明。 “可我并不认识他，当时我拿那珠子也是被逼的，这事我看你还是另找别人吧，”虽然张珂很可怜，但石岚又不是菩萨，她可没有以身饲虎的觉悟。 张珂脸色一白，红得过分的嘴唇陡然退去艳丽，好像白色的纸板蹭了一块干涸的血迹，让人心里渗的慌。 “也好，”良久，张珂勉强露出一丝笑，“那我只能自己去求了，只是我能不能请你在这里呆上一会儿？只一会儿，我去办点事，等我回来一定把你平安送出去，你看行吗？” 张珂问的小心翼翼，像是生怕石岚拒绝。 石岚皱眉看着张珂，虽然不情愿，但也还是点了下头。 张珂见状，露出一丝微笑，此时他再不复之前的形象，身体已经开始透明，斯文儒雅的面容渐渐染上一抹青灰色。 石岚看着他融进黑雾，雾气立刻翻滚如烧开的水，很快里面影影绰绰的东西消失不见，只有一个身影侧头朝她微微点头，然后向着墓道深处走去。 四周恢复寂静，石岚用手电朝四周晃了晃，发现灯光的亮度甚至没有几米外洞口发散出来的光亮，想来是没电了。 石岚关上手电，发了会儿呆，转头看着静静散发光芒的拱门，忽然生出一股好奇。 张珂那时到底为什么要领她到这里来呢？难道里面有什么秘密？ 石岚琢磨了一会儿，忍不住悄悄朝半圆形的拱门走去。 拱门不大，仅有一人多高，门两旁雕着把守门户的狰狞兽头，石岚淡定扫了眼，弯腰将身体探进了进去，朝里张望。 拱门内依旧是个墓道，墓道中央放着一盏造型奇异的大肚灯盏，昏黄的灯光将墓道照得通亮，石壁上好似要飞身而下的飞天舞女，和手持杯盏，正与下首众人饮酒谈笑的彪形大汉都好像活了一样。 石岚转着眼睛，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灯盏无风急剧跳跃，突然爆出一点灯花。 ‘啪’的一声轻响，一阵悠扬悦耳的乐声随即响起，石岚一惊，忙转头四顾，结果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一座装饰华美的宫殿之中，几步外男人们正在喝酒谈笑，下面还有一群妖娆妩媚的舞女们甩袖漫步，娉婷起舞。 石岚向旁边走了两步，小心躲到一旁的柱子后面，偷偷的朝里面看。 耳旁传来一个男声，“那就是九千岁。” 这声音出现得突然，惊得毫无防备的石岚瞳孔几乎缩成一个小点，“是你？” 石岚转过头，看到笑容和悦的张珂，面色有些不善。 张珂拱了拱手，道：“正是在下。” 石岚沉下脸，心里很不高兴，觉得自己是被他算计了，“你故意走开，就是想诱使我过来？” 张珂摇头，道：“原本我是有这个打算，可被你识破后，我便改了主意，我让你在那儿等我，也是想借你名义去向大人求情而已，并没有存其他用意。” 石岚低哼一声，对他的说法不予置评。 张珂似乎性格就是这样，见她不信，也不分说，只是带着她绕过觥筹交错的大殿，带她去了后殿。 这座殿宇的后殿同样不小，张珂带着她穿过两道门，才在一座极不起眼的漆红色的石门前停下。 “这里是秦怡的居所，”沉默良久，张珂语气低沉的道。 “你要我做什么？” 既然已经入局，那么为今之计也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张珂一步步谋算，极力把她引到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让她欣赏这座石头门的。 “我想你进去，帮她叫出来，”张珂神色和悦，眼神里还带着温柔的征询，“可以吗？” 石岚摇头，“不可以，你当我傻啊，我要进去了，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张珂一愣，似乎没想到石岚会这么说。 石岚看了眼石门上雕刻的兽头，撇嘴道：“你真当我什么都不懂啊，这是摄魂兽，专门勾人魂魄，我要是从这里进去，恐怕就没命出来了。” 石岚的声音清脆悦耳，张珂的脸却非常难看。 “既然你不肯进去，那我只好亲自动手了，”说罢，张珂身形陡然变大，一张白净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吸气还是运功的原因，已经扭曲的没法入眼。 第86章 墓室里的爱情（十三） 看着好似怪物一样的张珂伸出暴涨半尺的手指，石岚吓得小心肝直颤。 张珂咧嘴呵呵怪笑着戳了下兽头，乌沉沉的嗓子好像被石头剧烈碾压过一样，“小宝贝，看来这次用不到你们了，”说完，他指尖陡然现出黑气，伸手向石岚抓来。 石岚忙向一旁闪躲，两只不大的小脚毫无规律的在地上来回跳动，看起来像是惊惧的跳脚。 张珂呵呵笑，之前在外面他顾忌飞僵留在她身上的气息，不敢动手，现在既然她主动来到他的地盘，那就怪不得他了。 石岚白着一张小脸，乌黑的眼瞳折射着眼前这个三米多高，浑身黝黑，周身鼓着肉瘤的东西。 张珂低下头，凑近石岚，深深的吸了口气，狰狞的脸上露出迷醉之色，“真香啊，我已经迫不及待吃下你的魂魄，”说着，他伸出好似枯树的手臂，如同阴云直朝石岚面门罩去。 石岚惊慌后退半步，小脸一绷，脸上露出决然之色。 昊泽几次三番提醒的话在耳畔回荡，石岚凝神静气，以全部的意念沟通她脑中那点金色光团。 光团似乎感受到她的危机，缓缓旋转着散发出点点光芒。 半空中，随着石岚的吐字，一个个闪烁着金光的字符，从她唇边不断飞出，好似护卫一般环绕盘旋在她周围，照亮这一整片地方。 张珂乍一看到这种情景，满心惊疑，石岚这种表现，跟他以为的女孩子相差太远，张珂一时也拿不准这些字符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观察许久，张珂试探的向前走哦一步，字符依旧盘旋着，看起来就象轻盈的蝴蝶在花间翩然飞舞。 张珂见状，眼露轻视，好似赶苍蝇似的挥了下手。 张珂本以为只用少许阴煞就能将其灭掉，却没想到他这一挥却捅了马蜂窝，字符好象看见仇敌的蜜蜂，层层叠叠的落在张珂臂膀上，一阵青烟随着字符的飘落，蒸腾而起。 张珂一声厉嚎，庞大的身躯连连跳动，手中急忙汇聚黑雾，慌忙揉搓那只冒烟的手臂。 石岚稳住身形，看着惊惶呼痛，连连跳脚的张珂，心里暗暗吐槽，真像根被点了火的湿柴火。 张珂接连弄出几团黑雾，好容易才将手臂的浓烟灭掉。 “好你个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要把你生生炼成鬼煞，日夜不停的折磨着你。” “原来你就是九千岁，”听到他的自称，石岚陡然明白，一双乌黑的眼瞳不喜不怒。 张珂，也就是九千岁，哈哈大笑，神情里满是得意，“不错，你还真是好骗，本王不过随便幻化一下，你就相信了。” 石岚微恼，闭了下眼，又睁开。 这种心软的毛病，她之前就犯过，只不过那次因为她善于泅水，所以并没有生命之忧。 “这么说，你之前给我讲得故事也是骗人的了？” “那倒不是，”九千岁咧咧嘴，伸手一抓，手里凭空出现一个灯盏，“偷闯我府邸，觊觎我妾室的宵小在这儿。” “我可怜他一片痴心，把他变成一盏灯，还把他放在陵寝里，让他永生永世都看着秦怡，”九千岁晃了晃灯盏，手中黑气弥漫，嘴角露出得意又残忍的笑，“你说，我是不是很好？” 灯盏被黑气侵蚀的微微颤动，那一点盈盈火光连连跳跃，渐渐变得小了起来。 石岚眼见火光即将熄灭，不禁微微皱眉，闭目凝神，唇瓣轻启，开始诵念。 飘忽的字符随即飞扬，九千岁见状立刻远远跳开，嘴里低咒着，掌心朝四面挥舞，黑雾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待到雾气凝成水滴，九千岁阴冷一笑，手掌外翻，朝石岚狠狠砸来。 黑色的水滴浓厚的好似墨汁，浇到字符上便发出‘嗤嗤’的响声，顷刻间就被蒸发一空，而字符也随即黯淡许多。 石岚双目紧闭，动也不动，好像得道高僧，一脸深沉。 九千岁见石岚不为所动，眼中狠戾乍现，连连汇聚阴煞鬼气，将字符消磨的几近透明。 石岚依旧不动如山，只是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身形也有些摇摇欲坠，再不复之前的挺拔端庄。 九千岁察觉到石岚的虚弱，凶恶的脸上露出喜色，“石岚，你若停手，本王现在就给你个痛快。” 石岚睁开眼睛，因为消耗太大，她有些迷糊，不过意识还算清醒的，“你别做梦了，今天是我一时大意，我认栽，你也不要得意，之后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你。” 九千岁闻言哈哈大笑，“你说得可是上面那个飞僵？他，你就不要指望了，他现在可是自顾不暇呢。” 石岚冷冷看他，一双眼睛如冰冷的古井，深不见底。 九千岁被她看得心头一凛，总觉得有什么是被自己忽略了，可他又一时想不到，于是当机立断，从灯芯中抽出一缕莹白色的魂魄，将阴煞之气强行注入。 魂魄拼命的挣扎，一张斯文俊秀的面容痛苦的扭曲着，周身的白色快速的由白转黑。 石岚看着熟悉的面容和代表纯善的白色，心里恍然，原来这个才是真的张珂。 张珂看到石岚眼底的同情，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希望，他望了眼石壁上女人含泪倚栏而立的图画，又转头恳切的盯着石岚，嘴里无声开合，似乎说着什么。 石岚微蹙着眉，她的耳中明明没有听到声音，可她心里却清晰的听到，张珂是在求她，请她帮忙把画里的女子带离这里。 九千岁似乎察觉到张珂的举动，一张黑脸露出狞笑，“别妄想了，你们注定要在这里两两相望，即便是我不要了，你们生死也是由我说了算。” 石岚无声叹了口气，面上并没有表露什么，如今她自己都性命难保，如何能帮着他救秦怡。 九千岁不想张珂坏他好事，抬手将张珂揉捏成黑色的雾团，朝环绕着石岚的字符砸去。 雾团刚一触碰字符便如初雪消融，转瞬化了大半，石岚不忍张珂就这么消失，便停下诵念，那些几近幻灭的字符只闪了几下，便消失无踪。 第87章 墓室里的爱情（十四） 一步前，张珂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抬头看着眼带悲悯的石岚，“多谢你手下留情。” 石岚蹙眉，沉默不语。 九千岁哈哈大笑，上前两步，抬脚将张珂踢到一旁，洋洋得意的道：“费了这些工夫，结果还不是一样，”说罢，他伸出枯瘦的大手，抓向石岚的脖子。 石岚引颈闭目，救下张珂她并不后悔，既然奈何不了九千岁，能少死一个，也是好的。 张珂眼看石岚生命垂危，他转头依恋的看了眼墙上担忧望着他的秦怡，儒雅的脸上闪过一抹决绝。 秦怡似乎知道他的打算，慌忙从墙上下来。 “不要。” 她的声音凄厉哀恸，张珂转头依依不舍的看她，身形变得细长如箭，一瞬间射入九千岁胸腹之间。 九千岁听到秦怡的叫喊，半转过身，张珂所化的利箭刚好穿进他胸口。 九千岁扬天怒吼，愤怒的伸手拍向胸口。 张珂闷哼一声，化为一阵青烟，而那盏灯陡然燃起一缕白火，转瞬消散与天地间。 秦怡慌乱的看着空无一物的眼前，嘴里连连喊着“表哥，”苍白的容颜脆弱的好似即将破碎。 “贱人，就知道你不安于室，”九千岁恨恨的看着她，恶意的道：“那酸儒已经被我彻底打散，我这里不入轮回，你就是再叫他也不可能活过来。” 秦怡双眼无神，看着虚空，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话，狭窄的廊道中，她好似游魂一般，漫无目的的游走，就好像这样就能找到张珂的一样。 九千岁阴冷的瞥了毫无反应的女人一眼，决定暂时不跟她计较。 石岚睨了九千岁胸口洞开的伤口，暗自思忖，如果此时她催动混沌决，再将手臂插进去，不知道能不能取他性命。 九千岁看到石岚盯着自己伤口，忙聚起一团黑雾按到伤处。 伤口快速蠕动，只转眼的工夫，那块伤处便已恢复原样。 石岚微讶，九千岁哈哈大笑，伸手掐住石岚的脖颈。 “吃了你，我便上去杀了那个飞僵，如此这里就又是我一个人的了，”说着他收紧手指，将石岚高高举起。 石岚踢踏着悬浮的双腿，纤手拼命的抓挠他如同干枯树皮一样的胳膊。 九千岁眯着眼，看着石岚两眼上翻，檀口微张，拼命想要呼吸的狼狈模样，“对，就这样，女人这个样子最让人着迷。” 石岚暗骂变态，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同时心里默念混沌决，金光顺着她的手指快速缠绕而上，青烟随即蒸腾而起。 九千岁惨呼一声慌忙撤回，石岚哪里肯放，十个指头紧紧扣住，此时此刻她只恨自己只长了两只手，不能将金光扩散到他全身。 九千岁挣脱不成，便抬起另一只手，劈头朝石岚打来。 一旁四处游走的秦怡见此情形，转身抱住九千岁的胳膊，低头就是一口。 九千岁没有提防，被咬了个正着，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秦怡满是恨意的看着九千岁，雪白的贝齿狠狠撕咬着他的臂膀，点点黑雾随着撕扯四下飘散。 石岚见状，连忙出声诵念，点点金光化作字符纷纷扬扬落了九千岁满身。 剧烈的浓烟随即冒出，九千岁疯狂挣扎，石岚消耗过大，即便使了吃奶的劲，也还是被甩脱出来。 廊道狭窄，石岚只觉身体一震，脑后传来一阵剧痛，迷糊间，她似乎看到秦怡惨然一笑，消瘦婀娜的身形陡然膨胀成个球形。 石岚心知不妙，忙挣扎着，想要阻拦，不料黑暗却在这时占据了她的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石岚被冻得打了个寒颤，这才迷糊的睁开眼睛。 一双乌黑的好似吸收了全部光线的眼眸映入她的眼帘，石岚陡然一惊，偷懒还没归位的理智以火箭般的速度各就各位。 “你是……”石岚腾的起身，因为用力过猛，她的脑袋‘嗡’的一疼。 石岚蹙眉按住后脑，转头看向眼睛的主人。 此时那人正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石岚快速睃了下，不禁一愣，熟悉的俊脸，眼熟的衣着，还有他专注看人的神情，这些无一不显示了这人正是之前她在墓室了看到的那个活了的男尸。 “你……”石岚手脚并用，慌忙向后退了几下。 男尸似乎不满她的举动，想了想，他撑起身体挪了挪，看到自己又跟石岚贴近，这才愉悦的眯着漂亮的眼睛，翘起嘴角。 石岚惊疑的瞪大眼睛，看了他几秒，确定他并没有其他举动，便又小心的向旁边挪了点。 男尸瘪了下嘴，转头看石岚，又贴了过来。 如此几次，男尸幼稚的举动，让石岚抽了抽嘴角，这会儿她可没发现自己的举动也没成熟到哪儿去。 几步外，一直恭敬默立的秦怡看两人这般，也是服了。 “石岚，是这位大人救了你我，”秦怡朝石岚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态度好点。 石岚听到她的声音，陡然想起昏迷前的情景，忙转头看她。 “你没事吧？” 秦怡摇摇头。 石岚舒了口气。 张珂为救她，舍了转世机会，石岚不希望被张珂心心念念的秦怡再有什么事情。 秦怡满脸伤感，想来是明白石岚的想法。 石岚心里一叹，转头看着男尸，迟疑的道：“那个……多谢大人救了我。” 男尸眨眨眼，含糊不清的道：“泽……” 石岚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呆住了。 男尸见她这样，有点着急，指着自己，道：“泽。” 这下石岚懂了，立刻道：“你好，泽，我叫石岚。” 泽咧嘴一笑，笨拙的叫了声“岚”。 石岚点头算是应声。 泽开心的眯起眼，俊秀的脸上露出纯净的笑容。 石岚被他带得也露出一丝笑容。 秦怡看着这两个搞不清状况的家伙，不得不开口打断两人傻乎乎的对视，“大人，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理九千岁？” 石岚不明白的看了眼秦怡，转头看泽，“九千岁没死？” 泽摇摇头，将虚握着的拳头摊开，一个黑色的小球在他掌心滴溜溜滚动，却怎么也无法离开。 第88章 墓室里的爱情（十五） “这是九千岁？” 石岚觉得自己都错乱了，那么一个凶狠狰狞的大家伙，竟然被他弄成个乒乓球。 泽点点头，好似拍球一样，在地上‘砰砰’拍着玩。 石岚无语的看泽，泽以为她也想玩，抓起小黑球递给石岚，“给你。” 黑球不住晃动，似乎想要挣脱，泽皱眉，抬手捏了下，黑球上陡然浮现出九千岁无声惨嚎的脸。 石岚肩膀一抖，摇头道：“我不要。” 泽皱眉看她，见她脸色不好，觉得她是被九千岁吓着了，所以才会那般苍白。 泽生气的看着黑球，想也不想的用力一捏，黑球连个响都没出，登时消散在空气之中。 石岚一愣，还没等说话，眼前的墓道以及装饰华丽的墙壁、石柱陡然消失，空中飘飘洒洒着黑灰色的烟尘。 石岚眯起眼，向上看去。 泽抬眼看看不住飘洒的空中，忙解下罩袍，兜头罩在石岚头上。 石岚只觉眼前一黑，鼻息间立刻被一股幽幽的冷香萦绕，随后她被揽进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整个人顺势腾空而起。 几秒后，罩袍被人拿下，石岚眨了眨眼，看着俊脸已变的灰突突的泽，抿着嘴，极力忍着笑意。 泽见她扭曲着脸，十分怪异的模样，便委屈的瘪了下嘴，伸手去拉石岚小手。 岂料他身体冷如寒冰，反倒让石岚冷得一个激灵。 泽慌忙将手放下，一脸忐忑的看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石岚含笑，拽着他衣袖摇了下，“我没事。来我给你擦擦，看你都成花脸了。” 石岚从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帕，抬手就要帮他擦拭，泽慌忙摇头，自己拿过手帕擦拭，“脏，岚不碰。” 石岚一愣，转头去看之前离开的地方，泽慌忙拉住她，不许她看。 身后一直垂着眼睑立在一旁的秦怡低声道：“那些灰都是当初殉葬进来的人的骨灰，泽大人是怕里面带着的阴煞伤了你。” 石岚脸色一变，想起那时好似雪片一般的烟尘，心里不禁悚然。 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无辜的人为九千岁陪葬。 石岚怔怔不语，泽嫌秦怡多嘴，不高兴的看她一眼，袖袍一挥，秦怡立刻飘忽而起，好似一张纸片转进他宽宽的衣袖。 石岚微讶，抬眼看泽。 泽眨着眼，萌萌的看着她，一脸纯真。 石岚指着他衣袖，道：“秦怡呢？” 泽晃晃袖子，道：“收起来。” 石岚无奈，想要跟他解释人家那么说是一片好心，可看他明明高大英武，帅气俊朗，却偏偏一脸懵懂的样子，也只能摇头。 泽见她摇头，还以为她不同意，忙甩袖子，把秦怡扔了出来。 因没有轻重，秦怡向后飘了好一段，才勉强站定。 石岚过意不去，想要搀扶，上前一步才想起自己根本碰不到她。 秦怡见她满脸尴尬，秀美俏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罢了，刚才是我自己多嘴。” 石岚咧嘴笑了下，嗔怪的看泽一眼。 泽眨着眼看她，毫无做错事的自觉。 秦怡见两人这样亲昵的相处，心里幽幽一叹。 石岚见她神色黯淡，转头疑惑的看她。 秦怡忙露出笑容，道：“你有大人相伴，离开墓穴已不是问题，如此我也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石岚见她神情不对，忙道：“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出去后我找人帮你超度，这样你也能转世。” 秦怡摇摇头，转头看着一片黑暗的虚空，“不了，表哥一个人在这儿太孤单，我要留在这儿陪他。” 秦怡声音幽幽，神情平静。 石岚却被她说得眼眶一热，两滴热泪悄然滑落。 “张珂消散前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转世，你这样，岂不是让他不安心？” 秦怡微微一笑，道：“我这一生，从来都受人摆布，如今只剩我一人，我想由着性子任性一回。” 说完，她转身走向幽黑不见底的黑暗，石岚上前想要去拦，泽拽住她的衣袖，道：“她已消散。” 石岚看着那片漆黑如墨的地方，低低一叹，原来世上真的有生死相随的感情。 泽见她神色不虞，有些心急，“不怕，我陪你。” 石岚转头看着被他胡乱抹着的花脸，含笑点头。 泽见她并没有抽出衣袖，便装作不知，依旧拉着她不放。 墓道空旷，石岚跟泽并肩徐徐走着，一缕碧绿的火光不断跳跃，照的墙壁上凹凸雕刻的画像好似活过来一般。 石岚察觉不对，抬头细细，这才发现每到两人经过，那些墙壁上的画像便纷纷低头屈膝施礼。 石岚惊异的瞪大眼睛，抬头看着呆头呆脑的泽。 泽浑然无觉的走过，见到石岚惊讶，便解释道：“他们都受我庇佑。” 石岚呆呆的点点头，真心觉得震撼有点大，她这是一不留神捡了个*oss啊。 泽呵呵一笑，抬手想掐她脸，可是想到之前她被自己冻得一寒，不由眼神一暗，遗憾的放下手臂。 石岚见他这样，伸手拉了拉他衣袖。 泽忙收起失落，重新换上笑颜。 两人重又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石岚只觉得自己双腿酸得都走不动了，泽见她步伐不稳，想去抱她。 石岚摇头，道：“不用，我还能行。” 泽见她明明累极偏又硬撑的模样，皱起挺直的眉毛，微嘟着嫣红的嘴唇，低头扭着袖口。 过了一会儿，他偷偷斜着漂亮的眼睛瞄石岚。 石岚好笑的看他，柔声问：“你在心虚，莫非你瞒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泽眼珠四处乱转，吭哧半天才道：“不想岚走，想岚留下来陪我。” 泽孩子般的举动，让她笑了起来：“我是人，跟泽不同，每天得吃饭。这里一点吃的都没有，我要是一直留在这里，就会饿死。你想我饿死吗？” 泽赶忙摇头，老实的答：“不想。” 石岚点头，“要不，你先把我送出去，过段时间我带些吃的，过来再陪你呆段时间？” 泽眼睛一亮，满脸希翼：“你真的来看我？” 石岚点头。 泽露出笑脸，开心的道：“好，那我送你出去。” 说完，他迈开长腿，一马当前，走在前面，石岚摇头，笑着跟在其后。 第89章 墓室里的爱情（十六） 墓道幽深，石岚之前跟九千岁争斗，神魂消耗太过，走了一会儿，就觉得心口发闷，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泽见她脚步发虚，有些发急，想要去扶，却害怕冻到她，想了想，他脱下罩袍，垫在臂弯，弯腰将石岚抱起。 石岚没提防，被抱了个正着。 虽然知道泽是好意，可石岚还是有些羞窘。 “快放我下来，”石岚轻轻踢着腿，白皙的小脸微红。 泽低头看她，“不要动。” 石岚一顿，抬眼看泽，莹莹光线中，泽嫣红的嘴唇轻抿，微扬的唇角显示他心情很好。 石岚被带得勾起嘴角。 泽心性纯净，抱起她，也是担心她太累，想要分担一些，并没有其他意思。 石岚自嘲一笑，许是经历的多了，不知不觉她的心里竖起了无形的高墙，小心戒备的警惕着外界的一切。 石岚侧过头，放松心情，放任自己依偎在厚实的罩袍上，下面是泽厚实的胸膛，虽然没有心跳，但在这一刻她的心无比的平静安宁。 泽低头看她笑着，清俊的眉眼立刻弯起，白皙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 墓道里脚步沉稳有力的响起。 过了不知多久，泽走动时的摇晃让石岚有些昏昏欲睡，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沉重的脚步，石岚被惊醒，抬眼看去，远处似乎有人影来回晃动。 “那边是不是有人？” 石岚疑心是自己看错了，便问泽。 泽嘟起嘴，闷闷哼了声。 石岚挣扎着，推了下泽：“快放我下来。” 泽不肯，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抱着她，“不要。” 石岚抬头，看到他倔强板着的脸，低低一叹，重又靠了回去。 三个人影逐渐走到光线照射的范围，石岚打量片刻，眯起来眼。 “是你？” 不等石岚说话，三人中的一个陡然瞪大眼睛，失态的上前两步，沾着灰黑色污渍的手指指着石岚，“原来你们早就认识，难怪你能找到通道。” 听着她的指责，石岚嗤笑一声，讥讽的道：“学姐，我要是没记错，这座墓穴是你邀请我来了，来之前我可连地址都没问过。说起认识，我倒想问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泽珠子的事的？既然你知道除了我，再不会有人能拿，就说明你之前来过，说吧，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几次三番的折腾，不惜要我性命都要拿到珠子。” 石岚柳眉立起，秀气的脸上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黄婉柔侧了下脸，没有回答她尖锐的质问。 一旁斜靠着黄婉柔的冷清越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道：“僵尸身上的阴煞之气极为伤人，你是活人，还是离他远些为好。” 石岚挑眉，“多谢学长关心，只是你的关心是不是有点迟了。” 早在之前黄婉柔对石岚咄咄相逼，冷清越一直视若罔闻，如今他骤然的关心，倒让石岚毫不领情。 冷清越被她刺得，身体微微一颤，俊雅的脸庞微微发白。 后面，扶着石壁的周燕低着头，微弱的光线中，她的脸半掩在黑暗里，带着说不出的阴冷。 石岚向她身后看了看，问道：“王师傅呢？” 周燕转动眼珠，抬眼看她。 石岚被她看的一抖，估摸大概出了什么事，也就没有再问。 冷清越侧脸看看默不作声的周燕，白皙的脸上透着一抹羞惭的红晕。 黄婉柔动了动嘴唇，拉起冷清越，上前一步。 “既然知道我想要这个，那就把它给我吧。我们都是校友，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你让他带我们出去，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石岚摇摇头，看着理所应当的黄婉柔，“珠子你就别想了。之前在墓室，你那一刀，分明想要我的命，按理我也该捅你一刀，还回来。只是来时你借了我二十八万，这钱就当做是我惊吓的补偿。现在你要想出去，很简单，你自己找路，出得去算你本事，出不去算你倒霉。” 说完，石岚拍拍泽，示意他离开。 泽不善的扫了黄婉柔一眼，绕开几人朝着前面走去。 周燕扫了石岚一眼，低下头，掩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黄婉柔转身看着泽的背影，忽然尖锐的叫了声，抽出冷清越兜里的符纸，猛地朝泽扔了过去。 符纸带着微光，飘飘忽忽落下，泽一个箭步躲开，将石岚扶稳站定，转身凶戾的盯着黄婉柔，二话不说，直接欺身上前，伸手就去掐她脖子。 黄婉柔花容失色，想要躲避，却手脚发软，冷清越低喝一声，一把将吓傻了的黄婉柔推开，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以锋刃划破手掌，鲜红的血液当即顺着冰冷的刃口蜿蜒而下，一把银光当即染成红色。 泽一击不成，戾气大盛，黝黑的眼眸冷芒闪动，一双修长的大手指甲暴涨，嫣红的唇畔两点洁白若隐若现。 冷清越一手捏符，一手持剑，修长的身躯挺直，儒雅的面容带着凛然，只有一种别样的风骨。 石岚不禁抬头多看他几眼。 泽察觉石岚的举动，眼睛一暗，长指一手，眼底的杀意伴随着他凌厉的攻势喷薄而出。 石岚倚在石壁，茫然的看着已经分不清你我的一团。 黄婉柔抿紧嘴唇，一双纤手捏得死紧。 靠后两步的周燕突然悄悄朝着石岚走来。 石岚察觉她靠近，抬眼看他。 周燕抿了下嘴，瞧了似乎并没留意这边的黄婉柔一眼，便借着黑暗，塞给她一样东西。 “帮我带出去。” 周燕的话没头没脑，石岚迷惑的看她。 周燕也不解释，只是戒备的看着朝着两人走来的黄婉柔。 “你们在说什么？”黄婉柔带着笑，款步走来。 周燕冷冷看她，“你得罪石岚，我可没有，我不想跟着你们一起等死，难道你有意见？” 黄婉柔一噎，不自然的笑了下，撇过视线，道：“石岚，之前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我们认识那么久，关系难道还不如个刚认识的僵尸？” 石岚看看神情冰冷的周燕，又看看浑然好似没事的黄婉柔，笑了。 第90章 墓室里的爱情（十七） 自从来到这里，原主残留的情绪就一直针对她一人，石岚虽然没有接受完整的记忆，但也清楚，一定原主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再加上之前黄婉柔以利刃相胁，石岚更是对她没有好感。 可以说，石岚跟黄婉柔之间的矛盾是无法解开的死结，没亲手处理她，已经是石岚手下留情，她竟然还敢妄想通过石岚离开这里。 石岚嘴角扬起，没有说话。 黄婉柔有些尴尬，抬眼看看周燕，又上前两步，“要不我把刀给你，你也刺我一下，解解恨？” 石岚抱着肩膀，歪靠石壁，看着隔一步之遥的黄婉柔自说自话。 黄婉柔身体微倾，看似要掏匕首。 周燕见她动作，背脊一僵，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石岚见她如临大敌，诧异的看她一眼。 黄婉柔斜眼睨她，忽的一声冷笑，纤手如同鹰爪，当头抓向石岚。 石岚没有料到黄婉柔骤然发难，一时被抓了个正着。 周燕蓦地尖叫一声，长长的指甲朝着黄婉柔乌黑的眼珠挠去。 黄婉柔担心被毁容，害怕的闭了下眼，周燕胳膊向下一划，硬生生将石岚的胳膊从黄婉柔的禁锢中扯了出来。 黄婉柔睁开眼，发现自己中了计，娇美的脸扭曲的变了形。 “你竟敢……” “我怎么不敢？”周燕没等她说完，一挺胸脯，毫不示弱的瞪着黄婉柔。 黄婉柔呵呵冷笑道：“好，好，既然你自己找死，那也怪不得我了，”话音未落，五指张开，手指弯曲紧绷，圆润的手指忽然干瘪，皮肤干瘪的贴在指骨上。 石岚悚然，这是什么功夫。 周燕微躬着身体，双拳紧握，秀气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与憎恶。 黄婉柔瞥了眼搞不清状况的石岚，低哼一声，将视线投向周燕。 周燕低斥一声，身体微侧，长腿直踢黄婉柔面门。 黄婉柔侧身闪过，手指如闪电一般转向周燕的背脊，周燕长腿顺势一扫，身形下移，躲过那来势凌厉的一抓。 石岚皱眉看着两人你来我往，黄婉柔招式阴谲，周燕应对灵活，现在看来两人势均力敌，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周燕颓势渐显，黄婉柔娇俏的脸上露出得色。 石岚有些焦急，便趁黄婉柔背对自己的时候，用尽全力取她背心要害。 黄婉柔似乎早就再等她出手，当即转身，一双手紧扣石岚伸出胳膊的脉搏，一双乌黑的眼睛陡然变成晶亮的金黄色。 “石岚快躲开，别让她抓到，”周燕焦急的大吼，几步外打得难解难分的泽和冷清越同时住手，泽卷着风朝石岚奔去，冷清越提着被污了几点的软剑，急声道：“婉柔，快住手。” 黄婉柔侧头看看冷清越，眼眸转向早已惊慌失措的泽，微翘的嘴角一勾，露出阴冷狠戾的笑，鹰爪般的手指急剧收紧，石岚只觉周身陡然一凉，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脉搏流淌而出。 石岚一惊，慌忙挣扎，怎奈越是挣扎，流逝的越快，只几秒她就已经虚弱无力的软倒在地。 反观黄婉柔已于刚才迥然不同，匀称有致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微光，神情也与之前有所不同。 周燕抿了抿唇，看着她露出高高在上，淡漠冷然的神情，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顿时现出一丝决然。 黄婉柔转眸，轻启唇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周燕突然合身抱住她纤细的腰身，猛地朝冷清越扑了过去。 黄婉柔一个趔趄，被带得歪倒，冷清越伸臂去扶，却忘了他手里还有把森冷的软剑。 ‘嗤’的一声轻响，两人跟穿糖葫芦似的，被扎了个对穿。 最先被穿透了的黄婉柔瞪大眼，看着胸腹的剑刃，抬眼看冷清越，俏丽的脸扭曲狰狞。 “清越，你竟然杀……我！”黄婉柔挣扎两下，歪倒在冷清越身上。 冷清越怔愣的看着她逐渐冰冷的尸身，没有回神。 泽慌忙晃着已经人事不省的石岚，看到石岚手腕上的爪子，他恨恼的瘪起嘴，伸手一掰，几声脆响，那个皮包骨的手指便齐齐折断。 泽抱着惨白着脸，出气没有进气多的石岚，慌张得不知该怎么办。 冷清越一直沉默的看着石岚，儒雅白净的脸上带着焦急和愧疚。 歪靠在黄婉柔身上，气若游丝的周燕见他这样，嗤笑道：“你可真是虚伪，黄婉柔这么干也不是第一次，你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啊？” 冷清越低头看她，沉默几秒，将她扶着靠在石壁边，“你师父的事我很抱歉，可那时情况危急，婉柔这么做也是想救我们三个。” 周燕嘴角血迹蜿蜒，“别说那么好听，黄婉柔当时想害的是我，师父是替我死的，你们带着我，也不是什么好心，无非是想多一个替死鬼备着，”周燕喘了口气，低低笑道：“现在师父的仇报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周燕费力的转头看着石岚，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来得及，便咽了气。 石岚歪着头，面如白纸，安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 泽低低唤着石岚，脸上带着无措和焦急。 “她怎么样了？”冷清越上前两步，想要查看石岚的境况。 泽侧头看他，凶光大起，劈头朝着他攻了过来。 冷清越向后退了两步，架起软剑，拦下他长长的指甲。 空气中浅浅的荡起一圈圈涟漪，泽止住攻势，一脸委屈的看着那处。 冷清越一怔，转头望去。 一道修长冷峻的身形缓缓浮现。 “昊泽，是你？”冷清越惊愕的看着来人。 昊泽冷淡的瞥他一眼，迈步走向石岚，弯腰扶起她手腕，片刻，他将石岚半扶半抱着靠在石壁上，总是冷峻清傲的面容担忧稍减。 冷清越看着他动作，恍然大悟，“岚仙君，她真的是岚仙君？” 昊泽冰冷的看着他，道：“即便是又如何？就凭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还有机会？” 冷清越神情一黯，持着的软剑‘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泽恨恨看他一眼，几步跑到昊泽身边，揪着他衣摆，眼巴巴的看他。 昊泽摸了摸他的脑袋，手中金光一闪即逝。 泽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眼中一道金光划过。 第91章 墓室里的爱情（完） 冷清越仔细看了泽半晌，一脸不可置信的道：“他是你新的肉身？你竟然抽了血脉，重练肉身？你母亲当年事出有因，且成魃后尚未入魔，这才得以残存，可是你，你这僵尸若是大成，必然成魔。日后六界如何能容，若是讨伐，你当如何应对？” 昊泽淡然一笑，转头横他一眼，“你还不自裁？那贱人神魂降临看到你杀了她分神，现在恐怕已经去你洞府算账去了，你要死了倒也一了百了，若不然，清越那个软蛋扛不住，把你交出去，到时候恐怕生不如死。” 冷清越一默，清越神君最大的弱点就是见不得女人流泪，这毛病说好了是怜香惜玉，说得不好……他身为分神也没法说，毕竟他也算是清越神君神魂里的一份子，他的性情同样也是如此。 冷清越抬眼看了石岚一眼，眼中的不舍依恋如同实质。 昊泽冷哼一声，嘀咕道：“万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墨迹。” 冷清越瞥了眼冷峻傲然的昊泽，再看看宁静沉睡的石岚，微微苦笑。 他自认做不到昊泽为她所做的一切，神界中想害岚仙君的人并不少，他所能做得也只有封锁她的消息，不让心怀叵测的人得知罢了。 灵魂感受到上界的召唤，冷清越神情一凛，用尽全力拍向头顶，‘啪’的一声轻响，他颀长的身躯一抖，瘫倒在地，一道透明的神魂离体而出。 昊泽一挥袖袍，冷清越含笑点头，如同青烟消散无踪。 石岚从迷糊中醒来，身边会走会跳的就只有泽一人。 泽看到她起身，高兴的蹦了起来。 石岚侧头看着早已气绝的三人，沉默一瞬，想起之前周燕塞给她的东西，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外面包裹的纸上写着地址和一个人名。 泽运起昊泽教给他法诀，待到身体转温，才抱起石岚，一步一步走到墓穴入口。 石岚一步一回头的朝着外面走去，泽站在碎石满地的墓门边，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石岚走到软梯边，终究还是不舍，转头道：“过几天，我处理好外面的事，就过来看你。” 泽连连点头，英俊的脸上总算露出笑意。 石岚这才放心，拽着梯子上去。 出了洞口，石岚活动了下筋骨，新鲜的空气进入肺腑，石岚捂着肚子，过了这么久，这会儿才觉出肚子饿了。 此时月上中天，点点星子闪烁着微弱的星光，四下里连个灯光都没有，看来是没有什么住家了。 石岚苦着脸，原地转了个圈，琢磨着是不是回墓穴呆一会儿，等到天亮了，再出来找出路。 远处一个人影摇晃着探照灯走了过来，石岚朝着那人摆摆手，脚下却下意识靠近洞口。 石岚盘算的挺好，如果来人看着像好人，那她就跟人要点吃的，等天亮再说，如果那人想要图谋不轨，那她就一溜烟钻回洞里，反正泽本事大，什么歹人到他面前都得化成灰灰。 来人察觉这边动静，顿了下，举着灯朝这边晃了晃。 明亮的灯光晃的石岚眯着眼，抬手挡了挡，来人却惊喜的快步跑到跟前，咧着一口白牙，高兴的伸手拉她，“石岚，你出来啦！” 灯光晃眼，石岚根本看不清来人，但只凭声音她已经能听出是谁。 “姚金鹏，你还没走？” 姚金鹏呵呵笑着，将灯光调转方向，“没有，师叔让我在这儿等你两天。我还琢磨着，要是里面一直没动静，明天我就走了。” 石岚心里一暖，严伟安几次三番的照顾让她很是感动。 姚金鹏朝洞口晃了下灯，见里面没有人，他便大咧咧的问：“就你一个，他们人呢？” 石岚沉默片刻，将里面的情形简单说了下，其中有关泽的地方，都被她用春秋之笔直接勾去，只说他们惊动了里面的鬼王，几人被鬼王害死，她也是碰巧被里面一个女鬼救了，那个女鬼为此还跟鬼王同归于尽。 姚金鹏听完，一阵唏嘘，末了从包里掏出个白胖的馒头。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石岚早就饿了，几口解决掉，才惊觉吃相有点不雅。 姚金鹏笑笑，也没再多问，带着石岚驾车离开这里。 回到城中，石岚把泽给她的几件东西给了严伟安，委托他卖了，自己换车去了周燕留下的地址。 虽然不知道最后周燕为何救她，但石岚领这份情。 来到小城，几经打听，终于在一片老家属楼里找到了人。 看着屋里一站一坐的一老一小，石岚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是王海波委托她过来送卡，他们有事去了海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老人似乎察觉了什么，拿过卡片，嘴唇颤抖不已。 年仅七八岁的孩子懵懂的看着石岚，还问她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爸爸和小姨，石岚心里悱然，摸摸他的头，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老人，告诉她有事就来找她。 离开这里，石岚情绪一直不高，严伟安打来电话，告诉她东西脱手，让她过来拿钱，石岚这才振作精神。 拿到钱，石岚先给了当初帮助原主的女孩一笔，再用剩下的买了块地，这地离墓穴不远，石岚找人在这儿建了所小型别墅，每到天黑，泽便会过来，一来二去，他渐渐习惯了别墅的生活，，每日里晚上出门白天睡觉，俨然成了这里另一个主人。 返回空间时，石岚还在帮泽熨烫衣服，骤然看到雾蒙蒙的空间，石岚一愣，顿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昊泽看到她若有所失的模样，挑了下眉。 自从泽搬到别墅就以法力屏蔽了探察，昊泽知道分神心智未成，心性十分单纯，也就听之任之，这段时间他一直不知道两人如何相处，现在看到石岚这种反应，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次任务你完成的很好，许愿人非常满意，她以灵魂为代价，为你增加运势，”快速整理好情绪，昊泽清冷依旧。 石岚淡淡点头，脸上难掩疲惫，“我想睡一会儿。” 昊泽幻化出松软的贵妃椅，石岚踉跄几步，一头栽在上面，直接沉睡过去。 石岚本已修炼的凝实的身躯变得透明虚幻，昊泽将她手里的碧色石块施法拿出，修长的大手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缕缕金光从他指尖慢慢渗入她的身躯。 第92章 灭门女的筹谋（一） 饱饱睡了一觉，石岚慵懒的赖在椅子上，不想动弹，身体里涓涓涌动的暖流让她舒服的眯着眼睛。 昊泽看她这幅模样，觉得心痒，长指微动，想要揉揉她柔软的发丝。 石岚忽闪着睫毛，睁开眼睛。 “我睡了多久？” 石岚似只刚睡醒的猫咪，惬意的伸着爪子，舒展着腰身。 昊泽黑眸一闪，压下心底的想法，侧头道：“没多久。” 石岚转眼看他，觉得自己真是神经错乱了，她竟然觉得神君大人跟泽有几分神似，高高在上的神君大人和呆萌无比的俊美僵尸，石岚摇摇头，觉得很是荒谬。 昊泽不自在的咳了声，长身而起，“这次任务，你损耗太过，不如在这儿修炼一段时日，把神魂稳固好，再继续。” 石岚看着他伟岸笔挺的背影，想想任重而又道远的进程，摇了摇头，“不用了，做任务和修炼并不矛盾，我两个都能兼顾。” 昊泽皱眉，扭头看她。 石岚忙挺直腰板，梗着脖子，一副没事的样子。 昊泽几不可见的摇了下头，锦袍下手指微动，半晌道：“罢了，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你。只是神魂创伤修复起来最是麻烦，那*诀虽然耗费不多，但为免意外，这段时间你还是不要用了。” 石岚不情愿的皱眉，沉默不语。 昊泽似乎察觉出她的想法，水滴山涧一般的声音清冷透彻，“如若不然，你便留在这里好了。” 石岚黑眸瞪圆，轻咬着唇瓣，对他武断的决定很是不满。 相处了几千几万年，昊泽早对她的任何表情了如指掌，但他却不能放纵：“我知道你自有主意，但神魂之事非同小可，你若有点什么，就算是我也来不及救你。” 石岚微低头，撅了下嘴，默不作声。 昊泽见她倔强的紧抿唇角，无声轻叹，最终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将她送入半空缓慢旋转的漩涡之中。 眩晕瞬时占据她的心神，石岚闭着眼，等待眩晕结束。 “小姐，小姐，你醒了，”几个年纪不大的丫鬟见她眼珠在眼皮底下转动，忙扑到床边，带着哭腔的唤她。 石岚迷糊的睁开眼，转着眼珠，看她们，想要说话，喉咙间就传来针扎样的疼痛，石岚皱着眉头，痛苦的呻吟一声。 一个眉眼机灵的丫鬟抱着她伸出来的手，连声道：“小姐，你想要什么，奴婢帮你去拿。” 石岚眨眨眼，想说要水，可喉咙里好似被塞了块骨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门帘处，一个蓝色襦裙，身量高挑，年纪看起来稍长的丫鬟端着汤药走了进来，见到石岚醒了，忙过来拉开半掩着的帷幔，拿过高几上的茶盏，把半温的水小心的喂她喝了两口，又把她半抱着靠在软枕上，才转头斥道：“都皮痒了，小姐醒了也不知道倒水。” 小丫鬟们惊恐对视一眼，低下头，跪了一地。 石岚喝了半茶盏水，嗓子的干涩终于缓解几分，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小丫鬟们如蒙大赦，慌忙退了出去。 蓝裙丫鬟将茶盏放下，拿起汤碗，柔声道：“小姐，您醒了就好，夫人都快要急死了，大小姐刚来看过，还带了您最爱吃的蜜饯果子。” 石岚费力的咽下苦涩的药汁，咬着她递来渍得甜甜的果子，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心里无端对她非常亲近。 丫鬟将她放回被里，掖严实被角，摸了摸她额头，道：“时候还早，您再睡一会儿，待会儿我给您拿大少爷特地从升祥记买的松子糖，好不好？” 丫鬟的语气轻柔，神色间带着诱哄，石岚轻咧嘴角，点点头。 丫鬟轻轻一笑，拉拢帐幔，走到门口吩咐候着的小丫鬟仔细伺候，便关门离开。 屋里一片寂静，石岚合上眼睛，汹涌的记忆立即席卷而来。 这次的许愿人石岚是石父中年得来的幼女，家中父兄宠爱，母姐宠溺，因为家中最小，行事少有顾忌。 那天她甩开乳娘，独自跑去花园玩耍，结果遇见一个跟丫鬟打扮不太一样女孩，就好奇问了句。 结果女孩看到原主便转身就跑。 原主是家里的小霸王，见到她这样情态很不高兴，抬脚去追。 两人一跑一追，女孩回头只顾躲她，没看路，一下撞到假山，当场倒地。 原主年纪小，看到她一动不动，当场就傻了，后来虽然被丫环拽走，可是到底受了惊吓，大病一场。 病好之后，才知道女孩是她一直住在偏院的庶姐石漪。 得知她没事，原主松了口气，继续熊孩子的生活。 石漪却好像开窍了，突然变得落落大方起来，也不知做了什么，竟然讨得从来就不喜她的石父欢心。 原主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肯甘心宠爱被人分享，得知父亲对她另眼相看，原主转头就去找石漪的茬，却总出这样那样的差错，甚至有一次差点掉到湖里，这才消停下来。 半后的初春，石家嫡长女石汐及笄，早有婚约的定远侯家派人商议婚期。 这桩婚事等于是石家高攀，石母很高兴，忙热情招待，谁知定远侯夫人忽然转了口风，说要娶的人是石家庶女石漪。 石母很生气，两家当初是换了庚帖，写了婚书的，上面姓什名谁写得清清楚楚，定远侯夫人这样，搞得石母很是被动。 本是嫡女的婚事被庶女取代，石汐以后婚事肯定会受影响，就连石岚也难免波及。 石汐听闻这事，躲在房里不肯出门，石母索性要退婚，石父不愿放弃定远侯这门姻亲，又被石漪灌了*汤，便逼着石母改换庚帖，重立婚书，石母再怎么强势，也拗不过石父，只能捏鼻子认了。 石荣年少气盛，去找定远侯世子宁湛算账，却被精通武艺的宁湛伤了腿，痊愈后，腿脚落了毛病。 石荣自幼饱读诗书，石父本打算开春会试之后，就扶持他走仕途，如今伤了腿，石荣没办法接受他再无法向从前那样行走的事实，每天借酒浇愁，颓然不起，春闱也没有参加。 石汐听闻，觉得很对不起哥哥，更加消沉。 石汐是长女，宁湛急着成亲，石父迫于压力不得不勉强石母降低要求，给石汐选了门第略低些的杨家，远远嫁了出去。 石母伤心不已，却还得打起精神为石漪置办嫁妆。 第93章 灭门女的筹谋（二） 很快到了成亲的日子，一大清早，天还没亮，石母就带着人去帮石漪收拾头脸，赫然发现石漪不见了，宁湛前来迎亲，没看到新娘子，大怒，一口咬定是石家不满，暗地里将人藏了起来。 石母百口莫辩，石父在宾朋面前失了颜面，对她也很不满，石母自从生了原主，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自己亲生儿女因为石漪落得那般境地，她不能怨怼，还得费劲心力帮着张罗，最后还落得埋怨，石母一气之下病倒了。 几个月后，临近的越夷国突然大举兴兵，虞国没有防备，被领军的大皇子齐云迪一路势如破竹，连占几座城池。 定远侯是武将世家，定远侯父子奉命出征，一次偷袭敌营，宁湛发现跟随齐云迪左右的人竟然是石漪，大怒之下冲动行事，结果被斩杀当场。 定远侯痛失爱子，得知石漪身在敌国，泣血歇了一纸状书将石家告到殿前。 战事当前，皇帝倚重定远侯，连申辩都没听，就直接认定石家通敌卖国，石家父子被斩首，病卧在床的石母听闻这一消息，当场吐血而亡。 骤然遭逢家变，原主一片茫然，连母亲丧事都没来得及料理，就被拉去妓馆，原主是个倔强认死理的性子，老鸨的高压强政并没有让她认命，逃跑几次未果，伤痕累累的原主在一个暴雨夜，发着高烧，孤独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接受完记忆，石岚皱起眉头，悠悠睁开眼睛。 帐幔边，一个容色秀丽，眉眼间略带疲惫和柔弱的美妇正拿着温热的湿帕子小心的擦拭着她的小手。 这是原主最为依赖的石母。 石岚动了动喉咙，含糊冒出一声“娘。” 石母见她醒来，忙丢开帕子，一边招呼丫鬟倒水，一边慈爱的摸着她的头，柔声问她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哪不舒服。 石岚摇摇头，撒娇的伸出小胖手，要抱。 石母嘴角含笑，说着“这么大了，还撒娇，”纤手却伸出将她抱个满怀。 石岚将头埋在她散发着淡淡熏香的衣襟里，想起记忆中石母面容枯槁，半卧在床榻间，听闻家变消息时，满口喷血的场景，心中一阵绞痛。 石母轻抚着她背心，脸颊轻蹭着她披散着头发的额际，嘴里说道：“吃了这次教训，你可记住了？” 石母语调柔和，与其说是斥责，倒不如说是嗔怪。 石岚含糊的哼了声，小小的胖手抓着石母的衣服，不肯露头。 石母无奈，点了下她黑黑的小脑袋，“这次你可别想着含糊了事，你爹生了大气，说是要等你好了，好好管教你呢。” 石岚抬起头，仰着白嫩的小脸，软软的道：“娘，我知道错了，你跟爹说，饶了我这次吧。” 石母抿嘴浅笑，“我可不管。” 石岚不依的揪着石母的袖子，像扭糖麻花一样在石母怀里扭着。 石母呵呵笑着，就是不肯松口。 一旁服侍的丫鬟们都低着头，掩嘴偷笑。 门外传来帘子起落的声响，男人低沉清越的声音随即传来，“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石母听到声音，抬手望着男人，“老爷回来了。” 石岚歪着头，越过石母看着斯文清隽，身形清瘦的男人，这就是原主的父亲石清泓。 石岚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慕濡，这是跟看到石母截然不同的感情。 石父看到石岚，嘴角笑容一闪即逝。 石岚怯怯的看着板起脸的石父，嗫嗫的嘀咕了声“爹。” 听到这含糊的声音，不等别人反应，石岚先皱起眉头。 石母见她好似吓到，忙轻抚她后背，皱眉看石父道：“岚儿才刚好点，别吓到她。” 石父顿了下，脸上表情柔和许多，就连语气都是温柔和缓的，“以后不许甩开人，自己偷跑，知不知道？” 石岚抬着乌溜溜的眼珠，看着他，乖巧的点头。 石父这才露出笑容，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 看完石岚，石父还有公务，转去书房。 石母张罗着给石岚弄些好消化的粥饭。 屋里总算寂静下来，石岚坐在靠窗的炕上，琢磨着自己的情绪变化。 从一睁眼，她就发现不对，她的情绪完全退化到了孩童时，刚才面对石父石母，她撒娇卖萌全无压力，这在石岚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也是危险的，她情绪不受自己掌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等于成为原主的傀儡。 这次的任务是拯救石家，原主的思维还保持在小孩子模式，石漪行事那般决绝狠辣，单凭原主根本无法力挽狂澜，石家依旧难逃灭门的厄运。 原主的愿望没有达成，就等于失败，她所持有的石头也就不会交给石岚，那石岚来这一遭岂不是白费？ 脑中思绪纷乱，靠着柔软的大迎枕，石岚幽幽叹了口气。 门外丫环问安声错落响起，门帘起落间，一个头戴珠花，面容跟石母有几分相似的少女板着脸走了进来。 石岚坐起身体，糯糯的叫了声姐。 来人正是石家长女石汐。 石汐威严的嗯了声，坐在她身边，看她面色红润，不似前几天惨败无色，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不依不饶的道：“整天就知道乱跑，还嫌跟着的人碍事，这下吃亏了吧！” 石岚甜甜一笑，蹭到她身边，歪靠在她肩上，腆着脸道：“姐，我知道错了，爹已经骂过我了。” 石汐瞟了家里的小霸王一眼，抬手点她，“你还知道错呀，哪次不是认完错，转头就犯，我只但愿你下次长点记性。” 石岚嘻嘻笑着向后仰了下，圆胖的身子一下子靠在了大迎枕上。 门口丫鬟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石汐见到便把她拽起来，“快起来，该喝药了。” 石岚嘟着嘴，赖着不肯动。 石汐拽了两把，没拽动，撒开手，道：“碧草刚渍好蜜饯果子，我给你带了些，你要是不喝，那我就给拿回去啦。” 石岚一听，条件反射的冒出口水，短胖的身体赶忙坐起，朝翠芝招着小手。 翠芝抿嘴嘴，忍着笑，将薄胎白瓷小碗递了过去。 石岚皱眉拿起小碗，可怜巴巴的看着石汐。 石汐转着眼睛，看向她贴身大丫鬟碧草，碧草笑吟吟的将手里捧着的小匣子打开，递了过来。 第94章 灭门女的筹谋（三） 石岚拿眼瞄了下压得满满当当的攒盒，咧嘴笑了，抬手将药喝下，一张可爱的小脸立刻皱成苦瓜。 “快吃个梅子压压，”石汐捻起一枚糖渍梅子塞进她嘴里，石岚眯着眼，喜滋滋的咂着滋味。 石汐看石岚这样不识愁滋味的模样，笑着摇头。 石岚转头看她，想起记忆中她落魄远嫁的情景，问道：“姐，那人怎么样了？” 石汐笑容微敛，避重就轻的道：“大夫已经看过，说没什么大碍。” 石岚点点头，低头吐掉梅核。 石汐又捻了个撒着糖霜的杏子，凑到石岚嘴边。 石岚抬头朝石汐灿烂一笑，将杏子含进嘴里，觉得石汐对这个妹妹真是没得说。 “姐，那人是谁呀，怎么在咱们家花园里呀？”石岚咬着果肉，含糊的问。 石汐微皱了下眉，淡淡的道：“那是石漪，一直住在偏院，平常不怎么出来走动。” 石岚看似懵懂的点了点头。 提到石漪，石汐就想起昨天石父的安排，心里不由一阵不痛快。 石岚腮帮子一鼓一鼓，低头挑着盒里的各色蜜饯，吃得欢实。 石汐将攒盒往边上挪了下，道：“别吃了，待会儿该积食了”。 翠芝忙将盖子盖起收好，石岚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咂咂嘴。 夕阳斜挂时，石汐陪着石岚用些清淡的粥饭，又嘱咐翠芝几句，便带着丫鬟离开。 待到夜幕低垂，石岚窝在柔软的被子里，看着轻透的帷幔，想着石漪。 要说这石漪也个可怜的人，生母生下她就死了，石父对她厌恶，石母把她扔在偏院眼不见心不烦，石荣、石汐因为种种原因对她置若罔闻，可以爹不亲娘不爱的主。说起来，石家众人对她也的确不公，可不管怎么不公，有一点他们做得很好，石家上下并没有人因此欺辱她，折磨她，石漪从小到大都没短过吃喝，衣服料子也从没少过一份，他们能做的无非是忽略她，无视她，归根究底，也没伤她一根汗毛。 反观石漪，先是破坏石汐姻缘不算，还搅得石家跟定远侯交恶，接着叛出虞国，无情杀害对她有情的世子，弄得定远侯上告，害得石家除了被迫远嫁的石汐外，全部死绝。一个没了家族的远嫁女，即便还活着，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郁郁终生或者英年早逝，区别只在于多了一口气而已。 怨恨无声无息在心底蔓延，石岚捂着胸口，长长的吐了口气。 她也是石家人，身上同样留着石父的血，看到这样的结果难道她就高兴了吗？ 第二天清晨，石岚应付完一早就来探望的石母和石汐，趁着日头不高，带着翠芝和一匣子点心去了偏院。 石府院落不大，偏院说起来也只距离石岚等人住的院子隔着个花园，只不过那里有些荒僻，寻常整理庭院的仆从大多忽略那里，也不常经过。 石岚走了一会儿，小脸变得红扑扑的，一双小手紧抓着翠芝，短短的小腿费劲的跨过高过她膝盖的荒草，“石漪就住在这儿吗？” “是，小姐，二小姐就在这里”翠芝小心的扶着摇摇晃晃的石岚，嫌弃的看着周围破败的环境。 微风浮动，石岚眯着眼，抓着拂过眼前的发丝，打量着这座稍显颓势的院子。 翠芝上前拍了拍紧闭的门板，扬声道：“里面有人吗？” 话音刚落，门帘便被撩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丫鬟快步走了过来，还没打开门便嚷道：“谁呀？” 小丫鬟语气非常随便，根本没有大户婢女该有的礼仪。 翠芝皱起眉头，强忍斥责的冲动，隔着门板，尽量放柔语气道：“三小姐过来探望二小姐。” 小丫鬟一听，赶忙把门打开，诚惶诚恐的行礼道：“奴婢不知三小姐过来，请三小姐恕罪。” 石岚打量了下小丫鬟，见她年纪不大，跟自己院子里那些差不多，估摸是跟着一起选进府里的，便摆了下手，自顾着朝里面走。 小丫鬟面带忐忑看了石岚一眼，突然快走几步，道：“奴婢先去禀报一声，”说完也不等石岚首肯，便撒开小短腿朝着里面跑去。 石岚眯着眼不语，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翠芝看着小丫鬟的背影，不满的哼了声，道：“这个樱桃也太没规矩，要是在咱们院子早被提脚卖了。” 石岚抬眼看看翠芝，抿了下嘴，心里却在嘀咕，或许樱桃这样正是石母希望看到的。 翠芝扶着石岚慢慢走进屋里。 厅内的圆桌边，身形略瘦，神情清冷的石漪冷冷看着石岚，不等她行礼便轻启薄唇，淡淡的道：“三妹妹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石漪眼神凌厉，眉宇间隐隐带着杀气，石岚心头一凛，这种杀气她曾经在朱博彦和柳瀚池身上见过，这绝不是那个见到原主就吓得转身逃跑的石漪所能拥有的。 看来这具身体也换了灵魂，虽然不知这灵魂之前从事什么，但有一点能够肯定，她见过血，杀过人，虽然她的杀气很淡，但石岚何许人，又岂会看不穿。 “呵呵，没事，翠芝刚做了点心，我带来一些给二姐姐尝尝。” 翠芝上前一步，将捧着的雕花匣子放在桌边，又恭敬的退了回去。 樱桃想要上前收起，石漪冷冷瞥了一眼，吓得樱桃浑身一僵，又悄悄缩了回去。 “多谢三妹妹，只是我平常吃的清淡，点心什么的又甜又腻，我吃不惯。” 石岚微微皱眉，觉得石漪对她敌意极浓，且浑身长满刺，似乎稍有不对，便会立刻飞射而出。 “二姐姐可是还怪我那天太过莽撞？” 石漪摇头道：“怪谈不上，爹已经请了大夫替我诊治，并没有大碍，这几天我的用度也提高了许多，若没有你这一出，我也不会过得这么舒服，”她顿了下，又道：“我这里简陋，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若没事还请早些离开，这样你我都自在些。” 石漪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原主在石家是千娇百宠着，长这么大，哪个敢这么跟她说话，因此情绪顿时不对，石岚受情绪影响也是抿紧唇，不等石漪话音落下，直接转头就走。 翠芝皱着眉，盘算这种情况是该呵斥二小姐还是劝解自家小姐，想想自己身份，她最终紧闭嘴唇，噤口不语。 主仆二人疾走出了偏院，翠芝担心石岚岔气，忙拉住她道：“好小姐，快消消气，这样走下去待会可要犯肚子疼的。” 石岚只好顿住脚，转去一旁的凉亭，运气。 翠芝看她默不作声的样子，心里一阵后悔。 真不该带她来这里呀！ 第95章 灭门女的筹谋（四） 石岚坐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晃着小脚，看着花园错落伸展的花枝，心情转好，再看那隐在花树间几乎看不见的亮瓦尖顶，她便起了别样想法。 “翠芝，去咱们院子，挑个机灵点的过来，”石岚漫无目的扫着花园的景致，乌黑的眼珠精灵古怪的转着。 翠芝应声，找了个经过的小丫鬟，让她去岚祥院传话。 石岚肘支着石桌，嘴角挂着笑，肚子里的鬼主意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最后敲定一个最符合她当下年纪的来用。 半刻钟后，翠芝来回话，“小姐，人来了。” 石岚转过头看着翠芝身边，眼珠极其灵活的小丫鬟，认出是她醒来抓着她手问她要什么的那个，“是你，你叫什么？” 小丫鬟恭敬跪地，道：“奴婢二丫。” 石岚看着她黑黑的脑袋上梳着的双髻，呵呵一笑，“到挺适合。” 翠芝暗自翻了白眼，凑到石岚耳边低声道：“小姐，二丫是她本名，您要是觉得不好就给她另起个名。” 石岚歪头看看翠芝，摸了摸肚子，道：“那你就叫甜杏吧。” 小丫鬟立刻重重叩了个头，扬声道：“谢小姐赐名。” 石岚挥手道：“起来吧，我交给你件事，要是做得好了，小姐我就升你做二等丫鬟。” 甜杏之前不过是个做琐碎杂事的三等丫鬟，骤然听闻升等，立刻喜得眉开眼笑，“小姐尽管吩咐，甜杏保证给您做的妥妥帖帖。” 石岚招手示意她凑近，抬着小胖手，指着偏院道：“去给我看牢这个院子，有什么动静立马过来回禀。” 甜杏点点头，脆生生的道：“小姐您就瞧好吧，”说完她猫着小腰，一溜烟跑了。 石岚见她动作灵便轻巧，默默点了点头。 翠芝听她这么吩咐，一惊，沉吟一下才小心问道：“莫非二小姐哪里不对劲？” 石岚跳下石凳，蹦着下了台阶，“你今天也看到了，你觉得能这么跟我说话的石漪会被我吓得撞到假山上？” 翠芝正张着手臂，盯着石岚的步子，生怕她跌倒，听了她的话，不禁停住回忆了下刚才的场面，又想想府里的传闻，摇摇头。 跳到下面最后一层，石岚咧着嘴，呵呵笑着转身：“你也觉得不会吧？事出反常必有妖。” 翠芝神色转为凝重，“小姐，这事事关重大，要不我们禀告夫人吧。” 石岚摇头，“不用，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等抓到证据，我再去告诉娘，省得娘整天说我瞎胡闹。” 翠芝皱着眉，想要劝说，可石岚却蹦跳着朝前面跑去，翠芝赶忙追去，嘴里连声道着小心，留心脚下。 又过了几天，岚祥院里的气氛随着石岚的好转变得活跃起来。 午睡起来，石岚听到外面小丫头压低声音叽叽喳喳的说笑，感到好奇，便问给她梳头的翠芝，“她们说什么呢？” 翠芝将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穿成的珠串缠在她小小的发髻上，端详着道：“刘妈妈的儿媳妇过来看她，顺便给咱们院的小丫头带了些绢花。” “刘妈妈还有儿子？” 刘妈妈是石母陪嫁过来的管事妈妈，为人很是随和，对原主很好。在原主的记忆里，刘妈妈一直形单影只，从没听过有什么亲人再侧。 “有一个，不过不在咱们府里，夫人心肠好，前些年放他出去，听说自己经营的小买卖还算不错，夫人本还想放刘妈妈出去享儿子福，只是刘妈妈自己不愿意，一直留在夫人身边。” 翠芝抿了抿石岚鬓角的碎发，看了看，满意的放下篦子，道：“小姐，这会儿日头正高，书房搁了冰，凉快的很，要不您去练几张大字？” 石岚嘟了下嘴，昨晚她趁着丫鬟们睡着了练了半宿的体术，现在身上正乏呢。 翠芝把她袖子挽好拉平，见她不情愿便道：“刚才碧草来传话，说大小姐一会儿过来陪您做女红，您正睡着，我要她晚些时候过来。” 石岚鼓着小脸，闷不吭声的下了圈椅，迈着小短腿去了书房。 翠芝摇头轻笑，她就知道跟女红相比，小姐还是情愿选择练字。 太阳稍微偏西，石岚揉着酸痛的手腕，转头看着气定神闲，飞针走线的石汐，“姐，屋子里太闷，咱们出去转转吧。” 石汐接连绣了几针，把适才绣的兰花长叶完美收尾，起身站到她身边，看着她张牙舞爪的字迹，道：“心要静才能练好字，你看你写的，这叫什么呀，以后可千万别让人知道是爹给你开的蒙。” 石岚不满的看她一眼，把桌上的大字摞起来。 虽然知道是受了原主情绪影响，字迹没有从前的娟秀，可她自认也没差到石汐说的那样。 “那你写一张看看，”石岚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应付的磨了两下墨，站在一边挑衅的看石汐。 石汐自信一笑，素手轻抬，细腕微转，一个娟秀轻灵的静字跃然纸上。 石岚凑过脑袋，看了看，不得不承认石汐的簪花小楷比自己强上不只一截。 石汐放下笔，重新拿起绣花撑子低头绣了起来。 石岚看她一眼，拿起笔一声不吭的练了起来。 门外一阵细碎的说话声，翠芝快步走了进来，看到石汐，她顿了下，本要回禀的话停在了嘴边。 石岚不喜欢人吞吞吐吐，抬眼道：“有事就说。” 翠芝看了眼石汐，道：“甜杏说那院今天托管后门的张婆子买了些党参和黄芪。” 石岚放下笔，奇怪的道：“她买药材干什么？那边有人病了？” 翠芝摇头，“没听说，昨儿我还看见樱桃笑嘻嘻的，要是那院有事，她怕是不会笑那么欢。” “那她买来干什么呢？”石岚坐在椅子上，支着小胳膊，晃着小短腿，冥思苦想。 石汐看她们主仆那迷糊样，叹气，“你去问问厨下，是不是还要了鸡。” 石岚转头，迷茫看着石汐。 翠芝到底略通厨艺，一点就通，“对呀，还是大小姐厉害，一听用料就知道是要*汤，”说着她撩开帘子，走了出去，估摸是去打听去了。 石岚咂了下嘴，对于厨艺她只略懂皮毛，就是养生的药膳，她也多是吃现成的，内里到底有什么，她多半是不知的。 (未完待续。) 第96章 灭门女的筹谋（五） 门口竹帘微微晃动，屋里只有姐妹二人，石汐看着石岚，一脸严肃，“你派人监视偏院到底想干什么？” 石岚转转眼珠，嘀咕道：“我哪有！” 石汐瞪她，“我都听见了，你还不承认，你是想我把娘找来，让她问你是吗？” 石岚脸色一变，连忙跳下椅子，拉着石汐的袖子，求饶道：“姐，我都告诉你，不过你可别跟娘说。” 石汐板着脸，道：“你先说。” 石岚无奈，只好将那天去看石漪的事说了，还道：“姐，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石汐皱眉看她，半晌才道：“现在你看到了，你准备怎么办？” 石岚摆了下脑袋，咕咕的笑，“她大费周章弄了鸡汤肯定不是给自己喝，我猜不是讨好爹就是讨好娘，我也照样弄一份，看到时候他们喝谁的。” “她不会讨好娘，她知道娘讨厌她，”石汐眉宇很冷，似乎提到石漪对她来说都是侮辱。 石岚愣愣的看着石汐陡然的变脸，没有说话。 石汐察觉不对，脸上表情转柔，“这些是上一辈的事，你还小，不用理那么多。” 石岚点点头，心说这哪是理不理的事，要想保全石家，就得跟石漪对上，皇帝上了脾气，可不管她年纪小不小。 门帘晃动，翠芝疾步走了进来，“回小姐，大小姐，偏院的确要了只鸡，并且特地说明要老母鸡。” 石汐冷冷一笑，“她倒是讲究。” 石岚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道：“翠芝你做什么最拿手？” “小姐，您忘了，奴婢最拿手的是点心。” 石岚瘪了下嘴。 是了，原主喜好甜食，尤好甜糯的点心，翠芝为了让她随时吃到，特地跟厨下学了一手做点心的绝活。 石汐看了下站在门口的碧草，也叹了口气。 她小时喜欢酸甜的果子，碧草从跟着她起就一直琢磨蜜饯，对煲汤一类也不精通。 “算了，那就做点心，”石岚性子也是光棍，既然比不上，那就另辟蹊径。 夕阳昏黄，岚祥院的小厨房蒸汽弥漫，翠芝小心的将笼屉上红绿白紫的小巧方糕取出。 石岚看着眼馋，伸手拿起一个，结果温度太高，烫得她一蹦三尺高，甩手把糕点扔了出去。 “小姐你怎么样了？”翠芝忙放下手里的精致瓷碟，抓着石岚的小手用力吹了吹。 石岚咧着嘴，吸着冷气，几个莹白如雪且肥短圆胖的手指已被烫得通红。 夜幕刚临，一盏昏黄的灯笼从偏院缓缓提了出来，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绕过花树，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书房门口，刚踏上通往书房的青石板路，就听见里面传来石父爽朗愉悦的笑声。 来人本欲提起的步子一顿，立在外面等候召唤的淡彩见到赶忙伸臂将她拦下。 “老爷正在处理公务，二小姐明天再来吧。” 石漪神情极冷，听着里面孩童特有的笑声，慢慢捏紧手指，微挑的眼睛冷冷盯着皮笑肉不笑的淡彩，一旁扶着她的樱桃上前，喝道：“小姐知道老爷公事繁重，特地亲手熬了补汤，你这奴才长了几个胆敢这样拦着？”说着就上前拉人。 淡彩是专职伺候石父笔墨的，平日在府里也算有些脸面，听到樱桃这样不留情面的斥责，脸上不由一热，清秀的小脸立刻变了颜色。 “老爷早就吩咐没事不要打扰，奴婢拦着您是为您好，免得碰了一鼻子灰，面上难看。” 淡彩嘴皮子利落，被落了面子，当即挑着眉毛反击。 樱桃大怒，上前推了淡彩一个趔趄，淡彩哪里肯示弱，立刻跟樱桃撕扯开，几步外等着石岚的翠芝不能眼看着，只能劝阻，偶尔伸手帮下淡彩。 书房内，石父脸色暗沉，再没方才舒颜展眉的笑意，石岚乖巧的坐在一旁，老老实实的描着字帖，间或偷眼看石父。 门外声音越演越烈，石父终于按捺不住，拍案扬声道：“来人。” 外面静了一瞬，雕花的门板从外面推开，淡彩狼狈的扑倒在地，抢先告状，“老爷，奴婢好心劝二小姐不要耽误老爷公务，谁知樱桃不分青红，竟将奴婢打成这样，”说着她可怜兮兮的扬起一张满是抓痕的小脸。 翠芝静静跪在一边默不作声。 石父看了眼翠芝，皱眉盯着狼狈的淡彩，不语。 石漪步履娉婷的跨过门槛，优雅的屈膝行礼，“女儿给爹请安。” 石父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连叫起都懒得说，直接冷声问她：“刚才怎么回事？” 石漪淡淡的瞥了眼淡彩，不慌不忙的道：“女儿听闻爹为公事常常通宵达旦，熬夜最熬心血，女儿担心爹太过疲累，特地熬了补汤，适才是女儿一时情切，失了分寸，还请爹责罚。” 石漪落落大方的又是一礼，石父见她态度极好，语调柔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一双紧皱的浓眉稍松些，淡淡嗯了声。 樱桃将食盒打开，把里面温着的汤蛊取出，放在石父桌案边。 石岚转着眼睛看着白底青花的汤蛊，抿了下红润润的嘴唇，一脸佩服的道：“二姐姐真厉害，不像我做个方糕还烫伤了手。” 石父一听，也顾不得看那汤蛊，忙伸手抓过她的白胖小手，左右的看，“烫哪儿了，你的那些丫头都是吃干饭的吗？那些活计如何是你能干的？” 石岚举着小手，指了指微带红色的手指，为石父指明伤处“在这儿，你看现在还红呢。” 石父心疼的吹了吹，柔声道：“还疼不疼？” 石岚摇头，拿起碟里最后一块方糕，放在石父嘴边，撒娇的道：“爹吃糕，吃了，岚儿就不疼了。” 石父心里感动的软成烂泥，女儿年纪小小却一片孝心，为了给自己做点心，还弄得满手是伤。 石父张开嘴，一口吃下糕点。 石岚眨着大大的杏核眼，期待的看石父，“好吃吗？” 石父点头，只觉得甜糯的滋味从嘴里直流到心里，“好吃。” 石岚笑眯了眼，开心的晃着小脚。 (未完待续。) 第97章 灭门女的筹谋（六） 这样的父慈女孝，在石漪眼里，像是百根细针狠狠的扎进眼睛里，想要离开却因此行的目的尚未达成，无奈只能静等石父将注意力重新落在她身上。 果然，片刻后，石父注意到杵在屋子中央的石漪，淡淡的道：“你还有事？” 石漪默了片刻，道：“女儿听闻爹当年连中三元，是本朝第二个得此殊荣的读书人，女儿从前性子内向，虽识得几字，却文采了了，女儿担心日后出门坠了爹的名头，特来求爹指点。” 石父沉吟片刻，抬眼看清冷淡然，年纪不大却已有淡雅风姿的石漪，伸手拿过摆在石岚跟前的字帖，道：“你且先把这些字帖描好，明日跟岚儿一同去夫子那里，一同进学。” 石漪接过字帖，抿着嘴行礼离开。 石岚盯着石漪的背影，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石父转头看见，失笑道：“怎么，不舍得了？” 石岚扭着胖胖的小身子，扭捏道：“才没有。” 石父失笑，身为三品大员要是还不知道她的小心思那就不用混朝堂了。 “那些不过是在书斋随便买的字帖，爹给你重新撰写两本，算作赔礼，好不好？” 石岚转过小脑袋，晶亮的眼睛看着他，“真的？” 石父笑着拿起笔，一个个挺拔如竹，苍劲如松的字迹跃然纸上。 字帖被拿走，石父埋头为她赶制字帖，石岚坐在椅子上左看右看，很是无聊，没一会儿肚子便应景的咕咕叫了起来，石岚低头，把视线落在了案上的汤蛊上。 书房很静，石父听到声响，嘴角露出笑意。 石岚跳下凳子，蹭到石父跟前，小胖手悄悄摸上汤蛊。 石父斜眼看她，见她跟只偷吃的小老鼠一样，小心翼翼又贼头贼脑的可爱，不禁咧开嘴，放下笔，将汤蛊打开，一股浓香立刻飘荡在屋内。 石父拿起汤碗，给她倒了碗黄亮透明的汤汁。 石岚忍着口水，几口喝干，又踮着脚看汤蛊。 石父将汤蛊盖好，告诫她，大补之物不可贪多。 石岚咂了下嘴，勉强点点头。 石父摇头失笑，抬头见天色不早，未免她忍不住偷喝，便命翠芝伺候石岚回去。 翠芝拉着石岚走出书房，石父想着她临走前好似讨食小狗一样的眼神，摇头失笑。 走在幽暗的林荫路上，翠芝见到石岚的馋相，内疚的道：“回去奴婢就去厨下学熬汤。” 石岚迈着步子，淡声道：“不用，你真以为我喜欢那破汤，待会儿偷偷给我找些红枣桂圆过来。” 翠芝紧跟身后，劝道：“枣子不好克化，不如明天奴婢给您蒸些甜甜的红枣糕。” 石岚摇头，压低声音道：“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办，记住别让人看见。” 翠芝见石岚一脸严肃，也不敢多问，正好点头答应。 翌日清晨，翠芝撩开雕着顽童摘桃和仕女折枝的拔步床上的帐幔，惊叫一声，“小姐，小姐，快醒醒。” 石岚迷糊睁开眼，看她。 翠芝嘴唇颤抖的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石岚动了动嘴唇，异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哪里不对，抬手就要去摸。 翠芝赶忙拉住她，转头扬声道：“来人，快去请夫人，就说小姐病了。” 门口端着水盆进来的小丫鬟来不及查看究竟，就慌忙搁下盆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石岚踢踏着绣鞋‘腾，腾’跑到铜镜边一看，昨日那嫣红似花瓣的嘴唇变得泛白发干，紧靠在嘴角的位置还赫然鼓着几个红肿得发亮的水泡。 翠芝润了个帕子，小心的帮她擦脸，石岚仰着脸，瞥了眼屋子，见没有旁人，低声道：“枣核什么的都扔了？” 翠芝叹了口气，点点头，看着她嘴角，心里责怪自己不该由着石岚胡闹。 石岚见她满脸纠结，不由想笑，肌肉抽搐带动唇边的水泡，疼的她直咧嘴。 石母听闻石岚又病了，急忙赶了过来，没等石岚拾掇整齐，留着白胡子的大夫就被请了过来。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石岚喝着苦苦的清火茶，石母招来大夫一问，得知是吃东西不对上火导致，登时怒了。 翠芝带着一屋子丫鬟跪倒在地，本想要实话实说，谁知石岚跳下软凳，抓着石母衣袖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昨晚嘴馋，在爹那儿喝了碗补汤。” 石母蹙眉，怀疑的问：“哪儿来的汤？昨儿你爹不是检查你这段时间落下的功课吗？” 石岚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咧了下嘴，“是二姐姐送来的。” 石母秀美一立，冷声道：“她去干什么？” 石岚依偎着石母，迷茫的道：“她说求爹指点她写字，爹还答应她跟我去学堂。” 石母听罢，语气更冷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倒把她亲娘那点鬼伎俩会了个通透。” 石岚眨巴着眼睛，静听下文。 石母却不想多说，起身要走。 石岚见她气势汹汹就知道是要去找石漪麻烦，赶忙拉她，“娘，你别去找二姐姐，昨天是我饿了，爹才给我喝了点，二姐姐不知道。” 石母皱眉道：“你爹给你的？” 石岚点头。 石母迟疑片刻，怒气缓了许多，“罢了，等你爹回来再说。” 石岚乖巧的点头，靠着石母。 石母摩挲着她柔顺的发丝，思绪飘到十几年前的一天，那时她怀石汐已满七个月，石父恩师大寿，因是得意门生，石父免不了多喝几杯，回府时时辰已晚，石母早就睡下。 石父怕酒气熏到石母便去了书房，想要凑合已晚，谁知半夜睡意迷蒙之际，怀里悄然多了个********，石父一时迷糊，以为是石母，搂着便是一番缠绵。 天亮时，石母过来服侍石父上朝，发现里面情景，惊怒之下动了胎气。 石父被丫鬟的惊叫声吓醒，起身发现石漪生母躺在自己怀里，当即推开，慌忙去看石母。 没过多久，石汐便出生了，因是早产，石汐身体一直不算康健，精心养到五六岁才跟其他孩子差不多。 石母盯着虚空，想着那几年她和石父几乎降至冰点的关系和身体孱弱还要日夜忧心女儿的心情，她的心就揪成一团，本想息事宁人的念头慢慢消失。 石岚目送石母离开院子，呵呵一笑，看看天色，带着翠芝去了学堂。(未完待续。) 第98章 灭门女的筹谋（七） 学堂设在花园一侧，石岚之前那番折腾，来到学堂时夫子早已开始授课，见到石岚，夫子摆了下手示意她入座。 石岚转着眼珠扫了一圈，石汐瞪她一眼，意思很明显，是问她怎么来晚了，石漪轻飘飘瞟了她一眼，虽然没露半点神色，但石岚还是看出其中的轻蔑。 石岚低哼一声，坐在两人中间，心里暗道，小样，且看谁笑到最后。 夫子慢条斯理的讲着女四书，列女传，石岚摸了摸肚子，后悔走得急，临来前没带些点心。 时间流逝越发缓慢，石岚左歪右靠，好容易挨到下课，夫子刚一出门，石汐便道：“碧草把点心匣子给三小姐拿来。” 碧草脆生生的应声，把手里的匣子放到石岚面前。 石岚迫不及待的挑一块拇指大小的，塞进嘴里，甜中带酸的口感让她眯起了眼睛。 “这里面是桃脯。” 碧草笑吟吟的道：“是，奴婢把桃脯捣碎调成浆汁做的小饼，三小姐真厉害，这样都尝得出来。” 石岚嘻嘻笑着又挑了块放到嘴里，嘀咕着猜里面什么馅料。 石漪看着她自得的样子无声哼了声，收拾好桌面起身离开。 石汐不善的看了眼石漪，转头训道：“懒散几天，连几时上课都忘了。” 石岚正小口啃着点心，想要说话，却碍于嘴里的食物，只能好似仓鼠嚼食，快速的吞咽。 翠芝见她这样，担心她噎到，忙帮她顺气，嘴里还得替石岚解释，“不是的，大小姐，小姐昨儿吃错了东西，早上看过大夫才急急赶来的。 石汐这才注意到她嘴角的火泡，忙问：“吃了什么，你这脸是怎么了？”眼睛看着在场唯一伺候石岚的翠芝，急声斥道：“你是怎么伺候的……” 石岚拽着石汐，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喝骂，将她拉低，凑到她耳边把偷吃枣子桂圆，故意弄上火的事告诉她。 石漪听到是关于昨天，心里一动，脚步顿了下，有心听石岚接下来的话，可又担心太过明显，碧草翠芝都在近前，想了想，终究提步走了出去。 看到石漪走远，石汐推了下石岚，责怪道：“真是太胡闹了。” 石岚咧了下嘴，结果碰到水泡，疼得她抽了下冷气。 “在爹眼里我跟二姐姐都是他的孩子，我要是不下点本钱，爹怎么会讨厌她，”石岚嘟着嘴，一脸不服的道。 “胡说，你是嫡，她是庶，如何能一样？” 石岚倔强的抿着嘴唇，闷不吭声。 石汐见她这样，轻叹一声，揽过她的肩膀，低声道：“前段时间娘为了你，连觉都没睡好，现在你又这样，你可知道娘有多担心。” 石岚想想早上石母慌乱失措的模样，心里有些愧疚。 石汐见她闷不吭声，知道她知道错了，便拍拍她肩膀，“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去陪娘吃午膳。” 烈日炎炎，母女三人用过午膳，石岚摸摸滚滚的肚皮，惬意的眯着眼。 石汐看她这样，笑道：“难怪大哥笑你馋猫，你这样就跟外祖母养的宝运一模一样。” 提到石荣，石岚不禁汗颜，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香香甜甜的松子糖。 石母见她脸色微红，笑着喝了口香片，道：“你大哥可是很关心你的，前几天回来见你病了，巴巴去买了糖，说是留着给你送药呢。” 石岚不好意思，拉着石母一阵撒娇卖痴，午后的时光不知不觉过去。 夕阳西斜，石岚坐在临床的大炕上，捧着薄胎白瓷的小碗，一口口喝着。 门外传来几声问安，竹帘撩动，石父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石岚眼睛一亮，放下碗，跳下大炕，小小的身子像炮弹冲向石父，“爹。” 石父半蹲着，伸臂将她抱住，低头打量她白嫩小脸上突兀的红点，“还疼吗？” 石岚摇头，“不疼了。” 石父摩挲了下她的头顶，心里既心疼又后悔。 翠芝恭敬施礼，将桌几上的小碗重新端了过来，“小姐，您还是趁热喝了吧，这茶凉了更苦。” 石岚皱着一张小脸，将头扭过去。 鼻息间飘来淡淡的涩味，石父看了眼，柔声劝道：“良药苦口，岚儿乖，喝完了，爹明天给你带汇丰楼的酱肘子可好？” 汇丰楼是京城有名的馆子，招牌就是酱肘子，整只肘子被经过特殊处理，出锅后酱香浓郁，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是原主最喜欢吃的，没有之一。 石岚受身体残留的情绪影响，口齿间不断分泌唾液，为了避免失态，石岚接过小碗，带着慨然的心情，将大半碗苦茶一饮而尽。 翠芝偷眼看看石父，忍下那句小姐现在还不能吃的话，拿来蜜饯帮石岚清味道。 石父轻抚她背心，欣慰女儿乖巧听话，又自责不该明知道女儿才刚病愈，身体还弱，便给她乱吃东西。 探视过石岚，石父转回正院，一进门就看到石母端着桌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石父挥退上前服侍的丫鬟，摊开双手，预期石母会上前伺候他更衣，没想到石母动也没动，只拿一双眼睛盯着他看。 石父有些讪讪，自己解开腰带，随手搭在一旁的屏风上。 “你这是怎么了？” 石父换好常服，落座问道。 石母定定看着他，努力将语气放得平缓，“那汤味道如何？” 石父皱起眉头，又缓缓舒展。 石母讥讽一笑，冷声道：“她娘那点手艺都遗传到她身上了。” 石父忍了忍，还是按捺不住道：“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石母眼眶一红，哽咽道：“她人是死了，可你敢说再没想起过她？” 石父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暴躁的道：“我当时睡迷糊了，还以为来人是你，这话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就过不去呢。” 石母暗道，那也是喝过那贱人的汤的，想了想，她抽出帕子抹着转瞬就来的泪水，泣道：“我倒是想过去，这些年你可瞧见我磋磨过那孩子半点，可那孩子呢，先是吓得岚儿险些病死，好容易好些，又把脸弄成这样，你也知道女儿家脸面有多重要，若是留下丁点不好，岚儿这辈子可就毁了。” 石母哭的伤心，秀美的面容满是哀色，丰满的胸脯不住颤动。 石父看石母哭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低叹一声，坐到石母身边，伸臂揽住她，道：“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那孩子的事以后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嘱咐管家照看的。” 石母以帕掩口，歪倒在石父怀中，哀哀哭泣。 石父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珠，嘴里低低呢喃，温柔耐心的劝哄石母。 (未完待续。) 第99章 灭门女的筹谋（八） 时光悠悠，转眼过半个月，石岚每天锤炼筋骨，终于在昨天将练习时间缩短到一个时辰以内，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已经成功将皮膜锤炼柔软坚韧，至于内里的筋骨恐怕还要再过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石漪非常低调，即便石父再度漠视她，她似乎也只是稍微尝试一下，就放弃了，甜杏为了打探里面的情况，还曾趁夜溜到院子后面，结果只看到石漪一个人默默的在屋子里手舞足蹈。 石岚听到，思索良久，一边吩咐甜杏不要放松警惕，一边命翠芝盯紧张婆子。 夏日的天气总是晴朗乌云，难得放假，石岚带着翠芝去花园散心，远远的就瞧见一个人影沿着花树边缘低头疾走，瞧见她们过来又绕到一旁林荫，闪到假山一侧，转眼就不见了。 石岚眯着眼，看着那里，脑子在这一刻极快的转动着。 早在查看原主记忆时，她就奇怪，石漪一个从没出过府门的大小姐勾搭上偶尔过来石府的宁湛还有机会，齐云迪离这里千里远，石漪是如何跟他认识的呢，现在她的疑问得到了解答，都说穿越人士必做的三件事，公众场合必须卖弄诗词，不分尊卑府里同下人姐妹相称，交友广泛结交之人不论出身。 石漪说来也是穿越的，虽然不知是来自哪里，可从她种种举动来看，还就是没脱离这三样，之前讨好石父，是想通过他展露文采，传播才名，可惜被石岚破坏了，石母的哀兵之计让石父本已软化的慈父之心又硬了起来，夫子性子古板，除了女四书、列女传，再不肯传授其他，石漪根本没有施展才能的机会。 至于跟下人姐妹相称，石岚咧了下嘴，那次拜访她就看出，樱桃很怕石漪，看来石漪已经在短时间内确立了权威，想来并不想走怀柔路线。 至于结交三教九流这条路，齐云迪想必就是在她四处乱蹿时结交上的。 石岚转着眼珠，瞟了眼毫不知情的翠芝，小手极快的摘下耳朵上的小巧坠子，低头道：“翠芝，我坠子怎么少了一个，怕是来的路上掉了吧。” 翠芝左右打量她，果然看到她耳边芙蓉玉雕着的小葫芦不见了，忙道：“小姐您先别动，奴婢回去给您找找。” 石岚乖巧点头。 翠芝顺着来路往回找，石岚将视线投向那条通往后门的必经之路。 石府后门，张婆子一脸忐忑的将门合拢，背后突然出来淡淡的问话。 “你可知罪？” 张婆子一惊，慌忙转身，见是石岚不禁大惊失色，立刻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小姐饶命，奴婢本不愿的，是二小姐……” “这些跟我无关，”石岚打断张婆子喋喋不休的求饶，冷声道：“把门打开。” 张婆子惊愕的抬起头，怔愣的看着石岚。 石岚冷冷瞟了她一眼，小小的人陡然迸发出摄人的气场。 张婆子吓得不敢说话，颤着腿起身，赶忙把门打开。 石岚迈着小短腿迈过门槛，“她去哪边了？” 张婆子颤着手指朝右边一指，石岚瞄了眼，低声道：“待会儿你去悄悄知会翠芝，我去去就回，让她别惊扰旁人。” 张婆子冷汗都要下来了，私放小姐出府，这是大罪，要是被石母知道，定会被打死的。 石岚迈步要去追石漪，张婆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顶纱帽，默默递了过来。 石岚觑了她一眼，无视她讨好的笑，兜头罩上，顺着墙边朝着街市走去。 此时已是临近正午，这时正是街市最为热闹的时候，透过朦胧的罩纱，石岚左顾右盼，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 时下，对女子的规矩已经不像从前那么严苛，为了生计，女子抛头露面已属常事，官家小姐要讲究些，出行必有丫鬟婆子围绕在侧。 石岚亦步亦趋紧紧跟着书生打扮的石漪，石漪沿着街市漫无目的的转悠，似乎真的只是闲逛，石岚人小腿短，要想跟上身量高挑的石漪就得一路小跑，没一会儿，她就气喘起来。 石漪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就在石岚松懈的瞬间，忽然朝旁边一闪，只转个眼球的工夫就没了踪影。 石岚撩开罩纱，踮着脚，焦急的寻找，白嫩的小脸带着疾走之后的绯红。 街市人来人往，纷繁杂乱的人群中，石漪要想躲开，真是不要太简单。 石岚左找右窜了半刻钟，泄气的停下脚步，她不得不承认石漪的反追踪能力不是她所能够比拟的。 街对面的茶楼上，头戴玉冠身着锦袍的容擎探出头，饶有兴味的看着身着锦服且孤身一人的石岚，一旁躬身伺候的随从见状，上前道：“主子，要不奴才请她上来坐一坐？” 容擎抿了口手里的酒盅，打量着石岚身上价值不菲的锦缎，转头睨了随从一眼，随手抛下酒盅，长腿一绷，颀长的身体如标枪一般立起，“不用，我亲自去请。” 随从应了声是，低下头，掩住眼底的惊愕。 容擎快步走出茶楼，走到石岚跟前。 “小妹妹，你是在找人？” 容擎面如傅粉，眉目如画，高挺的鼻梁稍显凌厉，好在他柔软的唇瓣和未褪的婴儿肥淡化了他的气势。 石岚闷不吭声，只瞪着乌溜溜的眼睛防备的盯着看起来只比自己大上五六岁的少年。 许是石岚的态度让容擎有些羞窘，又或者他养尊处优惯了，不太适应旁人的拒绝，就在石岚后退的时候，他脸上一热，白净如玉的脸庞蓦然闪过一抹羞恼的红晕。 石岚的五感没有从前敏锐，神魂受损让她反应有些慢，可就算这样她也能够看出他的不对，忙又向后退了两步，后背紧靠在路旁买肉饼的摊子。 容擎深吸口气，将陡然升起的戾气压下，尽量让语气更加柔和，“你的家人呢？” 石岚摇摇头，白胖的小手紧攥着。 容擎抬头朝周围打量一圈，见并没有奴仆人找寻主子，便将手伸向石岚，“小妹妹，不如你跟我去茶楼，我派人帮你去找家人。” 石岚再度摇头，短短的手指攥得有些发白。 (未完待续。) 第100章 灭门女的筹谋（九） 少年似乎并不擅长哄人，见她这样有些不耐，伸手就去拽她。 石岚侧身躲过他带着薄茧的修长大手，胖胖的身体偏生灵巧的不可思议。 容擎没想到她能躲过，不禁诧异的‘咦’了声。 石岚紧盯着他，好似遇到猛兽的幼崽防备警惕。 容擎呵呵一笑，起了兴致，大手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朝石岚肥短的胳膊抓去。 石岚抿着小嘴，忽然朝他挥了下手臂，一个东西好似流星直朝他面门袭来。 容擎身体一弯，上身诡异的弯成九十度，一只手极快的将袭击他的物件抓住。 石岚秀美微蹙，伸手去摘另一个耳环。 两步外的随从见主子遇袭，忙低喝一声，摆开阵势，朝石岚攻来。 石岚蹙起秀美，拿起摊子上刚烘烤好的馅饼，不顾小贩惊慌的叫喊，劈头盖脸的朝前面扔了过去。 容擎猝防不及被扔了一身，随从自然也不可幸免。 周围一阵骚乱，石岚左右看看，趁他低头整理衣服之际，赶忙钻进人群，溜了。 容擎整理好衣服，再抬头时，不禁低低笑了两声，他低头看着手掌上散发着粉色光晕的小小葫芦，道：“去查查，这是哪家定的。” 随从恭敬接过，转身消失在人海。 容擎抖了抖衣摆，脚步轻快的转去另一方向。 岚祥院，石岚连喝两杯甜水，甜甜的味道缓缓平复了她砰砰急跳的心。 翠芝挥退左右，泪水涟涟的跪在地上，“小姐，您怎么能独自一人出府，外面歹人那么多，您要是有什么好歹可要奴婢怎么活啊？” 石岚心虚的瞄了瞄翠芝，跳下大炕，伸手把她扶起，“好了，这次是我不对，以后我会知会你的。” 还有以后？ 翠芝一双秀目瞪得老大，粉嫩的嘴唇张合半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石岚讪讪笑了两声，摸了摸肚子，道：“翠芝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有，奴婢给您拿去，”翠芝知道石岚自己很有主意，劝说肯定没有效果，转身之际只能暗自决心以后定不离她左右， 片刻后，翠芝端来蜂蜜枣糕、粉蒸莲瓣等几样小点，石岚心里惦记着石父答应的酱肘子，只简单吃了几口，垫垫底。 傍晚，石母差人叫她过去用膳，石岚美滋滋收拾好自己，去了花厅。 花厅里石父早已端坐正位，石母坐在一旁，石岚进去时正看到两人含笑低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石汐瞧见她，朝她招手，待到她走到近前，石汐低声问道：“你可觉得好些了？” 石岚心有诧异，却还是点头道：“好多了。” 石汐仔细瞧了一会儿，见她起色不错，便拉她坐到身边：“那就好，早上翠芝说你昨晚没睡好，正歇觉，以后可不要贪玩晚睡了。” 石岚心虚的笑笑，含糊应了声是。 说话间，石父又跟石母交代了什么，随即起筷准备开饭。 刘妈妈急匆匆从外面走来，从来和悦的脸上满是喜色，“老爷，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石父嘴角一咧，清隽的脸上隐带笑意。 石母连忙起身，快步走到门边，连声道：“是荣儿回来了吗？” 话音未落，门帘被人撩开，一个跟石岚有五六分相似的青年迈步走了进来，“娘，是孩儿回来了。” 石母激动的拉着石荣，道：“快给娘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 石荣含笑任由石母打量。 石父见石母拉着石荣不放，便轻咳一声，道：“好了，快过来落座。” 石荣朝石父行礼，清朗的道了声“父亲，”见石父微微点头，便拉着石母落座。 石汐欣喜的看着石荣，觑石父不注意，低低叫了声“大哥。” 石荣温和转眸，柔声换了声“汐儿，岚儿。” 石汐抿嘴直笑，石岚呆呆看着他，脑海闪过他罩着一件松垮垮的长袍，周身弥漫的难闻的酒气，手里拿着一个酒壶踉跄的走在花园的小径间，忽而歪倒在某颗花树下，沉醉不醒。 久未归家的儿子回来，石母欣喜异常，席间再顾不得石岚，一双眼睛看不够一般盯着石荣，手下毫不停顿的给他布菜。 一场家宴，就在石荣努力的吞咽中结束。 石荣的返家给石家增添了些许明媚，可随着秋闱日期的临近，石家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 石母每天忙着整理石荣返回祖籍时的行装，石父每天下朝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教考石荣，纠正他文章里的瑕疵，石汐忙着绣着双喜鹊登枝的荷包，希望兄长此次能一举高中，石汐在这种气氛的带动下，开始跟翠芝学做芝麻小饼，取得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的寓意。 很快，石岚不得不承认，她对厨艺真得并没有天赋，石汐的绣品眼看就要收尾，石岚的杰作却依旧惨不忍睹。 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芝麻饼，石岚有些为难。 翠芝拿起小饼咬了一口，尽量委婉的建议：“小姐，要不还是算了吧。时候还早，奴婢做些蜜汁肉脯也还来得及。” “不用，”石岚鼓着小脸，很不服气，装了一盘，转身朝着石汐住的潮汐院走去，她就不信自己的手艺真的那么差劲，她相信她的好姐姐一定会给她一个不太打击的评价。 岚祥院和潮汐院有些距离，石岚三拐两拐进了花园，翠芝一时没留神竟然没追上。 石岚疾走一会儿，觉得累了，脚步不由慢了下来，不远处男子清朗的声线传了过来。 “元衡，这澄泥砚太过贵重，请恕我不能收。” 石岚顿住脚步，伸着脑袋，透过树木的缝隙朝远处望去。 层叠翠绿见，身着青色细布长袍的石荣将手里的物件放在石桌上，朝面前的锦袍男子推去。 男子嘴角含笑，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我只知道砚台最大的价值就是让欣赏它的人挥毫泼墨，做出交口称赞的文章，慎之才华横溢，如今秋闱在即，正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 男子说话间，又把砚台推了回来。 石荣沉吟片刻，拱手道：“如此，我就愧领了。” 石岚咧咧嘴，心里一阵反胃，慎之是石荣的小字，能这样互相亲密叫小字的大都是至交好友，石荣真心待宁湛，结果却被他毁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愿望，断了本是光明一片的前程。 (未完待续。) 第101章 灭门女的筹谋（十） 男子身后的随从麻利的将砚台装进锦盒，放在石荣身前。 石荣似乎无奈一笑，将锦盒交给一旁候着的下人。 石岚搓着手指，极力压制想要暴起的冲动。 一旁树影摇晃，片片绿叶簌簌落下，石岚回过神，赶忙往旁边挪了下，目光所及，一块月白色突兀的露出一角。 “谁？” 石岚向后退了半步，低低喝道。 树枝来回晃动，一个黑色的脑袋从绿意中探出。 石岚仰着脑袋一看，脸色顿时一变，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那个当街拦着她的少年 容擎呵呵一笑，从树上一跃而下，一个跨步来到石岚跟前，“总算找到你了。” 石岚捏着手里的食盒，拿不准扔过去还是不扔，她担心会惊动凉亭里的两人。 “你想要干什么？”衡量片刻，石岚决定息事宁人，与其被人揭发私自出府，挨全家痛批，她宁愿跟他虚与委蛇。 容擎挑了下眉毛，咧着一口白牙，黑黝黝的眼珠盯着她手里的食盒，“这是什么？” 石岚瘪了下嘴，不想搭理他。 容擎朝凉亭看了一眼，道：“要不我叫那边的人过来看看，顺便再问问要是家里孩子偷溜出府，该怎么惩罚？” 石岚一阵气急，看着他，半晌才道：“是芝麻饼。” 容擎抽动下鼻子，揉了下肚子，“刚才来得急，现在正好饿了。” 说完，他就歪着脑袋，看着石岚，确切的说是看着她手里的食盒。 石岚鼓着脸跟他对视，几个呼吸后，终究没顶住他灼热的视线，憋屈的把食盒递了过去。 容擎眉开眼笑的打开，拿起小饼，直接扔进嘴里。 石岚暗自咬牙，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容擎嚼了几下，咽下嘴里的碎渣，咂了下嘴，不满的道：“太甜了，下次做点咸的，我喜欢吃咸的。” 石岚磨牙，谁要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呀。 容擎三两下解决了那碟的小饼，把空空的食盒递还给石岚。 石岚恨恨接过，转身要走，余光不小心瞄到一丈外，有个浅蓝色衣裙的少女似乎被开得灿烂的鲜花吸引，正逐步朝着这边走来。 石岚大惊，慌忙闪到被花枝掩映的树后，少年惊诧的看着她。 石岚焦急的朝他摆手，见他不动，只好伸手把他拽了过来。 容擎虽然不解，但好在配合，就这样两人憋屈的躲在枝蔓间，看着少女一路漫步的转过这里。 少女越走越远，石岚拍了拍胸脯，直起身。 容擎低哑笑了声，将嫣红的嘴唇凑到石岚耳边，低声道：“你很怕她。” 石岚瞪起好似黑葡萄的眼睛，狠狠剜他一眼，“我才不怕她呢，我是不想让她知道我在这儿。” 容擎不可置否的耸了下肩。 石岚紧盯着少女，直到她来到环境优雅的凉亭边。 此时，坐在那里的只有宁湛一人，石荣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少女对这里有人赶到惊讶，略微惊慌后，她优雅的行礼，宁湛起身还礼，少女嘴唇动了几下，宁湛也不知说了什么，少女掩嘴轻笑。 石岚看到这里，脸色顿时一变，矮胖的身体好似炮弹般弹出。 容擎正靠着石岚的脑袋，跟她从同一个缝隙朝外看，石岚的动作，刚好撞到他脆弱的太阳穴，容擎只觉得‘嗡’的一声，眼前只余漆黑。 容擎闷哼一声，踉跄倒地。 石岚怔愣片刻，赶忙跪坐在地上，轻轻摇着他，“喂，喂，你怎么样了？” 容擎捂着痛处，拿眼看她，“你要谋杀啊？” 石岚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容擎缓慢坐起，道：“不管是不是故意，你都撞伤我了。” 石岚看了眼他鬓角的红痕，一阵心虚，“撞都撞了，你说怎么办？” 容擎打量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你的点心味道不错，就拿这个作为补偿。” 石岚抬眼瞪他，嘴里嘀咕道：“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容擎咧着一口白牙，“现在你看到了。” 石岚一阵气结，扭头不想看他，目光理所当然的落到凉亭之上。 这会儿少女已经坐在之前石荣坐的位子，世子略低着头，含笑同她说着什么。 石岚狠狠的瞪着那对男女，低声嘀咕了声，“真不要脸。” 容擎凑到近前，看了眼，啧道：“的确不要脸，宁湛这厮真是太没有规矩了。” 石岚转头瞪他，真是乌鸦站在黑猪上，只看见别人，看不见自己。 容擎看石岚看他，咧嘴笑道：“我打听过，过了十月你才满七岁。再说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讲那些繁文缛节。” 石岚暗自翻了个白眼，扭过头，根本不想搭理他。 容擎见她不理自己，只顾看那两人便觉得没趣。 “那个女的是你家亲戚？”容擎开始没话找话。 “不是，”石岚答得很是冷淡。 容擎丝毫未觉不对，还点头道：“我想也是。这种矫揉造作的货色，一看就没有教养默默管教，也就宁湛这厮能看得上。” 容擎语气轻漫，神色轻蔑。 石岚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她是我庶姐。” 容擎一僵，慢慢转过头，不可置信的道：“你姐？” 石岚几近于无的点头。 容擎摸了下鼻子，有些讪讪，心里不禁腹诽，刚才她那样刻意躲闪的举动和杀气腾腾的表情，任谁看到都会以为她跟那女人是仇人吧，他不过是附和一声，谁能知道她们俩竟然是姐妹。石家不是就两个女儿吗，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庶出，看来这段时间他太过放任那些手下，这样简单的消息竟然也会出错。 容擎的眼中冷光乍现，却又转瞬消散，重又归于邻家男孩的模样。 石岚并没留意他的变化，此时她正神情冰冷的注视着前面，此时此刻她最想知道的，府里是哪个活腻了的给石漪传了口信，放这贱人在这里偶遇宁湛。 一丈外的凉亭里，石漪一反往日的清冷，秀丽的脸上带着含羞带怯的笑意，宁湛儒雅温文，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石岚暗自在心里冷笑，真是蛇鼠一窝，不怪他俩能看对眼，搞了半天都是一路货色。 石岚抿起嘴唇，堆着婴儿肥的小脸闪过一丝杀机。 容擎极其敏锐，立刻察觉了她的不对，本事吊儿郎当的态度顿时严肃起来，“怎么了？” “没事，”石岚缓缓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容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别忘了你答应的点心。” 石岚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极快的穿过花丛。 容擎摸着鼻子，目光深沉的看着凉亭，不知在想些什么。 (未完待续。) 第102章 灭门女的筹谋（十一） 两天后的夜里，石岚炼完体术，舒服的泡了个澡，刚穿好中衣，一步之隔的窗边就传来石子击打窗棂的响动。 石岚靠到墙边，警惕的看着窗户，胖手紧抓着屋子里唯一能作为武器的木瓢。 “谁？” 窗外静了一瞬，窗棂上显出一个黑影，“是我。” 来人声音清朗，尾音带着少年即将变声的怪异腔调。 石岚听出来人，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你在这儿干嘛？” “把窗户打开点，我有话跟你说，”来人轻敲窗棂说道。 石岚将搭在屏风上的短袄长裙拽下，套好，又看看紧闭着的门板，这才将窗户半开，“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来人歪着脑袋，呲着牙，得意的笑，昏黄灯光下，他那白净如玉的小脸竟然有种雾状的光泽，“秘密。” 石岚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容擎委屈的瘪了下嘴，但也知此时他出现在这儿极为不妥，便长话短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你那姐姐有点门道，无非必要，还是不要和她起冲突的好。” 石岚一惊，脱口道：“你想说什么” 容擎呵呵笑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石岚冷眼看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但她心里清楚，他是对的，石漪身上的确藏着秘密。 容擎嬉笑着把脑袋往前凑了下，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道：“要不我帮你除了她，反正我看她也不顺眼。” 石岚打量他片刻，容擎眼睛清亮，透彻见底，嬉笑间还带着孩童的顽皮，谁又能想到这样英俊阳光的少年谈笑间讨论的是别人的生死。 石岚沉默一会，慢慢的道：“谢谢你特地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这件事我自己会看着办。” 容擎抬眼看她，因为地势的关系，石岚勉强能够跟他平视，“当真不需要我帮忙？” 石岚坚定的摇摇头。 容擎轻撇嘴角。 门外翠芝轻敲房门，“小姐，时候不早了，要奴婢进来伺候您更衣吗？” 石岚一惊，胖手忙朝少年摆了下。 容擎侧过身，将身体和脸隐在光线之外。 石岚慌忙转身，反射性的用胖胖的身体挡在窗边，道：“不用，我马上出来。” 门外静了下来，容擎靠在墙边，低声道：“你不用急着答，过两天给我回信也行。” 石岚转头看他。 窗外月光清淡，浅浅的月芽高挂天空，容擎微垂着脸，面容隐在黑暗中，这让石岚看不清他的表情。 石岚有些迟疑，说实话容擎的提议让她心动，石漪是石家覆灭的祸根，除了她，石家的危机就会立刻解除，石汐能顺利嫁进侯府，石荣可以顺利的走上仕途，石母也不会悲惨的吐血而死。 石岚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谢谢你，不过还是不用了，石漪终究是父亲的女儿，我不愿惹他伤心。” 容擎沉默的看着她，石岚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她只是挺直腰身，极力掩饰她心底真正的想法。 良久，容擎丢下一句，“点心下次补上，”接着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石岚眼神游离片刻，轻而缓的吐了口气，心里默默叹息。 容擎或许真的是出自好心，但她跟他萍水相逢，石漪关系重大，她又怎能把关系石府的生死交托在他的手里？况且就算要杀，也要等石父彻底死心，完全将她抛弃之时。 石岚将脑袋探出窗外看了看，夜色如水，墨黑流转，几声虫鸣高高低低的应和着。 石岚闩好窗户，将门打开，翠芝不疑有他，扶着她回内室歇下。 夜幕暗沉，石岚看着头顶的帐幔，迟迟没有睡意。 隔间外的翠芝呼吸悠长，石岚发了会儿呆，脑中纷繁杂乱，实在想不出什么主意，直到天色发白，她才翻了下僵硬的身体，心事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清晨，石岚歪坐在长桌前，眼睛半阖半闭，几欲昏睡，石汐皱眉看她几眼，终于按捺不住敲了敲她桌案。 石岚被响动惊醒，抬眼看到夫子面色冰冷的看着她。 石岚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坐正身姿，做出虚心求教的模样。 转眼已是七月末，一天清晨，石家的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石荣返回离京不远的祖籍。 石荣的离开仿佛带走了家里的大半活力，石父忙于公务，尚且不显，石母面上同样淡淡，但私底下却忍不住担忧儿子。 石汐到底年长，每天清晨便赶去正房，陪伴石母度过这分外难熬的几天，石岚被原主情绪影响，对石漪的执念过重，每天只顾着盯着偏院，反倒忽略了石母那一边。 石荣走的三天后，入夜时分，石岚悄悄缩在距离偏院不远的奇石后，低声问甜杏，“你确定她每晚出去？” 甜杏歪头想了会儿，迟疑着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奴婢也说不好，奴婢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就跟翠芝姐姐说了说，没想到反倒惊动了小姐。” 石岚低头看着身后的甜杏，“怎么回事？” 甜杏见她面色有些不悦，便缩了缩肩膀，低声解释道：“前儿夜里奴婢守得晚了些，就在那边的假山后，随便找了个地方想眯一会儿，可没想到竟糊里糊涂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大亮，奴婢原本以为是太过疲累的缘故，便没太在意。昨儿下午，奴婢担心再误事，特地歇了觉才过来，可谁想到还是睡了过去，奴婢觉得不对，便仔细查看了下，发现地上有花枝被踩踏的痕迹。奴婢自从来到这儿，就格外留心这些，虽然没有证据，但奴婢感觉不对，这才禀了上去。” 石岚点点头，之前听到翠芝回禀，她没来得及细问便匆匆赶来，现在得知详情，觉得自己还真是来对了，“你做得对，等这事了了，你就回我那儿，帮翠芝跑跑腿。” 甜杏大喜，忙跪地谢恩。 石岚盯着寂然无声的院落，低声道：”你去假山后面，跟昨晚一样。“ 甜杏踌躇了下，有点不放心，毕竟能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的人，她还是心存顾虑的，“临来前，翠芝姐姐嘱咐不能留小姐一人，要不奴婢喊翠芝姐姐过来伺候？” 石岚摇头道：“不用，我是在自家府里，谁还能把我怎样不成？” 甜杏动了动嘴唇，想要劝说却也知道自己分量不够，只得转身闪进不远的假山背后。 (未完待续。) 第103章 灭门女的筹谋（十二） 石岚趴在花丛里，静静看着通往偏院的林荫小路，月光清冷，淡淡的白光清浅的洒落下来，点点斑驳的黑影落在她白净如玉的脸上，掩映着她不同于寻常孩童的冷静和肃然。 偏院一如白日里那样安静，昏黄的灯光映得小院很是温馨，石岚眯着眼看着窗纸上透出的那道清瘦身影，无声叹了口气。 怪只怪自己深受原主情绪影响，有些事情没有思虑周全，甜杏虽然机灵，可毕竟年纪小，经历的事太少，行事起来难免落了痕迹，石漪又精明非常，即便一开始没留意，可经过这么长时间，她又怎会不发现有人偷窥，只是让石岚比较好奇的是，石漪竟然放任甜杏窥视而不作为，这可跟她之前表现的态度极为不符， 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是不是说明她很有把握可以绕过甜杏，去做她真正想要去做的事，甜杏不过是用来麻痹他人的幌子？ 而她好巧不巧就是那个被她蒙蔽许久的愚蠢他人。 灯光摇曳几下，小院转为黒寂，几个呼吸后，一道黑影轻车熟路的越过围栏，以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这里移动过来，石岚屏住呼吸，透过交叠细小的缝隙看着那个黑影蹑手蹑脚的走到假山背后，片刻后，黑影走出，直奔几丈外的围墙边。 看着她轻松上了一丈高的围墙，石岚难掩心中的讶异，之前听甜杏来报，她还以为石漪练的不过是寻常的外家工夫，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难怪那少年特地提醒她不要跟石漪作对，原来她还的确有点本事。 石岚踮着脚尖，溜到墙边，侧耳倾听，片刻后，她好似一只营养过剩的胖猫‘bia’的糊在了墙上，剧烈的冲击带来了酥麻的疼痛，石忍了又忍，还是咧了下嘴，肥短的四肢巴在墙上，虽然笨拙，但同样不慢的越过围墙。 院外一片漆黑，石岚反射性的打量了下周围，夜色中，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石岚抿了抿嘴，跟上那道极为熟悉的背影。 一刻钟后，石岚诧异的看着眼前这座破烂的寺庙，这里应该荒废很久了，丛生的荒草和颓然倒地的断壁残瓦处处说明了这一点。 石岚小心的绕过那些碎石瓦砾，拿出十二分精神朝着唯一有着些许亮光的正殿靠近。 正殿同样破败不堪，处处漏风的窗棂，半片门板歪倒着半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半块破碎的匾额歪歪斜斜的挂着，石岚怀疑只要有稍大点的风吹过，就能轻易把它吹落。 石岚撇撇嘴，嫌弃的同时又升起一分好奇，这里都破成了这样，石漪来这里干嘛？ 于是，她踮着脚小心靠到窗边，透过破碎的窗纸朝里张望。 昏暗如点豆的灯光下，几个十几岁的孩子规矩的围在石漪身边，一个看起来稍微老成些的用他略微变声的声音讲述他从街市打听来的消息，以及用何种方法，石漪认真聆听的同时还加以指点，耐心细致的告诉这些孩子如何迅捷无痕的打探更加隐秘的消息。 窗外，听着讲述的石岚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石漪的讲述极为详尽，孩子们听得也很是认真，并且他们的表情极为恭谨，那表情石岚只在面对夫子时的石汐脸上见过。 忽然间，石岚明白了为何当初石漪能谋得大皇子重用，并在战时还要带在身边。 能够运作一个对这个时代来说极为超前的情报网的头头，哪个有野心的皇子都会抱着伯乐赏识千里马一样的对待吧。。 只是让石岚想不通的是，如果单求富贵加身，石漪完全可以就近谋划，要知道虞国三皇子和二皇子这会儿同样没娶正妃，若她有心谋求，石父虽说对她冷淡，但到底是他血脉，关键时刻，多少也会助她一臂之力，有了家族相助，她完全有可能坐上皇妃的宝座，甚至更进一步成为皇后。 可她宁愿顶着叛国的罪名，孤零零的跟在齐云迪身边，也不知道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另有谋划。 石岚蹙眉思索着。 殿内，石漪交代完事情，起身向外走去，石岚连退两步，想要躲在斑驳的柱子后，行走间她似乎勾动了什么东西。 一瞬间，清脆的铃声响彻整个夜空。 石漪动作一僵，秀丽的脸庞紧绷，这里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最后的保障，任何的闯入者都必须死。 石漪肃杀阴冷的朝着石岚这里看了眼，细瘦的身形好似闪电一般直冲过来。 石岚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脚下，顾不得思量许多，借着层叠交错的断壁，向寺庙深处跑去。 石漪紧紧跟在石岚身后，指缝内一道锐利的亮光若隐若现。 前方，急急奔逃的石岚迈着短腿，气喘吁吁的用力跑着，身后石漪如同幽灵，阴冷鬼魅，如影随形。 夜幕中，两个身影一追一逃，石岚腿短，但频率快，总算赶在跑断气之前来到寺庙的后门，因为年久失修，那道木门早已不复存在，空荡荡的门框好似张开的黑洞，远处峰峦叠嶂的树林只有些许影子，微风浮动，带着窸窣的响动，好像鬼怪在悄声细语。 石岚有点胆怯，站定脚步，转头看向身后，一抹黑影带着杀机快速靠近。 石岚踌躇片刻，虽不愿却也只能奔进后山。 石漪在石岚跨过门槛之际，终于看到偷窥者身影，石岚极有特色的矮胖身材让她极为清楚来人是谁。 石漪咬了咬牙，自省自己疏忽大意的同时也起了杀心，当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一直紧捏在手的那把匕首电射出去。 轻薄的利刃悄无声息的穿透夜色，空气在极速的摩擦中发出几近无声的啸音，石岚受损的神魂并没完全复原，五感的迟钝导致她直到利刃即将加身时才发觉异样。 锐利的匕首划破她轻薄的短袄，石岚只来得及扭转身体，避过要害。 ‘嗤’的一声轻响，肩背处传来一阵剧痛，石岚低低闷哼一声，踉跄着闪进树林。 (未完待续。) 第104章 灭门女的筹谋（十三） 石漪轻咦一声，她对自己的手法很有信心，从前做任务的第一天起，死在这一招之下的没有百人也有八十，石岚没有当场毙命，已经让她有些出乎意料，更逞论还能行动自如的逃进树林，不过也仅止于此，石漪冷嗤一下，她坚信，只要中了她这独门秘技，就没有人能够活下来，石岚也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落在后面的半大孩子们很快赶了过来，那个看起领头的恭谨的站在她身后一步外，低声道：“首领，要不要进山去搜？” 石漪摆了下手，道：“不用，这事我会处理。” 孩子们相互看看，老实的退了下去。 稀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石漪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缓缓朝着林中走去。 漆黑的树林里遍地的落叶，攀爬的树藤好似张牙舞爪的怪兽，张着触角大喇喇宣告着它的领地，石岚捂着受创的肩膀，踉跄向前，希望可以远离背后的威胁。 林外，石漪打开火折子，顺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好似一只狩猎的母狮一般，慢条斯理的接近受伤的猎物。 枝叶断裂的噼啪声隐隐从后面传来，石岚用尽最后的力气走到一颗两人将将才能合抱的老树边，慢慢坐下，老树突起的树根弯着柔和的弧度，刚好可以容纳石岚的身体。 石岚依靠着树身，半阖着眼眸，淡淡的看着前方，她很清楚自己知道了石漪的秘密，石漪是绝不会放她回到石府。 肩背处已经麻木，不断流淌的热流好似失去了之前的温度，这表示她的体力严重流失，基本已到失去意识的边缘，地上落着星星点点的艳色，那是指引来路的鲜明路标，能让石漪不费力气的早来这里。 石岚微微握着小拳头，指尖泛着淡淡的金，如今她还有最后一招，她有把握在一瞬间将石漪击倒，只是她不知如果使了这一招，接下来她将会怎样。 一阵微风悄然轻拂，淡淡的茶花香中，一个结实的臂膀揽她的腰身，将软靠着树干的她拉入怀中，石岚张开眼睛，惊讶的看向来人。 来人低低一笑，将嫣红的唇瓣贴着她小巧的耳朵，道：“怎么？不认识了？” 石岚微张着嘴，看着这个总是在突然的时刻出现的少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容擎嘴角上扬，不着痕迹的微低着头，丝丝缕缕的桂花香飘入他的鼻翼间。 容擎动作亲昵自然，石岚不自在的动了动，她毕竟不是真的孩童，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很不适应。 细微的动作拉扯着伤口，本已麻木的伤口再度传来阵阵疼痛，石岚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容擎腰背向后，拉开些许距离，，一双浓眉纠结的打量着她，“你受伤了？” 石岚惨白着脸，微微点头，肥短的身体又挣了下，容擎担心她扯动伤口，就势放开手臂，石岚再度靠在粗糙的树干上，低低的喘气。 容擎低着头，沉默不语。 没了恶作剧式的惊喜，没了香气的抚慰，空气中散发着的血腥味让他心情阴郁，嗜血的*开始在心里汇集。 树后忽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那是枯枝被人踩踏所发出的最后哀鸣，容擎耳朵微动，优雅淡然的转过他挺拔的腰身。 淡薄的月光朦胧清浅，少年身量虽未完全长成，但也十分高大，笔挺如松的肩背和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传递出来浓浓的安全与淡定。 呼吸间，石漪悠然的从树后走了过来，她的目光轻慢的划过容擎，落在了石岚身上。 追到现在，石岚已经让她起了不多的好奇，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石岚跑了这么远，要知道人体内的血液流失到一定程度就会失血而亡，石岚现在的失血量，大抵有三分之一，这样大的流逝足以造成人昏厥，若不是她神志已开始昏迷，她都要怀疑自己的水平是不是退步了。 真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石漪不在意的哼笑一声，继续朝前迈步。 容擎抿着唇，上前半步，一移一动间将石岚牢牢的挡在了身后。 石岚矮胖的身体被容擎结实的身体取代，石漪脚步顿了下，这才正眼看向容擎，但随后她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容擎双脚比肩，结实的臂膀微张，修长的大手虚握着，俊美的脸庞虽然带笑，但那双乌黑的眼眸确如古井寒潭一般，冰冷幽深。 石漪凝重的看着眼前这个白净的好似富贵公子哥儿一样的少年，从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同类特有的光芒，淡漠阴厉，唯有杀过人，见过血才具备的无视规则的冷光。 容擎随意的动了动手腕，语调柔和的道：“怎么？怕了？放心，看在你是她姐的份上，我会留你一条狗命。” 石漪抿紧嘴唇，从她当杀手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敢这么瞧不起她，没想到重活一世，倒让这半大孩子小瞧了。 石漪轻移莲步，将身体调整到最佳，胳膊微弯，白皙的手指按在藏着匕首的腰间。。 石漪的动作缓慢从容，神情举止间带着行云流水般的从容。 容擎冷漠轻蔑瞟她一眼，长腿一抖，不待她反应，人已如幻影一般，一闪就晃到了石漪跟前。 石漪一惊，赶忙向后连退两步，手臂下意识防备的挥起，指尖泛着冰冷的寒光。 容擎讥嘲的冷笑着，颀长的身形又是一晃，这一次更是紧贴着她胸腹，直逼她面门。 这种神出鬼没，如同鬼魅一般的工夫，石漪竟然完全没有一合之力，当下脸色发白，冷汗顺着鬓角滚滚落下。 容擎身形极快，一个个如梦如幻的影子似游鱼又似巨鲨环绕在石漪周围，层层环绕中杀气逐渐浓厚。 石漪的双腿开始发抖，手臂不受控制的轻颤，她知道，这次真是惹出大麻烦了，少年的功夫诡谲且深不可测，若要取自己的性命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此时她只能寄望之前他可以说话算话，能够看在石岚的面子上留自己一命。 石漪下意识的看向几步外。 粗壮的树干下，一团小小的黑影动也不动。 擎澈察觉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狠戾的目光只柔了一瞬，不过在他发现石岚早已昏迷之后，他的眸子顿时转为猩红，随意垂着的手指并拢，轻飘飘划向石漪惯常使用的右手。(未完待续。) 第105章 灭门女的筹谋（十四） “啊！”石漪按住喷涌着鲜血的右手，钝钝的疼痛和血液的流逝让她脸色极差。 容擎冰冷的看着石漪，语气却柔软非常：“是这只手伤了她吗?” 石漪紧咬着唇瓣，满脸愤恨的瞪着他，滴滴冷汗顺着脸颊快速滑落。 容擎弯起嘴唇，阴柔一笑，“不是吗？那是这只，”说着他抬起手，轻轻一划，一抹鲜血骤然喷出。 “不，”石漪痛苦的哀叫了声，两只手臂无力的垂着，鲜红的艳色顺着她白皙的手掌蜿蜒到指尖，滴落到地上，流成了一条线，不一会儿地上便存了两汪水色。 “不？这只也不是吗？难道是脚？”容擎眼神阴沉，嘴角带着愉悦残忍的笑意。 石漪身体一僵，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她这样得到老天厚爱重生而来之人，此时她双手已废，如果再不良于行，那她情愿立时死去。 电光火石间，石漪做了取舍，转身以她所能用的最快速度朝着外面奔逃出去。 容擎冷冷一笑，抽出腰间缠着的软剑，抖了抖，好似投飞镖一样，随手抛出。 软剑微颤着锋芒，如同灵巧的银蛇，悄无声息的钻进石漪的腰腹之间。 石漪低低闷哼一声，不但没有停，反而加快了脚步。 容擎低嗤一声，凉凉的道：“我要是你就停下来，再走五步，毒气攻心，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回你，到时候可不要说是我的责任。” 石漪脚步一顿，低头看着自后而前，颤颤抖动的剑尖，心突突的跳。 容擎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口，慢悠悠的晃过来。 石漪脸白如纸，浑身颤抖的如同筛糠。 容澈一手抱臂，一手点着菱角分明的下巴，啧道：“这么怕死啊？本来以为是个人物，还想留着以后派点用场，倒是我高看你了。” 石漪抬眼，不明白的看着他。 容擎手指微动，一道肉眼急不可见的丝轻颤，长剑瞬时从石漪体内抽出。 皮肉和铁器摩擦过的剧痛实在太过剧烈，即便是石漪这样久经血腥的老手也按捺不住的叫出声来。 容擎全然不以为意，自顾自撕下石漪的衣摆，擦干剑上残存的几点血渍，丢开就走。 石漪双手受创，根本无力压制喷涌而出的鲜血，辛苦修炼的气劲转瞬一空，大量血液的流逝让她周身发冷，只能软瘫在地，“给我解药。” 石漪的声音弱得好似风中挣扎的残烛。 容擎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直直的走到树下，温柔的抱起石岚。 “喂，给我解药，”容擎的轻鄙让石漪恨恼，但求生的欲望让她不得不忍住恨恼，开口向这煞星求药，她想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为难堪的时刻。 容擎走到一丈开外，不知想到什么，才好似施恩一般的道：“半刻钟内生服黄连百克。” 石漪看着他的背影，忍下几欲出口的大骂，一口银牙险些被她咬碎。 又抬眼看看天，此时已是半夜，又是人迹罕至的后山，她如何有办法在半刻钟内弄到黄连。 “能不能帮我去寺里带个话，让里面的人来接我？”石漪自认已经用了她生平最为和软的语调请求。 容擎轻嗤一声，稳了稳手臂，头也没回走了。 坠入黑沉的石岚在一阵刺痛中醒来，周围垂着的帐幔轻轻拂动，浅浅的月白色中，几朵姿态各异的茶花微微摇曳，一缕花香轻柔的拂过鼻尖。 石岚皱着鼻子嗅了嗅，转头去看帐外。 朦胧的帐幔外，隐约能看到一架横在脚踏边的山水屏风，屏风很大，将床与外面完全隔离开来。 石岚收回视线，转而打起脑袋边雕着人物山水的床柱，要是没看错，那是以材质密实，且有价无市的紫檀木，而那轻薄的幔帐似乎是月锦纱，此纱以柔软轻薄著称，且因产出稀少，通常只供皇室享用。 石岚转着脑袋左右，因为背部受伤，她目前唯一可以活动又不拉动伤口的只有脑袋。 外面传来轻且缓的走动声，石岚赶忙闭上眼睛，一双小耳朵竖起，努力不放过一丝响动。 来人来到屏风处，石岚耐着性子等了会儿，打定主意，绝不睁眼。 来人似乎停顿片刻，又继续迈着沉稳有力的脚步来到床边。 石岚睫毛轻颤，失血过多的嘴唇想要抿起，却因担心被瞧出端倪，生生忍着。 一声物件被搁置的响动过后，石岚感觉身体一凉，身上覆着的锦被被人拉开，肩背处有什么在微微摩擦，冰凉的指尖在活动中不时轻蹭她白皙滑嫩的肌肤。 “恩，恢复的不错，再过两天，伤口就能愈合了，”容擎似乎并未发觉她已醒来，自顾自检查着伤口，又再度包上。 石岚忍了又忍，还是睁开眼，愤怒的盯着他。 容擎将绷带打好，转头看到她冒着火星的眼睛，佯作才发现一般，露出灿烂的笑容，“你醒了？” 石岚憋着气，不肯说话。 容擎看着她把眼睛都憋红了，才有些慌了，“你别哭啊，你要是觉得吃亏，那我让你看回来，”说着他解开腰带，随手甩在地上。 石岚恨得咬牙，他这是占便宜没够吗，不但看了自己，还让自己欣赏下他健美的身姿？ 容擎大概从来没自己整理过衣物，这会儿正手忙脚乱的解着盘扣，石岚深吸口气，把头别去另一边，闷声道：“我不看，你出去。” 容擎手指一顿，道：“真不看？我觉得还不错。” 石岚索性把脑袋埋进被里，闷声道：“不看。” “那好吧，”容擎很不情愿的停了手。 门外传来几许声响，容擎拾起腰带随手围上，走了出去。 石岚转过头，瞄了瞄，朦胧间只看到一个影子恭谨的半躬着身子说着什么，容擎冷哼一声，不太高兴的道：“派几个好手，都给我抓了，听话的就留着，不听话的就处理了，这次要是再出岔子，当心你们的脑袋。” 来人又说了些什么，容擎不耐烦的挥了下手，转身回来。 石岚抻着脖子，看得正起劲，容擎回转的速度不慢，石岚肩背无法用力，为不被他发现，只能跟乌龟一样，把脑袋深缩在被子里。 容擎内功奇高，怎会没发现石岚骤然的呼吸紊乱，可他并不言明，只看着她掩耳盗铃的傻样，咧开嘴，玩味的笑。(未完待续。) 第106章灭门女的筹谋（十五） 又过了三天，石岚终于可以勉强坐起，容擎耐不过她的要求，安排人备车送她回去。 吃过晚膳，容擎带着石岚登上早早候在垂花门处的马车。 马车轻轻摇晃，石岚坐在铺得厚厚的软褥上，来回动弹，偎得那方青石软缎靠枕不成样子，一旁的容擎被她搅得无心看书，只得放下书卷。 “你屁股底下有钉子吗？” 石岚身体一顿，转头，怒瞪他。 容擎柔柔一叹，知道她是担心这几天不在府里的事会被石家人发现。 容擎闭了闭眼，想起前夜府里幕僚提点他对待女子要耐心的话，只得按住心头的躁动，耐着性子宽慰她道：“别担心，你院里我已经安排了替身，近身伺候的也换成我的人，你那大丫鬟是个聪明的，必能帮你周全。” 石岚点头，赞同他的肯定，翠芝的确对她很好，从她看到的第一眼就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全心全意的对她好。 容擎又道：“你这伤口还未愈合，药绝不能断，你那里都是些不懂事的丫头，我换了两个过去，一个擅医，一个善武，我把她们留给你，以后有事让她们去做。” 石岚嘟着嘴，很是不满，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她都已经使惯了，突然来了两个陌生的，而且还不是完全听她的，这让她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 容擎不容置疑的看她一眼，他自然知道她不高兴，这丫头的倔性子他早有体会，只是这件事不能由着她，既然她被他救了，那她的命就是他，他可不想费了那么多珍贵的药材，最后白费功夫。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石岚朝前蹭了下，想要起身，容擎俯身，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石岚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揽住他的脖颈。 容擎嘴角轻扬，弯腰穿过被车夫撩开的车帘，轻飘跃下马车。 此时月上树梢，白日的热闹早已归于平静，远处隐有的几声虫鸣也在片刻之后沉寂下去。 石岚抬眼看看墨黑的天空，又去看一旁的车夫。 车夫微低着头，大大的斗笠遮着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容貌，但他精痩贲壮的腰背和他虎口带着的薄茧无一不表明了他并不是普通的车夫。 石岚定睛打量了片刻，转头去看容擎。 能让这样含而不漏，威而不显的人甘心俯首称臣，他真的会是他口中所说的落魄家族子弟吗？ 容擎察觉她的目光，低下头，疑惑的看她。 石岚不自在的转过脸，看着漆黑的地面。 石岚自己没留意，她的脸颊有着一层极为浅淡的红，容擎眼光如电，一低一抬之间，便已尽收眼底。 容擎情知她别扭的性子，也不多说，自己抿嘴一笑，长腿微曲，直接拔地而起，一阵凉风袭来，石岚下意识闭了下眼，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再睁眼时，一堵熟悉的院墙出现在眼前。 容擎将石岚轻轻放下，伸手轻敲两下围墙，片刻后，里面同样传出响动，一个身影飞身而出。 胖胖的身体，白嫩的脸庞，圆溜溜的大眼，还有那肥短软嫩的手指。 石岚惊诧的打量着来人，真是太神奇了。 易容术这么手艺，难就难在相似程度上，要想成功瞒过旁人眼睛，第一要制作一张惟妙惟肖的面具，其二要从身材、举止，神态上与本人完全贴近，石岚只人自己已经领会这门手艺，但是看了眼前这人，她只能自叹弗如。 来人甫一站定，便单膝跪地，低声禀报：“府里一切安好，属下幸不辱命。” 容擎昂着头，高冷的嗯了声，一挥手，那人便起身，只一个晃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石岚抬头望天，暗自检讨，她是不是太懈怠了，明明手握远高于这个世界的炼体术，但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疏于修习。 容擎见她发呆，以为是被刚才那人吓到，抬手摸摸她的头道：“别怕，以后没人可以再伤害你。” 石岚抬头看他，这感觉有些奇怪，像是宠溺，又像是安抚，这让她十分不习惯，于是歪了下，躲过他的摩挲，皱眉道：“不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容擎咧嘴轻笑，长指转而搂上她的腰身，不待她反对，便一个纵越，从围墙跳了进去。 原主喜欢花卉果子做的点心，翠芝为了去到新鲜食材，便绕着围墙种满了花卉，确保四季都有鲜花可用，容擎早前过来便是穿花而过，这一次他挑选的落脚点是一颗开得灿烂的桂树，容擎轻踏花枝飘然落下，花瓣簌簌落下，一缕浓烈甜腻的香气宗，容擎单脚点地一跃，进了通往正门的绿瓦红柱游廊。 一直候在门边的翠芝正焦急的张望，听到动静，赶忙迎了出来。 “是小姐吗？”翠芝的声音又低又轻，脚下的步子却又急又快。 石岚听到翠芝呼唤，忙拍拍容擎，示意他把自己放下的同时还不忘应声。 听到石岚软糯的童声，翠芝抚着胸口，步子又快了几分。 自从知道小姐出事，她这颗心就没安稳过，虽然那人说小姐没事，可听了甜杏的回禀，她又怎能真的放下心。 容擎看了眼即将走近的翠芝，撇了下嘴，把过河立马拆桥的石岚放到地上，一个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翠芝疾步走到跟前，握着她白嫩细滑的小手，借着门口的灯光打量石岚，见她的确完好，这才放松下来。 石岚随着翠芝进了屋，门边候着的一高一矮两个丫鬟恭敬的跪在地上。 石岚脚步顿了下，翠芝扶着她坐到榻上。 石岚看着两人丝毫看不出端倪的面容，有些感慨。 两人垂首静默，等着石岚示下。 石岚知她们这是看在容澈的面子，才肯听自己支使，哪里敢让两人多跪，“两位快快请起，容澈跟我提过两位能人，却不知哪位擅医，哪位善武？”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起身，个子矮些，扮作甜果模样的上前一步，道：“我擅医，尤擅药膳，少爷的意思是这段时间您的膳食由甜果打理，旁人问起，便可推是做补身的药膳，不落他人口实。” 石岚朝甜果点点头，复又看另一个扮成甜叶的，道：“这位想来擅武了，容擎是想让你帮我护卫这院子？” 甜叶摇头道：“临来前少爷明确言明，我的任务是护您周全，旁人却是与我无干。” 石岚一梗，好在之前已做了心里建设，只是听她这样直言不讳，她还是有些无奈，“那好，日后就劳烦两位了。” 甜叶甜果行礼连道不敢，起身时却在心里松了口气。 说实话，像她们这样的人最适合的任务就是躲在暗处毒杀个把高官或者刺探秘密敌情，临来前两人摩拳擦掌，以为大展身手的机会来了，结果到了这里才知道是陪着奶娃混日子。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身为暗刺的一员，活着的意义就是完成任务，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未完待续。) 第107章 灭门女的筹谋（十六） 折腾了这么一圈，石岚有些累了，命翠芝送走两人，石岚歪靠着大软枕，斜躺在榻上。 翠芝回来时见她这副模样，很是心疼，连忙将她头上绕着的珠串、绫花拿下，又把她黑如墨漆的长发梳顺。 石岚闭着眼，摊着手，任她摆弄。 精致的盘花扣被一个个松开，翠芝轻手轻脚的将她衣衫鞋袜脱下，只留下那身雪白柔软的里衣。 翠芝细细打量着紧贴着她软嫩胖胖身体的轻薄绸衫，轻且淡的药香弥漫在她周围，但身上却看不出包扎的痕迹。 翠芝弯下腰，贴着石岚耳边低声问：“小姐，我去端些温水，给你擦身。” 石岚睁开眼，挥了下手道：“算了，时辰不早了，出出进进反倒招人眼。” 翠芝应了声是，扶着她去床榻躺下。 石岚趴进散发着熟悉熏香的被褥，歪着脑袋看翠芝，“这几天偏院那有什么动静？” 翠芝摇头道：“说不上是动静，樱桃只在第二天托张婆子出去买了些药材，后来就再没出来过，甜叶曾去看过一回，说没事，我又让甜杏悄悄去看，说是满院药味，但她翻遍了也没找到药渣。” 石岚点点头，没说什么。 翠芝见她面色发白，神情微霁，以为她是累了，忙将罩灯拿远，道：“时辰不早了，小姐早点安歇吧，明儿一早还要去夫人那儿请安，要是晚了，大小姐少不得说你两句。” 石岚抬眼瞄了眼背着光的翠芝，点点头，虽不知这几天那个假冒的做了什么，但既然没有惊动石家人想来还是稳妥的。 翠芝将帐幔合拢，吹熄烛火出去了。 石岚睁开眼，看着昏暗中屋里摆件的暗影，适才压下的不爽又慢慢涌了上来。 在树林中，她失血过多，昏过去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并不知晓，但她也曾问过容擎，可他总是含含糊糊，逼得急了，就说划了两下，作为教训。 石岚想要再问细节，他就拔腿就走，不肯再露面。 石岚动作不便，拿他根本没办法，但说不好奇是假的，所以她才一回来就问偏院的事，就是想知道石漪到底伤得如何。 现在听到翠芝说没动静，在石岚想来，那就是不涉及性命安危的轻伤，这让她有些失望。 还说是朋友，他赶到时，自己都快要死了，他既然能伤到石漪就说明比她厉害，那干嘛不给她更深刻的教训，给自己出口气。 石岚噘着嘴，揪着帐幔，用力的扯了扯，结果拉动肩背的伤处，疼得她呲牙咧嘴。 第二天清早，翠芝拉开帐幔，明亮的阳光打在石岚好梦正酣的脸上。 翠芝低头看着石岚白净如透亮的羊脂白玉一般的脸盘，沉默片刻，眼眶红了起来。 石岚动了动睫毛，睁开眼，正看到翠芝无声的低头抹泪。 “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石岚眨着眼睛道。 翠芝别过脸把泪痕擦干，笑着道：“奴婢这是看到您高兴的，”说着伸手把她抱坐起来，在她身后放了柔软的迎枕，用温热的帕子给她净面，又伺候着她穿好衣服。 门口甜果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碗进来，“小姐，先喝碗养身茶，待会儿去夫人那儿不要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回来我再给您把把脉，调整下药方和药膳。” 翠芝正给石岚梳头，转头看了眼那小碗，朝候在门边，一直想要过来的甜杏道：“去把装蜜饯果子的匣子拿来。” 甜杏脆生生的应了声，快步拿过匣子放在石岚跟前。 石岚皱着脸拿起碗，喝了口，意外的发现竟然有些甜，但她还是习惯的捻了颗蜜饯放在嘴里，然后好奇的看甜果。 甜果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眼匣子里的各色蜜饯，道：“这些小姐倒可用些，只是依着奴婢，还是多吃些时新瓜果。” 这个石岚倒是知道，新鲜的瓜果可以补充维生素，促进伤口愈合，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只是这里是古代，没想到还有人能知道这个。 石岚眨着黑葡萄眼的眼睛看她，鼓鼓的腮帮一动一动，好像贪吃的松鼠，天真懵懂，纯真可爱。 甜果看着她，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主子为何对她这样格外不同，就是她也想宠着这样一个小人，护在羽翼之下，给自己所能给的一切美好。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身处黑暗却向往光明吧！ 翠芝将石岚扶到梳妆台前，将她顺滑的长发绾起，待到要别头饰时，手指从昨晚卸下的绫花处滑过，转而拿起一旁粉红色米粒珍珠攒成的两朵珠花，戴在她的发髻上。 石岚对着铜镜晃了晃脑袋，觉得太过艳丽，想要换下，谁知翠芝又拿起从搁置一旁，不使用的胭脂，细细的扑在她脸上。 石岚皱眉，歪着脑袋躲闪。 翠芝知她素来不喜这些，但她面容苍白没有血色，若不敷粉是如何遮掩过去？ 因此只能低叹着劝道：“小姐且忍一会儿吧，夫人和大小姐素来着紧小姐，若是看到您这样的脸色，岂不是要吓坏她们。” 石岚一顿，正回身体，一张小脸死死的板着。 淡淡的香气扑面袭来，石岚噘着嘴，心里把石漪又骂了几遍，顺便埋怨了下容擎。 翠芝将粉细细铺好，左右看看觉得找不出破绽，方才罢手。 石岚对着昏黄的镜子照了照，对那上面模糊的影子很不满意，转头问甜果，“怎么样？” 她觉得甜果既然可以把人扮得惟妙惟肖，自然对这些更有研究。 甜果打量片刻，笑道：“翠芝姐姐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粉质地差了些，若是细看，难免露出痕迹，晚些时候我制些独门蜜粉，这样才不枉费翠芝姐姐的巧手。” 甜果话音刚落，翠芝就抿着嘴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示好，前几天她可是一脸冷淡，对自己不假辞色的。 石岚对她的手艺还是认可的，当即点点头，扶着翠芝的手从凳子上起来，带着一丫众鬟浩浩荡荡去了石母处。(未完待续。) 第108章 灭门女的筹谋（十七） 石岚来到石母所住的正院时，石汐早早就已经到了，看到石岚眼底青黑，面色虽红润但缺隐隐泛苍白，便蹙着眉头，道：“昨儿又晚睡了？” 石岚心里一紧，唯恐她看出端倪，忙拉着她袖口，咧着嘴央求道：“好姐姐，你倒是小点声，被娘听见又要说我了。” 石母正在跟刘妈妈说话，听见她说这话，便笑着转头道：“现在小声可是迟了，平常皮得跟猴一样，也没怕我念，今天怎么反倒胆小起来？”说着她细细打量了下石岚，眉头打结，眼含厉色的扫向翠芝和她身后的甜果甜杏，“岚儿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姐儿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样不分时候的熬着，岂不是要熬坏了？” 翠芝等人赶忙跪倒在地，石岚心里有鬼，看石母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赶忙上前两步，拉着石母温暖的手掌，撒娇：“娘，快别骂他们了，昨儿翠芝一直劝我来的，是我自己贪玩，不肯睡。” 石母被她晃得有点心软，想要原谅却又担心石岚一犯再犯，沉吟片刻还是狠下心道：“你若再犯，我便叫翠芝家人把她领了回去，就像你那乳娘一样。” 石岚被唬了一跳，瞪着大大的眼睛，不敢出声。 原主之前因顽皮惹看祸，又吓得大病一场，石母惊怒之下，本要重责乳娘，后因石岚好转，石母想着为女儿积福，便给了些银子把她打发回家，石岚进入这具身体时，乳娘早已归家多时，原主对这乳娘感情似乎不深，再加上刚来这里诸事繁杂，石岚只顾着理出头绪，也就没在意乳娘的事，现在听闻石母又要这么打发翠芝，石岚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不禁有些不舍。 石母见她面上怯怯，知道她是怕了，这才命翠芝等人起身。 刘妈妈悄声退出去，张罗丫鬟们搬椅摆凳，等到母女三人落座，丫鬟们手脚麻利的将点心粥品时新小菜等摆上桌。 没一会儿，用罢早膳，又品过茶，石母带着两个女儿依照往日一样，转到另一处花厅，那里早就候着好些管事婆子媳妇，石母端坐正座，石汐姿容端雅的坐在略微靠后一点的椅子上，石岚到底失血过多，走了这几步路，便觉心虚气短，落座时头上已隐隐冒着虚汗。 翠芝看她面色发黄，身体有些佝偻，开始急了起来，一直隐在翠芝身后的甜果悄悄递来一个纸包，石岚打开一看，似乎是蜜饯，但看形状又不像。 石岚捻了一小块放在嘴里，甜糯软烂，又筋道弹牙，咽下肚后又一股暖意在体内流缓缓流动，慢慢的补充她消耗的体能，充盈她的精神。 这是什么东西？石岚很是惊奇的转头去看甜果。 甜果露齿一笑，低下头重新缩回翠芝身后。 众人开始逐一禀事，石母每每待到来人回完，就回身跟身旁的石汐低低交谈几句，跟她分析其中内里的关窍，再语调柔和的做下决定，石岚眨巴着眼，左右看着，心里一片了然，石母这是在为石汐日后出嫁作准备了。 石汐日后要嫁的是侯府，宁湛是世子，迟早要继承侯府，石汐作为世子夫人自然要打理这些冗繁杂事。 想到宁湛，石岚暗自撇了撇嘴，那个虚情寡义，寡廉鲜耻，臭不要脸的家伙哪里配得上这样美好，这样温柔，这样文雅的石汐，看来她得想办法搅黄这门亲事，再帮姐姐找一个配得上她的好夫君。 现在的关键是，她被困在内宅，根本见不了外男，这让她如何帮姐姐挑选姐夫啊！ 石岚转着眼睛看着石汐，脑中转动飞快。 石汐此时初初接触内务，对这些东西还很不熟悉，石母又总是要她决定，弄得她兴奋之余也只能打起全部精神应对，一时间竟完全忽略了石岚那双晶亮发光的眼睛。 约莫小半个时辰，厅里的人慢慢散去，石母喝了口茶，缓解嗓子的干涩后，意犹未尽的继续教导石汐。 石岚坐了这么久已经到了极限，借着屋里没人，她不着痕迹的抓着翠芝，慢慢起身，挑着眉眼道：“娘，这里好没意思，说得我都困了。” 石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个一刻也闲不住的性子，她本想借着这些事让石岚长长见识，收收心，但看着那片眼底的青黑，还是心软点头道：“你且去吧，好好歇个午觉。” 石岚笑着点头，僵硬的绷着脊背出了花厅。 缓缓行走在林荫成片的石板路上，石岚清晰的感觉到伤处已经泛起点点湿气。 “小姐，”翠芝嗅觉灵敏，闻道一缕血气，担忧的半扶着石岚。 石岚抿着唇，就势将大半身体偎在她怀里，几乎是被翠芝半扶半抱的回了岚祥院。 一进门，翠芝就喝退候在屋子里的丫鬟，甜叶直接上前把石岚打横放在柔软的厚褥上，甜果急忙忙去拿药粉，回来时，翠芝将她外衫剥掉，只余一层里衣，雪白的布料上有着一团鲜艳的绯色。 甜果将里衣拉开，小心的将药粉洒在患处，还在洇洇浸出的鲜红缓缓止住蔓延的趋势。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翠芝眼睛红红，嘴角下拉，话语间已有了哭腔。 石岚歪着脑袋，叹了口气，心里也开始发起了愁，她这伤口看起来创面不大，但里面伤得很深，如今这样热的天气，要是每天这么来回折腾，伤口必然发炎，到时候恐怕不等她拆散石汐的烂桃花，自己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甜果将绷带绑好，踌躇片刻，道：“小姐，要不您还是装病吧。” 石岚抬眼道：“那怎么行，我这种情况，一把脉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到时候我怎么跟他们解释？” 甜果微微一顿，道：“奴婢可用内力帮您改变脉络走向，使其变成气虚之症。气虚之症说来并不算大病，但夫人疼爱小姐，必定不忍小姐劳累，晨昏定省肯定要免的，只要给奴婢半月时间，必然可让小姐痊愈。” 石岚转着眼睛算日子，半个月石荣也该回来了，到时候那个虚伪的家伙肯定会来，虽然不肯定石漪会不会故技重施，但根据她的经验，历史的轨迹总是朝着她不希望的方向发展，所以虽然有点对不起石母，但她也只能装病，尽快把伤养好。 下午时分，岚祥院热闹起来，翠芝匆匆赶去正院回禀石母，石岚午歇起来神情恹恹，身体乏力，午膳也没用多少。 石母也刚歇觉起来，听罢赶忙汲着鞋子要去看石岚，刘妈妈眼明手快，拿着篦子在石母头上只拢了两下，就利落的给她绾了个髻，又拿屏风上的衣服给她套上，行走间竟然就将她身上的盘口系好，甚至还有空余帮她顺顺衣襟上的褶皱。 翠芝眼见刘妈妈一番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内心的惊讶和感触一时无法言说，或许这才是做奴婢的最高境界，处变不惊，为主周全，想主子想不到的，做主子做不了的。 (未完待续。) 第109章 灭门女的筹谋（十八） 石母急急赶来岚祥院，石岚愧疚的看着脸色发白的石母，石母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问她，哪不舒服。 石岚被她问得哪儿都不舒服了，可她不能说，只能闷头钻进石母怀里，不肯吭声。 石母先是摸着她额头，见不发热，便松了口气，心里估摸着大概是睡觉魇着了，这才恹恹的不肯吃饭。 大夫被婆子一路催赶而来，一番诊治，如甜果预期的一般，是气虚生火，大夫连方子都没开，只说平时要多吃些平甘养气的东西，若能辅以药膳将养些时日，自然痊愈。 听到大夫的诊治，石母悬着的心平复下来，送走大夫又急忙忙命刘妈妈开库去取上了年份的黄精人参和新近购得的冬虫夏草。 石岚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不用了，甜果悄悄的给她递了个眼神，石岚一顿，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太阳西斜，送走过来探望的石汐，石岚头痛的看着桌上堆着的锦盒和刚从药铺买来的药材，这些都是石母刚派人送来，让翠芝平时给石岚做点心用的。 翠芝从前惯着石岚，总以鲜花为辅料增加点心的甜香，现在突然要改为枸杞、陈皮、大枣、茯苓等物，若是换个时候恐怕她要为难些，但现在看了刘妈妈的举动，翠芝的想法大变，作为立志要做主子身边最贴心、最信任的丫鬟的她，此时不但不感觉头疼，反而兴奋莫名。 翠芝带着昂扬的斗志来到小厨房，本想大展一番拳脚，结果看到灶上正坐着一个小巧的瓦罐，丝丝缕缕的药香混着鸡肉的浓香，飘荡整个屋子。 “这是什么？” 翠芝上前一步，打量了下盖得严实的罐子。 “乳鸽蜜枣羹，”甜果摇着蒲扇，歪头打量着火候道。 翠芝瞟了眼，知道药膳有些是独家秘方，并不外传，便转身去一旁取做面点的工具。 甜果掀开盖子，见火候渐好，便将瓦罐移到一旁的小灶上煨着，正好瞧见她手边的茯苓等物，便道：“我这羹润甜味浓，若是单喝倒是有些甜，我本来还发愁再配些什么调和，可巧你就跟我想到一处，蜜羹配干爽软糯的茯苓糕正是再好没有的了。” 翠芝睃她一眼，淡淡的嗯了声，心里暗自警醒，不管她怎么示好，自己都要保持立场，不能对她放松警惕。 甜果见她满脸防备，也不在意，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翠芝转头看她背影，摸不清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傍晚，到了饭点，石母早早打发人把晚膳送来，并派刘妈妈过来盯着，石岚下午喝了一碗浓稠的羹和几个茯苓饼，到现在一点都不饿，再加上桌上都是些以药入菜做得药膳，闻着就觉得苦涩，更别提去吃了。 刘妈妈见石岚不肯动筷，便在一旁边布菜，边软语劝道：“这些药膳虽苦了些，但效果确是极好，夫人为了您这病已是坐卧不安，就算是为了宽夫人心，您也要多用一些。” 石岚端坐在圈椅里，板着脸，一脸不情愿，但总算拿起筷子，夹起盘中的一根菌菇，慢慢吃了起来。 刘妈妈见她肯听劝，暗暗松了口气，连连又布了几筷子才罢手。 用过晚膳，刘妈妈从翠芝手里接过茶盘，伺候石岚喝茶。 一众丫鬟把碗盏杯盘撤下，石岚抿了口桂圆蜜枣茶，去掉嘴里的苦味才道：“我这本也不是什么大病，歇歇也就好了，刘妈妈回去帮我多宽慰下娘，让她不要挂心伤身，不然过两天我好了，她反倒病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刘妈妈道了声是，见石岚再没吩咐也就退下了。 翠芝将刘妈妈送出院门，回来时迎面撞到眼带精芒的甜叶，不禁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做什么？” 翠芝抚着胸口，拿眼觑她。 甜叶瞟她一眼，看着院外即将消失的人影，道：“那人是谁？” 翠芝转头看了眼，道：“那是伺候在夫人身边的刘妈妈。” 甜叶眼睛一闪，薄薄的嘴唇紧抿，本是清秀的脸上陡然显出一股夺人的凛冽。 翠芝不知她为何如此，便问：“怎么了？” 甜叶看她一眼，一言不发，转头消失在渐渐拉开的夜幕中。 翠芝撇撇嘴，拎着帕子扭身转回屋里。 甜叶躲在正对着屋子的树杈间，默默思索，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但却一时想不起再哪里看到过。 养病的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石岚此时秉承了原主大半的性情，窝在床上只觉得再不晒晒，自己就真的要发霉了。 恰在此时，石荣踏着灿烂的晚霞归来了，冷清了许久的石家顿时热闹了起来，因为石岚的病情而伤神的石母精神立时振作起来，急忙张罗着开席家宴，并派人赶忙通知石岚。 石岚正趴在床上无聊的看着烈女传，听闻石荣回来，兴奋的从床上‘呼’的一下坐起，唬得翠芝脸色发白，生怕她伤口迸开，甜果笑着道：“没事，小姐这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要不太用力，便没有大碍。” 翠芝看了眼甜果，没说话。 这两天她亲眼看着石岚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平心而论她是做不到的，更何况甜果做的药膳大半以甜为主，更是解决的她最头疼的喝药问题。 石岚拽着散开的前襟，扑腾着两条腿蹭到床边，晃着脑袋，道：“翠芝快来给我梳头，大哥答应回来会给我带好吃的土产。” 原主从来没回过祖籍，但从石汐那里听说过家乡最为出名的粽子糖和酱鸭，石荣走前曾答应过她，要给她带回一些。 翠芝听了，脸一热，闷闷的应了声，上前扶她去梳妆台，洗漱着装。 甜果抿嘴浅笑，看了眼耷拉着肩，神情郁郁的翠芝，转身收拾床上的软褥等物，再回身便看到石岚凌乱的头发已被翠芝挽成两个小髻，上面还别着两圈薄纱堆成的小巧花串。 石岚看起来很满意那花串，晃荡着脑袋，把粉如嫩桃的小脸凑到镜前，看了又看，翠芝将她身子摆正，半蹲着给她系衣襟，她还转头去看镜子，摇脑袋，想让花串去碰耳朵。 甜果终于忍不住，抿嘴轻笑。 石岚透过镜子看见甜果偷笑，本在摇晃的脑袋一顿，小脸尴尬的红了起来。 翠芝将她衣襟理平，左右端量一下，点头道：“小姐，好了。” 石岚微低着头，嗯了声提脚朝前走，心里暗自责怪自己年纪都一把了还任由原主情绪作怪，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翠芝刚才一直低头，没留意发生了什么，见到石岚这样不禁有些莫名，甜果含笑跟在后面，步履轻盈，心情极好。(未完待续。) 第110章 灭门女的筹谋（十九） 家宴设在石母院子西边的小花厅，石岚经过花园，刚好与急匆匆赶来的石汐碰了个对脸。 大概是近来石岚总是闹病，石汐一见她，就上下打量，见她面色红润，眼神活泼，才露出笑脸，满意的道：“看来你这几天倒也还算安生。” 石岚无语的看她。 她明明很乖的好吗？要不是为了这个家，她犯得着一病再病吗？ 石汐拉过她胖手，携着她朝前走，道：“母亲遣人来时只说大哥此次顺利，却不知到底如何顺利，可否高中？” 石岚撇了下嘴，心说，当然高中了，并且还是头名，要不怎么对得起她这么故弄玄虚。 石汐关心兄长，一路走得很急，石岚猛捣腾小腿，才将将跟上。 翠芝眼看石岚走得小脸绯红有些担心，几次张嘴都勉强压了回去。 碧草能在石汐跟前得意，一则归咎于忠心，二来就是心思玲珑，眼见翠芝频频看向石岚，她只转了转眼珠就明白过来，赶忙拉了石汐一把，道：“小姐，开席时间还早，大少爷现在该在书房聆听老爷教诲，咱们过去了也是听那些婆子们闲话，倒不如在这园子里走着，闻闻花香，赏赏晚霞也是不错的。” 石汐脚步顿了下，转头看她一眼。 碧草朝她使了个颜色，石汐顺她目光看去，，这才发现石岚小脸通红，红润润的小嘴微张，小胸脯上上下下，喘得厉害。 石汐有点不好意思，替石岚顺气道：“怎么样？可好些了？” 石岚又喘了几下，点点头。 石汐这才拉着她，配合着她的步子来到候着众多婆子丫鬟的花厅。 刚上花厅台阶，石岚就听到石母爽快舒畅的笑声，丫鬟们把竹帘打起，就看到笑意盈盈的石母和她身边围着的几个婆子。 丫鬟扬声禀报，石母正在吩咐婆子准备后天石父沐休府里摆宴的事情，转眼看来石岚姐妹，便招手道：“快过来。” 石汐早就心焦得不行，适才因为莽撞还险些累着石岚，现在进了这里，她没了顾忌，放开手，几步走到石母跟前，叠声问道：“娘，大哥人呢？不是说回来了吗？可是在爹哪里？放榜怎么说，可是中了？” 石母给长女抿了抿耳边的碎发，笑眯眯的道：“中了。” 石岚又问，“那是中得第几？” 石母咧嘴笑，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石岚走到跟前，扬着小脖子道：“我猜是解元。” 石母听她这么说，有些惊讶，低头看她。 门口传来男子低沉朗朗的声音，“何以见得是解元？” 石岚转头看去，是石父带着石荣走了进来。 石岚挺了挺胸脯道：“因为爹爹当年是解元，大哥去考自然也是啦，这就是大家说的虎父无犬子，”说完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石父仰头大笑，连连道：“说得好，说得好。” 石荣扬唇轻笑，佩服她竟把这奇怪的逻辑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石汐呆呆的看着石荣，似乎不敢置信，石母眯着眼睛，愉快的打量大女儿难得的呆样，完全忘记了她刚一得到消息时，反应完全跟她如出一辙。 人既已来齐，丫鬟们便摆上桌椅杯盏，待到众人落座，忙开始上菜，石母看着石荣有些消瘦的脸颊，心疼的命人给他布了块他最爱吃的豉汁蒸鱼。 石荣含笑夹起一口，轻抿入口。 石汐这时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偷眼看兄长抿嘴直笑，石岚今天见了她太多呆傻的样子，躲在碗后，咧嘴偷着乐。 石父威严满意的看了眼长子，给最为宠爱的女儿舀了一碗汤，石岚苦着脸，拿调羹搅着被当归、川穹等药材煨过的鸡汤，困难的喝着。 石父含笑看着女儿，顺手又把一碗熬得烂烂的八宝粥推了过去，石岚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惹得桌上众人直笑。 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纷纷对视一笑，自从大少爷离京，三小姐病后，石家许久没有这样和乐了。 屋内其乐融融，门外竹帘微微一晃，一个风摆杨柳，身形羸弱的人影缓缓走来，伺候的丫鬟婆子首先警醒，看到来人，忙福身道了声“二小姐。” 石母听到声响，盈盈笑意一僵，秀丽的眉头微蹙。 石父扫了眼石母，心里一叹，相处近二十年，他深知石母是个孩子心性，对什么都放在面上，但好在心眼不坏，即便不喜也不会如何。 石荣石汐也都纷纷抬眼看去，来人摇着不及一握的细腰款步走到桌前，缓缓下拜，给石父石母请了安，又朝石荣一礼，道：“听闻大哥高中，妹妹特来恭贺。” 石荣尴尬的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又把头转了过去。 说实话他对这个妹妹并没有太好的印象，当初发生石漪娘那件事时，他已经将将记事，石汐出生身体孱弱，石母每每担忧哭泣时他都躲在一旁偷偷的看，孩童年纪小小，看到慈母人前强笑人后哭的一幕自然对有连带关系的石漪不喜，随着时间推移，石汐的身体慢慢调理妥当，他年纪见长，偶尔读书的间隙，也会想起石漪，想起她跟自己也是同源，心情来时也想要为这个妹妹做点什么，但很快出了石岚险死还生的事，他自己也搞不清什么心理，很快抛开想要帮助石漪的念头，转而开始防备她，到了现在，他看着石漪就好像看到陌生人一般，一个对他有着很深敌意的陌生人。 石漪似乎没有看到他刻意的躲闪，含笑起身，又朝石汐石岚施礼，两姐妹都意思的点了下头，根本没准备起来回礼。 石漪也不介意，只顾自环顾一圈，就静静的站在那里。 石母冷眼看她，扬声命人布置椅子碗箸。 石漪娉婷一礼，柔声谢了石母，挨着石岚落座。 石母沉着脸，闷不吭声吃菜，石父无奈看了石母一眼，寥寥吃了几口便作罢起身去了书房，石汐石荣自然不会理她，唯有石岚侧头打量她一会儿，看她西子捧心一般，微蹙秀眉，脸庞发白的样子，暗哼一声矫情，又把视线投放到眼前的鸡汤上，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石漪快速睃了全桌，转头看石岚红润如苹果的小脸，一双手用力攥了攥，奈何此时的她已不像从前，即便用尽全力也只能虚虚握着罢了。 石岚滋遛滋遛的喝着鸡汤，石汐觑她一眼，示意她喝粥，石岚皱了皱小脸，让翠芝给她拿些糖拌在粥里，待到调匀了，才将甜甜软糯的粥吃完。 (未完待续。) 第111章 灭门女的筹谋（二十） 用罢晚膳，石母挂心石荣多日，自然要拉着儿子叙话，石汐同样有话想跟兄长说，也磨蹭着不肯走。 石岚心知石漪这次过来，恭贺是假，找茬是真，所以吃过饭便拖着翠芝去花园散步，甜果悄眼看了看紧随其后的石漪，默默转身，却在石漪经过之后，又悄悄的缀在了后面。 石岚一路赏景来到凉亭边，翠芝将软垫铺设，石岚端坐其上，垂眸看着远远走来的石漪将她莹白的手指轻搭着樱桃的胳膊，羸弱纤细的腰肢款摆，妖娆婀娜的步履悠然，晚风习习，吹动她丁香色的衣裙，露出她蜿蜒曲线的腰身和她修长美丽的脖颈。 石岚抿着唇，眯了眯眼，心道，还未及笄便如此风情，也难怪迷得宁湛神魂颠倒，枉顾军令，也要强闯敌营。 翠芝瞧见石漪着番做派，看不惯的嘀咕道：“妖里妖气，像什么样子。” 石岚淡淡瞟她一眼。 翠芝赶忙掩嘴，反省自己这段时间太过放纵，竟然在小姐面前说起主子的闲话。 石漪越走越近，石岚腰背越挺越直，就在她以为石漪要进来时，石漪却站定了脚步，微抬着头，跟上面的石岚对视。 石岚哪肯示弱，当即瞪圆了眼睛，跟石漪大眼瞪小眼。 石漪看着这样的她，忽然冷冷一笑，眼角眉梢带着莫名的意味，竟然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微风浮动，石岚眨眨发涩疼痛的眼睛，转头迷糊的问翠芝，“她笑什么？” 翠芝摇摇头，一脸不解。 石岚抬起胖手，摩挲着下巴，半晌她忽然道：“走，回去，”说罢，她跳下石凳朝外走去。 翠芝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跟着石岚一路疾走回到岚祥院，刚一进门，石岚便扬声叫来甜叶要她去偏院，监视石漪的一举一动。 甜叶迟疑着，没有动弹。 石岚很不高兴，从来和悦明亮的眼睛里泛起冷意，“你要是不愿意就回容擎那儿，我这里庙小，留不下大佛。” 甜叶脸色顿时一变，周身迸发出凛冽的气势。 石岚神色冷冷，紧盯着她，红润的嘴唇紧抿。 甜叶垂下眼，不言不语，脚下却如生根一般，一动不动。 石岚拳头微攥，一双大眼四下打量，像是准备喊人。 翠芝局促不安的看着屋里的两人，想要劝说，却摄于石岚的态度，不敢作声。 门边，甜果端着炖好的药汤进来，见屋里情形不对，忙笑道：“小姐，这汤温度刚好，喝了这副，明天我就给您换个新方子，到时您可不要嚷着太甜才好。” 石岚抬眼看她，甜果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似乎没察觉屋里气氛凝滞。 石岚接过药碗，低头闻了闻，淡淡的甘草香混着一丝涩涩的苦意。 石岚皱了皱眉，但还是将药一饮而尽，捻了块以药材、蜂蜜等物腌制的杏肉，慢慢的抿，口中的苦涩慢慢消退，淡淡的甜慢慢回了上来。 石岚眯了眯眼，微蹙的眉间平复，适才几欲爆发的情绪和缓下来。 甜果偷眼看了石岚一眼，转身拉着了甜叶，道：“小姐，没什么事，我们就下去了。” 石岚看了看甜果，又扫了眼甜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甜果为了她的伤势可谓鞠躬尽瘁，虽然是奉了容擎的令，但石岚很领情，也乐得此时卖个面子给她。 甜果笑盈盈的行礼，拉着犟脾气发作的甜叶退到小厨房。 一进去，甜果就撇开甜叶，冷冷的道：“你现在厉害了，小姐的话你都不听了。” 甜叶斜眼看着甜果，阴阳怪气的道：“我哪有你厉害啊，瞧把这小丫头哄得，多高兴啊，我看你就留在这里做你的得力大丫鬟吧，将来说不定还能找个如意郎君，做个管事妈妈什么的。” 甜果气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运了会儿气，才平静下来。 “主子让咱们过来前是怎么说的，”甜果冷冷的看着她，道：“让咱们跟着石小姐，听她差遣，护她周全，是不是？” 甜叶看她，没有出声。 甜果又道：“可是你呢，前些日子小姐身体不好，一直在屋里，不出来走动，你不想呆在这儿，出去躲清闲，我就当没看见，可是现在她有事要你去办，你却往后躲，你想要干什么？” “她手边就你这么一个会功夫的，让你去打探下消息怎么了？”甜果上前一步道：“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忘了主子的脾性了。这些年，暗刺里不听差派的，你看看可还有活着的？” 甜叶立刻回想起那些人的凄惨下场，身体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甜果将冒着氤氲热气的瓦罐掀开，看了看里面焖着红枣炖蛋，道：“石漪之前的功夫你也见过，就那么被主子给废了，她岂会甘心，换做是谁都会对恨小姐入骨，你现在盯紧她，最好祈祷她不安份点，这样你也能将功补过。小姐心性宽，不记仇，为她尽心办差的，都不会亏待，即便是你我，也同样如此。” 甜叶眼神微闪，但神情还有些不太情愿。 甜果低头搅了搅瓦罐，低声道：“咱们这样的，就算是顶尖刺客，也不敢保证次次成功。你我能来伺候石小姐，也算缘法，主子对石小姐的这份不同，你在谁身上见过？”探过顿了下，语重心长的道：“只要你我尽心，努力结个善缘，日后要是有个万一，保不准主子就看在石小姐的面子上，留你我一命。” 甜叶低下头，沉吟不语。 甜果将炖蛋盛出小半碗，塞到甜叶手里，“快吃，吃完了就去偏院，别误了小姐的事。” 甜叶抬头看她，又看看手里冒着热气的小碗，三两下吃完，神情转为毅然，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半时分，丫鬟婆子们都已安歇，石岚歪在床边看着烈女传，翠芝坐在一边轻柔的帮她摩挲阵阵发痒的伤处，门外传来几声响动，甜叶的声音随后传来。 “小姐可睡了？” 石岚歪头看向翠芝。 翠芝起身把掩着的门打开，低声道：“正准备睡呢，有事进来说吧。” 甜叶点点头，一个闪身进来，快步走到床边，单膝跪地，恭谨的道：“小姐，刚才有人偷偷去了偏院，奴婢一路跟随，看着她回了主院……”(未完待续。) 第112章 灭门女的筹谋（二十一） 石岚放下书卷，歪着的身体看她，“你说娘那里有人去了偏院？” 甜叶微低着头，“许是夫人派过去传话的。” 石岚眉头微皱，摇头道：“不可能，娘恨不能她自生自灭永远躲在偏院不出来才好，又怎会派人给她传话！” 甜叶抬眼看她不解的模样，沉吟道：“其实这人半月前我曾见过一次，那时天黑，我没看清楚，只瞧了个背影。” 石岚一下子把身体坐正，严肃的道：“你是说那人去了不止一次？” 甜叶点点头。 “那人是谁？”石岚小脸冷厉，白净软嫩的脸上冷得几乎可以能结成冰。 甜叶踟蹰片刻，低声道：“是刘妈妈。” 石岚手一抖，任她再怎么想也没想到那人会是她。 翠芝脸色也是一变，她曾亲眼见过刘妈妈是怎么尽心尽力的石母打点一切，这让她如何相信这样的人会出卖夫人？ 石岚身体后倾，将背脊重新落回柔软的靠枕上，半月前刚好是她受伤之时，当时容澈为了帮她出气，同样也伤了石漪，刘妈妈那时过去，应该是给石漪送药去了。 石岚微低着头，白净的小脸掩在帷帐落下的阴影处，“你可确定？” 石岚的声音有些飘，好似一片落叶轻飘划过耳边。 甜叶抬眼看石岚，从她角度只能看到她紧绷的下颌，“是。” 石岚低低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偏院那边不能放松，刘妈妈那里我会另派人盯着。” 甜叶应了声，转身离开。 翠芝将门扉紧闭，转身回来，低声道：“小姐，刘妈妈真的背叛夫人了吗？” 石岚微闭着眼，道：“之前我就曾怀疑有人跟石漪勾结，现在看来，没错了。” 翠芝皱着眉头，一脸不解，“这全府上下，除了柳管家，最得意的就属刘妈妈了，奴婢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石岚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明天派个人偷偷跟着刘妈妈，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翠芝应声，把被石岚踢乱了的软褥铺好，服侍石岚躺下。 石岚合眼酝酿许久，才将将睡去，少顷却陡然惊醒，抬手一抹，额上满是津津冷汗，石岚再也没有睡意，想要起身却担心惊动翠芝，索性躺在床上，琢磨起刘妈妈的事情来。 早在之前石岚就很纳闷，宁湛难得来次石府，怎么就那么巧，石漪早不出院晚不出院，偏偏就在就在石荣走开的空档来到花园，现在看来哪里是巧遇，分明是预谋。宁湛出身武将世家，自小勤习武，对各派武学想来也都稍有涉猎，石漪又会几招，还和这里的路数不同，宁湛想必从来没见过这样独特的女孩，交谈之后，被她吸引，进而衍生好感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有一点，石岚很不明白，石漪既然这么处心积虑的勾引，又有几经波折才能以正妻身份出嫁，那她干嘛要在大婚前夕逃跑，还去了敌对的越夷国。 石岚再次肯定石漪脑子进水，摇摇脑袋，转而想起这两天石府要宴请过来为石荣道贺的宾朋，石家上下忙得热火朝天，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妥善处理好刘妈妈的事，提防石漪借机闹什么乱子，搅了大哥的好事。 天边渐渐发亮，隔间传来窸窣的响动，一声轻微的门响之后，石岚听到翠芝吩咐小丫鬟去烧水，备着待会给自己洗漱用。 石岚撩开帷幔，看着朦胧的屋内，只觉得脑子昏沉沉的。 翠芝听到动静，赶忙进来，瞧见她耷拉着眉眼的样子，有些心疼，便道：“小姐，您再睡会儿吧，时候还早呢。” 石岚懒懒动了下，道：“刘妈妈那边有没有动静？” 翠芝摇头，道：“现在还早，夫人还没派下差事，刘妈妈忙着伺候夫人，一时还走不开。” 石岚点点头，道：“派个腿脚利落的，跟紧了，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翠芝应声，出去吩咐人办这事。 石岚眼帘微阖，一缕睡意袭来，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太阳已升老高，甜果候在帷幔便打着络子，见她睁眼，忙拉起帷幔，笑道：“小姐，您醒了。” 石岚点点头，从床上起身。 甜果将帷幔挂好，见石岚一副倦怠的模样，便将早早泡好的茶端来。 石岚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其中还有一丝淡淡的薄荷香，“这时什么茶？” 甜果笑道：“是薄荷柠蜜茶。” 石岚点头，又喝一口，清凉的气息从口腔萦绕至心头，驱散了一直闷在心里的那股郁气。 石岚赞赏的看了甜果一眼，随口道：“你这手艺在我这儿可是屈才了，若是在皇宫内院，御膳间的管事可是非你莫属。” 甜果闻言，脸色一变，忙跪地道：“奴婢在小姐这里轻松自在，才不喜欢什么皇宫内院，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石岚一愣，没想到随口的一句，她反应竟然这么大。 石岚赶忙将她扶起，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就当真了，皇宫内院哪是那么好进的？再说，就算要进，我还舍不得呢，就是容擎来要，我还得思量一下，看要不要放你走呢。” 甜果抬眼看石岚不像说笑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抿着嘴起身。 石岚见她神情还是有些不虞，便又哄了她两句，直到她露出笑模样，才撒娇说要吃甜豆糕。 甜果早被石岚哄得心都化了，闻言哪有不依。 片刻，小厨房便雾气蒸腾，石岚闻着香气起了兴致，想起之前也曾做过的芝麻饼，便准备一展身手，甜果忙帮她挽袖子，系围裙。 两人忙得正热闹，门边传来翠芝的声音，“小姐。” 石岚转头，看见翠芝脸色发暗，神情有些不对，心里顿时一沉，忙抖了抖手，朝她走去。 “怎么了？” 翠芝抿抿嘴，看了下周围，低头帮石岚整理袖摆，直到两人走进屋子内室，她才关紧门扉，来到石岚身边，低声道：“刘妈妈出府了，小六子瞧着她去了花楼，还从里面买了盒香膏和一把香。” 石岚眨眨眼，有些迷糊，“买香膏不是去胭脂铺子吗？怎么去了花楼了？” 翠芝点头，道：“小六子也觉得奇怪，就特地问了问，那里面人说这香膏和香里面有东西，闻了能让人……” 翠芝红着脸，吭哧半天，也没说到底能怎样。 石岚有些急了，拽着她，问：“能让人怎样？” 翠芝低着头，揉着袖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能让人神志迷失，只想做那事。” “啥事？”石岚傻乎乎的问她。 “哎呀，奴婢说不出口，”翠芝脸红得想熟透的柿子，扭身走到一边，再不肯过来。 石岚摸索着下巴，琢磨半天，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不过她一个才七岁的孩子不明白也是正常的，谁会想到里面是个老妖怪，只不过这个妖怪有点迟钝，脑子转的有点慢。 抛开乱想的念头，石岚琢磨起那些东西的用处，不禁眯了眯眼。 刘妈妈一把年纪，那些东西根本用不上，能用上的只有石漪，只是她要这些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石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头绪，索性不想，直接命翠芝去请刘妈妈。(未完待续。) 第113章 灭门女的筹谋（二十二） 刘妈妈刚从偏院回来，就听得小丫鬟说岚祥院有请。 刘妈妈是自小看着石岚长大的，听到石岚有请，她先是笑了笑，跟石母说了声便转去岚祥院。 甜杏一直候在门口，见她来，便将她让进屋，随后机灵的把门关上。 精致的雕花大门发出‘碰’的一声闷响，刘妈妈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再转头，就看到石岚端坐在正座，一张小脸绷的死紧，身边站着的翠芝和甜果同样肃然。 刘妈妈心里一抖，笑着上前两步，想要说几句应景的话，却发现昔日总是笑嘻嘻，一团孩子气的石岚面容冷厉，一双乌沉沉的眼睛带着通透黑亮的精芒，刘妈妈下意识绷紧喉咙，本已到嘴边的话语又自动缩了回去。 石岚一直紧紧盯着她，直盯得她神色惴惴，极为不安的低下头，才慢慢的道：“刘妈妈，你能告诉我，刚才你去哪儿了吗？” 刘妈妈手一抖，从来健步如飞的双腿有些发软，“没，没去哪儿，不过是安排那些丫鬟婆子做些杂事。” 石岚扬唇一笑，胖胖的手指点着扶手，“刘妈妈，自小我便敬重你，现在同样如此。那些刑讯的厉害手段，太过残忍，我不想把它用在你的身上。” 刘妈妈身体一颤，肩膀瑟缩的发着抖。 石岚眼睛微动，继续道：“你该知道，我这么问，就是已经知道你去了哪儿。石漪生性凉薄，做事阴狠决绝，对人对事从不留一点余地，你帮她那么久，应该很了解才是。只是你可知道最后你的下场会是如何？” 刘妈妈嘴唇颤抖，再承受不住的跪倒在地，倒头连连叩拜：“三小姐，您救救老奴吧，老奴也是没有办法。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外面被人勾着进了赌坊，结果输了钱，便去劫财，结果伤了性命。这事本已经过去好久，按说并无人知晓，也不知怎么竟被二小姐知道了，老奴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被官府知道，是要吃官司，蹲牢狱的，老奴一时蒙了心，便给她传了话，结果一错再错，老奴想就此罢手，却被她威胁要去告诉夫人，老奴……老奴这才又帮她去买了东西，带进府里。” 石岚听了她的话，慢慢的道：“你还忘说了一样，半月前你还帮她买了药材。” 刘妈妈顿了顿，道：“那些药材并不是老奴买的，老奴只是帮她带进来而已。” 石岚点点头，并不意外，石漪在外面经营那么一大摊子，没人帮她张罗才奇怪呢。 “那这次呢，她除了让你带东西，还要你做什么？” 刘妈妈停了好一会儿，才道：“二小姐让我明天午膳过后，便把宁世子引到书房东面的小阁楼，还说这件事做完，我儿子那事便一笔勾销，永不再提。” 石岚点点头，“的确，到时候你最好的结果，是被娘扫地出门，她用不到你，自然不会再提。” 刘妈妈脸色一变，似乎才想到这一点，忙磕头道：“三小姐，救救老奴，看在老奴从小看护您长大的份上，救救我吧。” 石岚看着她额头那一块青紫的淤痕，叹了口气，道：“罢了，该怎么做，晚上我会派人通知你，娘那里要好生伺候，不要露了端倪。” 刘妈妈听石岚这么说，露出喜色，又露出羞惭之色，闷闷磕了个头，这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竹帘微微晃动，石岚手肘支着扶手，轻叹一口气。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刘妈妈也算情有可原，但其罪难免，这事了了，她恐怕也不能留在府里了。 甜果见她面带轻愁，便道：“小姐，您若不好打发她，那奴婢给她配副药，保证让她在睡梦中过去，绝没有痛苦。” 石岚一愣，似乎没想到甜果这样一个甜心甜肺的丫头竟然会出这样的主意。 甜果见她神情不对，只转了下眼睛，就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忙道：“小姐放心，这样的药奴婢只配过几次，绝不会轻易害人的。” 石岚点点头，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石漪接下来的计划才是她该关心的重点。 “甜果，你知道这城里有哪些是比较浪荡的公子哥吗？最好是家里妻妾成群的那种。” 甜果歪头想了想，道：“这我倒不太清楚，甜叶想来比我清楚些。” 石岚摆手道：“甜叶应该还在偏院那边，你去问问她，挑个最荒唐的，我去娘那拿帖子，咱们请他明天过来赴宴。” 甜果转着眼珠，脆生生答应着走了。 石岚转头问翠芝，“我这样行吗？” 翠芝上下看了看，道：“行，小姐今天起色正好，夫人见了只会欢喜。” 石岚抿了抿嘴，起身道：“走，我们去陪娘用午膳去。” 翠芝笑着应声，挑起帘子，随石岚去了正院。 正院里，石母正吩咐丫鬟们把开得正艳的芙蓉花和翠菊摆在各厅以及廊下亭边，石岚走进来正好看到石汐小脸绷紧，按照石母的吩咐张罗呢。 石母瞧见石岚，招手叫她过来，拿着帕子给她擦额上点点的细汗。 “这时辰日头正烈，你过来干什么？” 石岚扬着小脸，乖巧的依偎在石母的怀里，待她擦拭完毕，才道：“我想娘了，想陪娘用午膳。” 石母笑着道：“昨儿才见过，中午就想了？我看你是想我这里的麻粉凉糕，这才巴巴过来。” 石岚笑眯着眼道：“想娘，也想凉糕。” 石母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呵呵笑了起来。 石汐转头看她，无声的说了句‘马屁精。’ 石岚拿眼瞪她，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 石汐皱了皱小鼻子，满脸不跟你一般见识的表情，转头继续指挥丫鬟们干活。 又忙乱了一阵，日上中天，石母吩咐人摆膳，石岚吃得肚溜圆，带着翠芝返回岚祥院。 进了屋，不等落座，石岚便心急的问，“拿到了吗？” 翠芝点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烫金带着熏香的大红帖子。 石岚开心的接过，打开看了看，道：“倒是可惜了这张帖子。”(未完待续。) 第114章 灭门女的筹谋（二十三） 翌日清晨，石府门外陆续有马车抵达，石父带着石荣恭立在门口，迎接同僚以及亲朋同窗，侧门刘妈妈带着一众丫鬟笑脸盈盈，将同来的女眷带去后面跟花园相连的宴客厅里。 石母早早起来，带着越发有少女风仪的石汐招呼那些夫人小姐们，石岚不想跟长她许多的女孩子讨论胭脂水粉，又不想同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们戏耍游玩，便跟石母耍赖，晚些出门。 石母怜惜她身子弱，便说让她好好休息，等到晌午最热的时辰过去，要是还想动弹便过去花园坐坐。 石岚笑嘻嘻的应了，待到传话人一走，她便歪在榻上，自语道：“也不知那周家公子会不会来。” 正在收整帷帐的翠芝听见这话，笑着转头道：“肯定会来，周家最是好面子，堂堂解元公特地下帖子邀请，那周元明就算没用空，也要硬挤出时间来的。” 石岚表情放松了些，但还没亲耳听到人过来还是有点不放心，甜叶见状，自动请缨，“小姐，不如奴婢出去看看，若是那周元明不识相，奴婢就把他抓来。” 甜叶这般彪悍，翠芝忍不住汗了一下，正想说不妥，石岚却点头，赞道：“这样好，你去那儿看看，要是周元明动身了，你就小心些，不要惊动他了。” 甜叶拱手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翠芝动了动嘴唇，把嘴里的劝解又咽了回去。 甜果瞧见翠芝神色不虞，笑了笑。 翠芝自小便随着石岚长在深闺，虽说是丫鬟，但待遇几乎等同普通商户家的小姐，处理事情跟他们这些走江湖的大有不同，让她惊奇的是石岚，堂堂官家小姐做起事来，倒跟她主子一般，随性果决，为达目的，不在乎手段光明与否。 日头渐渐升到正中，甜果眯着眼看了看，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奴婢先去书房那边候着，小姐用过午膳再过去也来得及。” 石岚点点头，翠芝招呼丫鬟将午膳端来。 石岚心里有事，吃的不多，匆匆夹了几筷，就擦嘴放箸。 翠芝想劝她再用些，只是看着桌上那些浓油酱赤的菜色，又住了口，只警醒着待会儿给她做些松软的点心垫肚。 又用了盏枣茶，甜杏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刚一进门，便低声叫道：“小姐，小姐，人来了。” “走，我们去看看，”石岚‘腾’的一下站起来，起身就往外跑，翠芝忙把她身上的窄袖收身小摆裙拽平，疾步跟在身后。 甜杏机灵的撩开五彩珠链，待石岚过去，又几步小跑，到前面引路。 “小姐，走这边，这儿对着小阁楼的隔窗，正好能瞧见里面动静，”甜杏挤到阁楼后面的花丛间，朝石岚招手道。 石岚提着裙摆，小心迈过密密开着的鲜花，趟过及膝高的花墙，透过头顶的枝杈，朝上面半开的窗户望去。 几步外，甜果从树后探出脑袋，低声道：“小姐，二小姐进去有些时候了，甜叶刚才来过，说刘妈妈正引着周元明过来呢。” 石岚点点头，朝里面望了望，只见一个人影若隐若现，偶尔晃到窗前，又倏然走进内里。 “里面就石漪一个人？”石岚低声问道。 甜果点头道：“是，樱桃没跟过来，想是在那边把风，”说着她指了指花墙靠近书房的一个角落。 石岚歪着脑袋，抻着脖子看，果然看到一个人影在那儿探头探脑。 “你们去把她放倒，别让她报信，”石岚摆了摆手道。 甜果利落点头，拉着甜杏翠芝朝茫然看着远处的樱桃走去。 石岚眯着眼看阁楼，左右瞧瞧，见没人，便提着裙摆挤出花墙，踮着脚尖，悄悄上了阁楼。 此时阁楼弥漫着一股甜香，这味道很淡，又很轻，但却让人在心底生出一只爪子，轻轻的，软软的挠着，挠的人心烦意乱，搅得人意乱神迷。 石岚抽出帕子，捂着口鼻，暗道这香厉害，她一个不知人事的女童自闻了几口就尚且觉得难受，更可况宁湛那样气血方刚，精力旺盛的男子。石漪这招可真狠，宁湛神志迷失，身体的警觉度必然下滑，到时候她只要把他弄晕，再把两人衣服损毁，等到宁湛醒来，岂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阁楼的楼梯是实木的，人走在上面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石岚虽然极力小心，但还是发出些微声响。 门内，石漪似乎听到动静，转身就要拉动门板，但不知为何手却在迟疑后，又收了回来。 石岚心惊胆战的看着微颤的门板，此时她距离门口还有几步远，石漪若是在此时开门，凭她的功夫，自己恐怕不是对手，如此这般筹谋恐怕就要落空。 好在门板只颤动两下，便停了下来。 石岚嘴角轻挑，暗赞自己好运的同时，悄声来到门边。 屋内一片寂静，耳边唯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几许微风吹动木板发出的声响。 石岚深吸口气，努力平静心神，伸手轻扣门板。 “请进，”沉闷的敲门声后，石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石岚微皱了下眉，抬手将糊在门扉上的青菱纱戳了个洞，拿眼朝里看。 屋内帷幔重重，一个身影矜持的背对着门扉，手臂微弯，将双手交握在身前，修长的双腿紧紧合着，轻薄的衣裙柔顺的垂下，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 石岚撇撇嘴，轻轻推开门板，走了进去。 轻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石漪背脊微僵，一双手极力用力，却还是虚虚交握着。 活了两世，这是她第一次为了男人放低身段，若不是武功尽废，手臂已残，费下大心力打造的情报网半废，她又怎会放低身段，屈就宁湛？ 不过，想到这个男人是石岚最敬爱的姐姐的，石漪心里又涌出一种快感。 石岚有那个少年护着，她奈何不了，但却可以折磨石家其他人，在石荣的好日子，抢了石汐的男人，毁了石母的期望，这些都能让她满足快乐。 想到待会儿石家将会面临的风暴，石漪微微一笑，待到脚步来到身后，她将表情调整到最佳，徐徐转过身来。(未完待续。) 第115章 灭门女的筹谋（二十四） 石岚手指紧握，指尖金光闪烁，乌黑的眼珠紧紧瞪着石漪，生怕一不留神，慢了几分。 石漪嘴角含笑，粉颊带媚的转过身，见到面前并不是她预期中那个英姿勃发的宁湛，反而是石岚这个小豆丁，不禁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你……” 石岚咧嘴一笑，不等她说话，便胖手一扬，一缕金光如金龙掠过，石漪只觉脑内一阵昏沉，眼帘便不受控制的合拢，人也如木桩一般，直接栽倒在地。 石岚惨白着脸，抖着腿倒退两步，险而又险的靠在桌边，急急的喘了好了一会儿才有余力站起。 看着躺倒在地的石漪，石岚用力拽了拽，奈何人小力微，根本拽不动。 没办法，她只好胡乱扯开石漪衣襟，直到露出里面那截鹅黄色的肚兜才罢手。 石岚又朝屋角冒着袅袅青烟的香炉望去，见里面还有半截欲灭未灭，索性做好事，都点了起来，接着虚掩好门，好似做贼一般溜了。 窗下，翠芝几人正满脸焦急的四下查看，看到石岚从阁楼出来，三人都是一愣。 石岚朝花墙望了一眼，远远瞧看刘妈妈带着个一身锦袍，身量肥壮的男人走来，翠芝急忙朝她招手，“小姐，快过来。” 石岚咧了咧嘴，弯着腰，冲过花墙，猫在绿荫之下。 刘妈妈带着周元明来到阁楼边，指着阁楼道：“公子请自便。” 周元明似模似样的朝刘妈妈拱手施礼。 刘妈妈回了个礼，转身急匆匆走了。 周元明抬头打量了下阁楼，正了正衣冠，上了楼去。 石岚主仆猫在下面竖着耳朵，只听里面传出一声讶然的惊呼，接着便再没有声息。 石岚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有声音，便拿眼去看甜果，甜果摇摇头，石岚皱了皱眉，又强耐着性子等了会儿，里面依然没有动静，石岚起了性，索性起身，跳过花墙，刚要上楼，甜叶从屋脊上飞身而下，低声道：“事成了。” 石岚一愣，心说，这么快。 翠芝甜果担心石岚莽撞吃亏，忙钻出花墙要拦，听到甜叶的话，也是一愣，甜果更是暗道，没想到这周元明看着高大，实则是个银样镴枪头啊！ 石岚咳了一声，佯作听不懂甜叶话里的深意，瞧着翠芝，一本正经的道：“我身体不适，你去请母亲过来。” 翠芝领命，闪身消失在花墙后。 甜果上前半步，低声道：“小姐，这种时候您在这里不好，不如奴婢在这儿等夫人，您先回岚祥院。” 石岚摇头道：“不行，娘是个急脾气，根本压不住火，我在这儿还能劝着些。” 甜果无声一叹，退居身后。 花厅里，石母听到石岚不适，急得顾不得许多，交代了石汐照顾众女眷，便急匆匆的跟着翠芝走了，走到一半，石母看着来路，面带疑惑，“这不是去岚祥院的，岚儿这又是搞得什么名堂？” 翠芝面色不变，心里却暗自一叹，到底是混了一辈子内宅的，稍有不对便立刻察觉出来。 “禀夫人，小姐请您移步前面阁楼，具体什么事，您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石母闻言，露出诧异，但见翠芝低着头，满腹心思的模样，心里一颤，秀美的脸颊绷紧，一双隐在裙摆下的绣鞋踩的飞快。 石岚老神在在的，抬头看阁楼门柱，上面雕着衔着卷曲小草的鸟，石母来时正看到石岚精神百倍的跟甜果讨论那个到底是燕子还是雀儿。 石母上前，拿指头点她脑袋，“你这磨人的东西，明明好好的，做什么咒自己。” 石岚揉着脑门，满脸委屈道：“我不这么说娘能马上过来吗？” 石母没好气瞪她一眼，道：“说吧，急巴巴叫我来，到底什么事。” 石岚凑到石母跟前，拉着她的手，悄声道：“石漪在上面，里面还有个男的。” 石母瞳孔猛的缩紧，手指紧攥着石岚的胖手，“当真？” 石岚皱着眉，咧咧嘴。 石母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动作，忙放开手，心疼的给她揉着。 “千真万确，我刚才路过，闻着这边香味很怪，派人上去看看，发现她跟个男的躺在一起，还……” 石岚想说还衣衫不整。 石母一把捂住石岚的嘴，压低声音道：“我的小祖宗，快小点声，你想让别人都知道这事啊。” 石岚翻了个白眼，把石母手拿下来，道：“我就是怕人知道，才把娘偷偷叫来的。” 石母看着阁楼，朝新近提上来的素卿使了个眼色。 素卿低头，上了阁楼，下来时满脸通红的凑到石母耳边低语几句。 石母脸色发青，运了会儿气，才道：“岚儿，你先回去，这里娘会处理。” 石岚拉着她衣襟道：“您可别生气上火，万事有爹，石漪那人坏着呢，您要就这么去说她，保不齐她还会倒打一耙。” 石母点点头，摸了摸石岚的脑袋，命素卿把府里闲下的粗使婆子都叫来，把阁楼团团围住。 石岚看着这些只会些粗把式的仆妇，暗道，这些哪是石漪的对手，遂朝甜叶使了个颜色，看见她飞身上了屋顶，这才放心回了岚祥院。 刚一进院，就看见刘妈妈从里面迎了出来。 “小姐，您可回来了。” 石岚点点头，看着局促不安的刘妈妈道：“你别害怕，石漪已经完了，就算她说出什么，无非也是借机攀咬，爹是不会相信的。” 刘妈妈点头，感激的轻舒口气。 傍晚，宴客的酒席散了，石父喝得满脸通红，石母把女眷送走，才把悄悄把石漪的事告诉他。 石父听罢大怒，直接要将周元明打死了事。 石母吓得赶忙拦下，事已至此，石漪若不能嫁给周元明就只有出家这条路了。 石漪是庶女，石母若送她出家，外面难免会有风言风语，石荣如今才中解元，明年春天还要参加会试、殿试，石汐又即将及笄，虽然定亲，但到底未嫁，石岚倒还好，尚在垂髻，可若是任由流言蔓延，未必不会影响以后的亲事。 石母一面分析，一面哭求，石父怒过之后，渐渐冷静下来，决定亲自审一审。 甜叶直到掌灯十分才回转进院，刚一进门，就被心急得不得了的石岚叫了过去，待听到石漪将嫁给周元明为妾时，石岚沉默片刻。 “她答应了？” 甜叶道：“不答应又能怎样，婆子们进去时，她一身狼藉的都不能看，若是不跟着周元明，恐怕立时就得被送去庙里做姑子。横竖都那样了，还不如顺水推舟，说不定还能博一搏。” 石岚皱眉，道：“石漪可不是个认命的性子，这两天你辛苦些，盯紧她，别让她闹出什么事端。” 甜叶领命，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116章 灭门女的筹谋（二十五） 第二天一早，石岚早早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翠芝伺候她洗漱，刚梳两下头，便听到外面甜杏清脆的声音。 随即，珠帘传来哗啦声，石汐带着一股凉风直直冲了进来。 “都出去，”未等众人行礼问安，石汐便脸色冷肃的道，小小少女已然有了含而不漏的威势。 翠芝抬眼看目视铜镜的石岚，石岚点点头，翠芝拿了朵珠花，将她发髻别好，带着丫鬟们退到门外。 门扉发出轻轻的吱呀声，屋里陡然变得安静起来。 石岚对着镜子看了两眼，觉得左边的发髻有点歪，拢了两下，见弄不好，索性丢开手，暗忖着待会儿让翠芝重新梳拢。 石汐三步并两步跨到石岚跟前，白净的小手‘啪’的一下拍在她身前的桌面上。 石岚没提防，吓了一跳。 “你干嘛呀！” 石岚不高兴的皱眉，抬眼看她。 石汐深吸了口气，尽量平缓着语气道：“我问你，昨天是怎么回事？” 石岚拿起妆匣里的小银镯看着，漫不经心的道：“什么怎么回事！” “你还装，”石汐的胸口快速起伏两下，道：“我听娘说，那阁楼里的事是你先发现的？” 石岚点头道：“是啊。” 石汐的脸陡然涨红，道：“你才多大呀，就弄那些害人的东西，你可知道，你这样会毁了石漪的一生。” 石岚看她一眼，将银镯子套在手腕上，晃荡两下，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本来想勾引的是我未来姐夫，结果阴差阳错，那个人就变成了周元明。”石岚冷嗤一声，“弄成这样，也她自己作死，又怪得了谁？” 石汐一愣，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你胡说。” “我胡说？”石岚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你要不信我可以把人叫来，从买那个什么香到请什么人，我都可以让你问个清楚”，石岚冷睨石汐，幽幽的道：“你那未婚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劝你别对他抱什么念想。” 石汐的脸好似潮汐，飞快的褪去粉色，转而变得惨白，从十二岁起，她就知道自己的未来是跟定远侯府挂钩的，她也曾对宁湛有过幻想，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从石荣的描述，她经常在脑中描绘他的样貌人品，设想未来生活的蓝图，石岚的话好似一记重锤，只打得她蒙头转向。 “这不可能，宁湛根本不常来府里，他如何跟从不出偏院的石漪有瓜葛？”石汐的语气很轻，像是责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石岚见她恍恍惚惚，魂不附体的样子，暗怪自己压不住火，被她一激就都说了，也没顾及她的感受。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见过一次。石漪那个人你应该了解几分，要是没把握，她敢在昨天那样的日子，走这样的险棋？” 石汐飘忽的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那眼神分明说即便再有把握，也还不是被你破坏了。 石岚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忽略那怪异的眼神，握住她冰冷潮湿的手，低声道：“这事早知道总好过晚知道，宁湛那人我见过，也就那么回事，跟大哥说得差了好多。虞国那么多年轻才俊，随便挑挑都比他强，难道你还非他不可啊？” 温热柔嫩的手指传递着温暖，石汐低头看着包裹着她右手的两只胖手，抬眼看殷殷望着她的石岚，勉强露出一丝笑。 “你说的简单，宁家跟咱们家早有婚约，若是悔婚，岂不是陷父母于无信无义之中。” 石岚撇嘴，稚嫩的脸上带着狡黠的调皮和被家人疼宠的骄纵，“只要你要不想嫁，我自然有法子，只是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去爹娘面前拆我的台。” 石汐见她惫懒的模样，忍不住去拧她肥嘟嘟的脸颊，“就你会说，自小到大，我哪一回拆过你台？” 石岚拧着腰，扭曲着脸，连连往后闪，“别捏，别捏，捏多了，晚上睡觉会流口水。” 石汐呵呵笑着，干脆伸出两只手，抓着她软软的胖脸使劲揉。 屋内转瞬一片欢声，门外，翠芝轻吐了口气，一旁的碧草几乎同样如此，两人四目对视，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甜果端着托盘从小厨房出来，见到两人，笑道：“什么事这么好笑，也让我听听。” 翠芝笑道没什么，打开门，让她进去送早上例行的养身茶。 石岚这段时间都习惯了，接过来喝了小半盏，觉得身上暖融融，才放下。 甜果之前一直在小厨房，不知道石汐来访，便只端进来一碗，这会儿又忙端一碗过来，石汐早听说甜果手艺奇佳，正好借着机会尝尝。 翠芝命丫鬟们摆桌，准备上早膳。 石岚歪着脑袋，朝石汐道：“甜果做的早膳可好吃了，你也留下来尝尝。” 石汐一早起来，知道石漪的事，连口水都没喝就急匆匆的过来，现在听石岚一说，也觉得饿了，便道：“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 甜果笑着说是小姐抬举，指挥着丫鬟，把熬了一早上的红豆莲子粥并着松软甜香的马蹄山药糕，还有配着的几碟清爽的小菜一同端了上来。 石汐平常大都是跟石母一起用早膳，石母喜欢筋道有嚼劲的吃食，早上多是吃些弹性十足的糯米团子或是糖心馒头一类，石岚这里的东西软糯甜香，倒让她有些新鲜，足足喝了一碗莲子粥，三块马蹄糕。 用罢早膳，又用了盏枣茶，石汐准备去石母那里。 石岚懒洋洋的歪在凳子上耍赖，死活不肯动弹。 石汐无法，只能恨恨的道了声‘懒猫’，无奈的走了。 翠芝让丫鬟们将桌子撤了，想把早上未完的活计做完。 石岚懒懒的摆摆手道：“把头上这些拆了吧，我想在歇歇。” 翠芝应声，将珠花卸掉，扶着她去床上。 石岚躺在大大的床上，看着头顶的帷幔，只觉得神魂一阵阵发虚，寄居在身体里的神魂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险险就要飞离出体。 石岚微微合眼，一遍遍运行归元混沌决，希望可以略微修补她那残破到几近无法支撑身体的神魂。 窗外日升日落，翠芝不安的看着没有一丝声息的帷幔，迟疑着上前，轻唤：“小姐。” 石岚转转眼珠，睁开眼，发现不知何时屋里已经掌了灯。 “什么时辰了？” 石岚撩开帷幔，把脑袋露了出来。 “刚过戌时，”翠芝将帷幔挂起，悄然吁了口气。 石岚挑眉看她，“怎么了？” 翠芝弯起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没怎么，奴婢见您睡了一天，有点吓到了。” 石岚笑着从床上起身，道：“没什么，前段时间一直绷着，现在一放松，便想好好睡一觉。” 翠芝笑了笑，把软褥收拾好，道：“厨房给您温着吃食呢，不管饿不饿，还要多少用一点。” 石岚伸了个拦腰，道：“也好，给我拿些粥和小菜就行。” 翠芝笑着应声，转身出了内室，走到屋外，她的脸色才白了起来，就在刚才她撩开帷帐，发现石岚的呼吸几近于无，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她都要以为石岚已经仙去了。(未完待续。) 第117章 灭门女的筹谋（二十六） 神魂不稳，身体必然受到影响，为在任务完成前，确保身体能够活动自如，石岚放下一切，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以至于府里的许多事情都顾不得了。 转眼八月已过，石漪的婚事被敲定在九月初六，石岚得知道这一消息时，周家早已送过礼，合过日期，按说石漪过门为妾，本不该有这些礼仪，可周家身为商贾，觉得是走了大运才能跟石家攀上关系，为表重视，周家特地请了媒婆前来，并且还说当天周元明必定亲迎石漪过门。 石岚听着甜叶一板一眼的回复，诧异的道：“石漪知道这事？” 甜叶点头，“夫人差人跟她说了。” “那她什么反应？” 甜叶摇头道：“没什么反应，只是每天在屋子里，就是昨儿，估计是呆烦了，在院子里放了会儿风筝。” 石岚嘟着嘴，很是纳闷。 石漪那个人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平常假么假事的看着清冷淡雅，但其实心高气傲，她连宁湛这样的侯府世子都看不上，又怎么可能嫁给周家那个大胖子？ 如果单单因为失身，别人信，石岚肯定不信，在这里女子失了贞洁的确是个大事，但对石漪这种杀人如宰鸡的狠人来说，根本没什么。 她要是肯老老实实嫁进周家，除非天上下红雨。 “继续盯着她，如果有人来救，你也不必拦着，看清来人，回来禀报就是。” 甜叶领命，悄声退了出去。 石岚点着手指，陷入沉思。 石漪铺开的情报网到底有多广，能量有多大，石岚发现的太晚，又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并不清楚，她本身还是个小孩子，有些事没办法出面，所以能量有限，目前她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盯住石漪，发现不对，第一时间采取措施罢了。 这次的阁楼事件，让本就对石漪不喜的石父彻底厌弃了她，如果再在待嫁这段时间弄出点什么岔子，石漪的名字恐怕将会在石家族谱上永远消失，以后不管是去了越夷国还是跟着宁湛，石漪这个人都跟石家没有任何瓜葛，曾经那道莫须有的罪名将不会在落到石家人的头上。 石岚抿了下嘴，端起茶碗，喝了口微凉的枣茶，丝丝甜意混着枣香弥漫在整个口腔。 窗外甜杏似乎在说着什么，清脆的声音若隐若现，让人听了无端欢喜起来。 石岚跳下椅子，撩开珠帘走了出去，外面游廊里几个小丫头在玩翻绳，见到石岚忙起身请安，几步外的树上，甜杏抱着树干，探着身子，抻着胳膊去摘挂着的果子。 石岚仰头，看她脚下，颤颤巍巍，几乎就要折断的枝杈，有些心惊。 甜杏听到下面动静，歪了下脑袋，瞧见石岚，笑着道：“小姐，今年这果子熟的早，您看都快要裂开了。” 石岚扫了眼露出鲜红果粒的石榴，招手道：“快下来，这树杈都快要给你压断了。” 甜杏嘻嘻笑道：“不会的，奴婢灵巧着呢，往年这果子都是奴婢摘的，”说着好似活猴一样，窜到树半腰，踩着枝杈，把摇曳欲坠的石榴摘下，使劲腰间的袋子里。 石岚眯着眼，看了会儿，见甜杏确实没有危险，便转身回了屋。 自从施展了迷魂诀，她总觉得脚下发飘，身体里面空空的，总有种不知何时就会离体的错觉。 翠芝见她摇晃着进屋，眼底一暗，极快的闪过一丝忧虑。 悠悠过了几日，身体里的魂魄稍微稳固了些，眼看石漪婚期将近，石岚不得不停止修炼，带着翠芝甜叶去偏院探望石漪。 石漪的偏院一如以往，荒僻破落，石岚迈过已经泛了黄的杂草，心思有些复杂。 上一次来，她是带着善意的，虽然只是少许，但至少没有与她为恶的念头，那时她一边希望石漪不念旧仇，可以跟石家人和睦相处，进而避免祸端，另一边又防备着，一旦察觉石漪对她抱有恶意，便立刻抽身，转而把她当做强劲的对手，几番筹谋，默默谋算。 现在，这里依旧，但石漪却不再之前的那个人了，曾经那个饱含杀气，清冷桀骜的女人即将嫁入商贾之家，还是个妾室，即便是贵妾也还是避免不了在正室面前的低声下气。 石父是读书人，最讲究仁义礼智信一类的教条，石漪在阁楼上的行为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但是他还是念在骨肉亲情，妥协跟周家这个满是铜臭的商贾结了这个不算姻亲的姻亲。 翠芝轻敲门板，樱桃撩开帘子走了出来，见到石岚主仆三人，赶忙打开门将人让了进来。 “三小姐稍后，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石岚微微点头。 片刻后，樱桃从里面出来，撩开帘子，露出黑洞洞的里面，道：“三小姐里面请。” 石岚皱了下眉，抬眼看了看窗棂。 翠芝警惕的上前一步，朝里睇了一眼，“怎么这么暗？” 樱桃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石漪独有的声线从里面穿了出来，“怎么？怕了？那就不要进来好了。” 石岚微微一笑，推开挡在身前的翠芝，道：“做妹妹的来姐姐这里做客，哪又什么怕不怕的，”说着，她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屋里内室，石漪坐在靠墙的梳妆镜边，昏黄的灯光中，她那本就发白的脸带着诡异的橙黄，阴冷冷的，让人无端心里发寒。 石岚微微抖了下肩，坐在屋子中央的圆桌边，“二姐姐好事将近，这气色看起来也跟平常不同。” 石漪眼神陡然凌厉，半晌才扭着身子，朝石岚走来，“你想说什么？我气色好不好你会不知道？” 石漪斜眼看石岚，手指轻抱着臂膀，晃着身子，徐徐走来，“说起来，我这好事里可有大半是你的功劳。” 石岚抬眼看她，灯光摇曳，石漪背着光，朦胧中，几许厉光在她眼角闪烁，却在石岚细看时消弭一空，似乎刚才只是错觉。 石岚咧了咧嘴角，无谓的耸了下肩，“二姐姐这话倒是奇怪，这段时间，我在岚祥院里等闲不出来一步，你的事情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 石漪冷冷看了她一眼，事已至此，再撕扯又有何用，该来的总还会来，她也不会这样坐以待毙。 石漪把脑袋朝旁边一扭，看也不看石岚一眼，“有话就说，说完就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石岚撇撇嘴，这里又不是金銮殿，当谁愿意来似的。 “你后个出嫁，按例家里的姐妹都要给你添箱，这是我的那份，你愿意要就留着，不愿意要就扔了，反正我是送到了，”石岚从翠芝手里拿过一对并蒂石榴的珠钗放在桌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石漪冷哼着转过头，如水的秋眸好似冰冷凛冽的霜刀不断凌迟着石岚脑后的要害。(未完待续。) 第118章 灭门女的筹谋（二十七） 九月初六，秋风送爽，周元明骑着高头大马，欢欢喜喜的走在宽敞的路面上，石荣冷眼看着樱桃扶着那顶水红小轿，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 书房内，石父端坐桌前，修长有力的手指紧握着紫竹羊毫，专心写着什么。 石母担忧的站在门边，要进不进。 石荣从游廊过来，瞧见石母，忙加快脚步，待到石母跟前，低声道：“娘，天开始凉了，这里风大，您先回去吧。” 石母转头看着儿子，眼底暖融慈和，她拉着石荣的手道：“你爹心情不好，待会儿小心些。” 石荣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石母低叹一声，扶着素卿，有些低落的回了屋子。 书房内，石荣上前两步，立在桌边，垂手不语。 石父凝神将尺许宽窄的泥金笺慢慢写满，方罢笔，将笺放置一边。 “人送走了？” 石荣微垂着头，道：“是，周家特地请了队鼓乐手，周元明也很郑重，态度极为谦和有礼，想来心里很看重二妹妹。” 石父冷哼一声，将手背在伸手，“再看重不也还是个妾，且还是个商贾……”想到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因为那样不光彩的理由，就这么送给别人，石父的心情很难言说，“真是烂泥糊不上墙，若不是……” 石父顿了下，没有继续说。 石荣垂眉敛目，沉默不语。 石父吸了口气道，整理下心情，道：“这件事到此为止。那周家人到底如何，只凭一时也看不出什么。他们以后若是识趣，行事自然本本分分，要是自以为结交了好姻亲，行事不合章法，我也不会容他，左右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亲戚，用不着太过在意！。” 石荣道了声是。 石父沉吟片刻，又道：“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来年的会试，日后前程如何只看这一回了” 石荣又道了声是，石父这才点头，紧锁的眉心稍稍松了些许。 岚祥院，石岚一早起来就悬着心，直到听翠芝来报，说石漪已经被抬出府，都还没缓过神。 在石岚固有的印象里，石漪可不是个任人摆布的角色，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老实的嫁了，一点响动都没有。 “甜叶还在后面跟着吗？” 翠芝摇摇头，甜叶每天神出鬼没的，她可不知道那人会在哪儿。 甜果笑着应道：“跟着呢。” 石岚点点头，懒懒起身。 为了防备石漪，石岚今天起了个大早，现在一放松，神思有些倦怠。 翠芝扶她到床边，放下帷幔，掩住一室阳光。 石岚半眯半合着眼，不放心的嘀咕着，“甜叶一回来就叫我，没听到她准信，我心里总不踏实。” 翠芝心知石漪是她心腹大患，自然连连答应。 石岚这才放心合上眼，转眼呼吸变得悠长。 日头一点点爬高，石府门口出现一阵骚动，一个满身鲜血的汉子狼狈的拍着漆着新漆的大门。 门房打开门，认出是之前接亲的人，登时脸色大变，将人搀起，连声问怎么了。 汉子呜咽着，只道了声“不好了，”就翻着眼睛咽了气。 门房慌得手抖脚颤，放下人，连滚带爬的跑进院里。 石父正在书房跟石荣研究学问，听闻这一消息，脸色登时煞白，问门房，“二小姐可有事？” 门房摇头，根本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石父一急，起身出去，召唤府里家丁，顺着来路去寻。 石荣同样一愣，回过神时，早已不见石父的身影，石荣转头正好看到石父放在桌案一旁的泥金笺，诧异的发现素来古板端方的父亲方才写的竟然是佛经。 也许他的这位父亲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对石漪只余冷漠。 石荣心微微有所触动，从这方笺上，他看到了一颗无法言说的慈父之心。 也许石父对石漪，恨其行，怒其性，但终究还是为她忧虑，希望她能够和顺喜乐。 岚祥院里，翠芝撩开帷幔，将沉睡的石岚叫醒。 石岚迷迷糊糊睁眼，道“甜叶回来了？” 甜叶上前一步，哑着嗓子道：“小姐，奴婢在这儿。” “嗯，怎么样了？” 石岚歪着身子，靠在翠芝塞过来的软枕上。 甜叶咽了口唾沫，润了下喉咙，道：“出事了。” 石岚眼睛蓦然瞪大，软软的背脊一挺，人‘呼’的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轿子走到半路，几个蒙面人突然冲出来，杀了周元明，还把二小姐抢走了。” 石岚蹙眉，“别人呢？也杀了？” 甜叶点头，“基本没有活口，只两个机灵的，跑得快，不过也受了重伤，怕是活不成了。” 石岚眨着晶亮的眼睛，良久嘴角露出笑意，“她还真是狠啊，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要人命。” 甜果悄悄递给甜叶一盏清茶，甜叶咧了咧嘴，仰脖干了，一抹嘴道：“领头那人功夫还成，奴婢跟他过了几招，趁乱从他那儿顺了这个，”说着她摊开手，露出一块碧绿通透的玉牌。 石岚眯着眼看了看，觉得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什么东西？” 甜果上前看了看道：“这是前朝的物件，带着这个的人想是很爱惜它，经常摩挲把玩。” 石岚又看了两眼，除了亮点透点，还真没看出什么名堂，便道：“搁着吧，晚点我去问问大哥，他应该……” 石岚陡然一顿，她想起在哪儿见过这玉牌了。 凉亭里，宁湛起身朝石漪施礼时，他那锦袍上晃动的就是这块玉牌。 石岚呵呵笑了起来，正愁怎么让重诺守信的石父松口把石汐婚事退了，没想到借口就自己长着腿，跑来了。 “快去把大少爷、大小姐请到这儿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翠芝看看咧嘴傻笑的石岚，一脸莫名的退了出去。 石岚满脸笑容的看着甜叶，圆圆的眼睛眯成一道月芽，“干得好，甜叶，这次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这是石岚第一次这样毫不掩饰的夸她，甜叶的脸有点红，局促的低着头。 甜果在后面轻轻推她，示意她说点应景的客气话。 甜叶转头看她，眨眨眼，又默默转了回去。 甜果恨铁不成钢的怒瞪她笔直结实的后背，恨不能在上面瞪出个窟窿。 石岚美得不行，咯咯笑了两声，这才想起还没洗漱。 甜果顾不得再瞪那个木头桩子，急忙忙给石岚梳洗，刚收拾妥当，门口就传来甜杏清脆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119章 灭门女的筹谋（二十八） 珠帘晃动，石荣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石汐和随侍的丫鬟。 “找得这么急，到底什么事？” 石汐一进门，见到石岚脸上润润的，鬓角便还有残存的水汽，便知道她这是小憩才起来，于是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石岚瞧了周围的丫鬟，摆手道：“这里不用伺候，你们都去外面候着。” 石汐觑了极力掩藏但还是露出得意样子的石岚，心里有个模糊的念头，遂转头朝碧草摆了摆手，碧草微微点头，带着立在门边的丫鬟们退了出去。 石荣瞧着四目对视的两姐妹，一脸莫名，不过想到石岚一贯的黑历史，心里不由有点忐忑。 石岚瞧着石荣脸色微变，下颌绷紧，微微一笑，“大哥，别怕，这次不会让你被黑锅” 石荣呵呵笑了下，没有说话。 两年前，石岚把石父最喜欢的砚台打碎了，当时石荣在那儿描红，石岚大义凛然的说，大哥你放心，这事是我干的，不会让你背锅，结果石父回来时，她已结束了开心的书房一日游，好吃好喝，愉快的睡了，石荣被石父一顿痛批，抄了半部论语，说是让他修身养性，磨练养心静气的工夫，顺带还用攒了小半年的月钱买了个砚台，赔给石父了事。 一年前，石岚把石母最喜欢的‘花开富贵’给打碎了，石荣刚好过来请安，石岚拍着胸脯说，大哥你不用怕，等娘回来，我会告诉她，是我打碎的，结果石岚开心的玩了一天回去了，他被石母嗔怪没看好妹妹，还好没被碎片刮蹭到，不然要他好看。 半年前，石岚起了兴致，想要浏览石父珍藏的古籍，结果太过兴奋，不小心碰到了茶水…… 想到那顿力道惊人的藤条待遇，石荣后背滋滋啦啦的疼。 石汐瞥了眼石岚，虽然这段时间听闻这个小霸王变乖很多，但劣性又岂是一天能扳过来的？ “有事就说，家里正乱着呢，大哥还要赶着出去，”石汐见石荣一副将要落跑的模样，忙催她开口。 石岚撇嘴，“就是知道大哥要出去，我才特地把你们叫过来。” 石汐看她，很是疑惑。 石岚把玉牌放在桌上，往两人跟前推了推。 “你看这是什么？” 石汐低头看了眼，道：“玉牌罢了，没什么稀奇。” 石荣不甚上心的扫了一眼，乌黑的眼珠一凝，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起来。 石岚嘻嘻一笑，拎着玉牌上的璎珞，晃了晃，“大哥，是不是很眼熟？” 石荣抿紧唇，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这个你是从哪里来的？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收外男的东西？” 石岚瘪瘪嘴，拿眼斜斜的看石荣，“大哥，你都是举人了，怎么还沉不住气啊，不问清楚就把罪名栽在我头上，当心我跟爹告状。” 石荣气急，想说什么，又转头看了石汐一眼，愣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气闷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石岚把指头绕在璎珞上，随意的晃着，“大哥，这个可不是什么外男送的，这是我捡的。” 石荣‘腾’的一下站起，指着石岚道：“胡说，平常你胡闹些也就算了，怎么这种事你也胡闹，你可知道，这玉牌是你……” 石荣咬着牙，险而又险的吞下后面几个字。 石岚哼了声道：“是个古物，还是我未来姐夫的？” 石荣的脸一下子红了，眼睛下意识看向石汐。 石汐一直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直到石岚道破，她才忽的笑了。 “原来是他的啊，”石汐转头看石荣，“大哥，你不必这样，不过一个玉牌，我还经得住，再说，我相信岚儿，她有分寸。” 石岚双腿一蹬，从椅子上跳下，挺着小胸脯，来到石荣跟前，哼了声，“还是姐相信我，不像你，就会诬我结交外男。” 石荣有些讪讪，陪着笑脸，弯下腰身，“好岚儿，大哥也是一时情急，大哥知道错了，大哥该罚。这样，大哥先去找人，等回来，大哥任你惩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他便起身，准备开溜。 石岚眼明手快，拽住他的衣袍，“大哥，别急啊，你不想知道这玉牌是怎么来的？” 石荣身形一顿，“怎么得来的？” 石岚点头，嘴角带着笑，“在石漪被掳的地方捡来的。” 石荣把绕在胖胖指头上的玉牌拿下，凑到眼前仔细看看了，表情转而凝重，“石漪的事我也才刚知道不久，你如何得了这个？” 石岚道：“我派人跟着，想要看看热闹，结果看到一群蒙面人把人杀了，又把石漪带走了。” 石荣低头把玩两下玉牌，转脸看石汐，“这事你怎么看？” 石汐冷着脸，乌沉沉的眼珠暗沉的没有光泽，“我没有看法。” 石岚撇嘴道：“宁湛都跟石漪勾搭到一起了，姐能有什么看法。” 石荣冷冷看她，斥道：“闭嘴，你年纪也大了，如何能说这样的话。真该让娘请个教养妈妈，好好管教管教你。” 石岚鼓着眼，不服气的梗脖道：“她都做得出，我如何说不得。” 石荣顿了下，张张嘴，却发现喉咙像塞进了什么东西，根本发不出声。 石岚看石荣这样，哼了声，“宁湛为了石漪，不惜杀了周元明，保不齐哪天一头昏，就对姐下手。大哥，你可得站定立场，不能因为宁湛是你朋友，就偏心。” 石荣瞪她一眼，想要说宁湛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事实摆在他面前，他如何申辩。 玉牌是宁湛祖父传给他的，他爱若珍宝，从不离身，如果他没去那里，如何能让石岚的人捡到？ 石荣有些恍惚，脑中快速闪过一帧帧宁湛到访的画面，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不对。 石岚撇着小嘴，道：“大哥，我看你也不用去找了，定远侯家产业众多，要想藏个把人，旁人如何找得到，她这么没有规矩，倒不如直接报个暴毙，以后要是有个什么事，也扯不到咱家。” 石荣沉吟着，没有说话。 石岚朝石汐使了个颜色，石汐抿了抿嘴，道：“大哥，岚儿话糙理不糙，石漪的确不能再活着了。” 石荣皱眉，垂眸看她。 石汐冷着脸，慢慢的道：“她和我们同是石家的女儿，若是因为此事被传出风言风语，我还好，有婚约，宁家即便不愿，也只能捏鼻子人了，那岚儿呢？要怎么办？好一点的人家哪个肯来说亲？难道要她枯守油灯，孤独终老吗？” 石荣心疼的看着石汐，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忍着伤痛，为家中幼妹设想。 石岚瘪了下嘴，没有说话。 事情得一件一件的办，先把石漪了结了，宁湛就留着过两天收拾吧。(未完待续。) 第120章 灭门女的筹谋（二十九） 掌灯时分，石父一身疲惫的回到府中。 石荣来到书房，跟石父密谈了小半个时辰，出来时一脸沉重，片刻后，一个管事匆匆开了府门，出府。 翌日，石荣代表石家来到周府，周家廊上檐边挂满白绫，停灵的屋内停着一大一小两口棺材，周围披着袈裟的僧侣团团围坐，声声梵语萦绕不断，石荣复杂的看着哀哀痛哭的众人，低低一叹。 熬时间一般的吊唁完闭，回到府里，石荣沉默良久，石父派人叫他过去时，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石父见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 “一点事都经不住，以后如何在官场打滚。” 石荣沉吟不语。 “罢了，你把那玉牌给我，这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找定远侯好好说道说道。” 石荣抬眼看着父亲，没有动。 “爹，宁湛不是良人，您何不趁此机会……” 石父睇他，“我心里有数，”摊开手道：“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温书，汐儿的事有我，我是她爹，难道还会害她不成？” 石荣看看父亲，闷闷的应了声，憋着气，转身走了。 石父微微摇头，却也知道儿子阅历到底还浅，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才能刻骨铭心。 七天很快过去，周元明的亲弟扶哥哥和新娶贵妾的棺木回乡，石荣站在街角暗处，借着高高的围墙，掩住大半身形。 府门前，周仁撑着拐杖，遥望着越走越远的马车，曾经挺直的背脊佝偻弯曲，精明透亮的目光已经浑浊，精神百倍的脸上爬满了沟壑。 看着短短几天就老了十几岁的周仁，石荣掩面，悄然离开。 九月中旬，清晨的阳光明媚灿烂，微起的凉意清爽沁凉，一顶青帷小轿来到定远侯府门前。 轿夫打开帷帘，石父探头看了看立着威严石狮子，悬着威武兽头的大门，淡淡道：“去个人叫门。” 一旁伺候的小厮上前拍门，门房把门打开，一个面相精明，身量矮小的男人朝外觑了一眼，瞧见慢慢探身走出轿子的石父，忙笑着迎出，连连行礼，道：“小的给石大人见礼，我家侯爷早早就命我候在这儿，只等着您过来呢”，说着，背稍弯，侧身往里面让。 石父含笑颔首，跟着来人往里面走。 游廊处，一个身形高大，脸宽膛黑的男人龙行虎步般的走了过来，待到跟前，满脸是笑的朝石父拱了拱手，道：“锦鸿兄。” 石父忙躬身还礼，“下官见过定远侯。” 定远侯宁桓之赶忙扶他，“锦鸿兄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何必这样客套。” 石父含笑起身，道了声‘礼不可废。’ 宁桓之只能摇头，对石父的某种坚持报以无奈。 两人寒暄着步入一旁的书房。 宁桓之，字宜良，不及弱冠便随父亲定远伯戍边杀敌，待到二十有五，威名早已远扬，定远伯故去时，他因为守边痛击敌营，没有回来尽孝，皇帝感念他一片忠心，大胜之后，晋了他等，升伯为候，而今他已不惑，但他的名号依旧震慑着周边各国。 宁湛是他第一个儿子，宁桓之对他期望很深，自他懂事起便悉心教导，等他年纪大些，更是千挑万选，最后才选定端方大气，素有娴雅敏静之名的石汐作为宁家未来的长媳。 这些年也常命宁湛长往石府走动，石荣跟他年纪相仿，两人关系倒也融洽。 反观石父，除了之前因为婚约之事稍有往来，之后除了朝堂相见，便是送年礼时，偶能见上一面，对此宁桓之倒也听之任之。 文官武将自来各成派系，特别是文官尤为抱团，石父这般刻意的疏远，宁桓之倒也能够理解，因此也对今天石父特地下帖登门，感到好奇。 “锦鸿兄今天特地这般隆重，可是有何要事？” 宁桓之打量着石父那身刻丝织锦的长袍，含笑说道。 石父低头看了看自己，点了点头，表情却很踟蹰。 宁桓之见他这副表情，爽朗一笑，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有话但讲无妨。” 石父看看他，将莹白如脂的双鱼还珠绕的玉佩并一张大红婚书放在几上，朝宁桓之推去。 宁桓之定神看了两眼，脸色骤变，“锦鸿兄这是何意？” 石父垂着眼眸，看着婚书，沉默半晌，又拿出一块碧绿的玉牌压在最上面。 宁桓之拿起玉牌，左右翻看，方惊疑的看向石父，“你是如何得来的？” 石父淡淡的道：“就在小女出事的轿子旁。” 宁桓之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嘴唇抖了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你说什么？” 石父猛的抬眸，神情又冷又厉：“宁侯还没到眼花耳聋之时，何必要某再重复一遍。” 宁桓之定定看着玉牌，猛地提高嗓门，道：“去把世子给我找来。” 外面有人应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屋里陷入一片沉寂。 宁桓之定定看着玉牌，想起前两天皇帝得知京中发生惨案时的暴怒，他的心忍不住发抖。 这个逆子，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的物件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门外传来声响，门被吱呀的推开，面白脸净的宁湛衣冠楚楚的走至屋内，行礼。 屋里一片安静，宁湛抬眼看向父亲，却发现父亲的目光落在旁处。 宁湛仔细一看，后背立时沁出冷汗。 那不正是他遗失几日的玉牌吗？ 宁桓之缓缓抬头，“你来看看这个。” 宁湛局促的眨了下眼，缓了片刻，才道：“这玉牌，前几天被孩儿不慎遗失了，正在懊悔着，没想到竟被父亲得了。” 宁桓之瞬也不瞬的盯着宁湛，看着儿子分外不安的神情，他微微闭了下眼，肌肉贲张的胸膛起伏两下，奈何胸口的怒火不断上涌，终究还是忍不住拍了下桌几，一道细细的裂纹斜斜的扩散开来。 “逆子，”宁桓之将身体微倾，一股久经高位的威势如巨浪澎湃着朝宁湛拍去，“此物是你祖父遗物，平日忘带都要差人去找，此次没了几日，如何不见你去寻？” 宁湛额角沁汗，眼睛转了几转，‘砰’的一下跪倒在地，“孩儿，孩儿是担心父亲责怪，所以才隐瞒不说。” 宁桓之定定的看着他，手掌紧紧的攥着玉牌，良久他低下头，呵呵笑了起来。 石父漠然看了宁湛一眼，心里一片宁静，曾有的遗憾、喟叹、可惜，在这一刻全化为嗤嘲。 没想到久负盛名的定远侯世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一个人蠢不要紧，但要知道藏拙；鲁莽、凶残也不是不可救药，只要地点合适，理由充分，凭他的身份地位，杀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如果既蠢又没有人性，还自以为比别人聪明，做了蠢事还愚笨的掩饰不及，那就是取死之道了，他家汐儿可是千娇百宠着养大的，才不给这个傻子陪葬的。 宁恒之笑得有些哽咽，石父看着这位一代名将，心里有些不忍和慨叹。 “宜良兄，婚书和信物在此，烦请你将信物退还。” 宁桓之抬眼看着石父，眼角泛红，鼻翼连连煽动，似乎想要再说什么。 石父坚定的摇头，道“宁侯爷，我心意已定，你我缘分不够，姻亲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成了。” 宁桓之长长叹了口气，转去内院，片刻回转时，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木匣。 石父接过，看也不看垂头跪地的宁湛，头也不回的出了侯府。(未完待续。) 第121章 灭门女的筹谋（三十） 解决了威胁石家安危的石漪，再听到石父把婚约退掉的消息，石岚只觉得天分外的蓝，空气格外新鲜，得知石汐正在花园赏菊，便不顾渐起的秋风，跑去花园找她，结果乐极生悲，回到去后，当晚便发起了烧。 石母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伤神，先是石岚状况不断，接着庶女又出了事，大女儿退了婚，现在又听到石岚病倒，石母一个支撑不住竟也病倒了。 石荣听闻，连书也顾不得温，****跑来探望，石汐本来还有些小伤感，此时也顾不上了，每天不是照顾石母，就是料理府内琐事，抽空还要探望石岚，验看她是否按时服药，丫鬟们服侍的是否周到，一时竟忙得晕头转向，早已不知宁湛是何人物。 岚祥院，石岚窝在床上，鼻头红红，黑白分明的眼内满是血丝，总是粉嫩的脸蛋带着异样的潮红，浑身更是如火烧一般滚烫。 甜果细细的看她舌苔，又看她面相，良久，收回按在她腕上的手指，满脸狐疑，“奇怪了，这脉象似实是虚，若有若无，跳动缓慢，细软无力，乍一看像是邪气入体，患有寒症，但观面相却又不像，这到底是为何？” 甜果摩挲着下巴，蹙眉沉吟。 翠芝担忧的看着石岚，纤手将扯开的被子拉上。 石岚不耐的动了动脖子，蠕动着把被子往下拉，只觉得身上冒火一般。 翠芝瞧着她这样，眼睛都红了，眼巴巴看着甜果，“你倒是快想办法呀。” 甜果瞥她一眼，低头不语，秀气的眉毛又紧了几分。 她难道不想想办法吗？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甜叶每天都要把这小祖宗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主子禀报。 现在这位主病了，那位爷恐怕正拱着火呢，一个不好，恐怕就得一块陪葬。 石岚瞧她一副为难的样子，笑了笑，“罢了，生死有命，强求不来，尽人事就好，治不好也是我的命。” 翠芝听了这话，眼泪再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甜果也不好受，但她经历的事多，虽然难过也没有表现出来，只道：“小姐放心，江湖上我可是有名的阎王愁，病得快要死了都能被我强拉回来，何况您这种小病了。” 石岚笑着点头，“好，我信你。” 甜果咧嘴一笑，“那我去开方子，熬药去了。” 石岚微微点头。 翠芝瞧她闭上眼睛，估摸着她又是要睡，便落下帷帐，掩住光亮。 一阵窸窣的脚步之后，屋里静了下来，石岚睁开眼睛看着幔上悬挂的荷包，低低一叹，看来她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了，神魂的严重受损不光让她情绪性情受到影响，还降低了神魂适应身体的融合度。 这段时间她一直修炼混沌决，就是希望能尽可量的再停留一段时间。 石漪名义上的死亡从根本上解决了石家的危机，她如果现在离开，任务也算完成，但她还有些放心不下，石汐的姻缘是她拆散的，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帮着寻找良人，让这个一直关心她、爱护她、照顾她的姐姐得到幸福。 还有石荣，他还没有殿试，没有带着红花，骑马游街，石父石母也还没有看到他们最疼爱的女儿出嫁，儿子荣光。 而且她也还没有感谢容擎，要不是他，她的那些想法恐怕还没实施，就已经死在那个漆黑的夜里。 石岚慢慢的合上眼睛，太多太多的遗憾牵扯着她的脚步，让她不舍得，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金光快速的流转全身，点点金芒透过皮肤，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晕。 转眼九月过半，中秋之夜，石府上下分外冷清，石母病体未愈，石岚卧病在床，石汐主持馈中，因诸事繁杂加上家里气氛沉重，便不想操办，只命管事给府里的下人发半月月钱，让他们自行过节。 石岚修炼完混沌决，迷糊着睁开眼，窗外几个小丫鬟正压低了声音，笑嘻嘻的说着什么。 石岚撩开帷幔，喊来翠芝问怎么回事。 翠芝便将月钱的事说了，石岚咧着干裂的嘴唇笑道：“过得真快已经中秋了。” 翠芝把软枕塞在她后面，扶她起来。 石岚细细弱弱的喘了会气，道：“去年这时候，大哥还在外面书院，今年回来了，一家人是该坐在一起吃顿饭。去，让甜果做点好吃的，待会儿，咱们去娘那里。” 翠芝垂眸看她泛着红色的脸蛋，迟疑着没有动弹。 石岚拿眼看她，见她很不情愿的样子，笑了。 “这两天我已经好多了，你瞧，”她挺了下脊背，慢慢起身，“也没你想的那么弱。” 翠芝抿了抿唇瓣，想着她这两天的确好了许多，之前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应声，转去小厨房。 傍晚，秋风见凉，石岚穿着桃粉烫金袄裙，披着月芽银鼠披风，带着毛茸茸的貂皮护手，蹬着缝了软软紫貂绒的小皮靴来到主院。 石母早就知道石岚要来，听到丫鬟报唱，赶紧让人打帘子。 早早来了的石汐忙上前两步，来到门口迎她，见她裹得毛茸茸，好似一只毛球，眼底闪过一抹忧虑。 石岚亲热的拉起她的手，笑着嗔她不等自己先来。 石汐微扬唇角，露出笑容，温柔的摸摸她毛绒帽子下的碎发，拉着她进门。 屋内生着火盆，刚一进就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石岚后背胳膊立时起了一层热汗。 翠芝见她皱眉，知道她这是不舒服，忙把拢得严严的帽子摘下，脱下披风等物，石岚这才觉得身上一轻，潮热不舒服的汗气逐渐消散。 石母身体虚，歪在临窗的炕上，隔着半片珠帘朝她招手。 石岚转脸看了翠芝，见她点头，示意脸上妆容无碍，这才放心走了过去。 石母拉着她手细细打量，见她脸蛋红晕，眼睛发亮，嘴唇虽然干裂，但明显已较之前好了许多，一颗吊起来的心总算放下。 心情一好，就觉得身体轻省许多，没一会儿竟坐了起来，待到石家父子来时，她已经能够起身，盘腿坐在炕上，并且还叫起了饿。 石父听闻，大喜，当即派人吩咐厨下，多备些石母平时爱吃的吃食。 石岚眼底带笑，看着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的石母，心里暗暗闪过一丝忧虑。(未完待续。) 第122章 灭门女的筹谋（三十一） 中秋一过，眨眼就是初冬，石岚将养将近一个月，才算勉强好了起来。【零↑九△小↓說△網】 石母见她确实无碍，挂在心里的烦扰立时去了一大半，这才有心情张罗去祖地祭祀的事情。 石家祖地距离京师不远，行车不过大半天的时间，石岚跟着石母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昏昏欲睡。 石汐素手执卷，眼角瞧见她小脑袋东摇西晃，好似自己多宝格上摆着的陶瓷娃娃。 石汐抿嘴含笑，伸手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肩膀。 石岚动了动脑袋，舒服的咂了下嘴，把脑袋往下埋了埋，睡得越发沉了。 傍晚时分，马车停靠在一座青墙灰瓦的府门前，石父等人先行下马，早有恭候在此的族人将两人迎进祖宅。 石汐推推石岚，低声道：“醒醒，要过二门了。” 石岚懒洋洋的睁开眼，撩开车帘，扫了一眼，动也不动。 石母觑她一眼，伸手拉她起来，“坐好了，你爹临来前可是嘱咐我了，要是你在这儿惹了祸，回去就给你请教养妈妈。” 石岚骨碌着眼，看看石母。 石母板着脸，也不看她，待到马车停下，便理了下鬓角，扶着素卿，仪态端方的走了下去。 石岚转而去看石汐，石汐挑了眉，幸灾乐祸的笑了下，拉着碧草，走了。 石岚耷拉的眼睛，瘪了下嘴。 这些族人都是势利小人，那会儿石家出事，他们都唯恐避之不及，原主被抓进妓馆的那段时间，这些族人一个都没去瞧过她，活似石家根本不存在石清泓这一脉一样。 石岚鼓着腮帮，低声嘀咕。 翠芝扶着她下车，压低声音道：“不过做做样子，您就忍一忍吧，都是些出了五服的，拢共也见不了几回。” 石岚哼了声，没再说话。 前面几个体面的妇人围着石母寒暄，石汐走过去行礼，有位鹅蛋脸的妇人拉着她说了什么，石汐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石岚皱了下眉，抬起重又养得胖乎乎的肉爪捂着脑袋，脚下瞬间虚浮无力。 翠芝大惊，慌忙扶她，“小姐，你怎么了？” 石岚扶额，拿眼示意她，“头疼。” 翠芝眨眨眼，心领神会，转头招呼刚从后面车上下来的甜果伺候着，自己去前面禀石母。 甜果扶着石岚胳膊，手指下意识按在她的脉搏上，沉稳有力，脉象极好。 也没什么事啊？ 几步外，石母听到回禀，也顾不得寒暄，人群里总算还有机灵的，忙让人领路去早几天就准备好的院子，让她们好好休息。 石母忙忙谢过，带着石岚姐妹回到屋里。 一进门，石岚便放下手，活蹦乱跳的指挥翠芝把她最喜欢吃的攒盒和点心匣子拿来，又让甜果去拿她最喜欢的软褥，铺上，待会儿她要小憩一会儿。 翠芝应声出去找负责琐事的婆子，去拿。 甜果笑着将她身上的薄薄披风取下，去拿一应物什。 石母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搞怪的祖宗眨眼从病怏怏变得精神百倍，一时竟说不出话。 石汐抿嘴一笑，早在马车上，她就瞧着石岚架势不对，那就知道这小祖宗待会儿不会老实，果然…… 石岚瞧着石母瞪着眼，像是生气了，忙蹭过去道：“娘，您别生气，我这也是关心你。” 石母被她气得笑了，“合着你倒是有理了。” 石岚点头道：“可不是。您看，咱们大清早就起了，坐了大半天的马车，晃的身子都快散架了。好容易到了地方，按说就该多歇歇，这样明儿早起也有精神。可是她们呢，偏不识趣，在那里说个没完，这不是要害得您精力不济，明早要是起晚了，可是您被族长不满，倒时爹肯定埋怨的。” 石母瞧着她张着嫣红小嘴，一本正经的说着歪理，既无奈又可气。 “你呀，才刚来就惹事，就等着回去你爹收拾你吧。” 石岚嘻嘻陪着笑脸，却瞅石母不注意不以为然的撇了下嘴。 石汐摇头，她这个妹妹能怕谁？也不知未来哪个有本事的能降得住她。 没一会儿，有人来禀，说前面听说有人不适，问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石母既知石岚没病，自然不会请人过来，婉言谢过之后又白了石岚一眼。 石岚咧嘴皮皮的笑，一副不疼不痒的样子。 用罢晚膳，劳累一天的众人都回了自己的屋子，准备歇息。 石岚懒懒的歪在榻上，翠芝甜果正在帮她绞头发。 ‘扑棱’一声，窗棂忽然传出石子敲击的轻响。 石岚转头去看，没瞧见什么，又闭目养神。 ‘扑棱’，又是一声，石岚动也不动，甜果皱了下眉，起身推开窗子，暗骂甜叶太不尽职，怎么让那些不懂规矩的过来。 窗外，锦袍少年背着手，身姿舒练，气度荣华。 甜果神情一凛，忙垂下头，恭谨的行礼，道：“少爷。” 少年微微颔首，侧头，拿眼朝屋里看。 秋天夜风微凉，石岚不见甜果过来回话，便转头去看，正好与少年点漆般的眼眸对了个正着。 “容擎？怎么是你，”石岚惊喜的一骨碌从榻上爬起，翠芝正低头摆弄头发，没提防，待发现，已经晚了，石岚被拽得抽了口冷气。 容擎冷冷的扫了翠芝一眼。 翠芝只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头顶刷到脚底，冷得她不由自主的发抖。 石岚没所谓的扯了扯头发，汲着鞋趴在窗边，道：“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了？” 容擎微微一笑，从来清冷阴沉的面容绽放出春月秋晓一般的容色。 “我猜的。” 石岚撇嘴。 看了下正对着窗户的那个大树，夜色朦胧，天幕漆黑，微风拂过，枝杈微微晃动，一个人影似有若无的倚着树干，悄然而立。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石岚趴在窗边，踮着脚朝他招手。 容擎上前两步，走到跟前道：“你找我？是有事要求我去办？” 听了这话，石岚有点不好意思，说得她好像只有求他办事才想他一样。 “不是，我是想谢谢你，”石岚抿抿嘴，道：“这段时间，甜叶甜果帮了我大忙，我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 容擎狐疑的打量她，又看看天上浅浅的月芽。 这是弄的哪出啊，这个一贯过了河就立马拆桥的胖娃娃竟然会跟自己说谢谢。 石岚见他这副模样，瞪他一眼，“我是说真的。” 容擎看她鼓着乌溜溜的眼睛，粉嫩的腮帮鼓鼓，只觉得心里软软的，“既然要谢我，就拿出诚意来。” 一听诚意，石岚立马防备的瞪着眼睛，道：“你想要什么，我可没有银子给你。” 容擎呵呵笑了，“不用银子。我发现一个好地方，正觉得一个人欣赏太过无聊，你陪我去那儿转转就行。” 这也太简单了，石岚想也不想，当即答应下来。(未完待续。) 第123章 灭门女的筹谋（完） 夜风微微吹拂，凉凉的风贴着脸颊悠然略过。【零↑九△小↓說△網】 石岚抱着膝盖坐在平铺着的绵软垫子上，看着一望无际的稻田，惊艳的喟叹：“真美呀。” 白日金黄灿灿的稻田此时已被月光笼罩，朦胧的光晕中一浪荡着一浪，好似跌宕起伏的波涛轻轻拍击海岸。 容擎侧头看着身前的小人，低低的道：“我要走了。” 石岚转头，迷糊的看他，“走？你要去哪？” 容擎抬头看着麦浪，讳莫如深的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石岚眨眨眼，很是不解。 软软的样子，迷糊的表情。 容擎笑着揉她头上发髻。 石岚歪过头，恼怒的皱眉，用乌溜溜的眼睛瞪他。 远处一阵窸窣，像是有风来袭。 容擎挑起飞入鬓角的长眉，幽深的眼眸朝声音来处一瞥，脸上表情陡然一凝，长腿紧绷，从地上一跃而起。 石岚抬眼，莫名其妙的看他。 容擎目光冷厉，快速睃了圈周围。 远远站在外围的护卫不知何时悄然不见，容擎声音有些沉，“岚儿，站到我后面来。” 石岚起身，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道：“怎么了？” 容擎的目光盯着前方，长指按在腰间，慢慢的抽出软剑，“待会儿，紧跟着我，不要落下。” 石岚乖乖的‘哦’了声，继续好奇的四处打量，容擎睃她一眼，大手向后一压，石岚连声都来不及出，就被他牢牢的压在了背后。 一丈外，点点冷光闪烁着凌厉的锋芒，容擎一手握剑，一手微动，火光从他身边极快窜出，转眼幻为火树银花在天空绽放出绚烂的茶花 麦浪中有人低咒一声，一道道挟裹着杀意的利箭如极速旋转的螺旋，朝着两人铺天盖地的飞来。 容擎低喝一声，手舞软剑，朵朵银光乍现，将两人护得水泼不进。 漫天飞舞的箭枝只一触及，不是立刻损毁就是被反震弹飞。 远处有人低喝了声“让开，”几乎同时，一道带着啸音的冷光便打着旋射了过来。 ‘叮’一声轻响，容擎的剑顿了下，运转如意的光晕缓缓消散。 箭雨纷叠而至，容擎眼神一寒，低头看了看软剑上的凹痕，哼了声，结实的腰身微倾，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石岚斜斜向后退了半步，捡起那只明显比别个箭枝粗了半圈的箭枝，掂了掂，满意的点头。 容擎向后扫她一眼，缓住步子。 石岚朝他咧嘴一下，抬手格挡，‘叮，叮，’两声，两箭枝斜斜的落到地上。 容擎将飞到身前的箭枝打飞，眉峰一扬，嘴角露出笑意，“倒是我小瞧你了。” 石岚一梗脖，两步来他身后，与他背靠背。 周围逐渐显出人影，随着走动，逐渐可以看清来人的形容。 容擎目光如电，扫了一眼便认出当中一个熟悉的，嘴角冷冷一笑，“齐云迪，两年不见，你怎么还这般的不长进。” 男子身形顿了下，这样清晰的指名道姓，如何还有必要遮容掩面。 当即落下蒙着脸的巾布，露出那张与容擎略有相似的面容，“好弟弟，若我还如从前，此刻恐怕便不会与你相遇了。” 齐云迪声音清朗，尾音略重，不同于石父的低沉，男子咬词吐字似乎总在舌尖绕着，莫名带着缱绻，无端让人觉得几分温柔。 石岚好奇的歪过身，偷眼打量这个面如桃花，唇如施脂的男人，偷偷啧了声。 同名同姓，也不知这人是不是越夷国的那个皇子？ 石岚眼珠直转，如果这人真是皇子，那么石漪呢？是不是也还跟着他呢？ 容擎见石岚紧盯齐云迪不放，薄唇微抿，轻轻眯着的眼里陡然涌上一股戾气。“便是遇到又能怎样？” 齐云迪见他这副模样，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迈开脚才惊觉不对，但此时收回已经太迟了，为了挽回这番失态，只得佯作挽住身后之人的手，做亲密状，道：“遇到了，自然是请你留在这里，越夷太小，有我一个足矣。” 石岚定定看着齐云迪身边那人，消瘦的身形，熟悉的个头，虽然一身长袍遮住头脸，但她就是知道那人是石漪，是她日思夜想也除出去的心头大患。 容擎呵呵笑了两声，“就凭你这些废物？两年前你不行，今天也是一样。” 齐云迪脸色有些青，精致漂亮的面孔有些扭曲，“勇士们，给我们尊贵的三皇子放放血，让他瞧瞧，到底谁是废物。” 众人齐喝一声，从腰间抽出长剑，不约而同的朝着两人逼来。 容擎冷冷的瞟着来人，软剑轻颤，好似冰冷的毒蛇轻吐蛇信，衡量着从哪下口，一阵银光闪烁，立时有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石岚握紧箭枝，小小的身子绷紧，小手有些发颤。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么大规模的械斗，她很是兴奋。 两步外，两个蒙面人抱着柿子捡软的捏的心理，绕开容擎，摸到后面，朝石岚凌空刺来。 石岚捏住手指，定住心神，腰肢来回一扭，轻松躲开两剑，小手轻巧往前一递，锐利的箭尖透过轻薄的衣服，刺进来人的胸口。 那人含糊的‘咕噜’一声，血沫从嘴里流出，‘扑通’一下倒地。 与他并肩的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没想到这个胖乎乎的小豆丁竟然这么厉害。 石岚扬着嘴角，呲着白牙，露出天真可爱的笑。 那人骇的心里一寒，怯意陡升，但他机灵，转着眼睛朝后面看，齐云迪正冷冷的盯着这里，目光里带着上位者的冷酷无情。 那人一咬牙，低喝一声，使出他看家绝学中最厉害的一招，飞云探月。 石岚侧身想要躲过贴身而来的薄剑，不料那剑好似长了眼睛，竟顺着她腰际向她大腿横切过去。 石岚单脚点地，人好似展翅的鹏鸟，陡然从平地飞起，凌空一翻，轻松站在那寒光凛冽的剑尖之上。 那人见状，大惊，忙要翻转宝剑。 石岚哪里会给他机会，小脚猛的一跺，剑尖不堪受力，直直落向地面，那人向前一个踉跄，一点寒光如切豆腐一般，透过那人胸膛，留下点点血迹。 周围再度有人攻来，石岚下手越发利索，不知不觉身前已躺下五六个。 石岚有些得意，转头去看容擎，却见他的身前躺倒十数具。 石岚瘪瘪嘴，收起笑意，绷着小脸，手下越发凌厉。 齐云迪见手下只几个照面就少了小半，心底有些发慌。 身旁那人见状，朝他耳语几句。 齐云迪侧头看她，脸上露出奇异的表情，半晌点了点头。 那人转头，扬起白嫩的手指朝远处摆了摆。 石岚眼尖一眼看到那人手腕处的伤痕以及女子独有的线条，验证心中猜测，来人必是石岚无疑。 那道伤痕她曾见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对时刻留意的人来说，已是足够。 一道青色人影踩着麦浪，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直射过来，石岚抿着嘴，抬手去挡。 容擎察觉这道不同旁人的杀气，转身护住石岚，凌空挡住那人攻势。 青衣人接着他的格挡，气息不乱，腾挪之间，凌空一翻，身如飞燕，再度欺身攻来。 容擎手臂一挥，挡下长剑，连进两步，直取那人面门。 那人倒也灵活，直接就地一滚，险险躲了过去。 容擎微眯着眼，怒气再起。 容擎最为自傲的就是身手灵活，步伐灵敏，此人连番挑衅，已激起他心中的傲气。 石岚见两人斗得正欢，便退到一旁，护卫的同时还解决来个不自量力，想要偷袭的。 齐云迪见手下越来越少，脸上显出焦灼。 身旁那人又一挥手，石岚余光一直瞄着那人，见她动作，立时警惕起来。 只见麦浪抖动，又有两人从她身后飞出，一人持剑，一人使弓。 石岚侧头看了眼与人打作一团的容擎，向前一步，挡住直接冲向容擎的持剑人。 那持剑人似乎早有觉悟，石岚的阻拦只让他顿了顿，接着便用不要命的方式，带着石岚扎进他胸口的箭枝继续向容擎攻去。 石岚哪里会肯让他得逞，当即小腿一蹬，小小的人如炮弹一般冲出，生生将那人撞飞了出去。 使弓人双腿微曲，结实有力的手臂拉满弓弦，借机轻轻一放。 三道利箭带着几近于无的啸音，旋转着成品字形，直朝容擎背心射去。 容擎警惕性强，被青衣人纠缠同时还留意者四周，知道身后危险来袭，便忙将人逼退两步，不料旁边有人不要命的扑来，直接抱住他腿，容擎反手一刺，将他毙命。 却不想他人虽死，手却不肯松开，容擎挣了挣，一时竟挪不开步 石岚解决完持剑人站定，喘着气，一回头，瞧见那样情景，惊得三魂没了七魄，立时转身直扑容擎后背。 ‘嗤嗤，’几声轻响，石岚胖胖的身体抖了抖。 容擎背后一僵，眼睛蓦然瞪大，长剑一抖，将那人手臂切断，转身去看石岚。 石岚已如软泥，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远处一阵轻且快的脚步，片刻便已到眼前。 来人不多，仅仅二十有余，身披软甲，面掩面具。 为首的看到容擎以及眼前的情景，二话不说，当即拔剑，与黑衣人战成一团，另有几人环成一圈，护卫在容擎跟前。 很快，黑衣人便如刀割麦子一般，纷纷倒地。 齐云迪见此情景，大急，慌忙转身就逃。 容擎冷冷一笑，他心爱的胖娃娃已然生死未卜，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软剑微动，一道厉光凌空飞射。 齐云迪也算精通武艺，察觉身后危机，他想也不想，拽过旁边之人挡在了背后。 ‘嗤’的一声，那人闷哼一声，齐云迪听到声音不对，转脸一看，露出歉意神色，“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说完，他抛开那人，带着护卫他的手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那被他抛下的之人，踉跄倒地，艰难的吐了口血，自嘲苦笑着仰躺在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容擎怀抱不断往外咳血的石岚，低低叫着她的名字。 石岚急喘两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容擎，我恐怕不行了。” 容擎连连摇头，眼中泛着红，“你不会有事，甜果马上就到，有她在你就不会死。” 石岚摇摇头。 她很清楚，本来就是强留着的，又受了这样的伤，如何能活？ 容擎颤抖着轻轻抹掉她嘴角的血沫，想要安慰，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眼角漫起一片血色。 “我娘身体不好，你让从前假扮过我的那人……替我多孝顺一些，以后你再想办法把她接出来，就让我爹我娘以为我是远嫁了吧……” 容擎再度抹掉她的血痕，低低的应声，声音里难掩哽咽。 石岚动了动，握住他冰冷的手，道：“我姐姐面冷心热，你帮我看着些，不要让她夫婿欺负她，还有我哥，太过耿直纯良，若是他日后闯了祸，你能帮就帮些。” 容擎静静的听着，看她眼神渐乱，他将头埋在她脖颈，沉默着抖动双肩。 淡淡的湿意蔓延的脖颈，石岚轻抚着他硬硬的发丝，微微喟叹，“别伤心，我这身体坚持不了多久，就算不是今冬也是明夏，能救你一命，算起来，还是我赚了呢。” 说不遗憾是假的，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干，只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神魂一身虚幻，石岚感觉一阵排斥之力，自己便飘忽着将要离体。 容擎似乎察觉到什么，双臂一伸，将石岚紧紧抱在怀里，恨不能将她箍进自己的身体里。 石岚只觉一阵吸力，她竟重又被困在身体内，动不得半分。 黑甲人一直护卫着，为首的见石岚双目紧闭，胸口再没起伏，便知人已经去了。 看到容擎从未有过的失态模样，他心里也是一惊。 余下黑甲人将残余黑衣人屠戮一空，这才有空把这奄奄一息之人带到容擎跟前。 “主子，这人如何处置？” 容擎缓缓抬头看了看，淡淡的道：“杀了。” 黑甲人领命，拖着那人后领，准备去一边行刑。 那人连忙挣扎，拨掉盖住头帘的帽子，仰着脸道：“你不能杀我，我是石岚的姐姐，你难道要杀救命恩人的姐姐？” 容擎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石漪，原来是你。” 石漪连连点头，胸口连连起伏，带动插在腹间的利刃折射出雪白的冷光。 容擎低下头，轻抚石岚脸颊，良久一笑，“带下去行剐刑，最后一刀前，不许让她死了。” 剐刑要在身上剐三千六百刀，刀刀见血，次次片肉，因为刀数太多，黑甲人虽然手法精妙，武艺高强，但用刀入神，且手法迅速的唯有首领一人。 首领瓮瓮的应了一声，转身粗鲁的把石漪拖到一丈开外。 早有那机灵好学的把兵刃绑成架子，首领顺势将石漪四肢捆在上面。 很快，凄厉的惨嚎响起，容擎闭着眼聆听一会儿，既轻且柔的道：“你总担心这人伤心，那人难过，你可有想过我，你可知道我的伤心，我的难过？” 一滴水滴下，贴着石岚脸颊缓缓滑落，接着又是一滴，两滴…… 石岚想说她知道，想帮他擦泪，可是她说不出也动不了。 容擎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把她嘴角的血迹擦干，又紧紧抱着她，动也不动。 直到天边微微发白，那阵阵的惨嚎渐渐没了生息。 首领提着滴血的匕首前来复命，容擎这才松开胳膊，淡淡的道：“为王妃举行火葬后，我们马上回国，我也该跟我那好哥哥一笔一笔算总账了。” 首领看了眼石岚，拱手应是，不出一刻便又木柴叠垒成山。 容擎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上面，依依不舍的吻了吻她冰冷的脸颊。 火焰慢慢升起，石岚重又感觉斥意，这次她弹得很快，一下子离开了身体，漂浮在空中。 容擎像是察觉了什么，木木的眼珠转了下，精准的瞄到石岚的位置，定定的看。 石岚面露不舍，朝他挥了挥手。 容擎似乎看见了一般，慌忙要追。 石岚只觉一股吸力，转瞬便已进入漩涡之中。(未完待续。) 第124章 女教授的磨难（一） 空间一如从前一样，朦胧静谧。 石岚呆呆的站了会儿，半晌才叹33了口气，向前两步。 昊泽背对着她，淡淡的道：“怎么？舍不得？” 石岚眨了眨眼，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有点。” 昊泽猛的转身，墨黑如夜幕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有些咄咄。 “舍不得那小子？” 石岚愣了下，笑道：“不只是他，还有其他人。” 昊泽抿了下唇，缓了缓才道：“在那里你注定只是个过客，有些感情投入太多，受伤害的只能是你自己，这一点你要牢记在心。” 石岚点点头，这一点早在她答应鸣霄时就有觉悟，只是经历了种种，不知不觉她的心态变了，她对人对事都有了另一种体悟。 昊泽见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梗着脖子硬犟，心里稍微安慰。 他了解石岚，既然她点头，就说明她是认同的，也就是说，她的心里并没有真的把下面世界里的人和事都深藏在心里，印在脑海中。 “休息一下，这次你完成的很好，这次的任务磨难重重，许愿人感念你不易，额外分出一半福报，希望可以帮你一些。” 石岚睁大眼睛，一半的福报对赠与的人来说，已经是极限，这相当于她把下一世所有的好运都分给了石岚。因此石岚下意识的问：“那她呢？会怎样？” 昊泽手指动了动，掐算之后，道：“下一世同样是官家女，只是命运有些坎坷，但性命无碍，晚年和顺，儿孙绕膝。” 石岚松了口气，也许在那个世界经历久了，感受着那样生动的喜怒哀乐，让她对这个孩子很是亲近，真心希望这孩子能够幸福快乐。 昊泽指了指石台边，一个蒲团陡然生成。 “这次任务你受许愿人影响太过，若不是机缘巧合，恐怕性命难保，为了不重蹈覆辙，你在这里修炼，直到我允许，方可下界。” 石岚早已后悔之前的举动，昊泽的提议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看着她乖乖盘膝入定，昊泽微微含笑，总算她知道轻重，不再固执逞强。 空间里亮如白昼，外面漆黑一片，石岚也不知道自己入定了多久，睁开眼，便看到昊泽坐在自己对面，双眸紧闭，薄唇淡抿。 石岚盯着他看，目光一一滑过他饱满的额头，俊朗眉峰，高挺的鼻梁滑到红润的嘴唇。 昊泽动也不动，好似睡着一般。 石岚就这么又看了会，昊泽还是不懂，石岚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歪着头，小心瞧了瞧，她双腿用力，身体小心缓慢的向前倾，脸一点一点的慢慢凑到跟前，大大的眼睛细细的看他。 这皮肤可真细腻，这么近都看不到毛孔，睫毛又长又翘，好似两把小扇子，嘴角也很好看，微微上扬，笑起来肯定好看。 只可惜他总是板着脸，从来就没有个笑模样。 石岚悄悄啧了声。 昊泽睫毛微微动了下，石岚一惊，慌忙后撤，结果太慌忙，腿一时别不过来，以怪异的角度，硬生生垫在了屁股底下。 昊泽睁开看，看她呲牙咧嘴，嘴角微抿，“入定也不专心。” 石岚咧嘴笑了笑，尴尬的把腿挪了回来。 昊泽微微摇头，起身走向空间边缘。 石岚偷眼看他没有注意这边，赶忙搓着腿根，刚才那下肯定抻到了，要不是此时是灵魂状态，她恐怕就得疼得叫出声。 昊泽一手背在后面，一只手在前，“神魂修复非一日之功，你的伤势已回复些许，只要不太过消耗，想来没有大碍。” 石岚‘嗯’了声，低头看看自己。 之前虚幻缥缈的状态已经不见，她现在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凝实，但也还算不差，至少比她刚做任务时强点。 空中现出一道漩涡，石岚慢慢起身走了过去。 漩涡陡然快速旋转，一股吸力席卷着她，将她慢慢送入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 昊泽耳朵动了动，少顷他转过身，看着逐渐缩小的漩涡，白净如玉的脸终于一点一点的红了，那醉人的酡红好似晕染开的上好胭脂，淡淡的粉，点点红，交汇一起，慢慢晕开。 昊泽微微合眼，半仰着头，手指从额间自上而下缓缓滑过，就像刚才石岚的目光一般。 昊泽嘴角上翘，良久露出一抹笑意，那笑意中带着浅浅的羞涩，淡淡的欣喜以及浓浓的期盼。 此时刚进入身体的石岚正在经历一场生与死的劫难。 晃眼的灯光直直的照射过来，耳边传来古怪机械的‘嘀嘀’声，一个男音像是从遥远的世界尽头缥缈空荡。 “快挂血浆，给她打……” 石岚迷糊着，肚子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转眼她已陷入黑沉。 记忆随即涌进脑海。 原主石岚，从小到大都是个品学兼优的乖乖女，小学从来全校第一，初中前两年也是独占鳌头，三年级学校转来一个插班生羿然，原主一只独秀的局面改变，两人开始并驾齐驱，第一宝座轮流坐。 进入高中，在那里她认识两个男孩，一个给了她镌刻在心底的伤痛，另一个更是毁了她的一生。 从前原主的生活十分简单，每天上学回家，回家上学，她以为以后的生活都是如此，至少在她上学期间是这样，可她没想到人长大了，思想相应会变得复杂，稍有差池，生命的轨迹也就不同了。 原主是在高中一年级末认识的刘金祥。 刘金祥是个富二代，原主是他高中的学妹，刘金祥高她一个年纪，按说两人既不同班也不同年，这两人应该没有交集。 刘金祥是在一次偶然中见到原主，一眼定情，继而发起猛烈的追求。 原主长得并不是十分漂亮，论五官精致，整个学校也只能将将排到前三，但她胜在容貌端庄，谈吐优雅，言行举止间总有别人没有的别样气质。 刘金祥对原主十分着迷，原主却对他并不感冒，那时羿然已经跟她表白，而她也接受了。 羿然长得身高腿长，一表人才，学习好，人品也好，只是寡言少语，对人冷淡了些，但对她却很好，很体贴温柔。 刘金祥为了追上原主，使出了浑身解数，可原主是个感情专一的孩子，鲜花、礼物，但凡可以送得，他都送了个遍，可惜通通没用。 没办法，刘金祥只能找上羿然，想要他知难而退，却也碰了壁。 事情的转机是在原主高二分班后，原主母亲病倒，父亲到国外讲学，一时回不来，家里没有现金，钱都放在银行，作为父亲出国的保证金，要等几个月才能拿出来。 原主心急如焚，只好跑去找分到别班的羿然，结果发现羿然请假，去他家里又家门紧锁，邻居说他们一家已经走了好几天，不知道去哪里了，原主傻了，羿然是她男朋友，这样举家离开，她却一点都不知情。 (未完待续。) 第125章 女教授的磨难（二） 羿然的不辞而别，被原主认为是单方面抛弃，回到医院，护士连番催促?33??去叫手术费，原主不知所措，失恋的打击和母亲的病重，让原主心神大乱，伤心难过害怕担忧，种种情绪的交织，让原主失控的捂着脸呜呜哭。 刘金祥不知从哪儿知道这事，主动把钱送来医院，石母得以送进手术室，手术十分顺利，石父回来时，石母已经能半坐着，吃东西了。 原主感谢刘金祥，对他的态度缓和许多。 刘金祥学习不怎么样，对男女的心思却摸得很透。 瞧着羿然几天没来，他便借机送原主回家，第二天又殷勤的来接。 这样一接一送，两人逐渐熟悉起来，原主的态度开始松动，等到高中毕业，原主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大学。 刘金祥逼着父母花大把钱也把自己弄进该校附属专科。 大学二年级末，原主被他感动，在他即将离校前，跟他正式确立了关系，大三时，双方家长见面。 石父是国内外知名的教授，刘家是靠卖地赚的第一桶金的泥腿子，刘父刘母文化都不高，刘父极为仰慕文化人，听说原主是书香门第，那是一百个同意。 石父觉得两个家庭观念差距太大，怕两人在以后的生活中，在思维观念上会起摩擦，石母因为刘金祥当年的举动对他印象极好，驳回石父意见，表示赞同，石父素来尊重石母，也只能点头。 两方家长随即商定，先订婚，等石岚大学一毕业，两人就结婚。 很快，刘父挑了个好日子，两家坐在一起吃了饭，算是走个形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定了婚的原因，自从两人办了酒席以后，原主就发现刘金祥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体贴不说，偶尔还会莫名失约，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 原主心有疑惑，但刘金祥解释，他刚接手家里生意，有些事还不熟悉，跟着公司人去应酬，不太方便接听电话。 原主心性单纯，生活环境简单，根本没有怀疑他这错漏百出的借口，直到有女人闹到跟前，她才知道刘金祥竟然在外面有了不止一个女人。 原主想要解除婚约，刘金祥得知原主想法，赶忙认错，连连赌咒发誓绝不再跟其他女人有任何纠葛。 原主是个保守的女人，知道他私生活混乱，坚决选择分手。 刘金祥这几年费了无数心力，花了无数功夫，总算要水到渠成时，又怎么甘心连点甜头都没尝到。 眼看原主态度坚决，刘金祥想出一条毒计，他佯作伤心欲绝，说要请原主吃最后一顿饭，好聚好散。 原主心软，答应下来，没想到刘金祥丧心病狂，给她下药，强行得到了她。 原主清醒后，绝望的要去寻死，刘金祥看事闹大了，赶紧跪地求饶，说自己是太爱她了，不能失去她，求她给自己一个机会照顾她一辈子。 原主跟他相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犹豫之下，说要时间考虑。 刘金祥见她软化，哪敢说不。 没想到，一个月后，原主感觉身体不对，一检查，怀孕了。 刘金祥正愁怎么才能把她套牢，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赶紧在学校跑关系，给原主办休学，又把她接到他在外独住的公寓，让她安心养胎。 原主怀孕前期忧思太过，再加上初次怀孕的慌乱和不懂，怀相有点不稳。 原主害怕出现问题，三天两头去医院检查。 刘金祥刚开始还假模假样的陪着，可次数一多，就不耐烦起来，每每她去检查，他都托词有事走不开。 原主是聪慧敏锐又细腻内敛的人，见他这种态度，原主十分伤心却又不肯发泄出来，情绪长久的郁结在心里，又引发了孕吐，这下可折腾得她吃不下睡不着，甚至还见了红。 原主吓坏了，给刘金祥打电话，却一直没有人听。 原主打了急救电话，去了医院，一通检查之后，才知道虚惊一场。 原主回到家，躺在床上，怎么想都觉得刘金祥不对，情绪开始不对，于是收拾齐整，没打招呼直接杀去了公司，正好撞破刘金祥跟个女人倒在沙发上鬼混。 原主气得一晕，摔门就走，回去肚子就开始疼。 刘金祥早在开始之初就知道原主特别喜欢这个孩子，也因为这样他就有恃无恐。 临到傍晚才姗姗回去，原主肚子疼，一脸痛苦的让他送自己去医院。 刘金祥却说早上才检查过，根本没事，说他上班已经很累了，让她不要总是拿孩子说事，他知道她就是想要折腾他。 原主本就因为之前的事憋着一肚子气，听他越说越不象话，跟他吵了起来。 吵得急了，刘金祥豁出去，干脆直言不讳的告诉原主，这个世道有钱就是大爷，他肯娶她回来做富家太太，那是她上辈子烧了高香。 还放言，让她识相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养胎，给他生个儿子，以后自然有她享不尽的福，又说自古以来有钱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算世道变了，但也换汤不换药，她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还是乖乖在家做刘夫人，相夫教子，至于其他她管不了也管不着。 原主气得不行，肚子一抽一抽的痛。 刘金祥发了一顿豪言壮语，拍拍屁股走了。 原主早上才搞出打急救电话的乌龙，再加上刚检查过，就想忍忍再说。 没想到，半夜她疼醒，一摸身下全是湿的，原主赶忙打电话，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抢救之后，原主被告知流产了，因为送来的太晚，她子宫受创严重，以后怀孕的几率将会很低。 原主听完默默流泪，刘金祥匆忙赶来，听到医生的话脸都绿了，直接转头走了。 经此一事，原主彻底对刘金祥死了心，病愈后，向他提出解除婚约。 这次，刘金祥二话不说，立马同意了。 休养了一段时间，原主重新回到学校，次年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研究生，并一路高歌，拿下硕士、博士，最后留在学校，跟石父一样做了教授。 就这样过了几十年，桃李满天下的她再没有触及过感情，她把自己的一生都给了她的学生。 接受完记忆，石岚摸摸空落落的肚子，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原主的情绪早在她醒来后再没有出现。 似乎她勾动空间的目的，就只是想要有一个倾听者，能够耐心的听她讲完一生。 门边传来沉沉的脚步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衣衫凌乱的刘金祥匆忙冲了进来。 “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没事吧？” 石岚抬眼静静看他脖颈上的红痕两秒，转开眼眸，淡淡的道：“孩子没了。” 刘金祥脸色顿时发青，顿了几秒才恨恨的道：“你怎么那么没用，连个孩子都怀不住吗？” 石岚蓦然抬眸，乌黑的眼睛凌厉的扫向他，“我那时让你送我去医院，你要是送我来，这个孩子能出事？” 刘金祥一僵，憋了很久，又强词夺理的说：“那你是死人啊，不会自己打车去啊。” 原主当时被气成那样，他身为孩子的父亲，看都不看，直接甩手跑了，到了现在他还反倒有理了。 石岚被他气笑了，觉得跟这种人渣说话真是浪费时间，她忍了一会儿，才从齿缝挤出个“滚。” 刘金祥没想到她会口吐脏字，眼睛登时睁大，“你说什么？你把我孩子弄没了，我就说你两句，你还敢骂我？” 石岚垂眸看他，也不跟他吵，只是道：“大夫说我以后怀孕的几率很小……” 刘金祥沉默了，定定看了她两眼，忽然转头走了。 门‘咣当’一声合拢。 石岚转过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里一片茫然，她不明白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被原主过成这样，一个强了自己的男人，即便是交往几年也不可容忍，何况刘金祥也不过才转正几个月，人品那么差，就算百般发誓也不能改变他不顾她意愿，强了她的事实，亏她还能怀着孩子，想着踏踏实实和他过一辈子。 关闭的门很快又被打开，刘金祥旋风一样卷了进来。 石岚转过头，眼前一晃，迎面就是一个重重的巴掌。 石岚才刚经历一场手术，身体虚软的连坐都困难，这一巴掌打得她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贱人，大夫说如果早到一个小时，这孩子就有救，要不是你耍小性，拖着不来，这孩子怎么可能没，亏你还好意思把责任推我身上。” 石岚晃了下脑袋，现在的她实在太过虚弱，跟他对峙实在不太明智。 石岚伸手，摸索到床头的呼叫铃，按响，心里却在这一刻暗暗发誓，等她好了，一定让这混账尝尝她的手段。 护士很快走了进来，看到石岚脸上赫赫的五个指印，再看气势汹汹的刘金祥，这个苹果脸的护士退了半步，手紧抓病理本，防备的盯着他，“家属请出去，病人需要休息。” 刘金祥扫了眼护士，还算知道这里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凶神恶煞的走了。(未完待续。) 第126章 女教授的磨难（三） 住院七天，办理完出院手续，石岚带着简单换洗衣服，独自离开医院。33 站在明媚的阳光里，身旁汽车轰鸣着驶过，石岚低着头，沿着马路缓缓走着。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家里还不知道，石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石母性格简单，又爱钻牛角尖，石岚不想石父石母因为这件事上火着急，她准备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跟他们说，因此家里她是回不去了。 学校那边，因为休学的缘故，宿舍床位恐怕也早有人住了进去，好在学校附近总有许多小旅馆是租住床位的，她准备在哪儿凑合一段时间，等到有了钱，再说。 一路兜兜转转，石岚在临近学校北门几百米的小旅馆落了脚，简单吃点早餐，便去校门口的书店。 石父有一得意门生程浩，毕业后既不读博也不进研究所，反而脑子一抽开了家书店，这是白白浪费那超高的智商。 原主从小叫着他师哥长大，现在师妹有难，他身为师哥总不好袖手不管吧。 推开擦得铮亮的玻璃门，穿过一排排摞得高高的书籍，石岚走到里面的办公室，敲响房门。 里面立刻传出清朗男声，“请进。” 石岚推开门，程浩衣冠楚楚的端坐桌后，手里拿着枝笔正在写着什么。 片刻，程浩抬起头，见是石岚，忙笑着起身，“呦，稀客，稀客，快来，里面坐。” 程浩起身将石岚让道一旁的沙发上，从桌上拿起烧滚了的玻璃壶，给她泡茶。 “小师妹，今天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喜事？”他抬眸瞧她一眼，眼底有着戏谑：“前段时间，我听师傅说，你可是好事将近啊。怎么？这是要把好事提前？” 石岚抽了下嘴角，石父真是够了，结婚的事只是才提了个头，他怎么能到处传扬？还有这个程浩也是够呛，明明是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 “我倒是的确有个好事，只不过这好事跟你想的不一样，”石岚抬眸看他，一字一顿的道：“”我跟刘金祥分手了。” “什么？”程浩手一抖，几滴滚烫的水珠顺着壶嘴偏了出来，险些烫到他拿着滤壶的手指。 程浩赶紧放下滤壶，抖了抖手，手指有块不明显的红痕，“怎么回事？不是说今年订婚，明年结婚吗？” 搁下玻璃壶，程浩急切的看着石岚。 石岚抿了抿嘴，即便是面对亲近的人，有些事她也还是不想开口。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这次过来是想请你帮忙，我想接点散活，赚点快钱，你有没有什么门路？” 有的出版社会需要书籍订正、校对，或者文言文翻译，他们基本都会委托熟识的朋友帮忙找人，程浩做这行也有些年头，跟出版社都很熟，这类事情如果想找肯定不少。 “你缺钱？” 程浩起身，翻了下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拿出做工精良的皮夹子，随手抽出一张卡，“给你，里面钱不多，给你救急倒也够了。” 石岚推拒，道：“不用，钱我还有点。你要真想帮我，就去跟你姑妈说说，尽快让我复学，反正拢共只耽误一个多月，赶一赶，我还是能追上的。” 程浩皱起眉头，露出不悦，“你休学了？为什么？” 石岚一塞，含糊道：“总之是我脑子一热，办了错事，你帮我去说说，你也知道你姑妈那脾气，我有点怕她。” 程浩看她一眼，脸上有些怪异，“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也有怕的人，”想想，他又啧道：“从小我就觉得你太乖了，老师每次教育我都拿你做例子，现在看看，你这哪是乖啊，你这分明就是叛逆期来得太晚啊。” 石岚身体还有点弱，只这么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发虚，也就不想花费力气跟他臭贫，便道：“你倒是给句准话，到底行不行？” 程浩点头，“行，怎么不行，这事包在我身上。” 石岚点头，起身，“散活的事你也上点心，我总不能不事生产，只等着伸手跟我爸要钱。” 程浩笑着答应，随手把卡塞进她兜里，“这个你拿着，密码是我生日，你先用着，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还我。” 石岚正要把卡还他，听他这么一说，倒缓了下来。 这样也好，她现在身体不好，地下室那种地方潮湿，还是早点搬出来好了。 离开书店，石岚在周围转了一圈，在一个相对安静一点的小区租了个一居室的房子。 房子不大，只有四十几平，里面家具电器齐全，这样的条件正是石岚目前需要的。 当晚，石岚拎着简易小包，住了进来。 吃过晚饭，石岚泡了杯精简版的蜜枣茶，舒展筋骨。 一般像她这样情况的，最少要休养半个月，把身体的亏虚补上再谈其他，可石岚情况特殊，首先没过一周就出了院，又在外面转了好大一圈，虽然是夏天，可到底见了风，如果不用佛陀炼体术把身上的寒气驱逐，以后肯定会落下病根。 月亮挂上树梢，她一身大汗转去卫生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刚一出来，门口就传来悦耳的铃声。 石岚擦头的手顿了下，透过门眼朝外看，门口那人十分熟悉，正是她今天下午才刚见过的人。 打开门，程浩提着大包小卷走了进来，边走边道：“你这里环境不错，就是离超市太远，我给你带了点米面，还有这些调味料，我买的都是师母惯用的，你应该吃得惯。” 说着，他拖着两个大大的塑料袋去了厨房，一点一点的填满空荡的抽屉，橱柜，收拾好地面，又转到门口，“东西太多，我一次拿不上来，你留着门，我马上上来。” 石岚愣愣的看着他动作，一时都没回过神。 直到门‘啪’的一下合拢，她才激灵一下，看着防盗门，眨眼。 这什么情况，石岚转动有些迟钝的脑子回忆半个小时前她脑抽的举动。 因为要等散活，石岚怕程浩找不到自己，就把这里的电话告诉了他，又在他问安不安全，要不住他家时，提了下地址，再三强调下面有保安，安全方面不用担心。 得到他不太放心的叮咛后，石岚安心的去洗澡了，结果出来就见到这样一个场面。 门铃再度响起，石岚把门拉开，看着程浩又提着几个袋子进来，这次他主要目标是冰箱。 水滴顺着发稍一滴一滴的滑落，身上单薄的T恤有些湿了，石岚赶忙抓起毛巾胡乱擦着。 程浩把冰箱塞满，转头，就看到顶着毛茸茸脑袋的狮子狗。 程浩啧了一声，道：“你这形象真应该让外人看看。” 石岚停住手，歪头，透过头发的缝隙，看他，“怎么了？” 程浩摇头，“没什么。” 石岚瞟他一眼，继续搓着头发。 原主头发长过腰际，又十分浓密，石岚从前也留过，不过那会儿丫鬟围绕，这种绞头发的琐事，哪还用她亲自动手。 程浩眼见根根黑发飘落，呲了下牙，“要不你把头发剪了吧，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你短头发啥样。” 石岚站直身，甩了甩头发，白他一眼，高冷的甩出两个字，“不剪。” 程浩宽容笑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到窗边门口检查了一遍，才道：“那行，我走了。复学的事，等我电话。” 石岚点头，把他送出门。(未完待续。) 第127章 女教授的磨难（四） 送走程浩，石岚开始了修炼吃饭，吃饭修炼的生活。 每天周而复33始，竟然忘了时间的存在，直到程浩打来电话，她才惊觉已经过了五天。 得知明天就可以上学的消息，石岚很平静的嗯了声。 程浩见她没有反应，不甘心的问她，“就这样？” 石岚反问他，“不然怎样？” 程浩被她问住，果断转移话题，问起她这两天的生活，听到她说没出门，一直待在家，又开始担心起来，问她冰箱里还有没有东西，牛奶什么的已经不新鲜了，让她出门买点补充。 石岚应付的嗯了两声，挂断电话。 第二天，石岚踏着清晨的薄雾走进校园，明亮的太阳跃出云层，快速蒸腾着昨夜落下的露珠。 教务处，程悦然扶了扶眼睛，肃着一张脸，“身体好点了？” 石岚笑着点头，“差不多了。” 程悦然点头，道：“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但些许小病能顶过去，就坚持一下，休学不是小事，以后有病实在扛不住就请病假，不要动不动休学。” 石岚陪着笑脸，连忙附和。 程悦然跟石父有点交情，当时一方面是看着石父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是担心这么优秀的孩子别因为学习耽误了身体，这才准了她的休学申请，现在看她回来，面色还挺红润，自然十分高兴。 离开教务处，石岚先是抄了张课表，准备紧急突击，把落下的课补上，接着又挨个拜访导师，把近两个月讲的内容都做了大概摘要，她所在的班级的班长李雪心眼好，见她忙得团团转，把笔记借给她，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以后的日子，石岚在图书馆扎下了根，每天家里学校两头跑，没多久终于追了上来，暑假前，专攻古典文学的王教授不知从哪儿知道她考研的消息，特地来找她，问她如果通过考试，要不要跟他学习。 石岚喜出望外，连忙点头。 王教授在文学界就跟石父在理工界一样，都是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经他带出来的学生遍布教育界，石岚要是入他门下，就意味着以后的教育圈里，走到哪儿都会有师哥伸手帮忙。 假期很快来临，石岚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准备回家小住几天，程浩却在她临出门前，找了过来。 “小师妹，师父知道你的事了。” 刚一见面，程浩顾不得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石岚一呆，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的？” 程浩挠挠头，“刘金祥去你家送东西，师父问了句，他说你走了，不知道哪儿去了，师父急得差点晕倒，师母打电话给我。” 石岚紧张看他，“你怎么说？” 程浩很是苦恼，“能怎么说，就说帮着找呗。” 石岚松了口气，“我爸怎么样了？” 程浩道：“不知道呢，我怕师父看出不对，没敢上门。” 石岚白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程浩呲牙，“你厉害，你去。师父发起火来可不是盖得，我可不敢造次。” 石岚嗤了声，还造次，当她不知道呢，他要是真怕，当初就不会顶着石父的重压，死活也要开书店了。 “去就去，我才不怕，”石岚一梗脖，提着包，关上门。 石父从小就疼原主，她就不信换了自己，就能换待遇。 程浩耸耸肩，跟着石岚下楼，打开停在一边的车门，道“送佛送到西，我送你回去。” 石岚看他，“不怕我爸了？” 程浩笑嘻嘻的道：“有你在前面顶着，我还怕啥。” 石岚横他一眼，目视前方，再不想说话。 程浩启动车子，开出小区，驶进车流，没一会儿就到了靠近市区的边缘。 远处耸立学校的金字招牌，过了门口，就是c大的教学楼以及学生宿舍等，绕过园区往前不远，有几个红砖尖顶的别墅，那是专门给外聘过来的专家学者住的，目前整个学校有这待遇的不超过五个，石父就是其中之一。 轿车缓缓停在其中一栋门口，石岚侧头看看程浩，“你真跟我一块进去？” 程浩点头，“来都来了，不进去也说不过去。” 石岚撇撇嘴，“随便你，我现在自身难保，待会儿你要是挨骂，可别找我求救。” 说完，她打开车门，下车。 程浩看了她背影一眼，摇摇头，暗道，到时候也不知道谁救谁呢。 程浩把车停稳，下来时，看见石岚打开铁门，走了进去。 夏日的清晨阳光明媚，石父正在绿意葱茏的草地上慢悠悠的打拳，见到女儿，石父耷拉下眼皮，看也不看石岚一眼。 石岚放下小包，陪着笑脸，跑到石父跟前，拉着他胳膊道：“爸，我回来了。” 石父轻巧一抖，甩开石岚的手，哼了声，滑步转身，继续打拳。 石岚有些愕然。 刚才那一下，她虽然没用力，但手法老道，本以为能轻松捉住，没想到石父还真有几把刷子，轻松挣开了。 程浩跟在后面进来，看到石岚面色有点不好，以为石父骂她了，忙上前两步，刚要开口，不想看到石岚一窜，又蹭到石父跟前，双手拖住他胳膊，仰着脸，咧着嘴，笑道：“爸，你乖巧可爱的女儿回来了。” 石父转头，陪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知道回来呀，我还以为你要四海为家，到处流浪去了呢。” 石岚讪讪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石父一直盯着石岚，本以为会听到解释，没想到等了半天也没有个说法，当即眼睛一立，嘴一撇，“你大了，有主意了，想去哪就去哪，那还回来干嘛！” 石岚无奈笑笑，知道要是不把话说清楚，石父是不会罢休的，可要真说了，又担心他受不了，再气出好歹。 程浩见石岚为难的表情，有些不忍。 在他印象里，石岚是个忍耐力极强又极为专一的人，如果不是实在过不去了，她是不会做出分手这样的决定的。 想到那会儿看见的那张晦暗惨白小脸，程浩无声叹了口气，上前打圆场：“老师，不带这样的，我在这儿都站半天了，您连眼角都没看我一眼，您这样，我可吃醋了。” 石父抬眼看他，啐他道：“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们俩合着伙的蒙我，别当我不知道，你师母打电话那会儿，我就在旁边。” 程浩呵呵笑道：“原来您没事啊。师母还蒙我，说您晕了，好家伙，可把我吓得不轻。” 石父瞪他，“净胡说，我身体好着呢，哪是说晕就晕的。” 程浩见石父不生气了，又笑着继续扯皮，三言两语把石父逗得乐了起来，之前那点小气也就烟消云散了。(未完待续。) 第128章 女教授的磨难（五） 吃过晚饭，石岚送程浩出门。 临行前，程浩有些踟蹰。相处这么多年，他自认还是了解石父的，那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住，之前石父之所以没给石岚甩脸子，是给她留面子，不想女儿难堪，现在他要回去了，也不知石父会怎么骂她。 石岚看他满脸忧色，微微一笑，道：“没事，我会跟他好好说的，婚姻不是儿戏，现在不合适了分开总好过以后相互折磨。” 程浩叹了口气，“那好吧，你好好跟他说，别着急，要是说不通也别顶撞他，以后我慢慢帮你磨。” 石岚心中一暖，点点头，看他沉着脸，踩着油门走了。 转回屋，厅里亮堂的吊灯已经熄灭，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 “过来坐，”石父坐在厅里一角，面前摆着茶盘。 石岚顿了下，心知有些事就算躲也还是躲不过去，便提步走了过去。 茶盘上煮着水，石父打开包装精致的茶叶包，把里面的新茶倒在紫砂壶里。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石岚别开眼，看着窗边的盆栽，低声道：“刘金祥在外面有女人，我接受不了，就分开了。” 石父叹了口气，道：“你跟我说实话，你的性子我知道，就这一件事，还不可能让你这么快下决定。” 石岚心里叹气，石父还真是了解原主。 的确，原主可不就是犹豫来，犹豫去，虽然话说得极狠，可真要做起来却拖泥带水，始终没办法断得干净，最终被刘金祥钻了空子，结果弄得伤痕累累，从此不敢再触碰感情这根神经。 “还有……”石岚长吸了口气，低低的道：“我前阵子怀孕了，又流产了，大夫说我以后怀孕几率很低，刘金祥听了，再也没出现。” 石岚没提刘金祥大放的那些厥词，石父年纪大了，听了那样的话，恐怕会气个好歹。 透明玻璃壶中水泡咕噜噜往上冒，石父抬起手慢慢把壶拿起，徐徐往杯里注水。 壶嘴颤颤巍巍，歪斜的厉害，大半的水顺着杯沿流到茶盘里，石父却毫无察觉，继续倒着。 石岚无声一叹，按住石父满是皱纹的手，这才发现石父的手很冰。 拿过茶壶，石岚握着父亲的手，轻声道：“爸，我没事，我跟他分手，是他的损失，这世上好男人有很多，总会有人不介意我的事，跟我携手共度。” 石父眼眶发红，抖着嘴唇，想要说话，却几次都不成功。 石岚低首垂眸，将茶滤净，分好，把小巧的茶杯放在石父面前，红亮的茶汤在灯光下荡着涟漪，石岚的声音柔和低软，“爸，我打算去考研究生，王严明教授想要带我。” “……考研也好，不然你遗传了我的这个脑子都要浪费了。” 过了好一会儿，石岚才听到石父颤抖的声音。 石岚微笑着端起茶杯，轻抿。 淡淡的涩，微微的苦，含在嘴里从舌根慢慢回上来一点点甘，生活同样也是如此。 一夜好眠，醒来后，门口传来石母小心翼翼的说话声，“她爸，你去叫下岚岚，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 石父没有说话。 几秒后，石母又道：“我给她做了甜豆花，现在吃刚好，一会儿凉了，味道就不对了。” 石父依旧没有搭话。 石母急了，‘啪’的拍了下石父，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没听到。” 石父哼了声，“没听到。” 石母气得又拍了下，石父不服气，跟她叫板，石母当了一辈子家，哪肯被压下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忘了叫石岚这茬。 隔着薄薄的门板，听着两人像小孩子一样拌嘴，吵架，石岚微微一笑。 石父或许还气石母赞同女儿跟刘金祥的婚事，但相处几十年，两人早已不分你我，吵着吵着，倔强的老头也就不再气了，这也是纾解情绪的一种办法。 窗外阳光透过窗帘，撒了进来，墙上的始终显示着已经过了八点。 真是不能睡了，石岚伸了个懒腰，汲上拖鞋，懒洋洋的打开门，走了出来。 石母听到动静，声音立马小了几个分贝，“岚岚，你醒了。” 石母的声音很软，隐隐带着一丝讨好，两分小心。 石岚笑着点头，“嗯，好久没睡这么舒服了，妈，给我做甜豆花了吗？在学校时我就想吃这个。” “做了，做了，刚好，妈马上给你盛出来，”石母听石岚这么说，忙咧开嘴，满脸的笑，在没有之前的小心翼翼。 石岚笑着说声“谢谢妈，”转身去了洗手间。 石父看石母急于讨好女儿的模样，嗤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石母很白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我这不是被雀打了眼吗？死老头子，你就不能少说一句。” 石父哼了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石岚洗漱过后，坐在桌前。 面前摆着热气腾腾的甜豆花，刚炸出锅肉末小饼，还有几个底下金黄上面白嫩，撒着芝麻的水煎包，另配酸辣瓜条，凉拌笋丝，还有石母的拿手绝活，五香酱牛肉。 石岚夹了片牛肉放在嘴里咀嚼，入口软烂，嚼劲十足，微微的辣味和着浓郁的酱香，真是人间美味。 石岚又吃了两片，放下筷子，看着石母。 “妈，这牛肉你什么时候做的？” 石母低下头，摆弄着围裙的边角道：“前儿晚上做的。” 石岚叹了口气，过了夜的酱牛肉味可没有这么醇厚的味道，何况还是一天两夜，“妈，说实话，您是不是昨晚没睡。” 石母看她一眼，石岚眼神笃定。 石母知道骗不了她，就小声嘀咕：“也不是没睡，我现在觉少，睡一会儿就不困了。” 看着这一桌饭菜，在看看低着头，一脸愧疚的石母，石岚心里又松又软。 从原主的记忆，石岚能够看出，石母是个简单的人，你对她好，她也对你好，对谁都没有坏心眼。 刘金祥心思深沉，又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原主，首当其冲就要讨好她的父母，就连石父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都被他蒙蔽，何况整天围着锅台的石母。 “妈，以后别这样了，要是我回来你就不睡觉，那我以后可不敢回来了。” “别，”石母连忙抓住石岚的手，急急的道：“你这次这么久没回来，妈都急死了，要不是你爸拦着，我都要去学校找你了。” 原主没怀孕前都是一周或半个月回家过周末，拿些衣服，再陪陪父母，这次因为怀孕，原主将近两个月没有回来，虽然经常有打电话，可还是让老人担心了。 “对不起，妈，以后不会了。” 女儿的乖巧懂事，终究让石母红了眼，泪珠顷刻间涌了出来。 石母连忙擦了擦眼睛，抹掉眼泪，哭道：“是妈对不起你，是妈眼睛瞎，相信个风流鬼，还害了你，妈是后悔呀……”说着，她泣不成声，呜呜哭了起来。 石岚连忙抽出纸巾，给石母擦泪，低声哄着，“妈，这不怪你。我跟刘金祥相处几年，都没发现他不对，您才见过他几面啊，没发现也是正常。” 石母低着头，连连摇头，呜咽不止。 石父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好了，你还有完没完，岚岚搞成这样，心情已经不好了，你还在这档口闹个没完，有你这么做老人的吗？” 石母被吼得一顿，哭声顿止，哽咽着擦泪，一会儿终于好了。 石岚见状，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又咬起了牙。 好他个刘金祥，本想着忙过考研这段，在找他算账，没想到他倒不耐烦，自己往枪口上撞。(未完待续。) 第129章 女教授的磨难（六） 被石母这一弄，石岚心里憋着气，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天一亮，就收拾东西，出门。 刚走出铁门，就看到旁边停着的轿车，车窗缓缓落下，程浩笑眯眯的歪着头，看了过来。 石岚诧异看他，“你怎么来了？” 程浩探头打开车门，朝她示意，“就知道你在这儿待不住，这里早上没车，我怕你步行回市区，这不来当你专职司机来了？” 石岚抿着嘴笑着做到副驾驶位置，侧头道：“你这样，我怎么那么瘆得慌啊，上回享受这待遇，”石岚顿了下，做回忆状，“好像是你要开书店，结果被我爸抓着痛骂的时候吧，”她斜眼看程浩，“说吧，你这又是要求我什么事？” 程浩本来还翘着嘴角笑，听她这么说，嘴角耷拉下来，不高兴的道：“小师妹，瞧你说的，我是那种用人现交的人吗？没事我就不能过来接你啦？前天我不也是专门送你回来了吗？” 还真是。 石岚点点头，道了声多谢师哥。 程浩这才咧着嘴，重又露出笑容。 石岚歪头，看他一眼，嘴角含笑。 要说程浩这人的确不错，原主刚跟刘金祥分开那会儿，心里痛苦非常，家里老人见她这样，内疚得不行，石母每天以泪洗面，原主本就不善言辞，只能把苦闷在心里，时间长了，险些得了抑郁，幸亏程浩在其中充当调和剂，一边帮石父石母宽心，一边安慰原主，后来还帮着她在学校站稳脚跟，石岚当初第一时间去找他来帮忙，也有这方面因素。 程浩把车子开出园区，进入车流，这会儿时候还早，路上车并不很多，程浩技术又好，生生把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缩短了一小半。 回到校园，程浩把石岚放在公寓门口，掉头回了书店。 回到家，石岚简单整理下自己，转头去了趟商场，买回一堆瓶瓶罐罐。 傍晚，石岚背着时下女人都爱背的单肩包走出公寓，转了几个弯，找个偏僻地方换上轻便的球鞋仔裤T恤，又把长发挽起，用棒球帽牢牢的压住，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镜，对着镜子一番捯饬。 大半个小时之后，拐角处走出一个俊朗帅气的小伙，乍看就跟最近当红的一个小鲜肉一摸一样，不过大概因为是真人，不是照片修图，个子照比相片矮上一截，不过只要不是手把手对比，还是很难区分的。 穿过马路，石岚压低帽檐，躲过临街的摄像头，穿过两条街，来到拐角处刘金祥上班公司的楼下。 一路上，石岚走得很是悠闲，途经一个卖气球的，她还饶有兴致的挑了几个。 大楼停车场内，摄像机尽职尽责的运转着，石岚神魂敏锐，这种好像第三只眼一样的东西，只要她想，就能第一时间发现，没多久，停车场里的摄像机被色泽艳丽的东西挡了起来。 石岚也站在那辆醒目的红色跑车旁边的墙柱后，静静的等待。 六点一刻，刘金祥晃晃悠悠从直达电梯出来，朝着这边走来。 石岚双手虚握，缓缓转动，同时一脚虚立，慢慢活动脚踝。 刘金祥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来到车前，手在兜里掏摸，看样子是在找车钥匙。 石岚冷冷哼了声，无声的从墙柱后绕出来，伸手拍了拍他。 刘金祥转头，看到那样俊俏的脸，愣了下，“你是谁？” 石岚露齿一笑，伸手给他个直插双目。 刘金祥痛叫一声，捂着眼睛，眼泪哗哗直流。 石岚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抵着他腰：“打劫。” 刘金祥脸色立刻变了，一双手抖得像鸡爪，身上痉挛一般抽着。 “别……别冲动，你要什么，我……我都给你，”他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钱夹，颤巍巍的往前递。 石岚抬手拍掉钱夹，伸手拍拍他脸，“能开这么好的车，就给这么点，你打发要饭的呢？” “不，不是，”泪水模糊间，刘金祥双股颤颤，身体佝偻着几乎都要给石岚下跪。 石岚翘起嘴角，扬起手，狠狠的问候了下他那张肥脸。 皮肉剧烈的碰撞，产生刺刺的疼痛，石岚咧了下嘴。 还真疼啊。 石岚动了动手掌，本来还想再扇他几下，不过忘了谁说的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石岚经过体验很赞同，所以决定改换另一种方式。 石岚向后退了半步，侧身，扭腰，一个飞踢。 刘金祥只觉得眼前一黑，满眼的金星，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地，半边身子疼着发麻，心口一阵涨闷，一股咸腥从喉咙里直冲而出，偏偏他脸木木的，胀胀的，一时无法动作，鲜血喷出后，余下涌出的就从他嘴角流下，顺着脖颈，流到衣襟。 刘金祥闷闷的哼了声，脸颊像个发面馒头，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石岚上前一步，还要再来两下。 刘金祥吓得面如土色，赶忙伏倒在地，哀求道：“大哥，我求求你，饶了我吧，”他推推掉在地上的钱夹，含糊不清的道：“您要是嫌少，我给你卡，或者支票，你说个价，我绝不还口，只求你抬抬手，饶了小弟这条小命。” 石岚鄙夷的看着软倒在地，眼泪鼻涕横流的刘金祥，也不知原主到底什么眼光，怎么就跟这么个玩意做了男女朋友。 刘金祥见石岚没有动弹，以为是接受了他的条件，赶忙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支票，又颤巍巍去掏笔。 石岚一个飞脚把支票本子踢开，一脚踹他胸口。 这一脚力道不小，刘金祥整个人都往后蹭了半米。 直直喷了一大口血，刘金祥捂着胸口，梗着嗓子，哀嚎起来。 停车场空旷，刘金祥的声音在这里好像放大了几倍，只震得人耳朵难受。 有那么疼吗？她根本没用力，好不好？ 石岚撇着嘴，掏了下耳朵，上前两步，刘金祥不是叫嚣着要三妻四妾，效仿古代吗，那她就让他尝尝明明美女在怀，却偏偏不能成事的感觉。 石岚抿着嘴，用她刻意伪装过的大脚用力碾压他的孽根。 这是男人最为脆弱的地方，平常碰得重了点，都受不了，何况这种好像碾子压米一样的，正反来回的压。 剧烈的疼痛顺着脊椎传到大脑皮层，刘金祥嚎得都变了声，关乎以后能否人道，他也顾不得害怕，赶紧去推石岚小腿。 石岚哪里肯让他的脏手碰到自己，立刻厌恶的挪脚闪身。 刘金祥立马蜷成虾米，双手捂着要害，嚎哭着在地上来回打滚。 看着他几欲崩溃的模样，石岚轻吐口气，回想了下刚才的力道和角度，很是满意。 有时候最痛苦的其实不是彻底绝望，而是徘徊在绝望与希望的边缘，来回反复。 哀嚎不断在耳边回响，石岚愉悦离开停车场，转到偏僻小路，换上长裙，转眼又是一个优雅端庄的淑女。(未完待续。) 第130章 女教授的磨难（七 ） 出了心头恶气，石岚心情很好，特别是晚上她还接到程浩电话，说是有个校对的活问她接不接。 石岚这些天一直省吃俭用，就是不想欠程浩太多，有活就意味着有收入，她现在缺钱缺到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哪肯放弃这样的机会，当即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第二天，石岚才刚起床不久，程浩就找了过来。 “这活儿有点急，你能行吗？” 把U盘递给石岚，程浩又有点担心，石岚考研的决定很突然，之前因为休学又落了许多课，他怕她因为些小钱浪费本就紧迫的学习时间，万一考不过去，那可就亏大了。 石岚笑道：“行，怎么不行，”她手心向上，轻颠轻飘飘的U盘，道：“弄好了，我给你送去。” 程浩有点迟疑，可看她满脸的轻松淡定，想了一晚上的话怎么也没法出口。 “行吧，”程浩还有别的事要忙，转身准备要走，迈开步，他又叮嘱道：“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搞定。” 石岚朝他摆手，道：“我说行就行，你有事去忙吧。” 程浩看她不耐烦的样儿，摇头，走进电梯。 关上门，石岚坐到电脑前，把U盘安上，很快电脑移动硬盘上便显示出文件。 太阳一点点攀升，石岚漆黑的眼睛专注的盯着屏幕，手下十指翻飞如蝶舞，太阳走到正中，又缓缓落下，石岚依旧端坐桌前，星星伴着月亮在天空闪耀，莹白的屏幕前依旧字符闪动。 直到万家灯火渐渐熄灭，手指关节开始僵硬，石岚这才揉着僵硬酸痛的脖子，站了起来。 结果因为坐得太久，屁股和腿都麻了，她一个踉跄，又重新坐了回去。 石岚呆了一下，乐了起来。 在上一个世界养尊处优久了，都不习惯这样高强度的忙碌了，从前她还是学生时，从大清早一直坐到晚，还不是照样生龙活虎的跟同学去食堂打饭，打水，玩排球，现在只忙了这么一会儿，她就腿软了。 无奈摇摇头，她撑着桌子起身，把昨晚剩下的清炒小白菜和小半碗米饭热热凑合着吃了点。 这时候她分外想念甜果，当然更想念甜果做得甜甜酥酥的蜜果麻糖，爽口酥脆的脆皮青瓜饼，软糯甜香的茯苓豆沙饼，还有她最爱的蜜炙小羊排，当然那些鲜香味美的各色羹汤…… 脑中各种美食长着腿，跑来跑去，石岚味如嚼蜡的把饭吃完，收拾好桌子，又坐到电脑前。 她准备一鼓作气，尽快完工，这个文件不大，又是普通的白话文，不过是校对错字，以她的速度大概两三天就能完成，到时候她就可以拿着报酬，改善伙食。 石岚幻想了下各种美食，振奋精神，又低下头，忙了起来。 很快，两天过去，石岚拿着U盘去书店，云淡风轻的交给程浩。 程浩有些吃惊，脱口道：“这么快。” 石岚摆手，道：“我一向这么有效率。” 程浩看她，“这速度可以，以后再有这活我就帮你揽下了，到时候可不要嫌累呀。” 石岚大喜，连忙说不会。 程浩呵呵笑着，把U盘放到抽屉里，抬眼看看窗外，道：“你吃饭了吗？” 石岚摇头，为了忙这个，她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就给他送来了。 程浩抓起桌边的电话钥匙，道：“走，我请你吃饭。” 石岚眨眼，道：“你该不会想用饭钱做报酬吧？” 程浩愣了下，笑了起来，“想什么呢？你师哥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我要是敢赖你这钱，老师还不追着我打啊！” 听到有钱拿，石岚放下心，开始有心情开他玩笑。 “我爸可是特级专家学者，别人想让他打，他还嫌浪费力气呢。” 程浩好脾气的笑笑，把门拉开，“是，是，是，老师打我，是我的荣幸。” 石岚翘着嘴角，咯咯笑着走了出去。 程浩摇摇头，跟着石岚出了书店。 书店靠着马路，因为靠近校门，周围临街店铺大半都是餐厅。 这里的餐厅琳琅满目，程浩轻车熟路带她来到一家门脸极小，人却很多的川菜馆。 程浩想来是这家餐厅的常客，里面穿梭忙碌的服务员一看到他就直接笑着问是不是老样子，程浩点头，又加了爆炒牛蛙和干煸茶树菇，服务员点头，又意味深长的笑着看看石岚，转身走了。 石岚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转头问程浩，“她看我干什么？” 程浩自然不会说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带女人过来吃饭，只道：“大概是看你漂亮所以多看两眼。” 石岚拿眼横他，根本不相信他的胡说八道。 这两天她一共睡了不到六个小时，今早忙完，只随便洗把脸就出来了，她得多天生丽质，这么磋磨，还能貌美如花？ 程浩笑道：“是真的。” 石岚张嘴，想说他哄人。 服务员端着托盘把桌子摆满，石岚撇了下嘴，到底吃人嘴短，没再吐槽。 程浩把筷子递给她，“尝尝。” 石岚夹起一块被红油和素菜包裹的肉片，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程浩拿着筷子，睁大眼睛，等她咽下去后，期待的问：“怎么样？好吃吧？” 石岚点头，顾不得评价就又是一筷子。 程浩见她吃得香，笑了笑，自己也吃了起来。 没一会儿，两人就把四盘菜、一蛊汤，还有两碗米饭，打扫得清洁溜溜。 走出餐馆，石岚满足的摸着肚子，心说原主真没口福，在这里生活那么久，竟然一次都没再外面吃过，除了食堂就是食堂，真是太浪费资源了。 吃过饭，石岚想着反正没事，不如去学校再去找点资料，程浩本想送她，结果接到电话，书店有事急等着他处理。 石岚隐约听了大概，忙摆手，示意他赶快去。 程浩只得点头示意，匆忙赶了回去。 石岚沿着街道慢慢朝着校门口走去。 盛夏的午后，阳光明晃的有些刺眼，闷闷的空气，让人脑子混沌，石岚走了一会儿，眼皮开始打架，困意如同上涨的潮水，一波一波袭来。 石岚揉了揉眼睛，努力坚持着去图书馆拿完资料，再回去睡觉，不料远处传来一声好似受伤母兽一样的嘶吼，一个人影好似火车头一样撞了过来，石岚的困意霎时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131章 女教授的磨难（八） 来人一路疾跑，刚到跟前，不等石岚说话，便劈头盖脸的道：“你是怎么做人媳妇的，你男人被人打得起不来床，你还有心情在这儿四处乱逛。” 石岚眨眨眼，隔了几秒才道：“伯母，您怎么来了？” 被石岚称为伯母的，没有别人，正是刘金祥的母亲，苗晓娟。 苗晓娟拿眼恶狠狠瞪着石岚，气势汹汹的道：“我怎么不能来，转了年你就是我刘家媳妇，我来还给你丢脸了？” 石岚皱了下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您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苗晓娟横着眼珠子，道：“也不知糟了哪路瘟神了，好好的竟然碰上个打劫的，我家金祥多老实的人哪，给了钱，那瘟神还不满意，硬是把他给打得……” 苗晓娟情绪激动，说这话，她眼泪流了下来，失态的嚎哭起来。 石岚木然的看她一会儿，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苗晓娟擦着眼泪，缓了口气，情绪总算平静几分，才道：“金祥还躺在不能动，大夫说是什么海绵受伤，我也不知道是个啥，反正现在还不能动。” 苗晓娟有点低落，因为文化水平太低，那些拗口的医学术语她根本听不明白，刘金祥碍于男人的自尊又不肯解释，她只知道是不好，具体哪里不好，她也不是很清楚。 石岚抿着嘴，虽然害得苗晓娟这么伤心，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不可否认，知道他不好，她的心里怎么就这么舒坦呢。 “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石岚梗着嗓子，淡淡的道。 “在三院呢。你反正也没事，过去看着点，我回去给他做点可口的，让他补充点营养，”石母问也不问石岚，拢了下肩上的包带，转身要走，余光瞧见石岚动也不动，扯着嗓子道：“哎，我说你怎么还傻站着呀，你倒是跟我走啊。” 石岚拢了下耳边的碎发，腹诽道，她怎么知道自己没事，自己的事多着呢，脸上却面无表情的道：“伯母，我还有事，医院那边您请看护吧。” 苗晓娟大怒，大步走到她跟前，高高的扬起手。 石岚冰冷的看着她，手指半握成拳，手臂微微绷起。 周围人看到起来争执，都停下脚步，或转头回顾，或放慢脚步窃窃私语，甚至还有几个反应快的已经拿出电话，准备拍点劲爆视频。 苗晓娟看见周围情况，想到刘父跟她说的要注意影响，不要丢刘家脸的话，不甘的放下手臂，想想又啐了一口，大声道：“你这亏心玩意，我家金祥对你那是掏心挖肺的好，给你买这买那不说，还怕你吃的没营养，给你在外面订饭店，又怕我不喜欢你，整天在我面前说你最识大体，最明道理，把你夸得像花一样。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巴巴跟他爸说，早点把你们的事订下。可你看看你现在，你对得起金祥吗，他病了这么多天，你呢，连个屁都没有。大家闺秀，书香门第，我呸。” 文化决定素质，苗晓娟只上到小学三四年级的样子，说起话来怎么痛快怎么来，粗俗得让人没法忍受。 石岚不想把私事弄得尽人皆知，心有顾忌，没法当面分说清楚，只好道：“伯母，我跟刘金祥的事，三言两语讲不清楚。您要想知道情况，大可以回去问他。这么多年，我自认对得起他，反倒是他，欠我一条人命，还有我们早就已经分手，他的事情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不过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找时间我会去看他，至于照顾，我想你是找错人了，想照顾他的另有其人。” 说罢，石岚头也不回的走了。 苗晓娟似乎没想到这么说石岚了，她的态度还那么强硬，一时愣住了。 周围人见没有热闹看，三三两两散了。 苗晓娟讪讪看看左右，低着头，赶忙走了。 走在图书馆的路上，石岚越想越憋气，这个混账刘金祥，他有本事跑到石父面前胡说八道，吓得老人差点出事，那怎么没本事跟自己家里讲清楚。他们两个已经分手，他活蹦乱跳的时候拈花惹草，勾三搭四，出了事就让他老娘跳出来，过来找她麻烦，是不是他要是太监了，他还准备拖着她一起陪葬啊。 想到最后，石岚顿住脚步，转身出了校门，打个车直奔医院。 医院从来都是人来人往，在服务台查询完毕，石岚直接上了电梯，冲到病房门口。 意思的敲了两下门，石岚直接推门进去。 病床上，刘金祥半仰躺着，里侧站着两个民警，一个面容清秀的，手里拿着纸笔，看样子正在记录什么，另一个浓眉凤眼的站在床边，目光正从刘金祥那里转到门口。 石岚没想到里面会有警察，顿了下，才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要不我先出去等会儿？” 刘金祥侧头，看她，脸上露出一点喜色，“岚岚。” 那丹凤眼见刘金祥认识，便朝石岚点了下头，道：“不用，我们就是过来核实下情况，马上离开，”说着他看下咯刘金祥，“你确定当时看到的歹徒是这个人？” 丹凤眼拿出一张明星照片，往前递了递。 刘金祥眯着肿着的眼，仔细看了看，点头，“没错，就是他。” 丹凤眼跟后面做笔录的同伴对视一眼，道：“我想你是认错了人，你遇袭的当天，他正在国外做活动，这一点我们已经跟他所在的经纪公司联系确认过了。” “这不可能，”刘金祥激动的半抬起身体，结果拉动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他那本就扭曲难看的脸更加没法入眼。 丹凤眼平静的看着他，淡淡的道：“海关有他出入境记录，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我们一切都是凭证据说话。” 刘金祥定定看着丹凤眼，丹凤眼毫不避让的跟他对视。 半晌，刘金祥颓然倒在床上，两眼无神，茫然的看着天花板，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丹凤眼见他这样，想着他到底也是受害人，便安慰他：“经我们查实，停车场和出入口的摄像头都被气球挡，目的是不想摄像机拍到当时画面，这表明确实有人恶意遮挡，我们有理由相信你的确被人袭击了，因此我们希望你再仔细回忆下当天的情景，如果犯人样貌清晰，我们可以通过电脑比对，尽快找到真凶。” 刘金祥转了转眼珠，喃喃的道：“就是那个人，没有错，我看得清清楚楚。” 丹凤眼抿紧嘴唇，皱了下眉头，很明显是对刘金祥这种不合作的态度不满了。 石岚见状，便道：“警官同志，停车场附近周边不是也有摄像装置吗？能不能从那儿找出点线索？” 丹凤眼摇摇头，道：“我们这两天走访了一下，都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石岚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露出几分忧色：“那接下来，需要我们做什么？” 丹凤眼看了眼刘金祥道：“最好可以提供犯人真实相貌，如果提供虚假线索，一经查实，即便是受害人也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丹凤眼刻意强调真实两个字，石岚嘴角含笑，温柔的连连点头道是。 刘金祥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但也许是被最后那句话吓到了，只敢在喉咙里说，到了嘴边已经含糊不清了。 (未完待续。) 第132章 女教授的磨难（九） 送走两名警察，石岚转回来，正好看到他那怂样，心里一阵膈应。 刘金祥则希翼的看着她道：“岚岚，你相信我，我没说谎，真的是那个人。” 石岚应付的点头，心说，是不是我比你清楚的多。 刘金祥动了动脑袋，眼睛盯着窗户，沮丧的道：“我知道你也不相信我，觉得我说的是假的。你也觉得那是我想象的，可是真的不是，我很清醒，当时我看得很清楚。” 石岚横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相不相信有什么用，要警察相信才行。” 刘金祥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在出事后的第一时间报警，为得就是抓到人，他不能白白被人暴打，特别是还伤了他最在意的地方。 石岚见他暗自神伤，便坐到一边，随手拿起桌上的苹果，慢慢削皮，结果技术不熟练，果皮总是断，她一烦躁，索性扔到一边。 “咱们的事你没跟家里说？” 石岚抬着眼皮，看刘金祥。 刘金祥有些讪讪，“这段时间公司有个大项目，我没腾出空，就想着忙过这一段，再回去说。” 石岚冷睨着他，真心觉得他这个人烂到家了。 刘家住在市中心，刘金祥一脚油的工夫就能到，而石家住在城郊，就是不堵车也要开将近一个小时。 真难为他了，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大老远的跑去刺激石父石母，为得只是让石岚这一家子都不好过。 “你妈去学校找我，这事你知道吗？” 石岚虚握着拳头，极力忍着想要再度暴打他的冲动。 刘金祥目光闪烁了下，没有说话，可那表情一看就是知道。 石岚深吸口气，觉深深反省，自己下手还是轻了，这种人渣活着真是玷污空气。 门口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随即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身姿妖娆的走了进来。 那人娉婷几步，看到石岚，顿了下，精致的妆容僵了片刻，瞬间又化为职业的微笑，“石小姐也在呀。” 石岚抬眼，冷睨她一眼。 对石岚的冷漠，女人微挑眉峰，嘴角高扬，眼睛妩媚一勾，朝刘金祥含情带媚的瞟了一眼。 刘金祥被这一眼勾的心都酥了，连忙伸手，道：“春燕，你怎么来了。” 韩春燕款摆腰肢，上前两步，娇俏的歪着脑袋，道：“我来看看刘总啊！” 说着，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脸上青紫肿胀的伤处，心疼的道：“很疼吧？” 刘金祥一脸不在乎的道：“没事，都是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韩春燕蹙着细细描画的眉头，撅着嘴道：“哎呦，那个歹徒也太坏了，专门找老实人欺负，瞧给我们刘总伤的。” 刘金祥侧着头，歪着脑袋，任韩春燕摩挲，脸上露出享受的意味。 石岚冷眼看着着两个贱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心里对韩春燕的恶意更深了。 原主就是看到韩春燕跟刘金祥滚沙发，这才发生以后的争执，可以说原主流产，韩春燕是负有连带责任的。 “我去问问大夫，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石岚冰冷的扫过两人，打开门走了出去。 韩春燕见石岚这样目光，怕怕的缩了下脖子。 等到石岚出去，她软软的朝刘金祥依偎过去，刘金祥略带责怪之意的扫了眼门口，安抚的摩挲着她肩膀。 韩春燕嘟着嘴，问：“金祥，她来干吗？” 刘金祥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她交代，可如果不说不免伤了她的颜面，冷了她的心，便只能避重就轻的道：“她就过来看看。” 韩春燕哼了声，阴阳怪气的道：“她还真好意思，怀个孩子都怀不住。你们都分手了，她还过来纠缠，真是个厚脸皮。” 门口，石岚站在那里，透过门上那块小小的玻璃静静听着看着。 接下来发生让她匪夷所思的一幕，刘金祥竟然还能面色如常的应和韩春燕，说：“可不就是。” 石岚只觉可笑，要不是苗晓娟闹到学校，她会过来看她？ 屋里静了片刻，又传出说话声。 “金祥，这两天我没过来，你没生气吧？” 想来是刘金祥不要脸的话安抚了韩春燕，她心里舒服了，声音又柔媚软糯了起来，又挪到床边，身体微倾，神态间露出几许亲昵。 刘金祥沉默片刻，道：“没有，公司里那么多事，我住了院，就只能交你一人打理，不过你能来我很高兴。” “金祥，”听他这么说，韩春燕动情的叫一声，往前凑着，去亲刘金祥。 刘金祥仰着脸，嘟着肿成两根香肠的嘴，凑了过去。 两人亲得啧啧有声，亲到激动处，刘金祥还不老实的把手伸向韩春燕那块极省布料的裙子，不老实的动着，韩春燕喘息着扭动不已。 亲了会儿，两人大概都有心思，刘金祥贴着韩春燕耳朵说了什么，韩春燕娇嗔的打他一下，道：“别胡闹，等会儿那女人回来，看到咱俩那样，再出点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刘金祥坏笑两声，说了句什么，随手把她衣服撩开，肆无忌惮的抓着。 韩春燕下意识瞥了眼门口，见已经关上，便风骚至极的向前挺了挺，又在刘金祥挺腰要坐起来时，把他推倒，欲迎还拒的扭着腰勾引他。 刘金祥本就是个色中饿鬼，被她挑逗的神魂不知飞到何处，奈何有心无力，只得在她柔软上狠抓两把，恨恨的说：“你等着，过两天要你好看。” 韩春燕掩着嘴，吃吃的笑。 两人很快又抱成一团，亲了起来。 门口，石岚淡定的看着两人，心里暗暗发誓不虐得这两个贱人神厌鬼憎，他们还真当自己吃素的。 床上两人抱得死紧，石岚估摸这两人还得腻歪一会儿，便转身下楼，去了几百米开外的商品批发市场。 这片市场不小，足有七层楼高，里面商品很杂，也很全，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石岚在这里轻松购置了她想要的一切。 天边渐渐染上红霞，石岚先到病房确认，看到韩春燕还没走，便悄然离开。 等到天边亮起星子时，韩春燕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一路摇曳，走出医院。 石岚甩着辫子，扮作青春无敌美少女，欢快尾随。 半小时后，石岚站在只有昏暗灯光的幽长巷子拐角，迟疑的看着步步前行的身影，心里怀疑是不是她发现自己，所以特地把自己引到这里。 不过好在片刻之后，她的疑问得到解答。 一个高大憨厚的男人从巷子里面走了出来，看到韩春燕立刻亲热的迎上来，并且还把她肩上的包拿了过去，两人亲密的说着什么，相携上了楼。 石岚赶忙跑过去，站在楼前，看着小楼，半分钟后，三楼的灯亮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窗边，很快窗帘被人拉拢。 得到自己想要的，石岚抿了抿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真不敢相信，一身大牌，满身妖娆的韩春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未完待续。) 第133章 女教授的磨难（十） 回到公寓，石岚坐在灯下，看着窗户，发了会儿呆，对在医院灵光一闪的念头产生游移。 高大男人的笑容实在温暖，她不愿那样温暖的笑容从男人脸上消失，毕竟从头至尾那个男人都是无辜的，而她不想无辜的人因为她受到牵连。 夜幕黑漆漆的压下，皎洁的月亮独挑枝头，昏黄的光晕一圈圈晕开，逐渐蔓延至半个天际。 要起风了，有些事问心无愧就好，至于结果如何，也只能听天由命。 石岚埋头整理心情，找出从图书馆借来的资料，沉浸在文字的海洋里。 忽忽过了几天，石岚始终迟疑不定，烦躁之下，她索性丢开手，先顾着越发临近的考研问题。 上次去探过病后，石岚本以为刘金祥受了那样的伤，还能老实几天，没想到刚过一周，她就在图书馆门口见到了他。 看到他歪靠在车边，石岚二话不说，直接扭头就走。 “岚岚，”看到石岚这样，刘金祥赶忙从他那辆风骚无比的跑车上弹起，怪异的跑了两步，拉住石岚衣摆，“岚岚，我们谈谈吧。” 石岚停住脚步，扭头看他，“你觉得，你跟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吗？” 石岚的脸冰冷无比，眼神更是如同看陌生人一般漠然。 周围陆续有学生进出，瞧见她那样，又看刘金祥紧扯着不放，都觉得是一出八卦新闻，纷纷回过头，好奇的看着。 刘金祥自从接掌刘氏企业，好歹也是老板级人物，一人之下，几百人之上的，脸面要比从前看中的多，因此看到众人的目光，他稍稍低着头，避开视线，脸上却一阵阵发烧，心里想着放手，可又担心石岚直接抽身走人，只得强自忍耐着道：“我真有事跟你商量，这事关系到你我以后的人生。你看，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聊聊？” 石岚上下打量他一圈，衣服熨得笔挺，皮鞋擦得铮亮，头发也梳的板正，虽说脸上还有点青，但好歹不肿了，总算有几分人样。 “那好吧，就去校门口的咖啡馆吧，”看看被拽得扭曲了的衣摆，石岚只得松口道。 “哎，好，”得了答复，刘金祥如蒙大赦，赶忙松手，屁颠屁颠的把车门打开，侧身示意石岚上车。 石岚高冷的瞟他一眼，扭过头，直接迈步走了。 刘金祥眉头一天，‘嗳’了一声，呵斥的话就在嘴边，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车子缓缓滑行，转眼溜到石岚身边，刘金祥打开车窗，讨好的朝石岚笑，“岚岚，咱们还是上车吧，这里离门口还有点距离，我拉你一脚油就到了。” 说得那么亲热，像跟你很熟似的。 石岚冷瞥他，无所谓的道：“你要嫌我慢，你可以不等，反正不是我要谈，你随便。” 刘金祥眉头皱了下，随即又强迫自己笑出来，“别呀，我不着急，我跟你一块，我陪着你。” 石岚用冷得能扫出冰渣的眼神看他，心里厌恶的不行，可又担心他再弄出幺蛾子吓着老人，只得耐着性子应付着，没一会儿，就看见尖顶红墙，门口挂着人偶标识的房子。 石岚懒得管他，直接进去，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直接点了两杯黑咖啡，等到刘金祥停好车进来，正好服务员把黑黢黢的白瓷小杯摆上，他想要推拒，只是看着石岚的冷脸，他还是把‘给我换杯茶’这句话，咽了下去。 “说吧，你到底想谈什么？” 石岚看着对面这张脸就倒尽胃口，根本不想跟他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问他。 刘金祥显得有些踌躇，石岚也不急，浅浅抿了口冒着氤氲热气的咖啡，漆黑如墨的眼睛好似黑洞，幽暗无比。 “岚岚，这段时间我仔细考虑了下咱们俩的关系。你看，不管是从性格上还是生活习惯上，咱们都特别合适，尤其是口味，你喜欢的我也喜欢，我不喜欢的你同样也不爱吃……” “你到底要说什么？” 听着刘金祥说着不靠谱且又完全没有边际的话，石岚不耐烦的打断他。 刘金祥一顿，表情僵化，嘴角怪异的往上咧，“我是想说，咱俩这么合适，你不觉得就这么分手了有点可惜吗？” 石岚眨眨眼，觉得自己出现错听：“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刘金祥抽了抽左边嘴角，稍微提高了点音量，“我是说咱们不分手了，婚礼继续。” 石岚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刘金祥。 原主那会儿可不是这样的啊，原主跟他分开以后，就再没有联系过，怎么到她这儿就出这种幺蛾子？ 消息太劲爆，石岚有点反应不过来。 刘金祥看看石岚，见她没有说话，脸上露出喜色，道：“我把家里的柜子都收拾好了，你那些衣服什么的，我下午就去你爸那儿拿回来。还有，趁着没开学这段时间，咱们去把婚纱照拍了，现在这天气正好，拍出来的照片效果也能不错，然后……” 刘金祥卡巴着眼睛，滔滔不绝。 听着他自说自话，石岚气得都乐了。 合着，他想三妻四妾，她就得忍着，流产了，孤零零躺在床上那是活该自找的，他不满意了，就轻飘飘，拍拍屁股就走，连个面都不露，他想复合了，就跑来展望前景，肆意规划她的人生。 他凭什么呀，他以为他还是谁呀，。 “行，你就继续在这儿做梦吧，”石岚直接站起身，转身就走。 刘金祥呆了呆，看着石岚背影，连忙话锋一转，急声道：“我都不嫌弃你不能生孩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刘金祥声音极大，整个咖啡厅都为之一静，石岚脸蓦地红了，她觉得刚才那句话已经在瞬间传遍了屋子的每个角落。 虽然她不在乎能不能自己生孩子，也不排斥被人知道，但不代表他可以把自己的隐私公然在大众面前公布。 刘金祥这样大喇喇的说出这种事，让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冒犯，因此她转过身，两步走到桌前。 刘金祥见她回来，露出不出所料的笑容，欢快的道：“岚岚，你不能生也不是大事，反正还有别人生，到时候我把孩子抱过来给你养，以后……” 周围的人都注视着两人，自然也都听到了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石岚心如火烧，面上却回他柔柔一笑，手指已迅速的勾着咖啡杯，对着他那张青青黄黄的脸，泼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134章 女教授的磨难（十一） 在刘金祥的心目中，石岚是大家闺秀的典范，泼人咖啡这种粗鲁野蛮的行为，是绝不会出现在石岚身上的，他根本没有提防石岚的意思，也因此完全没有浪费这杯咖啡，每一滴都在热情的亲吻他脸之后，缓缓流下。 咖啡距离刚冲泡好仅隔了三五分钟，灼热的温度可想而知。 刘金祥鬼哭狼嚎的从座位上跳起，这时他已顾不得咒骂石岚，只是本能的捂着脸喊疼。 石岚轻蔑的看着他那怂样，冷冷一笑，甩开裙摆，飘然而去。 回到公寓，石岚总觉得心口憋了股气，让她吃不香，睡不下，更别提静下心学习了。 石岚反复折腾了许久，最后放弃，从床上爬起，到冰箱拿出一瓶牛奶，咕噜噜喝了半瓶，呼气吸气运了半天气，可是下午时的情景依旧不依不饶的钻了出来。 石岚咬了咬牙，想着自己又没招谁惹谁，干嘛平白无故吃这种羞辱，想到儿，她把牛奶放在冰箱里，‘砰’的一声关上，转身回房，换了身轻便随体的衣服，又把自己重新扮了扮，对着镜子照了下，觉得没有破绽，便打开窗户，一个翻身跳了出去。 夜幕低沉，弯弯的月芽散发着淡淡光亮，高高的公寓楼上一个黑点轻盈快速从各个楼层间移动，没一会儿就落到了地面。 此时已近半夜，除了临街大马路外，小区里的照明因为节能的关系都调得很暗，石岚专门挑草地花丛这样的绿化带，一路迂回着来到刘金祥住得公寓楼前。 刘金祥住得是高级公寓，摄像头遍布小区的个个角落，原主住在这里时，对摄像头的位置有个大概了解，石岚神魂敏锐，眼力过人，黑暗中，摄像头偶尔闪过的亮光在她眼里如同蜜枣糕上沾着的白芝麻，一目了然。 刻意躲过那些层层环绕的眼睛，石岚来到大楼背面。 刘金祥为了享受一览众山小的优越感，特地选得高层，又为得就是那可笑的迷信说法，挑了十八楼。 石岚转着手腕，拉伸身体，待到全身关节都活动开了，她仰头向上看。 整栋大楼里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睡了，仅有几个还亮着灯的，也不过是柔和的夜灯，想来不是在看电视，就是也要准备睡了。 石岚活动了下手指，双腿微曲，朝着墙壁轻轻一跃，十指如钩子牢牢的扣住砖缝，紧实有力的双腿顺势朝上一蹿，人已如灵猴攀上了二楼阳台的边缘。 自从来到这里，因为原主骨龄较大的缘故，她以勤补拙，每天勤练不缀，好在原主体质原本还算不错，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她已经勉强练到了皮膜，现在的石岚虽然跟武修那个世界没法比，但在这里她这种程度已经能够飞檐走壁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石岚来到十八层窗外，因为是盛夏，厅里的窗户留了一丝缝隙，屋里很静，石岚侧耳挺了挺，只有均匀悠长的呼吸声隐隐传来。 石岚抿了抿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铁丝，在窗上捣鼓了一会儿，很快那窗便无声无息的开了。 轻轻从窗台跃下，凭那隐带呼噜的呼吸声，石岚好似狸猫一般，踮着脚悄悄来到卧室门口，缓慢又小心的推开门，昏暗中，只能看到有个弧形在宽大的床上隆起。 石岚走过去，弯腰去看，惊诧的发现床上竟然不止一人。 石岚冷冷的看着散发幽香的那人，这种味道除了韩春燕，再没有别人。 石岚伸出手，重重的按了下她神庭穴，韩春燕哼都没哼，当即晕了过去。 石岚伸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见她动也没动，这才直起身，把卧室的灯全部打开，又把那床轻薄丝滑的薄被扯下，抛在地上。 被子里，刘金祥只穿了一个小小的短裤，而韩春燕更是寸缕不着。 石岚啧了一声，暗道他还真是不浪费时间，才跟她表完衷肠，就把这女人找来颠鸾倒凤，他倒是不嫌累得慌。 刘金祥察觉动静，迷糊的醒来，棚顶的吊灯灯泡全亮，晃得他只能半眯着眼打量四周。 当看到有人一身黑衣站在床边时，他眼睛蓦然瞪大，在看到来人的相貌之后，他惊恐的往后缩着，一手下意识捂着他的要害，另一只手赶忙去扯韩春燕，奈何此时的韩春燕早已昏厥，就算他把她踹到地上，她也不会睁开眼睛。 石岚冷眼看着他险些要吓尿的表情，冷嗤一声，上前一步，直接揪着他的头发，把他从床上薅了下来。 头皮被拉扯的生疼，刘金祥吃过亏，哪敢反抗，只能狼狈的滚了下来，膝盖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响动。 “大哥，求您饶了我吧，小弟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指出来，我改，我一定改，”刘金祥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哀求道。 再次看到这个当红小鲜肉，还是在自己家里，刘金祥就知道，这事不能善了，同时也清楚了，当初那顿打，肯定不是为了求财，打劫不过是个幌子，他真实的目的就是要痛揍自己一顿，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刘金祥识时务的跪地求饶。 石岚冷冷看着他沉默片刻，压低嗓子冷声道：“你也知道自己不对？说说，你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刘金祥一僵，他哪儿知道自己哪儿做得不对了，他觉得自己做得哪儿都挺好，那些觉得自己不好的，都是嫉妒他，觉得他是富二代，眼红罢了。 石岚一看他那表情，心里就来气，本来因为来回折腾已经平静下去的屈辱感又涌了上来。 “你不知道？” 石岚声音很低，在这午夜时分，有种赫然的阴森。 刘金祥不自觉一抖，颤颤抬眼去看，却因头发被紧攥着，只能看到石岚膝盖位置。 “我……我知道，”刘金祥转着眼珠，极力运转本不多的脑子想着，忽然他脑海闪过韩春燕昏迷的样子，忙道：“我不该上了别人老婆，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改，我保证以后绝不碰她一个指头，真的，真的。” 想到躺在病床上受到的折磨，想起临出院前医生对他的忠告，暗忖着，反正这女人也不是什么一手货，没了就没了，得罪瘟神可要不得，那可关系到他以后下半生的幸福。(未完待续。) 第135章 女教授的磨难（十二） 石岚鄙夷的看了眼软趴趴的刘金祥，抬眼再看仰倒在床上昏迷着的韩春燕，忽然觉得就这么拆散这对狗男女真是太可惜了。 “谁管你上谁的老婆，你爱上谁上谁，”石岚照着刘金祥还有点青的脸颊就是一下，这次她可是有准备的，戴了手套，既不会留下指纹，也能减少抽他时手掌的疼痛。 ‘啪’的一声脆响，刘金祥捂着脸倒地，下午时才受过烫伤，他现在的脸十分敏感，这一下疼得他失声痛叫一声，但随后他又忙压低声音，低低的抽着冷气。 石岚斜握了下手，暗赞自己聪明，索性正反连抽他几个耳光，刘金祥歪倒在地，一张脸紫紫发胀，石岚这才直起身，冷眼睨他，瞧他一副矬相，又顺势踢他腰际，嘴里狠狠的道：“你连做错什么都不知道，还让我绕了你，你自己说，我饶了你对得起谁？” 刘金祥被那一脚踢得浑身颤抖，心知现在自己说什么也都是不对，一顿打在所难免，想起上次的情形，他连忙环住腿，把身体缩成虾米状。 石岚知道他担心什么，因此也不阻止，只是用她那沉重的皮靴狠狠的招呼他全身。 打了一会儿，石岚有点累了，摸了摸头上，竟然有了汗意，便停下动作，细细喘着气道：“以后注意点，再让我不满意，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刘金祥团成一个球，低低的道‘是’，过重的伤势让他已不能起身，即便这样，他也还是费力的睁开肿胀的眼睛，看着那双黑色的皮靴从眼前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刘金祥总算能够活动，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看韩春燕怎么样，而是拨通电话，报警。 十几分钟后，警察按响了门铃。 同一时间，石岚快速穿过街道，借着树荫的掩护，顺利的来到自家楼下，同时好似一只壁虎飞快的攀爬回了自己的房间。 收拾好衣服，又清理妥当，石岚洗了个澡，神清气爽的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石岚把最后一丝痕迹处理妥当，一袭长裙飘飘来到刘金祥公寓附近最大的医院。 昨晚那顿打，她已经控制了力道，这次她的目的只是让他受些皮肉之苦，因此筋骨方面受创并不大，经过这几次接触，她已经清晰的了解了刘金祥的本质，贪花好色，无比惜命。 昨天那一场午夜惊魂，石岚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刘金祥一定会报警，所以医院他是一定要来的，不单是为治疗，还有验伤的意思，估计他还想着等抓到那小鲜肉，他得好好算算这笔账呢。 穿过门诊区，石岚顺着指示牌找到他所在病房楼层，慢悠悠的晃着。 现在身后还早，病房外面出了病人来回走动，家属来得都还不多，石岚只绕着电梯转了两圈，就看见了苗晓娟急匆匆从电梯出来，直接进了其中一件病房。 石岚来到门边，朝里面看了看，房间里只有刘家母子，苗晓娟看起来十分担心，正摸着刘金祥的脸说着什么。 刘金祥笑笑，拉着苗晓娟坐下，没一会儿，苗晓娟就松开皱着的眉头，说起其他。 石岚定定看着两人，从口型看像是在说刘父。 石岚挑起眉，忽然想到，这两次来医院，好像确实都没看到刘父。 电梯门徐徐打开，石岚下意识闪身，转到护士台前，用余光瞄了瞄，忽然抿嘴笑了。 在一群五颜六色的衣服中，那身笔挺的警察制服就格外的明显，石岚装作要去询问，稍侧过身，眼睛极快的扫了下，心里更是乐了。 竟然还是上次那两个。 上次刘金祥在警察一再的询问下，依然坚持是小鲜肉下的手，这两位忙活一大顿，结果做了白功，石岚很好奇，要是待会儿又听到他车轱辘话来回说，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石岚有点好奇，就站着没有动。 不远处，电梯再度打开，石岚扫了眼，有些意外，竟然是刘父，刘石柱。 刘石柱正抬眼看电梯上的指示灯，并没有留意被柱子挡住的石岚。 看着刘父朝自己这边走来，石岚赶忙侧过身，心里暗自祈祷，千万别发现自己。 刘父似乎心里有事，只淡淡扫了眼，便从石岚身边擦过，一缕淡淡的香水气息从他身边飘来，悄然钻进鼻翼。 石岚抽抽鼻子，觉得这香味很熟悉，细一想，这是时下某个大牌最新推出的产品。 石岚赶忙转头去看，好巧不巧看到他领子边半掩着的一点红痕。 这下石岚惊呆了，没想到一贯以老实憨厚为形象的刘石柱还挺风流，老了老了还青春一把。 石岚挑着眉，看刘父推门走进病房，半晌她轻轻一笑。 生活中总是处处有惊喜，没想到一次恶趣味的探访，竟然给了她意外的收获。 走出医院，石岚心情雀跃，以后的刘家就算没有她添柴加火也会过得十分热闹。 办完闲事，石岚赶回图书馆，即便因为来晚了没有座位，也没有影响她好到爆棚的心情。 转回公寓，石岚做了两遍炼体术，过于激动的心情才算平复下来，石岚这才坐到桌前，沉下心看书。 转眼到了八月底，学校眼看就要开学，石岚这个假期过得很是充实，不但把考研那方面的资料吃透了，期间还接了几个散活，赚了几千块钱。 这钱其实不多，放在之前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但在现在，这笔钱就是及时雨，不但立马解决她的窘境，还能把借程浩的钱换上，让她不会每次见了程浩都觉得不好意思。 把卡还给程浩之后，石岚感谢程浩这段时间的照顾，请他晚上来公寓吃饭。 程浩取消她厨艺不佳，让她买好菜，傍晚他会过去做。 石岚之前尝过他的手艺，的确不错，也就没有推辞，只说先去超市买食材。 程浩还有事没忙完，只好让她一个人去。 离开书店，石岚抖了下肩，她觉得之前压在心头的莫名沉重，陡然消失，心情也格外愉快。 如果不是这个突然拦住她，不断哀哭，并把周围人都吸引过来的人，她想她会很享受这段难得的购物时光。(未完待续。) 第136章 女教授的磨难（十三） “石小姐，我求求你，离开刘总吧，”韩春燕拽住石岚的手，含泪说道。 石岚一脸莫名其妙的甩开她的手，“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春燕眼看石岚要走，连忙挡住她，“石小姐，我已经怀孕了。” 石岚奇怪的看着她，她怀孕了关自己什么事，又不是自己让她怀的孕，不过这个时候要是什么也不说恐怕不太好，因此她想了想道：“那……恭喜你。” 韩春燕一呆，大概是没想到石岚会这么说。 石岚古怪的看她一眼，提步走了。 韩春燕回过神，只看到石岚背影娉婷走远，韩春燕恨得咬牙，大声道：“你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石岚站定脚步，能是谁，不是那个男人的就是刘金祥的，难道她还别的姘头？ 石岚恶意的臆测，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真搞不懂这个韩春燕在想什么，怀孕了该通知的不是孩子父亲吗？跟她这个不相干的讲什么劲。 韩春燕看她止步，想着刘金祥曾跟她说过石岚再不能怀孕的事，她嘴角露出得意的笑，踩着高跟鞋，摇曳着走到石岚跟前，摸着肚子，斜眼看着石岚，娇娇柔柔的道：“这孩子是刘总的。” 石岚微皱了下眉，刚才那一瞬，她的肚子似乎一阵绞痛，就好像她刚进入这个身体时传来的那阵痛感。 “是又怎么样，”这声音又冷又硬，似乎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石岚心里一慌，不敢相信这声音竟然是自己发出的。 韩春燕也被这声音吓得退了半步，反应过来时，她脸上有些羞恼，于是踩着高跟鞋绕着石岚转了半圈，道：“不怎么样，刘总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总觉得就这么跟你分手太不仁义，再加上这段时间事情也多，你们俩的事也就拖了下来。我本来也想着，这事不急，总要全了他的情义才好。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你也看到了，这孩子不听话，急巴巴的来了，我这个做妈的，虽然气他来的不是时候，可也还要为他打算。” 石岚静静站着，等着下文。 韩春燕定定看着石岚，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请你以后不要再跟刘总纠缠，另外再去刘家一趟，把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交代清楚，我可不想背人指着脊梁骨。” 许是有了底气，韩春燕此时已经不是刚才那副哀兵模样，她半扶着腰，挺着肚子，俨然一副正宫娘娘的派头，颐指气使的命令石岚。 石岚抬眼看她，真心觉得她真是极品中的战斗。 现在怕被人骂了？那当初就别那么干啊，她敢跟已经有主的男人豪放滚沙发，却不敢承担干这儿事的后果。 瞧她那德行，说她不是小三，谁信呢？ 石岚冷瞥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说，直接抬脚就走。 韩春燕见石岚这个态度，气急的道：“你这是嫉妒，你自己怀不住孩子，就眼红。我告诉你，破坏别人的幸福是要遭报应的，你这样活该以后生不出孩子。” 石岚站定，白嫩的手指紧握，这一刻她真后悔，那天没好好揍她一顿，如果不是理智一再冒头，她真想转身一拳把她鼻梁打进脑浆里，让她重新记起当初那个孩子是怎么流掉的，也让她好好体会一下报应到底是什么滋味。 韩春燕叉着腰，高耸的胸脯连连起伏，“石岚，你要是识相，就照我话去做。这事要是闹大了，只要你不怕教授爹丢人，我无所谓。” 石岚皱了下眉，大脑快速旋转，得失利弊在这一刻她已做出决定。 去刘家，的确非她所愿，但跟石父名誉相比，那些委屈其实还能忍受。 “好，我回去，”既然做出决断，适当服软也就无所谓了。 听到这样的答复，韩春燕愣了下，刚才她只是下意识威胁，其实并没抱太大希望，也许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她自己更重要的，所以除了心中一喜之外，她竟然怀疑起了这话的真实性。 “真的？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石岚皱起眉头，心里对韩春燕的步步紧逼十分反感，这一刻她真的想要启动之前想的计划，让她尝尝被万人所指的滋味。 男人温暖的笑一闪而过，石岚低叹一声，也不知那人知道自己妻子跟别人有了孩子以后，还会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这几天忙完，我就会去，”丢下这一句，石岚快步离开这里，她担心迟上一瞬，自己就会挥拳直接打爆她那人工鼻子。 回到公寓，石岚有些烦躁，本来计划好去超市的事情被她忘得精光。 等到华灯初上，程浩过来时，她才想起这件事。 程浩看她情绪不对，便问她怎么了。 石岚暴躁的说了声没事。 程浩看看她，给她倒了被温水，拉着她坐下，柔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就吃饭。” 说罢，他起身去了厨房，很快那里出现塑料带哗啦哗啦的响动。 石岚低低一叹，有些过意不去，心知是自己情绪过激，让程浩受了委屈。 只是刚才那会儿她真的控制不了，明明有办法惩治那个贱人，偏偏又过不了心里那关，有气只能憋着，没法发泄出来。 厨房传来锅铲交错的声音，很快一阵香气飘进屋里，程浩仰着头招呼石岚，“过来端菜。” 石岚应了声，洗过手，把豆豉油麦菜、菠萝鸡肉丁还有上次曾经赞不绝口的满怀肉香，外加一大碗紫菜蛋花汤都端上桌，自己也板板做好，只等着人齐了开饭。 大约两分钟后，程浩端着一小碟炸的白嫩金黄的虾片走了过来。 程浩把碟子往石岚跟前推了推，“给你，你的最爱。” 石岚微微一笑，夹起一片，咬了一口，酥脆无比，淡淡的虾味一如从前。 虾片其实是原主最爱吃的，小时候每逢过节，石母都会炸一些，那会儿程浩也常在那儿吃饭，石岚年纪小，程浩爱逗她，总跟她抢着吃，其实他并没有吃多少，大半都进了原主的肚子。 又吃了两片，石岚放下筷子，正了正神色，看着始终小心翼翼的程浩，终于开口，把下午韩春燕来找的事和她跟刘金祥为何分手说了。 程浩听完脸色变得铁青，石岚从没跟他说过跟刘金祥分手的具体原因，程浩之前虽然也猜出几分，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想到刘金祥害得他悉心爱护长大的师妹没了做母亲的资格，他手臂僵硬，戾气上涌。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程浩强抑怒气，缓缓的道。 石岚听了这话，一脸不明所以，这事关系到石父，她身为女儿又怎么能不管。 程浩压住心底念头，露出温和的笑，伸手摸了摸她脑袋，道：“这些都是小事，你专心应付考研。你放心，我保证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绝不让老师牵连一点。” 石岚点点头。 程浩给她夹了块满怀肉香，“多吃点，上次做得有点咸，这次我特地少放了点盐。” 石岚咧嘴朝他一笑，夹起煎得火候刚好的肉段咬了一口，淡淡的辣味挟裹着火腿的鲜香和瘦肉的油香，少许的胡萝卜粒把多余的油脂吸走，嚼在嘴里，不软不硬，不油不腻，吃下去后，口腔里还残余微微的香气，真真做到了齿颊留香。 石岚被勾起了馋虫，又夹了一块，吃了起来。 程浩见她眉眼舒展，粉脸带润，微微笑了。(未完待续。) 第137章 女教授的磨难（十四） 新学期开学，石岚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学习上，同班学生大部分都忙着写简历、面试，石岚则准备考研的事宜，王教授很看重石岚，几次找她过去，给她内部资料。 石岚不想辜负老教授一片殷切期望，想用成绩回报他的厚爱，于是乎这段时间，她忙得昏天暗地，直到一则新闻铺天盖地的席卷整个城市，并且还有好事者在她跟前说起，石岚还两眼一抹黑，不知道怎么回事。 出于好奇，也为了不跟社会脱节，她买了份报纸，补充一下落后的资讯。 打开报纸，下面有个醒目的标题，《姑姐强闯公寓，弟媳抓奸在床》，底下是关于这件事的报道。 石岚挑了下眉，一目十行的把内容掠了一遍。 因为顾忌隐私，上面的名字都以刘某某，韩某某代替，大概意思就是说，韩某某去情夫刘某某那里偷情，结果被丈夫的姐姐得知，姐姐召集人马去了情夫公寓，把两人在床上逮了个正着。 当时两人正在滚床单，男方因为受惊过度，卡住了，两个人仓皇时竟然分不开，大姑姐本想暴揍两人，结果反倒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 经过医院的及时救治，两人倒是没有生命危险，可韩某某才刚怀孕不久，这一闹，累及自身，医生考虑各方面情况，建议流掉，韩某某当场不干了，要叫警察，说大姑姐谋杀。 大姑姐一听也害怕了，叫来韩某某丈夫。 韩某某的丈夫是个老实人，来了才知道孩子的事，又听到没了，也很伤心，但也说了这事是凑巧，怪不得姐姐。 韩某某听了大骂丈夫没出息，是个窝囊废，还说这孩子不是他的，他说了不算。 大姑姐是个直脾气，听了这话，知道这事搞不好自己就要坐牢，便索性豁出去，在医院大闹一场。 这件事具体怎么解决，目前双方正在协商，还没有定论。 看完内容，石岚哼了一声，把报纸随手一团，转头去了书店。 此时已近傍晚，书店里只有收银员和一个整理货架的，石岚朝两人点了点头，直接走进里面的办公室。 推开门，石岚一愣，里面除了程浩，竟然还有个人，那人背对着门口，从石岚这里只能看到男人坐在轮椅里的背影。 石岚没想到这个时候，程浩还有客人，忙松开手，想要退出去。 程浩瞧见她，笑了下，“岚岚，你怎么来了？” 石岚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啊，我找你有点事。” 程浩看了眼对面的人，顿了下，才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那人淡淡点头，没有说话。 程浩笑了笑，起身，走出门，拉着石岚走了两步，才道：“什么事？” 石岚把揉成一团的报纸递到程浩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程浩愣了下，打开报纸扫了一眼，问她，“这怎么了？” 石岚见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咬牙，“你说怎么了？这就是你说的解决办法？” 程浩见她气急的样子，笑了，“你还挺聪明的，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人是刘金祥和韩春燕。” 石岚胸口剧烈起伏两下，咬着嘴唇，恨恨的看她。 程浩见她真生气了，忙安抚她道：“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吗，他们的事一闹开，刘家也不好意思再跟你有什么瓜葛，这不也算间接跟刘家撇清关系了嘛，你也完成了对韩春燕的承诺呀。” 石岚皱起眉头，低声道：“可那个孩子没有了。” 的确，她是讨厌韩春燕和刘金祥，甚至不止一次的暴打过。 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如果说错，那也只是投错了胎，托生到韩春燕的肚子里，还有那个男人，从头到尾他都是受害者，现在消息曝出，他被迫着站在闪光灯下，家里的私事被人随意指指点点，这对这个男人实在太不公平。 程浩对石岚十分了解，知道她本性良善，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特别是这事还跟她有关，再加上她也曾失去过孩子，她感同身受，难免心有戚戚。 程浩伸手，轻轻摸了摸她丝滑的长发，低声道：“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孩子的事大家其实都不想的。” 石岚默了片刻，低着头，转身走了。 程浩看着她低落的背影叹了口气，回到办公室。 落座后，轮椅上的男人轻启薄唇，淡淡的道：“你曾跟我说过，你跟她只有兄妹之谊。” 程浩浮现着笑意的脸庞僵了片刻，反问他，“你什么意思？” 男人轻扯嘴角，声音清冷，“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而已。” 程浩将背向后，靠在柔软的靠背里，“不劳你提醒，这些年你已经提醒了我无数次了。” 男人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道：“她来找你干什么？” 程浩道：“还不是因为刘金祥那事，她的个性你应该很清楚，那孩子没了，她有点惋惜。” 男人转了转眼珠，目光转向雪白的墙壁，也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扬起柔软的弧度，只是片刻他的脸又阴沉下来，目光冷冷，闪烁寒光。 程浩见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劝道：“羿然，都过了这么多年，你也应该放下了。刘金祥现在日子一团糟，他爸那边你又布了局，等那孩子生了，刘家还指不定怎么闹呢，你这条腿的仇也总算报了。” 程浩看羿然，见他恍若未闻，依旧盯着墙面，又道：“现在师妹独身，你若真有心，就去追，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你的位置。” 羿然没有答话，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腿，良久，他沉沉一笑，“追？怎么追？我连站都站不起来，我拿什么给她幸福？” 程浩剑眉紧缩，很是无奈，这些年他劝过他无数次，每次都在这里被挡了回来。 “那你准备就这么想一直远远看着？看她再找一个人谈恋爱，结婚？” 程浩真心无法理解这个智力指数远超常人的天才，他能用三年时间轻松完成学业，能用一年时间打败同行业竞争者，开创自己的事业，可他怎么就不能勇敢搏一把，放手去追，不管成不成，总算无愧他心中的那份感情。 程浩剑眉深锁，满脸纠结的表情，羿然心情忽然好了些，语调轻飘，“谁知道呢？也许吧……”(未完待续。) 第138章 女教授的磨难（十五） 心有郁郁的石岚回到公寓，坐了一会儿，又悠悠叹了口气。 叹气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被放大了许多，石岚陡然清醒，她似乎又被原主的情绪的情绪感染了。 说起来，石岚之前的想法跟程浩的做法很相似，只是看到那个温暖的笑容之后，她有些犹豫但并没打算改变计划，可自从那次被韩春燕刺激之后，石岚发现自己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原主的情绪总会时有冒头，她的行事也开始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石岚皱了下眉，一直以来她避免自己被许愿人的情绪影响，偏偏这次的许愿人性格细腻柔和，而本就性子有点粗的石岚总在不知不觉中被带得跑偏。 摒弃原主那些伤风悲秋的怜悯，石岚快速清理脑中杂乱的念头。 不管刘家和韩春燕闹成什么样，那也终究是别人的事情，她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最好他们人脑子打成狗脑子，那她才高兴呢。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秋风瑟瑟，曾经热闹一时的捉奸门告一段落，如今最热门的是某个明星的离婚事件，民政局旁几对等着登记的情侣刷着微信，看着微博，上面不断刷新最新消息，人们三两聚堆讨论着那个无辜受害的明星，嗤骂那个背着丈夫跟人偷情的女人。 众说纷纭中，一对男女沉默的走出民政局大门，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几乎同一天，医院的病房里，刘石柱看着摇床上还没睁开眼睛的婴儿，笑的满脸褶子。 靠坐床边的女人喝完汤，转脸看刘石柱，见他正小心的用手去摸孩子的小脸，忙娇嗔道：“你别摸，孩子现在还小，摸多了容易留口水。” 刘石柱赶紧收回手搓了搓，笑呵呵的哄道：“好，我不摸，我不摸。” 女人甜甜一笑，朝他伸手。 刘石柱赶紧屁颠屁颠过来，小心坐在床边，看着女人。 女人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你看我干什么。” 刘石柱动情的道：“小月，辛苦你了，这次是我委屈了你呀。” 女人温柔一笑，“不委屈，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委屈。” 刘石柱感动的握着她的手，嘴角翕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病房外传来一阵吵杂，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下撞开，苗晓娟披头散发的冲了进来。 刘石柱霍然起身，下意识的挡住小月，“你怎么来了？” 苗晓娟站定脚步，看着过了大半辈子的老伴，脸色青黄，“我怎么来了！我来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妖精勾了你的魂。” 苗晓娟粗蛮的推开刘石柱，迈着大步气势汹汹的冲向小月。 小月脸色发白，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大大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刘石柱。 刘石柱从来都对她如珠如宝，小月也争气，才给他生了个白胖的儿子，刘石柱哪能眼看着小月被欺负，一股热血上涌，刘石柱想也不想一把推了过去。 苗晓娟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小月身上，再加上她背对着刘石柱，背后猛然受力，她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马趴，直接摔到在地。 小月惊慌的掩着嘴，满脸恐惧的看苗晓娟。 刘石柱上前抱住小月，安抚的拍拍她，道：“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苗晓娟哎呦着从地上挣扎，好一会儿都没起来。 门口，落后几步的刘金祥走了进来，看到他妈躺在地上，登时急了，连忙把苗晓娟扶起来，两眼凶光的着瞪小月。 小月瑟缩着躲在刘石柱怀里，本已恢复些红润的小脸吓得煞白。 刘石柱心疼得不得了，转头呵斥道：“还嫌不够丢人，你还不把赶紧她带走。” 苗晓娟哪肯罢休，挣开刘金祥，怒吼一声，朝着刘石柱扑了过去。 刘金祥则眼睛横了横，看向那个婴儿。 他跟苗晓娟不同，苗晓娟想得无非是男女那点事，他想得则是财产分配。 原先刘家就他一个独苗，家里的钱以后肯定归他，现在平白又多出一个，他怎么肯把钱白白分出去。 小月见他眼神不善，连忙扑过去，抱住孩子，哀声道：“求你，别伤害孩子。你有气朝我撒，千万别伤害他，他可是你的兄弟呀。” 刘金祥原本没有其他念头，他只是有点不甘，也不知小月那句话刺激到他，刘金祥突然眼冒凶光，伸手就朝孩子抓去。 小月一声惨叫，把孩子护在怀里。 刘金祥恨骂了句，伸手就去推小月。 小月歪着身子，直直的从床上掉到了地上，孩子受到震动，‘哇哇’哭了起来。。 刘金祥愣了下，心说她怎么这么不禁推。 刘石柱听到动静，一抬眼，看到小月母子吃了亏，当即努力，直接抄起床头的暖瓶朝刘金祥咂了过去，嘴里还骂道：“畜生，他是弟弟，你竟然伤害手足。” 刘金祥闪身一躲，暖瓶在墙上开了花。 刘石柱刚忙把小月母子扶起。 刘金祥见父亲真火了，也不敢再说别的，赶忙扶起被刘石柱很推到一边的苗晓娟走了。 刘家大戏正式拉开，此时石岚刚刚在网上报完名，准备收拾东西，去学校，门口传来悦耳的铃声。 石岚挑了下眉，有些诧异，这几天程浩出差了，按理说不会有人来访。 趴在门眼看了片刻，石岚皱着眉，歪头想了一会儿，才把门打开，门口是位坐着轮椅的清俊男人。 “请问你找谁？” 男人抬眼看着石岚，良久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你不认识我了？” 石岚眨了眨眼，定睛仔细看他，熟悉的眉眼，又带着几分陌生，脑中忽然闪过接受记忆时闪过的画面，她脸色立刻变得很不好，“是你？” 想起当初原主无助的站在医院门口哀哭，石岚心里差到极点。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男人嘴角含笑，目光扫了眼屋里。 石岚伸臂挡住门，淡淡的道：“没那个必要，羿然，你跟我没什么可聊的，这里不欢迎你。” 羿然轻轻吐了口气，说实话石岚这种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只是真的面对，他的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岚岚，当年不辞而别是我不对，可我有我的苦衷，”羿然两眼含情，温柔的看着石岚，“我今天来不是想求你原谅，我只是想把当年的真相全都告诉你。” 石岚微低着头，目光在羿然身上梭巡一圈，放下手臂。 也罢，羿然是原主心中的隐痛，这个解释她应该等了很久。 羿然手指微动，轮椅缓缓向前滑动，石岚侧过身，让他进来。 出于礼貌，石岚倒了杯水，放在羿然面前的茶几上。 羿然礼貌的点了下头，缓缓道出当年他离开的原因。 那时候，刘金祥在石岚这里屡屡受挫，心有不甘的找到羿然，让他离开石岚。 羿然性格倔强，又看不起刘金祥这样的暴发户，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刘金祥怀恨在心，一天晚上，他瞅着羿然落单的机会，把羿然从楼上推了下来，羿然的腿摔断了。当时周围没有人，刘金祥又跑了，等到羿然爬到外面，被人救起时已经晚了，即便去了国外医治，他也还是成了现在这样。 听完这些，石岚问他，“所以，你就一直消失，再不肯出现？” 羿然点了点头。 石岚嘴角挂笑，眼神却冷冷的，“既然这样，那你干嘛不一直消失？” 羿然抿紧唇，沉默着。 石岚起身，打开门，看着他，“行了，你说的我知道了，现在请你离开。” 羿然低着头，肩膀微微垂下，乌黑的头发散下，遮住他的眉眼，一直挺直的背脊弯着，平添一股哀伤和落寞。 石岚站在门边，心如铁石，不为所动。 羿然低低叹息一声，知道有些事情若是逝去便已无可挽回。 长指按动按钮，操控轮椅缓缓驶过门口。 石岚‘砰’的一下，把门关上，背脊紧贴着门，胸口微微起伏。 心中陌生的情绪不断翻涌，石岚捂着胸口，长出了口气。 羿然的确事出有因，她也不是不肯原谅，只是她已不再是当初跟他相知相恋的那个人，他想要与之共处的也不是自己，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介入，影响原主在羿然心目当中的形象，也许就这么远远看着，对彼此才是最好。(未完待续。) 第139章 女教授的磨难（完） 秋去冬来，转眼又是一年，春娘掀开冬季的白纱，展露出盎然的绿色。 石岚就在这春暖乍寒的早春收到正式通知书，这代表未来几年她将跟在王教授身边学习，程浩知道后，很为她高兴。 石岚从过来这里就一直受他照顾，便有心借着这次机会请他吃顿好的，程浩最近帮石岚介绍了好几个活，知道她手里有闲钱，也就没有推辞，两人约好在学校图书馆门口碰面。 傍晚，晚霞漫天，石岚揉着眼睛从阅览室出来，转过楼梯，就瞧见一人缩头缩脑，窝在楼梯后边，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石岚歪着头，朝那人看去。 那人似乎察觉，转过头，看到石岚，露出一嘴牙，“岚岚。” 石岚一看见他，心里就犯膈应，一张脸登时拉得老长，“刘金祥，你来干什么？” 石岚的语气不善，刘金祥正准备上楼的脚步顿住，抬脸道：“这么长时间没见，我有些想你，过来看看。” 石岚斜眼睨他，一脸嘲讽，“你会过来看我？” 自那次泼咖啡事件过后，刘金祥就再没露过面，要不是偶尔有人提及捉奸门，石岚都险些把这人给忘了。 刘金听出石岚画外音，一脸尴尬，讪讪笑了两声，厚着脸皮，再度上前，“岚岚……” 石岚向后闪身，不善的道：“离我远点。” 刘金祥看她明眸微眯，冷光乍现，不知为什么他心头一凛，不知觉又缩了回去。 石岚冷冷扫他一眼，缓缓从楼梯走下，神情淡淡，“有事出去说。” 刘金祥就等这句话，赶忙点着头，讨好的跟在石岚身后。 石岚带着刘金祥转到图书馆侧面，这才转过脸，“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刘金祥不自然的咧了下嘴，吭哧半天，说了句‘没事。’ 石岚睨他，他那张脸上就差没写这我有事这几个字了，但既然他不说，那她也没兴趣知道。 “既然没事，那我走了，”说罢，石岚甩着辫子扭头就走。 刘金祥一慌，再顾不得之前设想好的酝酿气氛一说，赶忙伸手把她拦下，“别啊，岚岚，我们这么久没见了。我难得过来，你不说欢迎，也该空出点时间，跟我说说话吧，好歹咱们也有几年的感情，你怎么说走就走，一点也不念旧情。” 石岚冷眼看他，还旧情？谁跟他有旧情？对他手下留情那个早就不在了，留下的是满是复仇火焰的她。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石岚说得很不客气，刘金祥脸僵硬起来，好一会儿，他才调整好情绪，勉强露出一点笑意，“要说还是岚岚你知道我，我今天来确实有点事，想麻烦你。” 石岚眯着眼，不善的看着他。 就知道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刘金祥在她这样的逼视下，心虚的错开目光，摸着鼻子道：“这事其实不难，我想让你帮我演场戏，让我爸以为咱们俩挺好的，还没分手。” 石岚轻挑嘴角，嘲讽的看他。 瞧他这样，八成在刘石柱那儿没讨着好。现在资讯这么发达，那会儿的捉奸门又那么轰动，估计刘石柱也顶不住了，看不上这个儿子了吧。 石岚轻蔑的瞟他一眼，哼道：“天还没黑呢，说什么梦话。” 石岚话音还没落，刘金祥就变了脸。 从刚才起，他就一直伏低做小，为得不就是让她答应帮忙，现在既然目的达不成，那也没必要低声下气。 刘金祥一股火上头，眉毛一竖，显出凶相，“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欠揍啊。” 石岚侧头看他，见他色厉内茬的样子丝毫不惧。 还敢跟她嘚瑟，他这是还不知道前几次栽在谁的手里呢，看来他这皮是又痒了。 石岚悄悄捏了捏手指，盘算着待会是用手扇他还是用脚踹他，用手她有点怕疼，还是用脚吧，虽然今天穿的软底鞋，但踢起来一样疼。 “刘金祥，你想干什么？”几步外，刚刚过来的程浩冲到近前，一把推开刘金祥，把石岚护到身后。 刘金祥看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程浩，收起拳头，“我能干什么，我来看看我未婚妻，不行啊？” 程浩盯着他，神情凛冽，“看来，你是嫌日子太舒坦了，想找事是吧？” 刘金祥歪咧了下嘴，两眼一横，道：“你谁呀？找打不是？” 程浩微微一笑，“我是谁不重要，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刘金祥狐疑看着他，有点懵。 程浩拳头一握，照着他白牙，一拳闷了过去。 刘金祥哀叫的捂着嘴，人惯性向后一个趔趄，连退两步才站定，抬手就看到一手的血，一颗雪白的牙齿落在掌心，上面浮着几缕血丝。 “你，你别走，你竟敢公然行凶，我要报警，”刘金祥捂着流血的嘴唇，含糊的叫嚣。 程浩握着拳头，上前一步。 刘金祥吓得连忙往后退，仓皇之间还不忘喊着，“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石岚，你给我等着。” 程浩看着他匆匆跑进车里，紧紧锁住车门，微微含笑。 石岚拉住他，担忧的道：“师哥，待会儿警察来了你别说话，我来说，我可以跟警察说是他非礼我，我打他是正当防卫。” 程浩听她这么说，心头一暖。 石岚是个保守的女孩子，能让她不顾名声去维护的人，恐怕不多，他很荣幸是其中之一。 “没事的，警察估计很欢迎他去造访。” 石岚一愣，有些不明白。 程浩微微一笑，“他涉嫌用不正当手段建筑房屋以及非法行贿，警局已经关注他多时，只等有关证据落实，他现在去警局，就等于自投罗网，能不能出来还两说呢。” 石岚皱了皱眉，记忆中刘金祥这个人虽然贪花好色，但对生意他还是很谨慎的，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又如何被人揭发出来的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 程浩眼神略一游移，有点后悔刚才说多了，只好含糊的道：“我也不清楚，我就是听警局一个朋友提了一嘴，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了解。” 石岚眯着眼看他，完全不信他这套说辞。 程浩也知道瞒不过去，可他又不能交说出这事是羿然干的，只好转移话题，“时候不早了，你不说要请我吃饭吗？去哪儿啊？要不就去咱们上次去的川菜馆？” 石岚盯着程浩，不说话。 程浩看她一眼，目光到处游移，就是不肯跟她对视，“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走吧走吧，他家生意好，去晚了就没坐了，”程浩整了整衣领，迈开长腿，快步离开。 石岚哼了声，徐徐跟着。(未完待续。) 第140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一） 吃过晚饭，程浩终究没抗住石岚的挤牙膏神功，还是招了。 原来，这次刘金祥之所以会来找石岚，还就要从去年那场捉奸门说起，当时他因为惊吓过度，马上风，虽然经过医院的治疗，两人很快分开了，但医院的大夫很敬业，给他做了个检查，发现他精子活动性差，成活率低，以后成功着床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刘金祥大受打击，还不等想到办法挽救，就刘石柱知道了。刘石柱思想还停留在养儿防老，子孙传承上，听到这件事连连说他没用，再加上周围迟迟不散的风言风语，刘石柱对这个儿子既失望又不满，对他的态度差了很多。 刘金祥担心刘父剥夺他继承权，把产业留个那个还不会说话的私生子，就想做出点成绩，挽回在刘父眼里的印象，所以越了地盘，跨界跟人竞标，并且为了确保成功他贿赂竞争企业人员，得到标底，成功拿到工程，后又因为资金短缺，偷工减料，拖欠工钱，被人给告了。 刘金祥来找石岚，大概是想用石岚做筹码，他知道刘父很看重石家这门姻亲，就想通过这个来博一下，或许刘父还能看在即将结成的岳家面子上，出手拉他一把，只可惜石岚心坚如铁，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听完这个消息，石岚有点感叹，没想到当初的一时冲动，竟然造成这样的结果。 说起来刘金祥性格跟古人非常相近，对新鲜事物接收力并不高，有些事情处理起来很古板。并且他还有个极其顽固的观念，让人无法接受，他认为女人必须要娴雅端庄，老实本分，每天只要操持家务，带带孩子，男人完全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花天酒地，而他的老婆不但不能生气，还要体谅他，协调女人之间的关系，做好他的贤内助。 放眼这个世界，女人都能顶半边天了，厉害点的大半边都能顶得起来，刘金祥还想三妻四妾，这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好在现在他不行了，就算以后有了钱，他想要左拥右抱也是力不从心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石岚还在感慨，过了一夜，她的心里还有未散的波澜，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那个幽深的巷子。 她忽然兴起去看一看的冲动。 行动不如行动，行动了的石岚在清晨的薄雾中站在的巷子口，远远的，一高一矮相伴着走了出来。 石岚稍侧过身，佯作路过，从边上走过，陪伴在男人身边的是个身量高挑，容貌秀丽的女人，两人之间相隔十几公分的距离，行走间没有过分亲密，但男人神态平和，女人眼神柔和，有种和谐的默契淡淡流淌。 这样就够了。 石岚微微一笑，转身消失在巷子尽头。 回到空间，石岚淡定的走到石台边，把杏子大小的石头搁了上去。 几步外，昊泽静静的看着她，道：“你心软了。” 石岚顿了下，微微一笑，“或许吧。” “要达成目的，必须坚定信念，有些牺牲虽然残忍，但却是必须，你的迟疑，会让你错失许多良机，”昊泽眼神暗沉，俊美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赞同。 石岚歪头想了想，这次的确是她被那个笑容感动了，所以迟迟没有下手，若不是有人出手，要想完成这次任务还不知要要到何时。 “以后我会注意。” 昊泽微微点头，却知道她的毛病，从来心软的不行，不过见她乖巧答应，那双剑眉还是舒展开来。 罢了，以后他多护着点就是了，反正这么久，他也习惯了，若有一天她真像其他神君仙君那般冷漠自私，怕是他还要不习惯呢。 “要继续任务吗？” 石岚低头看了看自己，神魂照比之前稍微凝实了些，“好。” 昊泽长袖一挥，漩涡凭空生成，卷着石岚很快消失。 “岚娘可是不胜酒力，”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悠悠传入耳朵，石岚睁开迷蒙的眼睛，眼神迷离的看向声音来处。 半步远的案边有个剑眉星目，身形高大的男人侧头看她，石岚挺了挺腰身，缓缓道：“还好，就是有些头晕。” 男人点头，举起黑釉三足酒樽一口干了，爽朗喝了一声，道：“如此良辰美景，莫要辜负，”他转头看石岚，道：“岚娘何不纵情一舞？” 男人说话语气很随意，吩咐起她来，非常的理所当然，想来是惯常身居高位的。 石岚初来乍到，摸不清情况，未免出岔子还低低应了声，努力撑着软得像面条一样的腰肢，慢慢起身。 男人见她动作慢腾腾，信手一挥，一把抓住她的藕臂，道：“这般扭捏，莫非是要讨赏？” 石岚眼眸微眯，手上使力想要挣脱，拉扯间两人靠的很近，鼻翼飘来一股男人阳刚的气息，不知怎的，她腰陡然一软，喉间溢出一声妩媚的娇哼，人已如同没有骨头一般软倒进男人怀里。 男人低头看她脸色酡红，眼神迷离，额间花钿隐隐闪光，衬得她眉眼越发瑰丽，点点朱唇半阖半闭，好似鲜艳的花瓣娇艳乍现，隐约让人窥到吐蕊的舌尖。 男人心神微动，头稍低下几分，细细的瞧她，一缕淡淡的酒香随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扑向他的脸颊。 眼看男人眼睛里冒火，石岚慌得赶忙推他。 男人嘴角含笑，看她搭在自己胸前，作怪的小手，有些心动，直接抓起来，轻柔把玩。 这次石岚附进来的身体真可谓肤如凝脂，软嫩似婴儿，白腻赛白瓷，且那肌肤表层也不知涂抹了什么，竟然还带着釉瓷般的微光，只让人爱不释手，男人翻来覆去的揉着她的手掌、手臂，好似上瘾一般，一双眼睛好似漆上一层亮光，让人看不分明。 掌心传来细微的摩挲感，痒痒的直钻进心里，石岚身上有点异样，让她心神摇曳，神思不属，但石岚到底经过大风大浪，况且她也不是那任凭本能摆布的主，她只晃了下神，便立时清醒，连忙挣扎。 石岚的连番踢腾，被男人当作故作姿态，随便单手轻轻一拽，轻松就把好容易半坐起身的石岚重又推了回去。 感受着后背肌肉结实的胸膛，石岚的脸更红了，却又不甘放弃，继续努力。 男人似乎耐心不佳，凑到她耳边轻轻一笑，声音低低哑哑，却又隐带威胁，“乖乖的，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听到这话，石岚的身体瞬间僵直。 石岚心有诧异，奈何现在时机不对，记忆没法接收，两眼一抹黑的她只能勉强讶异心里的阵阵反感，咬着牙忍受着那种别样感觉。 男人持续的把玩着她的手掌，偶尔捏一捏她手臂，像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大型玩偶，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玩得不亦乐乎。 石岚却挨得格外辛苦，就在她忍耐不住即将爆发的边缘，门外传来一阵甲胄撞击产生的摩擦声，有人来报，“禀大都督，云麾将军求见。 男人抬头看了眼，皱了皱眉，沉声道：“让他进来”。 石岚脸皮薄，那好意思让人看到这样的窘态，连忙挣扎，男人皱了下眉头，到底没强留。 石岚撑着软软的胳膊，想要起来，奈何怎么也用不上力，还是男人看不过眼，扶了她一下，才勉强起身。 石岚有些羞恼，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男人似乎很高兴，眯着眼，露出整齐的白牙。 门外传来布料的摩擦声，石岚略一福身便慌忙推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141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二） 候在外面梳着双髻的小丫鬟带着酒意迷蒙的石岚转到后面。 进入那间铺陈着精美织锦的屋子，石岚快速扫了一圈，把目标锁定在内室挂着幔布的榻上。 小丫鬟沉默的挪着步子告退。 石岚有些奇怪，但此时时刻她也没心情关心这些，现在她只想尽快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这具身体实在太过奇怪，怎么一见到男人就迈不动步，甚至连从男人腿上下来也要费尽全身力气。 石岚倚着方枕，合身躺倒，昏沉间记忆蜂拥而至。 原主自小跟家人失散，被人贩子拐卖到黑市教坊，这里不像寻常教坊那样公开的迎来送往，她们更多的是挑选容貌秀丽，骨小肉丰的上等女孩，以假母的名义教养，等到女孩长大，便将她们卖到官宦或者贵族人家，借此赚取高额的钱财。 原主五岁便跟着假母，长到十岁左右，被一个外地来的客商刘翁看中，假母本以为刘翁会把她带走，结果他留下大笔钱帛，吩咐假母好生调教。 从那一天起，假母对她的态度变了，每天嘘寒问暖不说，还给她调制特制香膏，命她沐浴时候用，原主年纪小又单纯，虽说接受的是关于怎么伺候男人的调教，但到底懵懂，有些事情并不是很清楚。 时间一天天过去，原主一天一个样的长大，逐渐的她开始感觉到自己不对劲，首先她的身段变得特别柔软，从前那些很难做到的高难度的动作，她可以很轻松的完成，再有就是她鼻子极其敏感，最最闻不得是男人身上的味道，稍一入鼻便骨酥肉软，眼泛春水，情意荡漾，并且假母还单独给她请了擅长茶艺的师父，还有教授她箜篌、筚篥等时下最为流行乐器，出自掖庭，曾经位列上士的乐师，三五不时还有当红舞伎过来教授她胡舞和隐秘的榻上功夫。 三年多的时间转眼即逝，原主天资聪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舞伎坦言再没什么可教给她的，正巧刘翁派人带来口信，命假母带着她到安西，因为原主的琵琶还没有练到火候，琴师也就一并跟了过来。 一年后，原主即将及笄时，刘翁突然到访，说要带走原主，被本要去找假母辞行的琴师听到。 经过几年教导，琴师对自己这个徒弟难免多些关心，寻思良久，还是偷偷告诉了原主。 原主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但得知悬在头上的刀即将落下，还是害怕了，便恳求琴师带自己逃走。 他是原主唯一一个相处几年还没有怪异反应的男人，原主觉得这是上天特地为她挑选的良人。 原主把这些年偷偷攒下来的财帛首饰拿出来，跟着琴师偷偷溜出馆驿，本想能跑掉，结果还没等出了镇子就被抓了回来。 琴师被打得半死，假母不舍得伤原主皮肉，只把她关在房里饿着，算做惩戒。 原主挂心琴师，焦心不已，刘翁突然出现，告诉她只要乖乖听话，等把该做的事做好，就可以放他们两人一起离开，否者就毁了琴师的双手，把她送到妓馆，让她每天不停歇的接客。 刘翁这些年在她身上没少花钱，原主知道如果不按照他的话去做，自己和琴师的下场都不会好，反正伸头缩头都难逃这一劫，她索性应了下来。 两天后的一次歌舞表演，她做压轴，跳最拿手的胡旋舞。 舞毕，她被带到坐在首位被人称呼为大都督的人跟前，那个人本来还无所谓的样子，但问了名字之后，却把她带回了府。 原主以为刘翁是想让她迷惑此人，借机在此地行些方便，便使出浑身数解讨好这人。 这个大都督对她似乎也不错，好吃好喝的供着，偶尔还过来看她跳舞，听她吹筚篥。 原主本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这里日子很逍遥，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也就得过且过的活着，原主本以为她的日子也就是这样了，等到老了，就靠着赏下来的钱财过活，结果有一天她收到指令，让她去大都督书房偷一个牌子，原主犹豫不定，迟迟不肯下手，刘翁几经催促最后拿琴师威胁。 原主到底对琴师还有几分师生之谊，几经挣扎，还是偷拿了牌子。 没过两天，安西忽然战乱，大都督不见踪影，府里乱作一团，原主觉得不对，隐隐觉得这事跟自己有关。 她担心大都督回来找她算账，就趁着府里慌乱时跑去找琴师，却被琴师一刀捅进了胸口。 琴师满脸愧疚的跪在原主跟前，告诉她，是刘翁逼他这么做的，他想要活着就只能照着他的话去做。 原主捂着汩汩冒血的胸口，万分不解，她不明白她为了两人将来背弃了大都督，又间接背负了那么多条人命，结果却是这样。 临死前，她真的很后悔，想想过来时看到惨死在路上的人，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认为自己死了是报应，但那些人是无辜的，他们不该为了她的错误枉送性命。 接受完记忆，石岚蹙眉，原主想要刘翁的命，这个说起来不难，只要给她一段时间，即便刘翁身边有人护卫，她也能轻易取他首级，况且她还有巫术，只要不吝啬生命，千里取他性命也可以办到，只是她现在身处都护府里，想要出去寻找他身上的毛发等媒介有点困难。至于原主想要的安西安定，这对石岚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个时代跟她记忆中的李唐盛世很像，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前面几个皇帝还好，跟她所知道的差不多，等到李治时却一个弯道，忽然跑偏了，本该早死的他活到寿终正寝，历史中称帝称皇的武则天就只安居在皇后的位置，临了还没活过李治，之后事情更是跟脱了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等到了原主生活的这个时候，在位的皇帝叫李玄，人如其名，信奉玄而又玄的道教，每天不正经理事，反倒跟着那些装神弄鬼的道士炼丹，只可惜他没有喝风饮露的仙骨，离不开歌舞升平的享乐，少不了莺莺燕燕的陪伴，正经的道术没学会，反倒荒废朝政，导致边境不稳，突厥等外族借机养精蓄锐，伺机不轨。 石岚现如今只是个女人，还是可以随便买卖交换的歌伎，她连保证自己安全都要煞费苦心，如何有本事影响影响这一整个地域，给他们带来安宁？ 门外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石岚赶忙闭上眼，装出熟睡的样子。 门被轻轻推开，来人来到榻边停了一会儿，大概见她睡着了，便把榻边的幔布放下，掩住一室阳光，又悄然离开。 石岚这才睁开眼睛，发愁的叹了口气，那些国家大业还是先放一放，她最该考虑的是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假母，先解决身体异常的问题，总这么见不得男人，她该怎么越过那些护卫，接触到商人呢。(未完待续。) 第142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三） 太阳渐渐偏西，这里是整个国家的最西边，每天早晚温差极大，明明之前还热得冒汗，转眼已是凉风阵阵。 石岚翻出件稍微不那么暴露的儒衣套在身上，门外便有丫鬟禀道：“娘子，到时辰用膳了。” 石岚拽了下衣襟，确定掩住露出的大半胸脯才扬声道：“知道了，摆进来吧。” 高大的雕花们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午时带她过来的那个小丫鬟提着大大的漆木食盒走了进来。 “娘子，今天阿郎高兴，命厨下加菜，娘子这里分到的甜豆胡饼和蜜炙小羊排，”小丫鬟将杯盏摆好，施礼道。 接受记忆的石岚这会儿已经知道，这是专门伺候自己的小丫鬟，名叫珠儿，那时候府里大乱，她在跟着原主出去的路上，被流窜过来的突厥兵杀死了。 定了定神，石岚拖着曳地裙摆走了过来，坐在圆润华丽的月牙凳上，抬眼去瞧，一碗蒸肉，几根看不出样子的青菜，几块烤得金黄略带焦糊的肉排，还有两个带着馅料的胡饼。 珠儿从食盒取出一个散着淡淡酒香的小壶，刚要斟上，石岚抬手拦下，“酒就免了，你先下去吧。” 这些做丫鬟的也不容易，要先伺候主子用膳，要是有那心眼不好的，拖上一些时候，丫鬟到厨下恐怕连口剩饭都吃不上。 珠儿温顺点头，轻步退了出去。 石岚拿起筷子捡起一块羊排，贝齿咬住，很有经验的用力一扯，筋道的肉块立刻从骨头上分离，一丝热气从骨头上飘起，转瞬消散。 石岚磨着贝齿，把肉一点点嚼碎，慢慢品尝内里的滋味。 淡淡的甜，浓浓的香，表皮酥脆，内里软嫩多汁，最妙的是这甜香与肉质融合的很好，虽然还有些腥膻，没有做到丝丝入味，但已经实属难得。 将肉咽下，她满意的点头，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了，虽然跟甜果做得还有很大差距，但已经比上一个世界那些饭店的所谓大厨做得要好的多。 又吃了两块，她撕了块胡饼，试探的小小咬了一口，里面竟然有糯糯的口感，也不知里面加了什么。 就着胡饼，石岚索性又啃了几块羊排，等到肚子有些撑，才罢了手。 珠儿胡乱垫饱了肚子，赶忙过来伺候，回转过来却见案边早已没人，珠儿赶忙收拾妥当，借着点燃烛台的机会，悄然转身，偷眼朝着里面瞧，正见纱幔边大大的铜镜旁有个美人在对镜端详。 门再度合拢，石岚随意瞟了一眼，继续看着镜面。 昏黄的镜面中有个面如银盘，眼如秋水，睫毛弯弯，嘴唇水润的女人，石岚将脸来回侧转，看着铜镜女人微扬修长脖颈如骄傲天鹅临水顾盼，胸前柔软高耸似饱涨桃子颤颤莹润。 摇曳的灯光下，朦胧的光线里，石岚莫名想到曾经在历史书上读到的杨贵妃，大约也该有如此容色吧。 夜色一点点深了，珠儿准备好沐浴的汤水，过来招呼，石岚在上一个世界早就习惯了每天洗澡，也没觉得什么异样。 脱去薄如蝉翼的襦裙，石岚钻进足有她高的浴桶，温热的水温里蕴含着淡淡的香气，石岚稍微向后靠，把脑袋搭在桶壁上，舒服的喟叹， 说实话，在上个世界有时候她还是挺想念桶浴的，这样泡在里面，慢慢的洗，等到水温稍凉，便自己一点点注水的感觉真好，每次这样洗完，她都觉得身上至少轻了两斤一样。 就这样洗了许久，石岚觉得骨头都要酥了时，珠儿将干净的里衣放好，轻声道：“娘子，口脂和面药没有了，奴去取点，片刻就回来。” 石岚懒洋洋的‘嗯’了声，也没在意，擦干水珠，把几乎不能遮住胸前柔软的诃子和薄薄的丝裙套好之后，很不习惯的拽拽，又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实在是太薄了，根本没有安全感，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要不是知道外面没有男人，她恐怕得一直留在这里，等珠儿回来给自己拿件厚些的衣服才行。 门轻轻被推开，石岚好似做贼一般，猫着腰，小心翼翼的穿过廊道，乌黑的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周围黑漆漆的，除了高大的柱子，似乎并没有其他。 石岚轻轻吁了口气。 一丈外就是内室，前面只有几道幔布隔着，只要速度快，完全可以一口气跑过去。 石岚点了点脚，深吸口气，使足了劲，闷着头朝前跑去，顺利穿过两道幔布，石岚心头微松，再过一道就是她的屋子。 石岚微侧着头，正准备绕过帐幔道时，迎面忽然有个什么东西撞了过来。 石岚没有提防，直接一个趔趄，胡乱的挥舞着手臂，嘴里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呼。 一条手臂陡然出现，如同铁钳牢牢的握住她的腰身。 但她用力实在过大，腰身虽然被揽住，但她上半身还是不受控制的向后倒。 结果石岚便做了一个特别标准的下腰。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笑声，“此处没酒没乐，若是共舞恐怕稍显冷清。” 那声音有着淡淡的调侃，石岚一惊，忙一挺腰身，把身体直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捂着几乎遮掩不住的胸口，脸上热得几乎都要烧起来。 “阿郎，您，您怎么在这儿？” 石岚两只眼睛贼溜溜的到处瞄，瞧见一旁轻轻摆动的幔布，忙一个侧步，靠过去。 岳湛剑眉微挑，黝黑的眼睛看着她好似只幼猫，在发现危险时将身体尽可能的藏起，小脖子挺直，一双眼睛警惕的睁大，防备的盯着前方。 “如果你这是故作姿态，挑起我的兴趣，那我告诉你，你做到了。” 岳湛嘴角含笑，上前一步，展臂欲要去抱她。 石岚吃过闻味骨软的亏，急忙向后退了半步，抬头就看到黑着脸的岳湛。 石岚干笑两声，扯过幔布围住胸口，道：“阿郎见谅，奴今天不太方便，要不您……改天？” 石岚的算盘打得噼啪直响，只要给她点时间，找到假母解决了她这尴尬体质，那她就不怕任何男人了。 只可惜岳湛可不觉得有必要迁就一个家伎，冷哼一声，道：“某何时来去，还要得你同意？” 话音未落，他便伸手一扯，粗鲁的把石岚箍在怀里，强硬的拖进屋去。 (未完待续。) 第143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四） “你放开我，”石岚哪里肯就范，连忙蹬腿反抗。 开玩笑要是就这么被拖进去，她还不得立马就被吃干抹净。 真是叔能忍，婶也忍不下了。 石岚赶忙伸出两条雪臂，连抠带掐的去拽他带有薄茧的大手。 岳湛低头看她，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披着，他的胸口已经沾满了湿气，亮紫色的襕袍转瞬变深，紧紧贴着肌肤，而她欺霜赛雪的背脊正贴着他的胸膛，随着她的挣扎，似有若无的擦碰着。 岳湛深吸口气，胸腔里的心跳陡然加快，这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别动，再动，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岳湛的声音有点哑，有些沉，若是细听便能察觉出里面的火气。 石岚隐约察觉出好像不对，顿了下。 岳湛的手臂结实有力，原主这具身子绵软无比，石岚挣扎几下都不能动他分毫，对能挣脱他的掌控已经不抱有幻想，但能拖一时拖一时，她当机立断紧抓住眼前的门框，脚用力一抬，紧紧的抵着门槛，咬紧银牙，打定主意就是手断了腿折了，也绝不放开。 岳湛扯着石岚往里走，刚走一步，就觉得不对，转头，瞧见石岚的动作，嘴角微抿，有些无奈。 “放开。” “……” “我再说一遍，放开。” 岳湛大约有些不耐烦，声音冷冷的。 石岚憋着气，倔强摇头，脚尖绷得紧紧的，十根手指更是牢牢抓着门框，尖尖的指甲几乎几乎把上面的漆抠掉。 岳湛皱起眉头，终于出手，一掌下去，门框‘咔嚓’一声，就如缺了水分的甘蔗渣，哗啦啦的散架了，长腿一抬，靴面柔柔的轻拂过她膝盖窝。 石岚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她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甘蔗渣，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岳湛冷哼一声，抱着呆呆的石岚来到内室的榻边，信手抛出，又抬手把幔布挥落，遮住从外徐徐吹进的冷风。 石岚在榻上滚了两滚，稳住身形，抬头去看。 岳湛解开腰间嵌玉的百鸟腰銙，三两下解开被洇湿了的襕袍，踢掉靴子，一个箭步就上了榻。 石岚连忙向后退了几下，防备的看着他，道：“你要干什么？” 岳湛定睛看着她，嘴角挂起笑意，“你是我府里的家伎，我到你这里，你说干什么？” 石岚防备的挡住已露出少许风光的胸前，冷声道：“你别乱来，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岳湛一愕，片刻后竟然笑了起来。 先是低低的笑，然后是大笑，最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你在说什么胡话？就你想卖，也要看我稀不稀罕，”突然他一下子收住笑容，脸上表情很冷，眼里似乎还有着轻视和蔑然。 一会儿笑，一会儿不笑，这个神经病，他要不想那事，干嘛强拉着她进来，还把她扔到榻上？ 石岚眨眨眼，有点搞不明白。 岳湛伸出手，冷冷的道：“过来。” 石岚抬起眼，小心翼翼的看他，心里则在衡量，对他施展迷魂诀的可行性。 “快点，我不想说第二遍，”岳湛的声音冷，表情更冷，听在耳里，好像被人塞进了冰渣。 石岚撇撇嘴，不情愿的往前挪了些，暗忖他要是不轨，她就假装就范，然后趁他不备下手，直接把他迷晕。 岳湛见她好似龟爬，不耐烦的一扯，石岚‘哎呦’一声，歪歪斜斜直接扑进他的怀里。 一股雄性特有的味道直袭鼻尖，石岚嘤咛一声，来不及起身，便如软泥般瘫了下去，身躯竟然还如小动物般轻微颤抖。 岳湛见她这样，嘴角微挑，却还是伸手把她推开一些，大手抓着她的手臂，一点点看，又一点点捏着，就好像揉面团一样。 石岚赶忙向后靠，脑袋努力往后仰，那张染上晕红的小脸用力抬起，红润润的小嘴微张，大口的喘着，似乎这有这样才能把消失的力气找回来。 岳湛淡淡扫她一眼，一肘支在榻上，另一只手有滋有味的捏着，“今天的晚膳可还顺口？” “挺好的，”因为搞不清楚他打什么主意，石岚给出个差不多的回答。 岳湛动了动唇角，又道：“厨下是新换的，有些口味比较新奇，你既然觉得好，那就说说这里面你觉得哪道最好？” 石岚咧了下嘴，心说那还用问吗？跟没滋没味的蒸肉比，谁都会选烤的外酥里嫩的小羊排吧，只不过那个馅饼其实也挺好吃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选择随大流，便答小羊排。 岳湛垂着眼睑，看着灯光下越发显得莹亮水润的小手，淡声道：“我倒觉得羊排火候不到，味道不是很好。” 这倒是，跟甜果的手艺比确实差好多。 石岚点头，一副赞同的模样。 岳湛极快的睃她一眼，眼中晦暗莫名。 难得有人跟她想法相同，石岚一时没管住嘴，信口道：“羊排的甜味不够，要是再多花写时间，刷上几遍蜜糖，那味道就好很多。” 岳湛微微颔首，又道：“我倒觉得蜜豆胡饼做得不错，尚可入口。” “可不是，”见岳湛跟自己再次意见相同，石岚就跟找到吃货同伴一样，兴奋的往前凑了凑，但想起他身上的味道，忙又挪了回去，又怕岳湛不高兴，石岚讨好的笑笑。 好在此时的岳湛十分和顺，并没有不悦，只低着头揉着她手指，似乎怎么摆弄也不厌烦。 石岚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嘴角甚至还有笑意，“没错，那个胡饼确实好吃，糯的很，如果不用烤的，改成蒸的味道能更好。” “再加些蜜糖进去，”岳湛柔声补充着。 石岚点头，道：“没错。” 岳湛嘴角终于上翘，露出一抹放松又会心的笑，“好了，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 石岚抬眼看他，有点诧异，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转到睡觉上去了。 岳湛展臂将她报个满怀，把脸埋在她脖颈间，深深的吸气。 石岚浑身一抖，好似被风吹动的叶子颤个不停。男人的气息转瞬笼罩全身，热热的呼吸扑在脖颈间，她几乎是瞬间眼神迷离，脸蛋绯红，微张的贝齿间呼出阵阵热气，若不是她极力控制，只怕都要发出那种不堪的声音。 岳湛抱了她片刻，松开了手。 石岚连滚带爬，从他身边爬开。 岳湛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愣了下，脸上闪过一丝怔愣。 石岚有点不好意思，可她这病症又没法说出口，只能干干笑两声道：“我不太习惯跟人同睡，要不你睡那边，我睡这边，咱俩互不打扰，你看怎么样？” 岳湛沉默片刻，点点头，拉过床上的锦被，兜头蒙下。 石岚静等片刻，见他动也不动，这才放下心，侧着身，修炼起混沌决。(未完待续。) 第144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五） 清晨的阳光热烈的照了进来，透亮的纱幔一层层过滤，将室内的光线变幻的分外柔和。 石岚迷糊的睁开眼睛，觉得头痛欲裂，脑袋胀胀的，木木的，好像被人暴打了一顿，喉咙更是像被塞了块火炭，火辣干涩的痛。 “来人，”声音刚一离开唇边，石岚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住了，很难想象只过了一夜，她的声音就成了被砂砾粗暴磨过的一般。 珠儿撩开挡住内室的幔布，快步走到跟前，看到石岚脸色那抹不自然的绯红，有些惊慌，“娘子，您这是怎么了？” 石岚有些无力的起身，抬手摸了摸额头，道：“大概是昨晚找了凉。” 珠儿赶忙拿软枕垫在她身后，关切的道：“奴去请女史过来为您诊治一下吧。” 石岚摇摇头，很有自知之明，都护府的女史是朝廷派过来专门给大都督家的女眷问诊行医的，那是正经的女官，她一个家伎有什么资格让人家过来给她诊治。 “不用，你去女史那儿拿些治伤寒的药回来。” 珠儿有些担忧，但还是听话的去了。 石岚坐了一会儿，觉得头重脚轻的失重感好了些，便勉强起身，找了身轻便的胡服换上，慢慢做起炼体术的动作。 身体的不适感让她十分难受，但好在这具身体实在柔软，只适应几下，便可以很轻松的把动作做得标准，体内渐渐涌起一股暖流，虽然只有比头发丝还要细的一丝，但已将她身上透骨的寒意驱散少许。 好容易做完一遍，外面传来珠儿的声音，“娘子，奴去熬煮汤药，您再忍忍。” 石岚‘嗯’了声，抹了抹额上沁出的汗意，脱掉湿漉漉的胡服，重新着上襦裙后，对着镜子的石岚还是忍不住汗了下。 这里的衣服实在是太过暴露，即便是多套两层也不过是雾里看花，增添诱惑而已，石岚有点发愁，只好拿出仅剩的另一套胡服换上。 练了体术，她体能流逝，即便身体还不适，但因身体需求，还是觉得有点饿了，石岚走到厅中，案上摆着些胡饼还有一碗飘着油花的汤。 石岚蹙着眉，撕了块胡饼，用唾沫洇着一点一点的啃。 因为伤寒，她的喉咙干干的疼，胡饼本就干的要命，滑过喉咙，便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珠儿端着药碗过来，见她啃饼，忙快步走过去道：“娘子，奴给您拿些汤饼来吧。” 石岚摇摇头，她现在肚子里已经垫了个底，再不想吃什么。 珠儿见她看来，忙把褐色的药汤递了过来，“娘子，趁热喝了吧。” 淡淡涩涩的苦味飘了过来，石岚皱着眉，勉强抿了口，险而又险的没吐出来，要不是顾忌珠儿忙活一番的心思，她恐怕直接喷了出来。 真的是太苦了，真论起来，经过这么多世界，她喝的汤药的渣滓堆起来恐怕都有她两三个人高，这次真的是她喝过最苦的，没有之一。 珠儿见她表情扭曲，同情的看着她，“娘子，良药苦口，喝完了趁热发发汗，也就好了。” 石岚动了动舌头，觉得有点木，口腔好像一瞬间都不是自己的了，便问她：“这里面是什么啊，怎么我舌头不太好使了？” 珠儿摇摇头，茫然的道：“奴不知，韩女史开的方子，奴交给管事，管事拿的药。” 石岚连咽一口唾沫，又活动了下，感觉好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 “我喉咙干渴，你去煮点水来，”石岚瞥了眼还有大半的汤药，吩咐珠儿。 珠儿领命退出。 石岚端着汤药，左右四顾，总算找到一个窗子，赶忙跑过去，伸着脑袋看。 绿色的短草铺满整个地表，几块露出黄色的沙地也被小巧精致的植物装点，让庭院有种别样的生机。 石岚转着眼珠打量一圈，又转头看看屋内，见两边都没有人，赶忙朝外面一泼，药汁悄无声息的洇进地面，唯有草叶上的几个水滴颤颤的，随着微风吹动，没一会儿便干涸了。 珠儿端着热水进来，石岚喝了几口，觉得身上暖和了些，又盖上被子，躺回榻上。 珠儿轻手轻脚的关上窗扇，又把被角掖严，这才悄然退了出去。 石岚的脑子还有些昏沉，合上眼眸，没一会儿就迷糊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屋里已经点上的烛火，石岚眨着眼，把臂膀从锦被里拿出，还没等动弹，便有一只大手按住了她。 “别起来，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这声音低沉柔和，如果不看脸还以为是个谦谦儒雅的君子。 石岚抬起眼，看向来人，腰肢用力，边哑着嗓子，道：“岚娘见过阿郎，”边想要起身。 岳湛皱眉，把她重又压了回去，“行了，都病成这样，还讲什么礼数。” 石岚喘了几口气，软躺回去，心里却诧异这具身体体能流失之快。 岳湛抬脸扬声道：“来人。” 珠儿疾步走了进来。 “拿些软烂的汤饼，再叫韩女史过来诊脉。” 珠儿道了声是，转身走了。 石岚赶忙拉住岳湛，道：“还是不要，珠儿早上拿了些药，再煎一副喝了也就是了。” 岳湛嘴角一咧，冷哼道：“那些女史一个个自恃身份，一年到头也没给谁正经看个诊，倒要让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又不是大善人，摆着这些人当好看。” 听他这么说，石岚沉默不语，反正有他在前面顶着，她又怕什么。 门口的珠儿听到里面的谈话悄然退走。 半刻钟不到，韩女史带着药童走了进来。 岳湛扫她一眼，将石岚半扶着靠在软枕上。 韩女史心里微讶，但她好歹也是经历过掖庭起伏的人，短暂惊讶过后，便淡然上前。 岳湛把石岚的手臂从被里拿出，见她袖口紧贴脉腕，想要帮她脱下，但又怕她冷，索性直接一撕，直接扯下一块，将她手腕打在问诊的方枕上。 “你来看看她情况怎么样？” 韩女史上前一步，手指把在她的手腕上，良久她的脸色有些发沉。 岳湛心中顿时一紧，喉结不自觉的动了下。(未完待续。) 第145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六） 足有一盏茶的工夫，韩女史才把手抬起，先是抬眼看看岳湛，然后才朝石岚露个安抚的笑容，“没什么大碍，就是身子虚，又受了寒气，吃几幅药，发发汗，就没事了。” 石岚含笑点头，对诊治的结果并不意外。 岳湛把石岚重新塞回被子里，起身道：“伺候韩女史笔墨。” 珠儿正提着食盒进来，闻言忙放下食盒，准备带韩女史去厅堂的另一边。 岳湛抬手拦下，命她伺候石岚用膳，自己阔步往另一边的书房。 韩女史转身示意药童，步履轻缓的跟在身后。 屋子不小，经过重峦叠嶂的幔布，韩女史刚要迈过高高的门槛，就听到岳湛劈头问道：“她身体到底如何，你如实报来。” 韩女史愣了一瞬，心里快速斟酌的说辞。 岳湛年刚十五就敢单独领军追击突厥，且大获全胜，刚及弱冠就子继父业，被授予大都督官职，韩女史来这里也有五六年，虽说见岳湛次数有限，但从府里的下人谈论也知道这位大都督是泰山压顶也不挑眉毛的主，今日见到他不顾尊卑，为家伎扶腕诊脉已是诧异，再看他这样焦急，连让她坐下的工夫都等不得的模样，心里的惊讶可想而知。 “娘子的脉象极其虚浮，内里亏空的厉害，按理以她的年纪不该如此，我猜测是她幼年时误食了某种药物，伤了元气，后来的处理也不得法，导致她身体不济，略一受寒，便发于体表。” 岳湛皱起剑眉，沉声道：“你可有法治好？” 韩女史摇头，道：“她这病得养着，慢慢调理，日子久了兴许能调养回来一二。” 岳湛心里发颤，眼前又晃过那夺命的一箭，小小的胖娃娃扑在他背脊上的温暖还有她软软倒在自己怀里逐渐冰冷的样子，“这府里的药材随你使唤，我只要她好好活着，你可听明白了？” 岳湛半垂着头，眼眸从眼角冷冷看来，狠戾的目光好似利箭直直的射向韩女史。 韩女史只觉身体一凉，浑身汗毛直竖，这一刻她万分确信，如果这个家伎有什么三长两短，即便自己身负朝廷官职，这个岳湛也绝对会让自己陪葬。 性命攸关，韩女史哪敢迟疑，忙道：“大都督放心，某一定竭尽全力，定保娘子康健。” 岳湛沉沉点头，迈步走了两步，又停下道：“她不喜欢苦味，你想法子把汤药弄甜些。” 韩女史领命，待到岳湛出去，她的脸瞬间皱起。 这世间从来都是良药苦口，没听说药还有甜的。 药童悄悄过来，将药箱放下，挽着袖子磨墨。 韩女史低叹一声，任命的写起了方子。 内室里，石岚刚喝了大半碗汤饼，热乎乎的汤里有着软烂的饼糊，顺着喉咙滑下，身上也变得暖呼呼的。 珠儿重新换上烛火，要给她再添些，石岚连忙拦下。 这时候天也不早了，要是一气吃太多，晚上就会积食了。 “阿郎什么时候来的？” 抓着半要滑落的披帛，石岚歪靠着软枕道。 “掌灯时就来了，阿郎怕扰你休息，一直在榻沿看公文呢，”珠儿语气隐带欣喜，在她看来主子能得这样的待遇，那已是极其难得的了。 石岚摇头失笑，真是个傻丫头，就这么点事也值得她高兴。 从原主的记忆中，她早就知道，这个府里有个名叫青红的，那才是岳湛的心尖子，这会儿青红已经入府有几年了，据说刚来时，府里曾有人欺她年纪小，怠慢她，被她打了一顿不算，还撵出了府，那人是府里管事的亲戚，管事这样被她打脸，怎肯罢休，当即找到岳湛，谁想到他只笑了声，说了句刁蛮顽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好，我知道了，时辰不早了，熄灯睡吧，”石岚拽下披帛，把身体往被里出溜。 珠儿有些迟疑，转头往外面看，“娘子还是等一会儿吧，阿郎还没回来呢。” 石岚半阖着眼，道：“他已经在这里大半个晚上，适才出去定是有公事要办，回不回来的哪又说得准。” 珠儿张了张嘴，想说他是去书房了，可转头看石岚闭着眼，细细呼吸的样子，又闭上了嘴。 门口幔布轻轻浮动，高大的身影撩开幔布走了过来，珠儿一脸欣喜，忙上前。 岳湛摆了摆手，朝外面指了下。 珠儿会意点头，放轻步子走了出去。 岳湛坐在榻边，转头看着石岚，良久他叹了口气，半倚半靠的歪在榻边，将之前放下的公文拿起，细细看了起来。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珠儿端着托盘进来，上面的浅口小碗还冒着氤氲的热气。 岳湛朝她招手，又转身轻拍石岚背脊，“岚娘，醒醒，该服药了。” 石岚有点迷糊，嘀咕一声，转头继续睡了。 岳湛有点哭笑不得，只好把她抱起来，轻轻的晃。 从前他听甜叶来报，每每说道她赖着不肯起床时，都万分无奈，现在他也感受到了。 甜蜜温馨，又很好玩。 “岚娘，醒醒，该喝药了，”岳湛轻轻捏着她的脸颊，滑滑的，腻腻的，特别好摸，他忍不住多摸了几把。 石岚皱着眉头，不情愿的睁眼，抬手就朝在脸上作怪的大手拍去。 岳湛下意识要闪，却又硬生生顿住。 石岚的小手如愿的拍在了大手上，发出‘啪’的脆响。 石岚睁开眼，起床气发作，没好气的道：“你要干吗？” 岳湛笑呵呵拿起药碗，递到石岚嘴边，“药煎好了，快趁热喝了。” 一听到药，石岚立刻想起早上喝的那碗东西，胃里一阵不舒服，尚未消化的汤饼不断翻腾。 石岚猛的推开岳湛，趴在榻边，连连作呕。 亏得是岳湛，手脚灵活，被推也能保证药汤一滴为洒。 放下药碗，他轻抚她背脊，关切的道：“这是怎么了？” 说着他抬眼看向珠儿，眼中厉光乍现。 珠儿小心肝颤颤，慌得连忙跪地，道：“禀阿郎，娘子刚才只吃了些汤饼，是奴亲手温好了才拿过来的，绝不会出错。” 石岚呕了两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只觉得嘴里发苦：“不怪她，是我一听到喝药就难受。” 听了这话，岳湛也不意外，他早见识过她吃药难，只是没想到这次她反应这么大，只是有病就要医，就算不愿喝也要想办法灌下去。这一点甜果做得就非常好，现在就看这韩女史有没有本事，能让这个味蕾挑剔的小胖妞心甘情愿的把药喝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146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七） 夜色阑珊，天上星子错落，石岚睡得迷糊，身上好似被蒸笼包围着，炙热的让人无法忍受，她忍不住伸手去拽被子，耳边传来男人温柔的呢喃，“忍一下，发过汗就好了。” 石岚不耐烦的动了动，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被禁锢着，腰身上被什么东西圈着，将她牢牢的锁在原地。 石岚一惊，睡意顿时全无，背后蓦的窜出一阵寒气。 好一会儿，她才定住神，顺着腰线轻轻去摸，那是一只温暖结实的手臂。 石岚微微向后仰，脑袋慢慢转了过去，一股温热的气息迎面扑在脸上。 朦胧中她看到身后那人俊朗的五官，白日黝黑幽深的眼眸紧闭，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长长的暗影。 这是岳湛，石岚有些惊讶，她记得喝完药之后，两人明明是分开睡得，怎么一觉醒来，变成这种姿势了？ 石岚轻轻拉开他的手臂，一点点往里挪，试图拉开彼此距离。 岳湛的手下意识伸来，圈住她的同时还摩挲了下锦被，似乎在确认是否把她包裹严实。 石岚僵了一会儿，开始挣扎。 她现在浑身冒汗，恨不能跳到沁凉冰冷的水里，扑腾一阵才痛快，锦被盖在身上就好似压了沉重的大石，让她喘不过气来。 岳湛极其警觉，石岚才刚动了动，他就睁开眼，快速扫了下四周，又摸了摸石岚额头，见汗水将她额前的头发打湿，便抓过放在案上的布巾轻轻擦拭，把她重又弄的清爽了，才重新把她裹紧，柔声道：“胖娃娃，你且忍忍，过了这一关，就好了。” 石岚不耐的动了动，岳湛手劲大，这一裹把她包得特别紧实，周身连点空隙都没有，几乎是瞬间她浑身上下能动的就只有脑袋和脚趾。 岳湛展臂把她搂紧，把头埋在她颈窝处，没一会儿，呼吸重又悠长起来。 被迫成为棉被桩子的石岚翻了个白眼，心说真是个不会伺候人的，她又不是物件，捆成这样还怎么睡呀。 月光透过薄薄的绫纱照了进来，石岚皱皱鼻子，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没有异状，靠他这么近，也没有那些让她无地自容的反应。 石岚咧嘴乐了两下，忽然想通了，可不就是么，她的那些反应前提是要闻到味道，如果闻不到，那不就万事大吉了。 只是要怎么样才能让鼻子不好使呢？石岚有点犯愁，她嗅觉这么灵敏，大概狗都没她这么厉害。 被窝里暖烘烘的，暖得身体也软软的，热热的，石岚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也被烘成了浆糊，乱糟糟的，没个头绪，她以为被人绑成这样，搂在怀里必定一夜无眠，没想到只想了一会儿就觉得昏沉，转眼进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身上依旧裹着锦被，周围还有几个大软枕压着边，把她牢牢的围在中间。 石岚抬起头看了看，撇嘴。 她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会掉下榻去？ 薄薄的幔布轻轻飞扬，珠儿端着燃起的香炉置在床边，淡淡的甜香绕过屋梁，转过幔布，悄然弥漫在整个屋里。 石岚用力抽抽鼻子，隐约闻到一点味道，觉得有点熟悉，便问珠儿，“这是什么？” 珠儿抿着嘴笑：“这是特制的香药，能静心提神，舒缓心绪，阿郎说您昨晚没睡好，点上能让您舒服些。” 石岚点头，把手从被子里深出，拨弄开软枕，道：“阿郎什么时候走的？” 珠儿道：“管事有事来寻，阿郎才走的。” 石岚挣扎着从被子里爬出，珠儿赶忙上前扶着她。 半坐半靠着时，石岚才发觉自己手足无力，就算起身也有些勉强。 “这怎么回事？”石岚微微气喘着问道：“不过是个风寒，如何连起身都费力。” 珠儿垂着眼睛，给她掖被子：“韩女史说你身体太弱，这病又发得猛，所以才这样。您这几天好好将养着，很快就能痊愈了。” 石岚微微皱眉，搜索着接受的记忆，她记得原主的身体虽然不算硬朗，可也不是病西施啊，怎么换了她，只着个凉，就下不了榻了？ “我知道了。” 珠儿将榻边的幔布挽起，又撩开靠着床边的另外几层，让阳光照射进来。 石岚半眯着眼，觉得光有些晃眼。 珠儿立刻放下一层薄薄的纱幔，将光线稍微遮了些。 门口一个梳着丫髻的小丫头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信手搬起沉重的桌案，摆在石岚跟前，又把带着热气的汤饼小菜等物摆上，又在一旁摆了冒着涩味的药碗，束手站在一边。 石岚抬眸看她，又看珠儿。 珠儿笑道：“这是阿郎吩咐给您添的。” 石岚点了下头，道：“你叫什么？” 小丫头跪地摇头，道：“我没名字。” 石岚有点讶异，在她认知里，唐朝是对女子最为宽容的时代，女子在这里并不像其他朝代那样没有地位，也因此她觉得在这里女孩没有名字要么是没有了亲人，要么就是实在不受待见，这两者不管是哪一个，都很让人怜惜。 “那你往后就叫豆儿吧，你们一个珠儿，一个豆儿，正好配成对，”石岚柔柔的看着小丫头，温声道。 小丫头肩膀颤抖，二话不说，当即磕了个头，“豆儿谢娘子赐名。” ‘咣’的一声，实打实的闷响，只听着都让人觉得疼。 石岚抽了下嘴角，看珠儿，“快把她扶起来。” 珠儿把豆儿扶起来，带着她立在一边。 石岚盯着她看了两眼，见只有点红，不由松了口气。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就算这是地板，这么个磕法也会青啊。 简单用过早膳，在石岚的强硬要求下，珠儿纠结的给她穿上初秋时节才会上身的织锦做的襦裙。 石岚拢了拢衣襟，站在铜镜前照了照，满意点头。 这种才叫衣服，那些薄得穿十层也能看到皮肤上一点小痣的东西也能算衣服？ 打发了珠儿豆儿，石岚将幔布放下，慢慢的舒展肢体。 太阳一点点升高，石岚的头上脸上挂着晶莹的汗珠，轻薄柔软的绸缎被汗水打湿，紧贴背脊，冰冰凉凉的很不舒服，动作还有几式，石岚担心旧病未去又添新病，索性把湿透的衫和裙都脱掉，换了里面一层小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厚些的对襟衫，继续最后几式。 本以为只一会儿就好，没想到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珠儿拦客的争执声。(未完待续。) 第147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八） 石岚赶忙找出一套衣服胡乱套上，还没等系好胸前的软绸，就有一个矮胖的身影好似一个皮球样的，横冲直撞的滚了进来。 穿过幔布，皮球一路来到石岚跟前，气势汹汹的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人拦着某进来。” 石岚抬眼冷瞥她一眼，自顾自把衣服整理妥当，才正脸看她，“不经主人家允许就擅自进来，还不许人拦着，莫非你是这府里的正经娘子？那我倒是有眼不识泰山，给您请罪了。” 石岚声音轻漫，表情嗤然，最后一句又说得阴阳怪气，尤其嘲讽她名不正言不顺，只气得皮球一蹦三尺高。 “好你个岚娘，你敢轻漫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石岚抿了下嘴，道：“真是好笑，你到我房里，却问我你是谁，莫非你脑子不好，出了门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你放肆，”皮球气咻咻的瞪着她，忽然一撸袖子，直接朝石岚那白净如雪的脸蛋扇了过去。 石岚脚步微错，躲了过去，戏谑的表情陡然转冷，乌黑的眸子绽出冰冷的厉光。 这是不发威就当她病猫是吧，她虽然病了，手脚也没力了，可不代表会任人欺辱。 开玩笑，不把她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她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虽然石岚自己也不知道，但这不影响她待会儿发威。 门边珠儿见情形不妙，急得跺脚，那可是府里有名的青红娘子，娘子这样跟她对上恐怕要吃亏了。 想到青红的手段，珠儿心头一凛，忙要往外跑，不料刚一转身，被穿着桃红襦裙的丫鬟春芽抓住衣袖，珠儿连忙去挣，可那春芽人高马大，手劲也大，珠儿用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能脱身。 正在她急得满脸冒汗之时，豆儿提着热热的铜壶走了过来，珠儿赶忙道：“豆儿，快来帮忙。” 豆儿抬眼，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举起铜壶，直接朝着春芽的头脸砸了过去。 刚刚煮沸的水顿时从铜壶中泼洒出来，落了她从头到脚，春芽惨叫着放开手，捂着脸，倒在地上惨嚎。 豆儿呆愣的看着她，似乎没反应过来。 珠儿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门口同样伺候青红的秋月叫了声“春芽”，忙奔过来。 珠儿一个激灵，见她来势汹汹，忙拉着豆儿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跑去。 秋月是青红娘子的贴身丫鬟，平常在府里都横行惯了，哪甘心吃亏，又见春芽只脸上通红，并没有什么大事，忙招呼人抓豆儿回来。 屋里，石岚捏着指节缓缓上前，“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 青红眨眨眼，有点愣，心说这府里她想打谁就打谁，打她难道还要别人给她胆子？ 石岚嘴角噙笑，上前两步，低着头，温柔的道：“你知道上一个打我的人，下场是什么吗？” 青红摇摇头。 石岚道：“躺在榻上几天没起来，要不是医师诊治得法，他怕是以后都行走困难呢。” 青红惊疑不定的看着她，脸上明显露出不信的表情。 石岚歪着头，略带俏皮的眨了眨眼，问她，“你想要试试吗？” 青红转着眼睛，有些怯意，早上听到岳湛特地韩女史过来看诊，所产生的怒火转瞬消了大半。 石岚见她露怯，微微一笑，转身走到榻边，坐下，扶着额道：“我有些累了，你回吧。” 石岚的语气非常随意，散漫的好似在吩咐自己的丫鬟。 青红自打进了都护府就没受过这等待遇，白嫩的小脸‘腾’的红了。 往日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青红早已习惯了被人供着敬着，有时候她都觉得要不是自己身份太低，这府里的正经娘子除了她，没别人能坐得稳。 青红这么想也是有依据的，岳湛为人清冷严肃，平常在府里呆的时候也不多，大部分都是领军出巡，但只要他回来，必定会去她那里，虽然只是看她吃饭，听她说话，但这已充分表现出对她的疼爱，这府里的仆从早已唯她马首是瞻。 这个岚娘才不过刚来几天，脚还没站稳，有什么资格命令自己，她热血一冲头，真的像个皮球弹起，往石岚怀里撞去。 瞧那去势，若是被撞实了，只凭石岚现在这身子板，只怕立刻没了半条小命。 石岚看似闭目休息，但其实一直注意着她，眼看就要被撞，她莲步轻移，身形如杨柳轻摆，一个晃神就到了两步外。 ‘砰’的一声闷响，桌案‘吱呀’着摇摇晃晃向后歪倒。 青红凄厉的叫着，一头栽倒在地，鲜红的血迹顺着她鬓角哗啦啦流了下来。 石岚抬起素手掩住樱唇，一双含水秋眸睁大，状似惶恐的道：“呀，流血了。” 胀痛的脑袋嗡嗡作响，青红懵懵的抬手一抹，手上立刻沾满了鲜血。 青红愣了愣，立刻跟捅了马蜂窝一般，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这里有人行凶啊，快去请大都督回来，我，我要死了……” 青红的声音又尖又厉，石岚觉得房梁都她震得打颤，灰尘都经受不住这样的声贝簌簌落了下来。 “行了，就碰破点皮，你要不那么使劲，也不会伤成这样，”石岚挖挖耳朵，耐着性子道。 青红顿了片刻，看到她，满脸的狰狞，伸手就去抓她，“你这毒妇，想毁我容貌，我绝不会放过你。” 石岚极快的向后退了两步，轻巧避开她的纠缠。 这是打不过，就开始耍泼妇了，石岚才懒得搭理这号人。 屋里再度想起震耳的哭嚎。 石岚冷嗤着看向窗边，同时又很佩服。 这个大都督品味还真是与众不同，这么个教养全无，举止粗俗的女人，他竟然还护得如珠如宝。 门口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沉重稳健的脚步声，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肃杀。 石岚皱起眉头，心道：还真是宝贝，青红刚一受伤，他就过来了，还真是怕他宝贝吃亏呀。 青红同样也听到了，眼睛顿时一亮，嚎的声音越发大了。 “阿郎啊，奴命薄，不能伺候您了，您可要身体康健，常胜百年啊，阿郎……” 石岚冷眼看着她唱念的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岳湛撩开幔布走到石岚跟前，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石岚冷眼看他，心里的火气也是蹭蹭直冒，她这是招谁惹谁了，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不知道，这人突然跑过来，把自己搞成这样，就坐在那儿撒泼。” 青红气得瞪圆眼睛，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冲到石岚跟前，指着自己的脑袋道：“这是我搞得？明明是你使坏，害我撞桌案上，才这样的，”她伸手去拽岳湛的软甲边缘，“阿郎，你……” 岳湛侧过身，躲过她的手，冷声道：“有话就说，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青红瑟缩了下，想起岳湛从不允许人近身的规矩，知道是自己逾矩了，忙收回手，委屈万分的道：“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岳湛扫了她一眼，深知她平时的德行，对她楚楚可怜的目光熟视无睹，转而看石岚，“你可有伤到？” 石岚一愣，没想到岳湛竟然会这么问。 青红同样呆住，嘴唇翕翕，脸上霎时青白一片。(未完待续。) 第148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九） “让我看看，”没有得到答复，岳湛索性直接拉过石岚，上上下下打量她，虽然脸庞还有些白，但气色好了不少，起码早上还有的虚弱已经没有了，想着韩女史说的事，他柔声道：“今晨吃过药了吗？” 石岚点了下头，陡然想起刚才忙着炼体术，转过身时她忙着应对珠儿，忘了把那扇窗户关上了。 岳湛是何许人，她神色一变，他便立刻知晓，忙问：“怎么？没吃？” 石岚瞥他一眼，淡淡的道：“吃过了。” 岳湛这才满意点头。 两人说得热闹，一旁的青红见岳湛连余光都不瞄自己一下，立刻红了眼圈，泣声道：“阿郎，明明是奴好心来看她反被她伤，您不来问我，反倒过问起她来，您这样让奴好寒心啊。” 岳湛转过脸，皱眉看她，“闭嘴，吵死了。” 青红一梗，却也听话的收起嚎哭，转而低泣起来。 石岚被青红吵得心烦，抽回被岳湛拉着的衣袖，没好气瞥他。 那意味如此明显，岳湛又岂会不知。 讪讪避过她的视线，幽黑的眼眸转而冷厉的扫向青红，沉声喝道：“来人。” 门口有仆从低喝应答。 “把青红送回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门一步。” 仆从进来朝岳湛一拱手，拽着青红就要往外拖。 青红满脸是泪，用尽力气挣扎，却始终不得脱身，只好拼命朝着里面吼道：“阿郎，饶了奴吧，奴再也不敢了。” 岳湛冷着脸，不为所动，大大的手掌轻轻擎着石岚的胳膊，扶着她到榻边坐下。 仆从拖着青红经过一道道轻柔飘舞的幔布，眼看就要走出内室。 青红定定的看着纱幔，朦胧中她看到岳湛温柔的撩开石岚颊边的发丝，轻轻的别在耳后，石岚斜眼看他，嘴唇轻启，似乎说了什么，岳湛面部线条柔和，嘴角上挑。 他在笑，在自己被狼狈拖出去的时候，他竟然笑得这样开怀。 青红忽然轻轻笑了，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她就听人说岳湛冷酷无情她也曾惶恐过，可亲身经历过他的疼宠之后，她又释然了，甚至还觉得那些人小题大做，现在看来是自己傻，什么与众不同，什么独揽宠爱，都是痴人说梦。 不过是个用来打发时间的玩意，结果玩意倒把自己当人了，现在他又找到新的玩意，这个腻了的自然被抛到脑后。 青红满心的不服，一口气梗得她上不来也下不去，索性憋住，凭着一股蛮力反手去掐仆从的脖子。 仆从没提防，被她掐得正着。 青红没进府前是在教坊里做粗使活计的，坊里每天要挑好几缸的水，劈摞成小山一样的柴，她从六岁起就开始干活，到如今她手上的力气可想而知。 仆从只当她是府里的家伎，哪里知道她还有这样的底细，当下被她掐得翻着眼白，几乎昏厥。 青红不想在这档口闹出人命，察觉他松手，便放开。 仆从软软的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局促的咳着，眼泪都险些迸了出来。 青红连忙爬起，急退两步，低头看他这样，略有些歉意，但歉意很快就被怒火和不甘取代。 青红重又冲了进去，抓起烛台上的蜡烛，不管不顾的砸了过去。 石岚低头喝着温热的茶水，耳边传来细微的风动，她手指微动，终究还是稳住身形，动也不动。 岳湛长身而起，劈手将翻滚的蜡烛打落，眼里闪过一丝厉光，“放肆。” “放肆？”青红呵呵冷笑，圆圆的杏核眼泛出水光，“从来到这里我就没有一天敢放肆过，每天里谨守规矩，恪守礼仪，生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错事，给您脸上抹黑，可是您呢？” 她有些踉跄的上前两步，脸上表情极其凄然，“是，我应该感谢您，您把我从教坊里救了出来，给我好吃好喝，好衣好裙，还允我随意处置仆从，”青红眼睛有些发亮，黝黑的瞳孔好似星子，亮晶晶的，“府里的人都说您宠我，护我，除了我再没别人能让您笑颜相对，”青红嘴角含笑，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我信了。可事实呢？” 她上前一步，抬手摸着自己的脸，似真如幻的道：“我知道您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您每次那样看我，不过是透着我去看别人，我虽不知道自己到底跟那人哪里相像，但我很高兴，因为这样我便能留住您的目光。您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不过是佯作鲁钝，骗自己那是错觉。我知道是我傻，不过是个替身却还妄想着您能真心待我。可您也真是狠心，就算是养条狗，看了几年也有感情吧，你这样待我，就不觉得亏心吗？” 岳湛皱紧眉头，眼神冰冷的看她，“你可知罪？” 青红点头，淡淡的道：“自然知道，我还知道过了今天我的尸首兴许已经在乱葬岗被狗啃鸟啄，”她转而看向石岚，语气转而变得讥嘲讽刺，“岚娘，看到我这样，你很高兴，很得意吧？” 石岚抬头看她，红润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缝。 青红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道：“今天某心情好，教你个乖，在这个府里，没了我，还会有下一个你，我们都是一样的，今天他可以随意处置我，同样也可以一个不顺就处置你，你能得意就且得意吧，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说罢，她也不等来人拖，就自己拖着衣袖，脚步拖沓的向外走去，形同行尸一般僵硬呆板，再没有一丝生机。 石岚皱着眉看她带着死气的背影，轻声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岳湛冷声道：“你说呢？你该不会真的相信她的话吧？” 石岚微微摇头，翘着嘴角笑了，“您是大都督也是这个府里的阿郎，奴是地位卑贱的家伎，信与不信的，又有什么关系。” 岳湛猛地回头，长臂一伸，按住她的肩膀，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片刻，沉声道：“相信我，我从未把你当做家伎，你就是你，不是别人，我岳湛敢对天起誓，有生之年绝不会负你。” 石岚愣了下，忽然觉得事情严重了，在这个信奉道教时代，这里的每一个人很信奉神灵，他们发的每一个誓言都必须源于本心，就算丢掉性命也不可违背。 “阿郎还请不要这样，岚娘卑微，受不起您这样的厚爱，”石岚理了理衣裙，拜倒在地。 岳湛嘴角微翘，将她扶起，柔声道：“岚娘，你值得我这般待你。” 石岚有些诧异又有点古怪，只觉事情开始超出了控制，原主在时可不是这样，岳湛也没有对她这么亲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149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十） 青红被府里的兵士押送着出了府，临行前，石岚派珠儿送去足够她买个一进房舍有余的钱币。 岳湛恼她口没遮拦，命人把她房里的东西都抄没了，今日离府，青红身边除了当初带进府里的几件寒酸衣服外，别无长物，好在这世道对女人还算宽容，石岚给她的钱不少，有了这些钱，只要她肯自强自立，以她那泼辣蛮横的性子，日子还是有奔头的。 青红没有推辞，收下也没有谢意，就那么理所当然的拿着，以至于珠儿回来满腹不平，跟石岚抱怨。 石岚单手支头，歪头看珠儿，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也许珠儿自己都没有发现，自那天她勇闯重围搬岳湛这个救兵之后，她的态度照比之前有了很大转变，从前她虽说也很妥帖，但神情中总带着丝淡淡的疏离，全然没有今天这样的放松自在。 豆儿端着药碗进来，直直站在石岚跟前，抬手递给她。 石岚皱着眉，别过头道：“搁那儿，待会儿再喝。” 豆儿抿着嘴唇，端着药碗，一声不吭，手臂直直的举着，纹丝不动。 石岚抬眼看她，豆儿好似木桩，在她目光下依然如故。 石岚拗不过她，无奈摇头，自打有次被岳湛发现她偷着倒药一事后，便跟豆儿下了严令，必须不错眼珠的看着她服下，豆儿性子拗，接到命令便恪尽职守，每次必得看她喝完才罢休。 石岚微微叹气，暗怪自己太不谨慎之余，只能端起碗，以壮士断腕的悲壮，仰脖干了。 豆儿这才将混着枣泥的小饼置于案上，悄然退下。 石岚苦着脸拿起一块，慢慢的咬着，甜糯的味道一点点盖过了苦涩，石岚这才有心情继续听珠儿说话。 这会儿她已经说到青红问那天她走后大都督的反应了。 石岚问道：“你怎么说？” 珠儿仰着脖子，很有气势的一摆头，“我跟她说，我家娘子和大都督好着呢，两人吃过晚膳还出去赏了会儿月才歇息。” 说完，她还捂着嘴咕咕的笑。 豆儿转头看她，有点呆，似乎不明白她笑什么。 石岚咧嘴抬手点她，嗔道：“胡闹，以后不可这样。” 珠儿点头应是，看神情却并没有放心里去。 石岚摇摇头，没有再说。 反正这府里女眷也少，她一个家伎也见不了什么尊贵的客，随便些就随便些吧，左右出不了大事。 屋里闲话不断，门口有管事来访，石岚不耐烦理却又不得不起身接待。 管事是来问做应季衣裳的，按例她规制，可做一套襦裙，一套胡服，从前一到换季府里总会发下，石岚问明来意，就说随管事安排。 管事笑着应着，却踟蹰着不肯走。 石岚见状，微微一笑，“管事有话还请直说，岚娘驽钝，您这样打机锋，我可是不懂的。” 管事讪讪笑了两声，讨好的上前，道：“之前是奴有眼不识泰山，对您多有怠慢，您大人有大量不跟奴计较，可奴却心中不安，特献上两匹清灵纱，您裁做披帛或衫裙都是极好的。” 石岚对这些料子什么的根本不清楚，转头看向珠儿。 珠儿眼睛睁大，脸上露出明显的讶然。 看她这样，就算不知道这纱的价值，石岚也能猜出不菲，连忙推辞道：“大家同在府里，管事不必如此客气，这纱就算了，但您的心意我还是领的。” 石岚这话说得谦和，态度也很委婉，管事心有讶异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早前府里传的沸沸扬扬，说红娘冒犯了这位，结果阿郎暴怒，若不是这位拦着，那个嚣张跋扈的红娘约莫已经没了性命，他前几天家里有事不在府里，回来听到这事，冷汗都吓出来了，要知道之前他可是克扣过她份例的，那会儿他见阿郎许久不见她一次，她又整日躲在房子里不出去，便以为是个软性好欺负的，没想到这位在这儿等着呢，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是雷霆。 “娘子还是收着吧，这纱虽然难得，也不过是因为咱们这里偏远，车马行走费时，运过自然也就稀罕些，其实论起价来还不如一匹月织锦呢，”管事笑着往后退道：“待会儿我派人送来，娘子别忘了收起就是，那纱怕晒，娘子可要妥善放好。” 石岚见他这样，就知道若是不收，这人恐怕不会心安，便点头道：“那就多谢管事。” 管事摆摆手，出了门。 没一会儿就有仆从送来几匹大红、绛红等带着暗纹花色织锦，下面放着两匹薄如蝉翼却又碧绿如玉的绫纱。 “这就是清灵纱？”石岚抽出一块，对着窗户望，清透明亮，还没上身就能感受一股清凉。 珠儿小心的摸着，解释道：“据说有一种蚕是长在雪山上，只吃雪水灌溉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一离开故土宁可饿死也不肯吃东西，那里的人觉得这蚕有灵，就叫它清灵蚕，它吐出来的丝就纺成了这种纱。” 珠儿说完，脸上神情有些莫名，似乎是喟叹，又像是认同。 一瞬间，石岚想到珠儿死时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惊恐慌张，她只是抱着那个突厥兵，大声的让原主快跑。 石岚心里有点发堵，或许从安西动乱伊始，她便已经萌生了死志，就算明知道跟着原主还可以换个地方继续生活，她也还是选择留在这个生她养她的土地上，即便是死。 那是不是还有千千万万的安西人也有她这样的想法呢？ 想到原主的心愿，石岚低低一叹，珠儿抬眼看她，朦胧的绫纱让她看不清石岚的表情，但她敏锐的感觉的石岚心情忽然变得十分糟糕。 “娘子，您怎么了？” 扔开绫纱，石岚有气无力的摇摇头，缓缓走到榻边，软软的倒了下去。 珠儿这下可慌了，顾不得整理衣料，忙来到榻边，伸手抚上石岚额头，摸了摸。 石岚动了下，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道：“我想睡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 珠儿眨了眨眼，搞不清到底哪句话说错了，转头看豆儿。 豆儿呆呆的站着，懵懂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 珠儿叹了口气，明明还梳着丫髻，却好像大人一样朝豆儿摆摆手，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150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十一） 入夜时分，石岚换上轻便胡服悄然出了房门。 穿过立着精美凉亭的花园，越过座座黑漆漆矗立着的高大屋宇，几丈外就是修葺的高高的围墙。 自从白天见到珠儿那样神情之后，石岚就有一种急切的紧迫感，她觉得有必要尽快解决自己的问题，如果有可能她还想顺藤摸瓜，从假母那打探商人的落脚点。 毕竟假母跟那商人相识已久，许多事情即便没说，大家也都心里有数。 费力的爬过高墙，石岚轻巧跃下，机警的四下看了看，凭着记忆朝下里巴人住的木棚区跑去，穿过一条条窄仄的小道，石岚环顾四周，目光所及，无不是低矮的棚顶，残破的木门，怎么看都觉得长的都一个样。 石岚踮着脚，伸着脖子一家家看过，大约过了三四条巷道，总算找到一家看起来有些眼熟的。 石岚定定神，小心的从门边跳了进去，贴着窗户侧耳倾听。 屋内似乎有声音微微波动，细听下去，好像是擦拭弦槽不经意勾动发出的声音，又像是轻弹慢唱，随性而为。 石岚侧耳听了听，那弦音极其熟悉，不由一喜，忙上前敲响房门。 屋里静了片刻，传出一个清越透亮的声音，“谁呀？” 石岚不自觉理了下衣裳，拢了下略有些松散的头发，嘴角咧开柔和的弧度，“卜上士，是我。” 寂静的夜晚，石岚听着自己发出脆如百灵初啼，柔似潺潺碧水一般的声音。 石岚皱起眉头，心知是原主情绪作怪，只得掐掐嗓子，暗自提醒自己控制情绪。 屋里响起座椅摩擦的声响，片刻，门被打开，露出卜明波那张清秀白净的面容。 “是岚娘啊，快请进，”卜明波面带笑意，侧身道。 石岚朝卜明波一笑，迈步走了进去。 屋里很暗，只有一盏烛火忽明忽暗的亮着，卜明波忙又点起两盏烛台，不自在的笑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孙大娘这一走，我才知道平常这些不起眼的物件要花费那么多银钱。” 石岚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问他，“假母走了？她在这里好好的，为何要走？前些时日，阿郎还说假母会调教人，要再挑两个送与下属。” 卜明波眉宇动了下，嘴角露出苦笑，道：“你也知道，近两年孙大娘身边就只你和月娘两个，你走后不久，月娘也跟刘翁走了，孙大娘时常叹生活无趣，说要回原籍，我以为她只说说，便没在意。谁知两日前我出门访友，回来时，她已收拾行囊悄悄走了，只给我留了这空空的宅院，倒让我这从不操心柴米之人一下子慌了手脚。” 卜明波摇头，笑叹道。 石岚嘴角含笑，心里涌动着淡淡的慕濡情绪，对此石岚很不以为然，她的性格有时候很极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原主身死，凶手就是卜明波，虽说是为了活着，事出有因，可谁又不想活呢，他又有什么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只不过既然原主不怪他，还对他有感情，石岚也不好违逆她的意思，只得含笑应对。 卜明波为石岚倒了盏热茶，推到她跟前道：“我没有你那样的巧手，若是味道不好，你可不要嫌弃。” 石岚微微一笑，端起来轻嗅片刻，“这是香片？” 卜明波笑道：“不错，怎么样，味道如何？” 卜明波手掌轻握，一手置在桌几，一手虚搭在膝头，下颌轻抬，神情中有着少许的自得。 石岚放下茶盏，笑道：“香气馥郁中带着清雅，茶味里带着甜香，这在香片里也是好的，到了这样的地界怕不是百两难求吧！” 卜明波嘴角扬起，明明眼底的得意几乎都要溢了出来，偏还故作矜持，做淡定状，掐着兰花指去端茶杯。 “这是友人偶得，他喜欢浓烈些的，便把这个送给了我。” 石岚眉毛挑了挑，勉强笑着恭维道：“没想到几日不见，上士便已结交如此人物，倒让岚娘好生佩服。” 卜明波忙笑着摆手。 石岚抿抿嘴，也没了谈性，跟他客套几句，便要告辞。 孙大娘既然已经离开，那她想要打探体质的计划也就泡汤了，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卜明波将她送到门外，探出头朝空旷的巷道张望。 石岚见他这样，就笑道：“府里的人就在前面等我，大上士送到这里就好。” 卜明波正准备迈出门口的脚一顿，转头看了看屋子，道：“如此也好。” 石岚沿着黑黢黢的巷道慢慢走着，走了几步，她忽然又顿住。 原主当初进都督府，无非是因为自己和卜明波的小命都被石翁捏在手心，若是不从，随时可能没命。 如今她已份属岳湛，虽然只是家伎，但石翁一个商人想要见她一面都很困难，更何况都督府又兵士把手，他那些护卫想要进去取她性命，那是白日做梦。 石岚想着既然原主对卜明波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那她索性好事做到底，把卜明波送到都城，当初孙大娘也是在那里请的他，那里他地熟人也熟，应该可以生活的很好。 现如今，府里的管事只恨巴结不上她，若她肯开口请他帮个忙，他必定尽心竭力，把人平安送出安西。 石岚越想觉得越妙，索性转身重又回到小院门口，准备跟卜明波商量一二。 走至门前，她刚要抬手敲门，屋里的灯却已经灭了，里面隐约传出两人说话的声音。 石岚微微一惊，她很清楚，适才屋里只有卜明波一人而已，此刻如何又有第二个人存？ 石岚忙靠近了侧耳倾听，奈何今晚有风，无论如何也听不真切。 石岚无奈，只得再度翻墙，贴着墙边一路来到窗边。 窗棂上的窗纸薄薄一层，石岚将手指舔了舔，轻轻戳了窗棂的最下面一角，把眼睛贴过去看。 屋内一片昏暗，石岚只能看到有个身形消瘦的身影，这人石岚很熟悉，刚才就是这人把她送出大门，而他身边的则是个肌肉纠结，身材魁梧的大汉，倒是很陌生。 石岚皱了下眉，两人身形靠得很近，大汉的手臂搂着卜明波的腰身，大手撕扯着他脖间的扣子。 卜明波拍开他的手，矫揉非常的扭身坐到一边，道：“都火烧眉毛了，亏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大汉搔了搔脖子，瓮声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卜明波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岚娘今天根本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她是来找孙大娘的，也不知道她到底信没信我的那套说辞？” 大汉支吾了声，嘴里像是含了东西一般，根本听不清楚。 (未完待续。) 第151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十二） 他静坐一会儿，又扭过身，看那汉子，道：“你说，她要是派人回原籍寻人无果，会不会疑心是我欺哄她？” 大汉摇着脑袋，道：“那有什么，这里离你们那儿那么远，路上又土匪路霸横行，路上横死的又不是没有。” 卜明波有些气急，“你这蛮子，知道什么？那岚娘看着柔顺呆傻，其实最是聪慧无比，若她发觉孙大娘死因有异，必然察觉异样。这都怪你，那样莽撞，等不得她出门就要了她性命，现在好了，尸首还在屋后埋着，若是岚娘真的不肯罢休，恐怕不但刘翁的事麻烦，就是你我也要吃上官非。” 大汉听他这么说，‘呼’的一下站起来，迈着阔步直冲门口。 卜明波一呆，扬声问道：“你去哪？” 大汉道：“我去宰了那个小娘皮。” 卜明波气得跺脚，连忙拽住他道：“你长长脑子，你要真这么做，刘翁怕是第一个就要了你的脑袋。” 大汉摇头道：“不会，大人素来倚重我，不会为了个小娘皮就来杀我。” 卜明波暗骂了句蠢货，要不是他那身蛮力，哪个会重用他。 但也知道这人得好生相劝，卜明波心念一转，拉着他衣角，把他拽到跟前，道：“你先别轻举妄动。我刚才细想了下，之前我的那番应对还算得体，岚娘应该没察觉异样。不如这样”他拉着汉子的衣摆轻晃，“过两天我去都督府拜访下，顺便探探她口风，若她没有察觉，我们也不必自找麻烦，图寻烦恼，你说是不是？” 卜明波的嗓音很清很亮，但他掐着嗓子，又压低声线，反倒有着诡异的阴柔。 窗外石岚不由打了个哆嗦，之前见面的情形一帧帧在脑海里闪过。 刚进屋时卜明波的确有一瞬极不自然，甚至在点起烛台后，他还下意识的瞄了眼榻边，石岚因为礼貌只是在厅堂略坐，即便见他扫向内室，也不以为意，现在看来，那个大汉许是就躲幔布后面，偷偷看着她呢。 “那好吧，”大汉瓮声道：“你明天就去，要是发觉不对，我立马解决她，大人的大计最为要紧，片刻也是耽搁不得。” 卜明波含笑连连道是。 两人相携着去了榻边。 石岚皱紧眉头，两排银牙恨不能咬碎，胸口涌动着几欲澎湃的浪潮，好似暗涌的潮水，看似无声却藏着无尽的力量，若不是她神魂已恢复大半，掌控身体的能力增强，现在的她恐怕已冲了进去，跟这两人拼个你死我活。 费力的压制许久，石岚长长吐了口气，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出小院。 巷道很是空旷，细软的小牛皮靴踩在地上发出擦擦的声响，石岚伸出手指，轻触着冰冷的石壁，随着脚步，手指在石壁上慢慢滑动，粗糙冷冽的刺痛感让她肌肉收紧，舒缓着她被刺激得紧绷的神经，也缓解着她胸口灼热的痛楚。 卜明波的话好似魔咒，不停在耳边回响，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石岚都不敢相信，这个在原主眼中为了解救自己，宁愿跟她一同私奔的卜大家竟然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记忆中那些温柔可亲，和善体贴的举动，大抵都只是原主的臆想罢了。 所谓的迫不得已和不得不为，不过是借口，是他面对原主怨恨目光下的开解托词而已。 其实细细想来，这些都是有预兆的，原主跑来找卜明波时他那骤然闪现的僵硬，以及在原主收到刘翁威胁的口信时，提出要刘翁放卜明波走时，传信人就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当时原主还以为是传信人轻视她的缘故，殊不知那人是嘲笑她傻，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就连枉送了性命，还念着他的恩情。 石岚恨恨的攥紧拳头，被人算计恼怒翻腾的好似怒火直冲天际。 她要是不拿出点手段，让他吃些苦头，这卜明波还以为世上就他一个聪明人呢。 石岚步履沉重的回转府里，刚一进门，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去哪了？” 石岚正在解腰带，听到这沉沉的男音，手一顿，身体僵直的都不会动了。 黑暗中，高大的身影起身，点起烛台，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定在她靴边片刻，抬眼道：“你出府了？” 石岚哑着嗓子‘嗯’了声，在他炯炯的目光下，压力巨大。 岳湛信手抽掉束着她细腰的革带，淡声道：“已经宵禁了，有事何不等到天亮再去办？” 石岚心口发闷，今晚她只想静静的躺着，好好的整理思绪，但岳湛一直盯着她，没办法，她只得嘀咕了句“就是突然想假母了，我想时间来得及，就去看看，没想到一耽搁就宵禁了。” 岳湛皱起剑眉，一把拽住她，“你那假母有何可看，你可知道宵禁被抓后果有多严重？” 石岚脱掉外面的绯色小妖，今天之行极其不顺，加上得知卜明波欺骗原主的事，石岚的心情低到底谷，此时在面对岳湛的咄咄逼人，她就显得有点不耐烦：“知道，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嘛！” 岳湛一挑剑眉，脸上显出几丝怒意，合着他忙碌一天回来，见不到她担心的连甲胄都没心思脱，问她两句还发火了，“这里是边关，不是歌舞升平的都城，你既然留在这里，就得适应这里的生活，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石岚撇撇嘴，歪倒在榻上，侧身背对着他，直接来个充耳不闻。 岳湛狠狠盯着她的背脊，好一会儿才疲惫的揉揉眉宇，脱掉软甲，蹑手蹑脚的来到她身边，小心的躺了下去。 一股浓郁的男人气息从后面袭来，石岚皱着眉头往里头蹭了蹭，脸上开始发烧，心跳越来越快，手心冒汗，一股热气好似电流从小腹快速蔓延全身。 石岚心里涌出一股邪火，她用力捏紧手指，终究还是没忍住心头的暴躁。 用力转过身，她粗蛮的奋力一推，把只将将挨到榻上的岳湛硬生生推到了地上。 岳湛身手灵敏，掉下来也只在地上一触，便弹跳起身，恼火的看她，“你又想干嘛？” 刚才是急火攻心，她的动作根本没经大脑，现在清醒了，她立刻吓得小胆颤颤，嗫嗫几下，小声的道：“我想让你离我远点。” 一口气梗着喉咙，让人很不舒服。 岳湛看看她躺的位置，又看看榻沿，想起她每一次见到自己的异状，叹了口气。 “你这病不是好了吗？怎么又犯了？” “前一阵没发作，只是因为我害了伤寒，闻不到味道，”石岚怯怯看他，道：“现在我伤寒好了……” 石岚没把话说完，但里面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 (未完待续。) 第152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十三） 岳湛看着她乌黑清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怎么也不愿说出他到别处睡的话，可不去别处睡，石岚又不会让他上榻，环顾四周，屋里也只有几个大大的软垫。 “要不，我在这儿睡。” 岳湛将摞起的软垫铺在榻下，扯过一床锦被，柔声道。 石岚的脸又红又热，他一个堂堂督军府的都督，官拜从二品的大员，竟然为了迁就她睡地板。 “要不还是算了，反正这榻够大，你我各睡一边就是，”说完这话，石岚忙往里靠了靠，一直贴到榻的边缘才停下。 岳湛此举本就故作姿态，他早就算准了，依着石岚面冷心热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眼看着他睡地上。 当下他应了声，跨过软垫，上了榻。 如今虽然时值盛夏，但夜里的温度还是有些凉，耳边是细细长长的呼吸声，窗外偶有树叶沙沙响动，石岚裹上被子看着高高的房梁上垂下的纱幔，想着之前自己对岳湛的态度，低低的道：“刚才对不住了。” “我也有不对，不该对你发火，”黑暗中，男人的声音柔和的让人十分熨帖。 石岚轻翘嘴角，心里软软的。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要是对她冷面相斥，那她必横眉冷对，可要是别人对她好上一份，她便会回五分，但是相应的她也有股犟劲，如果发现那人是骗她，那她必然采取雷霆之势，势要出了这口气，才肯罢休。 岳湛如今的做法正是搔在了她的软处，这让石岚陡然对他有了股亲近，心里好像塞了个小暖炉，暖融融的，适时的驱走了她低落到底谷的心情。 石岚卷着被角，将头脸！埋在被子里，闷闷的‘嗯’了声。 岳湛侧头看她，只看到卷成一团的被子。 他真是不知道他的这句软话所带来的效果，那可真是比他之前指天发誓都来得有用。 男人的想法都比较务实，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她的病情之上，像这样每天隔着半丈远说话，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此他把注意打到了府里医术最为过硬的韩女史和薄医师，薄医师尤擅医科和针灸，韩女史更擅长按摩，和专门针对妇人的医科。 论医术，自然是薄医师更加专精，但石岚的病症实在古怪，若是诊治，不管哪方面，也都是韩女史更适合一些，只是据他了解，韩女史的药配得不是很好，他的胖娃娃每次喝药都像赴死一般悲壮。 这倒让岳湛有些迟疑。 “你这病状着实古怪，明天我叫韩女史过来给你诊下脉，若是可以，还是及早治愈的好。” 岳湛也发愁，眼看就要入秋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突厥都会南下，他们不种粮食，每年入冬前都虎视眈眈盯着安西，岳湛每到这个时候都要带军巡视国界线，一方面震慑突厥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都护府的好些兵士家都已经安在了这里，这样做同样可以安定军心。 只是他这一走，不到腊月寒冬是回不来的，他经历许多才找到胖娃娃，他不想离开她那么久，也担心他长时间不在府里，她会受到怠慢，便想带她一起随军，但她偏偏闻不得男人身上的气息，这倒让他这个即将扎根兵营的大男人，不知怎么办才好。 石岚闷闷‘哼’了声，心情有点低落，假母死了，她给原主用的药膏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就没人知道，韩女史虽然精通医理，但涉及到教坊内部的某些秘药私方，恐怕也很难知晓。 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不管怎么样，自己总要尝试一下的。 一夜无话，醒时榻上只有她一人，热烈的阳光照射进来，石岚禁不住眯起了眼睛。 珠儿见她醒了，忙把窗户拉开，暖暖的微风立刻顺着窗棂吹了进来，轻薄的纱幔飘扬飞舞，石岚撩开纱幔，光着脚走下榻。 珠儿惊呼一声，急忙忙拿过垫着软棉布的织锦软鞋来，“娘子快穿上，您伤寒可是才刚好，身子还虚着呢，韩女史早前说过的话，您都忘了。” 石岚咧嘴笑着站定，任珠儿给她把鞋套上。 豆儿端着盥洗等物站在门边，也不言语。 石岚余光扫到她，朝她招手。 这个豆儿性子太实，若是放任她不理，她能站在那儿一天，都不挪地方。 豆儿把盆和布巾放下，带石岚盥洗完毕，才道：“管事说，有人递了拜帖，问您见不见。” 石岚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火，两条弯弯的细眉皱成凌厉的弧线。 珠儿头一次见石岚这般模样，心里顿时惴惴，侧头看了眼豆儿，还是不放心她去处置，便道：“娘子要是不想见他，那奴去打发了他。” 石岚摇头，如羊脂白玉的脸上带着森冷的肃杀，嘴角却冷冷的笑，“不，让管事放他进来。” 珠儿嗫嗫道了声‘是’，忙快步走出去禀告管事。 豆儿依旧呆呆站在跟前，忽然道：“娘子，奴去烧水。” 石岚点点头，自己理好衣襟，肃着脸，端坐堂前正位。 门外很快传来衣裙窸窣的声响，珠儿率先进来禀告，片刻后卜明波步履带风，衣袂翩跹的走了进来。 石岚脸庞如春风吹开的娇花，转瞬带上愉悦的笑意，起身迎他入内。 卜明波落了坐，还没等开口，豆儿便将茶盏放在他手边的案上，抬手朝他示意。 卜明波在人前一贯都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即便只是对着丫鬟他也还是含笑示意，抬起茶盏喝了一口。 石岚笑着道：“上士可品出这是什么茶？” 卜明波抿了抿唇，又喝了一口，才道：“看茶汤略有浑浊，不见清澈之意，但看叶片又碧绿苍翠，开合间有若笋绽放，我猜想应是顾渚紫笋无疑了，只是这品相怕是有些欠佳。” 石岚含笑道，“这是早前上面赐下来的，阿郎素来大碗喝酒大口喝茶，品不来这些便给了我。” 卜明波喟叹一声，这可是贡茶，寻常人根本喝不到的，将茶盏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又重新抿了一口，赞道：“确实味道醇厚，不是那些凡品可比。” 石岚含笑点头，拿起茶盏细细的品，说实话，她没有原主那样的天赋，孙大娘当初为了让原主格调高雅，见识不凡，特地花了大价钱，找了名师教授她煮茶泡茶的手艺，原主在这方面的造诣可以说十分深厚，只可惜现在里面的芯子换成石岚，她能品出各种茶的品种已是万幸，若说逐个欣赏那就假了，反正她感觉喝哪个都差不多。 卜明波喝了小半盏，才放下，从袖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漆木盒子。 石岚目光一凝，定定的看着盒子，心却忍不住砰砰乱跳。(未完待续。) 第153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十四） 石岚心神一阵激荡，定了下神，放含笑问道：“上士这是何意？” 卜明波把盒子往石岚这边推了下，道：“这是孙大娘临走前留下的，我本想留个念想，可昨晚见了你，我便想起这个，觉得这大概是孙大娘特地留给你的。” 石岚看了盒子两眼，嘴角翘起。 孙大娘都已经归了西，她这辈子存下来的那点物件也都落到了他手上，亏得他还能说出念想这样的话，他也不怕念着念着，孙大娘过来找他。 “这是我洗澡用的膏脂，能让皮肤光滑似缎，临来前我带了些，前些日子用完了，昨儿刚好路过，我便想着跟假母要点，谁知假母竟然这般薄情，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倒让我这个做女儿的好一阵伤心，”石岚作势叹了口气，道：“想来假母平日说的那些好话都是哄我，说什么把我当亲闺女，其实还不是拿我当个物件，说送人就送人了。” 石岚拿帕子伤感的抹泪。 卜明波坐在椅子上好似针扎，左挪右蹭的很是难看。 石岚诧异抬头，看他，“上士可是身体不适？” 卜明波双腿紧并，两只手攥握成拳，一张脸青白的好生吓人。 “没，没事。” 石岚朝门口看了眼，“这府里有医师，不然我让珠儿带你过去瞧瞧？” 卜明波紧抿着嘴，脸颊已有汗珠缓缓滑落，“不必劳烦，这是老毛病，某回去吃点药便好。” 石岚皱起眉头，他在孙大娘那里也有些时候，还没听说卜明波有这样的病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让人给他诊治一下也好，石岚也很好奇为何就只有他没有引起原主的异常。 “病不讳医，若当真害病还是早些医治，府里药材都有，煎药什么的也都方便，上士还是随珠儿去一趟吧。” 门口珠儿跟豆儿嘀咕两句，随即便朝她使眼色。 石岚眼睛晶亮，转眼就想明白这是两个小丫头见自己不待见他，暗地里使了坏，那就更不能让他走了。 “珠儿，”石岚朝珠儿摆了下手，道：“快带卜上士去薄医师那里，劳烦他辛苦下。” 珠儿愣了下，那薄医师素来自视甚高，可不是她能劳烦得动的。 但见石岚朝她使眼色，眨眨眼，忽然笑着脆生生的道：“是，娘子。” 卜明波想说不用了，但珠儿已到跟前请他。 卜明波不得不加紧双腿，勉强起身，肚内一阵翻江倒海，一股气流顺着肚子里的弯弯肠向下滑去，也不知是不是昨晚玩的太高兴，那紧要之处怎么也无法夹紧，一声曲折悠长，婉转直绕房梁的声音从他背后某处发出，一股异样的气味从他周围快速扩散。 珠儿皱着眉，掩住口鼻，带着难以掩饰的嫌恶。 卜明波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这一刻他恨不得地面裂个缝，他好跳进去，再不出来。 石岚鼻子敏感非常，忙举着帕子掩住鼻子，却依旧难掩那阵让人作呕的气味。 “上士，您这是……” 卜明波佝偻着腰身，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背后，狼狈的道：“岚娘，某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便急匆匆出了门。 石岚厌恶的用手扇扇，起身走出屋子，门口豆儿捂着嘴，咕咕的笑。 这还是石岚第一次见她笑得这般开心。 “怎么，见到别人狼狈就那么开心？” 豆儿点头，笑得前仰后合。 珠儿把屋里的窗子都拉开，走出来，白她一眼，道：“娘子可别被她骗了，若不是她，那人可不会那样狼狈。” 石岚惊异的看着豆儿，原以为是珠儿的主意，没想到一根筋的家伙捉弄起人来还挺有趣。 珠儿嗔怪的拍她，“都是你，给他吃什么不好，偏吃巴豆粉，害得我和娘子都闻他的臭气。” 石岚这才明白，明明是上好的顾渚紫笋，卜明波为何品出了次品。 “你们啊……”石岚笑着点了两人脑袋，拿眼觑豆儿，“还不快想法子把屋里弄干净，待会儿韩女史还要过来呢。” 豆儿闷闷应了声，到茶水间拿了个大蒲扇‘腾腾’跑来，站在厅堂中央一顿扇。 石岚站在门边摇头，索性绕着廊道道前面的林荫处坐着赏景。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珠儿过来请她回去，说是韩女史来了。 石岚自知身份，哪里敢让韩女史久候，连忙赶了回去。 照例把过脉，韩女史沉吟道：“不知娘子幼时可曾用过什么药效极猛的汤药？” 石岚皱眉想了想，摇头。 韩女史金州眉头，低声说了句“怎会这样。” 石岚将置在案上的盒子放在她跟前，低声道：“女史请看这个。” 韩女史打开盒子，凑到跟前轻轻嗅了下，连忙合上盒子，厉声道：“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 石岚见她满脸肃然，神情中带着继续凛然，心里已经有数。 “拿这是我那假母特地调配，专用来给我沐浴净身所用，”她低低笑道：“我从十岁起，可是每天都要用这东西。” 韩女史低头看看盒子，又看着面若芙蓉，眼如星子的石岚，暗自叹气，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美人，偏偏红颜薄命。 “娘子，这物早在本朝初开之时便已经列为禁药，此物少食可令人骨酥肉软，意乱神迷，周身极为敏感，相应的它的药效是靠消耗人精气神来达成的，娘子从幼年便用此物，到如今精气神已经消耗大半，某才学疏浅，只怕要辜负大都督的期望了。” 早在她一场伤寒便病卧在床时，她便对自己的身体有所了解，韩女史这样坦言相告，无非是验证了她的猜测。 “女史不必自责，生死有命罢了，”石岚淡淡一笑，将话题转到嗅觉上，这才是她目前最为关心的事情。 韩女史听到她鼻子异于常人，便很是惊奇，一番检查之后，提出几个大概的构想，其中有一种就是针灸。 韩女史认为要想降低鼻子的敏感度，就只有通过穴道的刺激来完成，当然这种方法她并没有试过，这不过是她的一种猜想，她还需要时间来验证。 石岚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坦言请她尽快治疗。 韩女史迟疑许久，大都督宝贝石岚她早有领悟，她担心石岚有个闪失，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可另一方面，这种病例是她从医以来第一次遇到，她能作为医师，如果将她治愈，就有可能被作为范例记入医典，她的名字将随着这部医学巨著代代相传。 韩女史的心里既兴奋又忐忑，两种心情持续碰撞，最终还是名流千古占了上风。(未完待续。) 第154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十五） 送走韩女史，石岚静坐片刻。 傍晚时，问明岳湛何时回府，石岚把自己关在房里，连着练了两遍体术，确定把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拉伸开后，才重又沐浴一番，梳上慵懒妩媚的坠马髻，换了柔软飘逸的襦裙。 岳湛巡视完军营回来时，见到这般打扮的石岚，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石岚朝他柔柔一笑，命珠儿送上晚膳。 岳湛坐在案几，呆呆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石岚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脸有点僵，但总算还能保持微笑帮他把酒斟摆好，还倒了八分满。 岳湛微张着嘴，看也不看案几上的菜肴，两个眼睛还是直勾勾盯着石岚。 石岚的脸上开始发热，到最后甚至都有些烧了起来。 她的性子本就不是个能忍着，这样转变画风，也是无奈之举。 岳湛武艺高强，内力雄厚，她没有把握对他用迷魂诀，所有就想先用美人计诱之，等劝岳湛多喝几杯，微醺时再行施展，这样成功率也能高点。 没想到这岳湛竟然这么经不住事，只是换了套稍微暴露点的衣服，装饰的稍微华美点，当然还化了个稍微漂亮一点的妆，他就露出猪哥相，他是活腻了不成。 在她抬眼看向岳湛，再次看他目不转睛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柳眉倒竖，拍案而起，“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石岚本以为他会发怒，谁知被她这般无礼呵斥，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长舒口气，拍着胸脯，放心的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孤魂野鬼跑到你身上作怪了呢。” 石岚一顿，没有言语。 她，可不就是胡乱飘来的孤魂野鬼吗！ 用过晚膳，石岚早早打发了珠儿，率先踢掉鞋子，上了榻。 岳湛似乎没有睡意，拿起放在书案上的竹简看了起来。 石岚看了眼天色，有些不耐，粗着声，喝道：“时辰不早了，我想歇息了。” 岳湛侧头看她，柔声道：“要是困了，就睡吧。” 石岚鼓着脸道：“太亮了，我睡不着。” 岳湛灭了大半烛台，仅在桌案留了一盏，“这样行了吧？” “不行，有光我就睡不着，”石岚把脑袋露出半个，乌黑的眼睛乌溜溜的盯着他。 看着这样的她，岳湛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只好妥协吹了灯，上榻。 黑暗中一缕金光一闪即逝，岳湛软软的歪在榻上，再没有动静。 石岚赶忙弯腰，凑到岳湛跟前看了看，确定他已睡着，忙换上轻便的暗色衣衫，趁着夜色跳出围墙。 一路急奔，石岚轻车熟路的来到卜明波的小院前，一跃跳上屋脊，小心的潜伏下来。 夜色越来越深，周围的房舍都渐渐归于平静，灯光次第熄灭，黑暗中，卜明波悄悄来到院门口，挂上一道绛红的软绸，并将院门虚掩着，扭着腰身回转屋内。 石岚冷眼看着他越发女气的步态，心里越发冰冷。 今晚的天气并不好，淡淡的云彩笼罩着整片天空，曾经觉得伸手可触的星子今晚都悄悄的藏了起来，只留一线月光朦朦胧胧的掩在云后，露出一点微薄的光芒。 巷道外，有个高壮的身影摇晃着走来，来到近前，石岚才看清那人眉眼，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睛，满脸的胡子拉碴掩住他大半面容，但石岚还是一眼就看出这人跟自己和府里的人都很不同。 虽然这人也穿着时下人最爱穿的宽袍高履，但他似乎很不适应，行走间总要不时的拽拽曳地的裙边，似乎担心会踩到一样。 这里的突厥人是个在马背上生活的民族，他们习惯穿长及膝盖的外衫，外面套着羊皮或牛皮裁成的袄子，下边虽然也是裙子，但都不及地，这是为了方便他们骑马狩猎，而唐境的男人多是大袖长裙，衣决飘飘，走起路来有种魏晋的洒脱飘逸。 大汉轻轻拉开院门，几个阔步就来到门口，门吱呀一声开了，卜明波漫步迎出，。 “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今晚你要失约呢，”卜明波娇嗔的跺了下脚。 大汉呵呵笑着，轻挑的挑起他的下巴，月光中他白净的脸庞乖顺的微扬，嘴角带着他自己都没留意的讨好笑容。 “怎么了，乖乖，可是等急了？” 大汉将脸低下，轻轻嗅了嗅，大概是很喜欢，干脆把脑袋拱在了他脖子边，闷声道：“好香，还是乖乖知道某心，洗好了等某过来。” 卜明波听到他说香，非但不开心，反而一张脸扭曲得变形，明显是被刺激了。 石岚趴在檐边看着他，从都督府到这里路可是不近，也不知他是怎么忍回来的，脑补了下他没忍住，搞得黄白一裤子的场面，石岚吐吐舌头，忍住几欲上翻的呕意。 门边的两人腻歪一会儿也进了屋，石岚顺着屋檐滑下，溜到窗边继续偷听。 屋内传出木板摩擦的响动，两人的呼吸急促，一阵丝帛被扯裂的声音后，卜明波娇滴滴的惊呼道：“阿史那，轻点，你想弄死我啊。” 那个叫阿史那的嘿嘿笑了两声，又是一声绸缎哀鸣的‘滋啦’声，卜明波‘哎’了一下，忽然声音转低，柔媚非常的哼了声。 石岚撇了撇嘴，这两个不干正事的玩意，就知道快活，也不知道说说正题。 屋里传来木板吱呀的声音，石岚望望天，寻找待会偷听的最佳位置。 两刻钟后，屋里终于静了下来，榻上的两人粗喘着气，平息了好一会儿，那大汉才道：“你今天去都督府，那个小娘皮可还老实？” 卜明波身体比大汉弱上许多，还在急喘不止，“嗯，我给她送了些她惯用的膏脂，那是孙大娘特地给她做的，她见了很高兴，还跟我说了些知心话，埋怨孙大娘薄情寡意。我细细看过，她神情极为自然，想来并没有起疑，反倒是她对孙大娘一肚子埋怨呢。” 卜明波刚刚在人间极乐里滚了一圈，现在神魂还有点飘荡，说起话来都是飘的。 那大汉大约也察觉这一点，静了片刻，重又翻身上去，木头搭建的床榻再度吱呀起来。 石岚撇了下嘴，飞身上了房顶，这两人且乐吧，到时候有他们哭的时候。 天边渐渐漫上一点白，大汉悄然离开院子，朝远方奔去。 石岚如轻盈燕子飞身而下，一路悄悄尾随，竟然来到了一所极为恢弘的宅院。(未完待续。) 第155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十六） 宅院很大，绿树花枝间亭台错落，石雕花砖中屋宇矗立，阿史那轻车熟路的绕过一队队巡守侍卫，悄然走进黑瓦金漆的房子，石岚赶忙紧跟两步，想要上前去看究竟，远处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石岚左右四顾，此时天已泛起白色，白玉石砌成的长廊里四下透亮，根本没法藏人，仅有一丈外的莲池，叶片舒展，枝蔓绵延，即便是岸边也都堆着郁葱的大叶。 石岚环顾己身，顾不得再想其他，赶忙猫着腰，缩了进去。 护卫们身着甲胄，神情冷肃，行走步态极为一致，经过跟前时，只听到整齐的‘唰唰’声，石岚悄悄拨开叶子，朝着那些背影看去，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肃杀。 一个商人家里怎么会篡养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护卫，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可疑，再联想刘翁让原主偷得那个物件，之后岳湛奇怪的失踪，安西的暴乱，刘翁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这里是边境要塞，周围小国林立，大家的目光都牢牢的盯着这里，阿史那的样貌的确有异，但刘翁却像个正宗的唐人，谁又敢说石翁不是故意找了个这样一个属下，目的就是混淆视听，为自己真实的身份做掩护呢？ 石岚静待护卫走远，转头看看那座屋宇，以及远处影影绰绰又将过来的卫队，轻巧越上长廊，一路飞纵很快离开了。 回到府里，石岚下意识屏住呼吸，踮着脚，小心翼翼的走进内室，目光紧盯着安静的沉睡在榻上的岳湛瞧。 岳湛的睡姿很标准，修长结实的大腿平伸着，几乎要超过榻边，骨节分明的大手交叉平放于腰腹之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嘴唇微抿，从来都是凌厉拉下的嘴角上扬，两颊染上酣睡中的晕红，倒让他有着少年才有的可爱与稚气。 石岚凑到跟前，仔细的看了岳湛一会儿，见他眼球动也不动，似乎还在深眠之中，这才放心的吐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换下衣裳，慢慢的爬上床榻。 忙了一晚上，她也累了，刚合上眼，混沌决的功法自动运转，石岚转瞬陷入黑沉之中。 她不知道，在她刚合眼的瞬间，那个她以为还在沉睡的岳湛忽然睁开眼，侧头定定的看着她，黝黑的眼睛里满是思索与疑惑。 小睡片刻，石岚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灿烂的阳光泄了一地。 珠儿端着盥洗之物来到跟前，见她睁眼，忙拉开幔布。 “娘子，韩女史适才派人过来，让娘子准备一下，巳时要过来给您施针呢。” 石岚将温热的棉帕搭在盆边，点头。 这是她早就跟韩女史说好了，没一会儿，韩女史便带着药童过来了。 药童将药箱放下就捧着药包跟着珠儿去煎药了，韩女史认为仅靠针灸效果不太明显，又加了熏蒸法配合治疗。 内室里，石岚端坐月牙凳上，韩女史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娘子，这两天我仔细过研究医书，您这病症理论上可通过刺激穴位治愈，但理论只是理论，从来都没人敢真的实践过，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有完全治愈的把握，你现在要是不愿意，也成，我们可以用熏蒸法，这样也能缓解一二。” 石岚笑着看她迟疑的样子，理解她的难处，道：“熏蒸之法见效太慢，我的时间本就不多，女史且放手施为，了不起就是嗅觉尽失，我是无碍的，阿郎要是怪罪，我自会坦诚是我一力主张。” 石岚的话解除了韩女史的顾虑，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心里很佩服石岚这股大无畏的态度，细白的手指捻着长长的金针，扎进穴道之中。 石岚半阖妙目，脸庞传来细微的刺痛，让她微微蹙着眉头。 约莫一盏茶工夫，韩女史撤掉金针，珠儿端来刚刚熬煮好的药汤，放在案上，石岚微微倾身，将脸凑到碗边，让氤氲的热气熏蒸鼻翼之间。 待到热气散了大半，韩女史收拾好东西，定了隔天再来，便带着药童飘然离去。 珠儿重又帮她更衣，散去药味，这才端上膳食。 这时候吃早膳已经有点晚了，石岚昨晚在外面好一顿蹦跶，挨到这个时辰早就饥肠辘辘，豆儿刚把胡饼等物端上，石岚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用罢膳，石岚去花园消过食便回来继续修炼体术，清晨在那府邸看到的情景让她有些紧张，府邸的护卫之多，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石岚不得不将行刺改为偷取物件，以巫蛊之术取他性命。 只是这样一来，石岚的性命就会大幅缩减，她也不知道能留在这里多久，她担心没有时间实现原主的另一个愿望。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到下旬，韩女史隔天就过来给她施针。 这段时间，石岚的变化极为明显，她的鼻子敏感度降了许多，寻常味道能挑起她剧烈反应的已经很少，就连岳湛也是只要不是一身大汗的跑来亲近，她也能忍着异样，保持常态。 石岚很高兴，要拿石翁贴身的物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扮作府邸下人，借着整理床榻或服侍他起居的机会弄到石翁的发丝，之前她最大的顾虑就是稍稍闻到一点男人的味道便骨酥肉软，现在顾虑解除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现在她所要考虑的是白天她身边总是不离人，要想不着痕迹的消失一段时间有些困难，再有岳湛虽然说她可以出府，但没说会不会有人跟着，这里各族混居，民风彪悍，就算岳湛不强调，管事知道她出去也会安排好些人跟着，那样岂不是更加不便。 左右都是不便，石岚索性决定半夜出动，清晨归来，这样也就少了很多麻烦。 当晚入夜之后，白日的喧嚣转为夜晚的静谧，石岚悄悄起身，探过身去瞧岳湛。 岳湛安静的仰躺着，呼吸悠长均匀。 石岚慢慢掀开被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夜行服换上，刚要出门，她想了想，又回身施了记迷魂诀。 按照原主的记忆，再过几天就是刘翁给她发来指令要她去偷令牌的时候，石岚不想因此招来岳湛的怀疑，她打算先解决石翁等人，然后再对那人下手，在此之前她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就连之前明明想要惩治卜明波，也因为她而不得不偃旗息鼓。 悄悄翻出高墙，只过了两条街就来到那座府邸前，石岚绕着高墙转了大半圈，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又谨慎的确定了待会儿的出逃路线，这才翻墙到府里修建最为华美的屋宇边。 石岚不知道，在她踌躇满志准备取那刘翁物件的时候，她的身后不远一个黑影如大鹏展翅轻盈的飘落高墙，嘴角含笑，黝黑的眸子正牢牢的盯着她呢。(未完待续。) 第156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十七） 石岚贴着棱窗一点点来到侧面的偏房，那里通常是贴身伺候主子的奴仆睡觉的地方，现在时辰已经不早，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该亮了，这些人也该起身准备伺候主子起身了。 半个时辰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她的易容术可以让她轻松成为任何她想成为的人。 轻轻挑开门闩，石岚好似狸猫无声无息的靠近床榻，昏暗中她只看到那里有个隆起，依照身形，石岚找到那人脑袋的位置，捏着手指，快如闪电的按中那人神庭穴。 待到那人脑袋一僵，昏厥过去后，她才点起烛台，细细打量起来。 高高的鼻梁，凹下的眼窝，线条分明的下颌，但看长相并不能完全确定是突厥人，大唐也有很多胡人长成这样。 只不过突厥跟唐人不同，他们自诩是狼的部族，每一个孩童出生后不就，便会根据他所处的地位刺上狼身上的某个部位，要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突厥人，只要扒开胸口就可以知晓。 李唐开朝多年，民风开化很多，但要彪悍的撕开男人衣服，查看胸膛的估计整个大唐也没有几个女人敢做。 但石岚何许人，她可是从来行大事不拘小节的，那些什么非礼勿视之类的教诲，在她看来都是胡扯，上个世界里，三伏天热得人都喘不过气，光着脊梁满大街乱窜的男人还不是比比皆是，她要真是非礼勿视，那干脆连门都别出了。 暴力扯开衣襟，一颗青色的狼牙在那人胸口轻轻起伏，石岚用手指蹭了蹭，的确是刺上去的方确定，这人是突厥人无疑。 翻箱倒柜找出一身衣裳，石岚将其套在身上，系扣时，问题出现了，那人虽然是个男人，但是身材瘦小，且胸前一马平川，石岚因为自小发育太好，个子勉强及得上那人，可是胸前那两团太过雄伟，怎么拉也都还是系不上。 眼看时间不等人，石岚没柰何，只好撕下一块幔布，咬着牙，憋着气，用力缠上傲然的两团，几乎把吃奶的劲都用上才勉强把自己挤进衣裳里。 屋顶上，岳湛黑着脸看她豪放的动作，虽然早就知道他的胖娃娃性子跟常人不同，可看她这么虐待那两团绵软，总感觉是自己吃亏了，虽然直到现在，他也并没占到什么实质的便宜。 石岚对头顶上那人的纠结心思毫不知情，这会儿她正忙着抹自己那张小脸，这里修修那里填填，一张芙蓉面就这么变成了个糙汉子。 昏黄光线中，石岚左照照，右照照，确定没有破绽后，便把榻上那人卷吧卷吧塞到里面靠墙的角落。 此时外面已经隐现天光，门外已有奴仆出来走动，石岚推开房门，迎着那些仆从走了过去。 奴仆似乎都很怕她，见她过来都立刻给她让开一条路，石岚见状立马底气住了，随便指了个人，道：“去把盥洗东西给我拿来，我要伺候大人起身。” 奴仆应声，转身走了，没一会儿便一手拿着东西，一手提着铜壶过来。 石岚接过，像模像样的打发了仆从，转身朝着高大的门扉走去。 轻轻推开门扉，绕开厅堂层层叠叠的华美幔布，石岚转向内室一侧，那里的幔布是飘逸的纱锦，朦胧中她可以看到榻上有个侧卧的人影。 石岚微微一笑，提步走了过去，轻轻将纱幔撩开，却被榻上那人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 “什么时辰了？” 刘翁慢慢从榻上起身，揉了揉额际，沙哑着嗓子道。 石岚一僵，那时她忙着捯饬自己，一进去就把那人弄晕了，根本没听到声音，现在刘翁问话，该让她怎么回答。 石岚背对着他，装作帮着帮他倒水的样子。 刘翁起身，舒展着臂膀走到他跟前，刚要接过毛巾，目光却盯着她的手指，脸色突然一变，“你是谁？” 他警惕的看着石岚，忽然扬声道：“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石岚顿时变了脸，她自认自己的易容术手法极其高明，她不明白为何刘翁只跟她打了个照面就看出了破绽。 窗外隐约响起一阵骚乱，连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石岚心里发急，顾不得考虑太多，一个箭步冲到刘翁跟前，朝他最为脆弱的脖子攻去。 刘翁年纪不小，走起路来腿脚都打颤，原主几次见他都觉得他老得掉渣，感觉土都要埋到脖子一般，石岚受原主影响，也以为他老态龙钟的不行，认为就这一下已经够取他半条性命，如果可以，她也想就此了结他性命。 巫术损耗人的精气实在太过，能多留在这里一天是一天，她还没想好怎么完成原主第二个愿望，自然惜命的紧。 心念转变，石岚经过装扮的手指紧并，凌厉如刀般狠狠的砍了过去，刘翁轻轻一晃，虽然还是慢悠悠但却恰到好处的避开了石岚的攻击。 石岚一怔，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松就躲了她凌厉的攻势。 刘翁呵呵一笑，手指轻轻按在腰侧，摸了个空，一愣才想起还未着外衫，他的腰刀也还在榻边。 刘翁当即转身扑向榻边，石岚早在愣神时便猜出他的想法，早他一瞬将放在榻上的腰刀抽出，从上而下直劈他面门。 雪白的刀锋在清晨的微光中绽放凛人的锋芒，刘翁慌忙后退半步，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一缕头发擦着刀锋而过，飘飘洒洒落在了地上。 石岚一举建功，又乘胜追击，长腿弹出，狠狠的踢向他推窝，刘翁之前因为急于夺刀，脚步迈得过大，人老了行动肯定没有年轻人便利，骤然收腿也就慢了一些。 ‘咔嚓’一声脆响，刘翁栽歪着身子，脸疼得发白，看着杀气腾腾步步逼近的石岚，情知如果处理不当，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忌日。 “别冲动，某愚鲁，不知因何冒犯了壮士，但某愿为某的过错弥补壮士，这府里金银器物但凡壮士看得上的尽可取走，还请壮士高抬贵手，饶了某这条老命，”刘翁边说边作揖，看似告饶其实是在向后，不知不觉退到了纱幔边缘。 石岚嘴角轻蔑一挑，不屑的扫他一眼，欺步上前，手中的长刀直接往他胸口扎去。 刘翁赶忙往后躲，不小心踩到垂落在地纱幔，他一下子跌坐在地，纱幔轻飘飘落下，朦胧间将他笼罩其中。 石岚冷冷一笑，这可真是老天都在帮她，她要不杀了他真是天理不容。 想到这儿，她当即紧握刀柄，狠狠的朝他刺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157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十八） “住手，”伴随一声厉喝，一柄长刀连番划破幔布，低啸而来。 石岚五感敏锐，早在刀锋来临之前便已收起攻势，侧身躲开。 刀尖旋转着从她耳边擦过，直直的射进她身后的圆柱内。 两尺有余的刀锋生生没进大半，还有一点点刀身连着刀柄，震颤着，发出‘嗡嗡’的蜂鸣声，石岚转头盯了刀柄一瞬，沉凝的看向来人。 从那刀身入柱的力道，她情知这是遇到高手了。 纱幔被蛮力扯开，身形高大的男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男人极其凶狠的瞪着石岚，蒲扇般的大手一挥，朝身后厉喝道：“把这贼人给我剁成肉酱。” 一队护卫从他身后快速闪出，手持兵刃朝石岚急迅攻来。 男人刚一露面，石岚就认出他是跟卜明波相好的阿史那，见了他最粗俗不堪的一面之后，即便忌惮他那手惊人的蛮力，却也实在对他怕不起来。 护卫挥舞着腰刀朝石岚砍来，石岚轻巧避过，一点点向两步之外的那缕黑丝靠拢。 既然强取已不可能，那就只有照着原定计划行事，只不过石岚有点可惜，这么大好的机会，还被她给浪费了。 脚步微错，她踩着玄奥无比的步子闪过道道凌厉的刀锋，腰身一扭，柔韧的肢体扭成常人完全无法达到的诡异弧度，手指也在转瞬间快速一捻，指尖灵巧的勾住青丝，刚要捻起，余光就瞧见一只大脚朝她袭来。 石岚此时形同倒转着下腰，这一下要是被踢实，她的脑袋当场就会迸裂。 危急时刻，石岚赶忙向后连退两步，侧身闪过，站定后，她冷冷的看向大脚的主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性情暴躁的阿史那，他见护卫迟迟无法拿下来人，便耐不住亲自出了手。 阿史那在部族里是出了名的勇士，适才他那一脚落空让他觉得失了颜面，当下露出怒意，挥着拳头又打了过来，同时为了弥补他动作慢的缺点，他还来了个踢射，用来封锁石岚的侧面。 石岚已经没有战意，此时此刻她只想捡起头发，尽快走人，所以在他攻来之际，她快速旋身，躲开他那好似钵盂大的拳头和他粗壮有力的大腿，俯身捡头发。 阿史那攻击落空，便临时变招，改踢为压，石岚身材矮小，阿史那变招之后往下半尺，就是石岚柔软的腰肢。 石岚哪里敢让这条足有她腰粗的大腿挨上，立马懒驴打滚，躲开攻击，同时又在一压一滚间，灵巧一摸，顺利把头发捏了起来。 这个阿史那面相憨傻，言行举止也透着粗俗蛮横，但论对敌，在场的众人就他最快。 石岚本就身法灵巧，阿史那身形笨重，按说根本无法奈何石岚，但他很会把握时机，就在石岚捻住头发停顿的瞬间，他挑起脚尖由压改挑。 石岚这时才刚捏住发丝，刚要往手里攥，手腕在这时不自觉的会挺上一瞬，阿史那就抓住这一瞬，极快的朝石岚腕上一点，石岚变招不及，手腕处不可避免的被他脚尖擦过。 剧痛来袭，石岚胳膊一软，指尖的碎发飘飘洒洒的落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大脑皮层，石岚疼得紧咬银牙，硬是把到了嘴边的呼痛咽了回去，一瞬间她额头覆满了冷汗。 阿史那狰狞一笑，他的力道他自己心里有数，八尺昂扬的汉子都耐不得，更何况是这身没二两肉的小耗子了。 石岚退了半步，反射性握起粉拳，下意识想用迷魂诀。 岳湛的威名是靠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他的武功不说当世第一也差不多，石岚觉得迷魂诀既然都能把他放倒，解决这个阿史那也不是问题。 毕竟他的武功摆在那儿呢，岳湛就跟堵大山一样的横在那儿，如果阿史那真的强过岳湛，刘翁也不用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最后靠威逼利诱才能得到令牌了。 只不过看着满屋子的人，石岚还是有点犹豫，一下子迷昏这么多人，她这得消耗多少神魂啊，之前她就是因为不想消耗太多才选择晚上行动，结果现在搞成这样，估计这下子得搭上这段时间修炼的不算，还得再赔进去点，关键是就算这样她也无法保证肯定成功，特别是在窗外刀锋摩擦刀鞘的‘锵锵’声不绝的情况下。 阿史那见石岚身形微颤，像是害怕的样子，心里很是得意，抓到石岚就等于救了刘翁一命，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刘翁救命恩人的头衔他是戴定了。 石岚脸色冷凝，目光紧盯着阿史那，随着他步步紧逼，手指轻掐，一缕金光忽隐忽现。 周围一时都静了下来，护卫们环成一圈，都盯着两人，一时间耳边只有阿史那沉重的脚步‘嗒嗒’的响着。 忽然，一阵急促的碎裂声打破了此时的紧张气氛。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形伴随着片片散落的碎瓦从天而降，刚一落地便手持三尺青锋，挟裹着逼人的杀气直朝阿史那面门攻去。 在场的众人都没想到房子上头竟然还会有人，阿史那反应本就不快，看着那人呆了一瞬才醒过神，抽出身边护卫的腰刀，他同样恶狠狠的扑向来人。 那人脸覆着黑色布巾，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淡定从容，一把青锋舞得迅捷又凌厉，挥退几个攻上来的护卫，还能抽空在在阿史那劈来的瞬间，格挡腰刀，又顺势一横，冷厉的刃口好似切豆腐一般，划破阿史那围在腰际的羊皮，一道鲜红立刻喷了出来。 阿史那摸了摸腰腹，抬手举到眼前看，鲜红的血液刺激着他嗜血残忍的神经。 阿史那一声怒吼，好似只疯熊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 两人随即战成一团。 石岚反应还算可以，见有人挡在前面，赶忙左右看看，周围的护卫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这样的机会这么难得，石岚有怎么肯放过。 此时她还没放弃拿头发的想法，特别是在她看到刘翁已经像个鹌鹑一样躲在护卫之后，她便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这次，要想取他性命，就是难如登天。 脚步声惊动了最近的护卫，那护卫挥刀朝石岚劈砍过来，石岚轻巧闪过，一旁也有人缓过神，连忙配合着一起杀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158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十九） 石岚一一避过，好似跳舞一般转到头发眼前，以双膝跪地的姿势躲开刀锋的同时，又以惯性继续往前出溜。 大概这个世界的人都不蠢，其中有个护卫见石岚几次三番都要捡头发，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竟然俯下身，朝着头发猛的一吹。 风带动刚刚落到地上的浮灰以及那几根头发飘飘扬扬飞起，石岚赶忙伸手去抓。 余下护卫见她这么紧张，忙又跟着吹了几口。 发丝随着黄色的尘土飞舞，一眨眼便消失在如烟似雾的尘埃中，石岚呆呆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两眼发红，这一刻她暴躁的只想杀人。 护卫们见她面容狰狞，一双眼睛杀气腾腾的看来，都惊怕的向后闪了下。 石岚握紧刀柄，一一睃过这些破坏她计划的家伙，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第一个吹气的人身上。 那人被她看得背脊冰凉，寒气嗖嗖直冒，赶忙退两步，颤颤举起长刀，摆出防守姿势。 石岚冰冷一笑，手指细细的摩挲了下刀柄，身体微倾，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利落的挑飞他的长刀，直接切向他的喉咙。 那人手指发颤，脸色蜡黄，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道叨咕什么，两只眼睛认命的闭了起来。 看着那人这般作态，石岚心里一颤，胳膊略缓，慢慢收回本要触碰到他脖子的刃口，长腿飞快一弹，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胸口，将他踢得凌空飞起，撞碎远处的棱窗才狼狈的跌坐下来。 石岚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其他人。 眼看那人歪倒在那儿，人事不知，其他动了口的都吓得后退两步，双眼警惕的盯着石岚。 石岚斜眼打量众人，既然不忍伤害性命，索性也不浪费力气，便把目光投在石翁身上。 现在她要的头发没了，那就只有强取性命一途了。 环绕在外围的护卫察觉她改变目标，赶忙聚拢过来，层层环绕把刘翁围在了中央。 这还怎么杀啊，有她杀进去的工夫，刘翁早就溜了。 石岚真是郁闷极了，她转头恨恨的瞪了那个坏她好事的护卫一眼，自我开解，他不过是尽职责，不要生气，踢的那一下已足够他躺下养个大半年，这样的惩罚也算够了。 默念几遍不生气之后，石岚快速睃了一圈，直接朝着被她踢破的棱窗奔去。 此时的情景再拖延下去只会不利，石岚朝那黑衣人喝了声‘撤’，来不及看那人是否领会，便撞开破碎棱窗一跃而出。 守候在外面的护卫见有人出来，忙都一拥而上，石岚此行没打着兔子反惹一身骚，心里憋着的火可想而知，这些人的不知死活的行为正好给了她泻火的借口。， 刀锋挥出道道冷光，每一道都有鲜血飞溅，越过几道包围圈，石岚抹了把溅到脸上的鲜血，转头看看倒地哀嚎的护卫，又看向周围环绕着的。 护卫们被她这种疯狂的打法惊到了，都缓缓后退。 石岚提着滴血的尺许刀锋，目光冰冷，杀气四溢的向众人逼近。 身后一阵疾风，石岚下意识一闪，一条铁臂揽上她腰身。 石岚背脊一紧，刀刃反手捅向来人。 那人侧身躲开，脑袋略低，凑近她耳朵，低声道：“你就是这么回报救命之恩的？” 熟悉的声线，亲昵的语气，石岚顿时僵住，本是杀意满满的脑子一片混沌，此时她脑海只有一个想法。 ……百试不爽的迷魂诀怎么会失效了？ 岳湛紧箍着她的腰肢，咬着她的耳朵，一字一顿的道：“我还不知道你除了擅舞之外还喜欢偷偷出墙？” 石岚一脸黑线，什么叫出墙啊，她又不是红杏，需要用出墙表现存在感，她这是为了边境的安宁默默奉献，好吗。 岳湛说完也不要她回答，直接抱着她，挥舞着青锋，在众人的环绕中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几丈外就是院子的高墙，石岚极快的环顾一圈，指着其中一颗虬枝盘曲的老树道：“去那边。” 岳湛一直跟在她后面，早就知道她事前踩过地形，当即朝她指的方向跑去。 不远处，阿史那怒吼着叫道：“一群废物，还不快把人拦下。” 护卫们已被岳湛杀得不敢上前，本以为那个小个子的就很厉害，没想到这个后来的更是厉害，杀起人来眼都不眨，完全不像小个子好歹还留条命。 岳湛轻笑着飞身跃起，踏着莹白石块雕刻的兽首，旋转着飞向那株古树，石岚转头看着远处，阿史那正一瘸一拐的跑来，看他脸上、身上一道道流淌的嫣红，石岚微微含笑，她手腕上的疼痛也缓解了几分。 越过高墙，岳湛衣袂飘飘的跃上临街的屋脊，轻踏瓦片，迎着初升的朝阳，极快的消失在远处。 阿史那愤恨的看着墙面，暴躁的怒吼，一拳捣碎旁边的石兽。 护卫们面面相觑，都往后退了退。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有家有口的，生活在部族里的女人和孩子都等着他们的饷银改善生活，他们不想失去这份活计，可也不想拿命去拼。 部族的规矩，人死了是升天侍奉狼族天神去了，他们的一切也都将不再属于他，女人会被配给其他男人，孩子如果大了就自谋生路，小的就跟着母亲，认别的男人做父亲。 他们辛苦一顿，到最后反倒给别人做了嫁衣，这样的蠢事若是还在部族里，他们说不定真就干了，但现在他们不在部族，在安西他们学会了人与人相处的其他方式，那是跟部族截然相反的生活理念，他们在这种理念中被教化，变得更加聪明，更加灵活，同样的也更加狡猾，更加机变。 也因此，从前绝对服从命令的他们，在明知道上去就是死的情况下，听到阿史那的怒喝都纷纷迟钝了半拍，眼睁睁看着两人从容跃出高墙遁走，阿史那就算明知道这些人阳奉阴违，却也没有办法，他很明白，自己都没办法对付来人，余下人上去也只是枉送性命，因此他只能怒轰一座石雕发泄，并愤怒的咒骂那两个贼人，定要抓住他们抽筋剥皮。 此时被他恨恨咒骂的两人正越过高墙，悄然溜回屋子。 刚一进内室，石岚便连连踢踏着小脚。 刚才在路上，也不知岳湛怎么想的，忽然把她扛了起来，这一路石岚是大头朝下，拍着他的背脊回来的。 岳湛箍着她的腰，随手弄下挂在内室与厅堂之间略微厚些的幔布，抬手给了不老实的她一下。 (未完待续。) 第159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二十） “啪”的一声轻响，丰满弹润的肉肉微微颤动，岳湛只觉手指一酥，麻麻的感觉顺着指尖转瞬蔓延到胳膊及至全身，他捻捻手指，忍不住又来了一下。 石岚一僵，她没想到岳湛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屁股上传来的细微刺痛让她羞恼的红了脸，并逐渐染红了她白皙细嫩的脖颈。 “你……你放我下来，”石岚努力挺起柔韧的腰肢，拼命挣扎。 岳湛紧紧箍着她不放，脑袋侧过，斜眼看她，“说你为什么去那里，我就放了你。” 石岚一顿，咬着唇瓣扭头看他。 她去那里关系到自己的任务，如果说出来会牵涉道许多事情，比如因何而去，如果她说知道他是奸细，所以去杀他，就要解释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只是歌伎而已。 石岚很为难，她不想骗他，可不说出个所以然，岳湛又不肯放手，忽然她想起那晚卜明波跟阿史那的谈话，便道：“刘翁让阿史那杀了我假母，我想为母报仇。” 岳湛双目炯炯，盯着她了会儿，忽然笑了，“胖娃娃，跟我说实话。” 石岚嘟着嘴，两个眼睛瞪得溜圆，瞎话说得别提多顺溜，“我说的就是实话，你要不信就算了。” 石岚使脾气的一扭头，拿后脊梁对着他。 岳湛好脾气的笑道：“行了，别生气了，我信，总行了吧。” 石岚转头看他，“你真信我？” 岳湛点头。 其实这件事信与不信的，在他看来真没那么重要，反正整座城都在他掌控之下，那座府邸和里面的人总不可能长翅膀飞走，他就不信在铁钳镣铐底下，还有嘴硬不说的，时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哄胖娃娃高兴，只有她高兴了，他的心情才会好。 石岚哪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听他说信，眼睛立刻晶亮，心里瞬间变得暖暖的。 觉得岳湛这个人真的很不错，身手好，够朋友，是个并肩作战的好战友，好兄弟。 “那你以后也都信我？不管别人怎么说？” 不知道气氛太好，石岚带着点持宠生娇的意思继续追问。 岳湛自然点头，宠溺的道是。 石岚这才翘着嘴，笑了起来。 岳湛举着石岚走了两步，把她放在榻上，道：“行了，折腾了一晚上，你也累了，先睡一会儿，养好精神再起来。” 石岚乖巧点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岳湛，心里有些疑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比如他是怎么摆脱迷魂诀，清醒过来的。 岳湛交代完毕，转身准备出去，石岚想起石翁的事还没解决，赶忙叫住他，“阿郎。” 岳湛扭头看她。 石岚扭着衣袖，对接下来的话有点不好意思，可又不得不说，“那个……你不觉得一个商人养那么多的护卫有点怪吗？” 岳湛挑起眉头，兴味的看她，“的确有点怪。” “恩……我也觉得那个刘翁很不寻常，你是大都督，镇守这一方的水土，要是被别国奸细混进来，危险是一方面，朝廷怪罪下来，也是一件麻烦事。” 石岚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她自己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之前做得那些任务，大半都是靠她自己解决的，小部分虽然也是借了力，但大多都是误打误撞，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别人讨论跟任务有关的事情，这让她觉得难以启齿。 岳湛歪着头，眼睛晶亮，“那依岚娘看，应该如何？” 石岚眨巴着眼，心说还考我呢，我偏不上当，于是便装懵懂道：“要不阿郎带兵把人抓起来，一审准能知道究竟。” 岳湛抿着嘴，压住笑意，似真似假的道：“正是这个道理，事不宜迟，那某现在就去点兵，重新杀进去，将一众党羽一起擒拿。” 石岚瘪嘴，瞪眼看他，当她看不出来吗，他这话就是哄她玩呢。 岳湛见她这样，仰头大笑，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屋里阳光轻轻浅浅，略带凉意的微风吹动轻柔的幔布，地上的影子时高时低，趁着屋里的寂静，倒显得几分清冷。 石岚皱着眉，不喜欢这种感觉，索性解扣脱衣，准备补眠。 刚刚展臂，衣料划过手腕，丝丝缕缕的疼痛瞬时蔓延开来，这时她才想起手腕上还有伤呢。 简单固定下手腕，又清理了脸上的东西，石岚捂上锦被，清空脑中杂念，运转混沌决，很快陷入黑甜之中。 午时将过，石岚迷蒙的睁开眼睛，看着已经转换了方向的影子，慵懒的喊了声“珠儿。” 珠儿柔柔应声，撩开纱幔走了进来，“娘子醒了。” 石岚嗯了声，懒洋洋起身。 珠儿伺候她盥洗之后，又把她那头如丝缎一般的长发挽起，才道：“娘子，阿郎派人回来传话说您那手别忘了让韩女史瞧瞧，早上他走得急，忘了帮您处置。” 石岚摸摸已经消了许多的手腕，嘴角翘起。 总算他记性好，还没忘了这茬，其实她这也就是碰了下，养两天就没事了。 珠儿避着伤处，小心翼翼的帮她把衣裳换了，豆儿摆上膳食，伺候她吃过饭，未时不到韩女史就带着药童上门了。 诊过脉，看了伤，送走韩女史，石岚有点发懒，歪靠在榻边，什么也不想干。 这次的计划，她筹谋已久，满以为可以手到擒来的，没想到却一再出岔子，先是易容术出了纰漏，让刘翁警觉，招来护卫，之后又被她最有信心的迷魂诀当场打脸，最后就连想捡个头发都没办成。 天时地利人和，她是哪一样都没占到，真是背到极点。 唯一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之前她并不是顶着自己这张脸，石翁并不知道要杀他的人其实是她，现在他估计还琢磨着怎么利用她盗取岳湛的令牌呢。 太阳逐渐偏西，入了秋，这里的白天格外的短，之前还是阳光遍地，转眼已经夜幕初临了。 门边站着的珠儿瞧石岚脸上清清淡淡，一个下午都是那样一个表情，心里有点慌，伸手碰了碰豆儿，“娘子这是怎么了？” 豆儿呆萌的看着她，手指动了动，又往嘴里塞了粒炒得香香的豆子，咬得嘎嘣脆响。 珠儿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转头看见豆儿咕哝着嘴，鼓鼓的腮帮一动一动，不由气得拍她。 豆儿小心的护着手里的豆子，哧溜一下跑开，咧着嘴朝珠儿乐。 珠儿见她这样摇摇头，转头看看石岚，郁闷的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160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二十一） 一连过去两天，岳湛自从那天清晨离开就再没回府，石岚正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珠儿报说他还没回来，石岚想了想，也就丢开了。 任何一个官员只要知道自己辖区内突然出现这么多未经报备的彪悍护卫，都会紧张，何况这里还是边境，是守卫一个国家疆域的最边沿，这可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的地界。 岳湛身为大都督有责任将情况查明，花个三两天时间也很正常，何况刘翁的确是个奸细，他要是能把刘翁一众党羽拿下，对安西也是好事，只不过以后她想要刘翁的性命，恐怕就要费一番周折了。 石岚坐在院前的长廊上，歪靠着柱子，吹着风，看着花绿相间，显出萧瑟之意的花树，思索着如果岳湛抓到刘翁，她该怎么应对。 一个双丫髻的丫鬟顺着长廊远远走来，待到她跟前，站定，一开口便毫不客气：“娘子倒是好兴致，却不知刘翁的交代你可还记得？” 石岚早就知道有人过来，还以为只是路过，却没想到这人是专门过来找她的。 石岚徐徐转过头，打量来人。 来人脸盘圆圆，颧骨略高，眼睛不大，鼻子有点塌，长相稀松平常，虽是一副唐人样貌但透着难言的穷酸，再看她那身破烂的粗布麻衣，还有烂了洞的草编鞋子，石岚咧了咧嘴。 就她所知，整个都督府，就是最普通的丫鬟四季的衣裳也都是织锦所制，区别只是料子的精细程度不同，而这人的衣裳却这般破烂，唯一的可能就是得罪了管事，被刻意刁难，克扣了本该属于她的份例。 石岚记得她是跟那个春月一起伺候青红的，好像叫做秋月。 秋月见她看自己，下意识的抬高下巴，眼帘微阖，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记得怎样？不记得又怎样？”石岚抬眼，淡淡的看她，不明白她有哪点值得自傲。 “要是记得就最好，刘翁现在有难，正是你为主尽忠的时候，”秋月斜眼继续道：“若是不记得，自有人来提醒娘子。” 石岚点头，道：“最近我身体不济，精神也差许多，很多事转眼就忘，也不知你说的刘翁是哪位贵人，怎么还有事交代与我？” 石岚惫懒的向后一歪，眼睛斜斜的看着秋月。 秋月双眉立起，一双眼睛凶光闪烁，“岚娘，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石岚轻蔑的哼了声道：“不过是个粗使奴婢，有何资格跟我这般说话，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少了半条命，到时候你且看看，你所说的那个什么刘翁能不能管到你。” 秋月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紧紧攥着新近刚磨出茧子的手指，很想挥在石岚那张满月一般的脸蛋上。 石岚没进府前，她的日子不说有多尊贵逍遥，但也是被人百般奉承的，平日里最重的活不过也就是给青红端些膳食，拿个盥洗用具。 那时青红得势，对管事随意的呼来喝去，秋月虽说很注意，但言行举止间还是难免轻慢，管事当时不说，可不代表心里不记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转眼青红被扫地出门，她这个被留在府里的可遭了秧，不但要做挑水、劈柴这些男人们干的活，还要洗府里仆从的衣裳，洗不干净就连膳食都没得用。 整个都督府光仆从少说也有百十人，秋月每天一睁开眼，就要洗好似小山一样的衣服，待到天黑时，她已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遥想当年，秋月怎能不恨，要不是石岚，青红就不会被撵出府，她就还能享被人奉承，受人伺候的生活，那管事又怎敢这般苛待与她，让她做那么多活计，害得她本是花一般的年纪却如老妪般沧桑。 秋月紧紧捏着指节，想起晨起在镜中看到的如同老树一般，满是褶皱的皮肤，她恨不能挠花石岚那莹白透亮的肌肤，毁了她漂亮精致的脸蛋，但她不能，她的理智提醒她，如果真的动了石岚一根手指，明年的今天就一定是她忌日。 石岚素来敏锐，对他人情绪变化感知迅速。 于是垂下眼帘，看她微颤的袖口，微微翘唇。 微风轻拂，散落的碎发轻轻划过眼帘，石岚抬起眼帘，威严凌厉一喝：“还不退下。” 秋月咬着牙，恨恨看着她，半晌转身离开。 石岚看着她背影，陷入沉思。 来人怎么会是秋月？ 那时来找原主的不是负责府里花草的大娘吗？ 莫非事情有变？ 石岚蹙着眉，心情有些烦躁。 自从上次行刺失败之后，石岚就很讨厌变数，这会让她想到之前的那次失败，也是她第一次精心策划之后的失败。 珠儿沿着长廊走来，见到石岚，忙欢喜的跑上前来，“娘子，阿郎回来了，正到处找您呢。” 石岚侧头，脸上露出笑意，“真的？” 话音未落，她已轻盈跃下长廊，拖着曳地裙摆快步朝院子走去。 珠儿跟在身后，见她欢喜的样子，抿着嘴笑，这还是娘子这两天第一个笑脸呢。 快步走近厅堂，还不等进去，岳湛便跨过门槛，迎了过来。 “岚娘，我回来了，”岳湛见石岚踩着步子欢快走来，便展开双臂，笑吟吟的看她。 石岚疾走两步，走到他跟前，站定后背着手，拿眼睛白他一眼，“你想干嘛？” 岳湛被她一呛，有点不好意思，讪讪收回手臂，摸摸鼻子道：“没干嘛，我这不是怕你摔着，拦一下嘛。” 石岚抿着嘴笑，大大的眼睛晶亮，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欢欣。 岳湛拉着她走进厅堂，知道她有心知道那座府邸的事，便挥退珠儿，跟她讲起刘府的事。 那天清晨，岳湛从这里直接去了兵营，点兵直杀了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岳湛把府宅封了，在里面搜查狼神拜月图腾和突厥人惯用的一些物什。 岳湛大怒，立刻下令封城大搜捕，抓到许多容貌跟唐人有异的异族，经过拷打指认，倒也找出许多刘府护卫，只可惜里面没有阿史那和刘翁。 府城不能封锁时间太长，但打开城门，岳湛又担心刘翁等人脱逃，没柰何，他想到了石岚，便想着问问看她有没有什么线索，所以这才赶回府里。(未完待续。) 第161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二十二） 听着岳湛软语问她有没有办法找出刘翁，石岚抿嘴浅笑，“办法倒是有，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岳湛对她早已经没了脾气，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石岚见他点头，就道：“我想要刘翁的命，只要你答应把他交给我处置，我就告诉你办法。” 岳湛有点为难，已经抓住的护卫招认，石翁在他们部族里地位仅次于可汗，他急着想抓刘翁也是因为秋收在即，他必须尽快打探出突厥那边的消息，提前做出安排。如果刚一抓到人，就交给石岚，他的这项打算就有点困难。 “岚娘，我知道他杀了你假母，你想杀他报仇，我答应你，会把他交给你处置，只是时间上恐怕要迟点，”思忖片刻，岳湛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石岚也知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当即点头，痛快的秋月找她的事说了，当然提及为什么来找她时，石岚的解释是他们抓了传授她乐理的卜明波，借此来威胁她。 岳湛早就知道卜明波来拜访她的事，听了石岚的说辞，对她也没有怀疑，反倒很是高兴。 他觉得石岚肯告诉他，就说明对他的信任，当然需要借助他力量这一点，被他自动无视了。 既然达成共识一切也就好办了，岳湛招来管事吩咐两句之后，便和石岚头碰着头，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石岚对抓住石翁的兴趣很高，岳湛也同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等到珠儿过来问是否用膳时，两人这才发现外面天都黑了。 岳湛在外面连续奔波了好几天，连顿热乎的都没吃上，听说用膳，肚子都咕咕叫了。 石岚抿嘴笑着让赶快摆膳，豆儿提着大大的食盒进来，很快就把桌案摆满。 石岚今天在长廊里做了一下午，根本不饿，抓了块蜜豆胡饼慢慢的啃。 岳湛风卷残云，把案上的大盘蒸肉和一大碗羊肉汤面，两个胡饼解决后，还有点没饱，石岚把她案上的蜜炙小排推过去，给他。 岳湛不接，反倒推回去给她，道：“这东西太甜，也就只有你喜欢，”说着他抓了张胡麻饼就着余下的石岚并没有动的羊肉汤面吃了起来。 石岚被他说得一愣，指着蜜炙小排道：“你既不喜欢，为何要厨下做？” 岳湛笑嘻嘻咬着饼，也不答话，哧溜溜喝着汤汁，吃得有滋有味。 石岚转头问珠儿，“你也不喜欢吃这东西吗？” 珠儿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点头道：“娘子，奴喜欢味道重些的。” 石岚愕然。 转眼间，岳湛又把这碗解决了大半，抬头看石岚不吃，忙道：“干嘛呢，快吃啊。” 石岚愣愣应了声，慢慢咬着饼，眼睛乌溜溜转着，看着岳湛。 吃过晚膳，岳湛便让珠儿备水，准备沐浴歇息，石岚努力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把为什么要单单给她做甜食这句话问出来。 等到躺到塌上，石岚几番鼓劲，终于想要开口，一转头就看到岳湛早已呼吸均匀，沉入梦乡。 石岚轻轻吐了口气，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失落？庆幸？遗憾？ 也许都有一点。 石岚闭上眼睛，一室寂静。 转眼又过一天，岳湛继续在外面搜捕，兵士成群结队的穿梭在每个街道，每家每户都要接受搜查，临街商铺也要接受盘查，是否卖东西给样貌不同于唐人。 府城里好久没有这样，百姓们都很慌张，偏偏岳湛连个解释也没有，搞得城里每一个人都跟惊惶。 相对而言，留在府里的石岚就轻松很多，她只需要每天散散步，吹吹风即可。 午后的阳光灿烂热烈，即便已经入秋，却也还是热力四射，石岚摇着团扇慢悠悠的走在花园的小路上，周围偶尔掉下几片落叶，随着略有些凉的微风，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几步外枝叶晃动，石岚停住步子，警惕的喝道：“谁在那里？” 枝叶哗啦啦响着，一只沧桑的大手拨开枝叶，露出里面来人。 黄褐色的脸庞，干瘦的脸颊，满脸的褶皱。 石岚认得她，她是打理花草的古大娘，曾经就是她在原主提出放走卜明波时露出那种奇怪的眼神。 “奴是这里的花草匠，吓到娘子了吧？” 古大娘声音嘶哑，听在耳朵里特别的不舒服。 “不碍的，”石岚摇着扇子，淡定朝她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古大娘上前两步，来到石岚侧边，低声道：“秋月以下犯上冒犯了娘子，刘翁听闻非常生气，已经处置了，还请娘子不要介怀。” 秋月死了的事，石岚早就知道，岳湛听说秋月跟自己碰头时就派管事去了，结果只看到秋月的尸身而已。 石岚在这儿晃悠等的无非就是她，现在她终于忍不住，露面了，石岚心里暗笑，面上却装出陌生的样子，问她，“你是……” 古大娘恭谨的低着头道：“奴姓古。” 石岚点头，“古大娘。” 古大娘恭谨的低着头，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石岚抬眼看着光秃大半的枝条，道：“岚娘自小便收刘翁恩惠，如今刘翁有事相求，奴必然不会袖手，只不知刘翁所求何事。” 古大娘道：“大都督不知为何封锁城门，刘翁家有急事，用尽手段也无可奈何，守城兵士只认令牌，不认人，刘翁实在无法，只好想请娘子帮忙借出令牌。” 石岚抽了下嘴角，好听话谁都会说，还借，要是把令牌给他，那就是肉包子打狗，还从没听说狗会还肉包子的。 “这倒是有些难了，”石岚摆出为难的神色，“令牌这等要紧东西，阿郎都是小心存放的，你也知道我身份低微，若是贸然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怕是要被打杀了的。” 古大娘见她这样忙笑道：“这府里谁人不知，如今大都督最宠的人是谁，那个不长眼敢打杀了你？” 石岚瞟她一眼，看向旁处，哼道：“便是不打杀了，日后阿郎追究起来，我也难逃一死”她顿了下，仔细观察古大娘的神色，回忆着原主当时表现的神态，忐忑却又坚决的道：“不过若是刘翁答应带着我跟卜上士一起离开，我便去拿，当初刘翁可是这样答应过我的。” 听了她这话，古大娘嘴角轻撇，像是要笑，但她下一刻便抿起来，嘴角下拉，低下头道了声是。 石岚眯了眯眼，看着她极快的转变，心知这个古大娘有所隐瞒，但她她并不感兴趣，反正无非也就是那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162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二十三） 古大娘得到答复，满意走了。 石岚看着她身后紧跟着的黑影同样满意，但她必须做出一副忐忑害怕却又期待雀跃的样子。 谁又知道这个府里还有没有其他奸细呢。 回到屋里，石岚坐在窗边，静静的望着天空，只希望一切顺利，能借这次机会找出刘翁的落脚之处。 太阳一点点偏西，岳湛迟迟没有回来，石岚有点着急，打发珠儿去外面迎，可知道夜幕落下，星子漫天，珠儿才一身凉气的回转，禀告石岚，“阿郎回来了，正跟管事说话。” 石岚微微松了口气，人回来了就说明事情有进展了。 刚刚换上的厚重幔布浮动，一道人影将其撩开，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岚娘。” 石岚赶忙上前，仰着头看他，带着笑意，“阿郎，事情怎么样了？” 岳湛没有答话，只是转头命珠儿给他取水盥洗，待她出去了，才道：“事有点不顺，接头的人跑了，盯梢的没追上。” 说完，他抬头去看石岚。 只见她眉头拧着，嘴角紧抿，虽然没说话，但明显不高兴。 岳湛伸出手，迟疑了下，拍拍她肩膀，道：“好在没让接头那人察觉，没有打草惊蛇。” 石岚甩了下披在肩上的巾帛，扭身坐到浑圆的月芽凳上，拿眼觑他，“你不是说派的是个好手吗？怎么还能让人跑了？” 岳湛有些讪讪，知道枉费了她心思，若是不解释清楚，总会心里不舒服。 想着让石岚不舒服，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于是走到她跟前，半蹲着，看着她眼睛，“岚娘，这是个意外，那大娘只是到墙根站了会儿，什么也没做，盯梢的人怕惊动她就没敢接近，等她走了，过去才知道墙外边是街市，再想去追也晚了，这事是我疏忽，我该找个熟悉咱们府里情况的去。” 石岚看着他，不说话，心里却很暖和。 其实这是公事，岳湛本就没必要跟她这样地位低微的家伎解释这么多，但他解释了，还这么详尽，这么诚恳，甚至言辞之间还带着歉意。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少见的了，她知道自己该见好就收，可她就是不想，她忽然想让人这么宠着她，任她撒娇，随她蛮横。 “那现在怎么办？”石岚装作拉下脸的样子，瞪着眼问他。 岳湛朝她笑，明媚灿烂的让石岚心情极好。 “这不是还有你吗？那老家伙几次三番的找你，定是有事相求，”他抓住石岚的手，道：“好岚娘，你就告诉我，他想要什么吧，这次我就是豁出去了，定把他抓回来，任你打杀。” 石岚把手抽出来，看他嬉皮笑脸那样，白他一眼。 谁会相信，这样的他竟然会是哪个清冷肃然的让人寒毛直竖的安西都护府大都督啊。 岳湛也想开了，经历了几个世界，在漫无目的的寻找中，他也改变了许多，形象什么的现在在他眼里就算个屁，为了把他胖娃娃弄到手，就是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他都干，何况她又没真的让他上山下海，不过是哄哄，没什么大不了。 “行了，收起你那口白牙，我已经知道你牙白了。” 岳湛脸僵了下，收起笑容，重新握着她手，满脸恳切：“岚娘，相信我，这次我一定把人拿下。” 石岚点头，他的功夫她还是相信的，要不是怕被古大娘发觉不对，今天本也该是他去的，那样就不会出这样的纰漏了，心里这样想着，她便也不矫情，把跟古大娘的谈话跟他说了遍。 岳湛听说要令牌，皱起了眉头。 这个令牌不止用作出城凭借，还能调遣边防的几千兵士，如果给了那突厥人，万一有个闪失，他的安危是小，怕只怕要引起安西的动乱，累及无辜百姓受难。 石岚也知道利害关系，说完便道：“我会一点雕刻，你把令牌拿来，我照样子雕一个应付着，只要守城士兵认得真的，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岳湛想了想，摇头道：“不可，那刘翁在突厥地位不低，他定然见过令牌的图样，若是给他假的，我只怕他当场就会认出，这样反而容易坏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上面雕着虎头的牌子递给石岚，道：“这东西看似寻常，雕工却很繁复，寻常工匠根本没办法雕得一模一样。” 石岚好奇的掂了掂，很沉。 原主哪会儿一拿到就交给来人，怕得连样子都看瞧清楚，哪像现在，可以随意拎着它把玩。 岳湛蹲了好一会儿，觉得腿都酸了，便站起来叫人。 珠儿早已候在门边，听见召唤赶忙端着盥洗东西进来，岳湛洗了下头脸，道：“还有什么吃的没？” 石岚一惊，这时候已经将近戌时末，她没想到他还没吃饭，赶忙让珠儿去张罗饭菜。 岳湛嫌麻烦，不想来回折腾，就让珠儿用肉汤做个汤饼就行。 石岚这里是有个小炉子的，做繁复的菜式不行，但做汤饼还是可以的。 石岚见过岳湛吃饭的度量，担心汤饼根本不管饱，便让珠儿拿些蒸肉，放在汤里一起炖煮，再看有没有能垫肚子的饼糕，也多拿些过来。 珠儿领命，担心自己拿不了，拖着豆儿一块去了。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偌大的空间里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岳湛将软甲脱下，在屏风处整理衣衫，石岚坐在案边，低着头，默默的把玩令牌，耳边不时有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传来。 说来也奇怪，从前岳湛在这屋子里换衣服，石岚也在这里，但从没有这一次让她觉得不自在。 石岚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可又说不清为什么。 岳湛转身走到她跟前，看她在灯下看令牌出神，便半弯下身，问她，“看什么呢？”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石岚猛地向左侧方后仰，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他，“你干嘛，吓我一跳。” 岳湛无语，两个人都在一个屋子里，这样也能吓到。 石岚伸头把他推开，佯作不耐烦的道：“别靠这么近。” 岳湛耸耸肩，走到桌案另一边坐下，拿起案头的竹简翻看。 石岚继续盯着令牌，直到珠儿和豆儿进来把膳食摆上，她才借着挪动烛台的机会，瞟了他一眼。(未完待续。) 第163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二十四） 清晨，岳湛跟往常一样卯时刚过便出了门，石岚用完早膳来到花园，顺着小径一路前行。 身后传来干枯叶片被踩碎的声响，石岚转头望去。 古大娘正朝着她徐徐走来。 石岚翘扬着头，翘起嘴角，唇畔一丝隐带得意的笑。 古大娘见她这样，就知道东西已经到手，连寒暄客套都没有，直接伸手：“劳烦娘子了，东西老身带过去就好。” 石岚双手交握胸前，细细的柳眉轻抬，红润的小嘴一撇，像是根本没看到她伸到跟前的手掌一般，“大娘莫不是忘了我过说的话？” 古大娘怔愣了下。 石岚见她这样，面色立刻一变，很不高兴的的斜眼睨她：“昨儿大娘不是答应我，要带我跟卜上士一起的吗？” 古大娘沉吟片刻，道：“娘子所求刘翁确已应允，只是刘翁事急，等不得许久，娘子若要同行，便得立刻随我离府，不知娘子可愿意？” 石岚就等这句，自然愿意，当下便重展笑颜，随着古大娘朝府门走去，临行前，她向着远处望了一眼，那里树叶微微晃动，似乎想要阻止她，又似乎只是被风轻轻拂过。 出了府门，刚转个弯，古大娘佝偻的背脊陡然挺起，这时石岚才发现她身材高挑，个子竟然跟自己差不多，且她身长脚大，步子均匀沉稳，应该是个练家子。 石岚眉梢微动，没想到刘翁还真肯下本钱，这样的好手只放在府里做修剪花草的杂役可真是屈才了。 又转了两个弯，看着周围的环境，石岚心里了然。 这里她可是前前后后来了好几趟呢。 古大娘小心戒备的敲响一处院门，片刻后，同样是个熟面孔出来开门。 看着这张她曾经在自己脸上一点点描绘出来，却又在瞬间被刘翁识出破绽的面容，石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来人打开门便走了进去，古大娘将门重又锁好，这才带石岚进去。 推开门，堂屋的正位上，刘翁正坐在那里垂眉敛目的品茶，对已走进屋里的石岚视而不见。 看着在那装十三点的刘翁，石岚同样也不吭声，摆谱谁不会呀，反正被人撵得直跑的人又不是她，谁着急谁知道。 石岚心里默默数着数，猜着他到底能不能挨过十。 结果不等她数到五，刘翁就放下茶盏，笑吟吟的抬头，像是才发现她一般，笑道：“岚娘来了啊，瞧我真是老了，眼睛花了，耳朵也不好使了，”说着，示意石岚在下首落座，又朝里面道：“药格罗，备茶。” 刘翁话音刚落，幔布摇动，适才开门的那人便端着茶盏过来。 借着拿茶的机会，石岚极快的从上到下扫了遍，忽然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何被刘翁识破。 原来这个药格罗有一只手缺了个指头。 这世上天生少个指头的人实在太少了，她又怎会想到偏偏冒充了这么一个人。 轻扣杯沿，石岚暗自叹气，真是天意弄人。 品过了茶，自然要入正题，石岚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给岳湛争取包围这里的时间，现在要是再不拿出令牌，只怕刘翁要翻脸来抢了。 “刘翁请看，这就是通关的令牌，”石岚将令牌放在案边，抬眼朝他示意。 刘翁笑吟吟带头，其实心里早就急不可耐，要不是自恃身份，恐怕一见面就开口要了。 药格罗将令牌拿起，小心的放在刘翁面前。 刘翁拿起来对着亮光，眯着眼看了会儿，这才露出笑容，“不错，是真的，”他转过头，对石岚露出亲切慈和的笑意，“岚娘真是帮了某大忙，某都不知该如何感谢。” 石岚微笑着略略欠身，“刘翁过誉了，岚娘能有今天都是拜刘翁所赐，些许小事哪里谈得上谢。” 刘翁呵呵笑着接受石岚的奉承，将令牌收入怀中，他朝古大娘道：“动手吧。” 古大娘一直站在石岚身后，听到刘翁吩咐，她张开手掌直直的掐向石岚脖颈。 石岚早在察觉她不同时，就对她有所提防，刘翁话音刚落，石岚便抓起茶盏狠狠的砸向古大娘。 茶杯带着冒着热气的茶汤泼了过去，古大娘哪里敢硬接，连忙侧身闪开，茶杯带着高高的抛弧线砸向后面的柱子。 石岚借此机会，双腿骤然发力，从地上一跃而起的同时抄起案几，照着古大娘的脑门咂去。 清脆的碎裂声顺着窗户传了出去，外面顿时传来一声巨响，岳湛带着一群人冲进来时，正好看到石岚彪悍的把古大娘砸得满头是血。 内室里阿史那听到动静冲了出来，看到众人连忙朝刘翁喊道：“大人快走，”自己则带着残余的几个护卫朝着岳湛等人扑了过去。 刘翁到底是见过风浪的，见到屋里情况不妙，不朝外跑，反而往内室里面钻。 石岚见他这样，就猜里面八成是有密道，赶忙连踹古大娘几脚，趁她踉跄时，一个飞踢解决了她，转身朝里面追去。 内室里，卜明波正发愣的看着药格罗费力的搬动榻上的厚重木板，刘翁见他这样，恨声道：“还不去帮忙？” 卜明波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答应着上前，奈何他根本没提过重物，挪动了半天也没搬下一块板子，反倒妨碍药格罗动作，气得刘翁一把推开他，自己上手。 石岚进来时，宽大的木榻已经搬开大半，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洞口。 石岚闷不吭声，一个箭步揪着刘翁的衣领，把他往后拖。 刘翁正踩着榻准备下洞，结果被石岚狼狈的从里面拖到了地上，药格罗见了嘀咕了声什么，合身朝石岚扑了过来。 石岚手里揪着刘翁，腾不出空，便反射性的抬脚狠狠一踹，把他踹出几步开外。 药格罗仰头喷出一口血，踉跄着坐倒在地。 石岚扭头看卜明波，心里对他还是很有防备的。 卜明波双腿打颤的看着满眼凶光的石岚，哆嗦着退后两步。 石岚这才扭着刘翁，把他往厅堂那里拖。 刘翁连连反抗，企图挣脱石岚的禁锢。 奈何年纪大了，力气照比青年人差了好多，再加上前几天才刚伤了腿，根本没办法使力，竟然被她拖得到了厅堂边缘。 药格罗情知刘翁到了厅堂，再想过来已不可能，连忙挣扎着爬起，不要命一般的扑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164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二十五） 石岚此时已经力竭，转脸看厅堂，想要喊个人过来帮忙，不料药格罗忽然抱住她的手臂，死命拽着不放。 石岚皱眉，抬脚去踹。 药格罗连挨三脚，嘴角鲜血直冒却还是死抱着她不放，为了拖住石岚，他甚至用双腿盘住石岚的脚，不让她动弹。 石岚到底是个女人，要论单打独斗，她自然没有问题，可要想像拖猪一样的拖人，两个她实在拖不动。 刘翁也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此时他也顾不得腿已受伤，连忙勾住柱子，就算喉间几乎快要窒息，也还坚守着一分清明，努力向外挣脱。 石岚费力的拽着，努力把人拖出内室。 这时节天已经转凉，刘翁穿的是缎子做的长袍，虽说料子不似夏天那样轻薄，但也架不住两人这般撕扯，就在石岚再度加大力气，死命拖时，那领口终于还是‘滋啦’一声，断裂开来。 石岚没有料到这料子竟然这么不结实，被后坐力带着踉跄倒地，药格罗早已把四肢盘在石岚身上，也跟着她一同摔倒在地。 成年男人的体重骤然压在身上，石岚闷哼一声，只觉连喘气都很费力。 刘翁捂着脖子呛咳起身，看到被药格罗困住无法脱身的石岚，眼里满是怨恨。 在他看來，石岚是他买来的奴婢，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结果她竟然背叛了他，还带岳湛等人过来抓他，在他们族里，无疑就是死罪。 刘翁走到旁边，拿下架子上的腰刀，缓缓冲出刀刃。 背叛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雪亮的刀锋映照着刘翁的眉眼，让他格外狰狞可怕。 卜明波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刀光剑影，一时被吓呆了，石翁的举动更是让他害怕的往后连退两步。 这种情景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送掉小命，卜明波再顾不得阿史那给他描绘的美好前景，那些回到突厥之后的好处也要能活着才可以享受到。 他把目光转向那个冒着凉气的黑黢黢洞口，抬眼望向周围，刘翁正准备对付石岚，根本腾不出空。 卜明波立刻翻身上榻，腿脚利索的往里挪蹭。 石岚看到卜明波动作，微微一笑，目光轻飘一晃。 刘翁立刻察觉身后有异，但因防备石岚，他只敢快速睃一眼。 但只这一眼，已让他怒意横生，在他跟人用命去拼的当口，这个下贱的东西竟然敢私自脱逃，刘翁怒骂一声，转身就是一记横劈。 卜明波连忙要闪，可他这时双腿已经进洞，再要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几乎是立时，他的腰便和他的腿分离开来。 鲜血好似喷泉一般喷出，刘翁咒骂着转身，但却还是被喷了一头一脸的血。 石岚这时已挣脱药格罗，正撑着手臂起身，准备过来抓刘翁。 药格罗的神志已经迷糊，但还是执拗的爬起，用力向前去扑，想要抓住石岚，为自己的主子争取一点时间。 石岚侧身躲开，药格罗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石岚垂眸看他摇了摇头，虽然佩服他誓死的忠诚，但却无法改变她的初衷。 刘翁正在拖拽卜明波的半截身体，见到石岚过来，忙紧握刀身，神情惶惶的看着她越走越近。 不可否认，轻松重创古大娘，随意摆脱药格罗的石岚给他压力很大。 石岚瞧出他的怯意，嘴角挂笑，脚步娉婷。 前次是她失算，败了也认了，这一次她可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再让他跑了可就说不过去了。 刘翁在红尘打滚了几十年，心里也清楚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但他不甘心，如果连尝试都不曾有，那他岂不是枉称狼族子民。 刘翁怒吼一声，朝着石岚冲过来。 石岚微一侧身闪了过去，素手一握，抓住他手腕，顺势一扭，刘翁被迫扭转身体，栽歪着无法动弹。 石岚手指骤然收紧，骨节传来轻响，刘翁痛叫一声，手中腰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石岚抬脚一踢，将腰刀踢得飞射到柱子上，再次拖起刘翁往外走。 刘翁哀哀痛叫着，却也只能一瘸一拐的踉跄跟着。 药格罗歪倒在地，一点点困难的起身，沾满血渍的手费力的抽出还在颤颤晃动的刀柄。 石岚走到门边，望向厅堂，之前的满室厮杀已经转成两人的争斗，其他刘府的护卫都是死的死，擒的擒，唯有阿史那还有一战之力，但也现出颓势。 “来人，把他带下去，”石岚笑吟吟的拖出身后的刘翁。 环绕四周的兵士忙上前两人，准接手，石岚推搡着刘翁向前。 忽然她脑后传出一阵凉风，一丝警兆乍现，她下意识一闪，想要躲开。 刘翁侧头看向后面，正瞧见药格罗双手紧握着刀柄，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石岚冲来。 刘翁眼珠一转，用肩背使力向后用力一撞，石岚身形一晃，不由自主的向后歪倒。 石岚低咒一声，转头看向后面，余光瞄到一缕银白转瞬就到跟前，此时再要躲开，已是不太可能，石岚索性抓住刘翁，更加用力的向下面倒去。 ‘嗤’的一声轻响，这是刀被扎进肉里的声音，一声好似断气一般的哽咽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药格罗失控的大叫，“大人。” 护卫们上前迅速控制两人，一阵甲胄的剧烈摩擦，石岚那声痛苦的低哼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阿史那听到药格罗的呼唤，借着攻击空档抬眼望去，正瞧见刘翁满身鲜血的倒在地上，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阿史那很惊讶，他一直留在这里，豁出己身就是为了拖住岳湛，好为刘翁争取逃脱的时间。 在他冲出来时就想好了，内室里有忠心耿耿的药格罗，那同样也是个愿意为大人豁出命的，这里的兵士都被护卫拖出了，就算有人察觉刘翁进入内室，只要药格罗肯不惜性命阻拦那么一瞬，就足够大人从容逃脱的了。 阿史那的打算是极好的，但他恐怕万万没想到他可以奉献生命的大人最终被擒丧命，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亲亲爱人贪生怕死，想要占用刘翁的逃生通道，结果自己身死不算，还搭上了刘翁。 兵士将手指放在刘翁鼻息，探了之后，摇头。 药格罗好似失了魂一般，呆呆傻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史那怒吼一声，振臂朝岳湛面门攻去，岳湛侧身闪开，长腿飞踢。 阿史那一个展臂纵越，跨过人群，直朝石岚抓去。(未完待续。) 第165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二十六） 石岚今天穿的是暗红色胡服，厚厚的缎面被鲜红的血液染湿打透，但因颜色相近，看起来并不十分明显，兵士也就没有留意，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药格罗和刘翁身上。 阿史那扑来的动作并不算快，但他身形高大，一个箭步几乎可顶旁人一步半，因此等兵士反应过来时他已距离石岚只有半步之遥。 岳湛因为刚才的闪躲，来不及阻止阿史那的动作，看到站在那边的兵士，忙大声喝令拦下他。 兵士们连忙围成圈，向他攻去，阿史那武功高，力气大，再加上对敌经验丰富，那些兵士哪里是他对手。 只几个来回兵士们就被他踢飞，两步外站着抱着手臂，面色苍白的石岚。 阿史那面色狰狞，狠狠盯着她。 石岚瞧着他看自己的凶光，微微一笑，本就莹白如雪的脸庞因为失血显出如同玉雕一般的温润光亮。 阿史那却恨不能立时把她撕得粉碎。 就是这个小娘皮招来这群唐人，害了他的大人。 石岚把手从伤处挪开，脚步微移，手臂轻摆，挡在胸前。 阿史那眼神闪烁，似乎有些踌躇。 石岚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他的想法。 这里能做他敌手的只有岳湛，此时岳湛还在他两步开外，环绕他周围的兵士都已被他打得瘫倒在地，面前只有她这个身形摇晃，虚弱的几乎要晕倒的女人，若他虚晃一招，趁着自己闪躲之际便可以冲进内室，那里的那条密道可以让他离开这里，从此天高海阔，任他遨游。 石岚微笑着瞟了眼一旁，“你要为刘翁报仇？” 她嘴角的笑容十分得意，甚至带着几分讥讽，“真是可笑，他竟然真的以为我会放弃府里的优渥生活，跟着你们这群野人去放牧！” 石岚掩嘴斜眼看他，“瞧，这就是他轻信的结果。” 阿史那胸口剧烈起伏，片刻后，他怒吼一声，挥着拳头，疯狂攻了过来。 石岚向侧面轻盈一闪躲开，又在他踢腿的瞬间下腰翻转，躲过他凌厉的飞腿，却带得胳膊洒下一串血珠。 阿史那低头看了眼地上，知道石岚伤势很重，立刻改变打法，连连朝石岚手臂挥拳。 石岚此时手上根本没力，哪里是他对手，两次极其惊险的避过他拳风之后，脚步便开始踉跄。 阿史那满眼嗜血杀意，见石岚不支，他手上动作反倒照比之前还要快上三分。 岳湛平时恨不得把石岚护在手心，顶在头上，见到阿史那这般欺负石岚，他又岂能忍得，当即怒喝一声从后面凌空踢来，杀机凛冽。 阿史那连忙一身，岳湛这脚落在一旁的实木案几上。 案几‘咔嚓’一声脆响，几乎瞬间四分五裂。 阿史那只觉背脊一紧，脖子后凉风直冒，要知道刚才那一脚是照着他脖颈去的，这力道要是落实了，就算他脖子比别人粗些，也同样难道折断的命运。 岳湛站定脚步，将石岚护在身后，双眼泛着红色的血腥。 阿史那顿了下脚，心里有点发突，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岳湛露出这种看死人一样的目光。 阿史那陡然喝了声，像是为自己鼓劲，握紧钵大的拳头，迈步向岳湛冲去。 忽然看守刘府残余的兵士间一阵骚动，众人都慌忙向后退了半步，露出中间那一小块地方。 药格罗手握一块长长的尖锐木刺，胡乱的来回挥舞。 众人将他围在中央，有机灵的小心的到他身后悄悄靠近，试图将他生擒。 药格罗看似神情恍惚，实则极为警觉，众人稍一靠近都会引起他激烈的反弹。 岳湛之前曾说过要擒拿审问，兵士们又不敢伤及性命，难免投鼠忌器，几次无法将其拿下，没柰何兵士只好将他围在中间，消耗他的精力，却没留意，在这样一抓一躲间，众人与正在激斗的两人越来越近，甚至近到将三人围绕其中。 阿史那本就不敌岳湛，再加上他刚才对石岚的偷袭让岳湛恼怒，他的处境已经到了稍有不慎便会被擒或者被杀的地步。 药格罗胡乱挪着步子，目光一直游移的盯着兵士。 兵士们一方面紧盯着他，另一方便还防备着他，担心他从旁偷袭岳湛。 药格罗神经质的呵呵笑了两声，转头愣愣看着周围，忽然他抓起木刺朝着离他最近的阿史那扎去。 阿史那那里会料到药格罗会这么做，腰际被药格罗结结实实扎了个对穿。 阿史那痛得惨嚎一声，伸手就是一拳，药格罗立刻吐了口血，但却笑着借力拔出木刺，又一把扎进他脖颈，鲜血顿时四下飞射。 阿史那捂着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连挣扎都没有便抽搐着倒在地上。 药格罗就着他倒地的力道又拔出木刺，这一次他略过兵士和岳湛，把目光放在石岚身上，凶光闪烁片刻，他反手一刺，将木刺刺进腹部，鲜血涌出的同时，他用力的搅了搅木刺，才笑着倒在地上。 兵士们一拥而上，试图将其救下。 药格罗呵呵笑，鲜血早已充溢着他的口腔。 “别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事情的，”他极为从容的看着岳湛，嘴角噙笑。 他是贴身伺候刘翁的亲近人，突厥内部的事情他知道很多，他了解自己，根本扛不住严刑拷打，为了不背叛大人，也不想其他人背叛大人，他选择杀了阿史那和自己。 至于其他的护卫，不过是听令行事的小人物，就算给了这些唐人，他们也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药格罗呵呵笑着望着高高的棚顶，眼神迷蒙。 大人应该在狼神那里等他呢，他也该去到那里给他赔罪去了。 石岚叹息着看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以主仆而论，他的确是个忠仆，可若从大唐角度看，这真是个硬骨头，明明只是个手上没有半天功夫的卑贱奴婢，却为了不泄露突厥的秘密，装疯卖傻，只为了杀了唯二能泄露突厥秘密的阿史那。 岳湛皱着剑眉命人将尸体太走，伸手去扶石岚受伤的胳膊。 石岚看了眼周围来回走动的兵士，躲开了，提步去刘翁跟前，把他藏在胸口的令牌拿了出来，递还给岳湛。 岳湛随手放起，吩咐兵士清理屋子后，又抓起她手臂。 石岚轻轻‘嘶’了声，岳湛立刻皱起眉头，小心问她，“很疼？” 石岚抿着唇，轻轻摇头。 韩女史此时还在大都督府，她就算是疼，现在也不可能包扎，还不如瞒下伤情，省得他处理事情时还要担心自己。(未完待续。) 第166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二十七） 回到都督府，岳湛忙找来韩女史给石岚治伤，待到确定她没有大碍后便马不停蹄的去审问抓来的护卫。 折腾了几天，倒也还算有所收获，顺利拔出了府里的几个突厥钉子，也证实了今冬突厥的确有偷袭安西的意图，但具体路线和人数却没人知晓。 为了应对偷袭，岳湛忙着调兵遣将，还要准备出兵巡边。 听闻这个消息时，石岚正半坐半靠的偎在榻上，身体里的神魂一晃一晃，像是即将离体一般。 石岚早已习惯这样的感觉，便静静闭上眼睛，等待恍惚之后的清醒。 一阵急促的脚步骤然响起，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擒住她的，温柔低沉的声音殷殷在耳边呼唤，“岚娘，岚娘，你醒醒。” 石岚身体一震，之前的感觉陡然消失，她本以为看到的会那道清冷高贵的身影，结果却被眼前这个眉眼憔悴，满脸沧桑，胡茬乱翘的男人脸取代。 “……阿郎？” 石岚有些诧异，慢慢起身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岳湛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脸，看她嫌弃的侧脸躲闪，他忽然如释重负的笑了。 石岚奇怪的看他，岳湛起身下地，朗声招呼珠儿给他打水盥洗。 石岚歪着脑袋看他，一脸狐疑。 珠儿趁着岳湛洗漱的空隙告诉石岚，她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石岚惊讶的瞪大眼睛，她怎么感觉只是闭上眼又睁开眼而已呢。 岳湛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重新打理整洁清爽了回来，看到石岚眨着眼睛看他，忙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灿烂。 石岚心里却涌出一股酸涩，刘翁顺利拔除了，岳湛也还好好的，这就代表着安西有很大可能继续安定下去，她此行的任务算是大体完成了，按照惯例本就应该回到空间，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抵得过空间的召唤，将她生生留了下来。 豆儿端来容易消化的汤饼等物，岳湛亲自把桌案搬到榻边，要不是石岚再三说不用，他都已经挽袖子准备喂她吃。 石岚并没有胃口，只用了一点就不肯再吃。 岳湛也不嫌弃，直接拿起她的碗，西里呼噜的将案上的吃食一扫而空。 珠儿豆儿将桌案撤下，岳湛这才靠到她身边，轻轻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以后可不要这样吓我了。” 石岚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种事情她真的说了不算，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留都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君大人决定的。 岳湛见她这样，手不由握紧。 早就知道她不同寻常，但却没想到她会突然间呼吸微弱，心跳几乎没有，似乎灵魂也要在一瞬间离开了这里一般，那一刻他的心几乎都要碎裂，若不是她鼻息间还带着一点呼吸，他恐怕都要立刻发疯。 岳湛又或者该称呼他为容擎，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他只是觉得有趣，渐渐的又觉得她像是个玩伴，一个在他烦闷暴躁时，能让他发笑的开心果，再后来她为了救自己死了，那时他很伤心，不知不觉就产生了一种对她执念。在经历了许多人和事，他终于又寻回了她，可他发现他对她的心变了，似乎不是从前那样单纯的喜欢了，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别的，一些让他欢喜，让他无法控制的东西。 “收拾下东西，明天你随我出巡，”沉默一会儿，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岳湛却只说出了这一句。 石岚有些诧异但还是乖顺点头。 清晨，天还没有大亮，石岚双眼迷蒙的被珠儿扶着上了陪着软垫的马车，豆儿将一个大大的包袱塞进车里，也跟了上去，同行的还有一脸憋屈的韩女史。 岳湛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车边，轻敲门边。 石岚撩开车帘抬眼看他。 黎明前的微光中，他俊美的容颜带着朦胧的光，清透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这让石岚心跳不受控制的开始加快。 石岚暗自唾弃一声男色误人，说话时便格外注意自己的声音，“何事？” 岳湛剑眉疏朗，满眼温柔的看着她，“我已命府里亲卫护着车驾，有事便吩咐他们去办。” 石岚看了眼不远处身着软甲，护卫再侧的几个人，点了点头。 岳湛又道：“桌几下有吃食，你若饿了便用些。” 珠儿将桌几下的食盒打开，里面叠着蒸饼和胡麻饼。 石岚又点点头。 前方的队伍已经开始动了，有兵士策马奔来示意岳湛出发。 岳湛点头，却还迟疑着没有动，石岚之前的那个样子真的把他吓到了，现在的他恨不能把她算在腰上，时刻看着。 石岚瞧见兵士蠢蠢欲动的样子，便知道是出发在即，忙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有事晚上再说。” 岳湛眼睛一亮，似乎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爽朗应了声，振奋的一夹马腹，策马奔到前方。 马车开始徐徐晃动，韩女史不时侧目去看石岚。 灼热的目光逼得石岚不得不睁开眼睛，瞧她，“女史有话要说？” 韩女史摇头道：“就是没想到英雄气概的大都督也有气短的时候。” 石岚翘起嘴角，没有说话。 韩女史的话隐带调侃，石岚却听得高兴，不过岳湛也的确比之前黏人了许多。 穿过城门，城外是金黄的田野，人们正在那里收割辛苦一年的成果，看到岳湛的队伍经过，他们都停下手里的活计，虔诚的弯腰行礼。 石岚撩开车帘，向外张望，轻风拂过，饱满的穗子随着起伏，真是一个丰收的时节。 又行了一个时辰，田野渐渐被黄沙取代，风吹过时，卷起漫天的沙尘，只迷得人睁不开眼。 石岚连忙落下车帘，挡住飘飞进来的沙土，脑补了下晚上见到岳湛时的样子，嘴角轻轻翘着。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在这次的任务里，她这样笑得次数已经数不胜数。 傍晚时，队伍停下休息，负责此地的氏族族长石伽罗前来拜望，听说此行还有女眷跟随，他还特地请了同族的女性长辈过来陪同。 岳湛此行目的首先是安抚镇守在安西各镇的别族，让他们能够安心的继续在这里屯田落户，其次是观察他们是否勾结突厥等外敌，确定他们是否能够在在外敌入侵时，拿起武器为家园和安西，赶走那些不轨之人。 石伽罗是石家的族长，又管理着近千的族人，岳湛必须确定这个距离都护府最近的地方没有问题，这样他才能安心去疏勒、碎叶等地巡查。(未完待续。) 第167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二十八） 颠簸了一整天，石岚抖着快要散架的骨头进了屋子，还没坐稳就听到有人传话说是石氏族长的婶娘过来拜访。 石岚很烦躁，想说不见的话在舌尖转了两转，还是吞了回去。 岳湛巡边的目的跟她的任务不谋而合，她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拒绝这种促进两方交好的机会。 “快请人进来，”石岚揉了揉腰，身体笔挺的跪坐在榻上，扬声道。 门外一阵稀疏的响动，一个身形圆润的妇人走了进来。 石岚赶忙起身，热情的迎上前，不等说话，便见那妇人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身体颤颤抖如筛糠。 “……小十九，”妇人颤巍巍的吐出两个字，便要软倒。 石岚赶忙要去扶，珠儿赶忙拦住了她。 开玩笑，她家娘子的胳膊才好，要是因为扶了她，伤口迸裂了，阿郎怪罪下来算谁的。 豆儿一把薅住妇人胳膊，硬是把她拽起来。 石岚忙对珠儿道：“去请韩女史过来，就说贵客身体不适，请她过来看看，”想了想，她又对外面的兵士道：“快把这事告诉阿郎，问问石族长可知大娘有何旧疾。” 这女人一进来就跟发了羊癫疯似的，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啊，石岚可不想平白无故的担上责任。 韩女史就住在隔壁，很快便带着药箱过来。 见这妇人情况，她直接取出金针，扎了几下，待她逐渐缓解，才拔下针，为她诊脉。 门外珠帘晃动，岳湛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岚娘，”岳湛朝石岚点了下头，转而看向被扶着软倒在榻上的妇人，问韩女史，“大娘情况如何？” 韩女史收回悬着的指尖，淡声道：“无碍的，老人家上了年纪，一时情绪太过罢了，我给她施了针，一会儿就好了。” 韩女史话音未落，那妇人就缓缓睁开眼睛，四下打量，直到看到石岚，才颤颤伸出手道：“娘子你且过来，让老身仔细看看。” 石岚下意识抬眼去看岳湛。 岳湛点点头，扶着她手，走到妇人跟前。 妇人缓缓握着石岚的手，轻轻抚摸着，眼睛细细的睃着她，好一会儿，才柔声问她，“娘子可是叫岚娘？” 石岚一愣，难道她认识原主？可她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这个妇人的任何印象。 “正是，”石岚痛快点头，不管什么情况，她也是坐不更名，行不改姓的。 妇人的唇剧烈抖动了一会儿问石岚，“娘子小时带的长命锁可还在？” 石岚点点头。 妇人有些激动但还是缓了口气，“不知娘子可愿让我一观？” 石岚扭头看岳湛，岳湛点点头，他早就知道石岚手腕上有个小金锁。 石岚举起手腕给妇人看，妇人一点点摩挲锁片，好久她才抬头去看石伽罗，“真是佛祖保佑，我的小十九终于回来了。” 石伽罗一愣，这才转着眼睛，正眼看向石岚。 “真的是，”石伽罗同样激动起来，“瞧着眉眼就跟七弟一模一样，这下可好了。” 他似乎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好连连搓手。 妇人想要起来，但因才刚发病，无法着力，用了两次劲还是软软的歪着，石岚只好去扶她。 妇人却借着她靠近的机会，去摸她脸，嘴里还喃喃的道：“小十九，我可怜的小十九啊，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石岚想要翻个白眼，心里却涌出一股股浅浅的慕濡情潮，石岚很诧异，到很快了然。 原主要是当真没有了从前的记忆，那她当初就不会千方百计的把身上的锁片藏起来，看来她是把事瞒了下来，刻意不想让石岚知道。 石岚摸了摸腕上跟珠子混在一起的锁片，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亲到底是认还是不认呢？ 原主既然在族里能排上号，就说明身份不低，身边平时必然跟着伺候的，但她偏偏就被拐卖了，这里面要说没有猫腻，那是谁都不会信。 再有原主既然瞒着她，那就是里面还有隐情，石岚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务，并不想节外生枝。 妇人颤巍巍站起，扶着石岚的手道：“小十九，走跟大母回去。” 石岚一愣，还不等说话，岳湛先笑着拦了下来，“大娘且慢。” 妇人抬眼看他，又看看石岚已梳起的妇人发髻，这时她才想起跟石伽罗过来是要拜访据说很受大都督宠爱的妾侍的，她那张脸立刻拉了下来。 “我们石家的娘子就算是死也不做妾，大都督位高权重，身边自有娇娘服侍，我们小十九就不跟着凑趣了。” 妇人的态度很坚决，脸上表情紧绷，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冷冷看着岳湛。 石伽罗很无奈，明明是一场宾主尽欢的见面，结果搞得这么剑拔弩张。 “婶娘，”石伽罗朝脸已经有点变色的岳湛尴尬的笑了笑，小声叫着妇人。 妇人一扭头，看也不看他，只哼了声，拖着石岚要往外走。 石岚害怕伤了老人，只稍微轻挣两下，没想到妇人手劲挺大，她反倒却被妇人拽着往前走，没办法，她只好回头求救的去看岳湛。 岳湛的脸上满是肃杀，眼看着石岚将要踏出厅堂的脚，他怒喝一声，“我看谁敢带走岚娘。” 门外哗啦一声，兵士持着兵刃满脸肃杀的对着门口，瞧那架势大有一言不合便兵刃相见的架势。 岳湛迈着长腿两步走到石岚跟前，强硬的把妇人手掰开，把石岚白嫩的小手拽出来，连人带手藏在身后，看着愤怒盯着自己的妇人道：“某还有公务，就不留各位了。” 兵士们‘唰’的让开一条道路，石伽罗硬着头皮上前，顶着岳湛寒气四溢的目光讪讪笑了声，“这个……婶娘上了年纪，行事偏激了些，大都督海涵，明日某必来请罪，”说完便拖着妇人赶紧走了。 妇人挣扎着不肯走，但她又怎能拗得过石伽罗，只好被动的走了。 石岚将脑袋探出来，看着两人背影，摸了摸她腕间的锁片。 “或许他们真是我的亲人。” 岳湛哼了声，道：“你的亲人就只有我一个。” 石岚撇撇嘴，没有说话，心里却荡起一波波的涟漪。(未完待续。) 第168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二十九） 翌日清晨，石岚才刚刚起塌，珠儿来报，说昨天来访的石族长又带人来了，问她要不要见。 石岚根本不想理原主身世那些破事，挥手把人推到岳湛那边去了。 石岚清楚岳湛对自己的态度，有他挡在前面石家人根本不要想把自己带回去。 石家人也确实在那之后再没出现，石岚也就把这事丢到一边，琢磨起突厥偷袭的事情来。 突厥人按照计划本应过几天就出兵的，现在计划有了变动，刘翁死了，也不知道突厥那边知不知晓。如果不知，那他们肯定还在备战，准备按照计划等在碎叶或者疏勒边缘伺机向都护府挺近。 岳湛这几天整顿了这里的布防等军务，准备启程去更靠近边境的疏勒，石伽罗得知岳湛的打算，忙漏夜前来，同行的还有他族弟石伽米。 看着这个跟石岚有五六分相似，一身儒雅气质的中年男人，岳湛了然的挑了下眉。 命兵士上了茶，他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道:“石族长，如果你此行是要带走岚娘，那我劝你还是休提。” 石伽罗尴尬的笑了下，时下人大多都是寒暄契阔一番才会转入正题，岳湛这样毫不客气的说话，说的客气点那是爽直，不好听就是粗鲁，甚至是不尊重人，只是现在他们有求于人，且还占了下风，就算岳湛说的得再不客气，他们也得受着。 “大都督哪里话，”一旁端坐的石伽米略欠了欠身道：“小十九遭难，蒙大都督搭救，我们感激不尽，只是小十九毕竟是我石家正经排行的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怕是不妥……” 他话还没说完，岳湛的脸就变了，“如何不妥，岚娘跟着某很丢人吗？” 石伽米是个读书人，有些酸腐气，他被岳湛这么一梗，立刻脸色一变，张嘴就要怒斥，石伽罗深知自己这个族弟的脾气，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接下来肯定没好话，赶忙拦下话头道：“大都督见谅，族弟不会说话，大都督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岳湛此行身负重任，本就不想跟石家闹僵，奈何涉及石岚，他不得不强硬对待，现在既然石伽罗既打了圆场，他也不愿深究，反正他已打定主意，不管这两人说出花开，他们都不要想把石岚带走。 石伽罗瞪了石伽米一眼，直瞪得他低下头，才转脸笑眯眯的看着岳湛，“听闻大都督将要启程，某深感大都督辛劳，特地吩咐备下酒宴，望大都督明日赏脸，携岚娘等赴宴。” 岳湛定睛看着他，沉默不语。 这老狐狸该不会是想借着过府饮宴，偷偷扣下岚娘吧？ 岳湛考虑如果大闹石府，接下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石伽罗像是知道他的想法，笑道：“宴席设在群英楼，大都督要是不放心，大可以设上重兵，以防宵小作乱。” 群英楼是个喝茶的地方，因为地处开阔，倒有些亭台水榭，也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岳湛听他说去这里，笑了笑。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不答应岂不是露怯？这岂不是打击了刚刚才鼓舞起来的士气？何况他岳湛怕过谁，这些人就是都绑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岳湛朗声一笑，“好，既然是族长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少时我便带着岚娘一赴宴。” 石伽罗笑着起身拱手告辞，石伽米鼓着脸，但却端着架子不肯给岳湛行礼，直接跟着石伽罗拂袖走了。 岳湛也不生气，算起来他确实有可能是石岚这具身体的血亲，没经由人家双亲应允，他就抱得美人归，受点气也没什么。 当晚，石岚迷糊着准备入睡，韩女史开的汤药有安神的作用，石岚每次喝完都昏沉欲睡，岳湛琢磨着明天的宴会，虽然对石岚有信心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确定，“岚娘，如果这些人真是你失散亲人，你当如何？跟他们回去？” 石岚把脑袋扎进被里，慵懒的蹭了下，滑溜溜的好舒服，“有什么如何，我都是你府里家伎了，按照律法，只要你不同意，他们就没办法。” 岳湛点头，琢磨一会儿，回过味来，他想问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可转过头就看到已经沉入梦乡的石岚，白净的小脸，均匀的呼吸，软嫩温润的小嘴撅着，很是可爱的样子。 岳湛嘴角噙笑，轻点了下她软软的嘴唇，仰面看着屋脊，琢磨着到底要不要给石岚落家伎的文书，如果落了她就一辈子只能贱籍，要想和他堂堂正正携手百年，怕是不可行。 岳湛转着眼睛，想了想，或许有了家人也不错，至少他可以正式的请冰人三书六礼，让她热热闹闹的过门，以后在府里也是正经八百的从二品夫人，就算百年也是要跟他合葬一处的。 岳湛越想越觉得不错，打定主意，合上眼帘。 第二天一早，岳湛早早忙完军务，跑回来催石岚梳妆。 石岚本是打算跟着岳湛去群英楼应付一下的，结果看他这么起劲，只好重新，描了眉眼，贴了花钿，甚至还换了身飘逸华美的襦裙。 临近正午，石岚跟着岳湛来到群英楼，刚一进门，就见到石伽罗带着石伽米过来。 石伽罗倒还算好，虽然情绪不稳，但表情还算自然，那个石伽米一看到石岚竟然直接红了双眼，眼看就要痛哭当场。 石岚微蹙了下眉，看到石伽米，她的心里竟然也泛起一阵阵波澜，似乎对他很亲近的样子，石岚心里暗自啐了一声，如果真的关心，又怎会让人把自己的幼女拐走。 石伽罗拽了下族弟，侧身请两人入内。 岳湛昨晚起了心思，这会儿对石伽罗也客气起来，两人互相礼让着一同入内。 石伽米走在后面，不时的瞟石岚，嘴唇翕翕，像是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石岚轻吸口气，转头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看到他立刻激动起来的样子，心里也是一叹。 罢了，终究是原主的家人，血浓于水，就算再怎么生气也无法磨灭这个事实。(未完待续。) 第169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三十） 穿过一道布置清幽的长廊，便是被幔布织锦围着的宽敞空地，几条案几摆上其中，几个女眷正坐在一旁，见到几人也都快速聚了过来。 石伽罗将岳湛引入正位，石岚刚要跟去，却被之前见过的那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拉住。 看着站在她身侧，长相秀美，看似慈和的望着自己的美妇，石岚急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峰。 “这是你母亲，”妇人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道：“当年你不见了，你母亲急得吃不下睡不香，生生急出一场病来，要不是后来二十娘哭着来找我，请了人救治，她怕是早就服侍在佛祖身边了。” 话毕，一旁跟石岚长相又几分相似的少女娉婷一礼，仰着脸露着笑，看石岚：“十九姐，我是二十娘，你可还记得我？” 石岚摇摇头，少女有些失望，托起颈间的锁片给石岚看，石岚瞟了一眼，上面刻的是个‘岑’字，小山的意思。 自己的名字是山间的轻雾，石岚抿了下嘴，倒是有点意思。 少女视乎并没察觉什么，依然巧笑嫣然的举着，好似很自豪一样。 石岚礼貌的点了下头，敏锐的感觉那个被称作是自己母亲的女人看似不经意但其实将全部关注都投在自己身上。 而自称是她大母的妇人则开始说自从那天离开驻扎地便一直思念着自己，只可惜军营重地，她无法得见。 石岚半垂着头，看似恭谨的倾听者，注意力却一直转向另一侧。 石伽米过来请妇人入席，石岚朝他含笑点头，一旁正在帮着岑娘整理衣裳的所谓母亲赶忙上前，笑盈盈的问石伽米，是否要入席了。 石伽米冷冷扫了她一眼，哼了声，理也不理，甩袖走了。 石岚佯作没见，扶着妇人坐在下，然后去了自己的案几边。 美妇没想到石伽米竟然当着石岚还同样给自己没脸，当场便僵住了。 岑娘到底不忍心自己母亲在这样场合丢脸，拉着她缓缓入席。 酒宴开始，众人觥筹交错，石岚伤势未愈，就算是甜酒也不能沾，只好饮些清淡的茶水。 酒过三巡，岳湛看气氛不错，也开始蠢蠢欲动，石伽米是个典型的只读圣人书，不闻窗外事的，岳湛稍微恭维几句，他便兴致大发，摇摇晃晃的起来吟诗作赋，。 石伽罗虽然圆滑，但两坛黄汤下肚，也展露出他的另一面，竟然跑到岳湛跟前灌他酒。 岳湛从小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从懂事起喝的就是烈酒，这里的甜酒在他看来不过是解渴的浆水罢了，陪着石伽罗喝了几碗，石伽罗立刻跟他亲热不少，这是搂着肩膀开始称兄道弟。 岳湛哭笑不得，本来已经准备好的话，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继续了。 石岚看场面混乱，也懒得在这里作陪，便起来去一旁水榭听风赏景。 凉风吹动，叶片倒伏，伴随着木桥下水波流淌的浅浅的哗啦声，倒也别有一番情境。 石岚漫步在水边，耳边出来木板被重压的咯吱声。 石岚扭过头，朝后面看，那个说是自己母亲的女人正疾步走来，待走得近些，她才哑着嗓子，低声喝道：“你不该回来，当初你既然决定要走就不该再出现。” 石岚扭头看她，有没有搞错，当初原主可是才五岁的小豆丁，她竟然把这么小的孩子赶出家门，现在看到人回来了，不说问问怎么样，竟然还来质问她。 这真的是原主的亲娘吗？石岚万分怀疑。 女人一步步走到石岚跟前，手指几乎都要把手掌抠破，石岚坚信要不是众人距离自己不愿，她一定很愿意把这尖尖的指甲掐上自己的脖子。 石岚抿着唇含笑，面对女人，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待退到桥边，她侧面看着下面湍急流过的河水，道：“你猜我要是现在掉下去，他们会怎么对你？特别是我的那个父亲，想想看，他怕是看你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吧？” 对自己身怀恶意的，石岚秉承着斩草除根的原则，何况原主对着女人毫无情绪波动，石岚对她出手毫无歉疚。 女人脸色微变，忙上前一步，要拉她，“你别冲动。” 石岚忽然粲然一笑，翻转手背，狠拉女人一把，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的同时，一把把女人推进河里。 女人惊慌的挥舞着四肢，‘扑通’一声掉进河里，冰冷的水流转瞬把她淹没，女人胡乱的在水里挣扎，石岚瞟了眼半突出水面的石头，冷哼一声。 跟她斗，还是在河里多喝几口凉水，清醒一下吧。 岳湛听到石岚的声音，一个纵越来到桥边，“岚娘，怎么了？” 石岚颤颤的扶着桥柱，面色惨白的看着河面，转头看岳湛，以及飞快赶来的众人，“我……不知道，她忽然过来要推我，我被这里绊了下，她就掉下去了，”石岚指了指桥面有些凹凸的地方，惊惶的道：“阿郎，快派人去救她吧。” 岳湛冷冷的看着桥下，道：“用不着，这里的水不及腰，根本死不了人，”他转头看石伽米，“看来你的这个夫人不知道，还试图谋害岚娘。” 石伽米脸色发白，看着还在扑腾的女人，牙齿紧咬，眼中露出恨不能她立刻死去的凶光。 石岚微微一笑，不管这女人谋求什么，在这个时代就算女人相对独立，也还是需要男人在背后扶持，石伽米的忍耐恐怕已经到了极限，再不会帮助这女人半点。 岑娘同样也看出这点，连忙招呼站在周围的仆从救人。 妇人看了河面一眼，低低叹了口气，嘀咕了声，“可怜的小十九，”便擦着岑娘，来到石岚跟前，看着横眉冷对的岳湛，歉疚的道：“你母亲这些年越发糊涂了，老身不该因她恳求就带她过来见你，这事是老身糊涂了，老身会给你和大都督一个交代。” 石岚抽了抽嘴角，明明她是受害者，干嘛给他交代啊。 岑娘焦急上前两步，想要为母亲辩解，却被石伽罗一把拽到后面。 岳湛卸了妇人一眼，冷哼道：“什么母亲，我已大听清楚，不过是个假母，以后还请大娘不要说她是岚娘的母亲，她还不够资格。” 妇人被岳湛呛得一顿，却也说不出话。 石岚却问妇人，“她刚才说我不该回来，这话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170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三十一） 周围忽然静了下来，只有水流依旧潺潺。 石岚看着呆住了的众人，转而把目光放在刚被捞起的女人身上，“要不还是请她给大家讲个分明。”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女人身上，女人还发懵的呛咳着，石伽米实在按捺不住，一把拽过她，又嫌弃的推搡开：“你为何说十九娘不该回来，你这……” 石伽米到底是饱读诗书的，那些脏话他怎么也骂不出口。 石伽罗和被他称作婶娘的妇人也目光沉沉的盯着她，事关家族子嗣，她不过是个嫁过来的填房，并且还是除了岑娘就再没蹦出一个蛋来的毒妇，众人觉得也没必要给她脸面，等她换好衣裳再问。 “到底怎么回事？”石伽罗瞪着她，大有她不说出个所以然就族法处置的模样。 女人发懵的看了圈，岑娘看她这样都着急，连忙低声道：“岚娘说您说她不该回来，您到底说了没有？莫不是您说话含糊，她误会了？” 石伽米横了眼女儿，斥道：“你不必为她开脱，不管她说过与否，我都要与她义绝。” 岑娘的脸立刻白了，身形也开始晃动。 石伽米冷哼道：“这些年你娘亲荒唐的事做得还少吗？我本以为你还算聪明，没想到你也是个糊涂的，王家早就说了只要芸娘的血脉做当家宗妇，你以为岚娘失了踪，王家没了人选，你娘亲又跟芸娘是姐妹，王家便会退而求其次？”他不屑的看着岑娘道：“王家早已给我托信，婚约一事就此作罢，你的婚事我已另做打算。” 岑娘被石伽米的这番话说得浑身颤抖，若不是身边有丫环搀扶，她险些都要摔倒在地。 “不会的，”她不可置信的摇头，嘴里喃喃不止。 石伽米瞟她一眼，虽然心里也有些不忍和心疼，但有些念想还是早断了的好。 石岚才懒得里那些大家族的恩恩怨怨，她自己的事情都烦不过来，这种超出任务之外又遮遮掩掩的事，还是算了吧，石岚拽着岳湛就要离开。 岳湛却稳如松柏，动也不动的看着众人，没想到石岚的身世里还有这么段事情，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石岚还指不定归谁，虽然他觉得在这地界没人敢和他争，但听石迦米那语气，那个王家也来头不小，岳湛不想冒险。 “我本以为石家是诚心认亲的，没想到竟有人敢如此作践岚娘。如此，你们既然说是她的亲人，那我便请冰人见证，正式下聘，三书六礼，一切事宜都在今天完成，今晚是我岳湛和石岚的大喜日子，以后她便是从二品的夫人，从今往后，哪个要是再敢冒犯我家夫人，就问问我手中的三尺青锋。” 岳湛‘唰’的一下抽出长剑，顺手挽了一朵剑花，一旁湿淋淋的女人呆呆的看着眼前飘飞的发丝，怔了怔，忽然觉得脖颈发凉。 她伸手摸了摸，这才发现，她因为落水散落在胸前的发丝不知什么身后齐耳断了。 女人惊呼一声，一翻白眼，晕了。 石岚也晕了，她是被岳湛这一连串的神转折搞晕了。 这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间就嫁人了，不是说歌伎一类是不能除籍的吗？对此岳湛的解释是，当初她本就是黑户，孙大娘根本不是正经的教坊，主家要是想办，自然就要去官府落户。 安西是岳湛的地界，岳湛根本不怕府里有人敢跑，所以也就没费那事，现在正好找到她家人，石家家世清白，挂了石家的名号，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做他正房娘子。 岳湛洋洋得意的通知下属去石家送聘礼，至于其他的请期问名等也就是走个程序，再过一会儿就要拜堂，所谓的请期大约只是请个时辰而已。 石岚坐在屋里好似提线木偶一样被珠儿摆弄的团团转，豆儿傻乎乎的站在一边，珠儿说一下，她动一动，虽然木了点，但也算好用。 太阳渐渐西沉时，石岚终于被捯饬妥当，被扶上轿子，岳湛骑着高头大马喜气洋洋的带着大队人马，簇拥着石岚绕着镇子转了一圈，才回到驻扎地。 石岚被重新送回屋里，岳湛被兵士们拥着去前面喝酒去了。 屋里很静，石岚摩挲着简单的大红裙边，感觉这一切都有点太快了，她都没反应过来，就莫名其妙的嫁了。 夜一点点深了，石岚也有些累了，便脱掉沉重的新衣，重新换上轻便随意的襦裙，支着肘等岳湛回来。 待到蜡烛烧了大半，岳湛才有些摇晃的走了进来。 石岚忙上前帮他更衣，岳湛看着石岚，嘿嘿的傻乐。 石岚抽出他的腰銙，帮他更衣，岳湛轻轻揽着她的腰身，低下头，把脑袋软软的搭在她的肩膀，低声喃道：“这下好了，你终于是我的了。” 石岚动了动肩膀，岳湛迷糊的随着她晃。 石岚将他外衫挂在一边，扶着他上榻之后，蹲在一边看他。 岳湛合着眼睛，嘴巴微撅，呼呼的朝外吐着酒气。 石岚心念微动，忽然在没有比这更恰当的时候了，她轻轻拍着岳湛脸颊，待他稍微睁眼，迷离的看来时，问他，“那会儿我昏过去了，你是怎么让我醒过来的？” 岳湛迷糊的翻了个身，摊开手脚，含糊的道：“不知道，我就想着你要是死了，那我也不活了，然后你就醒了……” 说道最后一个字，他拖着长音，又迷糊的睡了过去。 石岚无语的看着他，这是什么威胁手段，要是他死了，那安西就有可能失守，她的任务岂不是就失败了？也难怪她没回到空间呢，看来她这任务一时半会还真完不了了。 天天亮后，完成了这个形同儿戏一般的婚礼，大军继续开拔，来到疏勒。 岳湛照例料理军务，石岚则窝在屋子里，此时天气已经十分寒冷，石岚体虚，每天都喝韩女史给她配的汤药调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就在石岚以为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时，传出突厥入侵的消息。 岳湛责无旁贷，立马领兵出战，石岚身为女眷肯定早留守后方。 石岚是知道内情的，原主记忆里他就是抗击敌寇这才失踪了的，再加上她卜卦算出此次他有血光之灾，石岚哪里还能坐得住，可如果跟随，岳湛定然不肯，石岚没办法只好化妆成小兵，小心跟在队伍后面。(未完待续。) 第171章 歌伎的爱恨情仇（完） 出了疏勒关卡，几十里外有人来报发现突厥踪迹，岳湛招来属下，几经商议，最后决定一队从后面拦截突厥的退路，大部队还是以正面还击为主。 石岚所在帐篷外，听到岳湛铿锵有力的说要把这些蛮子打怕打疼时，她的小心脏也是砰砰直跳，她很担心最后不但没把人家打疼，反倒把他自己折进去。 两军交战，贵在神速，岳湛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大方向一定，便号令整军出兵，石岚想了又想最后敲晕了守在他营帐边的护卫，扮成他，跟着岳湛身后，一起出战。 号角响，战鼓擂，岳湛挺着长枪冲在最前面，石岚骑马技术还差些火候，紧催慢赶还是落在了他的后面。 突厥人是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石岚别扭的动作在他们眼中如火烛一般醒目，有那反应机敏的，当即朝她冲了过来。 石岚手舞长刀，虽然手法没有旁人那样狠戾但却手法精巧，挥砍了几个挡她去路的敌兵之后，她目光冷厉的盯着其他把目标放在自己身上的突厥兵。 突厥兵本就抱着能杀一个是一个的念头，见石岚是块不好啃的骨头，自然另换旁人，石岚这才脱开身向前方半丈外的岳湛赶去。 战场之上什么都有可能，几万人的混战，锋利的刀光四处闪动，凄惨的哀嚎和喷涌的鲜血随处可见，越过几处被挑飞下马的人潮，石岚总算赶上正在杀敌的岳湛，跟在他旁边护卫着。 岳湛出手如电的将身旁那人挑飞，忽然转眸看她一眼，石岚微僵，木着脸转头看他。 岳湛轻挑枪尖，突然朝她使了一枪，石岚只觉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正在她考虑到底要不要出刀格挡时，身后一声惨叫，有一企图偷袭她的突厥兵被他刺中脖颈，倒地身亡。 岳湛咧着一口白牙朝她一乐，复又朝冲向策马奔来的突厥兵。 石岚轻呼口气，心口的急跳稍微缓和了些，心里却又开始打鼓，有了那次迷魂诀失效的例子，她也拿不准岳湛到底看没看出自己的伪装，特别是他那一笑就跟平常见到自己时一样。 石岚轻拍马身，揣度片刻，索性搁下。 反正她人也到了，他就是发现了也晚了。 战斗还在继续，转眼之间突厥兵已经死伤近半，为首的将军已经有了退意，岳湛却不想放过他们，随着他手势转变，伏兵从突厥人的后方疾驰而来，突厥将军看着黑压压一片的唐兵，一时面如死灰。 岳湛嘴角噙着冰冷的笑容，挥了下他修长的手指，勇猛的兵士们呼和着，如同黑色的浪潮朝突厥兵冲了过去。 突厥将军眼看自己的手下被割稻草一样的屠杀，就知道今天不管他能否回去，等待他的都是死路一条。 既然知道了将要面临的结果，将军像是陡然想开了一般，索性撒开膀子跟兵士厮杀起来。 这位将军应该也是族里的勇士，大唐的兵士将其围在中央，几次厮杀都无法将其拿下。 岳湛不愿拖延战况，催马上前准备跟他单打独斗。 石岚却很担心，连忙跟随。 岳湛转头看她一眼，像是不赞同，但也没说什么。 石岚佯作没看见，步步紧跟。 兵士们给岳湛让出一条小路，岳湛策马过去，朝那大脑袋的将军一挺银枪，摆出阵势。 将军手举分量十足的弯刀，朝他怒喝一声，策马就朝他劈了过来。 岳湛嘴角含笑，游刃有余的挡了回去。 两人随即你来我往，战在一起。 石岚立在一边，警惕的打量四周，她担心会有冷箭偷袭。 几十回合后，两人对战分出高下，岳湛已将突厥将军的弯刀挑飞，并将他打落马下。 突厥将军踉跄两步，似乎要倒地，大唐的兵士蜂拥着要将其擒下。 那将军仰头朗笑一声，忽然朝岳湛举起手臂。 “小心，”石岚在那一瞬间警兆突现，连忙从马背一跃而起，直朝着岳湛扑去。 岳湛也像是心有预兆一般，直接将她拦腰抱住，硬是扭转身形，以自身挡在了石岚前面。 石岚惊惶的瞪大眼睛看他，岳湛闷哼一声，嘴角带着笑意，柔声道：“我曾发过誓，再不让你帮我挡箭。” 石岚惊讶的看他，从她做任务以来，就做了一次舍已为人的事，但那也不是为了他呀。 难道他是…… 石岚想要细问，兵士们见岳湛受了伤，当即愤怒的将那突厥将军扎成刺猬，身边几个比较亲近的下属连忙凑过来，查看他情况，石岚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下属们将突厥残兵收缴之后，全军班师回营，经医师诊治之后，确认岳湛没有大碍，石岚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经此一役，突厥元气大伤，本就稀少的人口更加青黄不接，估计未来的十几年内，都没有余力再战。 岳湛带着石岚回到都护府，安西恢复了平定安宁的生活。 不知不觉过了五年，石岚躺在榻上，虚握着岳湛的手，抱歉的道：“阿郎，对不起，终究还是我先走了。” 岳湛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她因病痛而消瘦苍白的脸颊，“不会的，我们说好了同生共死的。” 石岚无声笑着，心里有情绪剧烈翻涌。 但她知道这些情绪都是暂时的，她是这里的过客，这一切总会烟消云散。 石岚顿了下，轻声道：“别说傻话了，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岳湛将头埋在她手里，没有说话。 石岚轻轻叹息一声，无奈却又不舍的闭上了眼睛。 岳湛挺拔的背脊弯了下来，平直的肩膀微微颤抖，片刻他抬头久久的凝视着石岚，忽然抽出一柄腰刀，直直的扎进胸腹之间。 鲜血顺着刀柄蜿蜒躺下，岳湛嘴角噙笑，慢慢的躺在石岚身边。 他握着她的手，轻声呢喃：“说好了一起生一起死的，你可不能耍赖啊！” 石岚的神魂飘忽着升到半空，看着跟她同样飘忽而出的岳湛，石岚恨恨的骂了声傻瓜。 岳湛轻笑，伸手去抓她。 一道漩涡陡然浮现，好似狂风将石岚直接卷入其中。 岳湛脸色陡变，阴沉的看着那道漩涡，也纵身其中。(未完待续。) 第172章 软妹子要自强（一） 回到空间，石岚的心情很不好，同样的，昊泽的脸色也很阴沉。 “怎么？他死了，你很伤心？” 不等石岚说话，昊泽便气势汹汹的责问。 石岚皱着眉，抬眼看他，很不喜欢他这种直接探究她内心想法的举动。 昊泽见她没有说话，周身气势一变，从来清冷却隐透柔和的眸子闪过某种危险的气息，丝丝缕缕的寒意好似实质一般蔓延过来。 石岚扭过头，不想跟他争辩，她的胸口闷闷的、乱乱的，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想说。 石头咕噜噜的在台子上滚动，碧色转瞬化为黝黑，石岚看着黑洞洞的外面，淡淡的道：“送我去做任务吧。” 也许只有忙起来，才能忘掉发生的一切。 昊泽紧抿着嘴唇，定定看她瘦弱笔直的背影，一挥袖袍，将她送进漩涡。 石岚轻合眼眸，静静等待眩晕的结束。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的瞬间，一道身影突然而至，昊泽看着他，眼中一瞬间迸发出极为浓重的杀意。 那人愣了会儿，抬眼看看四周，察觉能够引起他灵魂共鸣的波动消失了，才转眼看向昊泽。 “好久不见。” 昊泽冷冷的看着他，伸出手掌，旋手一捏。 那道身影倏地变淡变小。 那人看着自己逐渐转变的形态，朝昊泽笑，“虽然没有你就没有我，但我终究还是早你一步得到了她的心，虽然只有一瞬，但我满足了。” 昊泽皱紧眉头，看着手心的光点，似乎要握紧，空间外鸣霄强行闯了进来，倒头拜伏在地。 “大人三思，婉柔仙君走漏口风，神界已有人知晓岚仙君并未消散，此时正在蠢蠢欲动，岚大人凝练真身已迫在眉睫，可她最为重要的石心至今尚未寻获，大人若在此时伤了神魂，这万年的努力功亏一篑是小，属下担心岚仙君没了您的庇佑，怕是转瞬就要形神俱灭的呀。” 昊泽垂眸看鸣霄，良久，他松开手指，放任光点飘起，融入己身。 他的岚儿啊，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此时刚刚进入下面世界的石岚正在经历一场浩劫，铺天盖地的虫子好像打了鸡血一般朝她冲了过来，石岚傻眼的看着眼前光点闪烁的按钮，麻爪了。 “岚同学，虫族攻势猛烈，我建议你我兵分两路，你在前方掩护，我伺机找到突破口，进行突破。” 耳机中男人阳刚清亮的声音里带着凝重。 石岚眼珠乱转，看着红绿黄蓝的灯光，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按哪个，屏幕前一个个长相丑陋，好似螳螂却又比它丑陋一万倍的玩意就朝她冲了过来。 石岚惊叫一声，下意识拉了下醒来时就一直抓着的拉杆。 她乘坐的东西就好像陡然上了升降梯一样，‘嗖’的一下子升了上去。 这时她才看到，在她右侧方的窗口外，有个圆滚滚的金属质地的球体正在吞吐的着火苗，那些巨大的虫子在火苗的喷射下死的死，伤的伤。 石岚小心的拉动刚才的拉杆想要往球体靠拢，她的耳边就传来之前的那个男声，“做得很好，继续移动吸引它们的注意力，我这里马上就好。” 石岚透过小小的窗户看那球体，斜眼环顾自己所在的空间，加上外面的那层防护就跟那个球一样，那就是说这个是跟自己一伙的。 既然同伙这么说了，她这个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还是乖乖听从安排吧。 石岚抱着这个想法，拉动拉杆，忽上忽下的飘忽着，只等着那边传来突围的好消息。 大约五秒左右，男人低低的惊呼了声，石岚转头看了眼窗口，准备朝他那方靠拢，谁知道那男人忽然朝她开了一炮，石岚愣了瞬间，几乎是本能的拉动拉杆，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 石岚背脊冷汗直冒，男人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多谢你岚同学，你的牺牲不会白费，联盟会永远会记得你的。” 话音未落，银球便如一道光线迅速的划过虫子的包围，消失在远方。 石岚气得咒骂两声，但却无计可施，只好拉动拉杆，朝着虫子撞了过去，一阵乒乓乱响，驾驶舱周围出现一个个凹凸不平的痕迹，石岚在心里发誓，只要她活着出去就一定要找到这个男人，要他好看。 虫子们被她撞得弹开，但很快又追了上来，一层又一层的朝她叠加过来。 石岚连忙拉动拉杆，拽着这些虫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转着圈游荡，虫子们被她搞得晕头转向，一个没留意竟被她找到空子，硬生生闯了出去。 虫子们似乎也有灵智，见她这样都嗡嗡嘶鸣着在后面穷追不舍。 石岚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图标，大脑一片空白，此时的情景根本不允许她多想，无奈只有抱着瞎猫碰死耗子的想法，胡乱飞着。 也不知开了多久，眼前出现一道黑黢黢的横沟，里面有个洞口，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巨型虫子，前面是未知的黑色大洞，石岚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开进那道张开的大嘴。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身后渐渐静了下来，石岚压下拉杆，趴到后面，从被虫子血液糊得一团糟的窗户往外望，那里除了黑暗再没有其他。 石岚松了口气，软倒在椅子上，接受记忆。 两个小时候，石岚苦笑着睁开眼睛，真是阴差阳错，如果在她刚一睁开眼的瞬间就知道来龙去脉，那么事情根本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她也根本不会协同那个混蛋突出重围。 石家是联盟中的军人世家，掌控着联盟三分之一的军队，其中还不包括石家自有的私军，原主石岚是石家这一代最小的孩子，现年十八岁。 这里的人跟石岚从前见过的都不同，他们自出生起就被分成三类，Alpha、Beta还有Omega，Alpha是三类中最强的一个，不管是从力量、反应和精神上都是最强的，他们是抗击虫族的最主要力量，Bet是中等，但他们耐性足，心思细，能够胜任许多需要精细操控的工作，而最后一种Omega不管从哪个方面讲都是最弱，但她们有一点是其他两类不具备的，她们是天生的繁衍体，能够繁衍出最强的Alpha。 原主是最后一种，但这倔强的妹子不认命，她觉得Omega并不只是生育繁衍的工具，她想要为自己的命运抗争，出生时她的精神检测值远特别的高，虽然力量不怎么样，但她反应还算可以，至少能够跟普通的Alpha相差无几。 对此原主的父亲将这归咎于家族遗传，也对她以后的后代报以很高的期望。 原主十四岁时提前完成了高中学业，并且趁着家里不注意隐去姓氏报考军校，石父常年在外面领兵，两个哥哥也都远在任上，石母是个柔弱的Omega，根本没办法阻止自己这个顽皮执拗的女儿，就在石家所有男性都以为原主正乖巧的读着他们给她选得，专门教授Omega学习的学校时，原主已偷偷摸摸溜上联盟最有名的军校，启明之星。 四年的军校生涯锤炼了她的体魄，原主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孩童变成英姿勃发的青年，也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女童转成心有意中人的羞涩女孩。 而这个人就是那个没品的，把石岚扔在原地的那个男人，特里.哈里曼，是她同班同学，一个普通小家族的子弟。(未完待续。) 第173章 软妹子要自强（二） 原主被特里扔在这里之后，也跟自己一样来到这个洞里，这里是布设与联盟通讯的信号地基，里面有个通道可以连接上面的联络台，原主曾经试图通过这里跟外界联系，只可惜联络台被虫族破坏，原主是在修复信号时被虫族发现，力战到最后才不甘的倒下。 石岚这次也是运气爆棚，能误打误撞跑到个目前来说还算安全的地方。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两把刷子还不及原主当时的一半，所以她根本没打算下这个已经损坏大半的飞行器，她准备在这里先把炼体术炼个大概，最好可以把皮膜筋骨都锤炼到最佳，等到她能达到当初在武修世界中的聚旋初期，大约也就能应付外面那些好像吃了膨大剂一样的怪物了。 也幸好原主当初过来时，出于谨慎，带了不少营养剂，解决了石岚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 试探的关闭了飞行器的电源，石岚将窗口打开一点缝隙，确保空气可以流通之后，她将座位向后移，把周边东西挪开，就在这个两米不到的空间内一点一点，慢慢舒展身体，尽量将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位，从未被如此拉伸的筋骨带动结实有力的肌肉发出纠结的咯愣声，超级剧烈的疼痛让本已习惯了疼痛的石岚忍不住冷汗直流。 两个小时之后，石岚气喘着摊坐在椅子上，咬开一管营养剂，滋遛滋遛的吸着。 这营养剂就像是米粉搅成的糊糊，一点滋味都没有，要不是练了这一场，这具身体急需补充能量，这鬼东西她怕是刚一吃上就能吐出来。 咬着牙喝完，石岚丢开空空的皮，摸了摸肚子，再次开始炼体。 真是压力决定动力，石岚觉得自己从做任务起就没这么勤勉过，照比上个世界里，她完成任务就再没练过体术的情形，她这一次完全是成倍找补回来了。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训练，营养剂也在一管接一管的减少，终于在营养剂只剩最后两管时，她停止了动作。 周身充满了不断涌动的力量，石岚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是现阶段所能做到的最佳状态了，她拿出搁置一旁的激光刀，准备出去跟原主一样出去寻找出路。 下了飞行器，周围仍旧很黑，远处传来爪子爬过地面的窸窣声音，石岚清楚曾经原主走过的通道现在恐怕早已被虫族占领，她现在的出路大约只有从外面硬闯一途。 石岚紧了紧手里锋利的激光刀，小心翼翼的朝之前进来的方向靠了过去。 避过两队簌簌走过的虫族，又走了十几分钟，一道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石岚一喜，那里应该就是她当初进来的洞口。 过了洞口，几步外有一个体型足有石岚两个大的虫族，它的身边跟着几个只有一米来长的小虫族，大的那个伸出两只布满尖锐利刺的前肢，停在半空，一只不明真相的飞鸟从空中飞过，那虫族只轻挥了下，便将它切成两半，下面的那几个小虫族兴奋的挥舞着前肢，很快将飞鸟分食了。 石岚看得背脊一阵发凉，这是多么生动的教学，这代表虫族的智慧并没有原主认知中的那么低，曾经以为的出于本能的杀戮或许只是大家不明真相的一种错觉。 石岚警惕的看了看周围，那里除了那一大三小，并没有其他虫族。 石岚握紧激光刀，极力放轻放缓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的向它们靠拢。 她的身上有人类明显的特征，要想顺利通过被虫族包围怕是不太容易，她想杀了这几个虫族，用它们的翅膀的前肢，伪装成虫族，借此通过被封锁的警戒线，去最上面的联络台。 大的虫族动了动触角，似乎在跟那几个小的交流，石岚借着它低头的机会，一个箭步冲到跟前，又猛地从地面拔起，直接攻击它身上第二细的地方，连接肚子和前肢的交接处。 虫族似乎察觉不对，诡异的将脑袋扭成一百八十度，大大的前肢挥舞着朝石岚脑袋勾去。 石岚狠劈进它的身体，同时以自身的重量，顺着激光刀的力道歪倒，并且还在刃口卡在交界处的中央时，用力一压，那巨大的虫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鸣，便轰然倒下，一股褐色的汁水从断口处喷出。 三个小的虫族见大的倒了，都挥舞着前肢朝石岚挥了过来，石岚哪里会把它们放在眼里，一刀一个，很轻松的解决了。 切除那些小的身上的翅膀和大的身上的前肢，石岚将这些绑在自己身上，并且试探的挥舞了两下，虽然前肢有点重，但好在刃口锋利，大概是她冷武器用得惯了，虫族的前肢她竟然觉得比那个直冒蓝光的激光刀顺手多了。 此时正是烈日当空，石岚眯着眼看了看太阳。 在原主的记忆中，虫族防守薄弱的时候是在太阳最足的时候，它们的眼睛似乎不能接触强光，每到这个时候它们都要躲在阴暗的地方，等待太阳的落下。 这大概是它们为数不多的弱点之一。 石岚小心的越过一道破败的墙壁，眼前是一片坑坑洼洼的空地。 石岚惊异的看着这里，记忆中这里可是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来着，这才过了多久啊，这里怎么连树根都没有了！ 两百米外有个孤零零的三层小楼，最上面那一层的玻璃损毁了大半，一些破败的玻璃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晃眼的光芒。 石岚侧目躲过刺目的光芒，顺着墙边小心戒备的走着，耳边间或传来稀疏的响动，每到这时她便停下来，静静的站着不动，直到稀疏声走远。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走了两个小时，石岚总算摸到了小楼的边缘，五十米歪的阴影里有三个高大的虫族趴伏在那里，似乎在假寐。 石岚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她决定硬闯。 虫族跟同伴交流的方式大多通过嘶鸣和触角接触，适才她过来时，确定自己这边并没有虫族留守，而这三只又在睡觉，如果她的动作够快够轻，它们就没有时间通知其他的同伴过来。 石岚主意已定，手握布满尖刺的前肢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只有些肥壮的虫族走去。(未完待续。) 第174章 软妹子要自强（三） 做了这么多次任务，石岚经历过许多的厮杀械斗，战场拼杀、单打独斗、甚至翻墙入户，但那都是对人，这一次她的对手变成了每一个都有几个屋子大的螳螂，这让她倍感压力。 尽量放轻脚步，她一步一步靠了过去，那只肥壮的螳螂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忽然从睡梦中惊醒，惨绿惨绿的三角脑袋动了下，朝着石岚这边歪了过来。 石岚哪里敢让它转过来，她的扮相极其拙劣，远看着大体还像个营养不良的小虫族，近看了只要眼睛不瞎，就能认出她非同类，眼看那虫族就要看来，石岚当机立断，直接手起刀落，朝着它脑袋劈过去。 那虫族只来得及动了下触角，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滋得一声，脑袋两半，一股恶心的液体汩汩流了出来。 石岚歪着脑袋，小心的看了一会。 虫族的浆水淌了一地，几步外那两个似乎并没察觉异常，依然假寐着，石岚这才松了口气。 慢慢绕过这个即便是横躺着也还高出她一头的庞然大物，石岚有点发愁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那两个虫族，在这两个虫族身侧，正是通往小楼的侧门。 虫族的弱点在脖子和前肢下跟翅膀连接的位置，她现在的位置正好在它们的后腿右侧，要想将两个虫族一举灭杀，最后的办法就是越过其中一个虫族的身躯，跳到两虫中间偏前一点的地方，并且她还要速度极快的一边一刀，在它们发出任何声响前了结掉，这样才可以不惊动离这里稍微有些距离的其他虫族，顺利进入小楼。 石岚目测着足足高了她两个头的虫身，鼓了股劲，用尽她所能用的最大力量，从地面拔地而起。 石岚的体质毕竟比真正的A来还是弱了些，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集训，她的弹跳能力已经增强许多，但不可否认体质上的差异还是很难扭转。 石岚的用力一跳，如果放在其他经过集训的A身上估计可以很轻松的跨越，但石岚却还是轻轻的刮蹭到了虫族的翅膀，好在她反应够迅速，这弥补了她的缺陷。 就在她察觉到刮碰的瞬间，她直接在空中挥舞起手里的前肢，一下子勾住那察觉不对，直接扭转头颅的虫族脖颈，在它转头的瞬间用力一拉，又在落地的同时挥出另一只手，锋利的锯齿如同切豆腐一般插进了另一只虫族的翅膀关节。 伴随着‘扑通’一声，石岚踉跄着在地上滚了一圈，一个巨大的三脚头颅咕噜噜滚到了她脚边。 石岚厌恶的后退半步，抽出深扎进虫身中的前肢，躲开朝自己倾倒过来的巨大身躯，灵巧的跳过因为反射而伸过来的爪子，终于迈进了早已被虫族占据了的小楼。 根据记忆，石岚轻松的穿过一道长廊，再往前就是楼梯，刚走到拐角，耳边就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间或还有几声急促的嘶鸣。 石岚停下脚步，沿着墙壁一点一点的靠了过去，楼梯边一滩鲜红的液体中，几个半尺到一米不等的虫族正围着那里，它们头碰着头，前肢来回动作着，似乎往嘴里塞什么东西。 石岚定睛一看，地上有几片跟她身上衣料很相近的布片，一瞬间，她明白了那些虫族到底在吃什么。 石岚的胃里一阵翻滚，一股呕意直直的冲了上来。 石岚抿紧唇，压抑住来自本能的冲动，双脚用力一蹬，人如一道利箭飞射而出。 一阵毫无理智的杀戮，那些尚未反应过来的虫族，被她杀得肢断脑飞，褐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石岚抖了抖残存着些许液体的前肢，吐出嘴里的酸气，眼神凛冽的看向楼梯，心里第一次对这些恶心人的玩意产生无法自控的杀意。 靠着墙壁，她一步一步的往上走着，拐角处同样有几个小的虫族聚集，石岚眼都不眨的直接解决了，跨过一截截残肢，向着上面迈进。 过了二层，上面的虫族明显更小了些，有些仅仅只有成人的手臂大小，它们走路蹒跚，有些身上还挂着一层透明的薄膜，看起来像是刚刚出生一般。 石岚心头一凛，原主死得早，在她最后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但石岚又不是傻的，从前她好歹也是学霸，就算对自然科学并不了解，也能从虫族的大小也能看出端倪。 这里肯定有母虫，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几只。 虫族的繁衍能力强，生长时间也很短，一个母虫如果营养充足，便可以不停歇的产卵，一个卵能够繁衍出成百个虫族，而这些虫族只需要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成长为成虫。 这个星球的植被很丰富，母虫的营养根本不会或缺，如果任凭母虫繁衍，不出两个月，这里恐怕就将寸草不生，到时候它们将会通过它们独有的虫洞去往其他星球，进行下一次的杀戮掠夺。 石岚皱着眉，有点难以抉择，原主觉得外面的天地很大，她不想被关在家里，跟A这些蛮子不停的生娃，她觉得自己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如果有可能她还想要号召跟她一样的妹子，振作起来，就算不能跟A一样，为保护联盟奋战在生死存亡的第一线，至少也跟B一样，在后方的各各岗位上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石岚觉得，如果此次能猎杀这里的母虫，挽救这一整个星球，并以这件事激励O属性妹子，振作起来，或许还有一丝可能实现原主的希望。 耳边再度传来窸窣的声响，石岚无声叹了口气，将精力重新集中起来。 两个体型庞大的虫族正从上面下来，身旁还有几个踉跄着走不稳的小小虫族，石岚躲在拐角的墙壁，趁着那虫族经过的当口，一个横劈，直接劈碎一个虫族的脑袋，抬脚蹬开时，另一只脚踩着墙壁，借着虫族尸体重量的反冲力，她腾空而起，越过另一虫族举起来的大大前肢，直接砍断了它的脑袋。 下面几个小小的虫族受到惊吓，都慌忙逃窜，石岚在它们颤抖的抖动着触角，似乎发出断续的嘶鸣时，一下一个，直接把它们穿成了葫芦。(未完待续。) 第175章 软妹子要自强（四） 上面似乎察觉了下面的动静，很快一个体型比石岚见过的都大的一个虫族露出了脑袋，石岚屏住呼吸，紧贴着墙面，躲在旁边，静静的等待着它的动作。 那虫族先是朝下面嘶鸣一声，在下面久久没有回音之后，它快速的动了动触角，足有汽车大的脑袋向前伸了伸，像是要往下看。 石岚紧捏着手里的前肢，抡圆了胳膊，朝它贴着墙壁的脖子砍了过去。 ‘锵’一声金铁交击声，那巨大的虫族慢慢的转过它的脑袋，恐怖的复眼里折射出千千万万个石岚。 石岚心里一阵打颤，看着手里迸裂得仅剩几个小锯齿的前肢，她有点慌神。 那虫族迈动它后面的两对爪子，一点点用它庞大的身躯将整个楼梯过道占满，石岚被它硬生生逼到了一角。 看着它顶着棚顶，半垂着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石岚的手心开始冒汗。 有没有搞错，明明原主只遇到楼下守门那么大的，怎么到她这儿，困难程度就呈几何倍数增长？ 那么锋利的锯齿砍到它身上，就留下点划痕，这也太不科学了，这么个刀枪不入的家伙，让她把它怎么弄死啊！ 不过换个思路，这也再次肯定了里面肯定有值得虫族护卫的东西，否则也不会有这么个巨无霸守门。 人有多大胆，就有多大产，要想有收获，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克服更艰巨的困难。 石岚握了握指节，眼露几许坚毅，既然如此，那她就豁出去了，死缠烂打她还是会的，反正已经这样了，看她俩谁能弄死谁。 掰下仅剩锯齿里最锋利的两个，石岚将绑在身上的累赘解开，双腿微曲，摆好架势。 那虫族也不知是不是傻的，竟然就看着她这般动作，直到她摆明车马，它才动了动触角，挥舞着前肢，朝她抓了过来。 石岚轻巧越过，挑了下眉毛，忽然明白了它刚才的用意，心里喟叹了声，还挺讲究。 明明是不开化的虫子竟然还学人类那一套，只可惜它不知道人类还有句话，那就是兵不厌诈，她现在明显是弱势，要是明打她可是要被秒杀的，因此她准备玩阴的。 再次轻松闪过它一上一下的连续劈砍，石岚纵身跃起，揪着它摆动的触角，拼命一跳，直接落在了它大大的脑袋。 顺着它那金属光泽的背脊，石岚一路下滑，来到它连接翅膀的关节，掏出被她别在身上的锯齿，揪着它不断震颤的翅膀，直接切割起来。 那虫族想来非常疼痛，不断的嘶鸣和它触角的连连抖动都说明了这一点。 低头躲过它别扭的伸过来的前肢，石岚抬头看着它诡异的扭过来的脑袋，复眼上满满都是她凶狠的模样。 石岚朝它咧了下嘴，露了个怪异的笑，手却更加用力的切着。 虫族愤怒的嘶鸣一声，整个身躯忽然歪倒，庞大的身体用力的朝墙面碰撞过去。 石岚被它这剧烈的动作震得整个人都颠了起来，身体也向下滑了下去。 要说石岚的反应也很是快速，在她滑落的瞬间，她一手抓着翅膀，另一只手用锯齿扎进被她割开的缝隙里。 缕缕褐色的液体立刻顺着它庞大的身体洒落，溅了石岚一头一脸，但此时她已顾不上那许多，锯齿上滑滑腻腻的让她根本就抓不住，那虫族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受伤的痛楚一般，仍旧不断的碰撞着身体，石岚只好一面握紧已经断了一半的翅膀，双腿用力的勾着它略带突起的身体，躲着它不断试图抓挠的爪子，努力向上攀爬。 墙壁给虫族碰得已经出现道道裂痕，细碎的石块混着尘土簌簌落下，落了石岚一头一脸。 石岚眯着眼，看了眼即将四分五裂的墙壁，情知自己要是再不加快速度，等这道墙倒时，这大块头也许不会怎样，但她肯定会被压个好歹。 墙壁已经开始晃动，石岚总算踩到它其中一只脚的关节，并在它企图挪动时，借着它的力道用力一跳，手指在瞬间抓到了它另一边翅膀的边缘，一番艰苦的努力，她终于顺利的爬了上去。 虫族一直看着自己的背脊，石岚的动作它一清二楚，但却无法阻止，没柰何它只好转头朝着屋子里嘶鸣一声，很快里面出来一个稍逊于它的另一只虫族。 那虫族跟它触角相碰，大约是交换了信息，接着便伸出前肢，朝着石岚刺了过来。 眼看这锋锐的锯齿朝着自己袭来，石岚揪着翅膀朝旁边一闪。 锯齿的攻势落了空，却没有收回，继续向她横向扫来。 石岚赶忙趴下，整个人都贴着翅膀，好在她身形不大，尖锐的尖端就擦着她身体险而又险的避过，只是她身上的衣服被割出一道整齐的口子。 凉风顺着口子往里面灌，石岚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 看着石岚还在活蹦乱跳，被她紧抓着的虫族恼火的朝后来的虫族叫了声。 那虫族动了动触角，忽然张开两个前肢，极其迅猛的朝着石岚直接扎了过来。 头顶阴风阵阵，石岚哪敢还呆在原地，赶忙松开手，朝一边闪躲，而她身下的虫族则见缝插针，从两边伸出前肢，阻截她的退路。 石岚极快的睃了一圈，索性直接抓着它翅膀，朝后面滑了下去。 虫族的动作又快又狠，但石岚的反应也不慢，惊险躲过后，她转过头，就看到那尖锐的锯齿已经深深的陷进了她身下虫族的背脊，褐色的血液正如泉水汩汩的冒出。 身下剧烈的一震，这个身形庞大的虫族猛的摇晃身躯，大概是实在太疼了，它愤怒的扬起前肢，一爪子勾向对面的虫族，直接将它脑袋勾了下来。 石岚见状，赶忙抓着翅膀就往上爬，既然它同族下了手，她也不介意帮它补补刀。 用力将扎进它背脊的锯齿向下压，疼痛让那虫族连忙甩动身体，似乎想把石岚摇下来。 石岚也不固定身体，索性用胳膊抱着那锯齿的空隙，顺着它的力道，以自身力量来加大伤口的创面。 没一会儿，那虫族似乎也察觉了石岚的用意，它停下摇晃，转而用后面的两肢站立，身形向后仰，想要压死在他背上作怪的小东西，但它忘了那扎在它身体里的前肢还连着已经死了的同族，在它仰倒的同时，它所要面对的力量就不是石岚这小小的体重，而是那个只稍微小了它两圈的同族。 伤口开始快速的扩大，那虫族转过头看向被它杀死的同族，显然这个时候它已经知道自己犯得错误，但已经晚了，一阵剧烈的金铁交击声后，褐色的液体好似泄洪的水库开闸，一下子喷涌而出，地面几乎是瞬间就被它褐色的液体占据了。 石岚从它歪倒的身体上慢慢滑落，吐了吐嘴里的沙子，看着那两个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前肢，琢磨着怎么才能把它卸下来。(未完待续。) 第176章 软妹子要自强（五） 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卸掉了一只照比其他虫族而言更加粗壮的前肢，石岚吐掉营养剂的外皮，举着残肢挥舞了两下，又掂了掂，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墙壁似乎被风叫醒，咔嚓嚓的声响之后，轰然塌了下来。 巨大的石块咕噜噜滚了满地，石岚顾不得许多，连忙朝里面闪去。 滚滚的烟尘弥漫了一整个空间，石岚眯着眼静等尘埃落定，才打量周围，一眼就看到那个略小的虫尸身上被石块砸出的坑坑洼洼痕迹，有些瘪下去的地方还在往外冒着液体。 看到这种情形，石岚的背心一阵发凉。 此时她很庆幸，好在那个虫族脑子不够用，不然她现在不是被这些石块压成肉饼，就是被那大块头压成面片。 抖了抖身上的尘土，石岚转眼看向屋内。 宽敞的联络室里，有好几个隔断，她所在的是最外面，透过破损的玻璃，能看到里面立着几个圆形的物体，其中两个已经开了洞，里面空空如也。 看了那些大大小小的虫族，不用别人告诉，石岚也知道，这就是母虫下的卵。 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残忍画面，石岚毫不犹豫的挥舞着刚刚卸下来的残肢将那些卵切得支离破碎。 做完这些，她越过被啃得只剩了半边的门，朝里面走去。 那里有一个大大的控制台面，上面布满了破碎的玻璃，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其中还掺杂着几缕如果不仔细便看不出来的纺织纤维，屋顶的四角是埋在墙壁里的筒灯，中间想来曾经也是有灯的，但此时已被一个巨大的虫族占据了。 看着倒吊在上面好像死了一样的虫族，石岚心里有点打鼓，这玩意就是被原主称为母虫的东西吗？ 它除了肚子大点，个头小点，其他也跟之前见过的没什么区别呀，当然如果忽略它屁股后面那个浅褐色的圆球的话。 虫族见到石岚进来，腹部快速的抽动两下，大大的复眼狠狠的盯着她，锋利的前肢张开，朝着她急速划动着，似乎想要驱赶她出去。 石岚抿紧嘴唇，大步上前，握着青紫色的残肢直接朝着它砍了过去。 那虫族似乎无法移动，硬生生扛了石岚这一下，只发出一声凄厉的尖锐嘶鸣，便抖着身体，‘吧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褐色的液体顺着它没了头的身体快速流了出来，石岚挪开脚，躲开那些恶心的液体，眯着眼看上面微微晃动的圆球，一个弹跳加上一个劈砍，直接把那球体劈落在地。 此时这个球体还很软，落到地面时立刻成了扁扁的一片，石岚直接冲上去重重的踩了几脚，确认不会有东西从里面活着爬出来，才来到临窗的控制台前。 依照原主的记忆，石岚很轻松的将线路连好，讯号那头传出一阵嘈杂的嗡鸣声。 石岚拍拍控制台前的话筒，不断朝着话筒呼叫，经过大约十分钟左右，那边出来断断续续的回音。 石岚精神一振，连忙报出自己的位置，等到对方答复说会过来营救时，才松了一直紧绷着的心弦。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嗡嗡的鸣叫声，石岚转过头，骇然发现窗子外飞起一片虫族，铺天盖地的，热烈的正午阳光被它们挡了个严实。 石岚心里一抖，原主临死前的那一幕在她眼前浮现，一股不甘激荡在她心尖，石岚陡然兴起战意，原主既然想要表明O从来就不输给A和B，那她就从现在开始，就让这一整个联盟看看，软萌的O属性妹子也能顶天立地，也能浴血奋战在狼烟四起的战斗第一线。 石岚握紧手里的残肢，直接跳上了控制台。 凉风带着闻之欲呕的腥气扑面而来，石岚紧抿着嘴唇，凛然无畏的看着凶狠盯着她的虫族们。 虫族们震动着翅膀好似利剑一般朝石岚冲来，石岚挥舞着残肢，趁它们将落脚，却又没有站稳之际，直接劈向其最为脆弱的脖颈。 一道道褐色的血液不断飞溅而出，破碎的肢体碎片不断弹射到一旁的墙壁，又飞溅回来，虫族庞大的身体碰撞到将落未落的玻璃残片，碎片向里面弹射，刮到石岚身体，带出一道道血迹。 石岚紧握着残肢，鲜血沿着衣服破碎的边缘缓缓流淌，但她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继续挥舞着断肢，收割一个又一个虫族的生命。 小楼下方，已经堆叠起好似小山一样高的残尸，但天空上方依就还是黑压压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群黑色逐渐向石岚压了过来。 石岚细细的喘着气，之前积蓄的力量已经消耗的差不多，此时此刻她也没有把握能否在救援来临之前，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完成原主的心愿。虫族依然前仆后继，石岚好似斗士一般，迎着风，昂然挺拔的立在窗边。 小楼下方的虫尸已经堆叠到了三层楼高，虫族们已经知道根本无法直接进去，索性将爪子落在那些已死的同族身体上。 石岚凝重的看着朝她呲牙，凶狠的露出里面好似锯齿一样东西的虫族。 看那锯齿连连晃动，石岚撇了嘴，手势依旧的朝着它兜头就砍。 那虫族抬起一只前肢欲挡，另一只则勾向石岚的脖颈。 石岚微微一笑，手下越发用力，身体则诡异的扭转，巧妙的躲过了它横向的勾拽。 ‘咔’一声脆响，那虫族发出尖锐的嘶鸣，它的前肢已经碎断。 它转动脑袋看着仅剩的一阵前肢，恼火的朝石岚挥舞了下，又用完好那只朝她袭来。 石岚抿了抿嘴，直接欺身上前，从它前肢底下穿过。 那虫族大喜，连忙收紧前肢，石岚却用力一拉，直接把它脑袋勾了下来。 一股液体冒出，石岚嫌弃的抹了把脸，快速闪身离开这只虫族的身躯笼罩范围，才把那滑腻的液体抹在了她那身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上。 没了脑袋的虫族摇晃两下，从虫尸堆积的小山上翻滚了下去，其他虫族剧烈嘶鸣着继续落下，大有不把石岚撕成碎片就不罢休的尽头。 石岚的力气即将用尽，可她等待的救援还迟迟没来。 石岚有点气馁，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来做任务前，她跟昊泽因为岳湛的事情发生的小摩擦。 其实，自打开始做任务以来，她就一直努力跟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 但在上个世界里，她打破了这一原则，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岳湛有所不同，但好在她还不算迟钝，在发现不对的瞬间，她就立刻收敛了的情绪，没有让事情超出预期。 在病榻上，她本以为这一切都会在她离开前结束，却不成想，这个岳湛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就算放弃生命也要跟她生死与共，她承认在那一刻她是感动的。 她也明白，昊泽的问话其实出发点是好的，是关心她，担心她，才那么问，可在那一刻她就是什么也不想说，她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 昊泽当时的样子，她看在眼里，她也很不好受，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但是现在，面对着死亡的威胁，她忽然间觉悟了，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活着重要，也许她该将充塞她心头的一切都藏在心里最深的角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能够自由的呼吸，没有任务困扰时，再拿出来慢慢的思考。 虫族继续前仆后继，不远的天空忽然闪现一点亮光，石岚眯着眼睛看着那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好似热烈的火又像希望的光芒，终于露出一个期待已久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177章 软妹子要自强（六） 不知道睡了多久，石岚慵懒的睁开眼睛，拥着软绵绵的被子不想动弹。 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随后门被打开，一个硬朗挺拔跟石岚有三分相似的男人走了进来。 “快起来，父亲发来通讯，要你给他回电，”男人踢了下床脚，看着把头脸都缩进被子里的石岚，“敢做就敢当，出了这么大的事，母亲吓坏了，父亲很生气，我劝你做好思想准备。” 石岚在被子里翻了个白眼，‘呼’的一下把被子掀开，举着被纱布包扎的胳膊，朝男人撒娇道：“二哥，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帮我挡回去吗？” 原主的二哥石岷呵呵笑了两声，道：“现在知道受伤了，那会我救你的时候，不是还挺豪迈吗？” “没事，都是些小伤，不足挂齿，”他学着石岚当时的样子挥手，阴阳怪气的道。 石岚咧嘴嘿嘿傻乐。 救援时飞行器上的摄录仪按照规矩是要开着的，她想着既然已经做了全套，也就无谓那最后一下，所以她就对着那些突突了虫族的飞行器，英雄好汉一把。 她哪里知道，最先下来的是她二哥，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石岚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软软的，萌萌的看石岷。 石岷早就见惯了她这把戏，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只是斜眼看她，朝她假假的笑了下，“你惨了，母亲被你吓病了，父亲已经回到老宅，你这几年干的好事家里都知道了，”他朝石岚帅帅的挑眉，露出痞痞的笑，“恭喜你，父亲和大哥都很火大，老管家已经在来接你的路上，”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光脑，“大哥估计也快到了。” 石岚哀嚎一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在床上打滚，“不要啊。” 原主的大哥石峻，人如其名，十分严肃冷峻，为人跟石父一样古板守旧，他跟大多数的A属性的汉子想法一样，认为O属性妹子就该规矩呆在家里，在成年后，生理周期发作前，找个合适的男人嫁出去，生儿育女，就这样过一辈子。 石岷则不同，他的想法更加的多元化，他似乎对这些分成类别的人种并没有什么固定的认知，他认为只要能胜任所要面对的工作就好，至于到底是ABO中的哪一类，他都无所谓。 原主曾经跟他谈及过自己的想法，说要去军校，石岷持中立态度，但他也说了让她自己说服父亲和最宠着她的大哥。 原主之前也的确想跟石峻说，可只开了个头，就被打了回来，所以她才走石母的路子，硬是胡搅蛮缠溜去了军校，石母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不被家里的大男人们责罚，只好提心吊胆的瞒着，结果这一瞒就是四年，要不是这次原主出事，军校通知家里，石母崩溃的病倒，家里人恐怕直到现在也还不会知道。 石岷的光脑急促闪烁两下，石岷看了眼石岚，抬腕点开，石峻冷傲清俊的面容立刻在空中浮现。 “岚岚呢？” 石峻扫了眼石岷，直接开门见山。 石岷朝石岚咧了下嘴，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转了下手腕，石峻的眼眸轻转，盯着懒在床上，只露出眼睛，偷看他的石岚。 “穿好衣服，两分钟后我会登舰，我希望站在我面前的你能衣衫整洁，”看到妹妹蓬松着头发，白嫩的小手虽然紧抓被角，但还是能看出刚刚睡醒的样子，石峻抿着唇，淡声道，随后他将目光转向石岷，“作为一个A绅士，这样冒失的进入O的房间，你的社交礼仪都白学了吗？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明知故犯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石岷被训得抬不起头，他有点怯场的斜着眼嘀咕道：“岚岚又不是外人，她受伤还是我包扎的呢。” 石峻浓眉顿时立了起来，石岚连忙举起包成粽子的胳膊，从床上跳起来救场，“就只是手和胳膊，其他的都是我自己来的。” 石峻冷着脸看她凌乱的睡衣，道：“把衣服拉好，这样疯疯癫癫，像什么样子。” 石岚赶忙把蹭到后面的领子正了正，拉下衣襟，朝石峻讨好的笑。 石峻这才缓和了脸色，看她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还有哪受伤了？” 石岚指了指身上被玻璃扎破的伤处，道：“没什么，都是些小划伤，过几天也就好了。” 虽然早就知道石岚没有大碍，但亲眼确认之后，石峻提着的心也算放下了，威严的嗯了声，看了看时间，关闭了通讯。 石岷斜眼看向石岚，石岚扬着小脸，朝石岷讨好的笑，现在她这边就他这么一个可能争取的盟友，她可不能轻易得罪他。 石岷轻哼一声，对自己平白无故被大哥责骂了一顿十分不满，上下打量了石岚一圈，嫌弃的嘀咕道：“你也快点长大吧，再这么下去，我都觉得咱们家里其实就母亲一个O。” 石岚低头看着自己平平的胸脯，伸手捂紧，而后愤怒的瞪着他，“你这是歧视，当心我告诉大哥。” 石岷哼了声，一甩脑袋，丢下句“真替你未来的配偶担心，”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石岚恨恨的看着他，想起上个世界的波涛汹涌，她懊恼的踢了下床腿，结果反倒疼得她抱着脚直跳。 门唰的合拢，石岚一瘸一拐的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套了上去。 这套衣服大约是石岷的，石岚穿着像是小孩子偷着穿了大人衣服一般。 卷起袖子和裤脚，石岚将衣服收进裤子里扎紧，这才有了几分军人的样子。 门外传来有节奏的叩门声，石岚心里忽然一突，砰砰乱跳的心脏让石岚背脊一僵。 “请进。” 门立刻轻轻滑开，石峻迈着方正的步子走了进来。 “过来，”石峻站在屋子中央，垂着眼看低头缩脚的石岚。 石岚忍了又忍，总算压下原主潜藏在身体里埋着的根深蒂固的情绪，抬着头，正眼看向石峻。 冷峻的眉眼跟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的更加浓密，眼眸更加深邃，脸部的线条照比自己更加分明，不像石岷跟自己一样都是柔和的弧形，他的嘴唇有点薄，紧抿着的样子非常的冷，冷得让人汗毛直竖，不过其中不包括原主，也不包括石岚。 “大哥，”石岚揪着裤线，软软的喊着，身体也在小幅度的朝他移动。 看她这样撒娇，石峻很不满意的道：“再有两年你就成年了，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这么孩子气的妻子。” 石岚闻言，不高兴的嘟着嘴道：“没人喜欢，那就不嫁好了，反正咱们家也不缺我这口饭。” 她的话音还没落，石峻就皱起了眉头，石岚立刻知道，一顿训斥是免不了了。(未完待续。) 第178章 软妹子要自强（七） “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话，我看你这是还没睡醒，”石峻果然如石岚所料，开口就是斥责。 石岚丢开手里的衣料，哼了声，扭身坐到床边，道：“凭什么O就要念那些什么新娘学校，那些学校教的都是怎么讨好你们这群A的招数，我才不要学。” 石岚踢着床腿，非常不满。 石峻盯着她来回晃动的小脚，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想要发火，却顾忌她还受着伤，忍了几秒，才压低声音道：“整个联盟的O都是学这些的，我都不知道你这脑袋里整天在想些什么，怎么就偏偏就跟别人不一样。” 石岚‘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石峻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因为我是石岚，我注定就要走跟别的O不一样的路。” 石峻无奈的摇头，似乎对这样倔强的她根本没有办法一般，“好吧，你要走那就去走，我只希望你别撞得头破血流，最后跑到我这里来哭。” 石岚一仰脖，甩开挡住眼睛的发丝，道：“不会，就算流血我也会擦干了硬抗。” 石家，石父常年在外面驻守，那会儿虫族还没有这么猖獗，石母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石父身边，家里只有管家仆人和石家三兄妹，原主几乎就是石峻一手带大的，也因此石峻在原主的内心分量极重。 石峻本以为自己这个爱撒娇的妹妹听自己这么说，肯定心里会打突，他也没想着能就这么说服这个胆大包天，敢瞒着家里跑去读军校的妹妹，但他同样没想到石岚会这么硬气的回答。 对此，石峻的回应是挑了下眉，不可置否的点了下头，一副咱们走着瞧的模样走了。 门随即关上，独处的石岚软倒在床上，开始后悔起来。 在看到石峻之前，她本来是打算走怀柔路线的。 这个家里，除了石父，石峻的分量也很重，如果他能软化态度，石父多少还是会给他点面子的，石岚也不求太多，只求回去被家法处置时，能少挨几下就好。 结果刚才话赶话，她一不小心装大了，如果现在去服软又有点丢脸，她现在只祈祷石母赶快好起来，这样等她到家后，还能有个人护着她。 星舰在首都星的空间站停靠，老管家很快上来过来接石家的几个小主人回去。 石岚依依不舍的抓着企图挣脱的石岷的手，不肯放弃的问他，“二哥，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石岷咬着牙，小心翼翼的从她包成粽子的手爪里，抽出自己的手。 他先是看了眼石峻，又挑眉朝石岚一乐，“别说我不帮你，我已经把你最大的护身符带来了，我要是在，你这护身符怕是就不灵了。” 石岚嘟着嘴，气恼的看着幸灾乐祸的石岷。 要不是她刚才已经把石峻这个护身符推开了，当她稀罕他呀。 石岷挤眉弄眼了下，哧溜一下溜了。 石岚嘟着嘴，看他极快的从人群里消失不甘心的跺脚。 石峻看她孩子气的样子，抿了下嘴，看着一旁的老管家道：“走吧。” 管家含笑点头，在前面带路，石岚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后面，旁边是押送着她的石峻。 这个世界里的交通工具很先进，遨游宇宙用星舰，星球内部的穿梭则用得是飞行器，只不过军方的设备更先进，并且还配给了武器，而普通平民的则是单纯用来代步的。 飞行器划过天空很快停靠在一幢走着古代韵味的高大建筑旁边，金属的门滑开，石峻率先走了下来，然后转头看磨蹭着不肯下来的石岚。 “父亲正朝着边看，你是准备等他发火了，再下来吗？” 石岚一听，忙利索的钻了出来，站到他身边，朝他咧嘴笑，却被他冷淡的眼神压迫得低下头，石岚也机灵，立马摆出我知道错了的吃瘪模样。 石峻嘴角轻扬，但又很快压下，石岚正做反省状，没发现他的异样，跟着石峻的脚步走进家门。 穿过玄关，就是宽敞的大厅，石父一身戎装，背着手站在窗边，听到石岚等人的脚步声，他转过头，那张方正的脸上除了严肃就只剩下怒意了。 “跪下。” 石岚心里一抖，不自觉的双膝一软，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跪到了地上。 石岚脸色一变，忙要起身。 石峻却抬手压着她肩膀，低声喝了声，“别动。” 石岚瘪了下嘴，自我安慰，反正跪都跪了，多跪会儿少跪会儿都一回事。 说是这么说，可她心里还是很别扭，所以再看石父时，不免有了不满。 石父板着脸，看石岚，沉声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 石岚点头，努力摆出反省状，“知道，我不该扮成B去军校。” “还有呢？” 石岚想了想又道：“还有我不该参加这次实习，也不该出事故，让母亲担心，还害母亲生病。” 石父沉沉的嗯了声，又问她，“还有呢？” 石岚转着眼睛想了想，觉得自己犯的错也就这些，其他的…… 她的眼角余光瞄到放在桌案上的两尺来长的厚实木板，忙转动脑筋，勉强又挤出一个理由，“还有我不该辜负您和大哥的期望不去新娘学校学习。” 石父抿了下嘴，停了一会，又问她，“没有了？” 石岚歪头想了一会儿，真心觉得再没有什么理由了，抬头看石峻。 石峻淡淡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石岚眨眨眼，觉得得到了他的暗示，摇头道：“没有了。” 石父抓着用来执行家法的木板，走到石岚跟前，“抬手。” 石岚颤颤的抬眼看他，举起她已经被裹成猪蹄的手臂，可怜巴巴的看着石父，“父亲，要不我这顿打就先记着吧，等以后我好了，您再打？” 看着石岚连胳膊带手都被裹得圆滚滚，石父眉宇急不可见的皱了皱，嘴唇动了下，想要开口说话，却还是忍了下来。 石岚何许人，她早已被锤炼的极会察言观色，石父的动作虽然不明显，但她一瞄就知道有门，立马佝偻起腰身，软软的一歪，将半个身体都靠在石峻那双结实有力的大腿上，软软的哼哼：“我的头好晕啊，之前流了好多的血呢……” 石父跟自己这个小女儿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不代表他不紧张她，眼看着石岚像是要栽倒的样子，他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求救的看向他最杰出的大儿子。(未完待续。) 第179章 软妹子要自强（八） 接收到父亲的求救信号，石峻也不拆穿，只是弯腰将几乎要瘫软到地上的石岚抱起，朝石父点点头，迈开长腿从一侧的楼梯上去了。 看着两人消失在走廊边，石父沉沉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又开始头疼小女儿闯下的祸事。 进入星际时代，一切讯息都以光速传播，石岚在那个星球的英勇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联盟。 就在石岚临进门前，他接到联盟最高指挥官的嘉奖令，命他为孤军奋斗在虫族肆虐的星球中，并且还突破虫族重围，勇敢杀死母虫的英雄颁发杰出勋章。 对此石父只能苦笑，石岚是个货真价实的O，如果联盟的A们知道，这枚十万个军人里都未必能有一人拥有的勋章最后被颁给一个O，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呢。 楼上卧室里，石岚躺在软软的床上，眨着乌溜溜的眼睛朝石峻卖萌。 “大哥，父亲到底想让我说什么理由啊？” 石峻垂眸看她，小细胳膊小细腿，明明就是个软软的妹子，外表看起来还是跟从前那样可爱乖巧，可怎么从他离家去外面驻扎之后，就脑抽，非要跟他们一样，去军校，跟那些糙汉子混呢。 石峻想不通的叹了口气，道：“父亲是觉得你没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咱们家的人就是要有本事惹事，也有本事平事，让家人跟在后面擦屁股的事可不是咱们家的作风。” 石岚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嘟着嘴，小声嘀咕：“我这是意外，我哪儿知道特里那个混蛋会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再说我最后不是也解决了？” 石峻皱了下眉，眼底一抹厉色闪过，然后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细软发丝，宠溺的看她，“所以父亲最后不是也没打你。” “那是我受伤了，”石岚挣扎着，从石峻大手底下拯救出自己已经短的只齐耳的发丝，歪着脑袋道：“这么说，父亲以后也不会打我了？” 石峻眼睛微弯，嘴唇似有若无的翘着，“这可说不准，这要看你以后的表现。” 石岚皱眉，有些不解。 石峻见她一时半会不会放自己走，索性做到临窗的沙发边，长指轻巧茶几，淡声道：“据说救援的人里有人被你风姿折服的，当时把你在那里的情景传到了星网上，现在星网里正在疯传，你也算着目前最红的战士，”他顿了下，忽然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如果不出意味，总指挥会拨空接见你，又或者派某个上将给你颁发奖章，以作表彰。” 石岚有点惊讶：“要给我发勋章？” 石峻点头：“为了符合大众期望，也为了彰显联盟对敢于直面虫族，不畏生死的士兵的公平公正。” 石岚咧着嘴，呵呵笑，深深觉得自己在那儿拉风的装十三是多么正确选择，不然哪会平白掉下来一枚勋章啊。 石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副傻样，目光却极为不善，“你很高兴？” 看他这样，石岚哪敢说是，连忙拽起被子，挡住大半个小脸，连忙摇头。 石峻轻哼一声，抽了下嘴角，道：“你觉得这样就能让父亲改变主意，不送你去新娘学校？” 石岚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吗，作为一个对联盟有用的人，怎么看也不应该扔到新娘学校那样的破地方长蘑菇，发霉吧。 石峻瞟她一眼，对这个脑子有时候忽然短路的妹妹很是无语。 “这代表你的潜力已经超出了父亲原本的预期，你将会有很大可能接受新娘学校的最高级别培训，以后你的配偶将会从将帅级的军官中选拔。” 一听到选拔这个字眼，石岚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又不是奖杯，被众多人争抢，最后属于胜利者。 石峻见她脸色发白，手指都在打颤，眼里隐带上了笑意，“现在知道怕了？” 石岚连忙点头，慌忙从被子里爬起来，朝石峻扑了过去，“大哥，我不要做那个奖品。” 石峻抽抽嘴角，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啊。 石岚把脑袋埋在他胸口，胡乱蹭着，把撒痴卖萌的水平发挥到极致，“好大哥，你就帮帮我吧，要是就这么被塞给一个不认识的人，那还不如索性被虫族吃了算了。” 石峻薄唇紧抿，不喜欢她最后的话，低斥她，“你这胡说八道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什么吃不吃的，你想让全家都为你伤心啊，你要有个什么事，母亲可怎么活？” 石岚抱着他精廋结实的腰身，赖在他怀里，扭麻花，“我不管，父亲那里你帮我应付，我不想嫁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石峻费力的把这个黏在身上的橡皮糖拉开，看着她再度又要扎进来的架势，只得妥协，“好了，我知道了，人选方面我会过滤，不会随便把你嫁了的。” 石岚还是很不满意，可也知道今天就只能争取这样了。 原主的愿望跟嫁人并不矛盾，不嫁人只是石岚自己的想法，经过之前的岳湛事件，她总是下意识的想跟那些没有亲缘的异性保持安全距离。 腕上光脑连续闪动，石峻抬腕看了眼，轻推石岚到床边，道：“乖乖上去睡觉，晚上去看看母亲，她很担心你。” 石岚坐在床沿，骨碌着眼睛，看似乖巧的点头。 石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傍晚，石岚一身及地长裙娉婷着走下楼梯，大厅内仅有几个仆人，老管家张罗着晚餐，石岚到就餐室里，让仆人新榨了被石母爱喝的青藤果汁。 端着这杯散发着青草味的果汁，依照原主记忆，穿过一道长廊，到了另一边的二楼。 轻轻叩击几下门板，里面传来一声温柔如水的声音，“请进。” 石岚微微一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临近门口的位置是宽大的沙发和茶几，转过一个半开的屏风式隔断，是悬挂着轻纱薄帐的大床，床上躺着一个跟石岚非常相像的女人，那就是原主的母亲，温淼淼。 石岚立在屏风边，朝石母笑，待到石母也露出笑容，她便疾步走到石母跟前，放下果汁，轻轻的靠到石母肩膀，心中涌动着温暖温馨的感觉。 “母亲，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石母慈爱的抚摸着她的背脊，轻轻拉过她还包着纱布的手臂，心疼的轻抚一会儿，才轻声问她，“听你父亲说，你这次立了大功？” 石岚点点头，伸手环住她不及一握的腰身，撒娇的轻靠在她肩膀。(未完待续。) 第180章 软妹子要自强（九） 石母轻轻低叹，“你这孩子，我真搞不懂，军队里那一套就那么好？” 石岚没有回答，她看了会儿石母睡裙上细碎的花边，所答非所问的道：“母亲，这一生你快乐吗？” 石母抬起眼睛，看着被风吹动的薄纱，有些迷茫又像是感叹，“有什么快不快乐，我们的日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石岚没有说话，但她心里却道，不是的，人的一生又怎能都是这样千篇一律的嫁人，生子，外面的天地那么广阔，那么多多姿多彩，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龟缩在一个大大的宅院里，每天无所事事。 “母亲，我不想这样，这样的人生太枯燥了。” 屋子里很静，石母似乎想着什么，石岚的声音陡然把她惊醒，反倒把石岚吓了一跳。 石母平复着心绪，微笑的看着石岚，目光中有着期许也有少许羡慕，“你还小，未来有很多可能，如果你确定真的想去那么做，那就去做吧，你父亲那里有我呢。” 石岚惊异的睁大眼睛，她本来以为原主上军校那会儿，是石母被原主逼得没办法才同意的，但现在看来，或许不是。石母除了有一个关心爱护女儿的慈母心外，大约也希望原主能打破破旧的观念，开创属于O的新里程吧。 石岚的惊讶太过明显，石母被她滑稽的表情逗笑了，“怎么？很吃惊？” “没有，”石岚赶忙把表情恢复自然，狗腿的奉上清清凉凉的果汁，“母亲，这是我刚榨好的，味道特别好。” 石母接过，轻抿一口。 她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除了餐具就没摸过厨房里的任何东西，于其说她把果子榨汁，倒不如说她把果子劈成了碎浆，还更可信些。 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沉重脚步声，石岚朝门口睃了一眼，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极快的缩了下脖子。 “母亲，用餐的时间快要到了，我去换身衣服，待会儿见。” 石母抿唇含笑点头，瞧着她从另一边的侧门溜了，才把目光转到正门口。 石父推开半开着的房门走了进来，看到石母正看着自己，便笑着走了过去。 “今天感觉怎么样？” 当时石岚深陷虫族内部，特里回去报告说她牺牲了，巡逻中被虫族围攻，最后牺牲的人有很多，因此她的导师只是例行公事的给石母打电话，通知她原主的情况。 石母神经很纤细，是个非常柔弱敏感的人，得知自己女儿生死未卜，她直接的反应就是晕了过去，后来的事情都是家里的老管家处理的。 管家得知这一消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先是找到石父汇报了情况，后又直接找到军校校长，告诉他石岚的身份，请他加派人手寻找。 石父赶回老宅时，石母已经病卧在床，水米都险些吃不进去，要不是后来知道石岚没事了，她现在怕是已经不知道变成什么样。 石父这一生最紧张的除了几个孩子就是石母，得知女儿公然反抗他的决定不算，如今还生死未卜，而他的爱侣又昏迷不醒，一个不好怕是命都要没了时，当时那个心情，他现在想想都还是特别难受。 所以石岚刚一见他，就被他喝令跪下，并且还对她动用了从来没对她行使过的家法。 当然，最后也没舍得碰一个指头这件事，被他自动忽略了。 石母柔柔的看着就算过了中年也还依然笔挺如松的石父，点头道：“好多了，岚岚刚才来过了，看到她安好，我这身体也好了许多。” 石父的脸陡然绷起，想起接下来后续的那些事，他就一阵头疼。 石母见石父表情不对，忙把杯子放下，掀开被子要下床。 石父连忙上前，小心的呵护着羸弱的如含珠带露的水仙花一般的石母，“快别下来，我把窗关上，外面气温已经很低了。” 石母停止动作，看着叱咤方乾，谈笑间指挥千万军队的石父紧张的把她塞回被子里，又赶忙关窗的样子，微微笑了，适才被石岚的话带动的心绪又平静了下来。 似乎就这样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傍晚，管家通知各位用餐，到家的石家人都已落座，石岚因为手被纱布绑住，管家特地给她换了汤匙，并且还特地给她炖了养血补气的汤水。 看着那碗飘着油花的补汤，石岚无声叹气，费力的举起汤匙，一勺一勺的喝着。 石峻优雅的吃着菜，眼角余光却没放过石岚的每一个表情。 石岚也的确喝得辛苦，这个世界里菜品可真是没法恭维，明明看着不错，闻着也很香，可吃到嘴里就怎么也不对味。 主位上石父秉持食不言的原则吃完碗里的饭，撂下筷子，看着才喝了半碗汤的石岚道：“过两天，养好伤就跟我去军部。” 石岚一愣，转眼去看她的亲亲好大哥。 石峻眼观鼻鼻观心的吃着饭，似乎根本没察觉她的目光。 石岚暗自嘀咕了声装相，嘴里却连忙回应道：“是，父亲。” 石父威严的点头，看了同样放下筷子的石母，搀扶着她，双双离开。 石岚一直盯着两人转过拐角，上了楼，才丢开汤匙，问石峻：“大哥，父亲带我去军部干嘛？” 石峻慢条斯理的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朝她温柔一笑，“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给你授勋章啊。” 石岚一愣，嘴张得老大。 不会吧，给她授勋章的竟然是石父。 石峻微笑着放下筷子，竟然还朝她比了个拇指，“当年给我授勋的级别是上校，照比父亲可是低了三级，以后你就是咱们家的骄傲了。” 石岚的脸垮了下来，这根本不是骄傲好不好，她本来准备授勋之后就公开自己身份，然后发表个慷慨激昂的演讲，激励那些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妹子，让她们奋发起来，不要做个不事生产的米虫。 现在可好，石父在里面插了一脚，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扫了自己父亲的面子，只能老老实实领奖，然后屁颠屁颠的滚蛋。 石岚叹了口气，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呀，可惜她不得不放弃。(未完待续。) 第181章 软妹子要自强（十） 老实在家休养了一个星期，石岚手上的纱布总算能拆下来了。 石母带着熨烫妥帖的军装过来，正好看着她咧着嘴，张着十个指头，来回做着张开握起的动作。 石母微微一笑，到底是还没成年，平常看着像个大人，但私底下还时不时的冒出孩子气来。 “时候不早了，你父亲正在下面等着你呢，”石母娉婷过来，大大的裙摆随着她步子轻摆，竟有一种水墨美人从画中走出的错觉。 石岚应了声，脱掉睡衣，接过军装，三两下套好，立马变成英朗笔挺的军人。 石母拉着她衣袖，把她身上的褶皱抻平，轻声道：“去了那儿要少说多看，遇到不懂得就问你父亲，不要冒失，知道吗？” 石岚点头。 军部那种地方，大佬云集，哪里有她这个还没进去军队的新手插嘴的机会。 快步走到大厅，石父正在看最新的军事时报，看到石岚一身军装，他嫌弃的皱了皱眉头。 这个小女儿还真是一点没遗传到她母亲的温柔气质，真是浪费了那一张好皮相。 父女两快步走出家门，上了飞行器，石父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似乎身边根本没有人存在一般。 石岚瘪了下嘴，要不是石母要求，石父怕是根本不会带她，虽然知道石父不赞同O加入军队，可她明明都已经拿到勋章了，他还这样各种嫌弃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石岚也鼓着一股劲，他不理自己，那她也不理他，反正等到颁发勋章时，他还是不得不跟自己说话。 飞行器停在一幢极为古朴的建筑跟前，还不等挺稳，石父就一马当先的走了下来，石岚坐在里面，动作有些慢，刚一抬头，就看到石父已经走进了军部的大门。 石岚一愣，连忙追出去，却还是慢了一步，失去了石父的踪影。 石岚噘着嘴，含糊的嘀咕两声，转头朝管家笑了笑，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待到飞行器离开，石岚上下打量这幢建筑物，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找个人问问，毕竟军事重地，乱闯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正在她踌躇时，大楼里走出一个精干帅气的男人，见到她便笑着走来，“你是岚吧。” 石岚点点头。 那人便自我介绍道：“我叫邵城，石上将让我接你过去。” 石岚笑着说麻烦了，心里却在吐槽，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把她直接带过去多好，偏偏还要再费一遍事。 邵城带着石岚直接做了升降梯，直接去了十六层的会议厅。 刚一进去，就看到里面坐了一排的军人，石岚极快的瞄了遍他们的肩章，心里也是一惊。 来到这里前，石岚就想着自己本是个无名小卒，虽然在星网上有点知名度，但照比那些实打实靠军功拿到勋章的，到底还是弱了点，估计到时候除了石父，也就只有几个上校中校什么的陪衬，等到石父给她授完勋章之后，大家也就拍拍屁股，一拍两散了。 但现在看到那些端正坐在前面的中将和少将，她的想法瞬间被颠覆了。 看来她这是立了了不得的功劳啊！ 这是石岚的第一个想法。 石父看着她傻呆呆的样子，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进来。 石岚悄悄吐了吐舌头，尽量放低脚步，但也将腰杆挺得笔直的走了进去。 来到众人跟前，石岚‘啪’的行了个礼，报上自己的名字。 那些肩上带着高低不等衔位的军人都审视的盯着她看。 石岚眼眸半垂，随他们看，心里默念反正看了也不少块肉，有石母的底子，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信心的。 众位军官看到石岚不骄不馁，不惊不惧，在众人的逼视下竟然还保持着淡定的样子，都赞赏的点了下头。 其实这次的授勋本就不需要这么多人过来，但因为石岚接下来要面临的军校的分配，这些人都很欣赏石岚，觉得她是可造就的苗子。 有好苗子自然要抓在手里，于是他们就找到了军校的校长施压，都想第一时间把石岚分到自己麾下。 校长得知这些人的意思，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当初得知石岚的真实身份时，他吓得浑身哆嗦，石父在军中的威望就不用说了，她的女儿在这里失踪了，并且有很大的可能无法生还，只想想，他就觉得人生黑暗。 他本以为这就是最惨的了，但接下来那个管家又曝出石岚是O的事，顿时他觉得自己在校长这个位置算是干到头了。 根据联盟律法，这样把一个O扔在被虫族占领的星球，并且造成伤害，那么跟这件事沾边的人等倒要受到责罚，不光是她的同伴还有派她去那里的导师，就是他也很难逃脱干系。 想起那会儿他心惊胆战的跟石父通话时的情景，他还是心有余悸。 虽然那时石父对他态度很平和，说原主既然做出加入军校的决定，那就要承担决定之后的后果，但他最后补充那句不希望别人知道是她是石家女儿时的未尽之意，还是让他背心冒汗。 也因此，在这些上校、少将，甚至还有中将来电找他要人时，他就变得非常为难。 石父在军政界就是一堵无法逾越的大山，石岚是O，又是石家的小女儿，这些他很清楚，可他偏偏对谁都不能说，也不敢把她交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从石父的态度，他感觉到了石父大约另有打算，如今石父没有给他准信，他也就不敢擅作主张，决定石岚的未来。 所以这才是今天这个会议厅里军官云集的最主要原因。 石岚哪里知道这里面的种种事情，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已经被石父手中那枚亮闪闪的勋章吸引了。 石父将勋章别再她胸前，朝她敬了个礼。 石岚连忙回礼，同时回个微笑。 石父却狠狠瞪她一眼，无声的说句赶紧回家。 石岚眨眨眼，在石父的眼神恫吓下，浅浅的点了个头。 正式的授勋仪式完毕，众将们起身，有些心急的直接朝着石岚走来，有些稍微矜持的，借着收拾桌上东西，观察石岚的动向。 石父早已对石岚的未来有所安排，所以在众人起身的同时，他便朝着众人道：“大家这些年一直驻守各处，今天难得聚到一块，我那儿还有点温家的醉梦迷香，你们要不要尝尝？” 醉梦迷香是温家独有的顶级茶叶，一两价值百万星币，并且有价无市，听闻石父这里有货，而且还免费喝，众人迟疑片刻。 石父含笑环顾四周，借机狠瞪石岚。 看到父亲都把自己最宝贝的茶叶贡献出来，石岚还哪里敢留，连忙缩到一边，悄悄的溜了。(未完待续。) 第182章 软妹子要自强（十一） 回到家，石岚脱下军装，有点气馁。 石家手握联盟三分之一的军力资源，石岚要想再军中有所建树，石父这一关就没办法越过，但看今天石父这态度，石岚就知道要说服他，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可不像石峻那个纸老虎，被她撒泼耍赖就松松手指，只要不闹出事就由着她去了。 烦闷的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石岚软软的趴在床上，咬手指。 石父这个老顽固还真是很难搞啊。 时光冉冉，很快到了新的一年，这期间石岚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老宅，既不回军校，也不去新娘学校，曾经热闹一时的孤胆英雄独闯虫窝的事情在当事人迟迟没有露面的情况下，渐渐淡了下来。 石父一如从前，回到驻扎的地域，除了跟石母通讯时问问石岚的近况，再没有提及其他，这让石岚有些费解，很难相信他就这么原谅了她的叛经离道。 最开始石岚是警惕的，从那天的态度里，石岚敏锐的感觉，石父不会这么轻易就把这件事放过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石母又时常敲边鼓的帮石父说好话，石岚还是放松了警惕，直到新娘学校的校长以及两名教授礼仪的老师协同五个身高马大的A的到来。 此时家里只有石岚和手无缚鸡之力的石母，石峻早已回到外星系驻扎巡逻，石岷不用说老早溜得远远的，生怕淌了这趟浑水，石父则在石母跟她联络时威严的通告石岚，必须严格完成老师的训练，如果在既定的时间里，她没有成功毕业，他将会采取选拔方式，为她挑选配偶，反之她或许还有一丝挑选的机会。 石岚秀眉倒立，碍于石母哀求的神色，她放弃跟石父对峙，转而想找石峻想办法。 谁知就在她拨通光脑的瞬间，其中一个A竟然趁她不备，竟然直接上手，抢走了她的光脑，其他几名也很迅速将她围在中间，显然是为了防止她暴起，逃跑。 不过石岚也不是盖的，面对这种情形，她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在衡量过短时间内无法同时把这五人打倒时，她聪明的选择妥协。 看着那两个防备的盯着她的老师，她笑了笑，等到两人礼貌的回礼后，她才道：“既然这样就请两位尽快开始吧，我可不想失去仅剩的那一点选择权。” 两位老师自然从命。 经历了三个月的枯燥乏味的训练，两位老师确定，并向石父保证她已经学会了怎么做一个贤淑温良的妻子之后，苦逼的日子才算结束。 送走两位礼仪老师，石岚环顾已经跟了她三个月的五个男人，“你们不走吗？” 其中一个长方脸，满身阳刚，就差没显示出荷尔蒙爆棚的男人背着手，朝她呲牙一笑，“石小姐，你这么聪明，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的择偶对象就在我们五个中间。” 石岚朝他假假一笑，“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 说吧，她拉下脸，朝他翻了个白眼，扭身走了。 那男人也不生气，咧嘴笑着扬声道：“不管你知不知道，石小姐的订婚仪式都会在五月如期举行。” 石岚背脊微僵，脚用力踩着地面走远。 男人摩挲着下巴，眼底竟然还闪过一丝兴味。 这样带刺火辣的玫瑰，全联盟可就这么一株，想要顺利收到自己的花园，不费些工夫，是不可能的。 其他几个都看着石岚的背影，虽然因为年纪的关系，她的身形还有些瘦弱，独属于展O的风情还尚未展露，但她细软的腰肢和她修长结实的双腿还是让人忍不住遐思。 上了楼，石岚‘砰’的把门关上，靠着门板，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这几个人这段期间就没有停歇的在她跟前晃悠，石岚那会还觉得他们碍事，只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想着忍一阵也就算了，她哪知道石父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竟然在这儿挖坑等着她呢。 石岚气恼的捶了下门板。 搞了半天，石父所谓的选择就只是在他限定的极小范围内，而她未来的配偶也只能在这个范围内挑选。 这样被一个人任意规划人生，是石岚最反感的事情，当初昊泽不过是过问一下她的感情问题，她就能冷着脸，不搭理她，石父这样好不尊重她的举动已经触及了她的逆鳞，因此石岚决定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大礼。 转眼到了四月，春暖花开，石家老宅周围肿了好些花树，春风轻抚，那些花树都神展开枝条，一个个含苞待放的花苞迎风立在枝头，只等恰当的时机，绽发属于它们的美丽。 石岚偷偷摸到石母房间，跟石母借光脑，因为她的自从被没收，就再没还回来。 石母的光脑被石父设置了权限，只能联络石家人，因此她丝毫没有防备的把光脑交给石岚。 越过坐在客厅里抬眼看她的汉子，石岚直接回到屋里，接通了石岷的光脑。 石岷俊朗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中，看着明显气色晦暗的石岚，他幸灾乐祸的笑了声，“我亲爱的妹妹，家里的生活怎么样？比军校好很多吧？” 石岚气恼的瞪了他一眼，“我要告诉大哥，他最喜欢的那艘星舰模型是你弄坏的，大哥他惩处错了人。” 石岷顿时收起痞痞的模样，满脸肃然，“岚岚，我是你二哥，有什么难事尽管说，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石岚得意一下，不出杀手锏，他就不知道自己的厉害。 “我想在家里搞个派对，你把你那些狐朋狗友都叫来，最好有喜欢去星网晒图，晒真相的。” 石岷皱着眉道：“父亲不会同意的，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看家里举行过派对？” 石岚一甩头，道：“我都快成年了，别人只知道咱们家有个女儿，却连我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其他那些O，随便一个都参加的最少十几次派对，可我连一次都没有，父亲已经给我准备配偶对象了，我要是再不疯狂一把，估计这辈子也别想体验什么是派对。” 石岷认同的点头。 的确是这样，每一个O都面临择偶问题，所以新娘学校会举行类似的派对，为得是让她们能够有选择的机会，可是石岚因为想要独立，去了A扎堆的军校，学了四年，配偶什么的一个都没有，反而还差点没了小命。 至于石岚所说的石父挑选的对象，石岷丝毫没有意外，他这个妹妹搞出那么大的乱子，石父要是能这么轻松放过，那才是怪事呢。 “那我让他们都带着朋友过去，好好陪你热闹下，只不过你得提前做好保密措施，我可不想回去被父亲家法伺候。” 石岚自然拍着胸脯保证，至于结果嘛……那就不好说了。(未完待续。) 第183章 软妹子要自强（十二） 夜幕一如往常，准时准点的拉开序幕，石家老宅里破天荒的灯火通明，一辆辆形状各异却又价值不菲的飞行器整齐的停在宽阔的草坪上，年轻的男女身着华服，衣冠楚楚的走向恭敬立在门边的管家。 伴随着管家的亲切问候，那些穿着笔挺正装的男人们，挺直他们的身板，让合体的衣着衬托出自身的矫健与儒雅，女人们则身着曳地长裙，带着含蓄和煦的笑容，优雅的颔首，跟随仆人们得体有礼的慢步行着。 石岚站在卧室窗边，看着外面还在频频落下的飞行器和那些走进来的人们，嘴角噙着一抹坏坏的笑。 如果不是她此时穿着月白色的可爱裙装，脚蹬五寸高的鞋子，那她妥妥就是个小型翻版的石岷。 月亮渐渐爬上了高空，管家前来敲门，通知她宾客已经到齐，请她下来。 石岚点点头，抓起桌边的水杯，一饮而尽，带着无惧任何风雨打击的气势走下楼来。 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大厅里的人们都停止动作，之前觥筹交错的热闹转为期盼已久的宁静。 一缕灯光缓缓升到上方，一个气质柔美，容貌俏丽的少女不知何时娉婷而立，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带动着她胸前系着的飘带，翩然飘舞。 佳人半垂着眼眸，看着众人，柔柔一笑，余光瞟过那五个同样衣着笔挺，但脸色阴沉的男人，她迈动白皙修长的双腿，缓缓步下台阶，带动柔顺散落的裙摆，好似一只美丽娇软的精灵懵懂落入尘世。 年轻的男人们挑起眉毛，饶有兴致的看着，女人们则悄悄吸着冷气，下意识去打量身边身姿挺拔的男人，之后的表情几乎都是恨恼隐忍的。 石岚看了站在二楼，一直紧张的盯着自己的石母，露出安抚的笑容，接着她嘴角微抿，让笑容变得优雅矜持，而她的气质也随之变得大气雍容。 原主的长相本就随石母，如果她静坐着不动，自然也如画中的仕女一般娴雅华贵。 只可惜她的性子随石父，认准的事情就绝不回头，那种可让精钢变成绕指柔的柔美在她身上，大约只有熟睡时才能窥见一二，其余时众人只能见到她坚守己见的顽劣与倔强。 可是现在里面的换成了石岚，上个世界里她可是接受了歌伎的全盘记忆，此时此刻她虽然不能像真正的歌伎一般勾人魂魄，迷人心神，但要让在场的男人都对她有些好感，还是能够做到的，尤其是她背后还有石家这个金字招牌。 石岚的目光温柔落下，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待她脚落到一楼的地面时，她嘴角的笑容渐渐拉开，展露出独属于少女的明媚与纯真。 与此同时，明亮璀璨的吊灯‘啪’的一下亮了，众人下意识的顿了下，像是才刚刚回神一般。 管家将晶莹剔透的酒杯送上，石岚拿起轻轻晃了晃，看着那金黄色的酒液，微微一笑。 人群中，身穿白色西装的温克上前，优雅的伸出手，石岚朝他一笑，轻轻搭了上去。 温克朝石岚示意一下，转而环顾人群，“诸位，我很荣幸的向大家介绍我的表妹，石岚。” 众人礼貌性的鼓掌，他轻轻带了下，把石岚往前推了半步，嘴角带笑的道：“大家不是一直好奇，温家和石家一直藏着的小公主到底什么样么？” 他耸了下肩，儒雅俊秀的脸庞带着骄傲的笑容，道：“这就是我们最最可爱的小公主。” 石岚适时的略低下头，提着裙摆朝众人行了个礼，明媚晶亮的眸子和那带着甜美笑容的小模样，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音乐从远处隐约传来，众人慢慢散开，寻找各自的舞伴，翩然起舞。 温克的舞伴自然是石岚，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引荐人通常是要跳第一支舞的。 经过几个月集训，石岚对这种交际舞不说如火纯青，但也能应对自如。 滑入舞池，温克身体前倾，将嘴靠在石岚耳边，轻声嘀咕：“虽然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可你这么拖我下水可不地道啊！”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际，石岚侧过头，躲开。 “这怎么是我拖你下水？明明是母亲请求你帮的忙。” 温克低低笑了声，道：“姨母性子单纯，她相信你真的只是想要举办宴会，但我肯定不信。” 石岚转头盯着他道：“既然不信，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温克挑了下眉，“因为我好奇，”他挤着眉眼道：“我想知道敢独闯虫窟的女英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石岚不善的盯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温克笑道：“没什么，就是姨母拜托我之后，我顺便打听了下，结果可真让我吃惊，”他歪着头，戏谑的道：“联盟年纪最轻的几个上校和中校竟然给我表妹做了三个月的保镖，并且还是同住同行。” 温克轻轻啧声。 那样子别提有多招人恨了。 石岚气得眼睛发绿，恨不能直接扑倒他脖子上咬一口。 温克见她磨牙，也真担心她给自己来一口，连忙道：“你别乱来，我可是来帮你的。” 石岚哼道：“你准备怎么帮我。” 温克朝一旁使了个眼色，“瞧那人。” 石岚瞟了一眼，也没什么特别。 温克低声道：“这家伙最擅长传播小道消息，尤其喜欢家族里的某种私密，星网上好多事情都是他弄上去的。” “怎么请了这种人过来？” 石岚嫌弃的瞟了那人一眼，最烦这种随意传播别人隐私的了。 温克呵呵一笑，“他可不是我请来的，石家难得请人来老宅，他这种渣滓还不削尖了脑袋钻进来？” 他指着另一个正跟一个金发男人跳得起劲的女人道：“她才是我们找来的？” 石岚上下打量她，衣服倒也还成，就是气质很俗，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 “美思，喜欢晒东西，平常去过什么地方，吃过什么东西，她都拍下来，发到星网上，像这种难得一见的上流宴会，可是她梦寐已久吸引眼球的机会，”温克凑到她耳边道：“石岷让我给你带句话，别玩太过，否则很难收场。” 石岚朝他抿嘴一笑，重新把目光放到那个女人身上。(未完待续。) 第184章 软妹子要自强（十三） 舞会还在继续，石岚是在场最为耀眼的主角，来到这里的男女无不想借这个机会认识深居简出，几乎从未跟外界碰面的石家女儿。 石岚也很亲切，在跟其中几人跳了几曲之后，便借口累了离开舞池，来到一旁的桌边，准备吃点东西。 一个身形修长，长相斯文的青年走到她跟前。 石岚朝他礼貌笑了下，拿了杯她觉得最符合她口味的果汁，向旁边让了下。 青年局促的笑了笑，拿了杯跟她相同的果汁。 石岚朝他举杯，然后准备挑餐点。 青年站在那里傻傻的，像是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一般，嘴唇翕翕，半天也没出声。 石岚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动静，就挑了块麦饼准备离开。 青年见她转身，脸忽然红了，憋了一会儿才道：“我叫摩尔。” 石岚停住脚步，说道：“哦，你好，我叫石岚。” 摩尔点头，道：“我知道你，”他说，“在星网上，你英勇杀死了贪婪暴虐的母虫。” 石岚一歪头，有些意外，这一整个晚上，他是第一个真正知道她的，要知道星网上并没有说具体姓名，石岚的身份是以某士兵代替的。 “你怎么认出我的？”石岚很好奇，她现在跟那时糊了一头一脸的邋遢样可是天差地比，何况大家都知道石家的小女儿是个O，就算觉得样子很像，也大多觉得是巧合，谁会相信一个O能超越大多A，弄死那么多虫族，还杀了母虫呢？当然也没那个像他这般，敢跑到她跟前说这种话。 摩尔憋了一会儿，整张脸带着脖子都红了，才道：“我很崇拜你，我母亲也是，你的那个视频，我们看了不下百遍，那上面的你很威武，很勇敢。” 石岚悚然了，看了那么多遍，大约连她身上衣服有几个破洞都清楚了，能认出她就可以理解了。但随后她又有点惭愧，其实她当时真没他想得那么好，她也是抱着自己目的的。 摩尔见她不说话，忙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现在这样不好，我只是……” 不等他说完，石岚就点头道：“我明白，你不用解释。” 摩尔这才舒心的笑了，“那就好。” 不远处，美思刚跟人分开，朝着这边走来。 石岚礼貌的朝摩尔一笑，离开他朝着美思走去。 美思连跳几场已经有些累了，可见到石岚，她的眼睛立刻一亮，刚刚爬到脸颊的疲惫转瞬消散。 “你好，石小姐。” 石岚朝她点头示意，亲切的招呼她，“你好，美思小姐。” 听到石岚叫她名字，美思脸盘一亮，背脊陡然挺得笔直。 石岚轻笑着向旁边让了下，道：“来喝杯果汁，我家的厨师手艺很不错。” 美思现在哪还有心思喝东西呀，如果跟石家小女儿处好关系，对她以后可是大有好处，想到如果把两人亲密合影发到星网上引起的轰动，她就兴奋的颤抖。 美思笑吟吟，从台边上随便拿起一杯，喝了口，便跟石岚攀谈起来。 两个女人能说得无非是化妆、美容以及在学校里学到的那些教程，石岚只集训了几个月，对这些东西所知的有限，但这不妨碍她引导美思。 美思本就是个喜欢卖弄，需要人认可的，不然她也不会在星网上晒东西了。 石岚只是稍稍捧她几句，她便开始得意忘形，说到兴起，还嫌这里人来人往，影响自己发挥。 石岚任由她拉着自己来到靠近围廊的小花园里，继续听她说着那些乏味的事迹。 花园里绿树成荫，才刚抽芽的绿枝上挂满了小巧的灯泡，在夜空中一闪一闪的亮着，应和着柔和的路灯，反倒有种朦胧的美感。 美思讲得口干舌燥，喝完杯里的果汁后，她大约是觉得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就提出跟石岚合照。 忍受了她这么久的唠叨，石岚就在等她这一句。 两人随即站好，石岚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往胸前快速一别，待到她拍完照，她又赶忙把那样东西收起。 美思忙着查看照片效果，竟然没留意她的举动。 做完了自己想做的，石岚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便托词离开。 美思已经得到了她最想得到的东西，也没挽留，看着石岚走远，她赶忙摆弄光脑，希望能第一时间把照片发到网上去，最好再配上两人刚才的谈话。 该说什么好呢？ 美思想到石岚同属于O，很快星网一则关于高官之女对未来配偶看法的帖子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特别在看到那枚勋章之后，几乎是瞬间就引起了波澜。 照片上纯美好似精灵一般的少女胸前明晃晃的挂着一枚勋章，那是代表着荣誉和功勋的最佳杰出奖章。 联盟中能得此荣耀的不出百人，而其中肯定没有这个明显是O属性的少女。 石家老宅里正在举杯畅饮的男人们几乎不约而同的看向手腕，并在看到那则帖子之后都有些愤然的转而看向石岚。 在场的众人大多出身名门，并且都在军中或多或少的挂着职务，他们都对石岚敢公然佩戴这样一枚不属于自己的勋章，并且还将照片发到星网上炫耀，表示愤慨，就算石岚是石家的女儿，也无法消减他们的怒火。 石岚端着杯子，慢斯条理的走过这群面色陡变的男人们，嘴噙笑意的看着那五个脸上已经说不出什么表情的保镖。 若不给他们点颜色，他们怕是真的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石岚微微一笑，举着刚才吃点心的叉子轻轻敲着她手中的杯子。 清脆声音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有些沉迷交谈，尚未发现异状的男女也都回过神来，一瞬间目光都定在最前方，那个娉婷而立的身影上。 一直若有似无弥漫在屋子里的音乐停了，石岚缓步登上两个台阶，居高临下的看着或迷惑茫然，或怒目而视的男人和面带诧异望着她的女人们。 “先生们，女士们，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雅兴，”石岚环顾一圈，慢慢的道：“我知道星网上有一则关于我的消息正在流传，在座的大多数想必都已经看过了。” 在场有不知情的，听她这么说，忙点开光脑查找。 石岚顿了顿，道：“我知道大家对我很生气，”她看着众人，“而这生气原因大约是因为这个，”她掏出藏在腰带里的勋章，高高举起。 金光灿灿的勋章在灯光下，闪烁着炫目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185章 软妹子要自强（十四） 男人们一阵骚动，有年纪稍长的已经按捺不住怒火，直接转身要走，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有些后悔参加这次宴会。 女人们都是以男人马首是瞻的，有的已经转身准备跟从。 看到这种情形，石岚并不惊慌，她早就看清了这些人的本质。 明面上对O各种宽容，各种优待，可前提是O要乖乖的留在他们圈定的小圈子里，一旦越界，超出了他们掌控的领域，那么O的命运变如风雨漂泊的小船，转瞬就翻了。 石岚仰着头，朝那已经走到门边的身影，扬声道：“韩先生，您不好奇这枚勋章是从哪里来的吗？” 韩宇转过身，微昂着头，满脸傲然，“无非是父辈荫萌，有何值得炫耀。” 石岚笑着摇头，“韩先生错了，这枚勋章，是我实打实靠着自己努力得来的。” 她话音一落，全场一片哗然。 石岚将长过耳际的头发抿到后面，朝着韩宇笑，“怎么？韩先生不信？” 韩宇皱着眉，没有说话。 角落里有一人端详石岚一会儿，忽然恍然，转头跟他旁边的人说着什么，那人点开光脑，一点光芒闪烁，两人一会儿看石岚，一会儿看下面的屏幕，嘀咕了片刻后，两人都蔫了。 摩尔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石岚下方，对着众人的视线，他的脸又变得通红，憋了好久才道：“我可以证明，这枚勋章本就是石小姐应该得的，不会有错。” 人群里有人嗤嘲道：“一个B也敢冲出来装英雄。” 摩尔脸更红了，但还是顽强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石岚轻轻一笑，目光如电的扫到那人，淡声道：“这位先生，你要是觉得他说错了，认为我这枚勋章名不副实，那我们可以较量一下，如果我输了，这枚勋章我便当做奖品，送给你。” 众人立刻向旁边移步，一个脸方鼻塌，身形魁梧的汉子被人隔离了出来。 那人左右看看，上下打量石岚身没二两肉的身材，咧了下嘴，恶意的道：“还是算了吧，你是O，我要是动你一个指头，联盟法院就会立刻传唤我过去，我可不想招惹麻烦。” 石岚轻蔑的扫他一眼，“你不敢，你怕了？” 那人立刻竖起眉毛，“我会怕你？” 石岚笑道，“那就好，我知道联盟的那则法案，如果A恶意殴打或伤害O，便会受到监禁，重者可被监禁终生，”她转而看向不远的温克，“表哥，我说的对吗？” 温克尴尬的咳了声，点点头。 石岚道：“要不这样，你和我签订了决斗协议，我可以保证，在战斗中如果受到损伤，不追究你任何责任，如果你赢了，这东西就归你。” 她举着勋章再次晃了晃，只晃得那汉子眼睛一阵闪烁。 石岚又让温克表了下态，证明这样确实可以之后，那汉子最终咬牙答应了。 管家拿来纸笔，石岚大笔一挥将协议写好，给温克这个在政法部担任要职的官员审核，没有问题后，交给那汉子签字。 协议达成，石岚颔首行礼，去楼上换衣服，而那汉子也被管家带到另一房间更换更适合比斗的服装。 温克摸摸鼻子也跟着上了楼，仆人们奉命清理格斗室，也都陆续走开。 跟石家有关联的人都不在，大厅里的人们都交头接耳的议论开来。 有那发现石岚事迹的都一脸深沉，单从面容根本瞧不出什么，但大部分眼拙的都在议论，甚至还有人带着嘲讽揣测石岚能挨萨克几下。 这个时候他们都选择性的遗忘了，石岚可不是一个人，她的背后还站着三个凶悍强壮的男人。 女人们平常的关注点都在自身，军事时事那些东西都太过枯燥，她们根本不关系，也关心不来，不过在听到他们说把石岚这个软妹子打成猪样时，她们还是不可避免的愤怒了。 就为了那么一个破牌子，不能吃不能喝，他们就要把石岚那么亲切可爱的妹子打得不成人形。 女人们的心里不知不觉的冒着火星，看着男人的眼光也带着一丝不善，偏这些男人还没觉得，仍旧越过沉默的女人，讨论热烈。 楼上房间里，石岚换了身舒服的衣裤，温克站在外面，把头靠在门边，低声道：“表妹，你这下可是玩大了。” 石岚系着腰带，头也不抬的道：“这还叫大？” 她弯腰把鞋带紧了又紧，“要不是怕父亲迁怒到你，我都想把他强制把我嫁出去的事抖出来。” 温克脸一白，连忙道：“可别，那样姨夫会打死我的。” 石岚将头发拢起，扎紧，转脸道：“所以，我采取更直接的手段，让这群家伙见识一下，O同样能把他们这群自命不凡的A打倒在地。” 温克苦笑一声，摇头道：“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石岚哼了声，道：“现在我也没朋友，有的只有伸着舌头，眼带垂涎的恶狗，讨厌死了。” 温克赶忙回头，见走廊一片空荡，才舒了口气。 “好吧，事情发展成这样，那就随便你闹吧，”温克耸了耸肩，转身要走。 石岚赶忙开门，拦住他，道：“帮我接通我大哥的光脑，我要跟他说话。” 温克嘲笑的撇她，“怎么？怕输啊？石峻现在在外星系驻扎，就算他做最快的星舰，也赶不及帮你比赛的，你倒不如求现成的我比较靠谱。” 石岚翻了个白眼，“我会输？” 她整了下衣服道：“我是怕我家老头子知道了，要大义灭亲呢。” 温克闷笑两声，点着光脑，那边一片黑暗半天没有回音。 石岚皱眉等了片刻，道：“算了，这事就交给你了，就说我说的让他赶紧派人把我接走，否则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么漂亮可爱的妹妹了。” 温克抿着嘴，极力压抑笑意。 石岚瞪他一眼，看他点头，这才放心下楼。 格斗室里，萨克沉稳的站在中央，他选得是舒适柔软的贴身劲装，因为贴身，更加显出他结实雄壮的肌肉和他高大有力的线条。 反观石岚，一身军装，宽大的腰身被她用腰带紧束，宽宽的裤腿被她紧束进靴子，整个人好像被罩在军服里，显得她格外娇小羸弱。(未完待续。) 第186章 软妹子要自强（十五） 萨克垂着眼睛看矮了他两个头之多的石岚，摊开手道：“女士优先。” 石岚也不客气，既然他想表现，那让他表现个够。 石岚身体前倾，前腿微曲，后腿紧绷，随着她用力，人便如箭一般射出。 萨克下意识出拳攻击石岚的头颈，拳势走到一半，他硬生生收住，改成击打她肩膀。 石岚嘴角噙笑，人如风摆细柳，轻飘的晃过，然后转到他背后，纤白手掌定在他背心处拍了拍，片刻收回，后退两步。 萨克转过头时，正好看到她收手。 萨克讶然，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石岚微笑的环顾了下四周围着的人群，淡淡的道：“你让我一招，我还你一式，我们扯平了，接下来我可不会留情了。” 贴着墙边站着的宾客再度交头接耳起来，但神情中已经没有之前的轻视，女人们见到石岚这样都很惊讶，石岚这一举动真的是大大出乎她们的意料。 萨克收紧手臂，双手握拳，此时的他没有之前的轻松，大大的脸上只有谨慎与凝重。 比斗再次开始，萨克这次再没说过优先，但他显然并不打算率先出手，石岚刚才的举动太过轻松，这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石岚浅浅的笑，这个世界的A力量很强，爆发力也够，但他们身形太过高大，这导致他们出手的速度不够快，虽然他们的招式都是直击要害，极大的缩减的出招所需的时间，但也绝对无法跟武修世界中的佛陀炼体术抗衡。 令石岚吃惊的是，这个世界似乎特别适合修炼体术，经过她的一番努力，前些时间她已经进入聚旋二层，在这个世界，她可以毫不谦虚的说，能作为她对手的不超过五个人。 萨克审慎的盯着石岚，石岚迈着小脚朝萨克靠了过去。 周围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场中，看着这场在他们看来力量悬殊的比斗。 萨克紧握拳头，心里却在打鼓，在场的这些宾客几乎囊括了军中的各各部门，他能想象如果自己输了，那他以后的军队生涯几乎就等同画上了句号。 萨克这时候已经开始后悔，不该图一时痛快，口没遮拦。 石岚却不给他后退的机会，小脚跺地，双臂一展，人如轻灵的小鸟，直接跨越了身高的差距，直奔萨克眉眼之间。 萨克咬紧牙关，极快的出拳击打石岚的腰腹处。 一旁围观的女人们都抽着冷气，低声惊呼，男人们也摇头，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石岚此时正在空中，身边根本没有着力点，若被击中，就她那小身子板，不被击穿已是万幸。 萨克脸上显出几许挣扎，命中的结果，他怕是承受不起，可若不还击，想到就要就此告别军营，他又不舍。 进退两年，萨克觉得这一生再没有比现在更让他难以抉择的了。 拳头带着微风划过空气，直朝自己击来，石岚眯着眼，抿着嘴，忽然空中扭转。 她像是被风吹动的飘带，随着萨克的拳风微微摆动，轻巧又自然的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瞧着她轻飘落地，众人同时松了口气，就连萨克自己都不知该松气还是该懊恼。 石岚却已滑到他身边，细嫩的手指点上了他的背脊，沿着他脊柱的线条，熟练的按压着向下一划。 萨克惨叫一声，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好像没了骨头一样，直接扑倒在地。 萨克很惊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背脊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法动弹，手脚挣扎了两下，也只能无力的摊开。 石岚蹲下，看着他，柔声道：“虽然有点胜之不武，但还是我赢了。” 萨克瞪着眼睛看她，似乎很不服气。 石岚冲他微微一笑，“跟你拳头对拳头硬碰，我肯定不是你对手，可谁又规定，对决就一定要硬碰硬呢？” 石岚缓缓起身，看着众人道：“O虽然身体没有你们A强壮，精神力没有你们强大，反应也不够快，可这但并不代表我们脑子笨，我们也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想法，请你们不要再把O当做自己的私人物品。我们也有自己的价值，请你们不要凭着自己的意愿，随便的决定我们的人生。” 石岚话音刚落，女人们都热烈为她鼓掌，之前因为惹祸躲起来的美思鼓得格外热烈。 石岚转身帮萨克正骨，扶他起来。 美思极快的抓拍几个镜头，连带着刚才石岚的话一起传到星网上。 萨克略带踉跄的起身，脸色极为难看。 石岚环顾了下众人，低声道：“如果你不服气，找个时间，我跟你单独较量。” 萨克定睛看了石岚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女人们呼啦一下把石岚围在中央，七嘴八舌的表示自己的兴奋与不可置信。 管家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挤进人群，凑到石岚耳边低语。 石岚笑着跟女人们示意，想要离开，但女人们是在是太兴奋了，拦着她根本不让她走。 管家只好出马，带着仆人将人拦下。 石岚这才脱身来到一旁的楼梯口。 石母正在那里焦急的踱着步子，一见到石岚，赶忙上前道：“岚岚，不好了，你父亲就要回来了。” 石岚一愣，石父还要在外驻扎一个月左右，他怎么会突然回来？ “怎么回事？” 面对女儿的发问，石母摇摇头，“早上还好好的，他还说要过一段时间回来，可就刚才你阎良哥哥突然跟我联络，说你父亲正在回来的路上，我估计了下时间，可能马上就要到了。” 阎家同样也是军事世家，阎良跟石峻是好友，因此他的话石岚还是相信的。 消息来得太突然，石岚根本没有准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石母手指都在颤抖，身体更像秋风中挂在枝头的叶子，只要再有一点刺激，她怕是就会倒下。 “没事的，母亲，”看到石母这样，石岚赶忙稳住心神，宽慰石母，“我今天做得也没什么过分的，父亲应该不会太生气的。” 石母摇头，满脸的惊慌失措，“你把过来参加宴会的宾客打了，还暴露了勋章的事，你父亲肯定不会饶了你的，”她抓着石岚的手道：“不行，你父亲正在气头上，我看你还是赶快走吧，先去你二哥那儿躲几天，等我把他劝好了你再回来。” 说着她推着石岚就往外走，间隙里她还点开光脑，把里面的温克叫出来，让他送石岚去石岷那儿。 石岚被动的走了几步，也知道她要是跟石父起了争执，真正难受的肯定是石母。 算了，谁让她是小辈呢，也只好出去躲几天了，虽然觉得这样有点示弱。(未完待续。) 第187章 软妹子要自强（十六） 一场意料之外的决斗落幕了，到场的宾客中A占了绝大多数，在看了石岚那种人类不可能实现的招式之后，扪心而论，就算是他们处在萨克的位置，也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石岚的招式太过诡异，尤其是那轻飘一划，好像根本没费力气，可人就好似被抽出脊骨一般，即便是强壮如萨克也瘫软的好似一滩烂泥。 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敬畏的，因此在石岚走后，男人们的心情都很难形容，惊惧有之，恼怒有之，当然还有好奇和垂涎。 温克接到石母的讯息，含笑退出人群，刚一进走廊，石母就忙抓住他，把情况长话短说之后，就推着他，让他把石岚送走。 温克听到石父要来，脸也变了色，赶忙拽着石岚就往外面跑去，全然没有留意到跟在身后，偷听到对话的摩尔。 今晚来的宾客不少，温克是最早到的，为了方便其他宾客，他的飞行器停得最远。 石岚跟随温克一路狂奔，半空中一架飞行器划着弧线来到跟前，震颤着，准备降落。 温克眯着眼看了看，连忙推着石岚去一旁，“你快走，这里我来应付。” 石岚本来心里还不是很慌，她自认今晚做事还是留了一些余地的，至少她也算是给石家争了面子，毕竟一个O能这样战胜身负军职的A，还是值得赞叹的。 但是石母和温克的态度，却让她有点拿不准，尤其在她看到温克极力克制，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手指打颤后，心里更是一惊。 难道她真的错了，可这就是原主的愿望，她也别无选择。 石岚咬咬牙，强行移开目光，转而跑向停靠着的飞行器。 拉动舱门，金属的质地冰冰冷冷，却也纹丝不动。 石岚转头朝温克喊道：“表哥，开启自由模式。” 温克低咒一声，他忘了这个飞行器是他花了高价，换的最新款，需要用指纹膜启动，望着不远处已经徐徐落下，舱门缓缓开启的飞行器，他转身快速朝石岚跑去。 石岚手指紧张的都冒出了汗，眼看熟悉的军用蓝灰色正从舱门里露出来，可温克却还在几步之外。 身后一架飞行器突然疾驰过来，舱门四敞大开，摩尔在里面大吼，“快上来。” 石岚转头看他，又看看惊愕看着摩尔的温克和已经露到军帽的石父，她没有选择的跳上飞行器。 两米外，石父迈着步子走了下来，看到惊惶转进去的石岚，怒喝一声，“给我滚下来。” 石岚麻溜把自己缩成一团，顺手带上舱门，瞪着被石父吓得停下动作的摩尔，吼道：“还不快开。” 摩尔连忙答应，把拉杆提起，将马力开到最大，飞行器‘咻’的一下，从石父头顶蹿了出去。 石父气得头顶冒烟，扭头就要去追，摩尔赶忙拉住她，又朝开飞行器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士兵也知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掺和的好，索性装傻充愣，只要石父没有明确下令，他就不动弹。 石父抽手一甩，把温克甩到一边，怒声道：“你给我老实呆着，你的帐我待会儿跟你算。” 温克踉跄向后退了两步，满脸委屈，“姨夫，您这是迁怒，我什么都没干啊，您找我算什么账？” 石父哼了声，道：“收起你那套滑溜的手段，你要什么都没干，我这家里怎么停这么多飞行器，我可不记得有请人来家里做客。” 温克低下头，没再说话，事实摆在眼前，他就是长了百张嘴，也没法把自己洗白，反正有石母在，石父也不会把他怎么样，顶多揍一顿，他皮糙肉厚，忍一忍就过去了。 石父抬头看看天空，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架飞行器已经不见踪影。 石父气闷的瞪着天空，问士兵，“定位了吗？” 士兵眨眨眼，转头道：“报告上将，没有。” 石父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想要发火，却也知道这个士兵并没有做错。 军中有规定，没有特殊任务，在外期间是不允许随意给他人定位的。 心里依然燃烧着热烈的怒火，找不到对象发泄，没柰何石父只好把气撒在靴子上，用力狠踩着走向老宅。 温克嘴角轻扬，给了士兵一个肯定的眼神，连忙狗腿的跟在石父身后。 此时正在飞速逃跑的石岚已经回过了神，她扭头看有条不紊操作着飞行器的摩尔，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摩尔脸又开始红了，“我偷偷跟着温先生，听到你们的谈话。” 石岚点头，虽然对他的行径有点不满，但他好歹也算救了自己。 “把我放在前面就好，”不管是处出谨慎，还是其他她此时不想深究的想法，石岚下意识的不想跟别人有所牵扯。 摩尔朝下方看了眼，漆黑的夜幕下，几条空旷的街道，除了几点散落的路灯，再没有其他。 “时间太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他拉动拉杆从那里划过，“我在这附近有套房产，你如果不嫌弃就在那里凑合一晚，等天亮再走也不迟。” 他转过头看着石岚，斯文的脸上有着腼腆的红，眼神里带着不确定是否会被拒绝的忐忑。 石岚皱了下眉，想要拒绝。 摩尔瞧出她的意思，就抢在她开口之前道：“那里平常都是空着，只有我偶尔过去坐坐，你去那里不用担心有人发现，而且那里经常有人打扫，被褥和卫生问题你不用担心。” 石岚抿着唇，没有说话。 摩尔小心翼翼的睃她一眼，又佯作无事的看着前方，用力咽了口唾沫，道：“如果你担心其他问题，那你就一拳把我打晕，反正以你的身手，足够让我晕到天亮了。” 石岚一呆，忙摆手，想说自己没那个意思。 摩尔却笑着说：“或者你可以让我亲身体验一下你刚才使的那一招，”他学着石岚那样捏着手指，朝着前方划了下，转头看石岚，满脸赞叹，“真是太帅了。” 石岚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最终接受了他的好意。(未完待续。) 第188章 软妹子要自强（十七） 漆黑的夜空，飞行器前方的灯光好似流星划过，越过大片的草地，停靠在一幢红顶尖瓦的小楼前。 开启舱门，摩尔拿了个东西朝门口晃了下，厚实的黑红色漆门发出一点声响。 摩尔朝石岚笑了下，拉开大门，朝石岚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石岚点头示意，走了进去。 大约是感应到有人进来，屋里的灯瞬间亮了起来。 明晃晃的灯光让石岚极快的眯了下眼睛，复又睁开，心神被厅里置放的一幅巨型画作吸引过去。 “这是……我？” 石岚非常惊讶，那是她在救援队来临那一刻，挥舞着残肢，将扑到跟前的虫族杀死的画面。 门缓缓合拢，摩尔踩着优雅的步子，徐徐走来。 “是的，”他走到一旁的吧台边，到了两杯果汁，将其中一杯递给石岚，“怎么样？” 道了谢，石岚又转头把那幅画作细细打量一遍。 摩尔轻轻抚摸画作边缘，好似咏叹一般的道：“天边一抹灿烂的阳光，黑压压的虫族凶残的向下面扑杀，一个衣衫破败，满身脏污的军人手持残肢，以不屈与无畏的意志收缴贪婪与丑恶的灵魂，”他看着石岚道：“这是我想表达的主题。” “你说得可不是我，”石岚笑了笑，轻抿了口果汁，道：“说实话，我当时脑子都是空白的，只想着怎么才能把这群该死的虫子解决掉，不然我恐怕就要被他们给吃得渣都不剩。” 摩尔低低的笑，也不说话，就看着石岚没心没肺的笑，温柔无比。 屋里静了下来，空气中流动的气息忽然变得暧昧无比。 石岚眨眨眼，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脑抽了，竟然被他三言两语给忽悠着来了这里，并且还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 “我的房间在哪？” 为了摆脱这种尴尬局面，石岚准备赶紧进房间，反正等到明天一早，她就能找到飞行器，到时候她就可以去石岷那里躲灾。 摩尔被她一问，回过神来，指着上楼的台阶道：“上面的房间，随你喜欢，住哪个都可以。” 石岚点点头，朝他一笑，就赶紧溜之大吉。 摩尔站在那里，看着她背影，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石岚赶忙走上楼梯，即便没有回头，她也能感觉到落在她背后的灼热视线，她此时真的有点后悔了。 进入房间，石岚第一时间将门锁好，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把立在一边的衣柜拖了过去挡在门口。 确认没法打开之后，她才舒了口气。 舒服的洗了个澡，石岚软软的倒在床上，看着棚顶的吊灯，回想起她跳到飞行器上时，石父那气急败坏的模样，石岚抿着嘴，笑了。 折腾了一天，石岚也累了，体内混沌决自行运转起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她早已习惯，只要一合上眼，意识就自行进入黑暗的状况，她本以为今天也同样如此，但她显然错了。 这个世界里，大多数的o只要选定了配偶，就基本是被带在身边，又或者被强制呆在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原主自小离开母亲，看到母亲被石父寸步不离的的带在身边，后来又被关在老宅，年复一年，大约是这样，她才会奋起抗争，就算冒着被父亲狠削的危险，也要进入军校。 而到了那个全是a的世界，见识了更多的事情，她就更加觉得那些a真是过分，世界这么大，他们却把o像关押囚犯一样的关起来。 同样的，接受了原主记忆，又经历过众多世界的石岚也很赞同她的远点，对这些人的做法也很不理解。 就算在之后的时间里，她听到石峻反复强调她要成年了，又或者是必须要有配偶的啰嗦时，她也觉得没有什么是意志战胜不了的。 但是现在她不那么认为了，身体好像忽然被扔到了火炉里，一缕一缕的火苗从身体里往外燃烧，身体里滋生出一个长了爪子的怪物，它在她身体里四处狂奔，想要把她拽得支离破碎。 胸口同样也住进了一窝蚂蚁，麻麻痒痒的，让人按捺不住的焦躁，她想要去抓，却怎么也动不了，想要嘶吼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那蚂蚁肆意的四处乱爬，酥麻痒痒的感觉迅速蔓延到了全身，而她的身体深处也开始出现了异样。 这种异样她很熟悉，在上个世界里，她就曾经经历过，只不过那是被人刻意调教的，她只要注意些，就可以避免，可现在她的这种反应完全是来自于自身，这是她成年的标志，是她释放出来，吸引配偶的讯息。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摩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石小姐，你还好吗？” 摩尔的声音非常嘶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石岚一惊，连忙睁开眼睛，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动了就只有眼睛了。 摩尔没听到她回答，又敲了两下，“石小姐，你……”他顿了下道：“你是不是在散播讯号了。” 石岚发誓，这一刻她听到了摩尔咽唾沫的声音。 “你走开，我没有。” 简单的几个字，却用了石岚所有的力气，她以为自己很大声，但其实她的声音很小，几乎等同蚊蝇的嗡鸣。 摩尔没听到她的回答，他有些急，但他还有意识，他的教养和道德观让他约束着自己，不跨越雷池一步。 “石小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石岚想要用力捏紧手指，用疼痛压制身体的反应，但她失败了，她根本没有力气，即便只是很小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摩尔迟迟没有得到回答，不禁有些着急了，o刚成年时，如果初次释放信号没有得到妥善的安抚，她们的需求无法满足，就会伤害自己，甚至有严重的可能会当场死去。 摩尔自认比较了解石岚，他担心这位女英雄太过倔强，就算明知道身体异样也还硬撑，所以才在明知道他过来事情会有可能失控，却还是过来的原因。 “石小姐，石小姐，”他急切的敲着门，期盼能够得到石岚的回答，哪怕只有一声也好。 而一门之隔的石岚却已经急得冒烟了，听着摩尔越来越急躁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拖不了太久了，同时身体的异样也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怪异的力量在缓慢侵蚀她的意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担心这具身体将会被那个怪物掌控，做出她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这一刻，她只想到一个人，那就是昊泽，她觉得只有他才能挽救自己，避免她受到某种伤害。 只是想到临下来前，两人发生的事情，石岚脸一热，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心里呼唤昊泽。(未完待续。) 第189章 软妹子要自强（十八） 门口传来把手被转动的声音，片刻后是强行撞击门板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摩尔焦急的叫喊，“石小姐，您还好吧？” 眼看门板在剧烈颤动，看样子已经坚持不了多久的样子，石岚急得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但她强迫自己把心神沉入脑际，一遍遍呼唤着。 终于，她的脑海传来昊泽清冷的声音，“何事？” 石岚也顾不得许多，赶忙道：“我这里出事了，你想办法把我弄走。” 昊泽静了片刻，似乎在想什么。 门口传来‘咣当’一声，石岚睁开眼，那是门锁被撞坏，弹开时被她定在门口的柜子挡住了。 “石小姐，”摩尔费力的想要把脑袋伸进来，看她情况如何。 石岚急得不行，想要起身，身体却好似一滩水，软软的，根本无法动弹。 摩尔用力推了下门，总算将缝隙推得大了些，他赶忙把嘴唇凑到边上，大声的道：“石小姐，你出个声，要是您还好，我就出去。” 说话间，屋内的气息涌动而出，摩尔不小心吸了一口，连忙退了出去。 石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见她本以为会闯进来的摩尔忽然慌乱的把门扣上，还隔着门边朝她嚷嚷：“要不你呆在这儿，我出去找人，过来帮你。” 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石岚松了口气，潜在的威胁没有了，她现在有精力对抗她的异状，就算她控制不了心里的猛兽，那也没关系，反正整幢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昊泽迟迟没有动静，石岚却已经面色酡红，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子，用力的扭着身体，尚显稚嫩的身体被她扭出别样的妖娆。 石岚的身体里很热，她觉得每一口呼吸都好像在喷火，而她吸进去的则是柴薪，让她身体里的火焰越烧越旺。 渐渐的她的神志开始迷失，她的眼前出现一个幻影，那是一个男人，背宽身长，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微风轻拂，将他发丝吹开，露出他莹白的侧脸和他高直的鼻梁。 石岚舔舔嘴唇，迷蒙的看着他，嘴里不知在呢喃什么，身体里不断涌动着热热的东西，这让她忽然间充满了力气。 她手脚并用的从床上爬起，狼狈的往前一扑，堪堪抓住他的袍脚。 男人有些惊讶，他侧身一步，像是要躲开她。 手心里窜出一股凉气，温凉舒适，沁人心脾。 石岚哪里肯放过，赶忙往怀里拽，甚至在男人想要抽出袍脚时，还用力再拽过来一些。 男人低低叹了口气，白皙的手指悬在空中，似乎非常为难。 石岚的脸一阵火红，即便已经被本能掌控，但她的羞耻心还在，因此她强行控制着将搂在怀里的衣料放开。 男人得了自由，朝她看来。 石岚扭过身，试图走开。 男人却轻叹着过来将她抱起。 石岚闭着眼，只觉得自己被一阵温凉的水波笼罩着，心头烈烈燃烧的火焰缓了许多。 她有些贪婪的搂住他精壮的腰身，感受到他紧绷僵硬的肌肉，她微微一笑，不知为什么，虽然没有看到男人的脸，但她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 男人抬手轻抚过她脸颊，大大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一阵清凉，石岚歪着脑袋陷入黑沉。 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石岚睁开眼，打量房间，一时间竟有些错乱。 她搞不清楚昨晚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整理好自己，她挪开柜子，打开门，发现门锁的确被撞得出现缺口。 石岚歪着头想了很久，也就是说摩尔的确出现过，而那个男人也是真实的。 石岚努力回想之后发生的事情，但她脑子一片混沌，完全想不起来之后的事情。 楼下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很快那声音便从楼梯处一直传来过来。 石岚挺直背脊，面带微笑的看着楼梯与走廊的连接处，很快摩尔带着一位中年妇人走了楼梯。 刚一站定，他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石岚。 “你没事了？” 摩尔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她跟前，上下看了她一圈，才高兴的道。 石岚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妇人走到近前，笑吟吟的看着石岚，“你好，石小姐，我是摩尔的母亲，你可以叫我玛利亚。” 石岚恍然，这位就是跟着摩尔看了自己视频一百来遍的粉丝，“你好，玛利亚。” “好，”听到仰慕已久的英雄跟自己问好，玛利亚美得不行，拉着石岚就道：“摩尔跟我说你跟我一样是个O时，我还不相信，没想还真的是，”她上上下下看石岚，道：“还是本人比较漂亮，跟我家摩尔很配呀。” 石岚眨眨眼，有点应对不能。 摩尔尴尬的整张脸通红无比，“母亲，您胡说什么，我是个B。” 玛利亚不以为然的道：“B怎么了，我觉得你比大多数A都优秀，他们那些都是草包，有谁像你在生物方面那么有研究？” 摩尔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躲避着石岚的视线，低声道：“母亲，别说了，你别忘了我请你来的正事。” 玛利亚这才想起来，连忙拉着石岚进屋，还把摩尔无情的关在外面。 “孩子，听说你昨晚发放讯号了？” 一关好门，玛利亚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石岚皱了皱眉，回忆起那时摩尔的话，点点头道：“大概吧。” 玛利亚一听，二话不说就解她衣扣。 石岚连忙后退两步，躲开她的手指，惊疑的看着她，“玛利亚，您这是干什么？” 玛利亚翻了个白眼道：“给你做检查啊，初次释放讯号，配偶必须为你疏导排解，如果没有，那你肯定会伤了自己，”她又凑过来，给她解扣子，道：“我是过来人，有经验。” 石岚推开她的手，礼貌的笑笑，“我没有受伤。” 玛利亚还不相信，笑道：“没事，我们都是O，不用害羞，只一下就好。” 石岚朝她肯定的点了下头，道：“不是害羞，我真的没有受伤，”她自己解开前面的几个扣子，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肤给玛利亚看。 玛利亚惊愕的瞪大眼睛，良久她感叹道：“不愧是能杀死母虫的英雄，就连初释都这么与众不同。” 石岚抽抽嘴角，无奈了，脑海中却在想昨晚那个男人，他到底是谁呢？(未完待续。) 第190章 软妹子要自强（十九） 得知石岚没事，摩尔松了口气，玛利亚兴致勃勃的拉着石岚，大有促膝长谈之意，摩尔担心母亲再说出什么让他和石岚都尴尬的话，忙借口石岚还有急事，拉着石岚仓皇逃出家门，丝毫不理会玛利亚在后面的挤眉弄眼。 上了飞行器，石岚有些忍俊不禁，她没想到这么腼腆内秀甚至还有些文艺范的摩尔竟然有这样热情开朗的母亲。 摩尔很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跟石岚道歉。 石岚觉得有趣，笑着摇头，连说没什么。 飞行器一路疾行，很快离开了住宅区，周围陆续有飞行器经过，摩尔操控着方向问石岚，“石小姐，你准备去哪儿？” 石岚皱着眉头，想了会儿，道：“送我去军区营地吧。” 摩尔应了声，打开地图，找到方向，操控着拉杆向那里飞去。 石岚侧头看着飞掠而过的景象，脑子有些纷乱。 原主的愿望是脱离A的掌控，凭借自身独立起来，石岚本以为这件事并不难，她精神力强，反应迅速，就连武力都比整个联盟的大部分A强上许多，她觉得即便周遭A们对她表示质疑，她也还是可以凭借自身，在这一片星空打下自己的天地。 可是经过昨晚那一遭，她忽然不确定起来，那样强烈的本能，就连她也在迷糊中不知不觉的失去了理智，更何况其他柔弱到根本经不起任何风雨的O呢。 摩尔见石岚表情落寞，有心安慰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只得频频回头看她。 石岚察觉他的视线，转过头，朝他笑笑。 随意找了个话题道：“听玛利亚说你对生物课题很有研究？” 摩尔有开始红了，微微点头，他小声道：“是玛利亚太夸张了，我只是在对人种的区分标准方面，跟别人有点不太一样的见解，其他并没什么。” 听到他说起人种区分，石岚挑眉，坐正身体，道：“如果不介意，能给我讲讲吗？” 在石岚的目光下，摩尔脸又红了几分，“现在社会对O采取过度保护的态度，我认为并不合理，因此提出研究针对O释放讯息问题的抗体，这样她们可以自由选择是否释放讯息，从而就改变现在的生活模式。” 石岚听了眼睛一亮，没想到他竟然是研究这个的，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你研究的怎么样？” 摩尔苦笑了下，“不怎么样，我所在的研究所不支持这个议题，我只好私下里做研究，只是……”他耸耸肩，“现阶段出了点状况，要想成功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石岚皱着眉，对这种结果不太满意，“出了什么问题？” 摩尔道：“有很多，但最主要的是没有样本，O大部分都躲在家里，就算我只是个B，那些A也不会让我接触到她们，没有采样，我就没办法继续研究。” 石岚低头思索一会儿，道：“我加入你的研究组，这个问题，我来帮你解决。” 摩尔大喜，连忙道谢。 石岚笑道：“我这可不是帮你，你也知道我已经来了初释，再过不久，便正式成年了，到时候要想脱离A的掌控，就只能靠你的抗体了。” 摩尔抬眼看着石岚笑靥如花，脸又红了几分，几乎快要媲美红布。 石岚忍着笑意，看着远处隐约可见蓝灰色的军营，道：“还不转向？到了军营你可就带不走我了。” 摩尔有些呆的应了声，片刻回过神，连忙拉动拉杆，调转方向，朝着研究室开去。 石岚则用摩尔的光脑接通石岷，让他帮自己打掩护，就说自己已经确立他那里，省得石母担心，接着她又跟他要美思的联络方式。 连同美思的光脑，看着有些惊恐的美思，石岚诧异的问她：“你还好吗？” 美思定了定神，好半天才露出挤出一丝笑容，道：“还好，石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面对好似惊弓之鸟的美思，石岚迟疑了，她拿不准到底要不要通过美思把需要O样本的消息传播出去。 美思像是很有顾忌的看了眼旁边，石岚立刻心领神会，她旁边有人，不方便说话，但她偏又接通通讯，这说明是那人让她接的。 石岚笑着道：“没什么事，就是上次你说用的那个香水，我忘了叫什么名字。” 美思僵了一瞬，但立刻转着眼珠，明白石岚的意思，道：“哦，是约客家的，其实还有几家不错，过两天我带你一起去好了。” 石岚挑了下眉，眼睛朝旁边微微斜了斜，“那说好了。” 美思笑着点头。 石岚瞧着她双肩微松，之前一直紧缩的鼻翼平缓下来，面部表情也柔和不少，便知道她现在应该没有生命威胁，虽然不知道她身边是谁，但也能猜到大约跟她把自己照片放到星网上有关。 关闭光脑，石岚陷入沉思，目前她唯一一个可以往外散布消息的渠道中断了，她一时还真找不到能够代替的。 摩尔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心，“你还好吧？” 石岚回过神，笑了笑，“没事。” 随即她又拨通温克的光脑，谁让跟她熟的就他一个在首都星呢。 温克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看着石岚他有些无奈，“我的好表妹，又有什么事？” 石岚板着脸问他知不知道美思的事，温克眨巴着眼道：“我跟她又不认识，需要知道她什么事？” 石岚便把之前的发现跟他说了，温克的脸严肃起来，这会儿才想起啦问石岚“你在哪儿？” 石岚环顾了四周，道：“不知道。” 温克道：“你现在最好不要乱跑，石峻去了外星系，目前联系不上，石岷那里你最好也先不要去，等我查清楚，再做决定。” 石岚点头，问他：“我母亲还好吧？” 温克面容缓和许多，“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姨母，”他道：“没事，姨夫把客人送走就回驻地了。” 石岚松了口气，那时候她就担心石父在气怒之下责怪石母，石母是个神经很纤细的人，她害怕石母会伤心难过，现在得知石母没事，她总算安心了。(未完待续。) 第191章 软妹子要自强（二十） 关闭光脑，石岚将头往后靠，昨晚折腾了大半晚，她的体能流失严重，虽然小睡一会儿，恢复了一些，但到底还是觉得疲累。 摩尔一直留意着她的举动，见她合眼，赶忙调整椅背，让她更加舒服的小憩。 飞行器越加平稳的划过天空，没一会儿就停靠在一栋小巧的楼边，舱门发出细微的‘咔嚓’声，石岚迷糊醒来，眨了眨眼，她极快的清醒过来。 摩尔转头，正好瞧见她起身，便道：“你醒了？” 石岚点点头，透过窗户好奇的打量那栋房子，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是摩尔的实验室，她都会以为这只不过平常的度假屋子。 摩尔拉开舱门，带着石岚来到门口。 门边一个仪器发出蓝色的光幕，快速扫描了两人，发出发现陌生人的警告。 摩尔在仪器上快速输入一些东西，待机器检索时，他低声跟石岚解释，因为这项研究没有通过研究院，所以他们便需要特别的谨慎小心，不然他们的成果很有可能被别人盗取，而联盟却未必会管。 石岚点头表示明白，就是没申请到国家专利，所以很有可能被别人侵权呗。 门无声无息的滑开，摩尔率先走了进去，石岚紧随其后。 门很快合拢，明晃晃的灯光从两人身旁一直亮到了最里面。 石岚挑眉，有了昨晚的经验，她很习惯的闭了下眼，又睁开，眼前现出一排排摆放着各种仪器的操作台，最里面有一男一女，正在看着什么，嘴里还在低声交谈，两人察觉动静，都抬起头，见是摩尔便走了过来。 摩尔将石岚郑重的介绍给名叫周默、凯蒂的两人，石岚礼貌的点头回礼。 周默人如其名，非常沉默，凯蒂倒是非常热情，尤其在知道她是个O之后，更是险些高兴的没跳起来。 石岚见她这样不加掩饰的样子，有些无语。 就算有了研究对象也要矜持一点吧，至少不要当着被研究的对象乐得见牙不见眼啊。 虽然被当做研究对象有点不爽，可因为她同样要借住他们的技术来让自己脱离本能的操控，面对可能被不喜欢的人和谐的情景，她宁愿当白老鼠被研究，至少这样她还有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掌控自己的人生。 凯蒂有些忐忑的问石岚能不能提供血液样本，摩尔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石岚微笑着阻止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尽快进入状况好了。 凯蒂横了摩尔一眼，巧笑嫣然的拉着石岚去了一旁的研究台。 摩尔看着软管里不断涌动的鲜红血液，心疼的皱眉，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违逆石岚的意思。 凯蒂抽了一大管血，心满意足的跑去化验分析去了，周默跟在身后，默默的分装、采样，放进仪器，然后趴在放大镜前观察，凯蒂把事情处理完，一把把他挤到一边，毫不客气的凑过去看，周默也不生气，就那么沉默的走到一边，去做其他事情。 石岚看着两人互动极为有趣，摩尔走到石岚身边，看她白皙的胳膊，那上面青色的血管处还有一个小小的针孔，上面隐约有着一丝鲜红。 石岚抬眼瞧着他耷拉的眉眼，笑了起来。 真是个老实孩子，她之前说加入，就做好了被取样的准备，她还以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打算，现在看来，他显然没有想这么多。 轻轻按压几下针孔，石岚扔掉棉签，落下衣袖。 “需要研究多久才能出结果？” 仪器上的灯光不停闪烁，摩尔不确定的道：“说不好，我想最少需要三天。” 石岚点点头，揉了揉眼睛。 这样繁密精细且专业性强的工作并不适合她，她过来主要就是提供样本，并且在得到样本后，率先尝试。 O的生理周期大约三个月一循环，也就是说再过三个月她就又要出现昨晚的状况。 如果那个神秘男人不再出现，那么在那之后的半个月里她极有可能抱着某个跋扈专横的A，很不要脸的求着他跟自己和谐。 那么没有尊严的事，石岚是宁可死也不愿意做的。 摩尔见她有些疲惫，连忙带她去楼上，那里是他们休息的地方。 摩尔将她送到一间空着的房间，便绅士的离开了。 关好房门，石岚半躺半靠在床边，静静思索接下来的事情。 之前在石家的那场决斗还是有些鲁莽了，她不该因为一时之气就做出那样冲动的事，这也许跟之前的几个世界有关，经历过这样那样的厮杀，她已经习惯了遇事就用暴力解决问题，但实际上，距离她的订婚仪式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以通过更柔和的手段解决，比如诱惑某个A，趁他迷乱的时候，她还是有很大机会逃脱的，又或者悄悄通过石母的光脑联系石峻，以石峻的能力完全可以不带一丝烟火的把她带走，她完全不必拿众多宾客牵制住那五个A，来行这个实在不怎么样的下策。 好在这次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她遇见了摩尔，知道了他的这项研究，让她对达成原主的愿望信心没完全灭绝。 只是想到石父的暴怒，石岚还是感到头疼，有个不动声色，暗地里阴女儿的父亲也是醉了，虽然知道他是出自父爱，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他这样强加，只会让她更加剧烈的反弹。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岚算是在研究所里安了家，凯蒂拉着周默没日没夜的研究着，摩尔研究所和这里两头跑，但好在他还记得石岚一个人在这里太闷，给她带了个新的光脑，让她解闷。 石岚每天呆得的确无聊，索性注册一个账号，跑到美思的帖子下面去看她近期晒得图片，当看到自己手按萨克帮他正骨的图片以及下面一连串的跟帖和日期后，她还是笑了。 没想到这件事过了这么久还没平息，看来她在星网上的知名度更高了。 看着看着，石岚忽然灵机一动，在帖子后面写了句“约克家的香水感觉跟她很配。” 几分钟后，美思在下面附和，“的确，”一个笑脸。 石岚看着那张笑脸，慢慢的笑了。(未完待续。) 第192章 软妹子要自强（二十一） 转眼三月之期将近，石岚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气息逐渐的蠢蠢欲动，此时凯蒂的初步研究已经进入尾声。 看着她手里的那管试剂，石岚问她，“你有多大把握？” 凯蒂眼珠乱转，迟疑着缩回了手，看样子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结果会怎样的样子。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们再用其他做实验，如果可行你再服用，”摩尔拦下石岚伸出去的手道。 石岚定睛看他，“我们在其他动物上面做得实验已经够多了，而且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 摩尔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那晚的画面，他的脸又开始红了，嗫嗫的低下头，没有说话。 凯蒂早就习惯了他一到石岚跟前就腼腆的样子，连忙越过他的手臂，把经过精细测算的液体递给石岚，“先喝十分之一，如果有效果再继续。” 石岚点点头，凯蒂立刻把仪器上面的金属片粘到她身上，准备随时监测她身体情况。 摩尔紧张的站在一边，看着她缓缓喝下液体，静坐在椅子上。 一分钟，两分钟，直到五分钟后，石岚忽然抖了一下，仪器上的显示器急促闪动，摩尔急得额角冒汗，连忙握着石岚的手道：“石小姐，石小姐，你还好吧？” 凯蒂翻了个白眼，伸手把摩尔推开，“这是正常反应，你又不是不清楚。” 摩尔擦了擦额际，没理会凯蒂的嘲讽，继续盯着石岚。 石岚复又抬手把剩下的液体喝下，又过了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紧张盯着自己的三人，微微笑了。 凯蒂拉着石岚的手，问：“怎么样？成功了？” 石岚转头朝她笑着点头，凯蒂欢呼一声，抱着一旁的周默欢快的跳着。 摩尔满脸红光，想要伸手抱她，却又踌躇，只能连连搓手。 石岚同样朝他一笑，感受着身体里莫名的暗涌渐渐平息，她轻轻呼了口气。 终于过去了，那种难堪的，无法言说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再也不担心某一天她会忽然失常的把某个人扑倒了，然后这样那样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摩尔忙着为研究出来的抗体在联盟研究院挂号立项，而石岚则通过某种隐晦的词语向美思透漏关于抗体的信息。 美思对这项成果很感兴趣，她从前晒东西，除了满足自己的喜好外，其实也是对将她固定在某个小范围里的那群人的反抗，她很渴望能够真正的走出去，跟B一样，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因此她第一时间转发了这个消息。 摩尔的申请还未得到准确的答复，联盟里已经有人得知这一消息，他们采取了立刻抓捕摩尔的措施，并且尽力封锁这个消息，希望将O属性抗体这种不受欢迎的东西立即消失。 O之所以肯乖乖呆在A身边或者家里，大多数都是因为身体因素，如果这种抗体被她们知道，那就意味着O可以毫无顾忌的走出家门，那也就是说她们从此将不必依附A，她们有很大的自主权决定以后的生活，而这正是那群大男人主义爆棚的A们不希望看到的，他们需要的是甜美娇柔，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在身边的妻子，而不是敢跟他们掰手腕，能跟他们一较长短的对手。 抓捕的行动非常隐秘，但身处法务部的温克还是得到了消息，石岚跟他们一起研究的事他知道一些，想到其中还牵连到石岚，温克赶紧给石岚发去讯息，让她赶快离开那里。 与此同时，石岚等人正因摩尔没有如期回到实验室而焦躁，看到温克传来的信息，石岚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逃跑，相反她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件事情揭露。 联盟里O所占的比例很低，十分之一还不到，但就是这极少的一部分却身处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联盟里，从盟首到各各家族的掌权者夫人，她们的属性无一例外的都是O，因为每一个A都希望自己的后代基因优秀，能够成为最强的那一个，石岚觉得她们当中肯定也有希望能够掌握主动权，树立自己权威的，毕竟没有谁愿意像个菟丝草一样的活着。 因此她第一时间在星网上发布了关于抗体的事情，并将自己亲身体会写了上去还附着自己的照片。 石岚当初在老宅一战成名，星网上的爆料和上流社会的O们的传播，让她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传遍了星盟的各个角落，因此她的帖子已经发出，几乎是立刻激起了千层浪，O们都是第一时间联络自己的配偶，询问事情的真相。 A们有些采取瞒骗的态度，有些比较蛮横，直接呵斥一通，挂断，O的性情是很柔软的，碰了个软钉子，有些便偃旗息鼓了，而有些虽然没有放弃，但因范围所限，没办法知道详情。 石岚发动了一波攻势之后，见摩尔并没有被放出来，接下来她便发送第二波消息，召集第一波敢来尝试打抗体的勇敢妹子。 这个消息刚一发出，就立刻有很多人回复，石岚清楚其中肯定混着联盟的探子，所以石岚把人选放在了跟美思交好的那群人里。 三天后，美思带着三个身姿窈窕，容貌秀丽的O站在石岚面前，凯蒂依次把抗体试剂递给她们，并将仪器跟她们相连…… 半个小时后，几人面色发白的起身，虽然身形有些摇晃，但都是雀跃的互拥在一起。 她们之中，除了美思年纪稍大，其他都跟石岚相差不多，都是即将成年，将要初释之时，因为没有寻找个心意的A，她们不想随便决定终身，便冒险跟着美思一起过来。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她们已经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不断在星网上刷屏，强调抗体确实有效这一事实。 石岚微笑着送几人离开，然后立马带着资料等关键物品，跟凯蒂周默离开这里。 十几分钟后，一群武装到头发稍的A们冲破大门，只是迎接他们的只有一室冷清。(未完待续。) 第193章 软妹子要自强（完）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许多，没有了可针对的人，但抗体的效果却出来了，嫁给高官们的O们都联合起来给自己的配偶施加压力，她们也想成为可以自由出行的那群人。 渐渐的联盟内部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些家里闹的凶的，抗不住了的，渐渐转变态度，转而支持起摩尔的研究。 摩尔在一片争议中，被释放出来，面对联盟要求的尽快大批量生产，他最为难的是研究出来的资料全都不见了，除此之外，没有凯蒂周默，他一个人也根本没办法研究。 听到他的答复，联盟里的人傻了，这时候才来后悔不该把事情搞成这样，这时大家想起被众人联合冷冻了好久的石父。 石岚是他的女儿，现在她人不见了，他身为家长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因此他们把这项大海捞针的任务交给了石父。 石父接了这个任务，很无奈却还是不得不从驻扎地回来。 与此同时，石岚也从温克那儿得知了这一情况，石岚心有触动，她很清楚，联盟之所以对自己一再手下留情，其最根本原因是因为石父和她两个兄长都坚守在对抗虫族的第一线，尤其是石峻，早在她在老宅作祸后，他便提出到虫族肆虐的第一线，虽然说得是为联盟出力，但谁不知道石峻这是在变相的帮石岚挽回在军政高官心目中的印象，使他们不好意思真的对石岚下手。 虫族是联盟最大的敌人，石峻在前方浴血奋战，联盟不想寒了前方那几十万战士们的心，也就只能对自己一再忍让，否则早在一开始她发布招手实验抗体的消息时，自己就被请去联盟的问讯室喝茶了。 石岚跟凯蒂周默商量着想要回去，凯蒂表示赞同，她是搞研究的，这里没有设备，没有仪器，她觉得在这里是浪费生命，周默更好说话，他就以凯蒂马首是瞻，凯蒂怎么说他就怎么办。 既然没有人反对，三人便收拾好东西，动身回返。 跟摩尔回合后，石岚告别三人准备回家，她知道那里还有个硬仗等着她去打。 飞行器穿过大半个城区，降落在石家的草坪上。 石岚忐忑的敲了敲门，那声音也就只有自己能听见。 她深吸口气，定了定神，高台手臂，准备用力去敲。 不料，她刚一动作，门就被冲里面打开了，石母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岷儿说你很安全，却又不肯告诉我在哪儿，害得我担心死了。” 石岚轻轻抱着石母，深深吸了口气，一股好闻的馨香直扑鼻翼，那是母亲的味道。 石岚眼眶一热，热泪忽然就从眼眶里迸了出来，她忍不住把头埋在石母的怀里，轻轻抽动肩膀。 石母一惊，刚想拉开她发问，却又忍住了，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她又长长了些的头发，温柔的拍着她的肩背。 默默哭了一会儿，石岚抬起来，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不好意思的看着被自己哭湿了的衣服。 石母轻轻拉着她的手，柔声问她，“吃饭了吗？” 石岚摇摇头。 石母心疼的看着她，觉得几个月不见石岚瘦了一圈。 母女俩手拉着手来到大厅，还不等转去餐室，石父就大吼一声，“你还有脸回来。” 高亢响亮的吼声震得客厅的玻璃都抖了下，石岚也被震得一抖。 石母察觉到女儿的动作，立马柳眉倒立，几十年来第一次跟石父吼道：“石青，你吼什么吼，岚岚才刚回来，你想吓死她呀？” 石父哽了下，古铜色的脸膛憋得发红，却又不敢说狠话，这段时间石母因为担心石岚，睡眠极差，他担心自己一个刺激，石母身体承受不住，倒下。 石岚早就知道会来这一遭，她不愿石母为了自己跟石父发生争执。 她很清楚这件事就是她搞事惹出来的，抗体这件事里如果没有她才参与，这些搅动整个联盟都不安生的事就根本不会发生，摩尔家族虽然势大，但了大不起也就是个商人，摩尔的家族不可能为了他跟联盟杠上，所以到最后，就算摩尔研究出了抗体，那也是在第一时间销毁的命。 石岚轻轻抽出被石母紧紧攥着的手，头一次心甘情愿的跪在石父跟前，“父亲，这件事是我太莽撞了。” 石父垂眸看她，脸色缓和许多，但随即他又立刻变了脸。 因为石岚接下来又说：“但我不后悔。” 石父抬眼四下搜寻，石母知道他在找什么，忙抢先一步抢下那块厚实的木板，紧紧抱在怀里，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石父。 石父浓眉紧锁，抓着木板的一段，却迟迟不肯下手去扯，虽然他知道只要凭他的力气，石母根本无法抗衡。 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石岷叹了口气，大哥不在，他这个二哥也只能顶上。 他嬉皮笑脸的走了过去，“父亲，其实岚岚也算误打误撞做了好事，全联盟本就人手短缺，O能从家里走出来，就可以极大缓解B的工作，这样以后咱们作战时，后勤部要是再说这个没有，那个短缺，您大可以喷他一脸唾沫星，告他个渎职，您说是不是？” 石父气鼓鼓的看着这个永远没有正形的儿子，朝石母道：“我打儿子总可以吧！” 石母转头看瞪大眼睛的石岷，又看一脸倔强仰着头的石岚，连忙松手。 儿子是A，皮糙肉厚，打两下不要紧，女儿可是身体娇弱的O，半点也不能碰。 石母疾步走到石岚跟前，好似母鸡护小鸡一样的把她护在身后，石父气得咬牙，却也只好拿儿子出气。 石岷被打得鬼狐狼嚎，绕着椅子来回转圈。 石父打了一会儿，到底是上了年纪，累得自喘气，石岷赶紧朝管家嚷道：“快给父亲倒杯梦醉迷香。” 石父坐在椅子上瞪他一眼。 梦醉迷香那么金贵，他好容易才从温家弄出几两，好茶是要慢慢品的，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喝那个纯粹浪费。 石父朝管家道：“去给我拿果子酿来。” 管家转头去了酒窖。 石父连干两杯，这才觉得气顺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弭了。 晚饭过后，石母来到石岚房间。 石岚知道石母有话要问，正巧她也有话要说。 石母坐在床边，温柔的看着她，心里涌动着自豪和骄傲。 这个不输于任何A的O，是她的女儿。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石母看着灯影下，面容恬静的女儿。 石岚将身体往前蹭了蹭，把头靠在石母肩膀，道：“我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以后的日子里我要陪在您身边，做您最乖巧的女儿。” 石母轻抚着她的发丝，微微的笑，“傻孩子，母亲老了，你还年轻，以后你要陪的是你的配偶。” 石岚轻轻绕着石母垂在腰际的发丝，低声嘀咕道：“如果我跟您说，我以后都不找配偶，您会怎么样？” 石母诧异的转头看她，“为什么不找？” 石岚道：“有了抗体，我就不需要配偶来疏导，本能的需求我已经可以克服，A能做的事我都能做，我能做的A却做不到，那我找他来干吗？” 石母被她的话逗笑了，她觉得石岚还没有开窍，还不明白男女之间的事情，不过石岚有句话是对的，抗体让所有的O都不在迫切的需要A的陪伴，所以她们大可以慢慢的挑选，直到选到她们最合意的那一个。 “好，母亲答应你，不干涉你，让你选个自己喜欢的A做配偶。” 石岚嘴角浅浅的抿了个弧线，她知道这已经是石母能做到的极限，石母不可能放任女儿独身一辈子，但这已经够了，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未完待续。) 第194章 被调包的女孩（一） 再回到空间，是在事情过去的两年后。 两年的时间，联盟的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没有了身体的顾忌，很多o勇敢的走出家门，做起了b的工作，而b配合a，参与更加繁复细致的工作，让一部分a腾出手，进入战区，更有力的打击虫族。 联盟人手短缺的问题得到了很大缓解，这当中，居功至伟的必然要数摩尔、凯蒂以及周默，但奇怪的是，大家似乎更愿意把这项功劳归咎在石岚身上。 也许因为同为o的关系，大家对石岚的态度非常友好，而摩尔等却无法受到这样的待遇，即便他们已经成为研究院的骨干，为继续升级抗体废寝忘食的努力。 石岚在联盟挂了个虚职，其主要任务是做a、b之间的联络人，跟这些o们沟通，让她们能够更好的融入其中。 一次偶尔的机会，石岚在路上见到了少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的特里，听说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因为临阵脱逃被免了军职，如今赋闲在家。 他的家族觉得他为家族抹了黑，商议是否把他驱逐出去。 石岚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漠然的像是在看一片不相干的落叶，片刻，她转过眼睛，优雅淡然的走了。 特里惨白着脸看着石岚的背影，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的重生到底为何。 他不明白，上天既然肯给他机会，那什么不早一点，偏偏要等两人被虫族困住，才让他知道前一世的结局，他不过就是不想死在那里，为什么要让他最后变成这样？ 还有这个岚，上一世里他们都死在了那里，这一次没有他的帮助，她应该死的更快才对，为什么她会活过来，还成了英雄。 明明那个及时挽救联盟损失的英雄应该是他，军校和联盟的嘉奖也应该给他。 特里喃喃嘀咕着，失魂落魄的走着，周围偶尔有人经过，都厌恶的斜睨着，急忙忙闪开。 空间的上方蓦然一闪，画面陡然消失，石岚眨了下眼，轻轻叹息一声，既然有机会生，又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逃呢，两个人一起不是很好吗？ 石岚没办法理解特里的想法。 昊泽似乎察觉了她的困惑，低声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一个人的品行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才能看出好坏。” 石岚定神看他，明白他这是告诫她要有防人之心，不要太过相信他人。 石岚点点头，见识过这么多世界，经历了那么多是是非非，她对这一点感触甚深。 任务里她身体本能发作时，她还以为以摩尔对她的爱慕和想头，必定不会放走她这块到了嘴边的肉，结果他硬是忍住了诱惑，跑去找玛利亚过来。 所以说好人坏人有时候真的很难界定，有时候人的眼睛是会骗人的，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品味其中滋味。 脑海中闪现出她神志迷离时突然出现的男人，她有些难为情的咬起下唇，以疼痛压下心底蓦然出现的异样，可脸上却还是露出了一点端倪。 昊泽眼神飘忽的扫过她嫣红如血的嘴唇和她颊上艳丽的绯色，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白净如玉的脸颊极快的泛起一抹红色，又转瞬消失。 “要继续任务吗？” 石岚回过神，点点头道：“好。” 昊泽一挥袖袍，将她送走，看着漩涡消失，他失神的望着虚空，不知在想着什么。 下面世界里，石岚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浑身发冷，整个背部胀胀的、木木的，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但她只要稍微一动就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润湿了脊背。 石岚疼得忍不住大叫，声音却轻的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石岚困难的睁开眼，房间里光线昏暗，她趴在一张大大的炕上，脚边远远的摞着一条被子，炕梢处摆着一个破得不能再破的柜子，临窗光线最好的地方还有个掉漆缺脚的小桌，不远门上垂着破败脏脏的暗红色毡毯，那算是整间屋子里最鲜亮的东西了。 屋里此时没有人，外面似乎也没有声音，吃了几次没及时接受记忆的亏，石岚赶忙抓紧时间接受记忆。 没一会儿石岚睁开眼睛，说起来她这具身体的原主生活非常简单，在这个外族统治的地界生活了八年，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死亡对她来说并不是灾难，相反她临死前其实是憧憬着下一辈子可以过得好些，至少不要再因为一个没拿好的茶碗就被鞭打至死，同时她也很疑惑，她不知道为什么相依为命的母亲为什么会在她临死前说对不起她。 回忆起原主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弯着腰。匍匐在那些或秃瓢，或扎着满头辫子的蛮人脚下的日子，再想到当时常氏说出那话的表情，石岚的心情沉重。 石岚的成长是用鲜血和教训一点一点洗礼出来的，常氏的话，原主年纪小，可能还不理解，可历经世事的石岚却轻易看出端倪。 常氏必然藏着什么秘密，而这秘密很明显违背了她的良知，因此才一直压在她心头，让她内疚难当，直到原主将死，她才按捺不住，但最终也只是吐露些许忏悔之词而已，很明显她在保护着什么，而她所要保护的比她怀胎十月又养育了八年的原主还要重要。 想到这些，石岚轻轻吐了口气，心里思量起对付常氏的招数来。 门帘陡然被人撩起，一股冷风顺着帘子边吹了过来，石岚一个激灵，忙闭上眼，控制着让呼吸微弱下去。 几声细微的脚步逐渐走近，被子被轻轻掀开，凉风从衣领钻了进去，激得她背脊快速一紧，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战。 好在那被子只是动了下，在看过伤口后又很快盖好，一只有些粗糙的大手轻轻摩挲着她脸颊。 石岚动也不动似乎毫无知觉，半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女人的声音带着愧疚和怜悯，“岚丫，娘去求过灶奶奶了，博古说只要你挺过明天，灶奶奶就让郎中过来给你瞧病，”她将手贴在石岚脸颊，轻轻的道：“岚丫，你再坚持一下，只要过了今晚，你就有救了。” 石岚动也不动，心里却想骂娘，她都已经烧成这样了，要是再烧下去，就有可能直接挂了，这娘也真是够呛，没有药，至少也给她弄点水，降降温啊。(未完待续。) 第195章 被调包的女孩（二） 常氏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冷风起了又灭，石岚睁开眼睛看着荡起还尚未落下的毡毯，皱起眉头。 她现在的情形要是真傻乎乎的熬到明天肯定就死翘翘了，她可不想打破任务零失败的记录。 困难的掀开被子，石岚撑起四肢，慢慢的从床上爬起。 屋里的温度不高，后背又一抽一抽的疼着，石岚忍不住连打几个冷战。 费力的套好衣服，石岚直接光着脚，站在硬硬的炕上，手臂伸直，脚一点点抬起，感受着背脊逐渐加剧的撕拉式疼痛，她咬着下唇，强忍着努力拉伸身体。 背脊的疼痛和她体内筋骨纠结扭曲的疼痛，纠结成一团，只疼得她连喘息都很困难。 好容易做完两式，感受到体内似乎有暖暖的气息涌动，石岚停下来喘了会儿出气，感觉胸腔的憋闷好一些了，她才又重新开始动作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外面渐渐多了人走动的声音和孩童的奔跑欢叫声，石岚这才停止炼体，重将衣服脱下，钻进被子里，再度成为半死不活的模样。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门帘终于被掀开，一阵米香顺着凉风一起飘来，耳边传来瓦罐摩擦炕沿的声音。 常氏伸手探了下她额头。 因为才刚运动完毕，石岚热汗蒸腾，脸上滚烫的几乎能摊鸡蛋，身上的温度却降了下来。 常氏哪里知道这些，她只觉得这温度照比晌午又热了几分，想起下午跟她一起干活的那些人议论的那些熬不过去的话，她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石岚眯着眼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此时方才确定原主在她心中的确有着位置，虽然没有那个秘密中，但总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关轻重。 不知怎么她心里还是松了口气，曾经想要以武力逼她说出实情的想法淡了下来。 常氏将石岚小心裹紧，小声的叫着她的名字，石岚动也不动，就好像已经失去了感知一般。 常氏忽然开始啜泣起来，一滴一滴的泪珠搭在石岚脸上，温热的水滴转瞬冰凉。 石岚依然满脸通红，并且手开始微微抽搐，呼吸也时断时续，似乎即将咽气一般。 常氏连忙大声叫石岚，并且还轻轻拍着她的脸颊，希望能让她醒过来。 剧烈的拍击给脸颊带来细微的刺痛，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出，石岚咬着牙强制忍着，只希望常氏没有那么细心，不会仅凭蛛丝马迹便看出马脚。 常氏又拍了几下，眼看石岚没有丝毫反应，而她脸上的温度也开始慢慢下降。 发现了这一点，她忽然崩溃的大哭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嘀咕着，“是娘对不住你，都是娘的错，该死的应该是我”一类的话。 石岚将眼睛露出一条缝，常氏并没有发现，还在喃喃着。 石岚不耐烦这些车轱辘话来回说，奈何她现在还在装死，只能祈祷她运气爆棚，能得到点有用的线索。 常氏还在那里哀哀哭着，石岚练了一下午的体术，身体已经十分疲惫，听着好似催眠的嘤嘤声，她迷迷糊糊的竟然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常氏终于停止了哀哭，转而打水开始洗脸。 石岚被水声惊动，下意识睁眼，正好瞧见常氏将巾帕拧干。 见她身形微动，石岚赶忙把眼闭紧，静静等着。 常氏并没察觉什么，只是垂着眼眸，轻轻摊开巾帕，将帕子边角理平，折叠好，方开始给石岚净面。 温柔的擦拭了她的脸颊，又撩开她的碎发，仔细端详着她稚嫩却已经能看出几分雅致秀色的小脸，半晌她忽然叹道：“岚丫，你别怪娘，娘当时也是一时糊涂，这才把你跟三丫换了襁褓，”她小心的擦着石岚额头，柔声细语道：“娘也不想的，有谁愿意骨肉分离呢，可是有什么法子？世道艰难，战乱频发，那家既然请得起奶娘，就说明家底还不错，娘只有她这么一个骨肉，娘希望她能活下来，为了三丫，娘也只能罔顾良心，对不起你了。” 常氏依旧细心的擦着，石岚的心里却烧起了一团火，难怪她死守着这个秘密，合着她不但不是原主的亲娘，还是把原主拉进地狱的凶手。 想必当初她也曾对原主吐露过这些，只不过那时原主已经故去，根本没有听到这番话，石岚心里有股情绪慢慢膨胀，胸腔里泛起一股灼热的疼痛。 常氏还在细细的理着石岚的鬓发，呢喃着忏悔，石岚不耐烦她絮叨，猛地睁开眼睛，乌黑的瞳孔清晰的映出常氏的影子，“那娘能告诉我，我真正的母亲是谁吗？” 石岚的眼睛黑黑沉沉，里面只有一个朦胧的人影。 常氏哪里想到一个已经死了人竟然还能睁眼，当即一声惊呼，人直接从炕上滚了下来，接着她手脚并用，慌忙缩到紧贴着炕稍的墙角，一双眼睛飘忽的看着石岚，浑身颤抖如筛糠，整张脸吓得面无血色。 石岚瞧着她这模样，脑筋忽然一转，她学着僵尸泽，直着背脊直接从炕上坐起，两只手‘呼’的一下平伸到前方，两个眼睛无神黯淡的盯着她，道：“鬼差说我没报生母十月怀胎之情，阎王不肯放我投胎。” 她定定看着常氏，半晌才好似锈了的机器，一点一点的调高手臂，直到跟肩膀平行，，然后她双腿一用力，整个人猛的从被子里跳了出来。 常氏吓得抱着脑袋，拼命挤着土墙，像是恨不能钻进去一样，察觉石岚还在看她，她连连惊叫道：“你生母早在生你时就死了，你要报答就去阎罗殿，千万不要跟着我。” 石岚转着眼珠，极力压下嘴角的笑意，腾的朝前蹦，没掌握好分寸，被被角拦住，为了保持身形的僵直，她只好在原地蹦了下，借机甩脱被角。 “鬼差问你，我生母到底姓甚名谁，嫁与何家，我生父又为何人，你若不说，他便将你魂魄勾去阎罗殿，到时一并分晓？” 常氏吓得脸色铁青，可这屋子太小，她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只好将身体缩成一个团，瑟瑟发抖的道：“那会儿兵荒马乱，我只知那家姓潘，家里有个娘子在宫里做了什么娘娘，你生母是府里二老爷的娘子，其他旁的我一概不知。” 石岚皱起眉头，有些意外。 从来她附身的原主都是姓石的，怎么这一次竟然改成潘姓了？ 想了想，她又跳了一步，大约是这具身体资质极好，她不过就练了一个下午，这一跳竟然就到了了距离常氏两步远的位置。 唬得常氏直翻白眼，恨不能立刻晕死过去，但又担心她做了缺德事，被鬼差勾魂，强自勉强撑着，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倒。 石岚低着头看常氏，冷冷的道：“三丫可是你女儿？” 常氏连连点头。 石岚冷哼道：“口说无凭，有何为证？” 常氏连忙道：“当时外面有人，我就用簪子在她臀尖烙了个印，你若不信，尽可去验证，”说着她连忙摩挲发间，很快抽出一枚簪子，颤颤巍巍的递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196章 被调包的女孩（三） 石岚劈手抢过，垂眸去看，见那上面只是简单的梅花样式，淡淡扫了颤抖着偷看看自己的常氏，直觉她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便喝问道：“我当时穿着的衣物呢？” 常氏沉默许久，见实在无法瞒过，正好慢慢拉开衣襟，拽出缝在内衫里面的一截做工精美的织锦布片。 石岚一把夺过，心中厌恶无以复加，扯了搭在炕边的破皮袄，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到行动如常，再不是刚才那副僵直模样的石岚，常氏先是一愣，但很快她回过神来，赶忙追了出去，，“岚丫，你去哪？” 石岚扭头看她，“去我该去的地方。” 常氏想要去拉她，但到底心虚，只好抓着门框，抬眼望她，“这里是蛮人地界，我们都被登记在册，逃不过去的。” 石岚慢慢转过头，盯着她道：“这不就是你的目的？” 常氏动了动嘴唇，想要否认。 石岚冷笑道：“婴孩小时的确相差不大，可等三五月后便能看出差异。你担心日子一长，被人看穿，为了自己的性命和三丫的富贵，拐了我与她们背道而驰，来到蛮人地界，又刻意留在这里，登记造册，让我成为蛮人的奴隶，每日里当牛做马，还傻乎乎的拿你当成亲娘，对你感恩戴德。” 她眼睛漆黑，深深的盯着常氏，冷冷的道：“看着我替你顶替罪责，被博格的小崽子打成重伤，你心里是不是很高兴啊，”她慢慢掀开后背的衣服，之前迸裂留下的鲜血糊满背脊，一道道伤痕遍布脊背“你养了我八年，虽然是有私心，但到底没短我吃喝，如今我用命还了八年恩情，从此以后你我没有任何瓜葛，再见面便是陌路人。” 说吧，石岚推开木板拼成的院门，踏着夜色走远。 常氏嘴唇颤颤，眼睛里泪花闪烁，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这件事的确是她理亏，正如石岚所说，当初她一时错念，之后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在害怕，岚丫的样貌越长越开，跟府里的潘二老爷越来越像，她担心被人看出端倪，这才带着岚丫仓皇逃离。 那时这里还没被蛮人侵占，她抱着侥幸，想着等过几年，女儿再大些，她便可以回去，凭着她曾经奶过她的恩情，谋个差事，这样她便可以经常看到女儿了。 常氏当初的设想极好，可她没想到，朝廷当真是兵败如山倒，几乎是一夜间，这里被蛮人占领，她好像牲口一般被人牵到这里，从此落地生根，再不能离开一步。 石岚越走越远，很快没有了踪影。 常氏翕翕嘴唇，慢慢回转。 明明只是把她当做代替三丫的念想，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还是愈加酸楚。 石岚一路疾行，走了很久，前面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子，瞧见她，厉声喝道：“贱、奴，给我站住。” 石岚停下步子，抬眼看他。 那男孩比她高了半个头，身上穿着镶着毛边的湖蓝色织锦袍子，手里提着一条油光的鞭子，转着剃得溜光的脑袋，摇着后脑勺那撮朝天毛，歪着脑袋看她。 瞧着他那满脸横肉的恶霸样，石岚目光转冷，那是兀吉，掌管这附近二十几户汉人的灶奶奶家的唯一孙子。 两天前就是他抡着鞭子把原主打得半死，又命令郎中不许去给原主医治，想起她刚醒那会儿的火烧火燎，石岚心里本就憋着的火，烧得别提有多旺了。 兀吉见石岚没有说话，便满脸凶戾的盯着他时，豆大的眼睛眨了眨，陡然喝道：“过来。” 石岚眼睛危险的眯了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兀吉粗鲁的抬起马鞭，以硬硬的把手用力的挑起她的脸，打量了她一圈，哼道：“这不是好好的吗？还骗我大妈妈说人要死了，害我被娘说。撒谎精，你们这些贱、奴就是欠打。” 石岚听了大怒，她来时，这具身体的体能弱到极限，要不是她进来，这会儿原主身体都已经硬了。 兀吉似乎颐指气使惯了，就算石岚脸气得变颜色，他也不在意，直接朝旁边一指，“去把给我煮些奶茶，再劈些柴，把我屋子烘得热些。” 石岚深吸口气。 这里的蛮人实行的事连坐式，一个蛮人死了，蛮人会把认为有嫌疑的汉人都杀了陪葬。 这附近住了二十多户汉人，都是归兀吉的祖母管的，如果兀吉出事，这里的二十多户汉人必然遭难，石岚不想因为自己牵连旁人，只好忍着火气，转到旁边那间高梁飞檐的屋子里，为他生活，煮茶。 兀吉转着鞭稍跟在后面，看着石岚困难的弯腰，他恶劣的用鞭子用力去戳。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一股湿意在脊背蔓延开来。 石岚咬了咬牙，忍着胸口翻涌的怒意，将大大的水壶放在火上，将茶碗等物放好。 兀吉见她没有反应竟然提起鞭稍，在她弯腰添柴之时，在后面不断的抽打着她，边打还边呵呵的笑。 水意顺着脊背缓缓流淌，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石岚终于压不住心底乱窜的火苗，理智在这一刻已经崩断，她‘腾’的一下站起来，揪着他的衣领，一手就把他拎了起来。 兀吉蹬着两条腿，鼓着眼睛瞪石岚，死到临头还底气十足的喝骂：“贱，奴，你敢冒犯我，我要告诉大妈妈，让她处死你和你那可怜虫一样的娘，再把你们的尸体喂狼，把你们的骨头敲碎扔到河里，让你们尸骨无存，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听他这么说，石岚怒极反笑，本来只打算教训他一下的念头忽然变了，这种没有人性的崽子，死一个少一个。 她收紧手指，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他喉间。 这时候，兀吉似乎终于察觉不对，连忙去抽挂在腰间的腰刀，同时他还转头向外，张嘴准备呼喊。 石岚早就恨不能弄死他，此时又哪会给他机会，手指轻轻一捏，‘喀嚓’一声，兀吉便歪着脑袋，闭上他那双凶残的眼睛。 松开手指，无视倒在脚边的兀吉，石岚转头打量起这件屋子，墙上挂着一张小巧的弯弓，炕上绘着精美图案的柜子边搭着一件厚厚的斗篷，柜门半敞，能看到里面叠放整齐的衣裳和崭新的学习。 石岚轻轻一笑，这算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吗？(未完待续。) 第197章 被调包的女孩（四） 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蛮人衣服，石岚快速穿戴整齐，借着火光，用被火烧得黑黑的树枝把她略细的眉毛描粗，再把鼻梁两边打些暗色，让鼻梁看起来更挺拔，轮廓更分明，再把头发打散，编成原主曾经见过的某个蛮女编成的小细辫子，配上腰刀、弓箭，登上小皮靴，又把他屋子里的吃食打成包袱，这才一把火烧了这里。 明亮的火光瞬间照亮天际，一旁屋子里听到动静，有个同样梳着朝天毛的家伙冲出来，石岚人小腿短，连忙快跑几步，趁那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如箭矢扎进他怀里，手腕微转，将刀子送进他腹腔之中。 鲜红的血液汩汩冒出，迅速染红了她盖了半个手背的袖口。 石岚嫌弃的抹了抹，正待转身，门内传出女人的声音，石岚顿了下，掀开毡帘，走了进去。 女人似乎没想到进来的会是石岚，她惊慌的缩了下肩膀，身体连忙向后挪。 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石岚迟疑片刻，她是兀吉的娘博格，这些年对原主等人不好也不坏，论苛责程度，照比兀吉和他爹爹还要强上一些。 石岚心里有些软。 蛮人的习惯是男人死了，没有儿子的女人就要嫁给别人，如今兀吉死了，她到时候也会和这里的领地一样属于别人。 石岚可怜她，想着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女人，便扭头往外走。 不料博格竟然从枕边抽出腰刀，趁石岚没有防备，直接扑了过来。 石岚五感敏锐，从她爆发杀气的瞬间，便知道自己难得的好心被浪费了，生死攸关，容不得心软，石岚折身一闪，手臂似轻实重的划了过去。 女人的胸腹间顿时现出一条血线，她嗫嚅着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不甘的倒了下去。 看着快速被洇湿了的毡毯，石岚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既然已经杀了，那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屋子里搜刮了一圈，结果只找到几块碎银子。 照例点燃屋子，石岚转到旁边一侧，那里的房子是这里修葺的最好的，里面住着的是统领这里的最高领导，兀吉的祖母。 其实依照蛮人的规矩，石岚完全可以不杀她。 兀吉的爹爹已经死了，这老太太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同样没了儿子的她，将会被更高一级的某人强行把她配给另一个蛮人，即便她年事已高，再没有能力繁衍后代， 不过有了刚才那个教训的石岚现在可不敢心软，她现在跟这老太太有了杀子杀孙的仇恨，如果真让这老太太活下来，那纯粹是太清闲，给自己没事找事。 轻轻掀开毡帘，屋里一片昏暗，这位被人精心伺候的灶奶奶已经睡了，石岚悄悄走近两步，举起腰刀直接刺下。 老太太倒也机警，利刃加身时，她卷着被子一滚，刃口划破被子，满室棉絮飘飞。 老太太站在柜子边，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石岚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再度举刀刺来。 老太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蓦然瞪大眼睛，指着石岚，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道：“你不是蛮人。” 石岚冷哼一声，将腰刀从她胸口抽出，看着她颓然倒地，才道：“蛮人有我这么好的功夫吗？” 再度洗劫一遍，点了点比之前多了一倍的银子，石岚满意的把火烧到了这里。 此时外面已有人被火光和声响惊动，透过明亮晃眼的光芒，石岚甩着满头辫子，威胁而又冷酷的看了眼瑟缩的围在远处的众人，飞快离开了。 众人瞧着她正宗的蛮人打扮，都惊疑的左右看看，但因惧于蛮人的暴虐，都纷纷低着头，不敢言语，纷钻回了自己的破败房子。 石岚一路疾奔，此时的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之前炼体积攒的那点能量已经在刚才的连番折腾里消耗没了，现在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身之所，一个蛮人的家族被她覆灭，她能想象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搜捕。 穿过一排排房屋，转过高高林立的围墙，远处传来一声细微的浪花拍打声。 石岚动动耳朵，身形立转，朝着声音来处跑去，看到不断流动的水流，她极快的辨别方向，很快她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原主的记忆里，这是条连接内城和外城的大河，因为是从外面流到里面，内城里的贵族老爷觉得内城的水都被卑贱的奴隶玷污了，所以入口的水就派人去距离这里不远的闸口外打回，他们认为那样更干净。 一路穿行，她小心避过透出亮光的房屋，很快来到竖着高高木栅的高墙跟前。 前面两个装着巨大木桶的车子，几个破衣烂衫的男人拖着车子顺着河水来到闸口，不远处有个手拿刀戟的蛮人满脸不耐烦的看着这些人，见到走慢的就用刀戟的背面朝着男人背脊来一下，打得那人踉跄着险些栽倒在地，还发出哄笑。 石岚蹙了下眉，忍着心底蹿起的火，强迫自己转开视线，将目光瞄准那几个木桶。 车子缓缓前行，几个男人都走到车子前面，朝着蛮人点头哈腰，石岚一路小跑，偷偷来到车子边缘，趁着几人尚未发现，连忙掀开桶盖，如同灵猴，轻巧的钻了进去。 桶盖被石岚半合半掩，狭小的空间内变得昏暗，车轮碌碌的声响陡然放大，过了会儿，耳边传来男人们低低的咒骂，内容无外乎是蛮人野蛮，不开化，没有人性，不讲礼教一类，期间还夹杂着朝廷如果打回，他们将会如何如何之类的豪言壮语。 石岚缩着身体，听了一会儿，察觉车子停了下来。 她掀开桶盖，露出脑袋，乌黑的眼睛盯着正准备卸木桶的男人，装出怪异的腔调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侮辱你们的老爷。” 男人没想到里面竟然还藏了个蛮女，吓得当即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车旁另外几个察觉不对，都走了过来，见到石岚，也都跟着男人一样，倒头就拜。 石岚跳出木桶，朝男人们啐了一口，亏他们之前讲得振振有词，原来都是假把式。 几个七尺昂扬的丈夫，看到一个将将只够桶高的蛮女，竟然吓得连连磕头，石岚厌恶的瞥了几人一眼，从桶里跳出，头也不回的走远。(未完待续。) 第198章 被调包的女孩（五） 出了城门，一路向南，翻过山脉，穿过江河，经过冷风刺骨的寒冬，穿过和风细雨的春日，石岚一路步行，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来到这个被汉人最新确立为地位最高的都城。 站在这个据说居住着王朝最高统治者的的地方，石岚微微感叹，离开了蛮人的地界，她才知道大虞朝的国姓竟然姓石。 石岚还记得当时她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她竟然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其中的某一个公主，但随后她自嘲的笑了下。 公主可是金枝玉叶，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物，即便南巡人心浮动，但皇室的威严不会损毁，公主的尊仪也不会降低，能够服侍公主的奶娘都是经过层层盘查，且平常起居都在众目睽睽之下。 常氏能调换婴孩的前提是屋里没人，因此公主这一念头，在她脑中刚一浮现，就被她忽略了。 何况她也相信常氏不会连自己女儿在哪里都搞错。 顺着人流，石岚一路蹒跚走进这座人流涌动，热闹非常的都城。 此时时近午时，街边的商铺飘来阵阵香味，石岚咽了下口水，困难的把视线挪开。 一路行来，石岚早就把那点银子花光，如今她手里唯一值钱的就是当时从常氏手里拿来的簪子和已经破旧了的肚兜，只是那是她找人的信物，就算饿死，也不能将它变卖。 远处有几个孩童打闹着走过，石岚盯了他们手里拿着的麻糖看了会儿，脑中快速转过的念头，让她有些羞愧，她扭过头，用力的掐了自己一下，来到一家挂着招收伙计的店铺边。 “掌柜的，这里招收伙计？” 里面掌柜的正在柜台后算账，瞧见蓬头垢面的石岚皱了下眉，但还是点头，道是。 瞧着掌柜满脸嫌弃，石岚老脸不禁一红。 在这逃难的大半年里，她为了安全，没洗一次脸，没梳一次头，如今这身上这味道，酸爽的真是不行。 “掌柜的，您看我行吗？” 自知自己现在模样不佳，石岚也不介意掌柜的态度，扬着脖子问道。 掌柜的头也不抬的回道：“每月六百文工钱，包吃住，不可请假，没有年节，这样你也做吗？” 石岚快速算了下，如今一个素包子都要十文，她一顿能吃三个包子，一天就是六个，她干一个月就够她吃十天包子的，这工钱也太低了。 掌柜的噼里啪啦的拨弄的算珠，根本不理石岚。 石岚捂着肚子，压下不断响起的咕噜声，咬咬牙道：“掌柜的，我做了。” 年纪轻轻的掌柜这才抬起头，正眼看她，“小郎可是想好了？” 石岚鼓着眼睛看他，“你说管吃住，可是管饱？” 掌柜点头，“自然管饱。” 石岚这才舒了口气，道：“想好了，还请掌柜容我洗漱，稍后我便上工。” 掌柜点头，将石岚领到后面的房子，将打水处指给她，就回到前面。 石岚打了水，草草擦了身将头脸收拾干净，来到掌柜跟前。 掌柜一脸惊异的看着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小童，愣了好一会儿才指着陈列着的书本，道：“去把东西收拾整齐，另外打些水把架子拾掇干净。” 石岚笑吟吟的应声，欢快的跑去收拾。 掌柜看她穿梭在笔墨之间，摸摸鼻子，眼睛闪烁的看着石岚。 此时的石岚虽然还是那身破衣烂衫，但不管样貌还是神态气质，已与方才大相径庭，这间书斋的掌柜楚六郎心里一阵惶然，总觉得自己手下这人不知道是好是坏。 只是男人不善理事，此时他急需一个能够打扫屋子的活计，因此也顾不得许多。 而石岚现在的想法只是有饭吃，有地方住，还能容她抽空去打听下潘家所在就最好，至于其他别的，她没有想，也没有功夫想，她的目标很明确，早点完成任务，早一天把石头凑齐，这样她就能早点离开这种整天穿梭世界的生活。 楚六郎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算盘珠，眼睛时不时的往架子边瞟。 石岚混然无觉的掸着灰尘，擦着书架，等到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她才转头，满眼晶亮的看向楚六郎。 “掌柜的弄好了。” 楚六郎点点头，指了指后面，“我记得早上还剩了几个炊饼，你要饿了就去吃吧。” 石岚脆生生的答应，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就知道自己这么努力，他这个一脸呆气的家伙，肯定不好意思不让自己吃饭。 一路小跑的来到厨房，石岚抓起觊觎很久的白面馒头，上去就是一大口，满口的稻谷香气让她幸福的一脸傻笑。 站在门边的楚六郎看到这样的石岚，忽然失笑，觉得自己真是太多疑了，不过是个模样好些的小童，他怎么会觉得是个大人物呢。 转念之间，石岚已经解决了一个馒头，小手又抓向了第二个。 楚六郎向后退了两步，悄悄消失在了帘幕后。 石岚就在这里安家落户，每日里除了打扫卫生，就是给客人送货。 书斋的客人有好多都是世家子，出手大方，石岚嘴又甜，每次多少都能混些赏钱，楚六郎自知自己给的工钱不多，每每都佯作不知，抬手放过。 就这样过了月余，石岚手里存了一两多的银子，同时她也从旁人的嘴里打听出上城边有一高门府邸姓潘，那是当今贵妃娘娘的娘家，光国舅爷共有三位，如今三人都有夫人陪伴，而关于府里是否曾有夫人仙逝，因为关系到内宅，又年月久远，外面的人知道不多。 石岚为了知道详情，找到常给高门大户送女孩的牙婆，咬牙将自己辛苦攒下的银子给她，请她帮自己留意潘家动静，严明只要自己进去，那卖身的银子愿奉送给她。 牙婆看她一身童子样，开始还有些疑惑，石岚便道自己是女儿身，不过为了糊口，扮作小儿，但恐年纪再长，无力自保，听闻潘家世代书香，且风评极好，而她素喜笔墨书香，所以才自卖己身，愿去府里伺候贵人。 牙婆仔细打量了石岚一会儿，见她年纪虽小，但模样俏丽，再过几年必定是个美人坯子，抱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牙婆满口答应下来。(未完待续。) 第199章 被调包的女孩（六） 做完这件事，石岚松了一大口气，回到书斋，正好看到站在门边的楚六郎，便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楚六郎正在盘账，见她这样，愣了下，又面无表情的转着眼珠继续在书册上写写画画。 石岚早就习惯他一副棺材脸，直接去后面打桶井水，欢快的打扫后院去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石岚每天努力攒钱之余就只剩下数着日子天天盼，总算将将入秋之际，她接到了牙婆的消息，潘府前两天放了批人，管事妈妈让牙婆带些人过去。 牙婆手里掌握了不少人脉，但其中颜色最好的就要数石岚，因此牙婆第一时间通知了她。 得知能进潘府，石岚乐得一蹦三尺高，楚六郎冷眼看她，嘀咕了声，低头看书。 跟牙婆问明了时间，打发走她，石岚来到楚六郎跟前，把她要去潘府的事说了。 楚六郎初一听闻，还以为石岚在耍他，可在石岚将一直挡在碎发后面的耳朵露出来，上面有两个小小的细孔。 楚六郎整个人都蒙了，时下除了蛮人就只有女童才会穿耳洞，而他跟她相处了这么久，他竟然不知道跟自己同吃同住的孩子竟然是个易钗而弁的。 石岚捏着衣角，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这时代还很保守，虽说两人年纪相差很大，但这样亲近，还是犯了规矩。 楚六郎怔愣的好久，才回过神，问她几时去潘府。 听到石岚说后日，他霍然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石岚看着他颀长清瘦的背影，叹了口气。 楚六郎是个好人，虽然整天板着一张棺材脸，给她的工钱也不高，可她从来到这儿第一天起就没挨过饿，并且客人们打赏的银钱他也都没有收回，照比旁边其他铺子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的活计，石岚可以说是这条街过得最舒服的。 天色稍微擦黑时，石岚抱着门板，准备打烊，楚六郎提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用过饭后，楚六郎将包袱推给石岚。 石岚诧异的瞧他一眼，楚六郎抿着嘴，不言语，直接走出后院，到了前面。 门帘开了又合，石岚撇了下嘴，打开包袱。 里面是一套桃粉色襦裙并一双精巧的绣花鞋。 石岚惊喜的将衣服摊开，放在身上比量，大小正好合适。 想到午后他离开的情景，石岚浅浅一笑。 转眼到了跟牙婆去潘府的日子，临行前，楚六郎给她三两碎银子和一些铜板，告诉她去了那里要机灵点，如果就是想留下，就给别人些好处，这样她也能过得轻松些。 石岚点头，楚六郎又道平常要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在大宅院里生活，不像这里，里面门道很多，有时候一句话不对，便有可能找来别人暗算，让她莫要大意，着了别人的道。 楚六郎殷殷叮嘱着石岚，似乎家里的长辈在叮咛外出的子侄一般。 看着从来惜字如金的楚六郎这般絮叨，石岚的眼眶红了，但她强忍着，倔强的转过头，只朝他挥了挥手，便跟着牙婆走了。 转过一条巷子，石岚悄悄趴在巷子口往外看，楚六郎还站在那里遥遥望着这边。 牙婆见了，也叹气道：“娘子若是不愿，就留下吧，楚家六郎是个好人，你若就在他这儿，就算恢复女身，在这坊市也不会有人欺你。” 石岚摇摇头，抹了把有些湿润的眼角，扭过身，跟在牙婆后面。 牙婆无奈，只得带着她去接了其他几个女孩，一同前往潘府。 转过林立的巷道，穿过无数高高耸立的青石围墙，牙婆敲响了一个小小的边门。 门边有个婆子哑声问是何人，牙婆陪着笑脸道是应刘妈妈差事，来送人的张牙婆。 片刻后，里面传出脚步声，小门‘吱呀’一下开了，有个满脸褶子的婆子趾高气扬的扫了眼牙婆，接着就用挑剔的目光看着石岚等人。 “进来吧，”婆子将门拉开道：“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刘妈妈不是交代要早些时候到吗？” 牙婆赔笑道：“女孩们年纪小，跟家人作别总要花些时间，”说着她将手搭在婆子手边，两人手指微动，婆子将手抄进袖子里，将门关严，才道：“跟我走吧，这时辰刘妈妈该在偏厅。” 牙婆连连道谢，带着石岚等跟着婆子穿过漆柱绿廊的游廊，绕过流水潺潺的小桥，正待要经过锦簇一片的花园时，一个容貌秀美的丫鬟走到跟前，瞧见这群人，她站定脚步道：“周婆，这是要往何处？” 之前开门的婆子忙笑着迎上，叫了声宝晴，道是往偏厅送人。 宝晴转着美眸，一一扫过众人，似笑非笑的道：“怎么这般迟，刘妈妈早已交代完事，你若是再慢些，怕是连人影都摸不到。” 宝晴这话明显是嘲讽她身份不够，差了时候，连人都见不到。 周婆听了心里暗恨，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宝晴是大夫人身边的得力大丫鬟，她这等管着杂事的婆子也只能巴结着，就算受了气，被奚落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宝晴转身，挑着裙摆，娉婷走远。 刘婆赶忙催着牙婆加快脚步，趁着人还没走，赶紧过去。 牙婆一直侧身听着，见状那里还敢放慢，立刻拽着石岚，斥着其余几个，连拖带拽，总算赶在刘妈妈处理完事前赶到的偏厅旁。 刘妈妈早就知道牙婆今日要来，见了面也不多说，直接将她带来的几人一一看过，随手点了几下，留下了五人，石岚刚好在那五人之中。 刘妈妈叫来叫做菊生的丫鬟，命她将几人带去调教，牙婆留下来交接下面的事宜。 菊生年纪不大，看起来才刚留头，石岚只试探几句，就打听出府里有六位小娘子，两位郎君，得知其中的三娘子生母早在搬迁途中仙逝，而她自幼长在老夫人膝下时，石岚轻轻松了口气。 此时她浮动的心才安定下来，虽然没有完全确定，但天长治久，她总能打听到里面的详情。 菊生带着她们转到一间院子，刚一进门，就见到一以布巾束髻的妇人端坐床边，手边拿着一个花样，正在穿针引线。 菊生带着几人来到妇人跟前，先是规矩行礼，道了声汪女史。 汪女史淡淡回礼，转而看着石岚等人，道：“这就是刚进府里的女孩？” 菊生恭谨的道是。 汪女史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一个月后过来领人。” 菊生行礼，后退两步，脚步轻盈的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200章 被调包的女孩（七） 小院的门吱呀着合拢，汪女史放下绣撑，来到几人跟前，低头审视着，直到几人俱都露出惶恐之意她才面色很淡却很冷的道：“能来这里的都是生死任由潘家做主的，为了你们的小命，我只送你们一句话，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就给我把嘴闭紧，就算做梦也不能露出半丝，”她转头淡淡的扫过正在低头看地，呈聆听状的几人，道：“你们可记住了？” 众人低头应是。 汪女史点了点头，指了一旁的房子，等几人将包袱放下，就直接命令几人头顶竹片，练习行走坐立等仪态，同时还命她们背诵冗长繁杂的规矩，背不完就不准回去。 傍晚，僵直了三个时辰的几人腰酸腿疼的回到屋里，疲惫的脱下鞋子，来不及唉声叹气便一沾枕头，昏睡过去。 第二天天还未亮，几人又被叫醒，哀嚎着顶起竹片，待到门开又立马娉婷婀娜的走出屋子。 汪女史手持竹板，站在门口，眼睛牢牢的盯着几人。 众人只觉亚历山大，其中有个名为春丫的女孩没顶住，脚下一歪，身形斜了斜，只一眨眼，那两尺宽的竹片就立刻招呼到她身上。 春丫捂着胳膊，凄厉叫了声，汪女史立马厉声喝道：“给我闭紧嘴巴，再出一声，我便十倍惩处。” 春丫吓得抿紧嘴唇，身躯颤抖着将脚步板正，继续向前走去。 两步外的石岚看着她细瘦身板，心里暗自警醒。 汪女史转过眼眸，威吓的看着余下几人，唬得她们背脊紧绷，两股战战。 一晃过了月余，几个如同花骨朵一样的女孩熬得满脸憔悴，每日里如同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临近午时，她们眼中的救星菊生终于如期来到小院。 两厢见礼后，汪女史指着一旁的四人道：“这几个已经调教好了，随便大夫人指派。” 听闻能够逃出生天，几个女孩顿时露出喜色，眼睛都偷偷瞟向菊生。 菊生接收到众人目光，嘴角略微挑了下，眼睛微转，看向最边上一脸愕然的石岚，“这个女孩，女史可是觉得不妥？” 汪女史摇头道：“这女孩我另有用处。” 听她这么说，菊生挑剔的瞧着石岚，能的汪女史格外指派，那去处定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她想到前几天老夫人院里刚出的空缺，心里一时有些妒恨。 石岚眨眨眼，不明白里边事情，她只是看着菊生眼底算计，下意识有些不安，忙低下头，老老实实的盯着脚尖。 汪女史察觉她神态，神情冷淡的道：“你还有事？” 菊生正盘算着怎么才能把石岚差事夺下，汪女史的冷语将她打醒，忙道：“没有。” 汪女史立刻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盯着她。 菊生也是被汪女史调教过的，知道女史规矩极严，曾经痛彻心扉的教训让她知道汪良使这是生气了，连忙道：“菊生告退。” 汪女史这才松开眉头。 菊生再顾不得寻思其他，连忙带着几个女孩出了小院。 小院的门再度合拢，石岚心里有些紧张，汪女史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竟然直接回了正房。 秋日的阳光清浅洒下，石岚站在那里愣了会儿神，赶忙跟了进去。 正位上，汪女史倒了杯茶，拿杯沿轻轻抿着茶沫子。 待到温度适宜，她轻抿一口，才道：“你是准备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还是你直接说出来，让你我都痛快？” 石岚抬头，愣愣的看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汪女史哼了声，放下茶盏，两只眼睛凌厉的盯着她道：“罢了，你且老实说，来这府里到底意欲何为？” 石岚佯作懵懂的眨了眨眼，脑中快速过电影一般将最近一个月的一切快速过了一遍，最后她确定自己并没有露出马脚，便道：“岚丫愚钝，还请女史明示。” 汪女史看了她一会儿，眼见石岚脸不红心不慌，知道凭刚才那样的威吓是吓不倒她，只得哄劝道：“如今这里就你我两人，你若有无法外道的内情尽可吐出，我总是宫里出来的，就算这府里没人帮你，贵妃娘娘还是你族亲，定不会偏了你的。” 石岚微张小嘴，惊讶得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声音，问她，“女史如何知道我跟潘府沾亲？” 汪女史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巴掌大的小镜，给她。 石岚愣愣的拿起，照着自己的小脸。 汪女史目光柔和的看着石岚摆动镜子，道：“你若见过娘娘，就知道我为何知道了。” 石岚恍然，责怪自己不该因为年纪小，模样没有张开就掉以轻心，同时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寻亲之事告诉汪良使。 汪女史见她面露迟疑，便道：“我问你也是为了你好。我已派人盘问过牙婆，她将你底细交代一清二楚，我且问你，为何不惜银钱也要进潘府？” 石岚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又继续道：“寻常人家卖女孩都挑谁家银钱高，根本不会挑落脚何处，潘府给的银钱不高且规矩照比旁家还要多上许多，你若不是另有缘由，又何必进来受苦？” 汪女史的话说得笃定。 石岚迟疑着，没有回答。 汪女史声音放柔，继续道：“潘家当年是跟随当今一起南巡，那时候人心惶惶，贵妃娘娘又身怀六甲，自己尚且难以保全，老太太年纪大了，精力有限，顾了娘娘就顾不得旁人，候爷又忙着府里上下，对族人疏忽也是有的，”她将手放在石岚肩头，轻轻抚了两下，“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理解你对潘家的怨恨，可人要往前看，不能总活在怨恨了，你来这里不也是想明白这一点，才进来的吗？” 听了她这一席话，石岚心里微动，心里不得不佩服她口才了得。 虽然她的目的也是认亲，但她认得可不是族亲，她亲爹可是这府里的二老爷。 换婴这件事听起来是在匪夷所思，如果说了也不知她能不能相信。 石岚脑中飞快转着，没想到到底要不要说。 汪女史静等了片刻，见石岚依然不为所动，只得板起脸道：“我本是一片好心，你若这般嘴硬，那我只好将你交给管事妈妈，你来这儿是签了死契的，牙婆再要把你卖去哪里可由不得你做主了。” 石岚听了一惊忙道：“不要。” 汪女史面色稍缓，道：“你若不想被卖进那些下九流的地方，便如实交代。” 石岚定定看着她，忽然道：“我不过一女童，就算留在府里也没有大碍，女史为何步步紧逼？” 汪女史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奉了贵妃娘娘命留在潘府，就要做好我的本分，不能有一丝怠慢。” 石岚闻言，又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此时话已说道这里，若要继续寻找真相，那就只能如实相告。 况且，如今她的身份只是个下人，那个顶替了她的三丫，早已承欢在老夫人膝下多年，有了这日夜相处的情分，石岚不敢肯定她老夫人是否会就她，而舍弃那个人，即便她手里有这个簪子与衣料为证。 电石火光间，石岚做了决定，上前两步，拱手道：“岚娘的确如女史所言，是来寻亲的。” 汪女史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笑容。 石岚凑到跟前，将嘴巴靠在她耳边，低声将常氏换婴一事讲了一遍，又将簪子和肚兜递上。 汪女史转头一脸惊疑的看石岚，手指轻轻揉捏着这个当年她亲手穿在孩子身上的肚兜。。 良久，她缓缓吐了口气，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容我考虑考虑。” 石岚也知道事情轻重，悄悄退了下去。 傍晚，一个身影从角门匆匆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201章 被调包的女孩（八） 翌日清晨，石岚才刚起榻，就听门外传来汪女史的声音。 “岚娘，起来了吗？” 石岚正在收拾床榻，听到动静忙放下手里的软褥，打开门见礼。 汪女史微一颔首，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她，“把衣服换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石岚诧异的看她，汪女史却没有解释，笑笑转身走了。 石岚合上门，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整齐的叠放着一袭淡粉色衣裙，阳光透过窗棂，透过轻薄的意料，折射出莹润的光泽。 早在昨天说完那番话，石岚便已做好心理准备，如今见到这套衣裙，她心里的忐忑稍微定了些。 将衣服抖开，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尺寸竟然刚好。 石岚挑了挑眉，将衣服换上，系好腰带禁步等物，走出房门。 汪女史立在一旁的廊柱边，瞧着梳着丫髻，一团粉嫩的石岚点点头。 真是人靠衣装，颜色还是那个颜色，可这一身就怎么看，怎么贵气，完全不是她之前那身粗布可比。 汪女史心里喟叹着，朝石岚招手。 石岚乖巧走到跟前，顺从的牵着她的手，跟随她出了角门，上了一顶小轿，一路晃悠着来到一漆红灰顶的高墙边。 进了半开着的小门，石岚转着眼珠小心偷瞄跟汪女史说话的男人，白面无须，身形微瘦，手中浮尘轻晃，满脸的笑意，说话带着如沐春风的柔和，让人心情非常舒畅。 汪女史显然跟他关系熟络，一路行走，两人话语不断。 石岚半低着头，跟在汪女史侧后方，随着两人兜兜转转，来到一座高梁飞檐，雕窗画栋的院子门口。 那被汪女史称作平安的男人退后两步，转身走了，汪良使轻扣门板，片刻后，门板被人拉开，一个梳着丫髻的宫婢见礼，将两人带到里面。 刚一进门，还没看清厅堂的摆设，石岚就觉得心弦一动，不由下意识的往右边看了过去。 这一看登时吓了她一跳，那里活脱脱坐了个放大了好几倍的自己。 那人眼睛红红的盯着她，晶莹的泪珠极快的续满眼底，娇艳欲滴的红唇抿着，似乎是在压抑什么。 石岚瞪着眼睛怯怯的看她，想了想，又小步走了过去，抽出巾帕小心的递了过去。 那人颤抖着手指将巾帕拿起，擦过眼睛反倒带出更多的泪水。 汪女史跟屋里一个打扮利索的宫婢对视一眼，那叫彩霞的宫婢连忙将其他伺候的打发出去，自己走到那人身边低声的劝，“娘娘莫要伤心，您瞧你都把小娘子吓坏了。” 被称为娘娘的美妇闻言抬眼，果然瞧见石岚紧张的揉着袖子，小身子紧绷着，整个人戒备无比时，忙擦干泪痕，忍着心底的波动，强笑出来，“岚娘莫要怕，姑母这是见了你太过欢喜，一时失态了。” 石岚点点头，但眼底还有尚未消散的惊怯。 贵妃有心再哄几句，可脑子一团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彩霞左右看看，笑吟吟的道：“小娘子，娘娘知道你要来，特地命人做了蜜膏和金丝卷，小娘子可要尝尝？” 石岚从早上起来就滴水未进，坐着轿子晃悠了一路早就饿了，听到有吃的，她嘴里立刻分泌了唾液，想了想还是点头。 彩霞见状抿嘴一笑，贵妃见了心疼不已，忙道：“你还啰嗦什么，还不快去拿来。” 彩霞脆生生的应了声，转而问石岚，“我那里还有些新鲜果子，小娘子随我过去挑拣些过来用，可好？” 石岚转转眼睛，见贵妇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一时也觉得很不自在，忙点头说好。 彩霞便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旁边的小厨房。 珠帘随着两人擦过，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偌大的屋子里竟再没别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汪女史才道：“娘娘觉得岚小娘子如何？” 贵妃叹了口气道：“我一瞧见她就满腹酸痛，且她眉眼跟我这般神似，就算没有簪子和那肚兜为证，也必是那个孩子无疑，”她擦了擦眼角，掩去眼底的一丝冷光，道：“怪倒这些年我对三娘总是亲近不起来，原来根底在这儿。春妮，她说的奶娘一事，你去处置一下，我不想这世上还有她半点消息。” 汪女史理解贵妃的心情，可思及现在的形势，还是不得不道：“那奶娘如今身在北地，那里是蛮人的地界，今上派的人正在那里和谈，咱们的人不宜现在过去。” 贵妇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汪女史立刻道：“不如过些时日，小人以行商名义派人探查一番，若那奶娘还活着，小人便解决了她。” 贵妃沉吟一会儿，道：“也好，这事一时也急不得，月娘那边，你也不要疏漏，”她眼眸微挑，道：“她跟在母亲身边多年，如今这孩子回来，我担心母亲心里会另有想法，你且多盯着些，若有不妥，你随时来报我。” 汪女史低声应是。 贵妃手撑着旁边桌几，支着头，像是失了身上的力气一般，眼睛望着还在微微晃动的珠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汪女史不敢多看，只低着头，退后两步，候立一边。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屋外欢快的对话声顺着薄薄的窗纱，传了进来，贵妇不自觉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当听道石岚软嫩的童声说白砂糕软的好像软软的云彩，却又比云彩香甜时，贵妇眼眶一红，本该琼浆玉露喂养，绫绸软缎裹身的小娘子，阴差阳错，过的竟比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还不如。 贵妃不由想起当初南迁时仓皇奔走，偶然间瞧见那些逃难民众啃草根嚼树皮的惨象，心里一阵绞痛，不禁越发恨起常氏来。 彩霞和石岚手牵着手走了进来，身后两个宫婢托着果盘和茶盘。 宫婢将果盘放在临窗的榻几上，躬身退了下去。 彩霞伺候石岚净手，将她扶到榻上，将雪白的糕点切成小块，放到她面前的碟中，又将茶汤泡好，放到她手边。 石岚抬眼悄悄贵妃，端起碟子起身，递到贵妃面前。 贵妃眼眶一红，却又担心吓到石岚，连忙露出笑容，夹起一块，放到嘴里，道：“很甜，真的像云彩一样好吃。” 石岚一直忐忑的看她，见她这样说才松开紧绷着的肩膀，露出舒心的笑。 彩霞忙又切了盘，送到石岚跟前。 石岚朝她甜甜一笑，道了声“谢谢彩霞姐姐，”倒把彩霞叫得红了脸。 贵妃微微皱了下眉头，朝汪女史看了一眼。 汪女史立刻会意，拱了下手。 贵妃点了点头，又吃了块糕点，这才放下碟子，看向吃得香甜的石岚。(未完待续。) 第202章 被调包的女孩（九） 短暂的茶点过后，汪女史怀揣一封书信带着石岚离开这座鸟语花香却又森严戒备的行在。 坐在轿中，石岚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朝汪女史卖萌。 汪女史见她这副模样，微微一笑，“今晚你跟我在小院将就一晚，明天的去处就听老夫人安排。” 石岚点头。 汪女史笑了下，觉得石岚非常乖巧，这样的乖巧作为仆从很招主子喜欢，但若是作为侯府小姐，却又有些太过软性，想到那时贵妃娘娘的神色，她快速盘算了下，才道：“等一切安置妥当，你每天过来我这里一个时辰，贵妃娘娘喜欢你，我教你些宫里的规矩，免得以后进宫失了分寸。” 石岚眨眨眼，点头应是。 粉嫩软萌的女娃带着挂着珠花的丫髻，糯糯的让人觉得好像冒着热气的米团子。 汪女史瞧着这样的石岚，抿了抿嘴，脑中不由回想起当初刚一进宫时，那个同样粉糯的潘家小娘子来。 轿子摇晃着停了下来，汪女史将石岚送到通往小院的路上，自己转去另一边小径。 石青色的衣袍很快被碧绿的枝杈和嶙峋的瘦石挡住，石岚定定看了一会儿落在石头上，风吹树摇的暗影，抿了抿唇。 从今天贵妃和汪女史的表现来看，她的身份已经被确定，现在的关键是老夫人的态度。 潘三娘承欢老夫人膝下几近十年，朝夕相处的感情可不是谁说句话就能取代的。 说心里话，她其实根本无心争这份宠爱，她来到潘府，本意只是想拿回原主的名分，老夫人的疼爱，有最好，没有她也不强求，反正只要是潘府子嗣，就算做面子，也不会短了她的。 仰头看看即便已经偏西却依然灿烂的太阳，石岚微微一笑。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这府里留不下她，那她至少努力过，不愧对原主和本心就好。 夜幕很快拉开，石岚撑着手臂苦等汪女史回来，一旁食盒里不断散发着香气，勾引着她的味蕾。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石岚起身，站在门边垫着脚往外看。 一片通亮的灯光中，汪女史带着一群丫鬟正朝这边走来。 石岚赶忙奔了出去，拉开院门。 片刻后，众人走到跟前，汪女史朝石岚一礼，道：“小娘子，小人给你道喜了。” 这是石岚从见到她面，第一次看到她给自己行礼，一时间竟愣住了。 身后的丫鬟们也纷纷屈膝行礼，齐声道了声“小娘子。” 石岚翘起一边嘴角，意思的笑了下，眼睛看向汪女史，露出询问的神情。 汪女史一笑，命令丫鬟给石岚收拾东西。 丫鬟们应声，鱼贯而入，厢房里很快传出响动。 周围很快没了旁人，石岚看着汪女史没有动，汪女史本就没有要瞒她的意思，低声将面见老夫人的事情说了，言毕还道：“三娘子毕竟长在老夫人膝下，她老人家宅心仁厚，虽恼她不是自家骨肉，但也念在不是她的过错，老夫人几经思量，觉得还是把你认作远房族亲为好，不过辈分还是跟府里的娘子一起排，只是这样就委屈你了。” 石岚垂着眼，忍着气，半晌才道：“合着我这亲生的反倒出了五服了？” 汪女史抿了抿唇，道：“没出，老夫人有个嫡亲妹妹，南巡时走散了，若从那边论，倒也能免了旁人猜疑。” 石岚默默算了下，如果那么说那还算什么认亲。 老夫人对她这样刻意疏远的态度，让她心生怨怼，忍不住就冷声道：“罢了，这般九转十八弯的关系，不用说旁人，就是我也乱了。我看，这个亲不认也罢，岚娘只想请汪女史帮忙，消了我的奴契，从此以后我便是孤家寡人，走到哪里也不会饿死。” 说完，石岚直接出门，朝着之前去过的角门走去。 汪女史没想到看似软萌的石岚性子竟然这么烈，一言不和直接提步就走，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身为小辈，哪里有高堂健在就大剌剌说这样不敬的话的道理？ 可转念一想，她自幼长在北地，诗书礼仪又懂几分？再有这事的确是老夫人不公，也怨不得她不平。 只是这样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 汪女史慌忙掩住她，又担心被厢房里的丫鬟们看见，她只得压低嗓门呵斥道：“不要胡闹，你有母有父，哪里是什么孤家寡人。” 石岚冷哼道：“可惜我母已逝，父另娶，祖母疼爱另有其人，我左右是个谁都不疼了，走到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汪女史叹了口气，也知道这事是老夫人不对，哪有把自家骨肉推出去，反倒疼爱没一丝瓜葛的丫头，但她是奴婢，就算身有官职，可也管不到身系诰命的老夫人头上。 “你先不要妄动，”汪女史也很头疼，只能劝道：“老夫人那里我去说，你本就是嫡女，没理由给那个无名小卒让位，”她拉着石岚，想要往回走，拽了两下却没拽动。 一回头，就见石岚绷着脸，两只小脚好似钉在地上，动也不动。 汪女史无奈摇头，道：“老夫人也有自己的难处，娘娘受今上宠爱，今上爱屋及乌对侯府另眼相待，朝堂上有那眼红的、不得志的，瞧见侯爷得了好差，自然想要抓住咱们府里的纰漏，趁机参上一本。” 汪女史观察着石岚表情，轻声道：“混淆子嗣这种事非同小可，这关系到侯府的家风和治家之道，老夫人也是担心此事处理不好，会给侯府和娘娘招来祸事，再有府里还有几位小娘子，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别人会质疑当家主母的能力，从而拒绝与侯府结亲。” 石岚眉心微动，今天一见，贵妃对她着实不错，这府里的娘子也跟她无仇无怨，犯不着坏了人家姻缘，只是……就这么委屈自己，她觉得非常不甘。 汪女史极擅察言观色，见她面色缓了下来，又道：“当然，这件事老夫人处置的的确有失公允，我会跟娘娘回禀，之前我也说了，娘娘喜欢你，她知道了必定为你做主，不会看着你受委屈的。” 说完她试探的去牵石岚，石岚被她说动，也不在僵持，乖乖的跟着她进了小院。 厢房里已经收拾妥当，丫鬟们都是极有眼色的，瞧见两人说话，都远远候着，待到汪女史叫才都笑眯眯的靠了过来。 此时已经夜深，丫鬟们重新挑起灯笼，拥着石岚穿过游廊，绕过莲池，转过楼台，远远的就看到灯火通明的寿安堂。(未完待续。) 第203章 被调包的女孩（十）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0 Transitional//EN" ""><div id="hotcontent"><div class="l"><div class="item"><div class="image"> <dl><dt></dt><dd>闺阁内的小打小闹，薛青衣从未放在心上，重生后她唯一的目标就是让前世的仇人尝到和她一样的滋味。不过那个世无其二，郎艳绝伦的少年郎，你为什么不能离我远点?智计无双、胆大妄为的薛青衣遇上了狡猾如狐、睚眦必报的萧二郎。萧家二郎:你看光了我的身子...</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item"><div class="im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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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l><dt></dt><dd>闺阁内的小打小闹，薛青衣从未放在心上，重生后她唯一的目标就是让前世的仇人尝到和她一样的滋味。不过那个世无其二，郎艳绝伦的少年郎，你为什么不能离我远点?智计无双、胆大妄为的薛青衣遇上了狡猾如狐、睚眦必报的萧二郎。萧家二郎:你看光了我的身子...</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item"><div class="image"> <dl><dt></dt><dd>她一家五口都是老好人，却个个不得好死。包括她在内。事实证明，好人没好报是真的。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什么？重生要打极品？不好意思，她也是极品，乃们一个两个想怎样？</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item"><div class="image"> <dl><dt></dt><dd>叶青储备物资等待末日降临，却意外重生到一九六一年。没有家人，没有亲戚，独身一人来到陌生时代。吃饭要粮票，穿衣要布票，出门必带介绍信，锅碗瓢盆要工业券，二两豆油是一个月供应。经商是投机倒把，养殖要割尾巴，找工作要凭城镇户口。作为一个来历不明的“黑...</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item"><div class="image"> <dl><dt></dt><dd>一个风流薄幸、肆意游戏人间一个历经千帆、理智凌驾感情这场由“及时行乐”开始的关系，逐渐演变成兵不血刃、攻心为上的较量，他们互不信任却又互相吸引，在猜忌与试探之间不断挑战着彼此的底线，清醒着沦陷、茫然着动情，最终作茧自缚谁比谁认真谁把谁当真 本文...</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item"><div class="image"> <dl><dt></dt><dd>一句话简介：这是一个变态要灭口和反变态灭口，吃和反吃之间的故事。***********人人都说楚家小娘子真好命，救了富甲天下，皇帝都求金的琴家三爷，从此多了神仙一般姿容绝代又温柔体贴二十四孝的大侄儿。登堂入室，不用做捕快，飞上枝头做凤凰，成...</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item"><div class="image"> <dl><dt></dt><dd>【苏小萌以为自己做了个春梦，竟不料是真被人吃了。】————“苏小萌，那晚，我们做了。”殷时修一句话把她吓懵了。他是好友的小叔，三十有二，京城真正的权贵，她一祖国幼苗不想沾惹。“叔，你看，当时你也没用脑子，全靠下半身了，...</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clear"><div class="novelslist"><div class="GARAN"><h2>新书排行榜(*^__^*)</h2><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报纸糊墙</dt><dd>带着一空间杂货穿越到唐朝，从此肩负起养家糊口发财致富统一地球的重任。【本文11月22日入V，当日更新9000+，请大家多多支持。】【我是历史渣，开这个坑，必定是要一边学习一边码字滴，如有纰漏 ，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实在包涵不了的，指点的时候也请温柔滴，报纸...</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月下蝶影</dt><dd>蠢萌好运爹，彪悍护短娘，纨绔弟弟要上房。被退婚三次心不慌。美华服，金横梁。有钱有权谁还稀罕郎？这是一个被退婚三次的艳俗女主跟伪君子男主的故事。本文轻松风，架空向，甜爽文，感兴趣的客官里边请。谢墨染宣华（水木明瑟）帮我制作封面并友情提供封面图，么...</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寒小期</dt><dd>赦大老爷带着天猫在清朝发展农业工业各种业的故事。 ** 睡前故事，温馨治愈。 　　食用指南：1、红楼+清穿架空文，日更，2、完结文：　连载文：3、专栏：天更9K+</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决绝</dt><dd>仓鼠精舒书只要度过雷劫就能修炼成人了，结果雷劫把他劈到了……未来？摸摸自己脑袋上的仓鼠耳朵，为了不被人当成妖怪，舒书决定在森林里挖个洞躲起来过日子，结果……好大的蛇啊啊啊啊啊！求别吃我！兽人帝国的皇太子因为身受重伤成了无法再变成人形的堕兽，独自...</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米纸皮</dt><dd>本文又名《我家马桶连通位面垃圾处理站》自打新买的房子装上马桶后，程静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每到夜晚，他家马桶总会传来奇怪的声音，第二天马桶盖上就会出现各式各样的奇怪垃圾物品。炸裂的丹炉，不知道用途的纸符，干巴巴的枯草，金灿灿的黄金，亮闪闪的宝石...</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七彩鱼</dt><dd>狗仔老爷，丑闻掣制，引导舆论，杀人不见血。　　情报搜集，监国摄政，未雨绸缪，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穿越贾赦，苏爽文，啪啪打脸。　【食用说明书→_→】：情报搜集，追查丑闻+一点点破案性质，全篇胡诌，谢绝扫文扒榜时间轴打乱，朝代架空，主受，攻初恋...</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兮知</dt><dd>小姑娘得了天花，家中祖母以死相逼，逼得其父母不得不将小姑娘扔进山里，小姑娘死了，阮初秀穿越在她身上死而复生。阮初秀挺过天花后，决定不回阮家，她就在山洞里住着，胡大夫劝说太过危险，不忍她一个小姑娘住在山里，便介绍了山里的猎户曲阳，俩人结为夫妻，故...</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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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奶油酥炸虾球</dt><dd>#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力大无穷一口气跳50层楼不费劲怎么办，急，在线等#唐辛以为自己只是来美帝留个学却发现突然身处巨型漫威片场，所有人都很入戏的样子“号外号外，斯塔克又撞塌一座大楼！”“九旬老兵领着小姨子跑啦！”“独家揭秘蜘蛛人真实身份！竟是住在贝克街...</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禅猫儿</dt><dd>悠然带着游戏空间穿越了，现代小孤女摇身一变成了有爹有娘，有兄有弟的十一岁女孩。身处逃难大军，没事，空间在手，吃喝自然不愁。家里没钱，没事，空间里人参多的是，随便拿一株卖了就够一家人吃喝好几年。空间被人发现，没事，用美貌加美食俘虏...</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非南北</dt><dd>所有人都觉得贾敏和以前不一样了：贾母为了巩固贾敏当家主母的地位要塞几个丫头给林如海，贾敏表示拒绝。王夫人亲自为贾宝玉求取黛玉，贾敏表示拒绝。北静王妃为北静王世子水溶求取林妹妹，贾敏表示拒绝。众人：林妹妹到底要嫁给谁？贾敏：要你们多管闲事！ 警幻...</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吃货懒懒</dt><dd>这是一个雇佣兵穿成乌拉那拉氏，然后宅斗、养包子且嚣张一生的故事。（本文女主不善良，不大方且睚眦必报，不喜勿入）【1架空，考据党勿入，考据党勿入，考据党勿入，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跟编编商量过后，决定在今天（11月28号）入V，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dd></dl><div class="clear"><div class="top"><div class="image"><dl><dt> / 著：裁风</dt><dd>预留请假区　　软萌发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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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岚跟潘瑾月刚回到碧纱橱，宝晴就跟了进来。 跟两位娘子见了礼，宝晴将韩氏跟老妇人商量的结果说了，听到搬去那两处地方，石岚没做什么反应，潘瑾月竖起了眉毛，道：“青溪阁近水，冬日里最是寒冷不过，侯府空置的院子那么多，为何偏要给我这间？” 宝晴听她劈头盖脸的责问，也不恼，低声解释道：“老夫人一天都离不得你，青溪阁离寿安堂最近，大夫人也是考量了各方面，才给您定了那里。” 潘瑾月气得胸脯急促起伏，好一会儿没说出话。 石岚朝宝晴一笑，转眼看绿玉收拾自己东西。 潘瑾月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又把眼睛转到石岚身上，叫住准备要走的宝晴道：“你且等一下。” 宝晴停住脚步，转脸看潘瑾月。 潘瑾月笑吟吟的看着石岚道：“四妹妹，袭香院照比青溪阁要小些，景致也差了好多，不如姐姐跟你对调，你看如何？” 石岚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火气，她自己都说那边靠水，冬天冷，自己得有多傻才跟她换。 石岚手指虚虚握着，很想直接给她个大耳刮子，不过想了想，石岚又笑了起来。 “三姐姐为何跟我说呀，院子是大伯母和祖母定的，你若要换也要找对人商量，”说完石岚就笑吟吟的看她，眼底带着笃定了她不敢去调换的讥嘲。 潘瑾月本就聚着火气，石岚的目光就像在那火上浇了一瓢油，潘瑾月登时炸锅，从精致的雕花门冲了出去，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元妈妈和珠云等几个丫鬟担心她出事，赶忙跟了出去。 宝晴皱眉看了石岚一眼，像是对她将火引到大夫人处不满。 石岚冷哼一声，挑眼看她，“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等我赏你茶吃？” 石岚凤眼斜挑，眼尾带着点点寒光，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威势。 宝晴被她看得背心一冷，连忙退了出去。 绿玉将还未打开的包袱归拢一处，转头跟石岚道：“娘子刚回来，何苦趟这浑水，惹起这般纷争。” 石岚冷冷一笑，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潘瑾月几次三番挑衅与她，她若不回敬一二，还真当自己是吃素的。 约莫半盏茶不到的功夫，门帘被人掀开，老夫人身边大丫鬟宝瓶走了进来，瞧见稳稳坐在桌边的石岚，她面有难色，迟疑了会儿才道：“老夫人说青溪阁环境宜人，适合修身养性，四娘子是跟随师父修行的，想必更喜欢那里。” 石岚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我知道了。” 宝瓶似乎没想到石岚竟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呆了下才回过神，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绿玉凑到跟前，低声劝道：“咱们府里，三娘子在老夫人面前是头一份，谁都越不过去，娘子还是让让她，莫要跟她争，免得自己吃亏。” 石岚不可置否的举起茶壶，将茶杯斟满，又慢斯条理的喝了起来。 出现这样的结果，石岚并不意味，是否更换院子，其实对她来并没有什么要紧，原主在寒冷的北地生活多年，早就习惯了滴水成冰的天气，她这般做只是给大夫人敲个警钟，让她知道老夫人心里这个外来户地位有多重要，另外她也想看看汪女史和那位贵妃娘娘到底会怎么做。 绿玉见她没有回话，便知自己的劝说石岚没有听进去，只得退到一旁继续摆弄行李。 门帘再度被撩开，潘瑾月趾高气扬的回来，两只肿着眼皮的眼睛斜斜的睨了石岚一眼，招呼跟在后面的元妈妈等人，赶紧收拾东西，她要搬去袭香院。 石岚瞧着这些人在跟前晃得心烦，索性带着绿玉走了出去。 迎面碰到带着丫鬟婆子过来帮忙的刘妈妈。 刘妈妈早在韩氏吩咐是就知道府里多了个小娘子，虽然没见过人，但看到后面跟着伺候的绿玉就知道这位是府里的四娘子，因此连忙上前施礼。 石岚早就跟她打过照面，知道这内宅之事她多得韩氏倚重，因此笑吟吟的回礼。 刘妈妈瞟了眼里边，因得了大夫人关照，她特地问石岚，“四娘子物什可收拾妥当了？” 石岚点头道：“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几件旧衣服，绿玉早就收拾好了。” 刘妈妈转头看了圈跟在后面的下人，点了一个婆子两个半大丫鬟并四个还没留头的小丫鬟，道：“都给我小心伺候着，娘子年纪还小，谁若觉得自己资格老趁机拿大，就想想你们的老子娘，让我逮到，可别怪我把三四辈攒下的老脸都扯了去。” 被点出来的人都恭谨上前行礼，婆子带着两个小丫鬟跟着绿玉回了碧纱橱，拿东西。 其余的跟在石岚身后，毕恭毕敬的立着。 刘妈妈又招呼余下人去碧纱橱，讲明帮潘瑾月搬完物什就回来报她，她还有旁的事指派她们去做。 众人转去碧纱橱，刘妈妈陪着石岚朝青溪阁走去，边走便道：“四娘子莫要担心那边寒凉，大夫人已经另外交代下来，小人已经命人去采买银霜炭，晚些时候就差人送来，另外小人已将织锦花账和锦被软褥等送了过去，四娘子若是不满意，就将喜欢的花色告诉绿玉，小人立刻命绣娘连夜赶制，另外大夫人还差人找了两身大娘子还未上身的秋装，您若不嫌弃就先将就着，府里过两天就把您秋冬两季衣裳做得。” 刘妈妈语气柔和，行走间将比较紧要的事情有条有理的交代清楚，这让石岚对她好感倍增。 说话间，几人来到一条潺潺流水的河边，上了汉白玉打造的小巧拱桥，过了桥一带垂柳边立着一圈高高的水磨围墙，从外面只能看到翘起的飞檐。 刘妈妈指着那里道：“四娘子且看，那里就是青溪阁。” 石岚左右看看，这里的环境的确不错，一衣带水，绿柳成荫，靠近围墙处还有许多花树，只可惜如今不是花期，这么大略一看也不知到底是何品种。 身后机灵的小丫鬟将顶部雕着梅兰竹菊的漆红大门推开，石岚随着刘妈妈绕过照壁，眼前便出现几株大大的芭蕉，过了甬道，另一边种着一株高大峭拔的大树，枝叶繁茂，绿叶葱茏。 石岚感兴趣的多看两眼，此时府里的树叶多半有些变了颜色，这株倒是别有不同。 过了甬道便是正房，走到近前石岚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座二层小楼，一楼里一面摆着笔墨纸砚，另一边安置着坐榻、软枕、靠垫等物，用来招待三五个访客再好不过，上了二楼就见到低垂地面的锦幔珠帘，撩开珠帘便见到高高的花账，叠放整齐的锦被，旁边还有收拾干净的梳妆台，临窗桌几摆着造型精美的花瓶，上面插着几株时下正在盛放的花朵。 这样的摆设精美却又不繁复，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石岚微微一笑，心里很承韩氏的情。 刘妈妈一直偷眼瞧着石岚，这一路行来，都见她表情淡淡，如今见了她笑模样，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未完待续。) 第206章 被调包的女孩（十三） 石岚在青溪阁住了下来，每天的起居变得规矩起来，清晨到老妇人处，跟潘瑾萱等人一起看潘瑾月撒痴卖乖，稍后用过早饭就去汪女史处学习高门大户贵女必须具备的礼仪还有宫规，傍晚或读几行艰涩拗口的典籍，或应孙氏、韩氏不多的邀请去她们那里同潘瑾萱和潘瑾婧玩耍片刻，入夜准时熄灯就寝。 一晃半个月，宫里一直静悄悄，石岚期望的动静并没有出现，反而韩氏按捺不住，出手截留了潘瑾月超过份例的东西，惹得她跑去老夫人那里抱怨，结果韩氏也不好惹，直接找到潘二老爷，还没隔天，就传来袭香院新添一套茶具，一个梅瓶的消息。 不用说原来那套肯定被挨了训的潘瑾月砸了。 这事刚一出时，石岚还高兴一会儿，可随之而来确是亲爹对她生疏的态度，这让她心情极度不好，甚至起了到底该不该留在这里的念头。 毕竟她的任务早在北地就已经完成，如今做这些，是觉得原主还没睁眼就被人带走，她应该想要见见亲人，于是烂好心发作，这才弄了这么一出，如今看来实在没有必要。 眼看外面天气渐冷，石岚有些不耐烦等待，于是在冬至日，家里的男人和有品级的女眷都去宫里赴宴之时，石岚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准备离开。 悄悄翻过围墙，石岚抬眼，透过飘落的雪花，看看灰蒙蒙的天，拉了拉肩上的包袱，朝着早就打探好的路径走去。 远处有几个身穿斗篷的人撑着油伞，顺着白茫茫的小路朝这边走来。 石岚眯眼，瞧了一会儿，直觉这些人是来找自己的，她想了想，又重新跳回围墙的里边，轻盈的钻进半敞的小窗，一溜烟回到了二楼，将窗户开个小缝隙朝外张望。 很快，院门上的铜扣被叩响，守在一楼的小丫头应声把门打开，一行人走了进来。 来人收起油纸伞，又抖落了雪花，这时石岚才瞧出来人是谁。 小丫鬟屈身行礼，叫了声汪女史。 汪女史淡淡嗯了声，问起石岚。 小丫鬟说了声小姐在楼上休息，正厅里被石岚打发了收拾笔墨的绿玉走了出来，瞧见汪女史忙迎上前，两人说了两句话，就将她往楼上引。 石岚皱着眉头看跟在汪女史后面的人，两个脸生且行走姿态特别端雅的婢女。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耳旁传来木板被踩压的声响，石岚动了动耳朵，赶忙将窗户合拢，又将衣裙理好，抓了本随手扔在那里的书籍，像模像样的看着。 汪女史进来便看到青烟缭绕，淡香浮动，一抹倩影斜依着床栏，正在专心致志的研读着。 绿玉上前一步，刻意提高些声音道：“娘子，汪女史来看你了。” 石岚做出被人从沉迷意境中打断的模样，睁着迷蒙的眼睛，转眼看着来人。 汪女史快速的划过她薄薄的棉裙，目光落在她颜色略暗的绣鞋上。 石岚察觉她的目光，连忙拽了下裙摆，将沾上积雪的鞋子藏了进去。 汪女史目光微动，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道：“近来天气转寒，贵妃娘娘觉得凤藻宫太过冷清，便请了当今旨意，请大娘子、四娘子入宫陪伴。” 石岚站起身，诧异的看她。 汪女史朝她安抚的笑笑，转而吩咐绿玉赶快收拾几件石岚用惯了的物件，莫要让宫里的女官久候。 石岚握着手里的书册，不动声色的瞧着众人忙碌。 汪女史悄悄走到她跟前，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眼睛盯着那些宫婢，嘴里低声道：“贵妃娘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在宫里急得不得了，只是碍于宫规，不得不按下急躁，”她瞟了面色沉静的石岚道：“你莫要怪娘娘，她也左右为难。” 石岚无声一哂。 汪女史很无奈，石岚的性子又倔又烈，她也知道只凭自己这三言两语根本不可能转变石岚的看法，但总想要去试一试。 宫婢们很快收拾妥当，绿玉给石岚披上藏梅纹的斗篷，将帽檐掩好，又交代小丫鬟们看好门户，这才撑了油纸伞跟着出门。 一行人沿着小路慢慢走着，远处又有一行人过来，走到近前，隔着飘扬的雪花，穿着淡雅丁香紫斗篷的潘瑾萱快行两步，走到石岚跟前，朝石岚笑。 不等她出声，伺候着她的李妈妈便道：“外面风大雪大，两位娘子若要说话还是等进了大轿慢慢说吧。” 潘瑾月听话的合上嘴，朝石岚温柔一笑，伸手来牵石岚，两姐妹肩并着肩出了垂花门，上了早早候着的轿子。 轿子里升着火盆，暖暖的，绿玉将把石岚肩背上的浮雪扫下，又把盖的严严实实的帽子摘下，露出她圆润粉嫩的小脸，一旁的李妈妈和粉樱也伺候着潘瑾萱摘帽，脱下护手等物。 姐妹俩都被好一顿摆弄，四目对视，不禁都笑了。 轿子摇摇晃晃，很快到了一个角门边，门边有两个看门的小太监，见了一旁跟着的宫婢，都赶忙谄媚的跑过来，殷勤的拉开门，打着油纸伞过来挡雪。 之前来接石岚的宫婢一脸冷肃的从他们手里拿过油纸伞，将两人挤到一边，另外来接潘瑾月的打起轿帘。 两人随即扶着李妈妈和绿玉的手下轿，宫婢将大大的油纸伞遮在两人头上，回过头冷眼道：“行了，你们回吧。” 绿玉愣了下，石岚转头朝绿玉安抚的笑笑，道：“我和大姐姐来时府里没有大人，你们回去跟祖母和大伯母说一声，免得她们担心。” 绿玉点头，李妈妈着急的看着潘瑾萱，像是不放心。 潘瑾萱见比自己小的石岚都这么痛快的把人打发了，便对李妈妈道：“你也回去，不然母亲回来，谁去跟她回禀？” 李妈妈自打奶了潘瑾萱，就没离开过她，如今眼瞧大娘子要去宫里常住，偏偏自己又不能跟去，且大夫人还不知道，她一时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潘瑾萱瞧她这样，知道她舍不得自己，可进宫就是这样，伺候的人哪能由着自己性子往里带，无奈只能咬牙提步朝里面走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207章 被调包的女孩（十四） 宫婢带着两人转过被雪覆盖的花园，绕过恢弘大气的殿宇，来到凤藻宫侧面的一个小门。 门边早候有宫婢在那里等候，见到两人，忙领着去了一旁烘得暖暖的屋子。 彩霞立在门边，挑眼去望，瞧见两人，忙迎上来，亲热的抓着石岚有些冰凉的手，给她暖手，又将两人带到屋里。 摘了厚重的斗篷，又请了座，彩霞端着两盏热茶过来，柔声道：“娘娘在前边主持宫宴，两位娘子若是饿了，可先用些茶点。” 桌几上已经备好了时新果盘和精致的糕点，淡淡的果香混着甜甜的味道，勾引的早上本就没怎么吃东西的石岚有些饿了。 彩霞做的就是伺候人的差事，瞧见石岚瞟了眼糕点，立马把蒸的甜软的蜜枣糕夹了一块，放碟子里，递到石岚跟前。 石岚朝彩霞笑着道谢。 彩霞一笑，转头给潘瑾萱也夹了一块。 桌几上的热茶冒着热气，彩霞担心她一会儿口干，又把杯盖半掀开，这样待会儿喝起来也不会烫口，然后又剥了个金黄的蜜桔，将里面的白丝剥净，放到石岚跟前。 潘瑾萱小口吃着糕点，大大的眼睛瞧着彩霞忙活，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石岚没理会这些，吃完蜜枣糕，又吃了两块莲子百合酥，喝了两口茶，抬手又要去夹红豆青糕。 彩霞见了忙拦下，道：“好娘子，可不能再吃了，不然待会娘娘赐下的宫宴可就没办法吃了。” 听到宫宴，石岚眼睛一亮。 穿了这么多世界，她还一次宫宴都没吃过呢，对于皇帝吃的东西，她还是挺好奇的。 彩霞见她乖乖放下筷箸，略松了口气，递上剥好的蜜桔，道：“娘子先吃这个润润口，奴婢去前面看看，免得她们偷懒，把菜放凉了。” 这时节就算冒着热气的菜也只过几息就凉了，不过世上总是不乏有想要讨好皇帝的，匠人们研究出了一种食盒，虽然同样是木质的，但因为里层包裹着铁皮，底层能放碳炉保温，确保菜肴经过御膳房来到皇帝的桌案时，还有很高的温度，只不过这种食盒要比普通的重上很多。 彩霞所说的偷懒，就是担心他们偷换了食盒。 绣着金灿桂花样的织锦厚帘起了又落，宫婢们留了两个听差，其他的随着彩霞去取食盒，转眼间屋里只剩石岚和潘瑾萱两人。 石岚吃了半个蜜桔，觉得有些太甜，便搁了手。 潘瑾萱将吃完的碟子放下，小声的问石岚，“四妹妹，钱女史对你好和气呀。” 石岚眨眨眼，不明白她说的是谁。 潘瑾萱小心的看了看门边，身体歪过来，凑到石岚耳边道：“就是刚才你叫彩霞姐姐的，她是伺候贵妃娘娘的女史。” 石岚这才恍然，原来这也是个有官职的。 石岚学着潘瑾萱的样子，也跟她咬耳朵道：“这么说不能叫她彩霞姐姐？” 潘瑾萱摇头道：“不知道，是母亲要我这么叫的。” 石岚点头，就是说叫什么都行了。 门口吹进一阵冷风，宫婢们行云流水的进来，转眼就将桌椅碗筷摆好，彩霞带着四个宫婢走了进来，见了石岚便笑道：“两位小娘子快来，娘娘特地命司膳大人亲手烹制了鱼翅花胶汤，这会儿正热着呢。” 说着她将手里小心提着的食盒放下，从里取出汤盅。 石岚跟潘瑾月相携来到桌边坐定，彩霞将汤盅里面的其他食材撇掉，只将黄得几近于橙色的翅粉盛出，放在两人跟前。 小小的汤碗上飘着几丝热气，清亮的汤水浸着晶莹的几乎堪比头发丝一般的细粉，点点油光中一股淡淡的香气直冲鼻翼。 石岚好奇的舀起一勺，放在嘴里，鸡的香混着鱼的鲜将里面包含的一点苦味冲淡，入口只有一股回味悠长的甘。 石岚满意的点头，不愧是御膳，确实跟别的地方吃的不一样。 潘瑾萱还有些拘谨，瞧着石岚面前的菜肴飞速消失，羞的脸都红了。 石岚瞧着她小口小口的抿，便道：“大姐姐还是快些吃吧，这菜已经过了好些时候，再不快吃，当心油花结到上面，就是想吃也吃不成了。” 潘瑾萱被她说得脸又红了几分，用那水汪汪的大眼没有丝毫气势的瞪了石岚一眼。 石岚耸了下肩，滚刀肉样又低下头吃了起来。 潘瑾萱只好不好意思又恳切的看着彩霞，小声道：“钱女史见谅，四妹妹才刚回来不久，有些礼仪还没学到，稍后我会教她的。” 言下之意就是请她保密，不要告诉贵妃娘娘。 彩霞含笑点头，算是应下。 潘瑾萱不禁松了口气。 彩霞却在心里莞尔一笑。 自从上次见了石岚，彩霞就知道这个小娘子在贵妃娘娘心里地位很不一般，再有石岚吃的虽然速度快，但举止优雅，神态大方，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不过瞧着潘瑾萱一脸恳求的模样，她心里倒有些感叹，大户人家里能这般真心爱护姐妹的倒也不多见。 石岚头也不抬的混了个肚儿滚圆，潘瑾萱连连瞪了她几眼，她都当做没看见。 潘瑾萱无奈只得闷头狠吃，把气都撒在饭食上，结果在石岚落筷子时，她才发现自己一气之下竟然把礼仪给忘了，跟着石岚一起胡来起来。 潘瑾萱脸上发烧的放下筷子，抬眼小心去看候在一边的彩霞。 彩霞连忙转过眼睛，装作看向别处。 潘瑾萱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热度也稍减了一些。 用罢饭，彩霞将石岚两人带到一旁喝茶消食，宫婢们轻手轻脚的将桌子等物撤下。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外面传来有些尖细的男声，说是贵妃娘娘已经结束宴席，现在正准备回来。 彩霞连忙招呼宫婢将石岚两人裹严实，掀开帘子，就见到门口半揽着拂尘的男人。 石岚搭眼一看，果然是曾经见过的平安。 平安朝两人施礼，等叫起后，转身带着众人前行。 彩霞便问她娘娘身边还有什么人，外命妇们是不是都回去了，娘娘席间吃了什么等等。 平安就道：“席上人多，娘娘就吃了两勺翅羹，一筷子鹿肉，倒是酒喝了好几盏，散席时娘娘就让旁人都回去了，只留了平临候夫人和老夫人说话。” 听到留了何人，彩霞下意识去看石岚。 石岚淡淡跟她对视，忽然露出一抹极为浅淡的笑。 彩霞不禁一愣，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石岚露出这样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208章 被调包的女孩（十五） 凤藻宫暖阁里，贵妃歪靠着大红的摆蝶戏花引枕，白嫩入雪的皓腕撑着玉翠珠圆的珠冠，神情淡淡的看着下手边的两人。 韩氏冷眼瞧着贵妃神情不虞，心里不禁惶然，左思右想也没想出自己哪里出了岔子，惹得娘娘不满，思及侯爷私下里的叮嘱，韩氏不禁惴惴的坐不住了。 老夫人这些年享惯了贵妃娘娘的孝心，见到贵妃这样不但不警觉，反而还自恃身份的教训她：“如今你的身份已跟从前不同，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当今宠你？当今给你做脸面，让你主持六局二十四司，你也要自重身份，不要跟面团一般好说话，那些恭人宜人，哪里值得你纡尊降贵与她们连番吃酒，搞得这一身浓重酒气！” 贵妃斜转凤眸，微挑的眼梢清清淡淡的看着老夫人，“娘说起我到是头头是道，却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明白身份二字到底是何意？” 老夫人没料到贵妃这般噎她，眼睛蓦然睁大，保养良好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愕。 贵妃挑着嘴角，道：“今儿侯夫人在这儿，我到也要请教下，何谓嫡庶，何谓亲疏，何谓姐妹情谊，何谓含饴弄孙。” 韩氏右脸颊不知觉抽搐了下，连忙起身施礼回道：“娘娘，愚妇鲁钝。不知娘娘所指何事，还请娘娘示下。” 贵妃淡淡扫了面容僵硬的老夫人，见她面皮连连抽搐，才示意一旁宫婢将韩氏扶起，柔声道：“你我都是一家人，不过是闲话家常，嫂嫂这般行事，倒让我不好再说了。” 韩氏勉强笑了笑，心里还在琢磨贵妃到底是不是提点自己治家，转眸瞧见老夫人嘴角紧绷，一言不发，韩氏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这半月发生的事情。 瞬间明了。 原来娘娘这火不是朝着自己来的，韩氏瞬间心也安了，气也顺了，坐在凳子上别提有多安稳了。 老夫人心里却烧起了一团火，想要说话，却顾忌身边伺候的人众人，只得紧抿着唇不语。 门口帘子微动，彩霞笑吟吟的进来禀报两个小娘子到了。 贵妃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招手道：“快把她们带进来。” 彩霞应声离开，片刻后，两个粉嫩可爱的两个女娃就走了过来。 贵妃一见到石岚忙招手道：“快过来给姑母瞧瞧，怎么半月不见又瘦了不少。” 石岚转着眼睛扫了一圈，略过老夫人明显不悦的眼神，咧着小嘴朝贵妃笑。 贵妃喜得不得了，连忙起身要过来迎。 老夫人忽然猛力咳嗽一声，贵妃身形一僵，本已起来的身形又慢慢坐了回去。 石岚连忙上前几步，抓住贵妃已经不自禁伸出来的手，道：“岚娘是想姑母想瘦了，岚娘本已为姑母也会想岚娘想瘦了，结果姑母倒变得更好看了。” 贵妃失笑，道：“你这孩子，”说着她又朝潘瑾萱招手道：“大娘，过来给姑母瞧瞧。” 潘瑾萱进宫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跟着韩氏过来，片刻就走，因此到了这里有些拘谨。 韩氏瞧见她踟蹰不前的样子，急得冒汗，想要开口，又怕失了规矩，只能干看着着急。 彩霞对潘瑾萱印象不错，见她怯怯便上前牵着她的手，将她领到贵妃身边。 贵妃细细打量她一会儿，转头问韩氏，“大娘可定了人家？” 韩氏摇头，道：“还没，侯爷想先留一年，等过了十三再定也不迟。” 贵妃沉吟片刻道：“还是早些定了吧，如今各家虽然成才的子弟众多，但品性良好且家风清正的却没有许多，大哥是男人，理应操心朝堂之事，子女之事这劳嫂嫂多费些心了。” 韩氏连连称是，心里却乐得开了朵花。 有了贵妃这句话，潘瑾萱的婚事就不需要获得老夫人首肯，人选方面只要韩氏满意就可以做主定下来了。 老夫人嘴角抿成一条细线，眼睛直直的盯着垂地的锦幔，像是根本没听到两人说话一般。 石岚冷眼瞧着她黑如锅底的脸色，心里一哂，以后的侯府大约再不会是老夫人的一言堂了。 讲了闲话，贵妃便说道将石岚两人留下来作伴之事。 刚一开口，老夫人就想反对，贵妃冷冷看着她道：“如今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娘舍得让四娘住没有火炕的水榭，我不舍得。她没了娘，还有姑母，我总不会眼看着她冷着饿着。” 老夫人脸色猛的涨红，嘴角翕翕了许久都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韩氏冷眼瞧着，心里有些后悔，那是不该为了给潘瑾月下绊子，特地挑了那间水榭。 她也没想到老夫人竟会偏心到这种地步，自家的孩子不疼，偏要去疼个不相干的。 不过好在她后来也做了补救，这位得了贵妃青眼的孩子应该不会给自己眼药上吧！ 韩氏左右想想，觉得自己处理的没有纰漏，才放下心。 贵妃本就喝了不少酒，话一说完，她酒劲上来，便不想再跟老夫人墨迹，只道乏了。 韩氏哪里敢耽搁贵妃休息，连忙朝潘瑾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机灵些，转身扶着心怀怨怼的老夫人出了门。 彩霞带着两宫婢送两人送去，一旁机灵的将桌几上的茶具等物撤了，又换上新的。 贵妃却觉得这里拘束，且身上的朝服实在压得难受，便命人带着两人去了一旁的临窗大炕，自己去一旁更衣。 大炕铺着彩线织成的毯子，下面的火炕被烧得滚热。 坐在上面，立刻有一股暖意从尾椎骨蔓延到整个背部，驱散石岚身上残留的一点寒气。 宫婢们将热茶奉上，石岚小小抿了一口，觉出这茶跟自己之前喝过的不同，便惊异的瞪大眼睛。 潘瑾萱品过后，小声的跟石岚解释道：“这茶清香可口，且带着一股淡雅的清幽，应该是延福寺的佛茶。” 石岚转着眼珠，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 潘瑾萱就道：“听说这株茶树是长在延福寺的大殿旁，因为日夜经授佛经教诲，一年四季都能长出新芽，若将叶子按照四季取下，季季茶香都分外不同。” 石岚这下可瞪大了眼睛，好像说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潘瑾萱肯定的朝她点点头。 旁边珠帘微动，贵妃一身常服的走了过来，瞧见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禁笑道：“你们姐妹在说什么悄悄话？” 潘瑾萱拘谨的半低着头。 石岚则毫不见外的跑过去，将潘瑾萱的话复述了一遍。 贵妃听完，惊异的瞧着潘瑾萱，没想到韩氏竟然真能教授出这样一个知书达理且蕙质兰心的娘子。 贵妃一手揽着石岚，一手朝她招手，道：“过来，到姑母这儿来。” 潘瑾萱连忙上前两步。 贵妃摸着她的肩膀问她，“这茶你喝过？” 潘瑾萱摇头，道：“大哥哥给我的杂记上有写，我凭着上面的讲述猜的。” 贵妃点点头，心里却很骄傲，她们家的娘子个个都出色。(未完待续。) 第209章 被调包的女孩（十六） 石岚和潘瑾萱在凤藻宫的偏殿住了下来，每日里大部分时间修习琴棋书画。 潘瑾萱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因为陌生环境的拘束过去后，她便显得从容文雅，每天伏在案上不是看书就是作画，或者慢悠悠的摆棋谱。 石岚装了两天闺秀，第三天就忍不住了，贵妃不忍心看她受罪一般的坐在桌前，便叫彩霞陪她做游戏。 可石岚又不是真的孩子，玩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 临近午时，天上又飘起了雪花，石岚趴在窗棂边看了会儿，忽然转身蹦下炕。 彩霞赶忙拉她，道：“四娘子，你要去哪儿？” 石岚朝她咧嘴笑道：“彩霞姐姐，我们去打雪仗吧。” 彩霞咧了下嘴，不敢相信进宫多年，她竟然还得重温童年时的童趣。 宫婢们将斗篷给石岚披上，又拿了护手。 石岚摇着白胖的爪子推开护手，拉着彩霞雀跃着奔了出去。 潘瑾萱正在案前写字，听到门口动静，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端端正正的写着，贵妃瞧着她小人不大，性情却很稳的样子，暗自点头，这样的好孩子自然要配个好的人家。 贵妃脑中快速过滤之前宫宴上见过的那些女眷，几经思量，才勉强挑拣出了三五家，想着过些时候等韩氏过来时，跟她商量一下，如果满意就尽快下定，如今北边正在议和，有些事晚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窗外，石岚跟人来疯似的玩得开心，贵妃听到她清脆的笑声也起了性，命人披了斗篷，出了门。 屋外已被满眼的白色填满，裹着五彩银鼠毛斗篷的石岚踩着欢快的步子，在雪地上乱窜，彩霞团起一个雪团朝她打来时，她便如灵巧的小老鼠，一下子躲到了嶙峋的瘦石后。 雪团砸在石头上，四下飞溅，石岚就探出脑袋朝彩霞呲牙，嘲笑她没打到，然后趁着她弯腰捡雪时，冷不防丢出去一团雪，借着彩霞躲避的空档，忙又跑去另一处小心翼翼的躲起来，像伺机偷袭又小心提防的毛绒小狗。 贵妃瞧着她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旁伺候着的玉霞便道：“奴婢也算见过好些贵胄家的小娘子，可都没有四娘子这般活泼机灵的。” 贵妃但笑不语，心里却道，若没有这样的机灵，这孩子怕是还没出北地就被那些凶残的蛮人给弄死了。 庭院的欢笑还在继续，远处的游廊急急走来一宫婢报说，张婉仪来了。 潘贵妃挑起好看的眉毛，疑惑的道：“这样天气，她不在屋里猫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玉霞扶着贵妃往正殿回转，道：“当今这些天都歇在吴才人那里，婉仪怕是坐不住了吧。” 贵妃冷嗤道：“不过是跳梁小丑，也值得她着急。” 玉霞笑着应道：“可不是。” 说话间，两人进了门，里面端坐下首，两眼红红的张婉仪连忙起身，朝着徐徐走来的潘贵妃行礼。 贵妃随意摆了下手，道：“行了，起来吧。” 玉霞走过去，搀扶张婉仪。 张婉仪擦了擦眼角，就着玉霞的力道起身。 落了座，贵妃才瞧见她两眼红得跟个兔子似的，忙问：“这是怎么了？” 张婉仪瞧了一旁，没有言语。 贵妃这才看见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的女孩。 “这是……” 张婉仪擦了擦眼睛，道：“这是我亲哥哥家的，排行第二，”说着她推那女童道：“二娘快给贵妃娘娘见礼。” 女童上前两步，半垂着眼睑，恭谨却又不失风度的行了个礼。 贵妃瞧着她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挑了下眉。 张婉仪嘴角含着得体的笑，慢悠悠的道：“妾听闻娘娘家的小娘子在此暂居，便领了她过来，想着大家一起也热闹一些。” 贵妃闻言，赞同点头。 潘瑾萱太静，石岚又不是个能静下来的人，一个人玩起来太过寂寞，这小娘子看起来跟石岚年纪仿佛，两人没准这能玩到一处。 想到有人陪着石岚，贵妃眼睛不由笑的眯了起来，随手撸下手里的碧玺珠串，示意玉霞将她带过来，给她套上道：“我家四娘在后面，你去找她玩吧。” 张二娘行礼道谢，转眼去看张婉仪。 张婉仪带她过来本就存了套近乎的心，闻言连忙道：“去吧。” 张二娘这才给两位行了礼，跟着玉霞走了。 大殿的门随即合拢，潘贵妃这才肃了脸道：“这是怎么了，这宫里有谁还敢给你气受？” 张婉仪听了她问，本已经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除了吴才人，还能有哪个，”她抹着眼泪道：“妾蒙娘娘看重，主理尚寝局和尚衣局，这两年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当今入秋时说要节省宫闱用度，妾为了迎合当今的意思，将各宫用度稍微削减了些，这事妾也曾跟娘娘说过。” 说完她看向贵妃。 贵妃点头。 的确，这个事她是知道的，如今北边正在商谈议和，蛮人那边狮子大开口，当今为了不起征战，每日里绞尽脑汁的想着筹集银子，因此张婉仪一说到裁剪用度，贵妃就点头同意了。 瞧见贵妃点头，张婉仪底气也足了，说话声也大了，眼泪更是哗啦啦的掉，“今年冬衣一分下，吴才人心里就不满，偏她闷在心里不说，等到这两天当今歇在了她那儿，她便趁机谗言，说我刻意针对她，刚刚当今差了郑内侍过来责问，”她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道：“娘娘，妾真的冤枉啊，当今今年也只两身冬衣，妾自己更是只做了一身，就是这般还被扣了克扣的帽子，妾心里憋屈呀。” 说着她歪靠着软枕，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潘贵妃叹了口气，前阵子为了石岚的事，她心情郁郁，结果等石岚来了，她忙着这边，就没顾得上当今，本想着让当今新鲜两天，过两天再说，没想到吴才人空长了张脸，半点城府都没有，才得意几天就起了幺蛾子。 潘贵妃温言抚慰张婉仪，毕竟她也是帮着自己做事的，她不能让人家这般委屈。(未完待续。) 第210章 被调包的女孩（十七） 庭院里，石岚瞪着眼睛瞧着好像小大人一样的张二娘。 张二娘淡定的回望着石岚，并朝她悠然的行了个礼，道：“张家二娘，张楚宁见过潘家小娘子。” 石岚抬眼看看玉霞，扔掉手里的雪团，回礼并报上姓名。 张二娘笑着上前，看着地面的狼藉，道：“你们在打雪仗吗？” 石岚点头，问她，“你要玩吗？” 张二娘过来找她玩的，自然说好。 于是两人占据庭院两边，各自躲好，开始你躲我藏的游戏。 彩霞腾出手，擦着被冻红了的手指，站到一旁。 玉霞笑着给她拍身上的雪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童趣。” 彩霞嗔怪的瞟她一眼，嘴角露着笑，看着两个小娘子欢快的跑来跑去，道：“那时候我跟家里的姐妹也是这般玩耍，一晃都十几年了。” 玉霞笑了笑道：“听你这话，倒像我们都老了似的。” 彩霞笑笑没有言语，可不就是老了吗，两人还是垂髻孩童就在这深宫，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她们早就过了花信之年。 玉霞说完，也叹了口气，脸上有些寂寥，但很快她又扬起笑脸，道：“左右你有我作伴，老不老的又能怎样？” 彩霞回她一笑，抬头看了眼天色，扬声朝着庭院道：“四娘，张二娘子，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石岚从石头后面冒出脑袋，先是瞧了两步外准备偷袭的张二娘一眼，然后一溜烟跑到彩霞身后，露出眼睛朝张二娘窃笑。 眼见目标消失，张二娘只能无奈的扔掉手里的雪球，拍了拍碎渣，提步走了过来。 石岚从彩霞后面钻出，亲热的拉着她的手道：“等下次下雪你早点来，这样咱们就能多玩一会儿。” 张二娘转头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石岚，点了点头，两人手挽着手回了贵妃正在说话的正殿。 张婉仪此时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见到石岚时她还笑着给了石岚一个缠丝白玉镯作为见面礼。 石岚礼貌的跟她请了安，道了谢，就规矩的站在贵妃身边。 贵妃握着她通红的小手，眉心微动。 彩霞连忙递来一个暖炉，玉霞也捧着两盏热姜茶，分别放在两位小娘子跟前。 贵妃瞧着石岚被冻得发红的小脸，连忙左右看看。 正殿里门窗都装裱着浸了油的桃花纸，但因梁高屋大，难免冷清几分，贵妃看了一圈，没瞧见一点火星，立马觉得温度太低，便想起身带石岚去烧得暖暖的暖阁，可这边张婉仪事虽然说完，但毕竟还没走，她也不能抛了这边，一走了之，一时间竟有些为难。 张婉仪能从最低级的采女一路爬到现在的婉仪，并且成功的抱上宠冠六宫潘贵妃的粗大腿，察言观色的能力可不盖的。 贵妃神色刚一动，她便明白意思，连忙起身请辞。 潘贵妃客气两句，也没挽留，待到两人走了，她赶忙摸了摸石岚冰凉的小手，脸上不禁生出担忧，想要责备几句，可看她两个亮晶晶的眼睛，只得作罢。 两人携手回了暖阁，此时潘瑾萱正好习完字，正坐在炕边喝茶，瞧见两人连忙过来。 一进门，贵妃就命彩霞赶紧带石岚把湿衣服换了，又命玉霞带人去熬浓些的姜茶。 一屋子人转瞬被她支使得团团转，彩霞领了石岚走了，屋里的宫婢大半都跟着玉霞去了，贵妃这才腾出空来，来到桌边看潘瑾萱描的字帖。 偏殿里，石岚因为跟张二娘玩得好，便跟彩霞问起了她。 彩霞便将她家情况简单介绍了下。 张婉仪出身勉强算是书香世家，父亲是个秀才，可惜英年早逝，寡母带着她和哥哥支撑门户，早些年她选秀进了宫，她哥哥张能在家里一边帮着母亲务农，一边读书，十年前张能突然爆了冷门，挂了四甲名单，算作同进士。 张家家境不好，张能要想在汴京这种能人云集的地方熬出头，就只能指望身居宫中的张婉仪了，那时候张婉仪只是个中使，为了给哥哥求个好差，便投靠了贵妃，贵妃投桃报李，先是把张能弄到户部任朝请郎，南巡时，又将他提到朝议大夫，前年更是将他升到了正议大夫的位置。 张婉仪感激贵妃为哥哥出力，早在南迁时就以贵妃马首是瞻，后来南迁时贵妃之子意外丧生，贵妃因为伤神，直接病倒，张婉仪一直跟前忙后，直到贵妃好些，她才回自己寝殿，这些年贵妃一直待她亲厚。 说着说着，彩霞不觉想起那阵子贵妃伤心欲绝的情景，一声叹息从嘴边溜了出去。 石岚眨着乌溜溜的眼睛，伸着两只手臂，看彩霞给自己系带子。 “这么说张婉仪是我们这一帮的了？” 彩霞听她这样的孩子话，笑了笑，道：“现在，算是吧。” 石岚点头。 的确，宫里的事瞬息万变，一切权势地位都跟那个掌控着最高权力的男人挂钩，他喜欢谁，谁就能呼风唤雨，他厌恶谁，谁就连喝一口水都要祈求老天怜悯。 彩霞将石岚的衣摆拽平，拉着她手将她带去暖阁。 此时贵妃已经欣赏完画作，两人正在悠闲的对弈。 石岚跑过来低头看了两眼，不感兴趣的走开了。 玉霞连忙奉上姜茶，盯着石岚趁热喝下。 贵妃落下一子，转过头让玉霞把之前吩咐做的枣泥酥饼和蜜汁糯米糕拿过来给石岚配着吃。 玉霞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差不多应该好了，连忙去小厨房拿过来。 玩闹了一上午的石岚就这么幸福的坐在烧得暖暖的炕上，喝着热热的姜茶配着甜甜的点心，美滋滋的瞧着贵妃下棋。 下午时分，阳光将庭院的雪晒得有些化了，傍晚宫灯亮起时，天空又淅淅沥沥的飘着雪花。 用过晚饭，贵妃担心石岚身上寒气未退，带着两人在大炕上玩了会，瞧见两人都冒出了汗，这才放下心。 回到偏殿，石岚刚准备睡下，潘瑾萱轻手轻脚的溜过来问石岚，上午她在外面玩什么。 石岚睁大了眼睛，看着从来好似小大人一般的潘瑾萱。 潘瑾萱有点不好意思，低声嘀咕了句“你要不说就算了，”然后转身就走。 石岚只是一时惊讶，见她要走赶忙抓住她，将打雪仗和遇见张二娘的事说了。 潘瑾萱听到打雪仗，有些羡慕，但随即就被张二娘吸引了过去，问石岚：“就是那个素有才名的张二娘吗？” 石岚眨了下眼，摇头说不知道。 潘瑾萱就问张二娘家里是哪里的，年纪多大等等。 石岚就把从彩霞那儿听来的话简单说了下。 潘瑾萱听了，点点头，肯定的说，“没错，就是她。” 石岚吧嗒了下嘴，对潘瑾萱明显倾慕的态度很不感冒。 才女也是人，打起雪仗来，照样没她厉害。(未完待续。) 第211章 被调包的女孩（十八） 这场雪淅淅沥沥足足下了一个旬日才算彻底放晴。 潘瑾萱这段时间跟着了魔似的，一直念叨要去拜访张二娘，好容易挨到雪净，便迫不及待的拉着石岚去张婉仪居住的青芷宫。 张婉仪正在跟张二娘说话，听到宫婢禀报说凤藻宫那边来人，先是一惊，待听到来人只是两个小娘子，不由笑了起来，转头跟张二娘道：“你倒是好人缘。” 张二娘浅浅一笑，道：“这都是姑母教导有方。” 张婉仪笑道：“我不过指点你几句罢了，你若不是那块料，我就是耳提面命也不行啊。” 张二娘笑而不语。 张婉仪命宫婢将两人请上来，跟两人说了两句话，便把张二娘推了出来，让她们一块玩耍。 潘瑾萱久仰张二娘才名已久，如今见到本人，立马眼放蓝光，抓着她就讨教那些艰涩难懂的诗词歌赋。 石岚初时还能听进去几分，后来越听越无趣，便起身绕着屋子四处转悠。 屋里墙面挂着一副竹林田园并两幅字，石岚带着欣赏的心情慢慢观览。 一旁伺候的知道这两位是贵妃的亲戚，既然有这机会便都想讨好一番。 潘瑾萱头不抬眼不睁的只顾着跟张二娘说话，没柰何，他们只好将目光转向石岚。 有粗通文墨的瞧见石岚定神研究其中一幅字，忙上前恭谨且献宝的道：“这是我家二娘子所书。” 石岚挑了下眉毛，经过许多世界，琴棋书画当中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字，这还要感谢她曾经的姐姐石汐，若不是她每天监督，那时深受原主情绪影响的她也不会练就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再看眼前这幅字，‘宁静以逸远，’五个字看似方正，看细看之下却能看到岁月潺潺流过的痕迹，更别提这几字运笔有力，运转圆润却又暗藏锋芒。 张二娘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且她又是常年住在内宅，为何她笔下会带着锋芒，又如何有这样的功底呢？ 石岚探究的看着鼓着还有着婴儿肥的小脸，一本正经的跟潘瑾萱讨论诗词里面华丽辞藻的张二娘，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的同时也起了警惕之心。 这世上的确有天资聪颖之辈，石岚也见过一些，比如石汐又或者石荣，可那大多都不出一定范畴，张二娘的表现虽然跟孩童无异，但她笔下却露出了端倪。 与其说她天资过人，石岚倒宁愿相信她是穿越或者重生的，。 临近中午，喝了一壶茶，吃了两碟点心的石岚终于忍无可忍将潘瑾萱拽起，朝同样沉迷诗词中的张二娘请辞。 热烈的讨论被丝毫没有书香风范的石岚蛮力打断，张二娘愣了下，但很快恢复淡定的模样，跟石岚含笑的寒暄两句，送两人出门。 回到凤藻宫，贵妃自然问了两人去玩得怎么样。 潘瑾萱笑着说获益良多，石岚心有疑惑，为了能再去探察便也说了差不多话。 贵妃听了，很高兴。 石岚便趁机说要再去，贵妃自来就宠爱她，哪有不应，再有她也清楚，石岚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张二娘小小年纪就才名远播，她希望石岚能跟着耳濡目染，说不定渐渐的就对这些起了兴趣，如今时下的风气多以才名判定女子是否宜室宜家，她还想着以后在书香世家里给她寻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子呢。 石岚哪知道自己还没留头，就已经被贵妃惦记找婆家的事，这会儿她正琢磨张二娘到底会不会如她所想的那般。 潘瑾萱听贵妃答应，心里窃喜不已。 她自小就喜欢文墨，奈何家中姐妹大都对文墨不感兴趣，偌大侯府里，只有考中秀才的大哥能跟她说到一块，只可惜去年他领了差事，如今也没时间搭理她了。 今天跟张二娘的这番讨教，可是她近些时日最为开心的事情，只是她生性内向，就算心中雀跃无比，面上也是露出一点泛着红晕的笑。 此时门外有宫婢来报，当今稍后要过来陪贵妃娘娘用饭，贵妃眉头微动，似乎要说什么。 石岚不想跟皇帝打照面，直接拉着潘瑾萱告退。 贵妃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思，也不强求，让玉霞送她们出去，同时又吩咐彩霞更衣。 潘瑾萱在回到偏殿之后跟石岚讨论起何时再去青芷宫。 石岚对张二娘产生了好奇，对她这项提议便积极了很多，玉霞见她们情绪很高，便道：“不如明日奴婢请张二娘过来玩耍可好？” 潘瑾萱眼睛一亮，片刻又腼腆的红了脸。 石岚想了想，觉得自己今天才去过，要是再去怕是有些太过刻意，便同意了玉霞的提议。 翌日清晨，两人才刚起来不就，就听到有人禀报说张二娘来访。 潘瑾萱露出喜色，乐颠颠跑去门口迎人。 石岚理了理裙摆，淡然走到门口，却在门帘微动时露出附和她现下年龄的纯真笑容，对着正挽着潘瑾萱的张二娘施了个礼，道：“张姐姐可来了，若是再晚些时候，我和大姐姐可要去青芷宫寻你去了。” 张二娘清浅一笑，朝石岚回礼，转眼望潘瑾萱道：“昨日你离开后，我又翻了下你说的那阙词，觉得有些地方没有说到。” 潘瑾萱眨了下眼，立马想起是石岚拖着自己离开时说起的那阙，赶忙问她，是哪里。 张二娘没有回答，反而转头看石岚。 石岚忙摆手道：“你们聊，不用理我。” 张二娘抱歉一笑，潘瑾萱心急，拽着她去了一旁的书案。 石岚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拿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眼睛时不时的溜向似乎跟潘瑾萱热烈讨论的张二娘。 临近下午，玉霞过来请人去跟贵妃一起用饭，瞧见张二娘也在便请她一起过去，张二娘笑着推辞，道来时就跟姑母说好，要回去陪她用饭，玉霞本就只是客套，听她这么说，也没强留。 潘瑾萱有些不舍，但她生性腼腆，除了在诗词歌赋上会跟人多说几句，其余时候大多都很温柔，不会强人所难。 石岚瞧她两眼水汪汪，有些可怜，便请张二娘明天再过来。 张二娘本就喜好诗词，跟潘瑾萱相处让她很愉快，况且她本就存了跟两人亲近的心思，因此对于石岚邀请自然没有不应。(未完待续。) 第212章 被调包的女孩（十九） 凤藻宫从此便多了一位常客，张家二娘的加入让暖阁热闹了许多，同时石岚似乎也找到了能让她精神为之一振的事情。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年关岁尾，贵妃负责主理后宫各项事宜，年关时都汇到一起，零零碎碎的琐事只忙得她焦头烂额，恨不能一个人劈开两半用。 平临候府里，韩氏琢磨着再有两天就是年三十，全家人祭祖围炉的日子，两个小娘子在外多时，再不回来可就不像样了，反复思量还是往里递了话，问什么时候把两人回来，并说明已经把四娘住的院子改到临着梅园的芳妍院。 贵妃此时已经听到有关和谈的风声，想到那天当今露出的口风，贵妃一阵心惊肉跳。 如今潘府只有潘瑾萱年纪最大，其余不是身份不够就是年纪不够，为了日后潘家能不骨肉分离，贵妃不得不将两人送回，同行的还有两个上了年纪教养妈妈并一封寥寥几句的书信。 第二天正午过后，一顶大大的暖轿跟两辆大车停在了平临候府垂花门处，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从轿中走出，身穿石青色褙子的妈妈一人一个护在两个女孩身边，肃着脸，搀扶着两人走进了垂花门。 门里候着迎接的刘妈妈和丫鬟们瞧这架势都是一愣。 刘妈妈跟在韩氏身边多年，到底经历过事情，愣神之后，连忙回神，笑成一朵菊花，迎上前道：“两位老姐姐辛苦，请这边吃茶。” 两个妈妈同时摇头，一个说身上有差事，还是等交了差再一起坐坐，另一个则板着脸道要陪小娘子去给老夫人请安，以后有空再聚。 刘妈妈连忙道：“正是这个理，”转头一边朝人是眼色，命人卸车，另一边要人去通报韩氏，也好早做应对。 两个妈妈都是宫里出来的，瞧见她这样也都明白什么意思，但也没说什么，只说让人领路，先去寿安堂请安。 能在南巡中活下来，并且还熬到这个岁数的女官，刘妈妈哪里敢怠慢，连忙斥退前边那个才刚留头的丫鬟，自己殷勤的上前领了路。 潘瑾萱平常见惯了刘妈妈对下面人颐气指使，猛一见到她这么谄媚，她还有点不适应，嫩嫩的小脸也不禁红了几分。 石岚早在贵妃命令阮、冯两位妈妈跟着一起回来时，就知道会这样，因此在接受刘妈妈的态度转变上她要比潘瑾萱自然的多。 阮冯两人从宫中出来，就知道以后自己的命运就跟眼前这两位小娘子连在了一起，因此两个格外注意观察两人的品行。 冯妈妈瞧见潘瑾萱脸色微红时，便知道自己跟着的小娘子脸皮薄，且性子有些软，琢磨着以后要想法子让她能立起来，免得以后嫁了人被夫家人欺负。 阮妈妈则是垂着眼睑，跟在石岚身后，跟刘妈妈并行，耳边听着刘妈妈说把石岚住的院子，又把备着的东西跟石岚叨咕了一遍，石岚自然客气的跟她道谢，并说感谢大伯母一类的客气话。 石岚此时身边跟着从宫里来的女官，刘妈妈哪里敢让她跟自己感谢，连忙说不敢。 阮妈妈瞧着两人互动，心里微微一叹，不愧是贵妃娘娘看重的，想到临行前，贵妃特地叮嘱她的话，阮妈妈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这么好的苗子，若在历练几年就是嫁入当朝的重臣三公家里，当家理事也使得。 转过一排花期已谢的花墙，寿安堂便已远远在望。 有机灵的小丫鬟早早跑到前面禀报，待到石岚进门时，屋里已经知道了两位小娘子回来的同时还带了两个宫里来的妈妈。 老夫人这会儿才小憩起来，听闻这事，气得直接把手里的嵌着玛瑙的银梳甩到桌上。 身后伺候她梳头的宝瓶小心的看了铜镜里她气怒的模样，低声宽慰道：“娘娘身居宫中，不知道咱们府里情况，估计是看这两位伺候小娘子妥帖，一时兴起便送了过来，从前她不是也喜欢三娘，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吗？” 那能一样吗？ 老夫人沉默的看着镜面，两只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攥着，心里却在叹气，看来她这个女儿是真的怨上她了。 门口小丫鬟见到石岚一行人，远远的打了帘子，待到石岚走到近前时，里面的热气已经散了好些，走进门时还有些发凉，但片刻后便回暖过来。 临窗大炕上，老夫人端坐着，胳膊搁在炕几上，脸上表情说不出喜怒。 石岚跟着潘瑾萱一同上前，在软垫上恭敬的磕了个头，等到老夫人叫起，才被阮冯两个妈妈扶起。 接着两个妈妈走上前，朝老夫人施礼。 阮冯两人毕竟身具官职，虽然出了宫门，官职不再，但统领下属的官威却没散，老夫人虽然是诰命夫人，但她出身平民，这些年虽然经历的风浪，但底蕴到底不足，面对两人她本能产生一丝怯意，这让她很是羞恼，她觉得这是女儿特地找人来羞辱她。 用力转着手里的碧玺念珠，老夫人咽下涌到胸口的怒意，勉强保持平静的让两人起身。 石岚冷眼瞧着她气怒的脸都有些色变的样子，心里很是畅快。 门口帘子又被打起，韩氏一路疾行走了进来，给老夫人见过了礼，大夫人就将眼睛黏在了潘瑾萱身上。 潘瑾萱上前给母亲行礼，起身时从来都是半低着的头平视着韩氏，朝她露出灿烂的笑。 韩氏惊奇的看着女儿，一段时间未见，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好像变了个人，个子高了，人也胖了，似乎就连精气神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石岚自然也要上前见礼，韩氏连忙将石岚扶起，细细打量过后，道：“一段日子不见，四娘长高了也变样了。” 石岚笑而不语，韩氏左右比量了下她的个子，又道：“自打你进了宫，我就命府里绣娘为你赶制四季衣裳，如今看来像是有些小了。” 石岚自打进宫，吃喝上从来都没亏过，小孩子本就长得快，两个月的工夫，可不就如拔起来的树苗一样吗？ 阮妈妈听了笑道：“不打紧，娘子的四季衣裳娘娘都已经命人赶制好了，钗环等物也都配齐了。” 话音刚落，她就瞧见韩氏脸色有些僵，连忙道：“只是宫里样式难免中规中矩，娘娘知道四娘活泼，担心她不喜欢，就又赐下两匣珠子，想打些时新的，免得赴宴时被别的小娘子比下去。只是如今已近年下，手巧的匠人不好找，娘娘知道夫人事忙，只是一事不劳二主，这事只能劳烦夫人多费费心。” 韩氏脸上立马绽开笑，摸了摸石岚的肩膀，眼睛却看着阮妈妈，道：“这事交给我就对了，我认识几个银楼铺面，他们手底下的匠人最是灵巧，打出来的样式必定是最新的。” 石岚连忙行礼道谢。 韩氏亲热的搂她，不让她行礼。 老夫人瞧着她们说得热闹，心里悔是有的。 石岚刚开始的时候对她是有情的，只是后来…… 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有些事是她做的不好，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十年的水磨工夫，她的心早就被那个被她一口饭一口水喂大的孩子填满了，也许当年就不该做下那场糊涂事，这样也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了。(未完待续。) 第213章 被调包的女孩（二十） 请过安，老夫人看她们在自己跟前，总觉得不舒服，便打发她们回去。 韩氏想着石岚刚进府没多久就去了宫里，担心她路不熟就让刘妈妈送她过去。 刘妈妈带着主仆俩一路穿行，刚穿过一条青板小桥，远远的就见绿玉带着两个小丫鬟迎了过来。 看到石岚，绿玉有些激动，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跟前，刚要见礼，就听阮妈妈一声厉喝：“做什么慌慌张张，这般没有规矩！” 绿玉被喝得一个激灵，本要俯下的身顿住，眼睛里满是摸不清状况的茫然。 石岚知道阮妈妈初来乍到，这是要抓个由头立威，出于对贵妃的信任，她没有动，眼睛只是淡淡的看着绿玉等人。 阮妈妈挑剔的扫了半屈着膝，僵硬着身的三人，梳着平滑单髻的头微扬，语调略带讥嘲讽刺的道：“我记得侯府刚开时娘娘便差了汪女史来教规矩，当初汪女史可是个容不得沙子的，没想到来了侯府倒享起了清闲。” 阮妈妈话音刚落，绿玉的额头立刻冒出了冷汗，连忙跪倒在冰冷刺骨的青石板上，眼眶红红的道：“妈妈勿怪。小人刚刚一心想要早些见到娘子，慌忙间忘了规矩，绿玉请娘子恕罪。” 这些年她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寿安堂里除了宝瓶和伺候潘瑾月的珠云外，就属她最得意，这些年她惬意惯了，有些规矩不知不觉也就忘记了，如今听了阮妈妈这般软中带硬，不阴不阳的话，她背脊一凉，曾经被抽得发紫发胀的疼痛似乎又缓缓浮了上来。 石岚冷眼瞧着她的确生出怯意，想到那段时间里，她虽然没有真的把心全交出来，但好歹也曾因为担心自己跟潘瑾月对上吃亏，跟自己软语规劝过，便看了阮妈妈一眼。 阮妈妈这里本也不是为了找茬，在宫中浸淫多年，对分寸的拿捏那是炉火纯青。 贵妃让她跟来时明确讲明了，让她帮着石岚把关，为她护航的，不要让这府里的旁人欺负了她。 绿玉是石岚的大丫鬟，现下又服了软，她敲打一番，自然就会松口，当然这也是绿玉识趣，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就得服软。 “罢了，这次先记着，下次再犯，两罪并罚，到时候你可别怪我送你去汪女史那里重新调教。” 绿玉忙垂眉敛目的起身，道了声是。 阮妈妈厉眼横向后面的两个小丫鬟，道：“你们也是一样。” 两个小丫鬟吓得脸色煞白，起身时都已经站立不稳，颤着声音道了声是，便连忙缩到绿玉身后，再不敢冒头。 阮妈妈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扶着石岚进了芳妍院。 院里小丫鬟不知道外面那段事情，但看出门的几人都眼睛发红，脸色发白，直觉不对，连忙打了帘子，恭敬的迎石岚进屋。 帘子缓缓垂落，小丫鬟们朝立在门边的两个围了过去，想来是要打听怎么回事。 屋子里，石岚缓步走过摆在停当的桌几等物，瞧了眼挂在墙面上的字画，虽然不知是否是古籍，但从画境画意上来看，倒也是好画。 阮妈妈伺候贵妃，眼睛比石岚毒，只看两眼便道：“这幅画是笑笑先生大作，自打当今南巡之后，便已不常见了。” 石岚眨眨眼，不知道她说的是谁，阮妈妈只是说一嘴，在她看来这样的墨迹也就那么回事，贵妃给石岚带回来的东西是她整理装箱的，那里面每一幅都照这个贵十倍百倍。 阮妈妈又陪着石岚去了侧间以及内室，见装饰皆大气典雅，且窗棂墙面都贴着喜庆的窗花剪纸，便点头，说大夫人花了心思。 石岚左右看了一圈，也觉得满意。 绿玉端来盥洗用具，来到跟前，小声道：“娘子，小人帮你梳洗。” 阮妈妈威严的瞟了她一眼，见她垂眉恭谨，这才满意点头，拿过帕子，浸湿了才轻柔的为石岚梳洗。 傍晚用过饭，石岚有些累了，便打发绿玉等人回去，准备休息。 绿玉早就习惯了石岚睡觉时身边不用人伺候，听到吩咐都往门外退去。 阮妈妈瞧了两眼，待到众人退走，才柔声道：“娘子，如今天冷了，您不留人值夜，万一夜里起来，想喝口水都没人伺候。” 石岚没有做声，自打去了凤藻宫，身边就一直跟着宫婢，她想舒展下身体，都找不到机会，如今回到院子，她自然想把人都打发了，赶快把扔了两个月的炼体术捡起来。 阮妈妈见石岚没有吭气，便笑了笑道：“你要是嫌她们不顺手，那就小人留下，我这个年纪觉也少，睡一会儿就够了。” 石岚正在掀锦被，一回头就瞧见阮妈妈拿了褥子往脚踏上。 石岚赶忙扔下被子，扶住她，道：“妈妈，您快别这样，姑母让您过来是教我规矩的，您这样，我怎能睡得踏实。” 阮妈妈连道没事，手指固执的抓着褥子一角，因为担心闪到石岚，便不敢硬拽。 石岚知道宫里有夜里守夜的规矩，她们这些在宫里伺候了一辈子的都习惯如此，阮妈妈性子这般执拗，自己就算今天拗过了她，明天也还要再来一遍，索性就不跟她犟了，只好说让她找个小丫鬟过来值夜。 阮妈妈听了这话，这才松手，露出了笑，转身出去叫人。 片刻后，绿玉掀了帘子走了进来，伺候石岚上榻，又将锦被掩好，挑暗灯烛。 石岚眨着眼睛等她在脚踏躺好，才道：“今天阮妈妈训你，你可觉得委屈？” 绿玉咬着嘴唇，轻轻摇头，道：“阮妈妈教训的对，小人并不委屈。” 石岚看着床帐上垂下来的鎏金香球，嗅着飘荡在鼻翼间的淡雅香气，淡淡的道：“不委屈就好。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阮妈妈是姑母赐给我的教养妈妈，以后我身边得力的就你们两人，我希望你俩能相处融洽，把我这院子牢牢守住，把那些不该进来的东西都给我挡回去。” 绿玉被石岚后面的这句意有所指惊得一头冷汗，想要开口问，却又不敢，偏偏石岚说过这一句便静了下来。 听着床榻上传来的悠长呼吸，绿玉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再没有一丝睡意。(未完待续。) 第214章 被调包的女孩（二十一） 转天就是年三十，一大清早，石岚就被阮妈妈叫醒，一阵忙乱，将石岚打扮的好似年画上的童女一般，出了门。 这时候天才刚亮，石岚有些迷糊，花树掩映的小路后，潘瑾萱急急的走了过来，“四娘，等等我。” 石岚扭头，看到了跟自己打扮仿佛的潘瑾萱。 互相见礼，两人担心时辰晚了，又急急赶着去往寿安堂，路上遇见一脸迷蒙，被妈妈抱在怀里的潘瑾婧。 石岚素来喜欢这个软嫩的小团子，不由轻捏这她嫩嫩的小脸，把她弄醒。 瞌睡中的潘瑾婧被弄醒了也不哭，见到石岚还软软的叫“大姐姐，四姐姐，”一看就是家教良好。 身后阮妈妈瞧着天色，拉了石岚衣角。 石岚一大早就被阮妈妈教育过，拜年这回事赶早不赶晚，于是也不敢玩闹太过。 很快姐妹三人便来到了寿安堂的门口，伺候的丫鬟见到几人都纷纷行礼，石岚淡淡点了点头，阮妈妈笑着给了小丫鬟每人一个荷包，与跟潘瑾萱身边的冯妈妈几乎都是同时行事，带着潘瑾婧过来的妈妈愣了下，转头看跟着自己的小丫鬟。 小丫鬟皱了皱眉，面带难色，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准备。 石岚便看了阮妈妈一眼。 阮妈妈立刻会意，将事前多备着的荷包塞了些给小丫鬟，这才解了围。 游廊上，正低着头准备进屋的潘瑾月瞧见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围在石岚三姐妹身边，脸上的颜色变了变，转脸瞧着元妈妈。 元妈妈忙垂下脸，不敢言语。 潘瑾月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看着满院子的笑脸忽然觉得特别刺目，刺得她忍不住攥起拳头，狠狠剜了办事不利的元妈妈一眼。 元妈妈觉得很冤枉。 整个侯府谁不知道娘子是养在老夫人身边的，往年老夫人都会一并打赏，哪里还需要她们特别另备？ 如今真是风向不同了，娘子不过是换了个住处，这些小蹄子就不把娘子放在眼里。 元妈妈心里发狠，想着一定要在跟老夫人身边的宝瓶说说，总不能让娘子白白受了挤兑。 院子外的游廊边远远立着一个风摆欲折，身形极其单薄的少女瞧着院子两处的暗涌，转了下眼睛，拉着身边的男童又往后又退两步，躲在了暗处。 小丫鬟们依次领了赏钱，都欢喜的跑了回去，有负责打帘子的殷勤的打了帘子，里面宝瓶听到动静出来，就瞧见了小丫鬟们都笑得跟捡了宝似的，就问了两句。 有嘴快的便摊开手，让宝瓶看荷包道：“两位小娘子赏的。” 宝瓶扫了一眼，估摸着不是不是小银豆便是铜板，笑着说了两句吉祥话，将几位小娘子让了进去。 内室里，老夫人梳洗妥当，由月娥扶着坐在了炕上，众位娘子等都起身，宝瓶在地上摆了软垫。 潘瑾萱便上前恭敬的磕了留个响头，文绉绉的说着恭贺新年的话。 老夫人自己是个没有多少学问的，可时下风气是扬文抑武，老夫人对喜欢摆弄文字的都有着莫名的好感，因此听了潘瑾萱的贺词，她虽然大半没听懂，但还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道了声‘赏。’ 宝瓶脆生生的应了，递给潘瑾萱一个红封。 潘瑾萱谢过，起身退到一边。 屋子角落，那个石岚从未见过的少女娉婷来到软垫前，如风摆杨柳一般拜倒在地，同样不打折扣的磕了六个。 老夫人这会儿已经收回了笑容，看着少女淡淡的喊了声起，又看了宝瓶。 宝瓶同样递了红封。 看到这儿，石岚便知道，这位身形消瘦，略带病态的少女就是她从未见过的三叔家的，排行第二的潘瑾瑶。 石岚转眼看向适才一直紧跟着潘瑾瑶站在暗处的孩童，那应该是二郎潘辰钊吧。 潘辰钊略低着头，眼睛看着斜前方的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从他紧抿的嘴角和他下巴绷紧的线条，石岚猜测肯定不是什么让他开心的好事。 石岚有些奇怪，有什么事能让小小年纪的他严肃成这个样子。 一阵淡淡的药香忽然从她鼻翼边飘过，身穿淡淡丁香色衣裙的潘瑾瑶来到他身边，将他保护性的挡在了后面。 石岚微微一愣，不太理解潘瑾瑶的戒备从何而来，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找机会问问潘瑾萱。 这时耳边传来潘瑾月的一声娇嗔，转过脸就看到潘瑾月越过软垫跑到的老夫人身边，拉着老夫人胳膊，软软的叫着“祖母。” 老夫人被她摇得晃了晃，宠溺又无奈的笑道：“又怎么了？” 潘瑾月就道自己疏忽忘了准备打赏的荷包，撒娇卖痴的让老夫人帮自己打赏。 老夫人被她晃得没法，便看宝瓶，道：“待会把给咱们院的打赏再加厚些，就说是三娘的心意。” 宝瓶抿着唇，应了声，将红封递了过去。 潘瑾月瞧了一眼，没接，反倒把脑袋靠在老夫人怀里道：“祖母，三娘不能让您破费，这封赏就让宝瓶从我红封里出吧。” 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头道：“这孩子还跟我见外了，”说着拿过红封，放到潘瑾月手里，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拿着，这是祖母给你的，可不能送给别人。” 潘瑾月这才笑嘻嘻的接过，转脸趾高气扬的扫了潘瑾萱和石岚一眼，坐回了位置。 石岚自打来的第一天就知道老夫人处事不公，看到这种情况，她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站起来擦着她飘飞的裙摆来到软垫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完头，说完该说的话。 老夫人垂着眼皮看目视前方一脸平静的石岚，心里的滋味自己都品不清楚。 宝瓶见老夫人一直没有说话，心里开始打鼓，嘴里轻声唤了声“老夫人。” 老夫人晃了下，像是被人打断了思路一般，但她很快掩饰的笑了下道：“起来吧，宝瓶，今年是四娘在府里过得第一个新年，去把我昨晚准备的拿来。” 宝瓶转身回了内室，不多会儿手里捧着一个小匣子过来。 老夫人将匣子递给石岚，道：“祖母没什么好给你的，这是当年我母亲给我的陪嫁，跟着我从北走到南，今天我把它送给你。我老了，走不动了，只希望你能有朝一日把它带回故土。” 石岚眼神陡然变了变，如今的北地可是蛮人统治着的，她一个还没及笄的女童如何回去？老夫人说这话时什么意思？ 石岚有些迷糊，没有回答。 老夫人却连推辞时间都没给她，直接将匣子塞到她手里，眼睛看向宝瓶，示意扶她起身。 石岚任凭宝瓶扶起，转身回到座位，脑子里有点乱，接着下来的男童叩拜以及潘瑾婧恭贺还有交了差匆匆赶回来的潘家长子潘辰铭的拜年，石岚已经没有心思看，此时她敏锐的第六感不断响起警兆，这让她下意识觉得老夫人的话里一定有着另外的，她不知道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215章 被调包的女孩（二十二） 傍晚时，花厅设团圆宴，石岚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等到晚上围炉守岁，她更是强行扭转筋骨，让自己脸色惨白，身体颤抖欲倒。 韩氏怕她真病了，没敢让她熬夜守岁。 阮妈妈得了话，连忙搀着石岚回到芳妍院。 进了门，石岚立马将其他小丫鬟打发出去，转手把小匣子递给阮妈妈，又把老夫人的话跟她讲了一遍，道：“妈妈，您说祖母这是何意？” 阮妈妈打开匣子，见里面是两枚花钿，一把绞着金丝的梳子和一条编织精美的金勒。 阮妈妈见了，顿时绷起了脸，本已松弛的两颊猛地提上几分，良久她忽然露出一抹笑，轻轻合上匣子，道：“转了年你就应该留头了，贵妃给你备的都是花钗，珠环，过些日子便不能带了，老夫人送来这个，怕也是担心我们疏漏了，没早做准备。” 石岚皱着眉头，看阮妈妈，总觉得她似乎藏了些话，没有说出来。 阮妈妈适才情绪太过激烈，一时忍不住外露，现在早已恢复常态，就算在石岚审视的眼神下，也还是笑得十分真诚，搞得石岚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硬是把别人的好心往歪了想。 绿玉隔着帘子低声禀道：“娘子，大夫人问您好些没有，要不要请郎中过来瞧瞧。” 石岚连忙道了声不用，大年下的请了郎中回来，那不是平白招来话头吗。 绿玉应了声，随后门外有脚步声越来越远。 石岚再转头去看阮妈妈，却见她已经转身将小匣子放在柜子里锁好，然后去烧得旺旺的炭火边捡了几块碳放到几个铜壶里，层层包好，放在软褥上，覆了被子暖床。 石岚郁闷的踢踏了一下脚，原主自小生活在北方，对这边的礼仪根本一无所知，石岚来这里时间又不长，知道的东西大多一知半解，此时阮妈妈摆明的不告诉她，石岚就算心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跑去镜子边将珠花等物卸了，闷闷的等着被人伺候着就寝。 此时背对着石岚的阮妈妈脸色却极差，从来都未语笑三分的眼睛里露出冰冷入骨的锋芒，紧抿的嘴角绷得如同刀锋一般凌厉。 大年初一，天还未亮，石岚便起来跟着全家老小一块祭祖。 完毕后，阮妈妈便托词石岚身子骨弱，谢绝孙氏和潘瑾萱邀请，带着她回了芳妍院。 新年一过，时间似乎变得快了起来，热闹忙乱的新年之后，转眼就到了立春，嫩芽穿过还为完全退散的冰冷轻缓的舒展开来，或粉或红或黄的花苞怯怯的立在一片之间，娇羞的展露一丝风情。 韩氏早得贵妃交代开始筹划着在府里准备迎春花宴，并将日子定在了花朝节前。 二月初十，侯府的花园香衣云鬓，人影攒动，韩氏亲热的招呼几位贵妃在花厅喝茶闲谈，潘瑾萱被韩氏抓来招呼来访的小娘子，因为担心自己一人会出纰漏，石岚被潘瑾萱的求肯打动，不得不道这里看着众人，忍受着他们谈论胭脂水粉又或者讨论某阙词是否工整对仗的废话。 “很无聊吧？” 角落里一个人影忽然朝她走了过来，石岚歪过头，见是自打离宫就再未碰面的张二娘。 “你也来了？” 石岚有些惊讶，韩氏这次邀请的贵妇带来的小娘子大多跟潘瑾萱年纪相仿，张二娘跟自己年纪一样，完全没有必要跟过来凑这个热闹。 张二娘淡淡看她一眼，转眼看韩氏所在的花厅，“我来看看潘家大娘到底花落谁家。” 石岚挑眉，这是一个才刚留头的孩子说的吗？就算她少年老成，但这种敏感话题，她怎么也该露出点女孩的娇羞或者腼腆来吧。 张二娘挑戏谑的眼看她，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侯府办这场花宴的目的。” 石岚没有说话。 张二娘惊讶的看她，半晌失笑道：“不会吧，贵妃娘娘没跟你说？” 石岚缓缓摇了摇头，张二娘沉吟片刻，点头道：“也是，你身后有贵妃，那种倒霉事应该不会落到你身上。” 石岚心思一动，皱起眉头，故意装出不耐烦的样子道：“你有话就直说，我不是大姐姐，没耐心跟你打哑谜。” 张二娘转过脸，似乎要说什么。 此时花园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潘瑾月穿着金丝穿花小妖配着十二幅的洒金裙摇曳的走了过来，身边围着几个跟她往日里关系还算不错的小娘子。 张二娘冷眼瞧着潘瑾月，忽然发出一声冷冰冰的嗤笑。 这是石岚自打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她对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有些惊奇。 张二娘却极快收起脸上的表情，重新转成刚见面时的清冷道：“秦家那个十三郎虽素有才名，但生性暴虐，家里已有两个通房被他凌虐致死，潘家大娘若许了他，怕是要蹉跎一生。” 石岚听了不禁皱起眉头，想要开口问她如何得知这样私密的事情，张二娘却抿了唇，眼睛横了朝这边越走越近的潘瑾月，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你等等，”石岚连忙要去追，潘瑾月却开口叫住了她。 “四娘，你要去哪？” 这声音一传入耳，石岚便知道潘瑾月距离很近，此时若不理会她的呼叫，继续追赶，到让人觉得自己是怕了她。 于是石岚转过头，面带笑意的上前两步道：“原来是三姐姐呀，不知三姐姐叫我何事？” 潘瑾月看了看跟随在自己所有的少女，浅笑嫣嫣的道：“这些都是我的至交好友，听说你是我久居在外的亲妹妹，都想过来瞧瞧。” 石岚心里暗自啐她一口，她又不是个物件，说来瞧就来瞧，不过面上却笑得极为和乐，脚步更是欢快的向前两步，屈膝施礼道：“潘府四娘给各位见礼了。” 眼前几位带着珠环花钗的小娘子瞧见石岚温柔有理且待人和气的模样，都面面相觑。 这也不像潘家三娘说得那样爱炫却没有礼貌啊？ 石岚起身，瞧着众人，俏皮的歪了下头，似乎再问她们怎么了。 跟在潘瑾月身边的小娘子都年纪不大，见石岚这般卖萌都纷纷回礼，有两个家里也有妹妹的且信奉佛教的，还上前来问起她跟随师父修行的事。 石岚开始还有些矜持，眼睛扫向潘瑾月，意思让她解围。 谁想到她反而掩嘴一笑，跟常氏极像的眼睛弯起，反倒说：“四娘，你若真知道便给大家说说，也好解了大家的好奇。” 石岚闻言，抿了下嘴，心知这是潘瑾月设的陷阱，便索性放开了，随便说。 石岚经历的大半年的旅程，曾跟无数人结伴同行，强盗匪徒她见过不少，僧侣尼姑更是数不胜数，因此她一顿漫天胡侃，竟然还真把这些从没出过门的小娘子唬得团团转，让她们相信她真的是跟随高僧修行过的。 潘瑾月冷眼看着石岚就这么轻松的把她朋友拐走，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没话可说，毕竟人可是她带过来的，话也是她让说的，现在人家讲了，她再把人赶走，那她以后就别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石岚冷眼瞧着她的窘态，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讥嘲的笑。(未完待续。) 第216章 被调包的女孩（二十三） 一场热闹的赏花宴刚刚落幕，石岚就被阮妈妈包袱款款的带回宫里，潘贵妃早已命人将偏殿收拾出来。 凤藻宫偏殿里，陈设较之年前有了很大变化，贵妃拉着她手在屋里转悠，问她喜不喜欢。 名贵的字画，精巧名贵的摆设，色彩明艳的颜色，还有那些依着季节和更加符合她年纪的陈设，无一不让石岚感觉到贵妃对自己的用心。 石岚心里暖暖的，在这偌大的大虞朝，也只有贵妃一人是真的把她放在心坎里去疼爱的。 石岚心里骤然涌起一边激荡，眼睛不禁有些红，贵妃瞧见，连忙紧张的拉着她手问怎么了。 石岚摇摇头，忽然回身抱着她的腰，把头埋在了她散发着熏香的怀里。 贵妃身体僵了一瞬，片刻又柔软下来，精心保养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石岚的头发，含笑呢喃了声‘傻孩子。’ 傍晚时分，当今驾临凤藻宫，潘贵妃前去迎驾。 石岚坐在临窗的圈椅里晃着两条小腿想张二娘跟自己说过的话。 张家努力了这些年才勉强在从三品的位置上站稳，秦家世代在朝为官，如今的大爷更是位居一品高位，张家跟秦家不管是社交的圈子还是社交的档次都不在一个水平线，张二娘一个身居内宅的小娘子怎么会知道秦家那些龌蹉的事情？ 石岚想起之前对张二娘的怀疑，觉得这件事还是慎重为妙。 第二天一早，石岚去往正殿请按时便说起了之前潘家花宴的事情，末了还提了提秦家到访的三娘。 潘贵妃似乎被石岚的话勾起了兴趣，不时的问她秦八娘品性如何，对她的态度怎样之类的话。 石岚故意歪着头想了想，说她有些自傲，坐在一边不太说话，不过那些夫人都很喜欢她。 潘贵妃点点头，没说什么。 石岚俏皮的歪头，问道：“姑母，您这么关心秦家八娘，该不会是准备给大哥哥相看吧？” 潘贵妃愣了下，笑着摇头道：“你大哥哥早已定亲，姑母只是随便问问。” 说着又把话题转到出席宴会的那些小娘子身上。 石岚之前铺垫了许多，哪里肯让话题被转开，随便说了声还好，便有转回来道：“我瞧见大伯母对秦家八娘特别的好，还以为是给大哥哥做媳妇呢？” 贵妃笑着摇头。 石岚眨了眨眼睛，做出忽然明白的样子道：“莫非是大伯母是要把大姐姐嫁进秦家，所以……” 贵妃连忙拦着她，道：“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石岚呲着牙，呵呵笑道：“看来被我说中了。” 贵妃无奈嗔了她一眼，道：“你大伯母是有那个意思，不过也要看秦家愿不愿意。” 石岚心里一动，没想到还真就被张二娘说对了，思及她说的话，石岚试探的道：“姑母你是贵妃，是宫里顶尊贵的人，哪个人家会不想跟咱们家攀亲？” 贵妃摇头道：“宫中的情势瞬息万变，谁又敢保证能花开永久，秦家代有官身，家中又有历经三朝的元老坐镇，又岂会只看眼前？” 石岚闻言，皱起小脸道：“原来秦家这样复杂呀，大姐姐跟别人说话都脸红，要是嫁去秦家，岂不是要被欺负死？” 贵妃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这点，可转过念一想，可不就是，潘瑾萱是个内秀腼腆的人，只有处长了才知道她蕙质兰心。 贵妃之前觉得秦家十三郎文采卓越，大娘也喜欢笔墨，爱好诗词，两个有共同爱好的人凑到一处，必定能够琴瑟和鸣，可她忘记了秦家的复杂关系，秦家如今四代同堂，嫡庶加在一起好几十口，潘瑾萱心思单纯，怕是应付不了那样复杂的妯娌关系。 石岚见贵妃沉吟不语，嘴角微微一挑，招来彩霞带自己回了偏殿。 翌日，石岚刚一起来就听说韩氏来了，石岚连忙找来阮妈妈让她去听贵妃说了什么。 阮妈妈在宫里呆了多年，深深明白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捂起耳朵的道理，对石岚的要求，她只是意味深长的道：“娘子，娘娘疼你，你想知道什么就尽管去问，娘娘若是觉得能说，必定不会瞒着你。” 石岚眨了眨眼，知道阮妈妈这条路走不通，可她心里又实在好奇，为了避免自己按捺不住去听墙角，石岚只好拖着宫婢去了后花园分散注意力。 花园里花团锦簇，设计奇巧的瘦石亭台间，大如碗口，小如米粒的花朵竞相绽放，或浓烈或清雅的香气交错弥漫，让人处在其中，如置仙境。 石岚郁闷的踢着鞋间，手指从经过的花丛边拂过，幽幽的香气便顺着波动飘了过来。 一旁随侍的宫婢知道石岚是贵妃的心头肉，有心讨好，便道：“要不奴婢去忙您打探打探？” 石岚抬眼瞥她两眼，闷闷的道：“不用了。” 阮妈妈说的对，这里是宫里，她是姑母请来的娇客，言行举止还是端方大气些好。 宫婢见拍马屁没拍对，便立刻改口道：“娘子走了这么久，小人扶您去边上休息一会儿。” 石岚顶着太阳走了这么久，累倒是不累，就是有点渴，听了小宫婢的话便扶着她去了一旁被瘦石拱起的八角亭，自己退到亭下，去找负责花园的宫婢去凤藻宫取些热茶点心。 周围变得静了下来，石岚合着眼睛，半倚着柱子，几许香风调皮的吹动她鬓角的发丝，弄得她额间发痒。 石岚轻撩了下额头，惬意的歪着脑袋，享受着清净时光。 远处几声惊得鱼走蛙跑的扑通声伴随着水花飞溅的哗啦声不断传来，石岚不堪其扰的皱了下眉，转过脑袋，试图忽略这突兀的响动。 不想那声音似乎找到了听众，反而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一声声几次的扑通像是顽童敲击鼓面，只让人心头发沉。 难得的兴致被人搅了，石岚心里有些火气，睁开那双黑亮的眼睛，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下了石阶，转而向着几步外的荷塘走去。 荷塘涟漪一点点漾开，顺着那涟漪石岚很轻松的就在瘦石后抓到了始作俑者，一个身穿暗蓝色锦服却又有些狼狈的男童。(未完待续。) 第217章 被调包的女孩（二十四） 看着这个脖带璎珞，脚蹬小靴，一脸叛逆防备的孩童，石岚有些为难。 她要是没记错，当今膝下仅有的皇子早在几年前殁了，五个公主也在南巡途中不幸夭折。 这位男童衣服虽然有些脏，但也能看出价值不菲。 莫非是哪宫嫔妃亲眷带过来请安的？ 石岚左右张望一会儿，没见伺候的宫婢，想了想，便只好问他，“你是谁家的？” 男童抿唇看她，沉默不语。 石岚皱着眉，同样非常不爽，想要扭头就走，却担心他掉进荷塘，如今这里没人伺候，荷塘边又很滑，他要是掉进去，怕是眨眼就沉底了。 想了想，石岚也不问他，索性摆出鄙视的表情道：“这里除了水什么都没有，亏你还能玩得这么起劲。” 男童转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红润的嘴唇抿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你说这里不好玩，那你有什么好玩的？” 石岚转了转眼珠，道：“我们去荡秋千，怎么样？” 男童撇了下嘴，眼睛露出一丝不屑。 石岚尴尬一下，她本想着这孩子有点小，玩别的怕是不行，就挑了个比较简单的，结果还被他鄙视了。 “我那有二十四锁和姐妹球，你要玩吗？” 男童想了下，大约觉得这个比较有深度，终于开了尊口，道：“你会玩？” 石岚咧了下嘴，她可是学霸呀，这种小儿科的东西怎么可能难道她。 “那当然。” 孩童上下打量了下石岚，似乎有些不信。 石岚被他这样一激，忍不住挺起胸脯道：“要不你跟我去我住的地方，我当场解给你看。” 远处传来几声阴柔的叫喊声，石岚下意识去找声音来处。 男童忽然抓住她袖口，将她扯向瘦石后，短小的手臂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胁迫式的抓着她的腰，嘴里还威胁的低喝道：“不许出声。” 石岚转着眼珠，乖乖点头。 也许见她没有惊叫和反抗，男童脸色缓和下来，紧捂着她嘴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石岚长长吸了口气，男童立刻危险的盯着她。 石岚朝他灿烂一笑，身体顽皮的朝他靠了靠，手指拽着露出去的裙角往里收了收。 男童瞧着她的动作，眼里露出一丝柔和，紧抓她腰带的手略微松了些。 内侍一路呼唤着‘小郎君’从瘦石边走过，周围重又寂静无人，石岚转头看着男童，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童抿了抿嘴，道：“我也不知道我如今算是什么人。” 石岚眨了眨眼，有点搞不明白。 男童却道：“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看？” 石岚点头，带着男童原路回返，途中遇见拿着茶水的宫婢，便招了她一块回去。 凤藻宫中，韩氏面色有些凝重，贵妃手肘撑着鬓角，似乎在沉吟又像是神游，彩霞进来见到这番情形，有些迟疑，贵妃瞧见她，便问她何事。 彩霞瞧了眼韩氏，快步上前，凑到贵妃耳边低语两句。 贵妃听完话，柳眉微抬，问道：“他们两个如何碰上了？” 彩霞摇头，低声道：“四娘说是在御花园荷塘边捡到的。” 贵妃顿了下，眼睛忽然转厉，“去把这事告诉闫都司。” 彩霞领命退了下去。 偏殿里，石岚将设计精巧的二十四锁和姐妹球拿出来，摆在男童跟前，十根手指灵巧的把它解开，接着又一块块拼接好，得意洋洋的看他，“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男童抬眼看她，摆弄了两下，又重新分拆，接着又一点不差的组装好，摆在石岚跟前。 石岚默算了下时间，觉得跟自己相差仿佛，便问他：“你之前玩过？” 男童摇头。 石岚瞪大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是经历过各式先进文化洗礼的人，益智类的游戏不知道玩过多少，会这些很正常。 这孩子是个地道的古人，并且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东西，就凭着刚才看过的一遍，就能立马复制，石岚开始反省，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开始退步了。 男童坐得四平八稳，乌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石岚朝他露出笑容，真诚的赞道：“你真厉害。” 男童表情很淡，丝毫不见骄傲自满，“是这东西太简单了。” 石岚梗了下，感觉受到一万点伤害。 这么聪明又这么毒舌，她还怎么跟他愉快的玩耍。 男童大约也觉得自己说话不对，忙改口道：“当然，对别人还是有点难度的。” 石岚：“……” 她知道，她就是那个别人…… 男童瞧着石岚脸色依旧没转好，有些紧张。 他咬着唇，忐忑的看她，“你生气了？” 石岚深呼吸一下，露出笑容，心里默念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嘴上道“没有。” 男童这才露出笑。 门帘外，阮妈妈候在那里看两个孩子互动，觉得有些好笑，石岚在她跟前从来都是小大人模样，她还从未见过她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走廊外彩霞匆匆走开，待到跟前，刚要说话，阮妈妈将她拉到旁边，问她怎么来了。 彩霞便道奉贵妃命将小郎君送回东宫。 阮妈妈一惊，连忙问怎么回事。 彩霞便道，“这是当今从太祖后裔里选出来的，如今放在东宫养着。” 阮妈妈一听，手脚都有些软，忙凑到彩霞耳边道：“若是日后娘娘有幸诞下皇子，又该如何？” 彩霞叹了口气，当今南巡之时受了惊吓，再无法人道，如今过来这里也只是单纯的睡觉，皇子什么的又哪里有可能会有！ 不过这件事涉及当今私隐，她只能烂在肚子里，便道：“当今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够揣测的。” 阮妈妈连忙打了下嘴巴，连说该死。 彩霞本也不是训斥，忙拦了她道：“好了，你我闲聊，何必这般较真。” 两人朝着里面走来。 屋里石岚正跟孩童说起纸鸢，如今三月艳阳，春风和暖，正是放纸鸢的时候，孩童眼睛晶亮，问什么时候可以去放，石岚道要等她先裱个才行。 孩童便问她可否现在就做，石岚只放过，从没裱过，但为了不掉链子还是硬着头皮说试试。 阮妈妈两人进来时就看见两个孩子正在桌案前写写画画，彩霞施礼恭请小郎君回去，说那边找他都找疯了。 石岚想起那会内侍在花园的情形，转头看男童。 男童倔强的抿着嘴，不说话。 石岚见状，轻轻拉了他一下，小声道：“你先回去，明天你再过来，我们一起去放。” 男童微仰着头，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点头。 彩霞松了口气，朝石岚笑了下，恭谨的跟在男童后面，送他出去。 这会儿石岚才现彩霞对这孩子格外不同。 等到软帘落下，脚步渐远，石岚才问阮妈妈，结果被男童的身份震了一下。 她竟然跟未来的大虞朝皇帝做了朋友？(未完待续。) 第218章 被调包的女孩（二十五） 第二天下午，刚吃过茶点，阮妈妈进来禀告，东宫小郎君来了。 石岚正在桌案前给纸鸢绑线绳，听说石瑗来了，忙拖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纸鸢出来，正巧跟往里走的石瑗碰了个对脸。 不等石瑗开口，石岚便朝他招手道：“快来，帮我抬一下。” 石瑗听到石岚招呼，忙快跑两步，撇下紧紧跟着的内侍，到石岚身后，半弯着腰，托着底部长长的飘带，跟着石岚屁颠屁颠的去了门外空旷的空地。 石岚对这东西多少有点经验，估计石瑗年纪小，跑不动，就让他拿着绳子，自己扶着纸鸢迎着风跑，没一会儿就把纸鸢放上了天。 石瑗拽着绳子，紧张的看着飘忽不定的纸鸢，石岚气喘的往回跑时让他松松线绳，石瑗初次玩，没掌握好分寸，松手时绳子直接从手里滑脱出去。 石岚见了连忙道：“快抓住啊。” 石瑗赶紧伸手去抓，但还是晚了一步，纸鸢没了绳索的束缚，立刻扶摇直上，片刻间就飘出了凤藻宫的围墙。 石岚转头恨铁不成高的看石瑗。 石瑗小脸通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石岚想着，人家好歹也是储君，一个纸鸢也没什么大不了，便摆手道：“算了，晚上我再做一个，明天我们再玩。” 石瑗抿着嘴，似乎有些失落。 石岚瞧他这样，便道：“干嘛，堂堂大丈夫你还要哭鼻子啊？” 石瑗抽了下鼻翼，拿眼横她，逞强道：“我才没有哭。” 石岚点头道：“我知道你没有哭，可你已经摆出哭的样子，我要不问，你怕是已经掉金豆了。” 石瑗瞪着眼，两腮鼓鼓的道：“我没有哭。” “好，我知道了，”石岚敷衍的点头。 石瑗气得小胸脯直起伏，想要摆出身份呵斥她，又担心她再不把自己当朋友，可不说又觉得非常冤枉。 石岚见他被气得憋屈的小样，逗得直乐。 石瑗见她这样，更加生气，直接转身就走。 石岚连忙拉住他，赔不是。 石瑗气性还挺大，虽然站定了不动，但就是瘪着嘴不吭声。 石岚赔了好一会儿礼，见他还不原谅，索性找个男孩子都感兴趣的话题，北地。 听到有关北地，石瑗眼睛一亮。 石岚瞧见他感兴趣，便立刻吊起胃口，不说了。 瞧着丢下自己，转身回偏殿的石岚，石瑗傻眼了。 几步外，负责伺候他的内侍小心上前，问他，“小郎君，咱们回东宫？” 石瑗瞪他一眼，道：“我才刚来，回什么回。” 内侍知道他脾气不好，也不敢多说，嗫嗫退到后面。 石瑗自己低头想了会儿，又斜眼去看石岚，眼见她就要上了游廊，连忙朝着石岚追了过去。 石岚一直留意身后，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时，她露出一抹微笑。 “四娘，你等等我，”石瑗跑到近前，去拉石岚衣袖。 石岚停步，等他来到身边，问他，“你不是生我气吗？干嘛还来追我？” 石瑗嘴唇翕翕，想说自然是听北地的事，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下，总算没短路的真说出来，而是换了个说辞，“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间哪里会真动气。” 石岚撇了下嘴，没再说，看似接受了这个说辞。 石瑗便道：“你刚才说北地，你去过那里？” 石岚点头道：“我自小跟着师父在外修行，由北到南四处行走，自然知道北地。” 石瑗忙道：“那你能跟我说说北地到底是什么样吗？” 当今在外南巡三四年，在这里当朝理政也已近五年时光，石瑗如今的年纪也就五六岁，就是说他根本就没见过北地到底是什么样。 想到在北地遭受苦难的那些汉人，石岚心里动了恻隐。 当今如今已近不惑，再过一二十年，天下的王者就是石瑗，石岚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来个极为生动的震撼教育。 于是她牵着他的手道：“你真想知道北地的情形？” 石瑗点头。 石岚便道：“那好，我们回屋里，坐下来，慢慢说。” 石瑗不疑有他，跟着她去了偏殿。 石岚将宫婢和伺候石瑗的内侍打发出去，又将帘子遮掩好，确定没有人会偷听偷看，才跟石瑗讲起在北地的事情，然后解开衣服，露出单薄的里衣，轻轻撩开后背的单衣，让他看自己背脊上狰狞的鞭伤，道：“这是一个比你大不了两岁的孩子打得，他们没有人性，对待汉人就像对待牲口，有的甚至连牲口都不如。” 石瑗看着石岚背脊上已经长好了的狰狞伤疤，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摸了下。 石岚下意识回头，石瑗连忙把手放下，脸上涌出局促的潮红。 石岚没觉怎样，将里衣拉好，重新把衣服穿好，再三叮嘱他，不要把她给他看伤口的事告诉别人，不然她恐怕要被人送进尼姑庵。 石瑗已经开始了启蒙教育，对男女之间的避讳略知一二，知道石岚并不是恫吓，连忙点头保证就算被竹板撬牙也绝不把这事说出去，不过作为条件，她要教他杀死蛮人的功夫。 石岚抽抽嘴角，这死孩子还真是不吃亏，她是想通过生动的例子教育他，让他以后执政时能够强硬一些，对那些蛮人能打多狠就打多狠，不用对他们心存怜悯，结果他倒好，反倒借着机会讨要好处，虽然这个好处她并不介意给他，但就这么轻易给了，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石岚歪头想了会儿，道：“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石瑗挺起身板，目光炯炯的看着石岚道：“老师请说。” 这就打蛇随棍上了。 石岚脸颊不受控制的抽了下，忍住想把他拍飞的冲动道：“我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把北地收回时，善待那些在北地备受煎熬的汉人，让他们能直起身板，自由的呼吸就好。” 石瑗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小小的脸上愣了片刻，渐渐的他的脸上露出凝重严肃的神色，几乎用起誓的语气道：“好。” 石岚微微一笑，道：“那好，明天起你下了课就过来，我教你强身健体的工夫。” 石瑗瞪着眼睛道：“我想学你杀蛮人的那个。” 石岚也瞪起了眼睛，问他：“你到底学不学？” 石瑗鼓着眼睛跟她对视一会儿，败下阵来，鼓着小嘴嘀咕道：“学就学，那么凶做什么。” 石岚又瞪他一眼。 石瑗拿起茶盏喝了口半凉的茶，理了下袍子，败退。(未完待续。) 第219章 被调包的女孩（二十六） 有人陪伴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四月初夏，张二娘随母亲进宫拜见张婉仪，听说石岚在宫里小住，便来拜访。 此时已经将近午时，石岚正在换轻薄简便的常服，听闻张二娘到访，忙理好腰间束带，命阮妈妈将人请进来。 张二娘身姿摇曳的走了进来，刚走两步，石岚就发现她不对，定神一看，她脚似乎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飘飘悠悠，像是踩了棉花。 张二娘瞧见她看，便撩开裙摆，将踩着小小绣鞋的金莲露出来给她看。 石岚瞧着她那双小脚，张了半天嘴，才道：“你缠足了？” 张二娘点头，继续摇曳着走到椅子上坐下，才长长舒了口气，道：“总算能歇一下了。” 石岚坐她跟前，像看怪物一样的看她。 一个得天眷顾重生归来的人竟然放弃自己的优势，情愿困在内宅，当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脚媳妇？ 石岚无法理解。 张二娘见她这副模样，瞥了眼石岚随意生长的脚道：“你不缠？” 石岚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开玩笑，她才不想受那份洋罪。 张二娘道：“如今风气就是这样，若没有盈盈三寸小金莲，就别想嫁进大夫朱户家。” 石岚瞧着她满脸轻鄙，眼带冷意的模样，奇怪的蹙眉，“你既然这般不屑，又干嘛这么委屈自己？” 张二娘哼道：“我若不这样又如何能做我想做的事？” 石岚默了一默，忽然道：“前些日子你说秦十三郎不好，你如何得知他家通房之事？” 张二娘侧目看她，“怎么知道你别管，你只要知道我没有害大娘的心思，且还希望她能过好就行。” 石岚低着头，看着她落在地上的影子，命一旁伺候的阮妈妈等人退下，待到帘子落下，她才道：“那你知道潘家以后的命运如何？” 张二娘睁着大大的眼睛，惊讶的看着石岚，似乎在说你问我，我如何知道。 石岚看她一眼，垂眉恭谨的斟了杯茶，立在她跟前，道：“你要我求你，你才肯说？” 张二娘慢慢合上因为讶异而张开的嘴唇，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道：“以后的事谁又能知道，或许繁荣昌盛，也或许凋零落魄，该怎么样都是个人的命数。” 石岚抬眼看她，十分肯定的道：“别人不知，但你肯定知。” 张二娘抿紧嘴唇，再不肯说话。 石岚看着她忽然轻笑一声，将茶盏放在她面前的桌几上，手指微微一捻，轻轻一拽。 张二娘‘嘶’的一声痛叫，捂着脑袋道：“你在干什么？” 石岚轻晃手里轻飘的发丝道：“我没有你未卜先知的本事，但我有断人生死的巧术，”她轻轻垂着发丝的尾端，眼睛斜睨着张二娘，“不如我们做个试验，看到底潘家落魄的快，还是你死得快？” 张二娘恨得咬牙，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压胜？” 石岚点头，好心给她解释，“其实也不能叫做压胜，应该叫做巫术，我对这一道颇有天分，你若有兴趣，我可以现在给你演示一下，你想要头疼还是牙痛，又或者肚子疼？” 张二娘冰冷的目光好似锋利的铁刷子恨不能把石岚脸上的笑脸刷掉。 石岚早在伟大的昊泽大人冰冷的高压下习惯了，张二娘这点在她看来完全是小意思，因此丝毫不受影响。 张二娘此番重生是要复仇的，她可不想把小命就这么交代在这儿。 这会儿张二娘心里开始自责，重生以来，各种事情太过顺利，让她太过忘形，自己的事情还没掰扯清楚，偏偏还要烂好心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张二娘暗怪自己不该因为跟潘瑾萱投缘，便阻止其嫁进秦府那个火坑，当然更不该的是还找了石岚这个懂得压胜这种古怪伎俩的传话人，引起她的怀疑，弄得自己现在左右为难。 石岚也瞧出她心生悔意，想到她那时也是好心，便道：“你别担心，我只想知道潘家和贵妃的事，旁的我都不关心，也不过问，甚至必要时，我还可以帮你一把，就算答谢你今天告诉我事情的回报。” 张二娘抬眼道：“当真？” 石岚点头。 张二娘思索了片刻，道：“两年后潘家会被削爵，潘家大郎在外被刺身亡，贵妃被打进冷宫，自尽身亡。” 张二娘话音很轻，说道最后几乎已近耳语。 “不可能，”听她这么说，石岚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脱口而出。 张二娘冷笑道：“你信就信，不信就算了。” 石岚转着眼睛问：“那你姑母呢？” 张二娘道：“跟贵妃一样被打入冷宫，我父亲罢官，我们一家返回祖籍。” 石岚道：“你家祖籍？” 张二娘道：“我家祖籍福建。” 石岚点头，问她：“那后宫里最后谁得利了？” 张二娘道：“吴才人。” 石岚有些不可置信，就那个没被贵妃放在眼里的小才人？ 张二娘道：“这些都是我在梦里看见的，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 石岚不能不怀疑，张婉仪跟贵妃是穿一条裤子的，她既然知道事情的进展，那为什么不提前阻止？ 张二娘眼底却一片苦涩的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梦到这些时已经太晚了，我好容易来到宫里，发现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听了她的解释，石岚才发觉自己把想法说了出来，而张二娘的回答也的确合情合理。 如今她跟自己一样，家族在滔天巨浪中翻滚，只等时间一到就即可颠覆。 望着难过的张二娘，石岚缓缓道：“我们合作吧。” 张二娘猛地抬头看她，“你说什么？” 石岚手指撑着桌几，将身体前倾，粉嫩的小脸像她一点点靠近，“我说，我们合作，一起把吴才人和那些不可预定的因素扳倒，跟吴才人相比，我更希望姑母当皇后，而你姑母坐上贤妃或者贵妃的位子。” 张二娘眼睛上上下下仔细的看着石岚，似乎第一次认真的认识这个人一般。 石岚轻轻一笑，大大的眼睛弯成漂亮的月芽，“怎么？你怕了，你宁愿打好包袱跟丧家犬一样跟滚回福建，也不愿意跟我放手一搏。” 张二娘眼睛猛的睁大，嘴角露出一丝狠色，“谁说我不敢博？” 石岚道：“那就做出来给我看。” 张二娘道：“你要我做什么？” 石岚伸出手指勾了勾，张二娘将身体靠了过来。 石岚摇了摇手里的头发，道：“你就像我刚才干的一样，弄一根吴才人的头发给我。” 张二娘惊疑的看着她。 石岚微笑的道：“记住，一定要确认是她本人的。” 门口，阮妈妈刻意叫了声“小郎君”。 石岚回过神，将发丝收好，轻轻拍了下她的手道：“我的巫术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二娘一颤，下意识要往回缩手指。 石岚见她这样，怔了下，但很快明白了她在害怕。 有怕的总比没怕的好，至少知道敬畏。 石岚笑笑起身走到门边，门帘很快一动，石瑗快步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220章 被调包的女孩（二十七） 自从得知潘家未来的命运，石岚忽然涌起一股紧迫感，虽说潘家老夫人对她不怎么样，自己亲爹也对自己不冷不热，可韩氏和孙氏对自己很好，家里的兄弟姐妹，出了某些各色的，其他都很好，并且还有最最疼爱她的贵妃，这些人石岚都不希望她们脱离人生的轨道，步入那样悲惨的境地。 因此她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她想要说服贵妃收石瑗做养子，这样不管以后的时局怎么变换，身为皇储的母亲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其他人看在这样的面子上总会对潘家手下留情，不会赶尽杀绝。 接下来，石岚便计划怎么才能让贵妃跟石瑗亲近起来，这个问题有些困难，贵妃历经宫闱风云变幻，宫里的事没什么能瞒得过她，而石瑗又极为早慧，若要骗过他也非常困难，况且石岚也不想骗他，他以后要跟贵妃相处好长一段时间，她不想两人心里怀有芥蒂。 思前想后，石岚决定先跟石瑗谈谈，看他态度如何。 下午，石瑗过来练武完毕，石岚将热帕子递给他，又殷勤的给他倒了杯茶，并将周围伺候的打发出去。 石瑗抹着脖子上的汗，转脸见她笑的特别灿烂的样子，道：“笑得可真难看。” 石岚脸一僵，收了笑，不高兴的道：“你说谁难看？” 石瑗挑眼看她，道：“这样好多了。” 石岚“……” 石瑗坐在一旁，转脸看她，道：“说吧，有什么事？” 石岚望着他小小年纪却一副大人样道：“石瑗，你有没有想过在宫里找个靠山做养母？” 石瑗摇头道：“没有，我现在这样的身份，还是不要牵连别人的好。” 石岚低低叹了口气，可不是，当今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总是忽冷忽热的，说不好吧，对他吃穿用度又很关心，可说好又真谈不上，不过想到贵妃接下来的命运，石岚还是觉得把两个人绑在一块比较好，便道：“我姑母你觉得怎么样？” 石瑗歪头想了想道：“挺好的。” 石岚露出喜色，道：“那你喜欢她吗？” 石瑗斜着眼睛看她，“怎么？你说的靠山就是你姑母？” 石岚连忙点头道：“你看如今这宫里就属她最厉害，你要是养在她膝下，跟当今接触就会变多，那他也就不会对你那么古怪了。” 石瑗忽然咧了下嘴，道：“你跟你姑母说了？” 石岚摇头，“我总得先问问你的意见。” 石瑗道：“养母什么的，我看还是算了。” 石岚皱起眉头，想要说话。 石瑗抬手阻止她道：“这事你听我的，宫里的事情你没我知道的清楚，有些事情就这么维持现状最好。” 石岚不解，明明是双赢的事情，他怎么这么反对。 石瑗跟石岚接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这个长了自己几岁的小娘子看着聪明，但有时候脑子抽筋起来也很让人操心，便道：“我知道你担心你姑母，我答应你，日后如果我真有那一天，一定善待她，让她荣显一生。” 石岚点了点头，虽然跟她目的差了点，但总算给贵妃讨了点保障。 这会儿她才想起来，忘了问张二娘后来荣登大宝的到底是不是石瑗，不过现在看来，当今怕是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不然怎么会选别人家的孩子养在宫里。 四月下旬，韩氏递了牌子进宫，石岚正在屋里给石瑗画纸鸢，阮妈妈走进来，道：“娘子，贵妃请您过去。” 石岚描完最后一笔，放下毛笔，起身问：“姑母找我何事？” 阮妈妈便道：“大娘子的事已经定了，因为日子定的急，大夫人请您回去帮忙一块绣嫁妆。” 石岚眼睛猛的瞪大，绣东西她可不拿手啊。 阮妈妈见她这样，笑道：“不过是份心意，府里有绣娘，哪个又能真指望你。” 石岚这才松了口气，乖乖跟着阮妈妈去了前面。 屋子里，贵妃坐靠着水红洒金雀衔花的软枕，正跟韩氏说话，见到石岚，连忙招手道：“过来。” 石岚乖巧给她和韩氏行了个礼，才站到她身边。 贵妃拉着她的手，跟韩氏道：“这孩子在我这儿也没人管束，回去了有大娘在跟前比着，兴许还能懂事些。” 韩氏讪讪笑了下，连道：“四娘天生性情和善，哪里还需要管教。” 心里却道，贵妃跟前都都没人敢管，回到侯府又有哪个敢管。 贵妃看着石岚道：“四娘，过两日宫里怕是要有事情，姑母担心照顾不到你，你先回侯府呆些日子，等姑母处理好了事情便接你回来。” 石岚乖乖点头，眼睛里却满是依恋。 贵妃眼睛不由一红，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赶忙眨了眨眼，压下太过激动的情绪，朝石岚笑笑。 “行了，跟你大伯母回去，万事都有姑母，只要我还没死，旁人就休想做你的主。” 贵妃开始说话还很和缓，可不知她想到了什么，说到最后已经是掷地有声，神情更是冷厉非常。 石岚有些发愣，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阮妈妈连忙抓着石岚的手，让她给贵妃跪下谢恩。 石岚茫然的跟着她摆弄动作。 贵妃却阻止了她向下跪的动作，拉住她，看向韩氏，“嫂嫂，这孩子命苦，如今回了府里，就劳你多费心了。” 韩氏也是一叹，可不是命苦，生下来亲妈就没了，还没睁眼就被人抱走，千辛万苦找回家门，却不受祖母待见，亲爹又对她不冷不热，细算下来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就属贵妃了。 “娘娘，把人交个我您就放心吧，保证下次进宫时不少一两肉。” 贵妃听她这么说，笑了，知道自己是反应过度，韩氏好歹也是她大伯母，她一个小娘子跟她没有利益纠葛，反而因为自己还能捞到好处，她又干嘛不对石岚好呢。 想到这儿，贵妃索性放开手，问阮妈妈，“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阮妈妈点头，道：“适才出来时已经吩咐了，玉霞过去支应，估摸现在已经装好箱了。” 贵妃点头，此时时辰也不早了，既然决定让她出宫，就趁早走，免得晚了再有变化。 一行人很快顺着夹道出了宫门。(未完待续。) 第221章 被调包的女孩（二十八） 回到侯府，没有两天，府里便接到圣旨，潘瑾月被封为贤福帝姬，择日远嫁北地。 石岚跟着众人跪听旨意后，她抬头去看巴巴凑到前面去的潘瑾月。 此时潘瑾月已经僵硬的不会动了，从石岚这里看过去只觉得她大约已成蜡像。 潘浦泽率先回过神，推了下傻了眼的老夫人，倒头拜下，连呼陛下隆恩。 府里众人也都回过神，连忙叩头，顺着潘浦泽的话，感谢隆恩。 十几口里，只有潘瑾月还没醒过神，韩氏恨她适才越过潘瑾萱，到前头跪下，伸手按着她的脑袋狠狠一磕。 脑壳重重的敲在冰冷坚硬的地面，剧烈的疼痛终于换回了潘瑾月的神志，她挣扎着离开韩氏的手臂，提着阻碍她动作的裙摆，想要起身。 韩氏没想到她竟然能够挣脱，在想按住已经来不及了，匆忙之间她只能拽住她的裙摆。 “嗤拉”一声，丝帛断裂之声，轻薄的长裙从膝盖处脱离开来，露出里面莹白的里裙。 韩氏被那刺目的颜色惊得赶忙松开手，嘴里低声呵斥道：“三娘，你给我回来跪好。” 潘瑾月可是自小被老夫人娇宠着养大的，她什么时候真的把韩氏放在眼里，韩氏的呵斥在她耳边如同微风拂过，她身形不变的朝前面扑了过去。 前方一步外，潘浦良听到动静，想也不想直接伸手绊了下，潘瑾月没提防竟然还会有人对她出手，踉跄两下，一头栽倒在地。 来宣读圣旨的是宫里的内侍，来这儿之前，他先去了别家，同样都是前往北地，那家小娘子就能仪态端方的叩谢隆恩，又毕恭毕敬的多谢自己，在看这边，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整个人好似疯癫一般的模样。 内侍心里暗自轻鄙一下，将圣旨交给潘浦泽，直接一甩拂尘回宫了。 潘浦良拿过圣旨重新看了一遍，心里轻轻吐了口气，多亏了妹妹，不然这次前往北地的怕只能是自家女儿了。 潘瑾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个飞扑来到潘浦泽跟前，伸手就要去抓圣旨。 潘浦泽侧身一闪，皱着眉头看潘瑾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的就算住在金窝也永远是个打洞的。 潘瑾月一扑落空，又转身朝潘浦泽抓来。 潘浦泽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见她不依不饶，便朝远处呵斥道：“都是傻的吗？还不给我拦下。” 之前因为接圣旨退下的仆从已经走来，听到侯爷下令，连忙将情绪激动的潘瑾月抓住。 潘瑾月那里甘心就擒，双腿连连踢动，将上前的两个婆子踢倒。 那两个婆子家里老小全在府里做工，下面晚辈见自家长辈吃了亏，忙一哄而上。 潘瑾月在府里好赖也是个主子，丫鬟媳妇们明面上不好对主子出手，便在抓她时暗地里下手，有掐她胳膊的，有拧她大腿的，只疼得潘瑾月尖叫连连，挣扎的越发厉害起来。 潘浦良一直站在那里没动，见到潘瑾月这般形容，心里更是厌恶三分。 韩氏这会儿正扶着身形明显佝偻许多的老夫人起身，转身瞧见潘瑾月她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那些做惯了粗活的媳妇们瞧见当家主母已经关注这边，也不敢太过分，连忙将潘瑾月按住。 老夫人转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被撕扯得好似疯子一般的潘瑾月，朝她招了下手道：“三娘，过来道到祖母这儿来。” 媳妇听了这话，连忙看向韩氏，见韩氏微微点了下头，连忙放开手，都赶紧退了出去。 四肢没了禁锢，潘瑾月似乎回过神，看着老夫人，忽然哭嚎道：“祖母，我不嫁，北地都是吃人的妖怪，您去跟姑母说让别人去，我是潘家的女儿，我不离开这里。” 说着她重重扑进了老夫人怀里，撞了她一个踉跄，若不是韩氏眼疾手快，她们两个怕是都得倒在地上。 老夫人歪了歪，缓住身形后，她长长叹了口气，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这么做她心知肚明，如今圣旨已下，就算求了也没用。 老夫人轻轻摩挲她凌乱的发丝，满是皱纹的手有些颤抖，“陛下既已下了旨意，那么一切就都不可更改，三娘，做人就要认命。” 潘瑾月本来在老夫人怀里哭得正欢，听到老夫人这么说，她气愤的推开老夫人，道：“连你也不帮我，我就知道你平时那些话都是哄我的。” 老夫人被她推得往后倒退了两步，若不是被早有防备的韩氏用身体顶住，老夫人怕是已摔倒在地。 老夫人似乎没想到潘瑾月会这般对她，一时愣住了，韩氏早在刚才就看出这个崽子是个白眼狼，怎么对她好都是多余，眼见老夫人还对她心慈手软，韩氏朝躲在院子边偷看的媳妇道：“来人，给我把三娘子送回袭香院，好生照看。” 潘瑾月两眼狠狠的盯着韩氏，若不是知道有人阻拦，她都有咬死韩氏的心。 韩氏身为当家主母，恶仆见得多了，潘瑾月这样的在她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韩氏扶着伤心不已的老夫人回寿安堂。 孔武有力的媳妇们见当家掌事的人走远了，都朝潘瑾月聚了过去。 对于潘瑾月会被送往北地，老实说，石岚并不意外。 一个被混淆了的血脉，贵妃又怎么可能容忍她顶着潘家的名号在大虞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 不过北地的情况确实很差，就算她有帝姬的头衔，那些蛮人除了觉得新鲜之外，怕是也不会给她多好的待遇，尤其那里的风俗还那么特别，石岚很担心她活不过花信。 潘瑾萱哪里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妹遭难，连忙呵斥道：“都给我住手。” 潘瑾萱是正经的侯府嫡女，她的话，府里的下人们还是听得。 眼看媳妇们围在潘瑾月跟前，不再逼迫她，潘瑾萱上前，劝道：“三妹妹，陛下既然已经下旨，那便是已经昭告天下，我们虽然是侯府，可也没有能力违逆。三妹妹，你还是好生做些准备，再过两天，宫里应该会派人接你进去，教授你宫廷礼仪。” 潘瑾月听了她这番话，冷冷一笑，“大姐姐不必在这儿假好心，你如今已有了人家，自然有心情在这儿说风凉话。” 潘瑾萱被她顶得满脸通红。 潘瑾月似乎找到了发泄途径，冷睨着潘瑾萱道：“你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前阵子大伯母忙得上蹿下跳，不就是为了把你从远嫁名单里摘出去？” 潘瑾萱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不是，可事实是她的确实在前几天敲定了婚事，并且六月一过便要立时嫁过去，各种原因，韩氏并没有跟潘瑾萱说，但她自从回来到府里，就被韩氏不止一次的催绣嫁妆。 石岚冷眼瞧着两人对峙，觉得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这样的争执根本没有意义，便朝着媳妇们道：“你们小心伺候三娘回去。” 媳妇们连忙倒是，但又惧于潘瑾萱在场都不敢伸手去来。 石岚便拉了潘瑾萱道：“好了，大姐姐，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我们先把五娘送回去。” 潘瑾萱这是才想起年纪还小的妹妹，低下头，就见潘瑾妍怯怯的看着众人，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石岚拉着她的手，又牵了潘瑾妍的手，将两姐妹送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222章 被调包的女孩（二十九） 第二天清晨，府里来了两个有些年纪的女史并几个孔武有力的宫婢，潘瑾月被强行带进了宫里。 老夫人昨日被潘瑾月伤了心，心口疼得一夜都没睡好，但到底是疼爱多年的孩子，哪能真眼看着不管。 想到养育十年的孩子将要远赴北地，以后便是生死两茫茫，老夫人一阵感伤。 因此天还没亮，她就起来装扮好，想亲自送潘瑾月去宫里，顺便告诫几句，免得到了宫里吃亏。 老夫人心里想的好好的，第一件就是先把潘瑾月安抚好，再去贵妃哪儿求一求，看有没有缓和的余地，能不能在远嫁路上找人把她替换下来，然后把她远远送走，过两年在南边找个好人家嫁了。 老夫人为了潘瑾月的事绞尽脑汁，可谁想到潘瑾月却毫不领情，没等她开口便冷脸以对，落了轿后，更是直接撩开帘子，不管不顾的走了出去，丝毫不理身着厚重朝服，正在颤颤起身的老夫人。 随侍在侧的宫婢多少知道潘瑾月和老夫人的关系，瞧着潘瑾月这样没有尊卑上下，都忍不住怜悯的看她。 一瞬间，老夫人的脸似火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潘瑾月却头也不回的顺着夹道走了进去。 宫婢装聋作哑的将气氛怪异的祖孙两带进凤藻宫，贵妃假么假事的安抚了潘瑾月几句，就打发她去顺康宫歇息，只留下老夫人一人叙话。 半柱香后，老夫人脸色难看的走出凤藻宫，回到府里当天晚上便有些不好，郎中连夜过府诊治，最后得了个心情郁结的结论，让好好调养着。 石岚等小辈是在第二天得知的消息，都纷纷过来侍疾，韩氏想着女儿出嫁在即，不愿她累着，便让小辈回去，只留孙氏跟自己轮流替换。 半个月后，老夫人病情终于有了起色，韩氏等人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石岚却收到来自宫里的邀请，潘瑾月，现任的贤福帝姬请府里的小娘子去宫里闲话家常。 石岚对潘瑾月的感官非常不好，想要拒绝却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借口。 阮妈妈瞧着她为难，便要回了女史，石岚连忙拦住她道：“算了，她在宫里闷得慌，大姐姐忙着备嫁，不好出去走动，五娘年纪小，跟她也说不到一处，我若再不去，她岂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话说到这份，阮妈妈也不敢阻止，只能轻叹一口气，帮石岚收拾头脸衣裳，扶她出去。 宫里靠近当今居住的福宁宫和东宫的顺康宫里，潘瑾月气定神闲的坐在正殿的正座慢慢品着香茗。 一旁伺候的春芽不时的偷瞄着她，脸上带着难掩的惴惴。 潘瑾月润了嗓子，抬眼瞧她这副样子，嘴角带笑，话语却森然冰冷，“你这个样子，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春芽吓得嘴唇颤颤，连忙摇头。 潘瑾月道：“那就给我把腰挺起来，别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春芽连忙挺直腰背，极力表现的不那么胆怯。 潘瑾月这才满意点头，道：“去外面迎迎，怎么人还没到？” 春芽应是，快步走出高高的雕花大门。 离了潘瑾月的视线，春芽这才如丧考妣的耷拉下脑袋，深悔自己那天就该强硬一些，拦住帝姬，再不然也不该一时冲动，跟着她坑壑一气，偷听了贵妃娘娘和侯府老夫人的谈话。 不可否认，乍一听到那个消息时，她第一反应就是禀报给当今，可转念一想，此等涉及宫闱秘闻的事情，自己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宫婢若是贸然禀告，等待她的怕只有三尺白绫或者毒酒一杯。 春芽郁闷的长吐口气，耳边忽然想起刚入宫时，教养她的女史曾说过的话，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 那时她还年轻气盛，女史的话过了耳朵便忘了，如今想来，还真是字字珠玑，只是如今她已悔之晚矣。 远处有几人缓步走来，春芽定神去看，脸上僵了片刻，但很快又挤出了笑容。 石岚随着宫婢走到春芽跟前，春芽恭谨施礼，道了声潘家四娘有礼。 石岚点了点头，春芽笑容可掬的在前引路。 负责带路的宫婢悄然退下，石岚跟着春芽上了汉白玉台阶，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入殿内。 潘瑾月居高临下的看着一步步走到跟前的石岚，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石岚走到距离她五步远的位置，依照礼节给她行了个大礼，道：“潘家四娘拜见贤福帝姬。” 潘瑾月笑吟吟的看她行完礼，才笑吟吟的道：“你我同胞姐妹，何必行此大礼。” 拜伏在地的石岚抽了下嘴角，缓缓起身，方淡淡的道：“礼不可废。” 潘瑾月笑了笑，朝下首位比了下道：“四妹妹请坐。” 石岚又施了下礼，走过去坐定。 潘瑾月抬眼去看缩在门边的春芽，“还不快去上茶？” 春芽肩膀抖了下，颤颤出了门。 石岚转眸看她背影，心里有些奇怪。 潘瑾月拿起茶盏，轻轻磕了两下，道：“我离府多日，不知府里可都还好？” 石岚被打断思路，转过头答道：“祖母从宫里回去就病倒了，大伯母和母亲一直忙着伺疾，大姐姐带着我们打些下手。” 潘瑾月眉头蹙了下，状似关切：“病了？怎么会病了呢？郎中怎么说？” 石岚张口欲言，春芽走到跟前将香茗奉上。 潘瑾月便道：“这是佛茶，四妹妹尝尝味道如何？” 石岚前阵子住在凤藻宫里什么茶没喝过，四季佛茶她喝了个遍，也没像她这么显摆。 不过石岚涵养好，笑眯眯的端起茶盏撇开浮末，抿了一口，便放下。 潘瑾月问她：“味道如何？” 石岚点头道了声不错。 潘瑾月双眼紧紧盯着她，缓缓起身，边走边道：“迷魂散的味道也不错？” 石岚一愣，皱着眉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潘瑾月冷笑，“字面意思。” 石岚想要起身，腿脚却一阵发软，眼前也一阵阵发晕。 潘瑾月来到石岚跟前站定，道：“踏破铁鞋无觅处，我寻寻觅觅这么久，原来我要找的人竟然就在我眼前，而我却还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223章 被调包的女孩（完） 石岚手肘撑着越发沉重的脑袋，用迷蒙的眼睛看她，“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潘瑾月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道：“瞧着张脸，跟潘清泓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她伸手轻捏石岚下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石岚挣扎了下，想要摆脱她的控制。 潘瑾月手指用力，固定住她的脑袋，让她没办法挣扎。 细细的打量了她一会儿，才恨恨的道：“原来是被人拐走了，难怪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有叫石岚的。” 石岚惊讶的看着她。 潘瑾月满脸狠色，阴冷狠戾，眉眼之间带着几许深藏着的恨意，这还是那个娇蛮跋扈，却没有太过心机的那个潘瑾月吗？ 石岚觉得自己真是太想当然了，竟然这般轻易就着了她的道。 等等，她说自己姓什么？石吗？ 石岚不由想起刚一来到大虞时心里的联想，那会儿自己还觉得可笑来着，没想到事情真就这么巧合。 潘瑾月见她眼睛瞪大，又开心笑了起来，“可怜你堂堂大虞公主跟着尼姑在外面喝风吃土，自己亲娘却在这里锦衣玉食，快活的不行。” 听了她这话，石岚有些了然又有些懵懂，那会儿不是说贵妃生的是个男婴吗，怎么转眼又成了自己了？ 石岚迷惑不解，但也知道她素来跟自己不对付，且比之前更恨自己的潘瑾月肯定不会给自己解答，索性也不问，只是稳住心神，准备随机应变。 潘瑾月笑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满意了，便道：“如此，我便可以安心了，”说话间，她眉宇忽然一亮，一缕淡淡的绿光从她眉心浮现。 石岚有些讶异，脑海中却忽然传出炸雷一样的声音，“运转混沌诀，推动灭魂钉，攻击她。” 话音未落，她脑海里便多了一枚黑色的小钉子。 石岚迟疑片刻，却还是照做。 脑海中金色的光球好似粘稠的胶液包裹着钉子如同闪电激射而出，刚好跟潘瑾月放出的那道碧绿绸带对上。 一声轻嗤，绸带好似遇到的热气的冰霜，转眼消融一空。 潘瑾月没想到石岚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武器，神魂的受创让她止不住凄厉大叫一声，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勉强站稳后，她狠狠的盯着有些懵圈的石岚片刻，忽然朝外面跑去。 虽然不知道她要去向何处，但她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身份，石岚下意识觉得不能让她出去，便赶忙操控金球朝着潘瑾月追去。 潘瑾月似乎受伤不轻，脚步虚浮的跑了两下，身形还有些发晃。 光球迅如闪电，潘瑾月反应也不满，忽然她抓过颤抖着缩在门边的春芽挡在后面，一声轻嗤之后，春芽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球体略顿了片刻，又继续朝着潘瑾月飞去。 潘瑾月本也没指望春芽能挡住，刚才那样做不过是为了争取些时间。 眼看潘瑾月就要迈过门槛，石岚急得冒汗，想要去阻拦却全身没力，无奈她只能要紧牙关，拼劲全力控制着金球朝潘瑾月打去。 潘瑾月似乎知道这根钉子的厉害，但苦于神魂被困在身体里，行动始终无法迅捷，无奈她只得默念法诀。 忽然，一道朦胧的影子从她身体陡然浮现，似乎想要脱离身体。 金球似乎察觉了她的意图，一瞬间加速，穿过她的身体的同时，又重重打在了影子之上。 影子无声的嘶吼一声，转身恶狠狠的看了石岚一眼，化作一道电光快速消失在天际。 石岚这会儿才软摊在椅子上，操控金球回返，看着晶莹依旧的金球，石岚有些犹豫，怎么说也沾了两个人的血，放进脑子前是不是该洗一洗呀。 脑中忽然传来昊泽的厉喝：“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东想西，到时候回来了。” 石岚本来还在琢磨是不是该去贵妃那里问问，弄清楚原主的身世，昊泽的话与神魂的骤然漂浮却让她一惊，连忙道：“昊泽，等一下，我还有事没做完，现在还不能走。” 昊泽沉默片刻，问她：“你需要多久？” 石岚默算了下，道：“顺利的话，三个时辰。” 这一回，昊泽没有回答，但石岚能感觉自己的神魂又重新回到身体，这让她松了口气。 体力慢慢有回到了身体，石岚将春芽和潘瑾月重新拖回殿里，把气喘匀后，将门合拢。 然后贴着墙边，小心的溜到吴才人居住的飞绫阁。 吴才人这会儿正因昨晚伺候了当今，疲惫的小憩，宫婢们懈怠的歇在门廊过小厨房等处，石岚找了个机会溜过花墙，趁着众人没注意，从半开的纱窗钻了进去，直接把吴才人迷晕，拽了根头发，才极快的消失。 石岚从离开到返回顺康宫，大约花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期间被潘瑾月借口支开的宫婢们只远远看了一眼，见里面没有动静，都互相望望，重新退了回去。 石岚静静立在大殿，转眸看着被自己端放在椅子上的潘瑾月微微一笑，挑开裙摆，在宽敞的殿内翩然起舞。 一柱香后，门后传来轻轻拍击声，石岚将门打开，将两眼无神，神情恍惚的吴才人放了进来，然后喝退跟在她后面的宫婢，重又将门合拢。 然后她将藏着的张二娘的头发取出，重新跳起和缓的舞蹈，接着以气机将贵妃与这根头发相连，确定张二娘命运已跟贵妃连接后，她又重新摆出起手式，绕着吴才人急促飞舞，接着将素白的手指轻轻拍在了吴才人身上。 吴才人被她拍得一震，转过身便看到唇角不断涌出鲜血的石岚正朝自己诡异的笑。 吴才人一愣，不明白自己睡得好好的，怎么会来到这里，并且眼前还站着跟贵妃极为相似的少女。 石岚微微一笑忽然拔下她鬓发上的长簪，握着她的手，狠狠的刺进自己胸口的同时又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 吴才人自小也是千娇百养着长大的，就算在宫里也经历残酷的倾轧争斗，可那都是经别人手做的，她哪里做过这种鲜血淋漓的事情，因此也吓得大叫起来。 宫婢们听到惊叫，慌忙推门进来。 石岚转着眼睛，看着宫婢，指着吴才人，道：“抓住她……” 说完，她便颓然倒在地上，再没有声息。 宫婢们的目光随着缓缓软倒的石岚移动，片刻又转回傻愣着站在原地的吴才人身上。 吴才人却身形晃了晃，望着惊惧看着自己的宫婢，忽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宫婢们顿时惊呼起来，负责伺候吴才人和潘瑾月的宫婢都跑都自己主子跟前，惊恐的发现两人都双双毙命。(未完待续。) 第224章 修仙的草根女（一） 石岚飘忽着进入漩涡，余光瞥见宫婢们惊慌的去找贵妃与能主事的女史，石岚微微一笑，她已经替原主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只能靠她们自己了。 眩晕过后，石岚眼前变得朦胧，她眨了眨眼，惊讶的发现空间里雾气弥漫，曾经一眼就可望见的清冷身影，在雾气中变得若隐若现。 石岚上前两步，想要走近他。 昊泽背对着她，清清冷冷的道：“把石头放下，我送你去做任务。” 石岚一愣，心里有些不舒服。 本来还想问他，原主是怎么跟那个早夭皇子调包，还有潘瑾月到底是什么人，他这样的态度，让她怎么问出口。 昊泽今天的耐性似乎特别不足，见石岚没有动，他直接挥动袖袍，将石头强硬的从她手心移开，接着重又将她送进漩涡。 石岚皱了下眉，不满的嘀咕道：“你怎么这样？” 昊泽没有回答，他只是抬眼望着空间上方，甚至都没有回头望她一眼。 眩晕瞬间侵袭，石岚下意识闭上眼，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几步外有个光球散发着朦胧的光线，门口有一人正在忙碌着什么。 片刻他转身来到石岚跟前，见她醒了，脸上显出些许讶色，“醒得倒挺快。” 石岚微蹙了下眉，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听他的话，看他表情，可不怎么对味。 果然，男人下一刻便扯开腰带，脸上露出邪肆的表情，“醒了也好，这样才更带劲。” 石岚脸色一变，忙要起身，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动作迟滞的好似行将就木的老人。 男人抛开外衣，扯了下里衣，顺手推了她一下，轻松就把好容易才坐起来的石岚重新推倒。 石岚瞪着眼睛看欺身朝自己压过来的男人，手指轻攥。 男人瞧见她神色不善，只是笑笑，毫不在意的伸手将她往上提，让她半靠着墙壁，才将上身里衣脱掉，盘膝坐在她面前。 男人手指掐诀，嘴里似乎默念着什么，身体却将可以出去的路挡了个严实。 石岚此时手脚无力，唯一能动的只有沉浮在神魂里的那枚忘记还给昊泽的黑色钉子。 石岚微微咬牙，拼命运转着神魂将那枚钉子推出脑海。 男人眼皮微动，像是要睁开。 石岚大急，连忙催动钉子朝男人眉心袭去。 男人似乎察觉异常，睁开眼就见一物迅捷无比的蹿了过来，他下意识一躲，却没躲开。 黑钉好似穿透了层薄纸一般，悄无声息的钉进了男人的脑子。 男人双眼圆瞪，整个人僵直着，除了眉心一缕鲜血缓缓流淌外，再没有一丝动静。 黑钉从脑后穿出，来到石岚跟前，欢快的围着她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她的眉宇间。 石岚一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枚钉子似乎活了起来。 钉子却已经在她眼前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她的脑海中。 石岚迟缓的将被男人扯散的衣襟拉好，厌恶的看了男人一眼，缓缓爬到山洞的另一边，闭上眼睛接受原主的记忆。 原主石岚，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五岁时被村长送到了镇子上，跟随几个同样被检测出有灵根的孩子一起来到云梦宗。 云梦宗坐落在一片大山之中，三面环山，一边靠着平原，原主居住的镇子虽然辖属云梦宗，但要来到这里却要坐上好几天的马车。 原主年纪在孩子里面最小，身为镇长之子的刘敏德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对原主十分照顾。 刘敏德长得仪表堂堂，虽然年仅八岁，但因自小被镇长送进私塾，习文弄墨的缘故，身上总带着点书卷气，这让他在一众孩童之中有些醒目。 同行的几个年纪稍大些的女孩每每见到他都羞涩的脸红，刘敏德似乎对此特别得意，但奇怪的是他并不靠近这些女孩，反而对原主特别关心。 原主还没开窍，不知道这里面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同行的大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欺负她，而每次又都是刘敏德护着她，让她能够安稳舒服的坐在马车一角，可以好好的吃上一顿饱饭。 几天后，几人来到云梦宗时，原主已经把刘敏德当亲哥哥看待了。 进入宗门需要检测灵根高低，进行内外门区分，原主是五灵根，最差的一种，被分到了外门，刘敏德三灵根，且火属性特别高，去了内门。 分别在即，原主很不舍得这个对自己好的哥哥，刘敏德便对原主说会常来看她。 原主自然十分高兴。 一晃四年过去了，原主从对修仙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升到了练气二层，依照规矩她不能再依赖做杂役来领取每天吃饭的口粮。 这时刘敏德找到了她，跟她说自己进了内门就被师父抓去闭关，昨天才出来，今天就来看她了。 原主这些年一直呆在外院，虽然生活清苦，但环境简单，心思还很单纯。 对于刘敏德说的话，她深信不疑。 刘敏德跟她天花乱坠的一顿乱侃后，问她修炼怎么样，得知她上了二层，便鼓励她去野外猎杀，还说打来的材料，他可以帮她换成灵石，这样她可以买养气丹，用来加快修炼。 原主同样当真了，第二天便去森林打猎，结果弄得一身伤，险些没命回来。 刘敏德得知消息，连忙过来，关切的安慰了原主，并送了她两样防身灵器，还自责了一番。 原主大受感动，待到身体伤愈，立马又去了森林。 这一次她成功打了两只蓝冰兔，交给刘敏德时她十分高兴，觉得自己没辜负他的期望。 刘敏德鼓励她一番，将蓝冰兔拿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原主又再接再厉，几乎每天都有收获。 刘敏德每天都会将猎物带走，但从没给她一块灵石。 原主刚开始还有些疑惑，可刘敏德的解释是，这些灵石太少，他帮她攒着，等够一瓶养气丹了，他就帮她换。 原主欣然同意，三个月后，刘敏德给了原主两颗养气丹并两块灵石，说是之前打猎的报酬。 就这样过了几年，原主逐渐长成清灵美丽的姑娘，修为也到了练气四层。 这时刘敏德便跟她说，想花些灵石，帮她弄进内门，并说一直对她心存爱慕，奈何两人身处环境不同，他担心两人越走越远之类的甜言蜜语。 原主跟他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没有好感是假的，听了他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后，她一颗芳心便牢牢的系在了刘敏德身上，因为感动他对自己的心意，她每天更加努力打猎，并且还接了照看灵田的活计，想早点攒够灵石，能够进内门，跟他。 三年后，刘敏德成功筑基，此时他才刚满二十。 如此年纪便成功筑基，在大宗门里稀松平常，可是在云梦宗却等同天才的存在，刘敏德一时风头无两。 原主很为他高兴，巴巴买了份贺礼送去。 到了刘敏德洞府，见到他跟另一个女子举止亲昵，关系似乎不太一般。 原主这些年只顾忙着赚灵石，宗门里一个朋友都没有，根本不认识那个女子是谁，便走上前去。 女子愣了下，转头看刘敏德。 刘敏德将原主拉走，说这人是他托关系找来帮原主办进内门的。 原主半信半疑，但还是被刘敏德哄走了 两天后，刘敏德找到原主，说已经打通关系，可以进入内门，只是他托的那人如今正在山门外，没法立刻赶回，但又想看看石岚资质如何，便想让她去山门外一趟。 原主不疑有他，跟着他出了山门，结果在客栈喝了杯茶，就浑身无力的晕了过去，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未完待续。) 第225章 修仙的草根女（二） 接受完记忆，石岚还没睁眼就叹起了气。 真是个傻姑娘，内门是那么好进的吗？ 内门是一个宗门的核心，能够混迹在那里的不是宗门的精英，就是即将成为精英的弟子。 原主不过是个从乡野贸然闯进修仙世界的小土妞，既没有过硬的实力又没有强横的背景，就凭她猎捕灵兽的那点灵石和一个刚刚冒尖，还没站稳脚跟的弟子，云梦宗能破例收她进去？ 石岚摇摇头，不过是白日做梦。 也就原主傻，相信刘敏德的鬼话，结果落得那样的下场。 又静静坐一会儿，石岚感觉手脚有些力了，估摸是药劲该过了，这才慢慢起身，来到早已浑身僵硬的男人身边，将他浑身摸了个遍，最后摸到一个黑黢黢的小袋子。 石岚扯了下，纹丝不动，她想了下，按照原主的记忆，挤了滴血，滴在上头。 袋子上闪过一点亮光，石岚轻轻一扯，扯开个口子，很轻松便看到里面放着一些灵石、一本小册子，还有一把两寸不到的小刀。 石岚将册子取出，随意翻了翻，发现里面讲得都是如何在交合吸收对方真元，以及如何将对方辛苦修炼的真元全部据为己有的法门。 石岚厌恶的皱了下眉，看来原主的死因已经十分清楚。 依照记忆，她掐了个诀，一股火光从她白皙的手指蔓延到书上，片刻后，书页便化为灰烬，簌簌落在地上。 石岚又将袋子里剩余的灵石和小刀收到自己的储物袋中，想想还是把空了的储物袋塞进怀里，接着便摩挲着下巴，小心的绕着洞口搜寻起来。 没一会儿，便在洞口边缘的草叶下发现一个圆形的东西，上面还嵌有一块有些黯淡的灵石，石岚估摸这个东西就是原主曾经听说过的阵盘。 石岚将灵石从阵盘上拿起，门口那道散发着淡粉色光晕的薄膜立刻消失不见了。 石岚抿嘴一笑，回去收起那个会发光圆球。 出了山洞，石岚有些发愁，原主资质差劲，灵根又不济，偏偏她的愿望是做个被人羡慕，让人敬畏的修仙者，让刘敏德后悔放弃了她，然后才杀了他。 刘敏德三系灵根，且还成功筑基，如今在云梦宗里就是个香饽饽，宗门里的资源他随便用，修炼进度不用想都知道是一日千里，反观自己，一个五灵根废柴，练气才进四层，修习的是最大路货的功法不说，还一贫如洗，如果不是打劫了这个男人，她现在的储物袋怕是比脸都干净。 修仙界，一切都靠实力说话，石岚目前手握的东西实在太少，修仙的路又太坎坷，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达成原主的愿望，可她又没办法厚着脸皮跟昊泽求救，毕竟这是她的任务，她不能总去求人家帮忙。 石岚踟蹰片刻，决定还是靠自己努力。 如果不成，再跟他求救也来得及吧？ 石岚有些发虚的想。 远处隐隐升起烟气，石岚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确定不是自己错觉，连忙提步朝那边跑了过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那道炊烟看似很近，但其实非常远。 石岚一路疾奔，跑得腿都酸了，烟都散了，才隐约看到远处浮现出一些建筑的轮廓。 石岚手撑膝盖，喘了一会儿，等到气匀了，才直起身，踏着晚霞，慢慢朝着人烟走去。 此时的小镇热闹依旧，孩子们沿着街市玩耍，有些收摊晚的商贩还在沿街叫卖，大多数商铺也都开着门板，做着生意。 石岚沿着街边找了家相对冷清些的客栈，扔了块灵石给掌柜，让他找间客房。 掌柜的一见灵石，就知道来者是仙师，连忙挥退想要上前的伙计，自己小跑着上前，半弯着腰将石岚带到后院的一个独立小院。 推开院门，掌柜恭敬的道：“这里是小店最为清净的地方，不知仙师可否满意？” 石岚四下打量了一圈，点了点头。 掌柜见她满意，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再度躬着身子，退后两步，才恭谨的离开。 石岚转眼看他走远，这才迈步走进了小院。 小院不大，屋子同样也很小，只有一明两暗，三个房间，但都布置的非常清雅幽静，且还隐隐带着股超然的味道，想来这是掌柜的专门给修仙者留的。 石岚将阵盘拿出，这会她才发现这玩意似乎有其特殊的法诀，她一个门外汉，根本不会用。 轻轻叹了口气，石岚索性收起阵盘，来到屋里，盘膝坐在单独置放的蒲团上，她默默运转原主修炼的功法，感受着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在身体内游走，最后慢慢沉寂于丹田。 良久，石岚睁开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由不得她不叹气，这门功法实在是太烂了，运转一个周天，最后能归为己用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样的速度，要想追赶上有着上佳功法且又筑了基的刘敏德，无疑是天方夜谭。 脑中忽然传来一道暖意，一道金色的光晕慢慢延展，一道道字迹慢慢显现。 石岚快速浏览一遍，觉得很像归元混沌决，可细一琢磨却又比她之前修炼的更加精细，更加繁琐，也更加全面系统。 “把这具身体修行的垃圾废了，练这个。” 昊泽清冷的声音在脑海响起，石岚微微愣了一下，反射性的点了点头，道：“哦，好，”此时她全然忘了他根本不在跟前，有可能看不见也听不到。 光晕越来越淡，字迹越来越清晰，然后又慢慢转淡。 石岚见状，哪里敢耽搁，连忙默诵，总算在字迹全部消失前将内容烂熟于心。 得到了最好的功法，石岚心头大畅，手指轻轻按在丹田处，她一点点用劲。 终于，丹田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石岚只感觉身体里有气息四处游走，又透过毛孔迅速窜出，接着身体便是一阵发虚，手脚都沉重了许多。 石岚坐了好一会儿，静静感觉着身体的变化，待到丹田处再没有一丝残留，她才合上双眼，依照混沌决行走的路线，开始了全新的修炼。 淡淡的金色在空气中缓缓浮现，随着石岚功法的运转，金光慢慢贴上她的身体，好似滴水融入江河湖海一般，慢慢从她身体表面侵入她的经脉，顺着脉络慢慢游走，最后回归到她的脑海，汇入她修炼神魂时凝聚的金球中，又转瞬遍布全身。(未完待续。) 第226章 修仙的草根女（三） 不知道修炼了多久，石岚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恢复到了练气二层，周身的虚弱感被充沛的活力取代，她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用力握了握拳，石岚起身准备活动下僵直的手脚，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的胃早已经饿到罢工，若不是自身的真元一直滋养着，她怕是已经饿死了。 蹒跚着走到前院，掌柜一见她，连忙拨开挡路的伙计，快步来到石岚跟前，虚扶着她到座位上，不等她说，便连忙吩咐伙计备最好了饭菜。 石岚一手按着胃，一边拦下他道：“不用那么麻烦，给我上点现成了，”她盯着掌柜道：“要快。” 掌柜一呆，但又马上露出笑容，道了声是，便转过身一路小跑去了后厨，转眼就端着两菜三个馒头，一碗粥摆到石岚跟前。 “仙师，小店简陋，这是他们才刚做出来的，还请仙师不要嫌弃。” 石岚这会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里还会挑三拣四，三口并做两口，把面前的饭食解决干净，又拿了好些干粮，石岚再度返回小院。 坐在蒲团上，石岚合上眼睛。 转眼过了几个月，石岚终于超越了原主原本的程度，一跃跳到了练气六层顶峰。 这会儿的石岚两眼隐带金光，周身弥漫着一股清淡的气息，让人见了不自觉想要屏息垂眸。 客栈的厅堂里，石岚本来是想跟掌柜打听一下这个镇子有没有修仙者开办的坊市，谁知满屋子的人见到她的一瞬，都双腿发颤，似乎想要跪倒在地的模样，这让石岚有些不自在的同时也只能长话短说。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掌柜已经摸清了石岚的性情。虽然对她也有些惊惧，但总算还能保持正常的向石岚讲明坊市所在。 得知具体位置，石岚抛下一块灵石，迈着步子，悠然离去。 屋里的食客和伙计小心的看了看门口，见没有什么动静，都轰然炸开了锅，有些跟掌柜熟识的还挤到高高的柜台前，问掌柜怎么敢不跪下来跟仙师回话。 掌柜的摸了摸满头的冷汗，拉着虎皮扯大旗道：“以我跟仙师大人的关系，若跪了岂不是生分了。” 众人齐齐咦了一声。 掌柜瞪眼，扫了圈众人，想要再说，却又怕说得过分，惹恼了仙师，自己小命不保，只好呵斥同样跟着看热闹的伙计道：“还在那儿傻站着干嘛，还不帮忙招呼客人？” 伙计‘哎’了一声，连忙拉着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渍，转头招呼正往店里进的客人。 石岚不知道此客栈里的小插曲，这会儿她正游走在东市。 按照掌柜的所说，来到卖酒的酒坊边往里拐，两颗粗大的槐树一左一右，石岚从它中间走过时，忽然感觉一股气息，眼前随即浮起道道涟漪，接着耳边就传来热闹的叫卖声。 “新鲜出炉的神行符、土遁符、定身符、大力符，一张两个灵石，要买趁早啊。” “上古的法器、灵器，一块灵石一个，随便挑。” “卖包子咧，皮薄馅足，保证您吃了不后悔哎……” 石岚缓步走过摆在一个又一个地摊，看了好似破铜炼铁的上古法器灵器，还有那些好似干枯树枝一样的各式灵草，来到最先见到她的那个卖灵符的摊位跟前。 摊位的主人是个年约十六七的青年，见到石岚，连忙起身道：“道友想要买什么，我可以给您介绍一下。” 石岚点了点头，道：“我先看看。” 石岚此行主要是想买一个防御阵盘，小院外只有那道一推就倒的木门，连个凡人都拦不住，她如今突破在即，七级练气又是练气期最为重要的关卡，为了安全起见，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环境好好布置一下，让她突破起来更加安心一些。 草草扫过那些画着鬼画符一样的朱砂黄纸，石岚又朝前迈步。 青年见石岚要走，有些发急，忙道：“你别走啊，咱们价钱好商量。” 石岚抬眸看他，笑了笑，问他：“既然这样，那你准备便宜多少？” 青年沉吟片刻，道：“这样，你买五个灵符，我送你一张，如何？” 石岚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原主从九岁开始就在外打灵兽，这些年她打了灵兽无数，可惜都被刘敏德霸占了，原主自己一次都没有经手卖过，搞得石岚现在也不知道市场行情，摸不清青年的价格到底不是不便宜。 石岚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瑞宝斋，道：“道友，我还有别的东西要买，这样，我先去那边看看，过会儿我再过来你看可好？” 青年嘴唇蠕动了下，想要说什么，但似乎有所顾忌，便忍了下来。 石岚瞧了眼他的神色，心念转了下，但还是转身去了瑞宝斋。 上了几阶修葺的十分气派的台阶，石岚一眼就看到正对着门口的那溜泛着灵光的法器，其中一枚小巧的刀具跟自己从男人那里搜刮的十分相似。 石岚提步过去，拿起刀具看了起来。 站在柜台后的一位少妇步态妖娆的走了过来，道：“小妹妹好眼光，这个是锻光大师亲传弟子打造的得意之作。” 石岚捏着比指甲盖还要小上一圈的刀柄，看着刀锋道：“这个多少灵石？” 少妇拿眼睨着她，巧笑嫣然的道：“六百灵石。” 石岚手一顿，没有说话。 少妇每天就是跟客人打交道，看了石岚这样，在看她穿着普通的衣服，身上一件法衣、法器都没有，就知道是个囊中羞涩的，便拿了靠在最边上的一枚细针道：“青冥刀虽然不错，但因刀身过厚，催动起来虽然声势极大，但耗费真元太过，若是膘膀大汉用起来自然不错，可妹妹身形纤细，体态轻盈，若是用了这个，岂不是不太相称，妹妹不如选这枚玲珑针，损耗少，速度快，且还不易被人察觉。” 少妇话语柔和，每一句话都似乎在为石岚着想。 石岚慢慢放下青冥刀，笑道：“多谢姐姐提点，玲珑针的确不错，不过我灵石不多，只好辜负姐姐好意了。”(未完待续。) 第227章 修仙的草根女（四） 少妇见她一进门就奔着法器，还以为她是要买个攻击型法器，因此推荐了价格稍微低但却赚得更多的玲珑针，谁知来人是个只看不买的，少妇的脸色立刻不好了。 石岚见她这样，微微皱了下眉，这也太势力了，本来还以为是个心眼好的，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少妇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只片刻就缓和了脸色，道：“那妹妹你想要买什么？” 石岚抿了抿唇道：“我想要个防御阵盘。” 少妇一听，脸上有了笑模样，转身从另一个架子上去了两个阵盘道：“这两个，一个是三个防御法阵，一个攻击法阵，这个是一个防御法阵，一个幻阵，一个杀阵。” 石岚眨了眨眼，问她，“多少钱？” 少妇很干脆的道：“八百灵石不二价。” 石岚一僵，她全兜划拉到一起才将将二百灵石，就算把那把刀加上也才将将够买一个阵盘，可她还要交客栈租金，还想买灵符等物，这样一来就不够用了。 低头琢磨一会儿，石岚抱歉的跟少妇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灵石不够。” 一听说不够，少妇的脸又拉了下来，石岚心里憋气，直接转身就走，本来想要商量着以物易物外加优惠一点的心思也淡了下来。 出了门，石岚就看到正找着这边张望的那个青年，想到那会儿说过的灵符的事，石岚信步走了过去。 青年神色有些忐忑，瞧着她脸色道：“道友还买灵符吗？” 石岚闷闷的答：“买些吧。” 青年顿时露出喜色，跟她介绍起摊上的符箓来。 石岚听着他介绍，挑了十二张，道：“你知道这里除了瑞宝斋还有谁卖阵盘吗？” 青年正整理符箓，听了她的话，想了一会儿才道：“不瞒道友，我有个小妹，喜欢研究这个，阵盘她现在还不能做，不过简单的防御阵旗她还是可以做得，不知道道友可愿要？” 石岚对阵盘阵旗没有概念，连忙道：“阵旗效果怎样？” 青年道：“阵旗和阵盘防御效果差距不是很大，主要是阵旗花费时间太长，若是布置洞府自然绰绰有余，可若是对敌怕是不能胜任。” 石岚挑了下眉毛，心里对他有些好感，这么诚实也不怕主顾跑了，亏他刚才还为了符箓那么点灵石，生怕她跑了。 “一套防御的多少灵石？” 青年皱着眉想了会儿，才迟疑的道：“一百……五。” 石岚听了有点想笑，故意逗他，“一百零五？那你把零头抹了，我就要一套。” 青年的脸皱成了苦瓜，嘴巴开合了好几下，才道：“道友，是一百五十块灵石，一百块还不够我们买材料的。” 石岚对阵法不懂，但凭刚才他那样老实的反应觉得他没骗自己，想到瑞宝斋的八百，石岚觉得一百五也不贵，便道：“行吧，我给你个面子，一百五就一百五。” 说着她便打开储物袋，数了数目，准备钱货两清。 青年在储物袋里翻出一套阵旗，递给她后，又抓起两张灵符，塞进石岚手里道：“道友，刚才是我口误，这两张灵符算作我赔罪的，” 石岚一愣，笑着摇头，收起来，准备回返，途中走动包子铺跟前，又买了两个包子尝鲜。 青年望了望她的背影，抬眼瞥了站在瑞宝斋门边正阴冷瞧着自己少妇，背脊一凉。 少妇冷冷一笑，扭着妖娆的身体，回转。 青年连忙收拾摊子，快步离开坊市。 回到客栈，石岚将阵旗按照青年给的说明布好，又安上灵石，一道青蒙蒙的淡光顿时笼罩在小院上空，一闪又消失了。 石岚伸手摸了摸，感觉到了那道看不见的屏障，终于松了口气。 返回屋子，石岚拿出还有些温热的包子，咬了一口，淡淡的谷香混着肉的醇厚让味蕾非常满足，咽下后，一股淡淡的灵气竟然还会顺着经脉游走。 石岚有些惊异，终于明白了包子为何卖得这么贵了。 灵气在身体里游走了一会儿，大约是没有约束，又慢慢从皮肤散逸出来，石岚静坐了一会儿，这才收敛心神，修炼起混沌决。 几天后，石岚精神抖擞的出了客栈，此时她周身气息微敛，客栈里除了掌柜伙计，旁人根本没察觉石岚跟他们有何不同。 看着众人该吃该喝的样子，石岚有些得意，这几天她不但成功的突破到七层，还将混沌决附带的几个法诀练的烂熟，尤其是敛息和攻击，她已经能够做到不用掐诀便可以施展。 只是如今让石岚烦恼的事自己经验有余，实战不足，觉得应该多去历练，这样不但可以贴补自己已经瘪了的储物袋，还有利于锻炼自己的身手。 石岚摸了下储物袋，想着镇外哪里适合自己如今的等级，远处走来两个衣袂飘飘的俊男美女，石岚半眯着眼看了两人一眼，又立刻转过身去，耳朵却机灵的支棱着，听着从身后传过来的只言片语。 “明柔，这个小镇这么偏僻，应该不会有你要月影石。” 石岚眼神微瞟，看着两人从自己后面走过的背影。 美女柔柔的拢了下被风吹动的头发，头俏皮的朝着刘敏德歪了下，“爹当初就是在个不起眼的小摊上淘到了日晶石，你我缘分天定，我相信定能淘到月影石，到时候我便求师伯将这两样嵌在头冠上，如此你我双修大典就更完美了。” 刘敏德听她这么说，温柔一笑，大手轻揽着她的腰肢，手指亲昵的点着她的鼻子道：“好，反正你我典礼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些时日我就陪着你走遍整个云梦宗辖属，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块日晶石。” 美女开心的咯咯直笑，歪着脑袋，幸福的不得了。 石岚一直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听着两人讨论双修大典的话题，恨得牙根痒痒。 这么多年刘敏德一直给原主编织了个美丽的梦，原主怀揣梦想，每一天都在腥风血雨里度过，为得无非是有一天跟这个对她极好的大哥哥双宿双栖，为了实现这一梦乡，她牺牲了修炼的时间，每日穿梭在森林中，跟狡猾残忍灵兽殊死搏杀，可结果呢…… 石岚冰冷的望了两人最后一眼，悄然离开。(未完待续。) 第228章 修仙的草根女（五） 回到小院，石岚反复思量，决定暂还是要暂避锋芒。??? ? 那个美女正是原主当初在刘敏德洞府前见过的那个，虽然此时还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但看刘敏德那副刻意讨好的谄媚样就知道，肯定来头不小。 石岚之前是打算修炼到练气十层就回宗门，偷偷闭个关，只要升到筑基，以她现在的年纪必然得到宗门的重视，刘敏德在原主跟前唯一的优越，不就是因为资质不错被收为内门弟子吗？ 如果石岚跟他站同一个高度，甚至略高于他，对于心高气傲又没什么本事的刘敏德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修仙最重心境，只要刘敏德心乱了，石岚就可以趁机给他种下心魔，这样以后就算杀他也不违逆宗门的规矩。 石岚这段时间争分夺秒，就是想早点修到，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刘敏德竟然找到了靠山，如今石岚就算升到筑基，在宗门里也不占优势，除非她能升到金丹，可那样就意味着她要在这个宗门憋屈很久，石岚自认秉性温和，也无法隐忍那么久。 为今之计，也只有离开，待到日后有了实力，再来找刘敏德算账。 打定了注意，石岚便收拾了阵旗，放了两块灵石，从后面悄悄走了。 出了小镇，石岚一路向东，过了两个不大的村子，忽然现一个熟悉的影子。 “哎，”石岚快跑几步，赶上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朝高个子的那个青年笑了笑，道：“这么巧。” 青年听到动静，第一反应就是拿出一叠符纸，防备的朝她看来。 石岚本是见到熟人，过来打个招呼，青年的举动让她一凛，手也不自觉地掐了个决，只等他攻来，便施展出来。 青年定神见是石岚，连忙收起符纸，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多日不见，道友别来无恙。” 石岚这才露出笑容道：“托福托福，一切都好。” 青年弯了下唇角，侧头跟旁边道：“小妹，这就是前些日子买了阵旗的那位道友。”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怪模怪样的轮椅上面坐着一个神色平静的小姑娘。 女孩听了介绍，朝石岚露出一个浅淡的笑，问石岚：“那套阵旗不知道友可还满意？” 石岚之前就听青年说阵旗是他妹妹做的，不过修仙界里皮相不代表岁数，因此石岚没想到他说的妹妹年纪竟然这么小，而且还是个腿脚不利落的。 石岚呆了下，连忙点头，赞好。 女孩似乎很高兴，大大的眼睛里有些晶亮的光芒。 青年自打妹妹受了伤就没见她这么高兴过，一时欢欣便道：“道友要去往何方，若是同路，你我不妨同行。” 话音未落，青年脸上略显窘态，似乎又些懊恼，一张白净的脸涨得红，一副想把说出来的话收回去的表情。 石岚瞧他这样也不想让他为难，便道：“道友若有不便，那我便不打扰了。” 青年见石岚脸色有些不好，心里有些急，想要拦她却也知道自己现在麻烦缠身，实在不好跟人同路。 石岚向前走了两步，又转身来到他跟前道：“不知道友可有这片地域的地图？” 青年点了点头，掏出一块玉片要递给石岚。 女孩连忙道：“等一下。” 青年听话的缩手，女孩拿过竹片，复制到了另一张玉片，才递给石岚，道：“道友还请勿怪，实在是因为我们得罪了瑞宝斋，云掌柜悬赏追杀，我兄妹不愿连累道友，所以……” 石岚听了眨眨眼，没法理解到底有什么仇恨，竟然能让美妇不惜追杀。 女孩似乎知道石岚心有疑惑，接着道：“那云掌柜在云梦宗有靠山，平日最喜欢欺负我们这些散修。” 女孩看了看青年道：“道友跟哥哥接触过，应该知道哥哥为人老实，且还古板，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那一手灵符。我呢，又是个残废，修为不高又醉心阵法，云掌柜心生贪念，想要我兄妹效力，哥哥一心向道，若不是有我拖累，哥哥早已投身宗门，又怎会答应她的要求。” 似乎因为说起了伤处，女孩神情落寞了片刻又振作起来，“前些日子，哥哥抢了云掌柜生意，云掌柜怀恨在心，便派人过来抓我，哥哥一时激愤，毁了瑞宝斋，”她苦笑了下，“结果弄成这样。” 抢生意？ 石岚皱了下眉，自己之前在瑞宝斋问了阵盘，后来在青年那里买了阵旗，女孩说的生意莫非是这个？ 修仙之人最重因果，石岚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自己日后的进阶，可又担心来者太强，别逞强不成，反倒丢了性命，便问她：“不知那云掌柜悬赏多少灵石，前来追杀的人修为如何？” 女孩冰雪聪明，听石岚这么说，便知道她有心相助，便道：“悬赏五百，这几天只遇到两三个跟我们相差不多的。” 石岚眼底金芒一闪，兄妹两的修为立刻了然于心。 哥哥练气四层，妹妹才二层而已，她现在可是七层，如果来人都跟两人差不多，自己就是对上一群也不过是小菜一碟，再说这对兄妹在坊市混的时间肯定不短，石岚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们套套近乎，增加一下对这片大6的了解。 “这样啊，”石岚收起玉片，道：“如此我便送你们一程。” 女孩见她听了追杀人的等级还能保持面色平和，脸上甚至还有一丝笑意，心里就已经有了底，听到石岚这么一说，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青年却脸色微红，满脸不好意思的道：“道友不必如此，我虽是因为卖阵旗得罪云掌柜，可那是你情我愿，钱货两讫之后，你我再没有瓜葛。追杀之事，不知何时停止，燕青不敢累及道友。” 石岚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燕玲却急得脸都红了。 这两天哥哥手里的灵符已经用了过半，虽然还有她操控阵旗辅助，可也耐不住来得人多，哥哥的灵符总有用完的一天，燕玲一直担心到了那时，他们兄妹怕是要被抓回去，一辈子给云掌柜当牛做马不说，死后怕是也不能安生。 石岚的帮忙在她看来，不亚于一场及时雨。 石岚挑眼看看燕青，然后把目光转到燕玲身上，道：“如此算我多管闲事。” 说完，石岚便转身要走。 燕玲愤怒的拍了燕青一下，连忙叫住石岚，“道友还请留步。” 石岚此举本就故作姿态，听到燕玲招呼，她非但没停下步子，反而快了两份。 燕玲气得捶了下哥哥，眼看石岚越走越远，她抿了几下嘴，才好似下定决心的道：“道友若愿护送我兄妹到清仪宗辖属，我愿将所学阵法倾囊相授，已报道友相助之恩。” 石岚一听，想到自己那个能看不能用的阵盘，心动了。 燕玲从怀里掏出一枚有些破损的玉片，不舍的摩挲了片刻，往前送了送，道：“先祖在世时是阵法大家，这是她留下的阵法图解，道友若不嫌弃，可拿去一观。” 青年见燕玲这般做，脸一下子又红了，连忙伸手去拿，燕玲手一闪，躲过，眼睛定定看着燕青，直到把他看的缩回了手，才作罢。 石岚的目光在燕玲和玉片上来回打转，片刻后，她道：“既然是先祖遗物，道友还是好生收好，我只求基本阵法即可，旁的并不奢求。” 燕玲审视的看了石岚一会儿，感觉她所说的话的确自真心，才放松的笑着收回玉片。 燕青目不转睛的看着玉片被妹妹收好，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229章 修仙的草根女（六） 太阳热烈的炙烤着大地，翠绿的枝条在不断持续的高温中蔫蔫的垂下叶子，一旁因为车队经过带起的烟尘久久没有散去。 石岚眯着眼看着佯装跟着车队赶路的两人，道：“这是第几波了？” “第六波，”燕青捏了捏瘪了大半的储物袋，道：“小妹，我先给你布阵。” 燕玲从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三个阵旗，递给燕青。 燕青娴熟的将阵旗插好，转眼间，身边就没有了燕玲的气息，目光所及也没有了燕玲的身影。 石岚轻啧了一声，这番情景不管再看几遍，她都觉得神奇。 燕家先祖的阵法的确有其独到之处，燕玲不过练气二层，制作的阵旗就能瞒骗过练气七层的感知和视线，燕家先祖坐化时已是金丹，可想当年她在这片大6有多风光。 石岚依照燕玲教给她的阵法心得，一点点推算阵旗的原理，几丈外那两个想要谋取赏金的男人已经走到近前。 看到石岚和燕青，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那个瘸子呢？” 燕青听他这么称呼自己的妹妹，脸色一变，手指紧紧捏着储物袋，像是要出手。 石岚伸手拦下他，眉心一动，一道乌黑的厉光闪过，那个口出不逊的男人便如木头一般倒地。 召回活泼的飞上飞下的黑钉，石岚冷冷的看着剩余的那个道：“你也想要来一下？” 男人没想到跟自己差不多修为的同伴连一个照面都没挨过就死了，两条腿登时抖得好似抽筋。 石岚瞧他这般没有出息的样子，冷哼一声。 男人惊恐向后退了半步，眼看石岚没有动作，他忽然转身，用比来时快几倍的度找着远方狂奔而去。 燕青见男人走远，转身把布在燕玲周围的阵旗撤了。 燕玲推着车子来到石岚跟前，道：“留下这人，怕是会有后患。” 石岚歪头看她，“悬赏令不除，杀他或者不杀他，后患都不会少。” 燕玲微笑，“也是。” 石岚推着她车子，道：“走吧，前面不远有个镇子，咱们补充点干粮，再过半个月差不多就到清仪宗地界了。” 燕玲侧目看石岚，从她角度只能看到她尖尖的下巴和她优美柔和的脸部线条。 燕玲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 这还真是个心肠柔软的修仙者，也不知这样的人在这片大6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后。 石岚推着燕玲快步越还在归拢阵旗的燕青。 燕青抬眼看两人，忙快步赶上。 转眼又是半个月，灰头土脸又满身疲惫的三人望着远处高高耸立的城门，舒了口气。 顺着人流，石岚和燕家兄妹走到城门，看着手持长戟，假模假式站在那里摆样子的士兵，石岚扭头望了望远远跟在三人身后的几人，微微笑了。 燕青现她的举动，也跟着回头，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进了城后，三人找了间客栈，先美美的洗了个澡，然后去楼下叫了一桌子菜。 伙计殷勤接待完，去了后面张罗饭菜。 燕青将碗筷等物给两人布上，三人喝着茶水，便听旁边人闲谈，边等着饭菜上桌。 这时间正是饭时，客栈大堂的人流很多，石岚手肘搭着桌沿，眼睛状似不经意的朝外面看。 果然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对面楼角缩着的几个不想放弃的跟踪者。 石岚嘴角噙着笑，不动声色的转过头，跟燕玲道：“如今已经进入清仪宗地界，你们有什么打算？” 燕玲似乎早就有了成算，开口便道：“再过两天就是清仪宗开山门收弟子的时候，我想去试试。” 石岚眨了下眼，狐疑的看她。 这段时间她在燕家兄妹的帮助下对修仙和这片大6有了很深刻的了解，清仪宗是这片大6六大宗门之一，云梦宗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不过是个主动依附过来寄生虫。 原主当初已经练气四层，在云梦宗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废柴，燕玲如今虽然才十岁出头，可她经脉有伤，修为也刚上二层不久，清仪宗如何能破例收她？ 燕玲看出石岚的疑惑，朝她扬了下手，道：“石姐姐，你忘了我最擅长什么了？” 石岚脱口道：“阵法？” 燕玲点头，道：“如今的修仙者追求都是如何能长生不老，阵法在他们看来不仅花费时间，还浪费精力，偏偏各大宗门最为紧要的就是护山大阵，这是一个宗门能够守住门口的最强保证。” 石岚点头，这个她知道，云梦宗就有护山大阵，不过那阵法因为太过耗费灵石，所以从来不开。 燕玲道：“我听说清仪宗有个痴迷阵法的长老，扬言只收天赋高的弟子……” 燕玲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石岚立刻懂了。 燕玲依靠先祖留下的残缺玉简修习成让人心生垂涎的程度，可以想见她的天赋之高。 石岚这些日子跟着她修习阵法，对她心算本领真心佩服，石岚自己就是学霸，高数、微积分也是手到擒来的，可在燕玲这个没学过这些东西的人跟前，还是分分钟就被甩下。 那会儿她还感叹燕玲怎么就伤了经脉，一个阵法天才就这么被埋没了，那时燕玲只是笑笑，石岚还以为是她豁达，现在看来是她早就有这打算。 燕玲起身，用一条腿支撑着起身，身体深深的弯下，道：“对不起，石姐姐，我瞒了你，那位长老只收一个嫡传弟子，我……” 石岚连忙扶住她，道：“没什么对不起的，阵法天赋是天生的，我志本就不在阵法，你若能被收到长老门下，那也是好事一件。” 燕玲缓缓落座，轻轻舒了口气。 这段时间她跟石岚一起研究阵法，她觉石岚虽然计算差上自己一筹，可她有着自己没有的大局观和灵活的脑子，阵法一道计算不可或缺，但机变灵活也同样重要。 察觉石岚同样有阵法天赋时，燕玲迟疑了，一路风雨同舟，来到这里，看到正在准备搭建的高台时，她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在房间洗漱时，她反复思量，还是选择了坦白。 本以为石岚会责怪或者气愤，谁知石岚这般大度与豁达，燕玲出乎意料之余，心底也越认可了这个朋友。 吃过了饭，三人来到搭建出轮廓的高台前，问明时间，三人返回客栈，养精蓄锐。(未完待续。) 第230章 修仙的草根女（七） 三天后的清晨，石岚身姿挺拔的站在高台之上，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失败者。 高台边一位身着彩衣，姿态妖娆的女人娉婷上前，斜眼瞟了瞟捂着伤处哼哼的几人，递给石岚一个长条形的石柱，示意她握住，输入真元。 石岚照做，只见一道金光顺着石柱底部一路上行，走了大半才将将停住。 女人定睛看了看上面刻度，满意的粲然一笑，“这位道友怎么称呼？” 石岚利落的报上姓名，看到女人将自己名字录入玉简之后，退到一旁等候。 高台上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比斗，燕青推着燕玲来到女人跟前。 燕玲将手里的玉简递到女人跟前。 女人看了片刻，似乎说了些什么。 燕青低头看燕玲，燕玲背脊挺直，稚气的脸上满满都是自信。 三人交谈一会儿，女人忽然摸出一张纸鹤，将其放飞后，将燕家兄妹请到她座位一旁。 石岚静静的看着三人，片刻她移开眼睛。 半刻钟不到，天空浮现一个黑点，转瞬近在眼前，这会儿石岚才看清那黑点原来是个脚踩长尺，梳着道髻的女人。 来人从黑色长尺上蹦下来，一个箭步来到燕玲跟前。 几人交谈一会儿，燕家兄妹随着那那人上了黑色长尺。 石岚半垂着眼睑，看着眼前的地面。 燕家兄妹将视线投在石岚身上，燕玲嘴角动了动，还不等开口，来人便信手一挥，一道青芒骤现，长尺升空，转瞬消失不见。 太阳渐渐高起，又逐渐偏西，石岚身边逐渐占满了人，女人来到空地，放出一辆可承载百余人的舟船，侧身招呼众人上来。 大家对舟船似乎非常熟悉，都见怪不见的走了上去。 石岚虽然有些惊异，但也装作平静的跟在末尾，并学着旁人，找了个地方，盘膝打坐。 舟船很快升空，片片白云擦着船沿轻轻飞过，橙红色的夕阳为它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泽，石岚转头望着船外的美景，难以言说自己的心情。 一个没有动力，没有燃油推注的船就这么在天空超速行驶，这在以前，她肯定会好奇，会惊叹，甚至会去研究一番，可在见识了一根长尺就能载着三个大活人飞行的景象后，石岚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舟船飞行的很快，半柱香不到，就来到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中。 舟船缓缓下降高度，速度也随之降了下来，有过小半刻，舟船停靠在一片空地上。 众人接连下了船，负责此次招收任务的女人把舟船收起，指着几丈外足有五六人高的牌楼道：“从这里上去，戌时前到达的可以入门。” 说罢，女人放出一柄小巧的飞剑，人如纸片一般轻飘飘落上，随即划破长空。 石岚仰头望着女人越来越小的影子，拢了下衣裙。 空地上的众人在女人话音刚落之时就蜂拥着朝牌楼跑去，待到石岚过去时，眼前就只有一条盘旋入云霄的窄窄的台阶，之前跟她一起同舟的人群都已先她一步上了台阶。 石岚见状，心里大急，连忙三步并做两步的往前追赶，刚开始还比较顺利，但随着她越过几人之后，她发现周围逐渐静了下来，环绕在周围的清淡雾气不知何时浓的惊人，且随着她的走动，虚浮的晃动着。 这情景跟她刚一进入空间时很像，都是看不见前路，都有让人探不清身前的慌张。 石岚伸出手，轻轻拨动迷雾，一阵冰凉的水汽瞬间弥漫上她的手指，一声轻轻的喟叹凭空响起，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吟，“岚娘，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让石岚背脊一僵，迟疑片刻她道：“岳湛？” 男人低低的笑，“原来你还记得我。” 石岚瞳孔微缩，心轻轻抽搐了下。 男人轻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道：“真好，终于等到你了。” 石岚收回手指，望着似乎藏着什么的迷雾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声音低沉悦耳，“我一直都在。” 石岚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迷雾缓缓移动，男人低声呢喃道：“岚娘，过来，到我身边，让我好好的看看你。” 石岚盯着迷雾，迷糊的伸着手，往前迈步。 脑中忽然一阵刺痛，石岚倏然一惊，神魂中那枚黑色钉子忽然大放金光，周围的迷雾被逼退了几尺。 石岚这才看清周围，背心瞬时被冷汗打湿。 此时她的脚掌已有半个落在了石阶外面，若刚才她再往前迈上半步…… 石岚身体前倾，抬眉朝下面望去，那座高大的楼牌此时也只有火柴盒大小。 石岚连忙向侧面蹭了两步，确认安全了，才轻抚着胸口，擦头上的冷汗。 静静站了片刻，感觉剧烈的心跳稍缓，石岚再度提步向上，此时她心智极坚，就算耳边不断出现程浩热络的招呼、石汐关切的问候、宁泽远温柔的呼唤…… 林林总总，曾经她经历过，在她心头留下痕迹的人依次在她眼前出现，又飘忽着消失，她半阖眼眸，只将目光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级台阶上。 就这么闷着头走了不知多久，直到眼前在没有台阶，石岚才抬起头。 入眼的是一片用大块石头铺就的空地，两步外站在带着众人来到山门前的女人和一个容貌清俊的男人。 女人见到石岚，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侧头跟那男人道：“罗师兄，这次又是我赢了。” 罗师兄含笑望着女人道：“是你赢了，今天晚上由你做主。” 女人脸颊微红，手指缠绕着腰间的丝带，转头啐他道：“什么我做主，不过是让你给我做次灵食，干嘛说得这么……这么……” 女人脸皮似乎很薄，接下来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罗师兄宠溺的看着她越发红润的脸颊，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 石岚瞧着两人两两对望，一阵无语。 这什么情况，这两位应该是接引弟子的吧，能不能先把正事办了呀。 身后陆续有人走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终于回神，连忙正了正神色，板起脸来。 月亮早已高悬，女人瞄了眼，迈步来到空地中央，环顾三三两两站着的人群道：“恭喜你们，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清仪宗的外门弟子了。” 众人来到这里已经身心俱疲，女人的话好似一丸灵药，众人顿时振作了精神，脸上满是喜色。 女人顿了片刻，看着面前仅剩的几十人，不满意的皱眉，不过是个问心阶，走了两个时辰竟然还有脸沾沾自喜。 罗师兄深知她脾性，见她脸色要变，忙上前半步，道：“好了，袁师妹，接下来这里该外事殿接管，青岩独个一人留在洞府，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袁师妹皱眉还想要说话，罗师兄连忙放出一柄飞剑，不由分说的带着她走了。(未完待续。) 第231章 修仙的草根女（八） 剑光划过天空，逐渐化为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石岚转了下眼睛，心里喟叹一声。 大宗门就是不一般，竟然派遣筑基弟子来做接引弟子这样的简单任务。 远处大殿里有两人缓缓走近，逐一将手里物件分发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后，其中一人指着远处矗立的山峰道：“从今天起，你们就住在那里，有疑问就去那里的老人，领任务过来找我。” 那人环顾一圈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众人心里无语，都说有疑问去问别人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那人见没有人出声，满意的点了下头，竟然直接扭头走了。 众人目送两人离开，都连忙往山峰奔去。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不过是练气期，御剑飞行什么的不过是水中月，还是靠自己的两条肉腿比较靠谱。 石岚随大流，跟着人群下了这峰，又上那峰，最后来到一片青砖红瓦的建筑群。 略过那些已经被人占据的屋子，石岚挑了间比较靠近边缘的，走了进去。 屋外还有些嘈杂，石岚将分发来的木牌挂在门边，又把阵旗布上，这才盘膝坐下。 外面随着众人敲定各自的房间而渐渐悄然无声，石岚闭上眼睛，开始运转混沌决。 金光慢慢透过她的肌肤，在她皮肤表面形成一圈光晕，石岚面容安详的着，体内的金光从脑中缓缓流遍全身，再会脑海时，金光陡然一亮，石岚轻轻吐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一道金光一闪，消失在她瞳孔深处。 石岚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指，微微一笑，没想到经过了问心阶，她的心灵竟然变得这般澄净，这么轻松就进入练气八层。 石岚轻轻将手指攥成拳，忽的打向前方。 气流一阵涌动，一声轻微的爆破音后，皮肤传来一阵刺痛。 石岚微微皱起眉头，轻轻揉了揉手背。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啊。 如今还只是练气，她能施展的真元还很有限，如果到了筑基、金丹…… 石岚依照真元的比例推算了下，得出的结果是，金丹后期时，以混沌决的强横，她怕是只出一招就能把自己的身体震得四分五裂。 石岚不由打了个哆嗦，连忙把屋子中央的桌椅挪开，在地上开始了慢慢动作起来。 佛陀炼体术是她目前拥有最好的炼体术，也是能将身体从里及外都能锤炼彻底的体术。 石岚每到一个世界，第一件事都是修炼体术，对这门体术她有着极其透彻的了解，因此在需要锤炼*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宗门藏书楼寻找玉简，而是修习这门体术。 窗外天色渐明，阳光逐渐透过窗纸，屋内石岚手脚不紧不慢的动作着，眼睛却半睁半合，整个人似乎陷入某种境界。 光线由明转暗，石岚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遍，直到身体里忽然传出一阵豆子崩裂的声响之后，她才回过神。 石岚连忙盘膝坐定，将心神放在身体内部，此时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皮膜竟然散发着一点淡淡的金黄。 这是怎么回事？ 石岚很是惊讶，忙要再行探察，肚子却在这时发出了煞风景的咕噜声。 石岚苦着脸，按了下肚子，踏着晚霞，出去寻找吃食。 屋外这会儿并没有什么人，石岚左右望了望，决定就地取材。 建筑群边上种植着片片灵田，穿过那些随风摇摆的灵苗，远处就是高耸茂密的树林，依照原主猎捕灵兽的经验，石岚觉得自己总能有点收获。 运起神行步，她一路疾行，没半刻钟就站在的树林边缘。 此时天色已经将近全黑，树林里更是半点光线都无，从石岚这里往里望去，只能望到一条窄仄的小路。 微风轻轻拂过，树叶簌簌作响，黑洞洞的林中像是有人在暗处偷窥窃语着。 石岚眉心微皱，指尖亮起一点火苗，四下晃了晃。 温暖的火光瞬时驱散了阴暗，高大粗壮的树干显露出它本身的颜色，适才的那些声响也好似错觉一般立时消散。 石岚信步走进树林，没留意远处灵田中那几个刻意隐藏身形的跟踪者。 天色越发黑沉，半柱香不到的工夫，石岚手提一只疾风兔和两只五彩雉鸡走了出来。 灵田中，几人见她出来，都不约而同的从灵田里走了出来。 望着逐渐朝自己逼近的几人，石岚缓缓停下步子，眼神戒备的看着他们。 来人走到石岚面前，大喇喇的伸出手，道：“新来的，这里的灵兽都是我们管理，你这样，我们很为难啊。” 石岚一愣，扭头看了看树林。 之前她忙着补充真元，后来又练习体术，外事殿发放的门规她还没有查看，因此不知道这里的树林不能打猎。 石岚低头看了看早已没有声息的猎物，抬眼看来人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不能打猎，这件事稍后我会去外事殿说明。” 石岚觉得自己的道歉十分诚恳，并且也说明要去外事殿接受惩处，因此说完，她便准备绕开众人离开。 来人被石岚的态度弄得一愣，几人互相望了望，其中一人伸出手，拦住石岚去路，道：“不用那么麻烦，你把猎物交给我们，并赔偿我们一百……，不，二百灵石作为赔偿便可。” 听说赔偿这么多，石岚危险的眯起眼睛。 她打得这些都是一阶的灵兽，就算剥皮拆骨卖到坊市，怕是也没有几个灵石。 再看几人身上跟自己一样，都是普通的衣服，不像外事殿的那两个，袖口处绣有水波一样的纹路。 石岚冷冷看了几人，手指朝那人手臂点去。 那人满不在乎的看着石岚动作，脑袋还得意的晃了晃。 其余几人见他那样，似乎觉得有趣，都哈哈笑了起来。 被人这样嘲笑，石岚也不恼，她只是嘴唇轻抿，指尖点上那人时，一点金光一闪即逝。 那人已经运起真元，只等石岚手指落下就将她反震弹开，谁知石岚的指头像是一块棉絮不但化解了他的真元，还将真元化为为一道锐利的针刺，顺着他的经脉深入到了臂膀。 那人一声惨叫，捂着臂膀，怒道：“小贼，你竟然使阴招？” 石岚收回手指，嘴角噙笑，淡淡回望道：“是又如何，你若不服可随我去外事殿，我愿与你等在那里分说。” 那人看了看左右愣住的几人，喝道：“还愣着作甚。” 众人这才醒过神，纷纷摸出储物袋里的武器，朝着石岚攻来。 石岚嘴角一撇，扔下猎物，三拳两脚的收拾了这些乌合之众，接着她踩着最先被她伤了臂膀那人道：“以后这里归我了。” 那人脸色煞白，剧烈的疼痛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哼哧哼哧的粗喘着。 石岚抬起脚，轻蔑的踢了下他的胳膊，拿出被他压住羽毛的猎物，拽下几人的储物袋，施施然走了。(未完待续。) 第232章 修仙的草根女（九） 时光悠悠，转眼已是三年。 这三年，石岚不但将炼体术修到从没有过的高度，还将混沌决练到了十二层。 要知道，如今的练气者大多修到十层顶峰就准备炼气化雾，准备筑基，石岚却强压着筑基的冲动，一股作气练到了练气十二层。 到如今她已经压无可压，充沛的真元让她在没有办法压缩，为了安全，她来到外事殿，申请了闭关洞府，准备闭死关。 外事殿里早已一代新人换旧人，石岚掏出这三年靠着猎捕灵兽才积攒下来的大半灵石，滴血的拿着一块令牌，来到另一座山峰。 那里是专门闭关的所在。 报备了负责看守那里的筑基师叔，石岚依照令牌号码进入洞府，并依照吩咐将令牌扣在门口的凹处，一道透明的光弧瞬间遮挡了洞府，巨大的石门发出咔咔的声响，缓慢合拢。 石壁顶部散发出淡淡的莹白光芒，将洞府窄小的空间照得分外柔和。 石岚端坐在正中的蒲团上，下方一股淡淡的气息瞬时将她笼罩。 石岚惊疑的跳了起来，拿开蒲团，一股清新的气息慢慢蒸腾上来，周围的空气似乎在瞬间流动起来，而她身体里的真元也随之不断鼓动。 石岚皱着鼻子吸了吸，忙把蒲团放好。 到底是大宗门，就算只是一个普通弟子的闭关所在也还布有灵脉，看来宗门收取那些灵石也还是有道理的。 石岚闭目盘坐，适才心痛被惬意舒畅的感觉替代，体内的金光好似灵巧的金蛇，沿着经脉不断游走，且还越行越快。 石岚一遍又一遍的运行着混沌决，看着灵蛇撒欢玩耍的同时不断的壮大。 不知过了多久，灵蛇似乎玩的累了，它庞大的身躯将石岚经脉占满，缓缓蠕动时，经脉不堪重负的剧烈膨胀，之后又缓缓收缩，一点点挤压着灵蛇的躯体，强迫它身体变得纤细变得越发金黄。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石岚只觉得好似过了一辈子又好像只是过了一瞬，灵蛇被挤压的变成暗淡的铜金色，布满经脉的身躯也变得只有寸许长，灵蛇这会儿好似一下子恢复了精神，它一个飞窜，直接从心脏处直接窜到了脑袋。 剧烈的轰鸣在耳边炸响，石岚觉得她的身体好像一瞬间变得很空，她急需什么填补身体的虚空。 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暗了下来，云彩渐渐遮挡了天上的骄阳，闭关山峰的上空充溢着的灵气忽然暴躁的盘旋起来，灵脉中冒出大量灵气，顺着已经形成的漩涡汇集成了一个漏斗形气旋。 石岚静静的盘坐着，半晌她抖开储物袋，将里面所有的灵石倒出。 千余颗灵石咕噜噜的滚了一地，晶莹的表面随着滚动逐渐失去了颜色，待到彻底停住时，灵石上的灵气已经被吸收一空 察觉灵气只乍现片刻就被吸收，石岚无奈的叹了口气。 之前修炼她就察觉自己吸收灵气有些过多，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有充沛的灵气帮助进阶，她特地选择了这个大多是由筑基修士修炼的地方，奈何她所需灵力实在太过庞大，就算有灵脉相助，也还是供不上她的需求。 看来这次的进阶要失败了。 石岚内视自己的经脉，不知自己的经脉能否承受得住待会儿的灵气暴动。 想到努力了几年的成果，一朝就要回到解放前，石岚还是心有不甘。 还是准备的不够充分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空上的云彩越来越暗，一块一人高的黑色云彩在其他云彩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灵气凝成的气旋在空中不断盘旋，漏斗的形状逐渐变得细长，底部最为细小的地方不断移动，最后聚集在了石岚洞府的伤口，游移片刻忽然像是找到了出口，一窝蜂的向下方倒灌了下去，此时天空骤然亮起一汪碧色，那块隐在后面的黑色云彩忽然大放光明，却又转瞬消失无踪。 清仪宗正殿，羽梦真人忧心的看着宗门专门用于闭关的所在。 那里早在建宗之初被本门大能埋下了一道小型灵脉，因为灵脉过小，所以只能给本宗弟子冲关所用，如今那里形成已经形成了灵力漩涡，可以想见灵脉里的灵气怕是已经消耗一空。 如今的修真界早已不如从前，几个大宗门里仅有几个硕果仅存的元婴镇守，抽取灵脉修为最少也要化神以上，看来这次宗门的损失是怎么也找补不回来了。 一旁立着的几个长老完全不理羽梦真人的心疼，他们都两眼放光的看着逐渐缩小的漩涡，若不是羽梦真人周身气压很低，他们怕是早已一个传讯符飞过去询问究竟了。 羽梦真人身为元婴修士，哪里察觉不出他们炙热的眼神，无奈摇头，她摸出一块传讯符，发了出去。 几位长老同为元婴，他们都明白羽梦真人在惋惜什么。 可在他们看来，一个杰出的弟子可比什么灵脉重要多了，闭关处的那个灵脉经过千百年消耗早已所剩无几，若是凭借这点灵气能够造就一个天赋异禀的弟子，在他们看来那时绝对划算的事。 羽梦真人也同样希望宗门里能够人才辈出，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道灵脉若是细水长流，怎么说也能成就几个筑基、三两个结丹，如今那里算是废了，以后只能供给练气期使用了。 传讯符很快飞了回来，片刻后，负责驻守那里的筑基修士来到殿门口禀报。 石岚并不知道自己这次筑基闹出了这样的风波，此时她正忙着梳理不断涌入体内的灵气，同时操控真元修复被灵气冲裂的经脉。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睛，周围的气息险些将她直接熏到。 快速施展了个净衣术，将周身打理妥当，石岚赶忙抓下令牌，开始洞府，然后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快步离开洞府周围，石岚长长吸了口气。 远处一道传讯符似乎终于找到了石岚的气息，如利箭飞射而来。 石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已经冲到眼前的符纸，耳边瞬时响起羽梦真人威严淡漠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233章 修仙的草根女（十） 清仪宗正殿的内室，羽梦真人脸色凝重的朝着面前的三柱清香深深作揖，“羽梦谨遵祖师法旨。” 青烟缥缈，一个男声飘飘然的‘嗯’了声，随后一室寂静。 羽梦一直维持半弯着腰的模样，半晌才长叹一声，直起腰身，缓缓走出这间狭小的内室。 合上门，殿外守殿弟子来报，日前突破的弟子前来拜见。 羽梦身体一僵，过了半个呼吸才回神，走到高高的正位前，道：“传她进来。” 弟子领命退出后，一个轻微的脚步由远及近。 羽梦眯着眼望着背光而来的娉婷身影，这就是让祖师不惜耗费法力也要隔空传下法旨的人？ 羽梦眼中精光一闪，看着她越走越近，心里有种说不清是福是祸的感觉。 石岚来到大殿中央，半垂着头，恭谨的作了个揖道：“外门弟子石岚拜见宗主。” 羽梦居高临下看着她只挽了个纂的头顶，道：“你既已筑基，以后便是内门弟子。” 石岚嘴角一翘，道：“是。” 羽梦轻拂袖袍，石岚只觉一股柔和之力自下而上将她扶起，随后又悄无声息散去。 石岚心里暗自诧异，这就是元婴真人的法力？ 羽梦打量着她一身朴素黑色道袍，道：“石岚，你可知罪？” 石岚眨了眨眼，有些莫名。 羽梦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自你筑基之后，原本灵力充沛的闭关之处便已灵气枯竭，以后那里只能勉强供练气弟子打坐修炼之用。” 石岚老实的摇了下头。 从闭关处出来，她便接到羽梦的传讯，一路疾奔过来，根本没留意闭关之处有什么异样。 羽梦轻哼一声，望着石岚道：“宗门的损失因你之故，但宗门既收你入门，这点损失还是可以承受。只是那时有些弟子与你同时闭关，你将灵气尽数截取，累及那些弟子运功受创，这个过失你当如何弥补？” 石岚眨眨眼睛道：“弟子那时根本无法控制，连累他人，并非弟子本意，如若能够弥补，还请宗主明示。” 羽梦点头道：“那些弟子本是宗门作为候选者挑选出来的，如今他们受创，无法前行，你若将他们任务担下，倒也算了却因果，只是那任务危险重重，一个不慎便有可能魂飞魄散，这样你可愿意？” 石岚抬头望着头戴法冠，面带威严的宗主道：“弟子愿意。” 羽梦点了点头，知道是自己的因，便勇于承担这个果，这样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让人欣赏的。 “仙渺宗前些日子发现一古迹遗址，宗门欲派遣弟子前去探路，”羽梦半垂着眼，看石岚道：“那古迹未曾有人入内，你刚刚筑基，法术使用还不熟练，这样你也愿去吗？” 石岚上前半步，坚定的道：“是。” “好，”羽梦点点头，对石岚的喜爱又多了几分，脑中却想起祖师浅淡轻柔的话语，她迟疑片刻道：“此行九死一生，你可有什么要求？” 石岚道：“如果弟子能活着回来，弟子想请宗主收弟子入您门下。” 羽梦有些讶异，明知道古迹危险重重，不求法器，不要法衣灵丹，却要一个空空的没有任何作用的承诺。 “可以。” 羽梦执掌宗门多年，就算心情有所波动，面上也丝毫不显。 轻轻起身，她一挥袖袍，人已瞬移出了大殿。 殿宇空荡，石岚静默了片刻，直起腰身，缓缓走出这座巍峨的大殿。 门外候着守殿弟子，石岚朝着来人点了下头，准备离开。 守殿弟子叫住她，道：“三日后卯时，所有去秘境的弟子要到外事殿门口集合。” 石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道：“多谢师兄。” 守殿弟子同情的看着她道：“秘境危险重重，师妹多多保重。” 石岚嘴角上翘，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实了一点，“好。” 守殿弟子看着石岚背影，摇着头，怎么就派了她去呢，这可是出现异像的弟子啊，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真不知道宗主怎么想的。想到这位才刚筑基，弟子叹息一声，这会儿她怕是连法力真元都尚未熟悉，又如何能跟旁人斗法？ 石岚一步一步下了高峰，回到自己住处。 时间太紧，她需要尽快适应转变成铜金色的真元，也需要练习筑基期她所能使用的各式术法，毕竟古迹凶险，而她还需要保存这条性命完成原主的心愿。 三天的时间并不长，石岚才刚适应真元的运转，门外就传来一阵轻轻的敲击声。 打开门，门口站着已经有着少女风姿的燕玲。 面对三年未见的朋友，燕玲有些局促，也有些不安。 石岚淡淡看着她，道：“有事？” 三年前那一次分别，石岚就再没见过兄妹二人，她曾听院子里的人说过，卿凌峰上的羽灵长老收了嫡传弟子，那弟子的哥哥也被金丹修为的峰主看重，收入门下。 石岚歪了下头，回想了下那时的心情。 失落是有的，还有些失望吧，毕竟三人一路同行，经历了那些追杀搏斗，她以为她们是朋友，而朋友就算不是有福同享，也该互通有无的吧。 燕玲见石岚这样，肩膀微微缩了下，脸上泛出一丝红，“石姐姐，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一直被师父拘在卿凌峰，师父为帮我把受损经脉调理过来，将我腿打断重接，我哥修为太低，年纪又大，峰主怕他耽误他筑基，就拘着他，不许他出门，所以……” 她顿了下，脸上又显出一些欢喜，“如今我腿好了，就第一时间过来看你。” 石岚对她的说辞不可置否的点了下头，歪头看了看她身后，空荡荡的。 看来她的腿是真好了。 “恭喜你，以后你的路再没有阻碍了。” 燕玲笑了笑，素手往前一伸，道：“这个给你。” 石岚定睛一看，是个微型的阵盘。 “这是……” 燕玲道：“这是我最近刚研究出来的，姐姐若不嫌弃便收下吧。。” 石岚笑笑，“谢谢，不过还是不用了。” 燕玲忙道：“石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 石岚摇头，在这里她只是过客，燕玲跟她也不过因缘际会的走过一段路，谈不上那些太过强烈的情绪。 燕玲却急得跺脚，直接把阵盘塞进石岚怀里，放出一只纸鹤骑上就跑。 “石姐姐，我都听说了，你毁了灵脉，宗主罚你去探古迹。我修为不够，师父不许我去。这阵盘可藏匿行迹，师傅说就算筑基期也极少能够看破，你带上这个，多少也算多了个保命的手段。” 燕玲的声音远远传来，石岚握着阵盘，望着天空的那道影子，沉默的来到外事殿的空地。(未完待续。) 第234章 修仙的草根女（十一） 此时的外事殿前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石岚到时，人群里走出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袍，袖边和袍脚都绣着淡蓝色水波纹的男人，“请问师妹可是姓石？” 石岚点头。 男人自我介绍道：“在下简书，是这次进入古迹的领队。” 石岚客气的作揖道：“简师兄。” 简书点了下头道：“这次的古迹尚未有人进去过，因为不知里面情况，师妹最好多备些补充真元与解毒的丹药，以防便应对。” 石岚点了下头，摸了摸令牌，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做灵兽任务时积攒的那些贡献度，马上她将进入险地，这玩意不用什么时候用。 想到外事殿里陈列的那些灵器、法器、法衣以及琳琅满目的丹药，石岚心里一片火热。 简书交代完事情，又转身去了别处，毕竟作为一个负责进入古迹的领队，他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 外事殿里，石岚将最后一点贡献度也买了解毒丹，又在一旁单独隔出来的小间将行头换了个遍，才在负责接待的弟子羡慕眼气的目光中，走出大殿。 这一会儿工夫，外面又来了些人，石岚大概数了下，将近五十人的样子。 石岚缓步走下台阶，悄悄站在众人之后。 卯时将至，天边亮起一个黑点，半个呼吸不到，黑点来到近前，石岚方才看清，来人是个身着五彩法衣，头戴法钗的女人。 女人收起脚下的大红色花盘，翩然落下后，一双妙目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站在最后面的石岚身上时，一股淡淡的威压逐渐蔓延过来，“你就是石岚？” 石岚忙上前两步，恭敬施礼道：“弟子正是石岚。” 女人上下打量石岚一圈，见她在自己刻意针对的威压下，仍然仪态大方，心里暗自点头，不愧是出现异象的人才，想要说些勉励的话，不过想到适才宗主悄悄交代的话语，女人的脸又暗了下来。 轻轻一拂袖摆，柔和的力道将石岚扶起，女人转眼看向简书，“人都到齐了吗？” 简书忙上前道：“禀齐师伯，本宗弟子已经到齐，至于其他跟随一同前往的还不曾过来。” 齐欣冷哼一声，神色轻蔑的道：“不必理会，那些个小门小户若敢缩着不出人，宗主自会找他们理论。” 简书行礼，道了声是，退了下去。 齐欣环顾一圈，素手一扬，巴掌大的舟船从她掌心飞出，见风而长，很快变成两丈长短的舟船。 众人纷纷登上舟船，石岚跟随众人来到舟船宽阔的甲板，依照从前那般找了个地方盘膝打坐。 简书目测了下人数，刚要打坐调息，齐欣悄悄将他叫到了一旁，小声嘀咕了些什么。 简书神色复杂的看了无知无觉，似乎已经入定了的石岚一眼，半晌他下定决心一般的点了下头。 齐欣眉眼舒展，适才阴黑的脸总算见了几分晴色。 舟船行得极快，可就算这样也还是过了两个时辰才缓缓落下。 一直立在船头的齐欣率先飞身而下。 远处一位身着黑白格子长袍的中年男子双眸含笑的走了过来，精光暗隐的眸子似有若无的朝齐欣身后瞟了下，“齐峰主，许久不见修为又精进不少啊。” 齐欣拢了下霞光四射的裙裾，道：“前些时候略有些感悟，不小心进了后期。” 男人梗了下，脸色突然一变，“你进了后期？” 齐欣美眸轻转，朝他娇媚一笑，“怎么？阮道友不为我高兴吗？” 阮波鸿干干的笑了下，察觉自己因为惊讶而失了态，连忙补救道：“高兴，当然高兴。阮道友天纵奇才，才刚进中期十年又入了后期，阮某真是望尘莫及呀。” 齐欣掩嘴轻笑，“阮道友客气了，我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阮波鸿摇了摇头，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种，修仙讲究的是机缘，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几步外有人疾步走到齐欣跟前，阮波鸿见到来人，笑语晏晏的道：“明道友，怎么是你来？李宗主呢？” 明轩苦笑着摇头，“李师兄已经陨落，我也是赶架子上架，不得不来啊。” 齐欣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些许不悦，“明道友若是不愿，大可以不来。” 明轩脸上一苦，连忙道：“齐道友还请勿怪，李师兄骤然离开，我这心情还未调试过来，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齐欣冷哼一声，轻拂袖口，扭身不语。 明轩从前是个只知修炼的修炼狂人，如今负责执掌宗门的师兄陨落，他这唯一的结丹赶鸭子上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无奈他求救一般的看向阮波鸿。 一个结丹初期又寿元过了大半，一个结丹后期且风华正茂，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阮波鸿是个素来不做无用功的人，哪里愿意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见到明轩要说话，他轻笑着拱了拱手，片叶不沾的离开了。 明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欣扭头看他那副呆相，更是不愿再看一眼。 一丈之外一个脑袋光光，身披袈裟的和尚手持法杖一步步走来。 齐欣一见来人，本就不太高兴的模样陡然变得冰冷寒冽。 和尚上前几步，宣了声佛号，道：“齐道友，听闻贵宗出了个天现异像的才俊，不知此次可曾跟来？” 齐欣俏脸挂霜，嫣红的嘴唇抿成一小细线，半晌她忽然笑了，“慧明禅师倒是对我宗十分关心啊。” 慧明禅师眼皮微抬，眼底精光乍现，嘴角无声的动了动。 齐欣脸上忽然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甘的道：“石岚，过来。” 石岚越过人群，来到齐欣跟前，恭谨的施礼，“齐峰主。” 齐欣冷冷的盯着慧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不拜见佛宗的慧明禅师？” 石岚听话的朝慧明施了个礼。 慧明仔细的看了石岚两眼，这才满意的捋着珠串回到佛宗驻地。 石岚被慧明看得莫名，转脸去看齐欣。 齐欣脸色还有些不对，见到石岚的目光，她没好气的道：“看我干吗，还不快回去打坐调息。” 石岚见她情绪不对，那还敢再说话，连忙退到后面，余光却在不经意之间发现一个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那身影似乎察觉了石岚的目光，连忙朝里缩了缩，石岚冷冷一笑，回到了刚才的位置。(未完待续。) 第235章 修仙的草根女（十二） 天边又现一辆舟船，随着它的降落，见那船上之人逐渐走近，齐欣哼了声，叮嘱后面的弟子道：“进了古迹，绕着点那群剑疯子，没有利害关系，不要跟他们起冲突。” 众弟子连忙道是。 石岚转头看着陆续走来的十几个人，暗自咂舌，那么大的剑背在背上，分量应该不轻吧。 阮波鸿接应为首的那名壮汉来到最前面的空地。 齐欣侧眸看了简书一眼，招呼明轩一同过去。 随后那名持着法杖的和尚和远远站在另一侧，装扮诡异的四人同时走到一起，随后几人手扶虚空，道道虚幻的光芒从他们之间快速蔓延。 此时石岚才发现在那些人面前竟然有一层透明的结界，几人的法力向着四面八方快速结成一张大网，结界随着这张大网的包围荡起了轻微的涟漪。 几人见状，连忙加*力，那点涟漪随即一点点扩散，一点点变薄，直到转为真正的空洞。 阮波鸿一直密切的关注着结界，看到结界出现缝隙，连忙朝站在一旁的各宗弟子喊道：“还不快进去。” 各种弟子显然都被提前叮嘱过，连忙起身朝那越来越大的洞口冲了进去。 二十个呼吸不到，适才露出的空洞又一点点合拢，即便阮波鸿不断招呼众人输出法力，可还是无法阻挡空洞合拢的速度，好在在场的弟子速度够快，终于在空洞完全合拢之时，全部冲了进去。 收回贴着结界的手指，阮波鸿轻喘着道：“诸位道友辛苦了，还请随我去我宗临时架设的营地调息片刻。” 身背大剑的汉子抹了把额头，道：“歇息倒也罢了，你答应我的灵酒可备齐了？” 阮波鸿对着嗜酒的汉子笑了笑，“许道友稍安勿躁，我们在这里还需等上五天，答应你的灵酒过两天便可从地下起出，营帐里我另备了些桃花酿，许道友可先用它润润喉。” 阮波鸿深知许子良嗜酒如命的本性，几句话便让他开怀大笑着走向营地。 慧明看见他急不可耐的模样，摇了摇头，道：“这般放不开执念，难怪几十年了也不曾突破明心之境。” 阮波鸿挑眼看他一眼，笑了笑，示意他前行。 齐欣越过慧明，撇嘴道：“许子良就算没破明心，也能一招将你毙命，不信你便去试试。” 慧明修的是佛缘，习的功法多以防御为主，攻击力照比其他法修都要差上许多。 许子良是剑修，讲究心思澄澈通明，修得是剑心，领领悟的是剑意。 剑修初期攻击机没有修习繁杂的法修厉害，可一旦确立剑心，成功筑基，那战斗机可是翻了几倍的增长。 慧明如今已是结丹中期，在同门跟前也算佼佼者，可面对同为中期的许子良，他的那顶乌龟壳也是扛不住的。 人就是这样，就算事实摆在眼前，也还是不愿被人掀开那层遮羞的窗户纸，齐欣的一针见血，让慧明老脸一红，指尖的念珠忽的化为齑粉。 齐欣见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心情大畅，本是阴冷的脸上又重新绽出笑颜。 阮波鸿对两人当年的过节略有耳闻，便只当做没听到看到，转脸去招呼逐渐走近的魔灵宗护法葛漓、林志武，以及一身黑衣，满脸鬼气的御鬼宗鬼魅、秦若凡等人。 此时已经进入古迹的石岚等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眼前那座气势恢宏的高大牌楼。 六大宗门负责领队的几人对视一眼，都极有默契的分散开，一身黑袍的御鬼宗与装扮或诡异或妖娆妩媚的魔灵宗站在了左边，仙渺宗则和清仪宗站在了右边，从来都是依附清仪宗的云梦宗悄然跟在后面。 佛宗先是沉默的站在一旁，半晌在净空的带领下，来到清仪宗那方。 独剩从来都是特地独行的剑宗没有动，负责这次领队的是剑宗这一代最为杰出的弟子云放。 见到这般泾渭分明的两组，云放嗤笑一声，晃着他那魁梧的身板，带着自家师弟师妹，从两队空出来的中央直接传了过去。 简书见云放这般，转头望了身侧的这位仙渺宗高徒徐青。 徐青默默摇了摇头，剑宗素来护短，如无必要，还是不要与其交恶为好。 魔灵宗尤越见旁人没动，不由怪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扬，“既然徐道友谦让，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带着人越过旁人直接上了牌楼后方的石阶。 御鬼宗戚刚阴冷的瞟了眼石岚等人，也跟了上去。 徐青本是打算等剑宗上去，就马上跟上去，谁知道尤越这家伙太鬼，瞧出自己现下不愿引起纷争的心思，率先领着人抢先一步。 徐青咬了咬牙，忍下心头火气，带着心急不已的众人走在其后。 净空冷眼瞧着几宗之间的波涛汹涌，冷冷一笑，将目光放在夹杂在众人之中的那道娉婷身影上。 这趟差事若是能完成，他想必能得到祖师佛光灌顶之功吧，净空低垂眼睑，掩下眼底的憧憬，默诵了声佛号，静静的尾随着。 山门的牌楼到上面的迎客殿距离不近，众人走了许久也才将将走了一半的样子。 石岚抹了把头上的湿意，想说为何不御剑而行，前方便已有人耐不得，直接抛出一根白森森的骨头，接着便一个纵步越了上去。 天空陡然变得暗沉，层叠的乌云不知从哪里冒出，密密压下的同时，一道闪电突然从云缝隙钻出，准确的劈在那人身上。 那个身披黑漆漆道袍的家伙连个惨呼都没发出就直接化为齑粉。 解决了胆敢在山门不敬的家伙，天空瞬时转晴，云散风清，烈烈的艳阳重又回到头顶，似乎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只是一个错觉。 烟气在空中缥缈散去，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被劈得连个渣滓都没剩下。 在场的几百号人也都是历经过风雨，拷问过心性的，自问对生死一事看得已经十分平淡。 但对于这样没有丝毫征兆，直接痛下杀手的，众人还是心生寒意，偌大的空间，一时间竟再没有人开口，耳边只有柔柔的微风拂过脸颊时带来的呼声。(未完待续。) 第236章 修仙的草根女（十三） 不知走了多久，当众人终于站在的最后一阶石阶上时，俱都抹了把汗，只是还不等喘气，众人就眼前躺着的尸体惊住了。 “怎么回事？” 有胆子小些的人忍不住低声惊呼。 徐青侧头，发现出声之人的衣袍绣着清仪宗的标识。 徐青淡淡瞟了眼简书，虽然什么也没说，可简书止不住脸上一热，神情有些赧然。 此次宗门派出的不同于其他宗门那些精英，也不知宗主是怎么想的，竟挑些歪瓜裂枣，对此简书也很无奈。 尤越素来行事张狂，瞧见那人心生怯意，直接嘲讽道：“哎呦，这是哪个安乐窝里跑出来的小乖乖，赶快抱着你的小胆回家吧。” 那人脸上蓦地一红，嗫嚅着低下了头。 简书恨铁不成钢的横了他一眼，抬眼怒瞪尤越，“尤道友这话过分了，我师弟只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又没说就此怕了，道友这般挑衅，可是要做一场。” 做一场是这里的土话，意思就是打一场。 尤越来这里可是另有任务，才不想为了些许口舌浪费力气。 简书见他耸肩退回原位，皱了下眉，转头警告的看了自己身后的众人，然后指着刚才出声的那个道：“烦请张师弟过去看看。” 张东极惊讶的瞪大眼睛，简书狠狠盯着他，一副他要不去，自己就要清理门户的样子。 张东极心有些发颤，但也知道自己之前做错了事，这会儿要是不为宗门挽回面子，出了这里，自己怕是再没有一点出路。 张东极小心的往前走了两步，祭起法器距离最近那人打去。 法器的灵光轻轻敲击在那人的肩膀上，那人身子颤了颤，竟然好似细沙堆砌人偶一般，转眼间散成一堆灰烬。 张东极一愣，转头去看简书。 简书却没有理他，反而看向了广场。 随后有人终于惊声叫道：“怎么回事？” 广场上的尸体就好像被碰掉了第一颗牌的多米诺骨牌，都在转瞬间一个接一个的消散，广场中央转瞬就只余一些浅灰色的飞灰，微风拂过，薄灰飞扬，偌大的广场转眼间变得空空荡荡，再没有一物留存。 徐青有些遗憾。 修道之人都会把最为要紧的东西随身携带，这广场人数众多，竟然一点东西也没留下。 其余旁人没有徐青的涵养，俱都冲着张东极怒目而视，其中以最为宝贝尸体的御鬼宗为最。 张东极哪敢跟那些面目白得像鬼一般的人对视，连忙侧目躲过 戚刚眼见那些宝贝的尸体消失，心里的惋惜和遗憾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情绪。 阴冷的盯了张东极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发作：“这位道友，因为你的鲁莽，我们损失甚剧，这损失你要如何赔偿？” 张东极是个寿元已经过了大半，才在筑基丹的辅佐下勉强筑基的修士，储物袋里值钱的也只有临行前好容易弄来的两粒凝元丹和五块灵石而已。 广场上的尸首足有百余个，光那些人身上的法衣，他就赔不起了。 张东极连忙躲到简书身后，再不敢出来。 简书对他这种行径只有一个感觉。 丢脸，实在是太丢脸了，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没觉得自己有比现在更丢脸的时候。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他是这次的领队，有什么事他必须给这些人担着。 “戚道友，”简书深吸口气，上前半步，道：“这古迹封存许久，那些尸骨怕是早已沙化，戚道友这个要求恐怕有些强人所难了。” 戚刚冷哼一声：“那些尸首在他触碰之前可是好好的，经他一碰就化成飞灰，这损失我不找他要，那你赔我？” 简书冷笑着，自戳戚刚心中所想：“戚道友这话真是可笑，我师弟碰的那具可是无主的，损失什么的，戚道友不要太想当然了。” 戚刚被简书刺得一梗。 的确，在场的宗门除了他们御鬼宗就没有一个对尸首感兴趣的，可这并不代表这里的尸首就全归御鬼宗所有。 刚才广场上的那些尸首按理来说，应该是谁拿到归谁，因此细算起来，那些也只是摆在那里的财宝，还不属于御鬼宗。 简书见他没有吭气，又道道：“还是戚道友觉得这些我们都不需要，就理所当然的划到了自己的碗里？” 说完，简书便看向徐青和云放。 这里很明显是上古或中古时期比较繁盛的宗门，这样一个大宗，若是在接下来的路途都将尸首交于戚刚，那尸首上面的储物袋以及其他财物岂不是都便宜戚刚？ 徐青云放闻言，对视一眼，徐青率先道：“不错，这广场中人在这里不知多久，身躯早以腐朽不堪，那位道友也是为我等查看，戚道友还是莫要怪罪了吧。” 云放赞同的点头，一双炯炯大眼精光一现即收。 徐青是法修，平常虽说有师父贴补，可他符法双修，每月不到发放月例便已捉襟见肘，灵石什么的对他来说可是越多越好，况且御鬼宗这些鬼里鬼气的玩意，能减少点他们的实力，对自己的宗门来说总是一件好事。 云放是剑修，修炼倒是不需外物，可谁没有三五个亲朋好友，灵石这种东西，又有谁会嫌烫手，推给别人？至于这个整天摆弄尸体的，他可不放在心上。 戚刚看看一左一右已然站到简书身边的两人，冷哼一声。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已经被灭了门的宗门，能建这样一个规模的宗门，弟子少说也要万余名，这些可都是修习古功法的修仙者，比近代身体孱弱的修仙者强了千百倍。 想到可以炼就几具那样的尸身的情形，戚刚心里一片火热，以后就算结丹立在眼前，他也不惧。 尤越见他两眼发直，嘴角微抿，便知道他并未放弃，心里暗怪戚刚冒失，却也还是不得不他打些圆场。 “戚道友所学功法大家也都略知一二，对尸体的偏爱还请大家理解。至于探索秘境，自然是要依照规矩的。” 尤越越过净空，将视线放在并肩而立的三人身上，而后落回身旁的戚刚身上。 戚刚适才只是一时贪念，尤越的目光好似冰刀，刮得他瞬间恢复了理智。 徐青转着眼睛看了看戚刚，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尤道友此言有理，只是不知戚道友可否同意。” 话一说到这里，戚刚又哪里敢说其他，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未完待续。) 第237章 修仙的草根女（十四） 穿过广场，众人站在一座巍峨的大殿前，介于之前尸首风化之事，众人都不敢擅自去推那扇虚掩着的门板，生怕一不小心这座殿宇也消失了。 徐青左右看看，见没人肯动，便谨慎的绕着大殿转了一圈，最后才轻轻碰了下高大的雕花大门。 门板接受外力，只发出‘吱呀’一声，还不等打开，便‘砰’的倒在了地上，整块门板摔成齑粉。 众人齐齐向后退了半步。 徐青察觉后面动静，侧头瞪了一眼，随后将目光放在了殿内。 大殿内里很高，也很大，门边有这一张三尺宽七尺长的桌子，里间摆着一排排多宝格一样的架子，上面摆着一些东西，但因岁月流逝，上面落满了尘土，这般看来，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何物。 徐青小心的往里迈了一步，戚刚见他动作，连忙紧跟其后。 尤越见他这般没有定力，不由挑了下眉，心道看来这位被自家师长挂在嘴边的后起之秀也没有自己想得那般厉害。 余下众人见领头的都已进，自然不甘落后，俱都拥在一起，挤了进去。 石岚随着众人进去，大略走了一圈，看到上面物件大抵都失了灵光，便不感兴趣的出来。 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又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石岚冷冷一笑，信步走到一旁，站定。 两个呼吸不到，耳边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石岚嘴角轻轻上挑，又迅速装作毫不知情的眺望远处。 “岚丫，是你吗？” 听到这个称呼，石岚心里一阵作呕。 这称呼是原主当初在乡下时的土名，进入云梦宗后，大家都以师兄妹相称，原主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时候本已习惯了被别人称作石师妹。 后来刘敏德进入了原主的生活，他觉得叫原主师妹太过生疏，便自作主张的叫原主岚丫，并且还振振有词的说是因为跟原主亲近才这样称呼的。 原主当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觉得自己跟这个对自己很好的大哥哥关系不同，在这个没有人情，四处充溢着冷漠的宗门，她终于有了可以亲近的人，因此才在日后的交往中，把他当做亲哥哥一般看待。 想到原主一连几年都给刘敏德做牛做马，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森林里猎捕灵兽，傍晚又忍着一身伤痛将灵兽拿给他，入夜时分才有那么点功夫修炼的情景，石岚牙根就恨得痒痒。 刘敏德瞧见石岚缓缓转身，忙挤出一点笑意，藏在袖口的手指快速一掐，灵光在他指尖若隐若现 石岚徐徐转身，定睛看着刘敏德。 刘敏德细细打量片刻，确定石岚并没有打算动手后，才松开手指，又上前一步，拉近彼此距离，道：“岚丫，果然是你。你到底去哪了，我一直都在找你，没想到你去了清仪宗，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看着像是一脸关切的刘敏德，石岚心里真是膈应极了。 这个厚脸皮的东西，为了一己私欲坑害一直供养着他的原主，如今见到人没被他害死，竟然还有脸装无辜，难道他真以为自己没有脑子，不明白是他害了自己？还是觉得自己魅力无穷，自己就是吃了亏也还是会受他花言巧语的蒙骗？ “这位道友还请自重，”石岚袖袍轻摆，将两人距离拉开，乌黑的瞳孔清冷的不见一丝烟尘，眉宇间既没有故友重逢的喜悦，也没有看见坑害自己仇人的愤怒 刘敏德只觉一股温和的气流推动自己向后退了两步，再抬眼时，瞧见石岚淡淡的回望着他。 那样陌生的目光，冷淡的神情，就如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刘敏德心头一颤，忽然兴起一股失落，从前石岚温柔低唤自己德哥时的情景瞬时浮现。 石岚云淡风轻的瞟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道友找我有事？” 刘敏德迟疑着没有说话。 石岚略一颔首，擦着他袖摆，径直离开。 刘敏德见状，想也不想的直接伸手去拦，石岚冷瞥一眼那只大喇喇伸过来的手臂，指尖一掐，灵光直接打了上去。 刘敏德哪里会想到石岚一言不和直接开打，手臂硬生生挨了一记，只痛得他忍不住低哼一声。 殿门处，一个身着法衣的少妇见到这一幕连忙飞奔过来，同时还放出一柄青刃，直朝石岚面门攻来。 石岚冷哼一声，直接掐诀，一道尺许长的金光瞬时飞出。 两道光芒，一触即离。 金光飞旋着消散，而那青刃却发出刺耳的交击声，翻滚着跌落在了地上。 少妇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定睛一看，青刃光滑的表面现出一道小指长短的崩裂，脸色骤然一变，“你竟敢毁我法器？” 石岚斜眼白她，“毁了又当如何。” 少妇气得胸脯连连起伏，刘敏德连忙上前两步，拉住少妇，道：“明柔，不可鲁莽。” 李明柔扭头看着自己道侣，委屈的道：“敏德，是她先对你出手，你怎么反倒说起我了？” 刘敏德紧了紧握着李明柔的手，道：“还不快给清仪宗的石师妹道歉。” 李明柔皱着眉，嘟着嘴看刘敏德。 “听话，”刘敏德眉头微蹙，眼神里满是严厉。 李明柔心里不忿，却知道刘敏德是为了自己好。 自打爹爹陨落之后，宗门里只靠明师伯独个支撑，清仪宗如今还能看顾宗门，无非是看在上界先祖对自己宗门早已陨落先祖的那一点香火情，如今各大宗门的精英基本汇集于此，自己若要给她难堪，简书就算是为了安同门师兄妹的心，也会丢下云梦宗就此不理。 默默说服自己顾念大局，李明柔低下从来都是高昂着的头，低声给石岚道歉。 经过了刚才时间，石岚对本来没有什么感觉的李明柔观感极差。 只凭自己感觉，问都不问直接朝一同探险的同伴出手，这样的人就好似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因此对于她的道歉，石岚只是冷瞥一眼，甩袖走了。 李明柔自小就是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即就要发作。 刘敏德连忙拽住她，深深的望着她端庄清雅的背影，心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未完待续。) 第238章 修仙的草根女（十五） 殿门前，适才莽撞闯下祸事的张东极正在跟简书道谢。 简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话，余光不时瞟向殿外一角。 石岚察觉到他的目光，便直接朝他走了过来。 简书见状，连忙打发了张东极，面带笑容的朝石岚走来。 “石师妹，可有收获？” 石岚摇头。 简书道：“听闻师妹刚出关不久，想来对情况还不清楚，”他道：“这些法器虽然已经无用，可它上面还保有当时炼器之人的体悟，这些体悟对如今的炼器师来说是极为宝贵的经验。回到宗门，外事殿会把它们收回去，宗门也会给我们一些相应的奖励。” 石岚眨了眨眼。 原来还有奖励啊，难怪那些人都抢着往储物袋里装，想到那会儿自己还暗自嘲笑他们，石岚不由一阵懊恼，这会只怕是已经什么也不剩了吧。 简书见石岚瘪了下嘴便猜出她的想法，“师妹不必着急，这里不过是弟子接取任务，兑换物品的地方，里面应该还有更好的所在，到时候师妹可不要谦让了？” 简书玩笑的道。 石岚不好意思的红了下脸，转头去看陆续走来的众人。 简书望着逐渐走进的的刘敏德和李明柔道：“师妹认识这两个人？” 石岚摇头道：“不认识。” 简书点头，目光温和的看着那两人，嘴里却道：“云梦宗也算我宗门分支，如今我们同在秘境，有些事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要放在明面，总归只有一个月，出去了总有机会算账，”说完，他上前两步，挡在石岚前面拦下了有心过来攀谈的刘敏德，顺带拖着心怀不忿的李明柔。 石岚侧目看他温文尔雅的浅笑低语，心里默默吐槽，原来这样一个如沐春风的人也有其不为人知的腹黑一面。 众人再度汇集一块，殿宇侧边有条一路向上的青石板路，旁边丛生的杂草和横生的枝蔓一路蔓延，将本来宽阔的路面罩了个严实。 云放不耐烦这些杂草，直接一剑劈砍过去。 张东极见到心疼的轻嘶了声。 石岚因为想要避开那两个烦人的家伙，特地落在后面，正巧见到张东极小心的将被云放劈成两边的花草捡拾起来。 “这是什么？” 张东极将那上面开着的小花逐一摘下，抬头望见饶有兴致的石岚，便道：“这是志远，可作安神之用。” 石岚觉得有点意思，也摘了点，问张东极，“那这个呢？” 张东极知道石岚在简书那里的分量，见她发问也不敢怠慢，连忙将名字用法告知。 石岚觉得这东西不错，也跟着他一块摘了一些，并小心放进玉盒收好。 张东极见石岚这般重视，心里也觉得十分高兴，难得遇到一个对世俗医理感兴趣的同道，张东极也不藏私，索性边走便将路上遇见的药材逐一跟石岚介绍。 石岚一边听着，一边将那些药材收起，不知不觉便落在了后面，上来时便看到了极为震撼的一幕。 照比之前看到的空地大了至少五倍以上的广场，边缘处每隔一段便立着一个几人合抱的圆形石柱，柱底有四人盘膝而坐，双臂平伸，手指都按在石柱上。 中央则是一座高台，上面盘坐着身着灰白色法衣，头戴莹白玉冠的人影，高台下盘坐着同种法衣的人群，黑压压的，将整个广场尽数填满。 周围异常安静，空气里弥漫着阴冷的死气，让人心底一阵发凉，即便徐青等人就算胆子再大，也还是被吓住了，在场的唯有戚刚这群阴森森的家伙眼睛发光。 徐青僵硬的转头看简书，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看来这座宗门是在没有防备的时候被人偷袭了。” 简书脸色发白的点点头。 一个偌大的宗门竟然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就直接被灭，这得是有多么高深的法力呀。 云放自问也算胆大，可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还是胆寒。 不敢想象，自己的宗门若是遇到了这位大能，将会是何种情形。 石岚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有种陌生的情绪在胸口发酵，像是怒又像是恨，更像是悲。 这是怎么回事？ 她很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来过这里，也从来没见过这些人，可她为什么会想哭，想怒吼，想要为他们报仇。 石岚紧紧的按住胸口，想要将饱涨的情绪压缩回心脏，怎奈那股情绪是在太过激烈，努力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一阵细微的风轻轻拂过，高台上那人影忽然轻轻动了下，整个躯体瞬间化成莹白色的粉末。 接着，之前的那一幕再度上演，黑压压的人群俱都化作粉末，随着微风飘飘洒洒的散落四方。 戚刚连忙伸手去抓，可那粉末就好似青烟，刚一落到手中便又被风带走，完全不留一丝痕迹。 戚刚努力半天，也没能留下分毫，终于忍不住开始咒骂起来。 徐青皱着眉看着再度变得空荡的广场，心底一阵发虚。 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连人带物全都化成齑粉呢？ 在场的众人心里也有这样的疑问，只是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能给他们解答。 快速越过广场，众人进入已经破败了大半的殿宇。 或许经历过大战的缘故，殿内的陈设都已被尽数毁去，之余一座立在石台上的的宽阔石椅和背后的一座高大的石面屏风。 “这是……什么？” 徐青绕着刻着云彩遍布的屏风转了一圈，低声嘀咕。 简书悄悄撇了他一眼，又连忙收回目光。 云放见这里根本没有可以带走的东西，直接出了门，戚刚阴测测的瞟了眼屏风，转头去碰大运，找没有化成飞灰的尸首。 尤越玩味的瞧了眼那屏风，忽然瞧见站在一边正仰头望着露出半边天空屋顶的石岚，嘴角邪气一咧。 “听闻清仪宗前一阵子出了个显出异像的天才，简道友，不知那位奇才可曾一同前来？” 简书正在琢磨着屏风上刻画的图样怎么那么像石岚当初筑基时天空显现的异像，尤越的话就像是一个引线，登时让他心里一惊。 再想到临来前宗主的刻意叮嘱，简书立刻觉得脚下长了针刺，让他只想立刻离开这里。(未完待续。) 第239章 修仙的草根女（十六） 石岚正沿着石柱的痕迹研究攻击走向，听到尤越的话，她忍不住抬头去看简书。 有人显出异像？谁呀？这事她怎么没听说啊？ 简书极快的睃了眼好奇向他张望的石岚，道：“尤道友这么问，想来已经知道那人是谁。如此又何必明知故问？” 尤越咧了下嘴，道：“我是怕某些人自己不知，错把歹人当好人。” 简书脸色陡然变得特别难看，嘴唇蠕动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狼狈退走。 石岚左右看看，不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尤越彬彬有礼的朝石岚作了下揖，迈开长腿离开大殿。 净空悄然从殿宇后方露出半个光头，冷眼瞧着几方渐渐开始的暗涌，嘴角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众人再度汇集到了广场，顺着这里可以望到后面连接的几座山峰，徐庆等人已经商量妥当，每宗各出几名弟子，以各种领队队长，分别朝着六个方向进发。 石岚被分配到净空带领的队伍，看着前头闪亮的一排光头，石岚也是醉了。 凑巧分到这里的刘敏德见她微蹙秀眉，连忙凑到跟前，“岚丫，你真不记得我了？” 石岚淡淡瞟他一眼。 自己都不理他了，他还这般三番五次的往上凑，莫非是后悔了？ 想到原主的心愿，石岚微微一笑。 不过还不够。 “我当然记得。” 刘敏德背脊一僵，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自在起来。 石岚欣赏的看着他略带惊慌与忐忑的表情，慢斯条理的道：“刘道友是云梦宗前任宗主的得意高徒，也是他最为满意的乘龙快婿。” “啊，是，”刘敏德尴尬的笑了下，压下陡然升起的失落和听到回答之后的轻松。 两步外，张东极悄悄靠了过来。 石岚侧目见他满脸的紧张，不禁有些诧异。 张东极歪头看了看刘敏德，迟疑着没有开口。 石岚会意，扭头朝刘敏德点了下头，直接随着张东极退到队伍后边。 刘敏德扭头看了看形色古怪的两人，虽然好奇，但也知道此时还不到时候，回想了下从前自己跟岚丫两人的亲密，刘敏德暗自叹息一声。 队列后，石岚低声道：“怎么了？” 张东极小心的望了望前面，确认没人注意自己之后，才道：“石师妹，我觉得咱们这个队伍有点不对头。” 石岚抬眼看前方，小声问：“怎么不对头？” 张东极道：“师妹不知，自小我耳朵便于别人不同，我能听到旁人听不到的声响，也能感受旁人感受不到的波动。” 石岚闻言，侧目来回打量他耳际。 同样都是一个耳眼，一个耳廓，没有什么不同。 张东极感受到她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拽了拽耳垂道：“你知道嗜灵蝠吧？” 石岚点头。 嗜灵蝠是一种没有眼睛的灵兽，猎捕食物全靠耳朵听。 张东极道：“我觉得我的耳朵跟嗜灵蝠有些类似。” 石岚恍然，“那你听到了什么？” 张东极道：“怪就怪在这里，刚才我发现前面那些和尚嘴唇再动，可他们竟然没有周围竟然没有灵力波动。” 说完，张东极看着石岚，石岚也同样看张东极。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石岚终于绷不住了，开口问道：“所以呢？” 张东极嘴唇动了动，无声的说了句话。 石岚耳边传来他的解答，“这说明他们并不是在传音，而是采取佛宗更加隐秘的心语。” 石岚一脸茫然。 张东极从前还未进阶时，曾有一阵领取了藏书阁看守的任务，因此多各各宗门的秘学都有些了解。 “佛宗心语首要一点就是心意相通，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从小在一起生活，并且还要悉心了解对方的一切，将自己心房完全敞开，这样才有三分可能修成，”张东极道：“石师妹，光咱们这一队就有十个修成了心语的，”他定定看着石岚，“你觉得正常吗？” 石岚听完传音，眼底一片凝重。 的确，这样的人能有三五个已是难得，这里一下聚集了这么多，若说佛宗没有所图，石岚是打死也不信的。 可佛宗到底想要什么呢？ 法宝？丹药？还是功法？ 石岚依照自己所需快速想了一遍，也没理出头绪。 张东极拽了拽石岚衣袖，道：“石师妹，怎么办？” 石岚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跟着吧。” 张东极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吧。” 两人沉默的缀在队伍末尾，苍翠的枝叶在道路两旁发出沙沙的声响，石岚忽然想起那是尤越的话，侧目看看垂头丧气的张东极，石岚觉得自己还是帮他转移一下注意力的好。 “张师兄，我听说咱们宗门出了个天才？” 张东极垂着的脑袋点了点。 石岚好奇的道：“你知道？那人是谁？我见过吗？” 张东极脚步一顿，抬眼惊讶的看石岚。 石岚无辜的跟他对视，一脸茫然。 张东极审视的打量着她，确定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才一脸古怪的道：“石师妹，这人你也认识。” 石岚疑惑的皱眉，她来宗门时间不长，因为忙于修炼，认识的人也不多，目前最熟悉的只有张东极和简书两人了。 莫非那人是简书？这就难怪宗门会让他做领队了。 张东极见石岚歪着脑袋，冥思苦想，觉得有些好笑。 石岚气恼的瞪着他，道：“张师兄快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吧。” 张东极指了指石岚，道：“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石岚盯了那根手指半晌，才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道：“我？” 张东极点头。 石岚嘴角忽然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下。 没想到转了一大圈，那个被人说来说去的主人翁原来是自己。 “说起来，师妹你筑基的异像还真是奇怪，我曾看过古书，这片大陆也曾有人晋阶时显出异像，不过那人是钟鸣鼓磬，鸾凤和鸣，比你那个声势大了好多呢。” 听到异像，石岚也十分好奇，便问他，“我那异像是什么样啊？” 张东极想了想，忽然道：“跟之前那座大殿上的屏风很像，只不过那屏风上的石头是黑的，你的那个是碧色。” 石岚一惊，自己做任务拿来的石头都是黑色的，只要经过自己的手就回变成碧色。 陡然间，她想起曾经看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场景。 电闪雷鸣，巨龙朝天咆哮，碧色石头上那抹娉婷娇柔的身影…… 莫名，石岚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冰山的一角，可也只是一角而已。(未完待续。) 第240章 修仙的草根女（十七） 前方众人忽然停住脚步，张东极连忙拉了下石岚，示意她回神。 石岚收回思绪，抬眼就看到几丈外那座高高耸立的高塔。 这是……“藏书楼？” 石岚低声念着匾额上的题字。 张东极一直盯着佛宗，眼见有人率先出列，忙道：“快看，有人进去了。” 石岚这才垂下视线，果然有一和尚已经推开了门。 眼看那和尚两脚都已踏入，张东极有些发急。 石岚侧目瞧他，“急什么，等和尚都进去了，咱们再进。” 张东极点了下头，还不等说什么，就见那藏书楼的大门忽然紧闭，高高的塔楼闪烁着道道灵光，半个呼吸不到，那和尚就被推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枚残缺不全的玉片，再想入内时，藏书楼显出一层薄薄的光罩，将那妄图入内的和尚弹出半丈远。 净空似乎没有料想到这一幕，连忙上前询问。 那和尚低声说了两句，净空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 石岚侧目看着两人嘴型，道：“他们在说什么？” 张东极似乎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学极有研究。 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他一顿一顿的道：“只拿一个……就被强制送出……上面……结界古怪。” 石岚盯着两人回到队伍，歪头问张东极，“结界？里面还有结界？” 张东极摇头道：“应该是指刚才那个光晕。” 石岚点头，见到净空带着佛宗弟子全部走进楼里，石岚微挑眉毛，拽着张东极跟了过去。 藏书楼的一楼不大，一排排罩着灵光的玉片被整齐的摆放在架子上，石岚早在之前便得知只能取一个的规矩，因此只是谨慎的看着，并没有伸手去拿。 周围的人都逐一消失，石岚审慎的观察着架子上的玉片，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个特别隐秘的楼梯边缘。 站在老旧窄仄的楼梯口，石岚抬头仰望着陡峭的楼梯，吸了口气，伸手扶着一旁突起的长形石块，准备借力攀爬。 她没留意在她轻触石头时，一道微光以她根本无法发现的速度从她的头一直滑到了脚后，一闪即逝。 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高高的阶梯忽然变成一个片水洼，碧波荡漾的水纹轻漾，水面水藻轻晃，水下有条暗金色的小鱼若隐若现。 石岚本已迈开的脚步一顿，手指紧抓着石块，趔趄着将本已前倾的重心拉回。 怔愣看着陡然变幻的场景，石岚低声道：“怎么回事？幻象吗？” 石岚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枚灵石，轻轻扔进水中。 小鱼好似鲨鱼见到了猎物一般，直扑过去，片刻功夫，灵石便从晶莹剔透转为黯淡无光，最后化成了一堆粉末，沉了底。 石岚的心也随之一沉，可以吸收灵气，看来不是幻象。 石岚舔了舔嘴唇，摸出从前打劫来的储物袋，准备捞鱼。 这可是她进来见到的第一个活物，并且还是存在于只存放功法等物的藏书楼，石岚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 真元化作灵力输入储物袋，袋口随即长大，石岚用一把三寸来长的灵器挑在袋口，一点点靠近不时钻出水面吐泡的小鱼。 小鱼迟疑的游移在储物袋周围，迟迟不肯靠近，石岚瞄了瞄放在袋口的灵石，屏气凝神，只等它咬钩。 小鱼机警的左右晃了晃，大约是觉得没有危险，便一圈一圈的游近。 石岚半屈着身，动也不动，小鱼钻出水面吐了个泡，然后直接跑到了储物袋贴近水面的底部，张口一吸。 石岚只觉自己手里一沉，指尖捏着的法器便没有了灵光，半沉在水里的储物袋也化为两片残破的布片，慢慢沉入水底。 石岚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鱼冒出水面，小小的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石岚咬着唇，忿忿的怒瞪着它，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条鱼给耍了。 小鱼张着嘴吐了两个泡泡，忽然沉入水底。 片刻后，石岚觉得脚下一阵摇晃。 石岚连忙抓住嵌在墙上的石块，却抓了个空。 石岚惊诧的来回打量，发现竟然水洼中央竟然浮现出了一小块土地，一条两指宽的石桥从自己脚下一直延伸到那块土地上。 石岚试探的向前踩了踩，这个莫非就是她刚才抓过的石块？ 小鱼重又浮出水面，看小心翼翼的石岚。 石岚斜眼看小鱼，小鱼来到石桥跟前，摇头摆尾。 石岚试探的问道：“你想让我上桥？” 小鱼将脑袋露出水面，竟然极具人性化的点了下头。 这下石岚惊悚了。 这个世界里的灵兽是分顶级的，一阶二阶相当于练气期，三阶四阶可以匹敌筑基，结丹可以对付五阶六阶，至于七阶八阶，那就是相当于元婴真人一般的存在。也只有到了这个阶层，灵兽才能通人性，懂人语。 眼前这个还没她巴掌大的小鱼，竟然是个至少七阶的灵兽？ 石岚觉得不可置信。 小鱼见她傻愣着不动，着急的摆了下尾巴，朝石岚吐了个泡泡。 透明的气泡飘忽着来到石岚眼前，石岚下意识掐诀一挡。 气泡‘啪’的一下破碎了，点点水汽喷溅了她一头一脸。 石岚连忙躲避，小鱼看傻子一样的看她一眼，索性扭身走了。 石岚讪讪的抹了把脸，赶忙走过半丈长的石桥。 踏上地面，石桥一闪即逝，石岚扭头望了望墙面，果然发现适才消失了的石块。 立在这块仅有几尺宽窄的地面，石岚四顾，发现地面隆起一个极小的光罩。 石岚好奇的弯下腰，伸手轻触那层光罩。 光罩很软，只一触碰就透了过去。 石岚试探的将手指探入，将里面摆放的玉片小心取出。 小鱼从水面探出半个脑袋，看了一会儿，又缩了回去。 石岚握着玉片，长身而立。 静等一会儿，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水边，小鱼用鳍撑着水边，两个眼睛无语的看着她。 石岚老脸一红，赶紧装模作样的阅读玉片上的内容。 谁知这一看，倒让她惊了一身细汗。 玉片上的字数并不多，百余字而已，但就是这百余字让石岚心里一颤。 ‘归元混沌决’，这个从她进入空间就开始学习的第一门功法，竟然出现在这个被灭了所有弟子的宗门内，并且还由等同于元婴真人的灵兽看守着。(未完待续。) 第241章 修仙的草根女（十八） 石岚扭头去看小鱼。 这个是怎么回事？ 小鱼吐了个泡泡，在她面前的水边转了两圈，朝石岚吐了个泡。 水泡飘飘悠悠，看似很慢，实则极快的将石岚罩在其中，一个孩童的声音气哼哼的道：“你问我我问谁，喂，那个谁，拿了东西就赶快走，我这里可没有东西招待你，还有把你手里的石头都交出来，饿了这么多年，总算有点吃的了。” 童音语速很快，一连串的话语好似连珠炮在石岚耳边炸响。 透过薄薄的气泡，石岚望向正在看着自己的小鱼。 “我就这么多灵石了，”石岚将腰间的储物袋打开，把里面仅剩的几块灵石逃了出来。 小鱼嫌弃的看了一眼，挥了挥短小的鱼鳍。 气泡带着石岚逐渐升空，五彩的光芒环绕在气泡周围，周围的空间在光芒的照射下似乎扭曲了一下。 石岚只觉得神情恍惚一下，再回神时，她已经立身在一排排架子中间。 石岚左右望了望，手指下意识的捏了下储物袋。 硬硬的触感让她清楚，之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错觉。 穿过早已空无一人的楼面，石岚取了一枚明显破旧许多的玉片。 一瞬间，她身体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她向后倒退。 接着她眼前一晃，人已经站在了藏书楼的外面。 周围还零散的站着尚未离开的人群，看到石岚，大家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 石岚摇了摇有些发晕的脑袋，转身欲走。 净空手捻佛珠，道了声佛号，上前一步，道：“石道友还请留步，贫僧有事想要请教道友。” 石岚站定扭头看他。 净空嘴角微扬，“道友在里面呆了这么久，可是有所收获？” 石岚微蹙细眉，淡淡的道：“还好。” 净空嘴角笑纹微微加深，“不知道友可愿将收获拿出，与我等共享？” 石岚瞪着眼睛，好似看怪物一样的看他，“那道友也愿意把自己和你师兄弟的收获与我共享吗？” 净空笑意不减的道：“自然不愿。” 石岚理解的点头，道：“道友修行多年，应该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的道理。” 净空道：“若是旁人，贫僧自然不会强求，可对于修习合欢邪术的妖女，贫僧觉得怎么做都不为过。” 石岚冷笑：“我师承清仪宗，修习的是正统功法，道友哪只眼睛看到我施展邪术了？” 净空斜眼瞟了一旁，立刻有人将瑟缩在一旁的刘敏德带了过来。 “这位刘道友说他曾亲眼所见，绝不会错。” 石岚冰冷的扫了眼刘敏德，嘴角的笑意却越发浓烈。 “真没想到道友修行多年居然还被这种跳梁小丑蒙骗，”石岚慢慢走到刘敏德跟前，漆黑的眸子如霜刀一般冷厉的扫向他。 刘敏德抖着肩膀，将身体缩了缩，低垂着脑袋不敢跟石岚对视。 “亲眼所见？”石岚嗤笑一声，“请问他是在什么地方看到了我，而我那时又在谋害何人？” 净空侧目看刘敏德。 刘敏德垂着头，嗫嗫道不出个所以然。 净空道：“刘道友不必顾虑，尽可直言。” 刘敏德心里暗骂一声，若不是一时不慎找了道，又怎么会被他弄来这里，刘敏德心里清楚，石岚现在怕是恨死他了，本来谋划好的助力就这么没了，刘敏德恨不能让净空出丑，又怎么肯开口说话。 石岚不知道刘敏德想法，反正在她看来刘敏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饼，说起话来自然也就没有顾忌。 “道友可能不知，这人之前就一直跟我搭讪，我顾念两宗情谊，虽不耐烦却也还是好言相对，”说到这儿，她笑了下，“大约是这人见从我这里谋取不到好处，便怀恨在心，肆意捏造谎言，企图抹黑我形象。” 石岚慢慢走到净空跟前，嘲弄的道：“谁知竟然还真有人相信，竟拿毫无依据的谎言当凭依，妄图谋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净空半抬眼眸，看向石岚。 石岚嘴角带笑，眼底冰冷无比。 净空微微一笑，低声宣了记佛号。 合欢之术的前提是要男女交合，这石岚还是完璧之身，邪术的罪名怕是没办法安在她的头上。 净空仔细回想了下刘敏德迷糊时交代的两人交往过程，心里嗟叹一声。 小宗门就是小宗门，收入宗门的弟子竟然连神识烙印都不留一个，这让他如何坐实她背叛师门，另投他宗的事实啊！ 石岚暗自骂了句，死秃驴，转身要走。 净空手指轻动，身后一直戒备的和尚立刻将石岚围了起来。 石岚环顾一圈，冷声道：“净空，你这是何意？” 净空摘下一直套在脖颈上的念珠，柔声道：“贫僧只想搜一下道友的储物袋，若证实里面没有邪术，贫僧愿给道友赔罪。” 听了这话，石岚都被气乐了。 他以为他是谁呀，还赔罪。 修士的储物袋装的都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身处秘境，谁会脑残的把储物袋给别人？ 这秃瓢，给他几分颜色，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石岚手指一掐，一道灵气罩笼罩其身，“好，你来搜吧。” 净空像是不知道石岚说的是反话，脸上竟然露出喜色，“那贫僧就不客气了。” 石岚冷冷一笑，在他上前时，直接升起一条火龙直朝他那脑袋扑去。 净空默念佛号，身体表面骤现一层带着微光的光罩。 火龙一击不中，便绕着石岚周围上下飞舞，腹下两只利爪净空不断抛开的念珠打飞。 念珠盘旋一圈，卸了力，飞回净空掌中。 摩挲着被火龙抓出的道道痕迹，净空心疼的都要滴血。 石岚手指又一掐，另一道火龙又腾空而出，两龙咆哮着向净空盘旋而来。 净空唬得脸色一白，连忙朝周围和尚道：“一块上，除了她，祖师的灌顶之功我愿与诸位分享。” 那些早已摆好大阵，却迟迟不肯动手的和尚一听，立刻露出喜色，纷纷抛出念珠，人也踩着玄奥步子向石岚逼近。 石岚冷眼看这些人动作，心里忽然觉出不对。 远处张东极踉跄奔来，“石师妹，快跑，他们早已密谋要取你性命。” 石岚一惊，忙朝张东极看去。 只见他形容狼狈的从滕棘丛生的草丛中钻出，脸上手上都有被擦伤的红痕，身后紧跟着两个面目惨白的僵尸和两个念念有词的御鬼宗弟子。 石岚直接一挥手，一条火龙直冲而下，绕着那两个僵尸一周，便将其烧成灰烬。 后面那两个御鬼宗弟子不约而同的痛苦呻吟一声，双双朝着石岚扑来。 张东极祭出法器，想要阻拦，奈何自己本事不佳，只拦了片刻，就被打飞。 张东极嘴角立刻沁出鲜血，却还硬撑着道：“师妹，别管我，你快跑。” 净空嘴角噙笑，指尖念珠陡然腾空，盘旋着朝她袭来，“现在想跑，已经晚了。” 石岚扭头冷冷的看他，眉宇陡然现出一点黑芒，眨眼间便到了净空眼前。 净空周身灵光急闪，接着拍了两道护体灵符。 净空知道石岚是显出异象的天才，手底下功夫必定不弱，本以为双管齐下，就能将其拦下。 没想到，黑芒只闪了一下，便直接穿过他眉宇，从脑后飞出。 净空瞪大眼睛，乌黑的瞳孔中石岚淡漠的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蝼蚁。(未完待续。) 第242章 修仙的草根女（十九） 净空的死亡像是一个导火索，在场的众人好似约好了一般，都同时祭起法器，蜂拥着朝石岚攻来。 一瞬间，天空闪烁着铺天盖地的灵光，石岚银牙紧咬，直接飞身而起。 两条火龙呼啸着席卷天空，黑色灭魂钉如同索魂的黑色匹练，直接将围阻着石岚前路的一切障碍荡平。 石岚不惜真元，猛力催动脚下的随风靴，一个晃神就来到张东极跟前，拎起他的衣领，直接穿过佛宗与其他人的包围，飞奔进了密林。 火龙翻滚着消散在天际，石岚确认身后没有追兵，这才放开手。 张东极踉跄两下，歪倒在了地上。 “师妹，你闯了大祸了。” 石岚垂眸见他脸色发白，就知道他这是吓着了。 刚才她一路奔走，少说也灭了七八个人。 石岚略回忆了下死在灭魂钉下的那些人的衣着，除了御鬼宗、佛宗之外，还有两个是仙渺宗的。 张东极抬头，见石岚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禁一叹。 “师妹，这些人为什么要来杀你啊？” 石岚也一脑子疑问，搞不清楚那净空为什么一定要找自己麻烦，那些人为什么要对自己出手。 张东极见她也是一脑门子问号，便知她也很迷惑。 “算了，咱们还是先去找简师兄吧，有他在，其他宗门总能收敛几分，”张东极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土痕道。 石岚摇头，“张师兄你去吧，我惹的祸事太大，简师兄怕是担不下来。” 张东极脚步一顿，连忙道：“石师妹，我知道你本事高，可再高也是有限度的。适才你杀了三个宗门的弟子，这些宗门是不会放过你的。为今之计，只有找到简师兄，咱们在这儿好歹也有些人，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送死的。” 石岚摇头，同来的弟子里，她只认识简书和张东极。 简书身为队长，首先考虑的大局，张东极倒是热心，可他本事不行，她不愿拖累他，余下的，谁又肯为了一个陌生的同门而跟另外宗门打生打死呢。 “张师兄不必再劝，我主意已定，这件事我是一定要查个清楚的，张师兄若是见到简师兄，便替我跟他说一声，就说我从现在起正式脱离宗门。筑基时因我损失的那条灵脉，日后若有机会，我石岚一定赔偿，”说完，石岚直接撩开密密的藤蔓，快速钻了进去。 藤蔓重又落下，摇晃着落下些许残叶。 张东极连忙要拦，可又怎么拦得住。 这件事涉及宗门太多，关系太大，张东极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找到简书，两下通气之后，再想办法帮石岚一把。 沉沉叹了口气，张东极耷拉着脑袋朝着简书带队的方向追去。 几个时辰后，张东极偶遇一路闲晃的尤越。 张东极对魔灵宗略知道一些。 魔灵宗里的人都有些古怪，亦正亦邪，行事全凭个人喜好。 张东极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见了这样的人那是立刻扭头，恨不得马上躲出八丈远。 尤越见到他，连忙道：“这位道友，请等一下。” 张东极缩了缩脖子，佯作没听见，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三分。 尤越记得这人似乎是跟石岚一路的，便想问问石岚人在何处，谁知这人一见他就跑，倒让尤越产生了逆反心理，直接飞出法器，将张东极拦了下来。 张东极的法器适才被御鬼宗的人碰出了裂痕，如今他手里能用的只有从前使用的灵器。 灵器对上高一层次的法器，就跟单薄的纸片碰到锋利的刀子，稍一触碰就立刻四分五裂。 张东极脸色发白的解下储物袋，可怜巴巴的看着尤越道：“道友，在下就这么点家当，道友若不嫌弃，就尽数拿去吧。” 尤越的祖爷爷是魔灵宗握有实权的长老，自小他就法器灵药无数，张东极这点东西就是丢在他眼前，他也懒得看上一眼。 “谁稀罕你这破玩意，我问你，跟你同一队的石岚呢？” 经过刚才那个事件，张东极就对石岚这个名字极为敏感，想到那是围攻石岚的几个宗门，勉强抑制住想要颤抖的身体，他摆出一张苦脸道：“从藏书楼出来，我就被佛宗那些人赶走了，那时石师妹还没出来，我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尤越摸着下颌，审视的看他。 张东极挺起胸腹，极力装出自然的样子。 心说，反正自己说的也是实情，那净空将清仪宗的众人赶走，又请离了剑宗众人，余下那些也是有的走，有的留，这厮就算去问，也是这套说辞。 尤越似乎相信了他的说辞，挥了挥手道：“行吧，你可以走了。” 张东极试探的往前走了两步，转头看尤越已经朝着藏书楼方向走去，心里微微一颤，连忙拍上一张神行符，急急去找简书去了。 此时依然深入密林的石岚正悄然潜伏在一个矮小的山坳之中，远处隐约传来几人走动间的闲言碎语。 “净月道友，你确定那妖女是往这边过来了？” “没错，净空师兄身上有掌院赐下的秘法，那妖女杀了师兄，她身上便会沾染血煞。那血煞在我们眼中，就如同暗夜里的火烛，一望便知。” 那人听罢，连忙恭维两句。 净空佯作客气，可话语里却满是得意。 石岚闻言，撇了下嘴，不用说这后一个必然是佛宗的那些秃驴。 只是那个血煞是什么东东？ 石岚左右看看，甚至还用内视搜查了下自己身体，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闲谈的两人逐渐找石岚这边走来。 石岚侧耳听着俩人又说起了自己，言谈中还提及原主为刘敏德做出的傻事，说道原主被刘敏德卖给散修时，俩人竟然窃笑不已。 石岚憋着一口气，白净的脸庞气得通红，隐在眉宇间的灭魂钉悄然透出，若隐若现的瞄着已经隐约可以看到的人影。 石岚半猫着腰，小心向前蹭了两步。 两人正谈笑着跨过脚下的那条横沟。 石岚一直静等，待两人两人双双迈过那条可以隔绝神魂探察的界限，便以雷霆之势，灭杀那个身披黑袍，一脸猥琐的家伙。 净月惊慌的喊了声‘闵道友’，又赶忙祭起念珠，试图抵挡呼啸奔腾的火龙。 石岚召回灭魂钉，又放出一条火龙。 两龙盘旋，转眼间，净月的法器念珠便已片片粉碎。 净月连连掐诀，以真元化出道道护罩，苦苦抵挡逐渐压下的灼烧，又试图以神魂呼唤距离此处不远的同伴。 石岚冷笑着看他传音失败后，骤然变白的脸色，道：“秃驴，你若识相便将血煞之事分说明白，我也可大发慈悲，留你一具全尸体，否则……” 她祭出灭魂钉，“你该知道挨了这个东西的，可没有你们说的那个来世了。” 净月的额角顿时冷汗淋漓。 净空死后，他们便已经查验过，的确再没有任何神魂气息。 佛宗不光修今生，还修来世，净月自小受佛宗熏陶，对来世之说看得极重，哪里能接受自己从此再不会存在于世的事情发生？ “血煞就是被佛光洗礼之人死时留下的煞气，这东西旁人看不见，只有我佛宗弟子能够感应到。” 迟疑了会儿，终究还是自己的利益占了上风。 石岚点头道：“那怎么去除？” 净月摇头，“没法去除。” 石岚脸色一变。 净月连忙道：“至少在这里不行，净空跟道友同为筑基，道友若要驱除便要请掌院出手。” 石岚抿了下嘴，就是说在这里自己的行踪是没法瞒住了。 “再说说你们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吧。” 净月摇头道：“我也不知，这事是净空做的主，我们也只是听从罢了。” 石岚皱眉，“御鬼宗一向跟正派不和，为何今天会跟你们一起行动？” 净月道：“早在大殿前，净空就跟戚刚说好了，具体因何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那除了御鬼宗，还有那个宗门跟净空联手？” “我只知道剑宗没有参与其中，”净月垂着头。 石岚淡淡点头，漆黑的眸子淡漠的盯着他。 净月抬眸见到石岚这样，便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不由惨然一笑，抬手直击天灵。 闷闷的响声在耳畔响起，石岚皱了皱眉。 净月嘴角缓缓流出一条血痕，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石岚指尖略动，弹出一个尺许大的火球。 火球落到净月身上，只两个呼吸就将其烧为灰烬，微风拂过，转眼便消散一空。(未完待续。) 第243章 修仙的草根女（二十） 炼丹房的空地，简书听到张东极的禀报，不由露出一丝忧色。 张东极警惕的看了眼不时朝这边张望的其他宗门弟子，小声的道：“简师兄，佛宗居心叵测，御鬼宗似乎已经与他们坑壑一气，咱们可要早做打算啊。” 简书侧目看向不时有人进出的门口道：“不必担心，他们不过是听令行事，出了这里，自然各归各路。” 张东极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那石师妹…………” 简书略过张东极有些焦急的目光，面无表情的盯着些前方的古树树冠，“石师妹的事不是你我能管的，她的生死只能靠她自己。” 张东极整个人傻住了，没料到一向对石岚照看有加的简书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简书拍了下他肩膀，隐晦的指了指天空，道：“上面的博弈，不是我等能干涉的。” 张东极不可置信的眨眨眼。 不过是次极为平常的探险，怎么就牵扯到了上界呢？ 张东极叹了口气，身形佝偻了几分，就连简书都已经袖手，看来石师妹是没有救了。 此时被张东极念叨的石岚刚调息动作完毕，正准备离开山坳。 前方便传出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同时还有女子娇媚的说话声。 “徐师兄，这次百草园收获颇丰，回去后师兄定会得到宗主赞赏，”说罢，女子娇笑两声，“到时候师兄可不要忘了师妹的功劳啊！” “这次能破解百草园禁制，周师妹当属首功，回到宗门，我必代师妹同师父请功，只是……” 徐青话语微顿，女子立刻会意笑道：“这是适才小妹摘得的灵果，师兄若不嫌弃便收下吧。” 说着女子将皓腕微伸。 石岚抻着脖子去看，只见她莹白的手掌里两枚拇指大小的樱红色果子微微滚动。 徐青矜持的客气。 石岚鄙夷的瞥了下嘴，装得还像那么回事，只可惜他那两只贪婪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 女子掩着嘴，轻笑着将灵果塞到他手里，“师兄还是不要客气了。” 徐青这才佯作推辞不过将储物袋打开，准备放置。 石岚听了两人墨迹这么久，就是在等他分神的这一瞬间。 一道火龙瞬时成型，怒焰夹杂着滔天的热浪，咆哮着朝背对着的徐青扑了过去。 “师兄小心，”女子骤然见到泛着橙红色的火龙不由惊叫一声，皓腕轻甩，一块小巧的阵盘飘然落地。 一道青蒙蒙的透明光罩笼罩在了两人周围，挡住了来势迅猛的火龙。 徐青连忙转身，手指下意识掐了个防御术法，一把金色的小扇盘旋头顶。 光照外，火龙一击不成，便有消散之势，石岚收起阵盘，运起真元，朝那火龙一指。 空中一阵气流波动，片刻后，一条小巧的灵蛇跳跃着凭空显现。 望着那条活灵活现的灵蛇，徐青露出一丝惊疑。 这是用风汇聚的灵蛇，石岚这个杂灵根如何做到的？ 徐青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便不再去想，反正只要抓到石岚，搜她神魂便能知晓。 灵蛇在空中跳跃两下，忽然一个纵身跃到了火龙旁边。 顷刻间，火龙的身躯陡然暴涨，周身的温度转眼升高了一倍，而那本来只有一指粗细的小蛇也在火龙的带动下，变成了一人宽窄的巨蟒，大大的蛇头吐着蛇信，巨大的尾巴重重的拍在了光罩之上。 那光罩摇曳几下，还是消失了，周晴脸色一白，忙抛出一条浅粉色的绢帕罩在头上。 “师兄，怎么办？” 周晴的长处是阵法，与人争斗并不是她强项，一旁徐青忙着对敌，根本理也不理她，无奈周晴只好祭出临行前师父给自己的保命护盾，只希望自己能够撑到师兄解决来人才好。 徐青手指一点，将一直盘旋在头顶的小扇挥出，同时又掐诀布了两道防御光罩，待到淡金色的光芒遍布全身，他才又将一条尺许长的金索抛出。 小扇好似一道山峰挡住了火龙的侵袭，金索则像是一条长蛇，绕过风蛇的绞杀，直朝石岚扑来。 看来他这是打算生擒自己。 石岚冷冷一下，拍了下储物袋，祭出一把双头绞剪。 绞剪周身乌黑，仅有刃口带着一点灵光，乍看上去就像俗世里那些闺秀用的绣花剪。 徐青见那剪子还不及自己绳索的半个粗细，不由嗤笑一声，这样的东西如何是师父赐下的蛟龙索的对手。 果然绞剪只和金索打了个照面，便灵光尽失，‘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徐青见一击建功，立刻露出喜色，连忙操控着金索朝石岚缠去。 石岚嘴角微抿，手指结着的繁复的手印刚好完成，一只五彩灵鸾从她指尖飞出，见风而长。 金索盘算而下，试图故技重施，从彩鸾脚边绕过。 彩鸾仰天长鸣一声，长长的喙向下一啄，金索便好似被鸟捉住的小虫，怎么挣扎也无法离开。 彩鸾连连挥动大大的翅膀，不断搅动的气流挟裹着落叶枯枝，朝着暴躁飞旋的风蛇飞去，同时长长的喙也在开合间将金索咬成两节。 徐青当即喷出一口血，人也踉跄了下才勉强站稳。 抹掉嘴角的血痕，徐青这才严肃起来。 没想到这只彩鸾竟然这么厉害，竟然将他用精血养护的法器轻易损毁。 石岚冷扫他一眼，朝风蛇一指。 风蛇吐着蛇信，摆动着夹杂着枯枝残叶的身躯，拍向徐青的护体光罩。 光罩闪了两闪，消失了。 徐青没想到之前本没放在眼里的风蛇还有这样的力道，连忙抛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盾牌。 盾牌一出，转眼便有半丈来高，徐青的身形被严严实实的挡在了后面。 风蛇瞪着凶戾的眼睛，愤怒的又甩了一尾，见那盾牌灵光黯淡许多，方满意转身，朝久攻不下的火龙吐了口气。 火龙在周晴的乌龟壳下，已经有些势弱，风蛇的气息让它身形再度暴涨，烈烈的火苗不断翻卷着扑向已经有些变色的绢帕。 片刻后，绢帕化为飞灰飘散一地。 周晴脸色发白的缩在一块龟甲下面，手指打颤的捏着两道灵符。 石岚再度手指翻飞，道道灵光从她指尖不断飞向不断拍击翅膀，朝着盾牌攻来的彩鸾。 徐青咬着牙，顶着彩鸾的攻击，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晴喘息着往嘴里塞了把丹药，道：“不知道。师兄，撑不住了，我们还是求援吧。” 徐青弯腰，将身体藏好，也塞了两颗灵丹补充真元，道：“如此也好，”他拖着盾牌朝周晴靠了过来，示意周晴进来。 周晴不疑有他，将两道灵符射出，小小阻了下风蛇的攻势，便小心的顶着龟甲进了徐青的盾牌后。 徐青眼看她撤了自身防御，嘴角带笑的道：“此处就有劳师妹了。” 周晴一听他话意不对，连忙后撤。 徐青把她骗进来又便是存着找个替死鬼的念头，又哪里能让她逃出。 一把擒住她胳膊，不等她挣扎，便将她抛出护罩。 彩鸾见到空中有东西飞舞，反射性的啄了过去，火龙与风蛇忙活了半天总算见到猎物，也都缠搅着朝周晴而来。 徐青见攻势一缓，连忙收了盾牌，拍了一张神行符，转身朝着远处奔去。 石岚连忙掐诀指挥彩鸾去追。 彩鸾甩开喙上的尸首，拍开挡路的火龙风蛇，准备去追。 怎奈一步慢，步步慢，密林藤蔓横生，又哪里还有徐青的踪影。 (未完待续。) 第244章 修仙的草根女（二十一） 处理了被同门师兄抛弃的周晴，石岚掂了掂缴获的储物袋，准备离开。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为细微的呼吸声。 “谁在那里？” 石岚两眼冰寒的望向声音来处。 树叶簌簌晃动，一只修长的大手轻轻拨开与藤蔓交缠的枝杈，英俊又略带着邪气的脸露了出来。 “在下魔灵宗尤越，见过石道友。” 尤越穿过树枝，上前半步，彬彬有礼的作了个揖。 石岚手指掐诀，满脸戒备的盯着他，“你在那里多久了？” 尤越满脸笑意，似乎没看到石岚指尖不断闪烁的灵光，“我想想……” 尤越脑袋微扬，呈思索状，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棱角分明的下巴，“大约是在你……这样的时候吧。” 尤越做了两下石岚结手印的动作。 石岚秀眉微蹙，尤越那两下子虽然不太标准，但的确做得似模似样。 尤越见石岚神情不虞，连忙道：“石道友可别误会，我可不是偷学道友结印，我适才做的是我宗秘法手印。” 谁知他不解释倒好，一解释石岚反倒怒了。 学了也就学了，干嘛还要说谎。 尤越见石岚明显气怒，心知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只好道：“道友若是不信，那我可以现场演示一遍，只是道友确定现在要看？” 石岚抬眸看了看徐青离去的方向，没有说话。 尤越顺着她的视线瞄了眼枝杈轻颤的密林，道：“我来便是想告诉道友，这里六大宗门，只有我魔灵宗对道友完全没有敌意，剑宗我已帮道友试探过，似乎没有异常，其他的就要靠道友自己甄别了。” 石岚冷眼望他，“我如何相信你？” 尤越迟疑的望了望天，道：“这天还真有些热啊，”说着他轻轻撩开袖摆，不经意露出来手腕。 石岚淡淡扫了一眼，脸色微变。 尤越极快的落下袖摆，假模假样的扇了扇风，道：“被人无时无刻关注着，我也很苦恼啊。” 石岚微蹙眉心，“那你为何还来？” 尤越苦着脸道：“带着这个，我就是不想来也不行啊。” 石岚嘴角微抿，压下笑意，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尤越摇头，“没怎么办，我只是奉命尽量保全你，如果实在不行，那我也只能放弃了。我宗门也有万把人，这里的例子总不能一再上演吧。” 石岚闻言，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尤越咬了下舌头，深恨自己一不留神就溜了嘴，连忙顾左右而言他：“石道友，这里马上就会被徐青包围，咱们还是另寻地方调息为妙。” 石岚冷冷的盯着他看。 尤越赶忙扭过头，率先在前方开路。 石岚定睛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衡量了下两人差距。 此时她真元已经消耗过半，而他以逸待劳完全没有消耗，此消彼长，打起来，自己完全没有胜算，况且后面还有追兵，为了那些以后总会知道的事，跟他翻脸，实在不划算。 尤越带着石岚来到一处极为隐蔽的树前。 石岚仰头望着以藤蔓编织的小窝，道：“你这是何意？” 尤越指着几人方可合抱的大树，道：“这是结神树，可吸收一切外放的神魂。你身上带有血煞，佛宗那些秃驴能够依靠神魂感知你的存在。这里是神魂的禁区，他们会下意识避过这里，你在这儿躲一阵儿，等时候到了，我过来接你，只要保你能活着走出去，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石岚看了他一会儿，转眸望着大树，“是不是出了这里，这些宗门就不会杀我了？” 尤越笑道：“怎么可能。” 石岚点头，“那我为什么要躲？” 尤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想要杀我，我却连为什么都不知道，”石岚浅浅一笑，“结界外有各宗峰主、掌院、堂主，我一个小小筑基，刚一露面就会被灭掉，”石岚道：“左右都是死，那我干嘛要死得那么憋屈。” 她踢着脚边的尘土，好似纯真贪玩的孩童，“据说来这里的都是宗门最为杰出的俊才，”她歪头看尤越。 尤越点头。 的确，这些宗门派来的都是近年来已经闯出名号的弟子。 石岚笑道：“那我索性就玩得大些，让他们知道我也不是他们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 尤越脸色微变，“你是想……” 石岚将手指比在唇边，娇俏的道：“嘘，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尤越嘴角一抽，这位被祖师青睐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物啊，做起事来真是好疯狂……不过，他喜欢，也很期待。 石岚的笑容一现即收。 “好了，尤道友，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我觉得你应该去管好宗门的人，免得我一不小心伤错了。” 尤越挑起浓眉的剑眉，嘴角噙着抹邪气的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石岚点点头。 尤越左右望了望，随便挑了一个方向，信步离开。 石岚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飞身上了那个像是鸟窝的地方。 盘膝坐好，石岚不禁有些疑惑。 尤越胳膊上的那个印记，上面的图案不是别人，正是石岚许久没有见过的鸣霄。 在这个世界，石岚做得最多的就是猎捕灵兽，因此她很确定这里根本没有跟鸣霄类似的灵兽，那么他的那个印记又是从哪来的呢？ 并且看尤越的意思，他来看顾自己，是应了别人的要求，而不是出自本意。 那么那个人是谁？是鸣霄吗？ 鸣霄又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要知道她经历过那么多世界，昊泽和鸣霄可都一直尽量避免参与其中的。 石岚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作罢，开始整理周晴的储物袋。 周晴的储物袋里大体可以分为几类，一类便是阵盘，因为没有说明，石岚不知阵盘用法，一时也不敢贸然尝试，再一类就是法器，防御的就是之前她顶着的乌龟壳，还有一个造型别致的盾牌，乌龟壳上面的灵光有些黯淡，但也还能很结实，石岚输入法力，探察道龟壳的情况，不禁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龟壳被风蛇攻击了那么久，竟然也只是稍微磨损一些，照这么推算，那会儿要不是她轻信徐青，估计最后被自己磨死的说不好就是徐青了，至于那个盾牌…… 石岚输入真元，探察了下，便撇嘴扔进储物袋。 难怪周晴之前一直顶着龟壳，这盾牌只是看着好看，用起来却不那么结实。 至于攻击，周晴似乎并不擅长，储物袋里只有一把寸许长的小剑，但看其灵光，似乎也只是灵器而已。 其他的比较让石岚意外的是，周晴的灵丹似乎特别的多，光补充真元的就有十瓶之多，还有其他解毒的，疗伤的，零零总总加起来快有二十瓶。 除此之外，还有一堆灵石、一叠灵符和一些被装进玉盒的灵药，以及被单独放置的两枚玉片。 石岚挑了下眉，拿起玉片将神魂渗透进去，片刻后她挑了下眉，没想到竟然捡到了宝贝。(未完待续。) 第245章修仙的草根女（二十二） 细细的将玉片参悟一遍，石岚歪着头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懂禁制的女人竟然还是个懂阵法的，怪不得她储物袋里有那么多阵盘，难怪她一出手就下意识抛出阵盘。 放下玉片，石岚又将之前在藏书楼得来的研究了一遍，这下她都要忍不住笑抽。 真是瞌睡就送来枕头，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没想到她随手拿来的玉片竟然也是阵法，并且还是秘法。 石岚再度将神魂沉浸在玉片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长叹一口气。 玉片秘法记载的阵法并不繁复，想到玉片在藏书楼随意摆放的位置，石岚觉得或许在这所宗门繁盛时候，这种小阵法不过是弟子们外出探险或者安置洞府之用，可在现在，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宗门镇守某处禁地之用。 石岚研究了周晴留下的阵法，将其留下的阵盘研究明白之后，石岚放弃了逐一灭杀的想法，决定将所有对她心怀歹意的人聚集在一起，一网打尽。 决定好报复计划，石岚以阵盘作为阵旗，在结神树下，一环套一环，将秘法留下的大阵套入其中。 月半时分，石岚终于把大阵摆好，抹了把头上的细汗，她盘膝坐下，静静的恢复消耗的真元。 太阳再度升起，石岚忽然睁开眼睛，此时已经是来到这里的第六天，那些人想必已经把整个宗门翻了个遍了吧。 想到这儿，石岚也有些奇怪，尤越也是第一进来这里，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一颗树的呢？ 石岚摇了摇头，将疑问摇散，反正问他，他也不会说，她又何必自找没趣呢。 再一次确认阵法无误，石岚嘴角噙笑，欣然离开。 平整光滑的广场上，戚刚烦躁的挥退前来回禀，再度寻找无果的师弟，起身来到端坐得十分淡定的徐青跟前。 “徐道友，你可真稳得住啊！” 徐青睁开半阖的眼睛，飘然起身，“戚道友，稍安勿躁。” 戚刚本就心气不顺，再听他装十三的话，直接一股邪火冲头，“你说得轻巧。” 徐青瞟了下眼睛，脸色转冷，“戚道友，你这么大声是想招来剑宗和魔灵宗的注意吗？你难道忘了他们可是自成一派，跟咱们没有结盟？” 戚刚胸脯剧烈起伏两下，缓了两口气，才勉强压下火气，重又将声音压低，“你可别忘了我们上面都有交代，这件事必须在这里解决，不然出了这里，你跟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提起这个，徐青也是一阵烦心，皱起修剪整齐的眉峰，他冷冷的道：“我已经把仙渺宗的弟子都放了出去，可是直到现在也没发现石岚的踪迹。” 戚刚斜眼瞟了一圈，低声道：“那些和尚也没有消息？” 徐青摇头，“他们只在第一天有点用而已。” 戚刚嗤笑一声，“就知道指望不上这群只懂得顶着壳子装死的家伙。” 徐青蹙了下眉道：“行了，如今我们都在一条船上，你又何必这么刻薄。” 戚刚冷哼一声，扭身回到蒲团上重新盘坐。 密林里，石岚一路跳跃，总算在一个山坡上发现两个白得跟鬼一样的御鬼宗弟子。 石岚没有客气，直接招来彩鸾。 御鬼宗弟子在这里除了人就没见过活物，根本没有提防有人会背后偷袭，当即一死一伤。 石岚一招得手便将彩鸾收回。 信步来到歪倒在地的御鬼宗弟子跟前，才要蹲下，却冷不防身前出现一具青面獠牙的尸体。 石岚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招来火龙。 一道火光之后，那具尸体便已没有踪影。 那御鬼宗弟子没想到石岚竟然这么厉害，只一个照面就将他好容易炼制的鬼尸烧毁。 好在他对敌经验丰富，即便头痛欲裂，也还是第一时间拍击储物袋，祭出一根白森森的棒子。 石岚打量这根鬼气森森的棒子，试探的问：“索魂棒？” “正是，”那弟子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手指连连舞动。 那根莹白色的棒子一点点变大，随时猛地曝出一记白光，直朝石岚攻来。 石岚只在猎捕灵兽时，从想要打劫自己的宗门弟子手里见过类似的灵器，那会儿听他们说御鬼宗配合本门功法使用这个有多厉害，这会儿见到，她不由有些好奇。 那弟子见石岚没有动作，眼中不由露出喜色。 石岚淡淡一笑，素手轻抛，一片古朴破旧的龟甲便立在她头顶，淡淡青芒瞬间将她笼罩其中。 “砰”的一声，索魂棒重重的击在那片龟甲上，那弟子见得手，心中一喜，忙掐诀准备再接再厉。 石岚听到响动，仰头望了望纹丝不动的龟甲，有些失望。 传言还真是夸大其词，就这力道还不如那条蠢得没边的傻蛇。 满足了好奇心，石岚也没心思在这儿跟他耗时间，直接弹出火龙。 火龙咆哮着直扑过来，白色的索魂棒在暴躁的火龙面前就好似一根牙签，连个响都没出就被化为灰烬。 那名弟子当场吐了口血，一头栽倒在地。 石岚见状挑了下眉，赶忙把火龙挥散，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小命折腾没了。 撤掉护身龟甲，石岚运起真元朝着那人丹田一按。 那人骤然爆发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人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苍老了下去。 眼看那张洁白光滑的脸庞陡然成松弛褶皱的模样，石岚骇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成这样了？” 那人捂着丹田，颤巍巍的斜眼看她，“我修仙三十余年，又常年不见阳光，若不是这样还能哪样？” 石岚干咳一声，道：“好吧，我知道了。我问你，知道戚刚在哪儿吗？” 那人咧了下嘴，道：“知道，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石岚眨眨眼，“说了，，明天你还能活着出去，运气好还能再活个几十年。不说，也简单，你的寿命就终结在此。” 石岚动了动指尖，耀眼的火光在她指尖跳跃。 “怎么样?想要我从哪里开始？” 那人惊恐的看着那点火苗，就是这威力无比的火将他好容易炼制的鬼尸烧毁，鬼尸的痛苦早已在那时反应进了他的神魂，他不想亲身遭遇那样的待遇。 石岚含笑望着那人，极力压下心底的不适。 那人迟疑的看着石岚，终于还是忍受不了压力，吐出了戚刚的落脚点。(未完待续。) 第246章 修仙的草根女（二十三） 微风拂面，绿叶轻摇，石岚站在绿草藤蔓间遥望着前方。 几十丈外，那片偌大的广场上，尤越正吊儿郎当的歪坐着，也不知道在跟同宗之人说些什么，距离他不远坐着一群身背巨剑的人。 离两伙队伍有些距离的应该是清仪宗，在那里石岚看到了张东极的身影，而作为领队的简书却不知为何不见踪影。 再远一些的便是两个身披僧袍的和尚，盘坐在和尚不远处的是那抛出师妹垫背的徐青以及两个鬼气深深的黑袍人。 石岚默算了下各种人数，秀眉忍不住皱了起来。 魔灵宗和剑宗几乎都在，清仪宗也只少了几个，余下那三个对自己抱有敌意的宗门，竟然只剩寥寥几人，这让她如何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石岚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扭身钻进了密林。 石岚绕着距离广场不远的周围转了两圈，果然找到两个神色疲惫，满脸不满的仙渺宗弟子。 “师兄，徐青说得是不是真的，周晴真的是石岚所杀？” 两人中身穿鹅黄色法衣的女人烦躁的拨开挡路的藤蔓，嘟着嘴道：“颜师弟曾看到他们两个单独离开一会儿，之后便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你说徐青会不会想要独占灵草，所以把周师妹给……” 女人比了个动作，转头看沉默的拨弄脚下树根等物的汉子。 汉子脸色微沉，低声喝道：“噤声，这种事也是你我能说的，徐师兄既然说周师妹是石岚所害，那就必然没错，你可别忘了他背后的靠山。” 女人想来想到他口中的靠山，脸微微变色，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话。 石岚眼底精光一闪，手指悄悄结了个手印，朝两人一抛。 彩鸾陡然飞出，仰天长鸣一声，便拍着翅膀朝两人啄了过去。 两人听闻动静连忙祭出法器，女人抛出一柄青色小剑，同时又祭出一顶青色小盾牌防御，男人想来有金灵根，扔出一把金钩，还拍上了一张防御灵符。 看到两人不约而同的动作，石岚挑了下眉，看来两人防范意识还挺高。 不过再高也没什么用。 石岚手印一转，彩鸾挟裹狂风拍飞金钩，长长的喙叼着泛着灵光的小剑，用力一甩。 眼看小剑飞出自己神魂可控的范围，女人心痛的嘶了声，男人则一声闷哼，喝道：“快发讯号。” 女人下意识的看向石岚。 石岚指尖灵光闪烁，看起来像是要次施法。 女人顾不得再想其他，连忙将一物抛出。 石岚眯着眼看那小球翻滚着在空中炸裂，带出一道带着浓烟的火光。 石岚满意的点头，只会彩鸾向下用力一扑，青盾灵光闪烁，本来清透的灵光瞬间黯淡的许多，男人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周身灵光不断杂乱的闪烁。 石岚冷眼望了下两人有些变色的脸，淡声道：“你口中所说的周师妹，与其说是死在我手上，不如说是死在她的轻信与单纯上。” 女人脸色一变，连忙问：“你这话何意？” 石岚淡漠的瞟了她一眼，也不回答，只运起轻身诀，转头钻进了密林。 “你等等，”女人连忙收起青盾，拍了张神行符，连忙去追。 汉子赶忙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无奈只得运功去追。 广场上，徐青望见高高飘起的青烟，脸色一变，“找到人啦。” 戚刚霍然起身，望着天空几欲消散的烟气，转眼去看同样起身的和尚。 和尚凝神片刻，双双异口同声的道：“是那妖女。” 戚刚凝神，望着前方，眼底闪烁着灼热，“史纲，召集我们的人。徐道友，现在该轮到我们出马了。” 徐青盯着那抹烟气，淡淡应了声，修长的指节握得几欲泛白。 一直立在他身后的那人应了一声，吹响手里的骨笛，随后跟着早已迫不及待的戚刚，进入枝叶摇曳的密林。 尤越同样也看到了那抹烟色，看着三宗纷纷召集人手，尤越心里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也不知那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也罢，他也去参上一脚，这样就算有事，祖师爷怪不到他头上。 云放瞟见尤越眼底的兴味，便道：“尤道友可是也要去？” 尤越道：“云道友不去？” 云放摇头，“尤道友尽可放心，我剑宗来前便已知道自己所为何来，绝不会跟你等争功。” 尤越轻笑一声，不说信与不信，只带着一众师弟师妹离开，却在广场与密林交界处留下五人。 张东极神情惶惶的看着广场转眼空了大半，扭头望着本宗同门，道：“石师妹跟咱们同宗，诸位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追杀吗？” 近前一人听到他的话，缓缓睁开眼睛道：“张师兄，你也看到了，那些人不论是法器还是功法都要强过我们许多，你让我们去帮石岚，那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张东极脸上一红，心知这人说得不错，确实是自己强人所难了。 身后又有一人低声嘀咕：“你到底安得什么心啊，简师兄已经被你鼓动出去，你是不是还想让我们也像他那样生死不知啊？” 张东极垂着头不语，心里却暗自叹息，抱歉了石师妹，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此时被他在心里默念的石岚正一路飞奔，身后追逐的人正逐渐呈倍数增长。 石岚真元深厚，一路狂奔也不见气喘，身后众人已经开始间或补充丹药，而石岚还有闲心借机清点人数。 再度贴上神行符，石岚如利箭钻进林中，戚刚轻喘着填了颗丹药入口，道：“给我追，我就不信她还能跑到天边。” 徐青微蹙眉心，之前他曾跟石岚交手，石岚真元之深厚，他深有体会。 能操控三道法诀还可以灵活自如的，同等阶里，石岚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戚刚见他迟疑不定的样子，嗤了一声，再度拍了道灵符，率先窜了出去，唯余一道略有些飘忽的声音在周围回荡。 “徐道友若是怕了，尽可回去，我戚刚绝没有二话。” 身后不断汇集过来的三宗弟子听到戚刚的调侃，都偷偷窥视过来。 徐青一脸铁青，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声。(未完待续。) 第247章 修仙的草根女（二十四） 高大的结神树前，石岚静静的看着不断朝自己逼近的百余人，白净的脸上带着抹淡淡的笑意。 戚刚见她不动不摇，心中有些迷惑。 未免有诈，他指了身后一人，喝道：“去，把炼尸派过去试试。” 那人找听说过石岚已经杀了本宗好几人，闻言有些迟疑。 戚刚冷冷瞟他一眼，“怎么？舍不得？” 那人跟戚刚身在一个宗门，自然知道戚刚跋扈性情，顾虑到戚刚背靠着元婴真人，且有是此次领队。 那人心知不做不行，可他又不甘心自己受损，于是左顾右盼，期盼有人肯为自己出头。 周围赶过来的，都多多少少知道石岚的厉害。 见有人出头，他们自然乐得在后面捡现成。 那人搜寻了一圈，眼看没有帮手，无奈他只得放出炼尸，操控着向石岚奔去。 石岚蹙着眉，看着面孔铁青的炼尸，心里一阵膈应。 好好的，干嘛要练这种功法，把人从地下挖出来，用人家的尸首去打生打死，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得道成仙吗？ 炼尸张开嘴，怒吼一声，漆黑的手爪张开，尖利的指甲暴涨半尺，白森森的，格外吓人。 石岚手指掐诀，放出火龙。 早在藏书楼前，她就知道，她释放的火龙是这些阴森家伙的克星。 那炼尸一见火龙，身形一顿，凶戾暴虐的瞳孔里竟然露出惧怕。 石岚惊疑的挑了下眉，但片刻她就反应过来，那种情绪并不是炼尸的，而是那位操控者的。 火龙在空中咆哮着，巨大的身躯翻卷着直扑而下。 炼尸示威的挥舞了下已经不能算是手的爪子，竟然战也不战，直接扭头跑了回去。 火龙扑空，当即咆哮一声，朝着几丈外的众人吐息。 烈烈的火焰当即蒸腾着朝众人扑来。 最前方，戚刚正在评估石岚的实力，一旁的徐青也正在打量周围，试图探究出这里是不是存在陷阱，两人谁都没有留意炼尸的动静，因此炙热的温度和烈烈的烘烤临近时，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手忙脚乱的祭出法器拦截下火光，戚刚朝着那人怒吼道：“你怎么回事？” 那人颤颤的退了两步道：“师兄息怒，我的这具炼尸才得没多久，操控起来还不是特别顺手。” 戚刚气怒的指了指后面两个，“那你们去。”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同时现出苦色，却又不得不照做。 看着再度上前的炼尸，石岚嘲弄的道：“这么试探有意思吗？我都替你们累，这样好了，干脆你们一块上，免得我一次次费事。” 石岚这话听起来是在为他们着想，可再深一想，百十号人，还都是如今大陆的后起之秀，面对一个才刚筑基不久的新手，竟然都束手束脚。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们可就别像出去混了。 戚刚脾气素来不好，闻言当即大怒，直接祭出一支白森森的骨剑，直朝石岚刺来。 石岚手指一翻，直接重又招来火龙。 烈烈的火焰立刻将那抹白色包裹起来。 戚刚掐诀，骨剑即刻迎风而涨，很快穿过火龙的身躯，又直冲而下，朝着石岚脑袋削去。 火龙哪里肯放过到手的猎物，连忙翻转身躯，试图将骨剑拖住。 石岚冷眼见那骨剑不似凡物，便又抛出龟甲，任由青辉加身，手指同时翻飞如蝴蝶。 戚刚嘴角噙笑，眼神冰冷的盯着任由骨剑刺下的石岚，“徐道友，这次可不要怪我抢功了。” 徐青侧目冷冷看他一眼，“你能破了那龟甲再说吧。” 戚刚这一剑志在必得，听到徐青泼冷水，他挑了下眉道：“这可是我师父取了结丹修士的腿骨磨出的骨剑，锋利程度可不是你能想象。” 徐青冷哼一声，也不多少。 戚刚觉得他这是见不得自己得了头彩，心里不忿，不过谁叫他不肯率先出手呢，被抢了功，也是活该。 说话间，骨刺已经摆脱的火龙的纠缠，转眼与石岚头顶尺许处的龟甲短兵相接。 刺耳的声音不断刺激的耳膜，戚刚满以为能立马刺破的龟甲出乎意料的顽强。 骨剑几次刺入都没有成功。 戚刚连连催动真元，试图突破那一层薄薄的龟甲。 徐青见他不肯放弃，便道：“别费力气了，那是韩师叔当年筑基期使用的法器，后来再度加持之后，给了周师妹。” 戚刚折腾许久，真元的消耗让他脸白得发青。 “就是那个擅长阵法的那个？” 徐青点点头。 戚刚愣了一下，曾听自家师父说起过他，当年他就是凭着这副龟甲挡住了几次截杀，听说同阶里就没有人打得破那个乌龟壳。 “徐青啊，徐青，你让我说什么好，这东西你怎么能让它落到石岚手里？” 徐青也是有苦难言，那时候，他要是不抛弃周师妹，他自己怕是就得交代在那儿。 生死之间，他又哪顾得上什么法器呀。 戚刚见他神色晦涩，便知道当时的情形必定不像他说的那样，不过此时不是纠结那些细节的时候，能够把这个被祖师特地越界传旨的人拿下，才是正经。 戚刚朝着后面喝道：“都给我上，谁拿了石岚人头，宗门今次的奖励就全归他一人。” 此时在场的御鬼宗弟子还有四十余个，戚刚的话让他们眼睛一亮。 几十具炼尸几乎同时放出，都纷纷朝着石岚奔去。 一直紧跟着的仙渺宗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徐青。 徐青心里暗骂戚刚不地道，但也没办法，只好道：“还等什么，莫非嫌奖励扎手？” 仙渺宗众人低声欢呼一声，都纷纷上前，将法器祭出。 一瞬间，天空布满了灵光，炼尸们踩着沉重的步子，朝着石岚合围过来。 石岚默算着众人走动的距离，慢慢退到结神树下时，收起从头上掉落的龟甲，她静静仰头看天，暗叹如今阵法的缺失，这么一大群人竟然没一个发现那些阵盘的痕迹。 众人不解她是何意，但见她不反抗，俱都会心一笑，宗门的奖励没想到竟这么轻易到手。 青翠的树叶轻轻摇晃，法器擦着叶片而过，倏地就如凡铁一般，‘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而已经走到石岚三尺远的炼尸忽然身形一顿，远处操控炼尸的众人纷纷捂着头，闷哼一声。 她忽然低声一笑，适才一直再结的法印忽然一顿，接着她轻飘飘往前一推，喝道：“起。”(未完待续。) 第248章 修仙的草根女（二十五） 适才本已被众人探察一遍的空地陡然浓雾四起，眨眼间便看不见身旁的一切。 “这么回事？” “是阵法？” “我们被算计了。” …… 众人一阵慌乱，但片刻又都镇定下来，戚刚拍出一把团扇模样的法器。 团扇升空便不断盘旋搅动，迷雾在它的带动下，好似翻滚的开水一般，不断滚动。 石岚嘴角带笑，看着戚刚折腾，纤白的手指朝不远的地面点了一下。 迷雾上空，陡然现出一团乌云，点点水汽凝聚，片刻便凝水成冰，乌云轻轻抖抖，似乎无法承受这样的重量，道道尖利的冰刺纷纷脱离，接连从天而降，瞬间落到了众人头上。 锋利的冰刺又薄又利，众人因为视线不明，一时间没有提防，几乎人人都在第一波冰刺下挂了彩。 冰刺还再不断落下，吃了亏的众人都知道此阵厉害，慌忙祭出法器遮挡。 清脆的叮叮当当响声不断，但其中已没有因为受伤而不自觉的呼痛声。 既然已有了提防，石岚也懒得做无用功，干脆手指一转。 云散雨歇时，迷雾又起，石岚来到阵边，将灵光射到其中一个阵盘上，大阵内，土刺顿生。 一时间，大阵内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呼，空气中逐渐蔓延起一股血气。 石岚抽了抽鼻子，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刚要再行施展，阵中徐青冷嘶两声，道：“石道友，且慢。” 石岚手指一顿，望着迷阵没有说话。 徐青等了片刻，见地面没有继续出现土刺，轻轻松了口气，连忙示意人群中说自己对阵法略有研究的赶快寻找阵眼，自己则道：“此次是我们行事不对，可这件事起因归根究底是因为道友杀了我等宗门弟子引起的。石道友，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等有心和解，还望石道友以和为贵，当然我等愿奉上此次探秘所得，只求跟石道友化干戈为玉帛。” 徐青声音低沉柔和，话语间充溢着求和的诚意，提出的要求又特别优渥。 这里聚集了整整三个宗门的弟子，如果将得到的东西交出，那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徐青自问就是自己也会动心。 石岚听罢，冷冷一笑。 空头支票谁都会开，徐青这些人不过是第一波，外面还等着一群想要取她性命的结丹，她是傻了才会为了根本用不到的东西，放这些人出来。 况且，他们已经入阵，那些东西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再过一会儿就都是自己的，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心思在心间流转，石岚轻转莹白的手指，迷雾缓缓移动，阵中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妖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接着便是一阵皮肉被法器撕扯的声音，一个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接着便有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石岚皱着眉头，望着根本看不清的阵中。 这些人是有多想要她的命啊？ 幻阵才一开，便有人幻想出了她的模样。 大阵静默片刻，接着又有人惊呼，便出现各式各样的响动。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石岚觉得差不多了，刚准备换阵，耳边忽然听到一丝声响。 石岚二话不说，直接射出火龙，直扑声音来处。 大树后，枝叶摇晃，尤越狼狈的钻了出来。 “石道友手下留情。” 石岚皱眉看他，“你怎么来了？” 尤越搔了搔脑袋，道：“我是担心你一个人顾不过来，这才带着师弟师妹们过来帮忙。” 魔灵宗此次过来人数并没有很多，石岚望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十来个人，道：“这里没你的事，你要是实在闲就去帮我盯着点剑宗和清仪宗，免得他们过来捣乱。” 尤越撇了下嘴，看人的事还用她说，他早就办了，不过既然她这里已经搞定，那他也不用费事，免得杀人太多结丹时心魔那关不好过。 赶走过来帮忙的尤越，耳边听到阵中声音减弱，石岚连忙收起幻阵与迷雾，刚准备问话，谁知却被眼前的惨状惊得一阵干呕。 徐青软倒在地，怨毒的盯着石岚道：“石道友这下满意了。” 石岚撇了下嘴，“什么叫我满意了，你们要是没有邪念，这幻阵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徐青环顾四周的断肢残臂，惨然一笑。 两步外，只有出气没有近气的戚刚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石岚来到阵边，歪头道：“戚道友可还有遗言？” 戚刚抿了下嘴，骤然暴起，企图拉石岚垫背。 地面冷不防升起一层透明的光罩，将戚刚弹飞。 戚刚重重倒在地上，像临死的鱼一般，抽搐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石岚捂着胸口，摇了摇头。 何必呢，真是的。 徐青同样摇头。 三大宗门的百余名杰出弟子，一场混战下来，如今还活着的竟然仅余他一人。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这三宗怕是要被其他三宗压过一头了。 徐青觉得自己还真是操心的命，自己的生死都已经顾不得了，竟然还有心力为宗门操心。 石岚手指朝着徐青一指，一道灵光飞出，几乎在他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将他丹田刺破。 细微的漏气声从身体里传出，徐青轻合眼眸，从此他将与修仙无缘。 确认了他再没有威胁，石岚收了阵法，来到徐青跟前。 “说说吧，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徐青只觉身体十分沉重，沉重得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他平躺在地，抬眼看着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石岚道：“不知道，上界下了法旨，宗主都不敢违逆，何况是我。” 石岚道：“除了要杀我，还说什么了？” 徐青摇头，“只说要我等在这里将你灭杀，最好神魂俱灭，如果成功便会赐下好处。” 石岚点头。 看来这还真是上界博弈，只是自己这么一个连身体都没有的小卒子，这些人为什么要花费大力气灭杀自己呢？ 再有他们又怎么肯定自己就一定会进来这里？ 石岚脑筋一转，昔日在宏伟的正殿里，羽梦真人召见她的场景历历在目。 石岚霍然明白，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原来如此。 将已经形同废人的徐青拖到一边，石岚将阵旗以及被鲜血浸淫的储物袋等收好，又将那些断肢残臂处理了，才转身道：“你准备怎么办？” 徐青侧头看她一眼，似乎是没想到石岚竟然还会管他，“那就劳烦道友将我带到之前进来的入口处。” 石岚点头，拍了张神行符，抓起他一溜烟闪出了密林。(未完待续。) 第249章 修仙的草根女（二十六） 广场上，独自将他觉得石岚可能出现的地方绕了一遍的简书有些疲惫的回到同宗弟子中间。 张东极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连忙来到他跟前。 “简师兄，你可见到石师妹了？” 简书点了点头，从来淡雅如竹的俊颜显出一丝落寞。 张东极见他脸色难看，心里咯噔一声，声音不由打颤。 “莫非石师妹她……” 张东极的喉咙有些发紧，心里有些酸涩。 简书道：“她很好。” 张东极偷眼看简书，见他虽语气淡淡，神情却很从容，便估摸他不是拿话哄他。 “那就好，那就好，”张东极松了口气，小跑溜回自己的蒲团上坐定，也没问简书，怎么没把石岚带回来。 微风轻轻吹过，简书低头看着轻薄的袍脚，眼前再度浮现出那场大战。 漫天的灵光几乎溢满整个天空，而那孱弱细瘦的身影只是轻飘一躲，便稳稳的立在掌控全局的制高点，百余人的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她之前不是外门弟子吗？怎么会有那样厉害的法器？又如何通晓那样高深的阵法？ 简书的脑子有些充血发胀。 尤越歪头见他发傻的样子，哼笑一声，扭过头跟自家师弟说了什么。 那人便起身来到简书跟前，“简道友，我师兄命我过来问您，看了那场大战，有何感想？是否后悔放弃了这样一个出色的弟子？” 简书霍然抬头，目光锐利盯着正斜眼看来的尤越，本就有些泛白的嘴角抿紧，半晌也没有吐出半个字。 那人静等片刻，见他没有回答，便作了个揖，折身返回歪坐得特别惬意的尤越跟前。 尤越拍拍他的肩，那人重又坐到了尤越身后。 广场边缘，一个人影飞速的靠了过来。 一直闭目打坐的云放霍然睁开眼，来回打量了那人和她手里几乎半废的家伙，他牙疼的啧了声。 简书如今极其敏感，听他发出怪异声响，立刻扭头望他。 云放才懒得理他那脆弱的玻璃心，他只是盯着那人走近，叹道：“没想到徐青这家伙就这么玩完了。” 尤越闻言，扭头略一感知，不禁抽了下嘴角，心里却在感叹都说最毒妇人心，这话果然不假。 石岚一个闪步来到尤越跟前，将徐青往他跟前一丢，道：“劳驾帮我把他送到山门那里。” 尤越立刻脸上一苦，却又不得不起身。 打发了手里的累赘，石岚刚一转身，迎面就见到张东极欢喜的笑脸。 石岚下意识回了他一笑，转眸就见到简书格外复杂的眼神。 石岚一愣，不明白他干嘛这么看她。 张东极已经屁颠屁颠的起身，走了过来。 “石师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石岚点头，拍了拍他肩膀，没有多说其他，便擦着他肩膀走开。 张东极没料到她竟会这样，当即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瞬间黯淡下去。 石岚见他这般，心里暗自一叹，却又不得不为。 毕竟她此次做得事情实在太大，她不愿被别人知道她与他关系亲近，她担心他会因为自己而枉送性命。 盘膝坐在面对着清仪宗的方向，石岚淡淡瞟了眼藏在众人之中的刘敏德，将之前收获一一摆在自己面前。 上百个储物袋一一罗列在空地之上，石岚一一打开，将里面东西分门别类的归置到一处。 堆叠成小山的玉盒、丹药、法器，就那么大喇喇的放在那里，广场上泾渭分明的三个队伍都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云放总算节操还没泯灭，按下蠢蠢欲动的同宗师弟，低声喝道：“嫌命长的就去抢，我倒想知道你们比起那徐青厉害多少？” 剑宗众人身体一僵，俱都讪讪低下头，纷纷避过那些晃瞎眼的东西，闭上眼默念剑决。 魔灵宗人倒有两个饶有兴致的打量两眼，可还不等有所行动，就被喝止住了，只得咂了下嘴。 三所宗门，唯有清仪宗站出两人，一路摇晃的来到石岚跟前，问也不问，直接伸手就抓。 石岚笑吟吟的伸手一指。 一道金光一放即收。 那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握着没了两个手指的手掌，嚎道：“你竟敢残害同门？” 石岚嫌弃的施了个净尘决，将他喷溅出来的鲜血打扫干净，道：“不好意思，我已经脱离清仪宗了。” 那人连忙吞下一粒丹药，扭头去看简书。 简书抬眼看她，第一反应就是她在怪自己。 石岚朝他淡淡一笑，一副要战便战的模样。 那人叫了声‘简师兄，’试图让他替自己出头，简书看也不看他，只垂眸看着自己身前的那块平整的石面。 那人眼看简书不理，只得一拍储物袋，放出他最为得意的法器，试图找回场子。 石岚烦厌的横了他一眼，直接放出她用顺了手的火龙，一道过火光卷过，那人所站之处便之余一撮飞灰。 一步外跟着他一块过来的那人吓得双腿打颤，石岚抬眸时，他拔腿就跑，匆忙间还险些左脚拌右脚摔倒。 石岚讥嘲的看着这人动作，心里明镜一般。 瞧瞧这次清仪宗派来的人，都是些什么玩意。 张东极这样靠几分运气才得以筑基的占了半数，剩下的就是些神情鬼祟、行事没有章法的家伙。 整个队伍里，也就简书还算看得过去。 想想徐青说的那些话，石岚心底冷笑，枉费自己还觉得聪明，结果被人当做弃子还自以为是在为因果补救。 刘敏德悄悄望着淹没在玉盒堆里的石岚，心里的贪婪与因小失大的悔恨不断在心里来回闪现，偏偏一旁李明柔还在低声嘟囔，“这人还真是命大，那么多人围攻竟然还能活下来，有了那些灵药，就是升入结丹也没问题了吧。” 刘敏德皱了皱眉，道：“行了，少说两句。” 李明柔嘟着嘴，虽然还有些介意石岚之前对自己甩脸子的事，但她更在意刘敏德，因此也不敢再说其他。 刘敏德暗自搓了搓手指，试图朝石岚露出她从前最为迷恋的笑容。 石岚冷眼瞧他那副做派，冷笑之余，却也松了口气。 看来他的悔意已经开始加深了。 如今她自身难保，原主的心愿她也就只能尽量了。(未完待续。) 第250章 修仙的草根女（二十七） 石岚将玉盒等物分成大小不一的三份，才刚装好，尤越便气喘着爬了上来。 望着走路有些蹒跚的尤越，石岚将其中一个储物袋抛了过去。 尤越接住一愣。 石岚露齿一笑，“给你的跑腿费。” 尤越走时，石岚并没有清点战果，尤越并不知道自己手里那个轻飘飘的袋子意味着什么。 笑着道了声“谢了”，尤越便将储物袋随手揣了起来。 一旁端坐着的魔灵宗弟子俱都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嚎叫，“发达了。” 石岚掂了掂手里的另一个储物袋，朝简书一笑，“简师兄，这个够不够赔我损失贵宗灵脉的啊？” 简书觉得脸有些发烧。 这里的灵药随便一株都是上万年的，石岚手里的那个储物袋装了她收获的大半，简书可以想想这批灵丹将会早就多少结丹与元婴，而石岚损毁的那道灵脉，经过万年消耗，如今早已消耗殆尽，石岚那时的确吸收了打量灵气，可如果只把责任归咎到她身上，那就太不公平了。 “不够？”石岚见简书沉默不语，不由挑眉问道。 简书抬眼望她，石岚定定回他，清冷冷的目光看得他浑身一凉。 简书抿着唇不语，石岚却笑着上前两步，“简师兄，我如今的情境你比别人都要清楚，这袋东西你若不要，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要了。” 简书眼底闪过一丝哀色，终究还是忍不住道：“石师妹，你真的要跟我们算的这么清楚吗？” 石岚将袋子抛到他脚边，淡淡的道：“你觉得我不该算清楚吗？” 简书再度抿紧嘴，一瞬间他有些责怪自己，那时齐峰主曾叮嘱过他，要他好好照顾她，齐峰主虽然没有说明，可简书知道，齐峰主这是有心维护她，那时他也曾闪过抛开师父告诫，做一个称职的领队的念头。 可后来，看到三宗联手时，他还是胆怯了。 到如今石岚好端端站在他眼前，而他怯战的三宗却已灰飞烟灭。 简书没有再说其他，默默伸出手，攥住那小小的袋子，只觉得重如千斤。 石岚颠着手里仅剩的袋子，目光在清仪宗众人跟前划过。 张东极皱着眉，担忧的看石岚。 石岚故意略过他，将视线投在两眼放光的刘敏德身上。 刘敏德兴奋的绷直脊背，露出他一直隐在暗处的身影，全然忘了从前自己做过些什么，也忘了藏书楼前石岚是如何讥嘲喝骂过他。 石岚极有深意的瞟了眼茫然无知的李明柔，重又做回了之前的位置。 预期的收获转眼成空，刘敏德一愣，心里的落差让他没发觉，自己的眼睛还呆呆的落在石岚身上。 石岚捕捉到他的视线，坐定后，娇俏的朝他抿嘴一笑。 刘敏德深谙男女之道，他自以为领会了石岚隐晦的意思，连忙起身来到她跟前，讨好的道：“岚丫，你终于记起我了？” 此时，石岚已经没心情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只是就这么杀了，有些太过便宜他了。 抱着揭穿他虚伪的那层伪装的念头，石岚歪头道：“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石岚的声音沉静淡然，一听便知道心中已有成算。 刘敏德心里有些不太高兴，合着前些日子，瞧着自己巴巴那样，就是在耍他玩呢。 石岚冷眼瞟他，“怎么？这就不高兴了？” 刘敏德适才一时不慎，竟将真实情绪表露出来，听到石岚不悦的问话，连忙挤出笑容，“怎么会，从前是我太过大意，着了被人的道，结果累及你小小年纪便流落在外，你怪我也是应当。” 石岚暗自一声冷笑，到了现在他竟然还试图掩饰从前犯下的罪孽，难道他以为和尚和那些知情人都已经死了，自己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那些和尚说我学了邪术，还说你亲眼所见，这是怎么回事？” 刘敏德嗫嗫两下，忽然灵机一动，“岚丫，这事其实是净空那妖僧搞得鬼，你是知道我的，那样的话我怎么可能会说？那时你也看见了，他那么逼我，我都没有就范。” 石岚冷冷一笑，瞟了眼不时朝这里张望的李明柔一眼，还真是诸多狡辩，那个傻子怕是就这么被他骗得团团转的吧。 “哦，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石岚展眉，俏生生、白嫩嫩的脸上漾出一抹开心的笑意，“那会儿德哥确实宁死也不肯开口的。” 刘敏德被她那声德哥叫得心都酥了，手指忍不住朝前送，想要去握石岚的小手。 “敏德，”一声女声好似炸雷在他耳畔炸响，刘敏德本已蠢蠢欲动的心吓得一颤，连忙转头道：“明柔，你怎么过来了？” 李明柔上前两步，楔入石岚与刘敏德之间，示威的盯着石岚，嘴里却亲热的道：“敏德，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石岚笑吟吟抬头，道：“在说我跟德哥以前的事。” 一听称呼，李明柔嘴角一拉，刚要发火，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定睛看了一会儿，才道：“你……不是之前的那个……” 她扭头看刘敏德，似乎想让他提醒自己一下。 石岚从蒲团上站起，坦荡的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那个去他洞府祝贺他筑基的那个女人。” 李明柔震惊的瞪大眼睛，石岚笑吟吟的绕着两人转了一圈，经过略显颓然的刘敏德，站在李明柔身前，“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也没耐心讲给你听，你只要知道你的这位道侣在练气期时所用的每一块灵石都是我辛辛苦苦猎捕灵兽赚的就行。至于我为什么会把灵石给它，”石岚歪着头道：“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除了相互爱慕，互生情愫的情侣，李明柔再想不出有谁舍得把可以增进修为的灵石让出来。 李明柔张了两下嘴，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连忙拽着刘敏德，“敏德，你说，她说得都不是真的？” 刘敏德被她拽了个趔趄，刚要否认，石岚捻着储物袋的细绳晃晃悠悠的绕着指头，玩得正欢，一双明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刘敏德定定的盯了那储物袋一会儿，终于还是垂下了脑袋。 李明柔踉跄着连连后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石岚撇了下嘴，这就接受不了了，还真是个温室里的花朵。 刘敏德有些不敢直视刘明肉伤心欲绝的泪眼，转头有些气急的道：“这下你满意了？” 石岚挑了下眉峰，摇了头。 刘敏德瞪大眼睛，满脸气怒，几乎从齿缝里挤出一句，“那你还要怎样？” 石岚轻笑一声，指尖金光一闪，霍然穿过刘敏德胸口，“这样就差不多了。”(未完待续。) 第251章 修仙的草根女（二十八） 锐利的刺痛从胸膛蔓延至全身，刘敏德晃了晃，抬手摸了下胸口，鲜红的颜色刺得他眼前一阵眩晕。 “你……竟然……” 刘敏德颤抖的举起手，指着石岚，嘴巴开开合合，怎么也说不出一句整话。 石岚冷眼睇他，“当时那碗茶可是你递给我的，结果你没事，我却深陷魔窟。你以为只说声意外，便会遮掩你将我卖掉的恶行？” 刘敏德根本无暇回答石岚的问话，自顾着低头从储物袋里翻找疗伤丹药，试图在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自救。 石岚纤指微动，一下将玉瓶打碎，滚圆的丹药顷刻间散落了一地。 不远处神情还有些恍惚的李明柔察觉不对，扭头瞧见衣襟染血的刘敏德，慌忙扑了过来，“敏德，你怎么了？” 刘敏德正要去捡丹药，李明柔这一扑正好扑在他伤处，只疼得刘敏德一个踉跄，直接栽倒在地。 伤口的创处再度扩大，刘敏德歪着身子，愤怒的指着李明柔，连喘粗气。 石岚禁不住掩嘴，远处一直看热闹的尤越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明柔也知自己闯了祸，连忙捡了粒丹药，想要给刘敏德喂下。 石岚俏脸一寒，直接甩出火龙。 火龙咆哮着直接扑了过去，李明柔察觉异样，一抬头，唬得她脸色煞白，急忙甩下刘敏德，往一旁闪躲。 火龙在空中盘旋片刻，悄然消散。 石岚讥嘲的啧声道：“也不过如此。” 刘敏德瞪着眼睛怒视距离自己两步外的道侣，张开的十指在地上连番抓挠。 光滑的药碗在地上不住滚动，刘敏德几番努力也无法成功将药抓住。 李明柔不忍道侣就这么死去，几番想要上前，都被石岚饱含杀机的目光逼了回来。 刘敏德挣扎了两个呼吸，终是满心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胸口忽然蒸腾起一阵暖意，石岚捂着胸口轻轻一笑。。 李明柔怔愣的盯着刘敏德良久，喉间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嚎。 石岚皱眉道：“闭嘴，再出一声，便送你一块上路。” 话音刚落，刺耳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尤越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周围魔灵宗和剑宗的弟子也都笑得不行。 简书之前就觉得石岚跟这两人不对，听了这么久也大体猜出三人纠葛，想到石岚出去将要面对的局面，他能理解石岚为什么一反常态，选择在这里把那个负心男料理掉。 只是这个李明柔，简书摇摇头，侧头看了看另外几个缩在后面躲闪着，不肯露头的云梦宗弟子，下定决心，回去后定跟建议师父，如此扶不上台面的宗门，还是早点放弃的好。 夜幕逐渐拉开，石岚将之前立了大功的阵盘拿出，重新布在自己身前，操控迷雾在外围蔓延，挡住众人视线之后，她盘膝而坐，努力集中精神呼唤昊泽。 阵外尤越从同伴那里知道石岚送个自己的，是多么大的一份厚礼，心里顿时复杂了。 天边逐渐泛出一点白光，尤越霍然起身，来到雾气弥漫处。 “石道友，待会儿有什么打算？” 石岚收了阵盘，有些疲惫的起身，“没什么打算。” 尤越有些发急，俊美的脸上浮出一丝忧色，“那戚刚与净空都是在宗门点了魂灯的，如今他们身死，结界外的那些人怕是已经得到消息，你若没有应对，小命恐怕就真不保了。” 石岚无奈点头。 这种情形她不是没有预料，只是她那会儿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只要任务结束了，昊泽就会直接把她带走。 结果昨晚她呼唤了一宿，那处空间也没有半点回应。 如今她只能期盼自己运气爆棚，可以从三宗结丹修士眼皮底下脱逃，至于以后…… 她现在没想，也不敢想，因为实在太过渺茫。 尤越见她秀美紧蹙，心里也开始发愁，虽说之前说出了这里就不管她了，可接了她那么一份厚礼，不管从哪方面看，他也不能真的抽手不管。 “要不你跟着我们一起回魔灵宗？” 这话尤越说的有些踌躇。 石岚知道他担心什么，闻言只是淡笑一声，“还是别了，那样岂不是更麻烦。” 尤越知道她所说的麻烦是什么，公然跟三宗对抗可不是闹着玩得，尤其是仙渺宗，魔灵宗虽然不怵，可也轻易不想招惹那样一个庞然大物。 周围逐渐有人起身，整理衣袍，准备到下方入口。 石岚止住尤越还要再劝的话，豪气的道：“放心吧，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若是实在逃不掉，我就是死也要崩掉他们一口牙，”说罢，她率先迈步下了台阶。 尤越侧目望了望朝这边看来的简书等人，明了石岚可刻意跟自己拉开距离的姿态，只得扭身带着魔灵宗弟子一同下山。 结界入口处，阮波鸿脸色阴沉的凝视着结界，鬼魅本就惨白的脸阴戾黑青，两只眼睛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慧明相对比两人稍还好些，只是紧攥法杖的手指骨节发白，嘴角的弧度带着凌厉的肃杀。 许子良痛饮完美酒，将葫芦一抛，瞄了眼天色，大喇喇的走到结界前道：“时辰差不多了，各位道友，请吧。” 齐欣信步走到他跟前，朝他微微一笑。 葛漓上前两步，察觉鬼魅没有动，忙看他一眼。 鬼魅这才醒过神，跟着葛漓一同站在距离许子良一丈开外的位置。 阮波鸿与慧明对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立于居中。 结界缓缓荡起涟漪，片刻一道漩涡缓缓浮现，里面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石岚夹杂在清仪宗后面，才一露出，慧明便一声怒喝，“小贼，你还敢出来。” 话音未落，他便直接出手，想要取石岚性命。 石岚哪里是束手就擒的性子，眼看法杖化作一堵金色的高山袭来，石岚将大半真元充斥进手里的储物袋，接着用力一抛。 储物袋灵光急闪，待到快要临近法杖之时，忽然炸开，决裂的爆炸当即将附近一片区域炸得空间不稳，法杖在极不稳定的空间下顿了顿。 玉盒的碎片挟裹着破碎的灵药喷射了大片天空，石岚借着这场灵药雨，直接飞遁而出。 法杖一击落在了空处，慧明召回法杖，忙要去追赶。 许子良脸色一变，连忙揪住他，“你要做什么，我宗弟子还没出来呢。” 慧明冷哼一声，他宗已经死绝，那管其他人死活。 慧明甩袖欲走。 许子良见他这般，二话不说，直接放出巨剑，“慧明，你若要走便要问我过我手里这把剑。”(未完待续。) 第252章 修仙的草根女（完） 慧明脸色难看，怒瞪许子良片刻，却还是不得不将手按在结界上，维持漩涡的稳定。 一直冷眼瞧着阮波鸿见慧明怂了，脸色同样不好，但也不敢轻易放手，毕竟剑宗众人正陆续走出，他要是敢离开，剑宗的那些疯子可不会跟你商量，必然杀上宗门，到时候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石岚的遁光极快，只这么一会儿，便已经出了几十丈，在场的几个结丹瞧在眼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奇异。 齐欣先是紧张的看了下简书，见他虽情绪低落，但脸色如常，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许子良一直等着漩涡，待到再没有身背巨剑之人，才连忙问道：“云小子，咱们的人都出来了？” 云放点点头，眯着眼望着天空还在飘洒的药渣，想起那会儿石岚往储物袋里塞的那些玉盒，咂了下嘴。 真是可惜了了。 葛漓与正在出来的尤越对视片刻，又各自转回目光。 鬼魅瞧着尤越等人陆续走出，直接抽手，吭也不吭直接朝着石岚逃跑的方向追去。 慧明见状也不甘示弱，连忙跟上，同行的还有同样一脸肃杀的阮波鸿。 三道灵光转眼消失在眼前，尤越连忙跑到葛漓跟前，道：“师叔，快，我们追上去。” 葛漓懒洋洋收回手，道：“咱们的任务就是保证这位在秘境里的安全，其他的就跟咱们没有关系了。” 尤越偷偷将储物袋拿出，将里面的东西给他看了眼道：“人家就因为我提前报信就给了这个，您说咱们要是不管，那边可能交代过去？” 葛漓抬眼望了望碧蓝的天空，叹了口气，“那先说好，咱们帮忙可以，可不能放在明面，你也知道鬼魅那个人，疯起来我也有点费劲。” 只要肯帮就好，尤越连忙点头。 葛漓这才放出本命法宝，载着尤越追了过去。 此时，仓皇逃窜的石岚不停的呼唤昊泽，可那空间就好像消失了一般，根本没有回应。 身后一道惊鸿霍然窜出，石岚左躲右闪，还是被那碧绿光芒扫中。 剧烈的锐痛伴随着一阵灼烧，石岚晃了下，咬紧牙，努力稳住身形，继续朝前狂奔。 阮波鸿扬手，绿色的遁光便一个急转，朝着石岚脑袋划去。 石岚捂着肩膀，奋力扭转身躯，以背部受创的代价躲过了致命一击。 慧明见阮波鸿连连建功，也不甘示弱，抛出法杖，直击石岚背心。 鬼魅最为拿手的是炼尸，但炼尸身体沉重，若论速度总及不上法宝，因此他拿出的是一杆黑黢黢的旗杆，上面隐隐有尖锐的嘶鸣透出。 石岚扭头遥望越来越近的三人，再度呼唤昊泽。 脑中一如之前一般的死寂，石岚不禁有些绝望，看来今天自己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阮波鸿三人遁光极快，即便晚了片刻，也还是追到近前。 三人将石岚合围在中央，阴冷的盯着石岚。 “看你还能往哪儿跑，”鬼魅摇着手里那杆黑骑，一股黑烟从旗面陡然冒出，一张张凄厉嘶吼的面孔在浓烟中不断浮现。 鬼魅冷笑的朝着石岚一指，“她是你们的了。” 黑烟中人影交错撕扯着，朝着石岚扑去。 石岚那里肯坐以待毙，连忙放出火龙，在周身布上一道防护，便手指快速接引。 片刻，仰天长鸣的彩鸾浮现，大大的翅膀一拍，便将那黑烟拍得四散。 鬼魅冷哼一声，“倒是有两下子，”他剧烈一晃旗杆，一道三丈来到的黑色人影从旗面走出，剧烈捶了捶胸脯，便朝着彩鸾扑了过去。 阮波鸿惊疑不定的瞧着飞上飞下，跟那巨影斗得正欢的彩鸾，低声道：“五彩鸾凤。” 慧明听到他低声嘀咕，侧目看他一眼，“不过是虚影。古籍记载，那等神物都是身处三十三重天的，这等蝼蚁又岂有资格召唤。” 阮波鸿转念一想，可不就是这个理，适才惊恐的心顿时安稳不少，遂又放出竹笛。 阮波鸿那竹笛也不知是何种材料，运转灵活且去势极快，石岚就算有了防备也还是接连中招，不多会她的身体已经布满了伤痕，点点鲜血顺着她衣摆不断滴落，染红了她脚下的地面。 远处尤越眼见石岚险象环生，不禁急得跺脚。 “师叔，你快去帮忙啊。” 葛漓抬手就是一下，“你小子是活腻了，这里有三个结丹，你师叔我就算功力比他们深点，可也斗不过三个呀。” 尤越没有办法，只好撸起袖摆，瞧着那上面好似活物的毛茸茸东西，道：“先祖，您也瞧见了，我可不是不救，实在是实力不济，有心无力呀。” 尤越还要继续说话，腕间忽然传来一阵灼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尤越连忙按住手腕，喊葛漓：“师叔，我这是怎么了？” 葛漓脸色凝重，连忙拽住尤越道：“怎么回事？” 尤越的神志已经有些迷糊，身形更是如喝醉了就一般来回晃动。 葛漓连忙扶住他，还不等做什么，就见尤越手腕一亮，一道巨大的身影忽然出现。 那身影挪着胖胖的身体，瞪了葛漓一眼，斥了声“废物”。 葛漓一愣，也不敢申辩，连忙倒头拜倒，“魔灵宗第七百五十八代弟子葛漓拜见祖师。” 那身影哼了声，根本不理他，直接腾空，飞到被三人团团围住的石岚跟前。 巨大的毛绒物体从天而降，石岚没有提防，一头埋在那柔软的厚毛中。 阮波鸿已经折磨够了石岚，正欲挥动竹笛取她性命，毛绒物体的落下，让他有些触不及防，又有些惊恐，他竟然没有发现，附近不知何时竟然多了这样一个灵兽。 “哪里来的孽畜，竟然挡着佛爷办事，”慧明同样挥动法杖，准备最后一击，鸣霄直接抬起前爪将那牙签拍飞，慧明闷哼一声，吐了口血，忍不住怒声喝骂。 鸣霄本来已经扭头，准备处理将石岚伤得那么重的阮波鸿，谁知慧明的一句话，将本就脾气暴躁的鸣霄惹怒。 翻着眼瞧着这害得它不得不犯了规矩的三人，鸣霄深吸一口气，直接朝着三人一声怒吼。 石岚捂着耳朵，努力从厚厚的皮毛中探出脑袋，正好看到刚才虐得她欲生欲死的三人头发、皮肤、血肉乃至白森森的骨头一点点湮灭的全过程。(未完待续。) 第253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一） 石岚暗道了声厉害，抬眼就与鸣霄那好似小型湖泊一般大小的眼睛对望。 “你这样看着我，好吓人啊！” 顿了半个呼吸，石岚眨眼道。 鸣霄心塞，它冒着被天雷劈成灰灰的危险，急巴巴跑下来救人结果还被说嘴。 鸣霄呼哧喘了两下，将身体快速缩到半个手掌大小，跃上了石岚肩头，一脸嫌弃的道：“脏死了。” 石岚拍了下衣袍，有些赧然的服了颗丹药。 葛漓连忙拖着已经昏迷了的尤越过来，重新拜倒，报上名号。 鸣霄哼了声，似乎对葛漓有些不满。 石岚早前得过尤越帮忙，虽然只是传话，可也算是尽过心了，葛漓是尤越长辈，石岚不想让他难堪，便侧身躲过，看了看傲娇的鸣霄。 鸣霄接收到石岚的目光，不好再拿大，只好装腔拿调的道：“行了，此间事已了，我们走了，”接着它吐出一个金色小球，道：“这个给那个小子，算是他的奖励。” 葛漓连忙拜谢，鸣霄化作一道惊鸿，卷起石岚腾空而起。 一阵剧烈的眩晕，石岚只觉得周身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醒过神时发现自己再度变成灵魂状态，而她的肉身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站在雾气弥漫的空间，石岚环顾四周。 “鸣霄，昊泽呢？” 鸣霄在地上抖了抖身躯，动了动毛茸茸的耳朵道：“有人找到了这儿，昊泽大人去清理那些杂碎去了。” 石岚蓦然回想起那时在宫中，那道仓皇逃窜的影子，和昊泽明明急切却因为她要求而不得不延后将她带回的事情。 “是不是因为我的任性，才让别人找了过来？” 鸣霄呲了下牙，强行将‘你还知道啊’咽了回去。 “也不全是，其实这些人一直都在找咱们，只是大人善于隐匿，那些人一直没有头绪。前些时日，有人用秘法探察到您的踪迹，大人不愿惹事，便想躲开，谁知那些人不自量力，把大人的容忍当做软弱，大人只是让他们长些记性，过些时候，大人就会回来了。” 鸣霄咧嘴挤出一个不太成功的笑。 石岚看它一眼，低落的道：“所以他们不敢拿昊泽怎么样，就拿我出气，要把我神魂俱灭。” 鸣霄咧了下嘴，当即暴怒的跳起，“他们真这么说的？” 石岚点头，有些萎靡的坐在石台边。 “你放心，大人一定会帮你出气，让他们神魂俱灭，”鸣霄气咻咻的喘着粗气。 “还是我太弱，拖了你们后腿，”石岚充耳不闻鸣霄的狠话，低声道。 “以后总会强起来的，”鸣霄不自觉的抖抖耳朵，转移话题：“其实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你收集的石头里面蕴含着混沌之力，这力量是开天辟地时才会出现一丝，如今天地已成，要想再见混沌已经不可能了，可以说这块石头里的混沌之力是世间仅存的。他们是因为这个才追杀你的。” 石岚眨眼道：“那混沌之力有什么用？” 鸣霄挠了挠耳朵，困惑的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能证什么大道吧。” 石岚又问，“那我跟这有什么关系？” 鸣霄僵了下，毛茸茸的脑袋心虚的偏到一旁：“估计是不想你把石头收集齐整，重新恢复石头原身吧。” 石岚一想，觉得有些道理，可又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在那里看到了混沌决，那里跟我们是不是有什么渊源？又是为什么被灭？” 鸣霄顿了下道：“那里是当年混沌石的降生之地，化成人形以后便在那里设立了道场，混沌决是他们修习的法诀之一。万年前，混沌石被亲近之人暗算，原身在九冥炼魂雷狱中被击碎，大人为护她灵识不灭，一直在外奔走，那里难免疏忽了些，那些奸人就借机把那里给毁了。” 鸣霄小心瞄了石岚，见她无知无觉听得认真，心里一叹，“不过后来，大人找到了出手之人，将那人神魂俱灭，也算是报了一半的仇。” “一半？” 鸣霄错开眼神，清了清嗓子道：“不错，大人说他只能做这些，那是她的劫数，他不好越俎代庖。” 石岚似懂非懂的点头。 鸣霄见她没有疑问，便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任务了，这次你放心，他们绝不会找到你。” 石岚点点头，问出了藏在心里的疑惑，知道如今形势的她有些急迫，她也很想尽快把石头收集齐全，毕竟谁也不想背后总有个时不时就伸出来的黑手。 鸣霄扬爪，空中现出漩涡，石岚乖巧站了过去，熟悉的眩晕立刻将她笼罩其中。 一阵低声的呢喃和奇怪的啧啧声不断钻进耳膜，石岚皱着眉头，忍着好似醉酒的眩晕睁开眼。 薄薄的墙壁外传来男人粗喘不已的低语：“宝贝，你就给我吧。” 女人急促喘息，却还欲迎还拒的娇嗔：“不要了，姐姐就在隔壁，你这样她会发现的。” 男人低哑一笑，沙哑磁性，“放心，我给她喝的牛奶里加了料，明早才能醒过来呢。” 女人没有说话，陡然发出一声娇呼，随即便是弹簧被剧烈挤压的吱嘎声越响越急。 被迫听了壁脚的石岚，就是用脚趾头都知道那两人现在在干什么。 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接受剧情，因此她充耳不闻，努力保持神魂平静，片刻一股夹杂着暴怒的记忆好似爆发的山洪，一股脑的涌入她的脑海。 原主石岚自小家境富裕，母亲在她十岁时过世，隔年父亲又娶了一个妻子，那女人带着一个小原主两岁的拖油瓶刘慧，父亲一直教导原主要友善对待妹妹，原主是个乖巧的孩子，对刘慧十分好，有什么好东西只要刘慧喜欢，再舍不得也会给她，刘慧也特别乖巧，对原主就像对待亲姐姐那样崇拜依赖。 日子平静无波的过着，原主品学兼优，初中高中乃至大学一直都是名校，刘慧在学科中似乎只对古代文学还稍微有点天赋，除此之外她的兴趣便是收集男人。 与她言谈举止透露出的柔婉不同，她周边似乎总是围绕着各种男人，原主曾经劝说过，可刘慧表面答应，转头还是我行我素，几次之后，原主便放弃了。 大学毕业时，原主跟同班同学明浩订婚，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将在明年开春完婚，谁知道年底时，一场意外的灾祸降临，原主的父亲和后娶的女人变成了丧尸，原主与刘慧运气好，幸免于难。 这本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灾难的骤然降临打破了世界固有的规则，没有了管制，许多人抛弃了道德底线，人命贱如草芥。 原主跟刘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境，两人能想到的只有尽力躲藏。 好在这种日子两人只过了大半天，原主的未婚妻明浩就带着两个校友赶了过来，两人获救。 五人结伴一同上路，途中听说距离这里不远建有生存基地，大家一致同意去那里落脚，期间明浩忽然发烧，原主彻夜不眠的照顾，隔天明浩忽然好转，并诡异的发出了火球。 大家都惊奇。 但是很快，同行的沈晨和郭大宝都陆续爆发出或木属性和力量的异能，大家也都见怪不见了。 此时，一块上路的几人，只有刘慧和原主没有动静，但原主是明浩的未婚妻，刘慧的温柔妩媚又成功勾起了另外两人的兴趣，因此大家都没说什么。 原主眼见刘慧左右逢源，虽不赞同，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平时还是尽可量的照顾稍显柔弱的刘慧一些，希望她在这样颠簸逃亡的旅途中能够稍微舒服一些。 没多久，丧尸开始出现了与之前不同的变化，各方面都开始大幅度提升，大家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轻松的清理道路，食物也开始出现了不足。 原主为了缓解队伍压力，自己尽量少消耗食物，并想方设法把粗粝的食物变得可口些，让他们辛苦之余也能饱些口腹之欲，可就是这样，队伍里还是有人对原主不满。 一次丧尸围攻，原主被人推下了车，临近埋入丧尸群时，她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刘慧那只尚未收回去的手臂……(未完待续。) 第254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二） 接受完记忆，石岚缓缓吐了口气。 带着体温的呼吸在空气中形成一团薄薄的雾气，转瞬消散。 石岚掀开被子，将衣服穿好，缓缓活动着身体。 这会儿是灾难开始的第五天，也是明浩发现异能的第三天。 原主天资聪颖但性格大咧，加上自认明浩早已跟自己心心相印，根本没发现她以为的乖巧妹妹已经跟明浩有了首尾。 团队里，另外两个男人很明显对刘慧也有很浓兴趣，有了昨天那个先例，石岚觉得在这个道德崩坏的世道，没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想到接下来的事情，石岚不禁不寒而栗，不由确立了速战速决的心思。 反正她如今巫术不错，原主的愿望就是让刘慧也尝尝被丧尸啃死的滋味，石岚觉得这对她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背脊一点点冒出了汗珠，石岚咧着嘴把最后一个动作做完，转眸见看到外面已经显出一缕乌沉沉的灰色，估摸着这会儿还有些早，他们应该还没起身，石岚准备找点热水，清理下自己。 推开房门，一股阴冷的风便呼啸而来，石岚冷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把门关上，扭头到立在墙角的柜子里翻了翻，总算找出几件能穿的棉衣，虽说厚重了点，不过手工缝制真材实料，刚一上身便感觉到了融融暖意。 石岚将最上面的扣子扣好，站在尺许大小的镜子前，新鲜的来回转了两圈，这才用围巾把头脸围好，重新开门。 冷风依旧呼啸，不过此时石岚已经感受不到，摇摆着有些笨重的两腿，她晃到斜对面的偏厦边，刚要打开小门，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石岚一惊，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里面该不会进了丧尸吧？ 石岚屏住呼吸，透过结着冰晶的小窗往里张望，一个身形高大背部宽阔的人形正在里面晃悠。 石岚左右打量一圈，拎起墙角斜靠着的斧子悄悄走了过去。 们被人霍然推开，石岚紧握斧柄，只等一个不好，她就迎头劈下。 那人往前迈了两步，余光瞧见石岚，便转头过来，“你来的正好，刘慧想要洗漱，你去把水烧一下。” 石岚这会儿也看清来人，知道不是丧尸，松了口气，但随后又不高兴起来，“她又不是没长手，想用就自己烧，我又不是她老妈子。” 郭大宝皱眉扭头道：“反正你也要做饭，就先烧锅水怎么了？” 石岚冷脸道：“待会儿大家都起来了，我要烧水就得耽误做饭，我总不能为了她一个，耽误其他人吧？我还想再蒸些干粮，路上要是没有地方停靠，咱们也东西能垫肚子。要不，你去问问，大家要是都愿意挨饿，我也无所谓。” 郭大宝愤怒的瞪了眼石岚，转头去车上拎了两瓶矿泉水下来。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姐姐，亏得刘慧还一直说你好话，我看她就是被你装出来的假象蒙骗了。” 郭大宝气哼哼的摔上一旁的屋门，石岚翻了个白眼，抱起几根散落在地的柴火，进了偏厦。 点了火，石岚从缸里舀出点水，烧热了，便赶紧盛出，好似做贼一般快速擦了擦，觉得清爽了便赶忙做起了早饭。 小小的偏厦没一会儿便充斥着米粒在熬煮时散发出的香气。 小院逐渐变得热闹起来，明浩和沈晨陆续从自己的屋子里走出，石岚直接推门朝正准备缩回去的两人道：“我准备蒸些馒头带在路上，来个人把柴火再劈点。” 沈晨听到石岚招呼，推了推眼镜道：“石学妹，这种事情自然要交给我们的大力士郭大宝来做了。” 石岚朝他假笑一下，“那就麻烦沈师哥叫一下他，我担心他沉溺在温柔乡里不愿出来。” 沈晨眼底略一黯，嘴角噙着笑意，“愿为美女效劳。” 石岚朝他咧了下嘴，转眼看明浩，“昨天你给我喝的牛奶是不是过期了，今天早上起来我头怎么那么疼？” 明浩眼睛下意识的朝一旁闪了下，“大概吧，我没注意看日期。” 石岚一直紧盯着他，看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心底只有冷笑。 屋里传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说话声，石岚这会儿正好站在距离窗边不远的地方，只听到里面郭大宝不满的说了声“你怎么不去，”沈晨的声音有些低，只能隐约听到声响，最后是刘慧娇柔妩媚的声音。 屋里静了片刻，门被人打力推开，郭大宝大步走了过来。 “连个木头也劈不了，你还能干什么？” 郭大宝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显然在刚才的明争暗斗中他落败了，憋着邪火朝石岚发。 石岚斜睨一眼堆起来的柴垛，道：“那么多废话，我能做的你也做不了。赶紧的，多劈点省得一会儿不够用。” 郭大宝知道自已嘴皮子不溜，刚才也是一时生气，被顶回来就只能气咻咻的哼了声，直接抄起适才被石岚立在门边的斧头，摆好滚圆的木头，抡圆了胳膊劈了过去。 两尺来长，成人大腿粗的木头被他一劈到底，石岚挑了挑眉，这劲还真够大的，难怪后来他觉醒的异能是力量。 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石岚心情有些不好了，适才看热闹的心情也没有了，淡淡瞟了眼被白色冰霜遮住的窗子，觉得有些行动可以尽快展开了，如今她的时间紧迫着呢，可没工夫跟她在这儿磨洋工。 灶上散发出一丝淡淡的焦香，石岚这才想起灶上还煮着粥呢，连忙折身回去将粥盛出，又将大锅刷洗干净，这才把适才揉好的面团放到蒸屉上，摆到灶上。 接着她朝外面吼道：“把柴火送进来。” 屋外传来一阵木块堆叠的哗啦声，郭大宝猫着腰，拱了进来。 “这些够了吧？” 石岚瞟了眼他放到地上的柴火，点头道：“先这些吧，待会儿不够再说。” 郭大宝这才拍了拍衣服，道：“昨天那个豆干还有吗？” 郭大宝口中的豆干是原主昨晚拌的几个小菜之一，味道鲜香略带辣味，很是下饭。 郭大宝口味重，昨晚就对那道豆干赞不绝口，原主当时还傻呵呵说再给他做，所以郭大宝才有这一问。 “没有，”石岚斜眼剜了郭大宝一眼，她可不是原主，心甘情愿的伺候他们这群白眼狼，给他们弄点白粥咸菜就不错了，还想要香拌豆干，真是美死他们了。 郭大宝被石岚呛了一鼻子的灰，没了好吃的，他瞬间检讨了自己一下，觉得自己之前做得有点过分，便道：“石师姐，你不会真生我气了吧？我那就是有口无心，你别见怪。” 石岚摇摇头，道：“我没见怪，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忙得团团转，哪有功夫做拌菜？给你，把这个拿出去，我一会儿就过来。” 郭大宝接过瓷盆，看看面案，见上面有成型和没成型的面团，也知道自己要求过分，于是裂了嘴道：“那好吧，下回有功夫你再拌给我。” 石岚懒得搭理他，直接把他赶了出去，继续往笼屉上放面团。(未完待续。) 第255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三） 将面案收拾齐整，石岚将手上清理干净，掐好时间，去了昨晚吃饭的房间。 一进门就见圆桌上摆着一个空空的瓷盆和两个装着昨晚剩菜，如今也同样空空的碟子。 石岚俏脸寒霜，冰冷的扫过正歪在椅子上，舒服的挺着肚子的三男一女。 “你们可真是好家教，”石岚上前一步，晃了下还剩着两口清可见底的米汤的瓷盆，“你们在家吃饭也这样？就留口米汤给辛苦帮你们做饭的人？” 明浩脸有些红，“岚岚，他们今天还要打丧尸，吃饱了才有力气……” “所以呢？”石岚没心情听他狡辩，“我也没吃白饭，你们三餐那一顿不是我做的？” 明浩没有说话，沈晨托了下眼睛，半垂着眼睑躲避石岚视线，郭大宝讪讪笑了两声，“灶上不是还有馒头吗？你吃那个不是一样？” “那要照你那么说，以后我做完饭，先吃了，你们后面吃剩的不也是一样？” 郭大宝张了张嘴，“那怎么一样？” 石岚冷哼道：“怎么不一样，都是先顾着自己肚子，不管别人死活。” 郭大宝看看石岚，再看看只有一个盆底的米汤，不吱声了。 刘慧左右看看，打圆场道：“姐姐，昨天清理了好些丧尸，大家消耗有点大，一时没注意就把东西吃光了。这次就这样，下次大家肯定不会了。” 说着她求肯的看着几个男人，男人哪里忍心自己的小乖乖受委屈，连忙叠声应是。 石岚摔摔打打的出了门，嘴里有意无意的嘀咕道：“还打丧尸消耗的，我看是昨儿夜里不知道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累得饿死鬼上身了吧。” 门‘咣当’一下合拢了，刘慧因为昨晚消耗体力，早上还真就没少吃，闻言尴尬的低下头，明浩脸上也有一抹不自在的神色，沈晨垂着头把玩着一枚白色圆球，脸上表情很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郭大宝看着还在震颤的门板，一脸傻气的道：“明浩，你女朋友气性怎么忽然这么大了？” 明浩被石岚意有所指的话弄得心神不定，因此郭大宝的话他只听了半句，瞧着正等自己回答的傻大个，他有些呆，回想了一会儿才挤出一点笑，道：“许是没睡好吧。” 郭大宝傻乎乎的点头，也没纠结，又扭头跟刘慧说起了话，全然没留意一瞬间明浩飘忽的目光。 偏厦内，石岚愤恨的啃了两个新鲜出炉的馒头，觉得肚子饱了才把剩下的用屉布打包好，装到包里，她心里暗下决心，这就是她给他们做得最后一顿饭。 反正到了晚上，她便可以完成任务，到时候便可以拿到许愿人的石头，这些人以后与她再没有一丝瓜葛。 抱着这个想法，本来有些郁气的石岚，心情开始好转，就连郭大宝不客气的催促上车，她也没有生气。 今天坐在驾驶位的是沈晨，副驾驶是自打觉醒了异能就一直坐在这里的明浩，石岚上车时，后面那一排已经被刘慧和郭大宝占据了，石岚便坐在了靠近驾驶位的位置。 车子离了临近路边的几间屋舍，开足马力，依照地图，朝着雷陶基地的路线行进。 石岚静静望着窗外，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弄到刘慧的头发而不被她发觉。 或者直接稍微放软点身段，跟刘慧套下近乎？ 石岚有些迟疑，自打知道她下毒手暗害了一直照顾她的原主后，石岚就对她十分厌恶，如果可以，石岚真的不想跟她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急喘，一个女人轻微的娇哼从后面传了过来。 石岚将眼睛瞟向靠后的窗户，并没有发现什么，可是随后，她只觉得椅子靠背被人不断的用力推挤。 依照位置和经验，石岚断定应该是后面的人大腿绷直时，膝盖不自觉的挤压导致的。 喘息不断加剧，嘤咛越来越急切，其中还夹杂了口舌交汇时不自觉发出的啧啧声。 这下石岚暴躁了。 石岚将头陡然扭了过去，只见刘慧双颊绯红，两眼迷离的望着车顶，上方是半压半靠着的郭大宝。 郭大宝亲得极为全神贯注，气喘咻咻时，右臂还不断的摆动，看那位置，不用猜，定是在刘慧的两腿之间。 石岚厌恶的皱紧眉头，恨不能把这两人踢出车外。 就在这时，郭大宝忽然将头埋在刘慧肩头，闷闷的低吼一声，高大的身躯随即压在了刘慧身上，轻轻抽搐。 这会儿石岚才发现，原来刘慧同样也有一只手在郭大宝身上，而他刚才那一幕不用说，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石岚胸脯快速起伏几下，终于按捺不住，大声道：“想男人了，就等晚上找个没人的地方随便玩。在这儿搞，是想恶心死谁吗？” 驾驶位，沈晨正在跟明浩讨论这条路上距离这里最近的落脚处，石岚虽然没说的那么明，可是空气中散发的气温，和她语气里的厌恶，让两人顷刻间止住了声音，明浩更是直接转过头看了过来。 “姐……”刘慧推开郭大宝，挺直好似没有骨头的腰身，恼怒的瞪着石岚。 石岚皱着眉，忍着心里的呕意，打开窗户，让寒冷却又散发着些许恶臭的空气将狭小空间里的其他味道冲散。 刘慧前几天也这样，可是原主从来都选择背地里劝解，因此同行几天郭大宝一直不知道她和沈晨也玩过这么一手，并且花样还更繁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刘慧的声音很低，脸有些红，适才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息，这让她本就有些凌乱的衣襟更开了些。 石岚冷瞟她一眼，瞬间打消之前跟她亲近的想法。 明浩瞧着她泛着春潮的脸，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想起昨晚她跟自己的事，眼底陡然一寒。 石岚的不搭理让刘慧恼火，可明浩的冰冷陌生的视线，更是让她慌乱。 但片刻她又恢复了镇定，甚至还撩开头发朝明浩露出一丝略带媚意的笑。 这下石岚可佩服她的脸皮了，被人揭穿了，还能若无其事，看来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 明浩估摸也想到了，因此他皱了皱眉，扭过头，没有说话。 石岚冷眼瞧着他那副带了绿帽子的死德行，冷哼一声。 郭大宝有些赧然的背过身收拾好自己，嘿嘿傻笑两声，宝贝的把刘慧抱在怀里，似乎借机在朝另外两个男人宣誓主权。 沈晨透过后视镜淡淡瞟了一眼，侧目瞄了眼明浩，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让他指路。 与之相必，明浩却有些愣愣的，几次在岔路口指错了方向，要不是沈晨机灵，恐怕都不知道要把大家带到何处。(未完待续。) 第256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四） 临近傍晚，大家错过了住宿的地方，眼看夜幕降临，沈晨不得不把车停靠在路边稍微平整些的空地。 因为自己的失误，明浩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便自告奋勇的要到附近转转，看有没有小型变异兽，打回来给大家加餐，郭大宝今天算是公开了他和刘慧的关系，因此也想借机表现一下，便说要跟明浩一起，有个照应。 两人相携进了最低也要及腰高的芦苇荡，石岚从路边拽了一堆枯草，准备生火，烧些热水再把馒头烤热。 刘慧因为之前的事还在生石岚的气，见到石岚忙活，也不下来帮忙，只裹了裹衣服，冷哼着歪在椅子里，动也不动。 沈晨坐在前座，瞥了眼倒车镜里那个忙碌不休的身影，又瞧了眼落在后视镜的俏脸，嘴角噙着笑意，从前面挪到了后面。 “怎么不高兴了？” 沈晨坐到刘慧身旁，将头低下，低声道。 “哪儿有？”刘慧斜着眼睛，望向不断朝自己贴过来的脸庞。 沈晨被她娇嗔，也不气怒，嘴角柔柔的擦着她的耳骨，低声道：“今天玩得可还高兴？” 刘慧挑起眉毛，刚要说话，就觉得耳朵一痛，小巧的耳朵转眼已落入那人口中。 似轻还重的触感，让刘慧只觉得心里骤然蹿起一蓬火苗，白日尚未消解的情潮好似急剧上涌的潮水，不断拍打过来。 车子开始摇晃起来，加强型的车轮好似无法承载不断波动的重量，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石岚在距离车子半米外的位置升起了火堆，一抬头便看到来回摇晃的车体，白净的俏脸顿时变了颜色。 这还有完没完了。 石岚轻啐一声，扔下手里的那根树枝，找了块石头坐下。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刘慧拉开车窗，露出半张脸，道：“姐，天太冷了，烧点水吧。” 石岚斜眼睨她，心说又不是手残，干嘛总是支使别人。 “我倒是想烧呢，我怕开了门，让你们着凉。” 刘慧朝里面看了一眼，娇滴滴的道：“你说什么呢，我跟沈晨没什么的。” 石岚撇撇嘴，原主记忆里，两人除了赤膊上阵，其他的可是都做全乎了。 车门开人从里面拉开，沈晨人模狗样的下了车，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折痕，但是因为坐了一上午，产生的自然褶皱，并有没有石岚想像中的褶皱。 沈晨将盛着一小半水的水壶递了过来，温声道：“你可别误会，小慧现在是郭大宝的女朋友，我刚才只是跟小慧谈谈心而已。” 石岚不可置否的点点，将水壶挂在改装的简陋架子上，又添了几把枯草，才道：“我误不误会不打紧，关键是别让郭大宝误会，”她上下打量了下沈晨，眼底带着笑意，“不然我可要担心你这单薄的身子骨了。” 沈晨微皱了眉，还想要说话，芦苇丛里传出洗漱的响动。 石岚下意识警惕的站起，反身到前座去了一把砍刀，沈晨一愣，但也反应不慢，同样拿了跟棒子过来。 车里刘慧连忙将车门拉上，满脸惊恐的盯着不断摇晃的芦苇荡。 窸窣声越来越近，一只手拨开芦苇，随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没想到这块儿竟然还有兔子，这么大只够咱们吃个饱了。” 郭大宝响亮的嗓门让严阵以待的石岚松了口气。 片刻，郭大宝和明浩便从芦苇荡里逐渐走了出来。 “石岚，接着，”郭大宝双手提着大大的兔耳，朝着石岚抛了过去。 那只兔子体长两尺开外，肥硕的身子估计得有二三十斤，郭大宝这一抛是直朝着石岚脑袋去的，这一下要是砸实了，流鼻血都是轻的。 石岚心知他这是因为白天那件事打击报复，当下向左侧迈了半步，身体微一打斜，兔子擦着石岚的脑袋飞过，直直的砸向正准备开车门出来的刘慧。 郭大宝连忙疾呼，“当心。” 刘慧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庞然大物袭来，惊得她愣住了神。 兔子擦着她肩膀落到了车门边，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车子剧烈摇晃几下，石岚看了看落在车边的兔子，再转头时眼底的寒意大盛。 刘慧收抚胸口，同样盯着兔子，娇声怒斥道：“郭大宝，你想吓死我呀？” 郭大宝挠着脑袋笑道：“小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刘慧娇媚的转着眼睛，瞟了眼石岚，知道郭大宝想要为难的人不是自己，便道：“下次小心点。” 郭大宝见刘慧没有责难，笑得更傻了，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跟刘慧腻歪在一块。 明浩落在后面一步，瞧见了事情的全过程，眼看刘慧离开，他上前两步，低声道：“郭大宝这人手底下没数，刚才没吓着你吧。” 石岚斜眼冷睨他一眼，到底是手下没准还是特地谋人性命，谁又说得清楚。 石岚理都不理他，扭头去车上拿了两个馒头，就着火堆烤了起来。 沈晨瞧着两人气氛不对，嘴角微瞧，转眸去看躲到车子后面去的两人。 火苗使得已经有些干硬的馒头逐渐转成了好看的焦黄色，石岚转着插着馒头的筷子，让馒头均匀受热，待到清甜的麦香飘起时，她收回筷子，三两口把馒头解决，又倒了杯热水，慢慢的喝着。 车后，刘慧跟郭大宝转了出来，一眼瞧见还躺在地上的兔子，便道：“姐，这兔子怎么还没弄啊。烤肉本来就慢，再不弄，得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啊？” 石岚慢条斯理的把杯中水喝完，才道：“想吃就自己弄，我又不是你佣人，随便你使唤。” 刘慧支使原主都支使惯了，石岚从早饭时候就一直若有似无的针对她，赶路时又说那样不客气的话，她觉得自己肚量已经够大了，这她都忍了下来。 可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因此她现在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了。 “咱们这一队里，每个人都在努力表现自己的价值，这一路，你唯一的优点就只有做饭这一项，大家一直都觉得你是浩哥的未婚妻，所以一直包容你。可是现在如果你连饭都不做，那你说，你又凭什么呆在我们这个小队里？” 石岚缓缓起身，嘴角微翘，似笑非笑，“我在这里的价值是做饭？那我想请问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难道就凭你不要脸的只要是个男人就张开大腿吗？” 刘慧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一个跨步来到石岚跟前，劈头就要给她一巴掌。 石岚两眼冰寒，身形微微一晃，轻易躲开。 刘慧的指尖划着石岚颊边落下，指甲的边缘从她柔嫩的皮肤划过。 石岚微眯了下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扬起手臂，‘啪’的一声，给了尚来不及收回手臂的刘慧一巴掌。 乌黑的秀发被石岚指尖缠住，随着她手势硬生生脱离了刘慧的头皮。(未完待续。) 第257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五） “啊……” 刘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你敢打我？” 刘慧自打跟着母亲来到石家，就过着衣来伸手的生活，原主对她的疼爱更是让她觉得自己本来就该如此生活，因此石岚这一巴掌让她完全无法接受，人如疯子一般朝石岚扑来。 石岚侧身躲开她张着的十根指头，脚尖不经意一伸。 刘慧脚下受阻，重心前倾，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前扑去。 石岚向后退了两步，距离刚好站在刘慧头顶的位置，足尖轻轻一捻，淡漠的甩开落在脚背上的头发。 ‘砰’的一声闷响，刘慧的嚎叫戛然而止，全身的麻木和胸前骤然遭受的重压让她就连喘气都很费力。 断续喘了两下，剧烈的疼痛袭身，刘慧开始哼哼的叫起了痛，并想起了后援。 “郭大宝你是死人啊，眼看着自己女朋友受欺负，都不吱一声？” 石岚跟刘慧的交锋转眼落幕，郭大宝根本没料到刘慧一言不和就直接动手，也没想到石岚同样不是省油的灯，刘慧竟然一点便宜没占到，反而摔了个马趴。 看着刚才还柔弱无骨的依偎在怀里的娇躯成了灰扑扑一团，郭大宝的心里也不好受，再加上刘慧还在后面加上一句，“你这样有什么资格做我男朋友”之后，郭大宝连忙大步上前，伸着蒲扇一般的大手朝石岚脑袋打去。 “你想死啊！” 石岚屈膝弯腰，人如灵猴在地上快速一滚，将半靠在石头边的砍刀握紧，起身便用刀背重重的磕在了他的手臂上。 郭大宝惨叫一声，捂着泛起红紫印子的手臂，羞恼的盯着石岚。 “还敢手？” 石岚冷冷的道：“你那一下是奔着我命去的，我要不还手难道还等死不成？” “那你就去死吧，”郭大宝脸色狰狞，大手握拳，再度挥出。 石岚摆好姿势，严阵以待。 明浩看两人矛盾越发激烈，只好从车上下来。 “好了，都是一个队伍里的，有什么大不了要打生打死？” 沈晨将还软趴趴坐在地上的刘慧扶起，朝郭大宝道：“石岚是小慧的姐姐，教训一下就行了，你还真想要了她的命是怎么着？” 郭大宝扭头去看半垂着脸的刘慧，收回了拳头，但还是放下了狠话：“你给我小心点。” 石岚撇了撇嘴，心里不屑的切了声。 明浩把石岚早上打好的包解开，拿出些馒头，侧头道：“前些天一直是你姐姐照顾大家，今天就换你来吧。” 刘慧柳眉竖起，刚要说话，沈晨立马见缝插针的道：“小慧，我陪你一起。” 刘慧扭头，沈晨提起兔子，朝她温文尔雅的笑道：“这也是一种野趣不是？” 与郭大宝相比，刘慧更喜欢沈晨偶尔的情趣，闻言也露出一丝笑意，跟着沈晨去了一边。 郭大宝哪里放心让自己女朋友跟别的男人独处，当即也跟了过去。 望着三人的背影，明浩低声跟准备上车的石岚道：“她是你妹妹，这么较真有意思吗？” 石岚手顿了下，头也不回的道：“我把她当做妹妹，可她把我当姐姐了吗？” 明浩语塞，心里一颤，没再说话。 石岚坐到车上将适才拽下的头发收好，手里抱着那把砍刀，闭目养神起来。 天空一片黑沉，半空的乌云黑压压的沉下，萧瑟的芦苇随风轻摆，发出簌簌响动，平白让人心里发毛。 石岚静等几人吃完兔肉，才提着刀下来，道：“今晚我负责值夜。” 明浩抬眼看石岚，“你别逞强。” 石岚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石头上的他道：“值夜这种活既不需要异能也不需要力气，只要警醒点，不偷懒，是个人就能做。” 说着她扫了眼正意犹未尽的啃着最后一根骨头的刘慧，道：“以后后勤老妈子这种活还是安排别人做吧。” 刘慧手指一僵，脸有些变色。 明浩担心两人又吵起来，连忙道：“那好吧，明天上路之后你再补觉。” 石岚点头，弯腰往火堆里添了两把草，道：“行了，早点休息，明天也好早点赶路。” 明浩起身，犹豫了下，还是加了句，“你自己小心，有事就过来叫我，别勉强自己。” 石岚看他一眼，便面无表情的坐在了石头上，朝着自己眼前的火堆又添了几根树枝。 明浩碰了个软钉子，有些讪讪。 今天石岚的表现特别反常，他有些怀疑，昨晚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此时他有些后悔，该换个地方的，那里距离石岚实在太近，农舍的墙又不隔音…… 明浩脑海里不禁想起昨晚刘慧那热情奔放的身体，和她或婉转入骨或娇羞妩媚的声音，下腹不由蹿过一阵悸动。 石岚冷眼瞧着他眼底带着旖旎，姿势怪异的样子，不由冷冷一笑。 尽可能的回味吧，很快你们便要分离了。 三男一女都回到了车上，拉好车门，刘慧冰冷的横了石岚一眼，便将身躯倚进郭大宝温暖的怀抱，合上了眼帘。 石岚一直拨弄着火堆，静等着时间悄悄流逝。 时近午夜，石岚将火堆点旺，摸出之前藏起来的头发，来到空地上，翩然起舞。 半晌她停下翻飞的脚步，气喘的仰头看天。 奇怪，今天怎么会无法跟天机勾连。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事。 定了定神，平稳了呼吸，石岚再度跳了起来。 半小时后，她终于不甘的止住身形。 到底是怎么回事？跳了许久，只勾动一丝天机却又转瞬即逝，让人根本无从抓起。 石岚满心疑惑，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陡然间她想起临来前鸣霄随口说过的话，莫非就是因为这里天机紊乱，所以才它把自己放到了这里？ 石岚觉得自己摸到的鸣霄的心思，一时间心里不禁更加沉重，看来昊泽那边的情况也不如它说得那般轻松啊！ 石岚忧心忡忡的坐在火堆前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天边显出一丝浅色。 车门被人打开，明浩从上面走了下来。 “想什么呢，火都灭了。” 说着他走到石岚跟前，将一件厚厚的衣服披到她身上，蹲下拢了些草，生起了火。 石岚瞧着他动作，想起昨天的事情，有些想不明白，他既然已经跟刘慧有了关系，那又为何对自己这么温柔体贴？也难怪原主直到死也不知道他和刘慧的关系。 石岚盯着小小的火苗燎烤着芦苇蓬松的穗子，明浩抿着嘴角看面色有些漠然的石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岚也不想跟他说话，便起身来到车边，粗鲁的拉开车门，大喝道：“起来啦，早点吃饭早点启程。” 刘慧被郭大宝搂着睡得正香，石岚的怒吼吓得她一个激灵，郭大宝睁开眼，安抚的拍拍她，不满的道：“那么大声想把丧尸招来呀。” 石岚冷哼一声，“爱吃不吃，不吃拉倒，反正馒头不多，省下更好。” 说完，她无视刘慧的嘀咕，提着包来到火堆边，拿出两个馒头，穿成糖葫芦样，凑到火堆便烤。 没一会儿，车上的几人都凑了过来，刘慧依旧学不乖，刚到跟前就理所当然的伸手去抢石岚手里已经烤好了的馒头。 石岚也不客气，直接狠狠的拍在她的手背上，那清脆的响动又让气氛紧张起来。(未完待续。) 第258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六） “你干什么？” 刘慧暴跳如雷，想要发飙却又顾忌上次吃过的亏，不由扭头看向郭大宝求助。 谁知郭大宝正背对着她从包里取馒头，根本没留意这里发生的事情，反而是沈晨见到她气得满脸扭曲的样子，笑着将她拉过来，道：“好了，大清早就生气，可是容易长皱纹的。” 刘慧白他一眼，虽然知道打圆场，却还是服软的随着沈晨走开两步。 或许是少了最后那一步，刘慧对沈晨总是柔和一些，虽说言谈举止暧昧不止，但总会点到即止，不像对郭大宝那般颐指气使。 石岚不动声色的瞧了眼刚刚转过身的郭大宝，心里暗自揣度，他到底知不知道刘慧跟那两个的关系呀？ 吃完早饭，石岚嫌弃后排是刘慧坐过的，依旧坐在之前的位子，后面以后还是刘慧和郭大宝。 按说，今天本来该换郭大宝开车，可是郭大宝因为才跟刘慧确立关系，心里的热乎劲正足，便跟沈晨商量先换他开，过两天两人再轮班。 对此，沈晨倒没有异议，直接答应下来。 车子很快上了路，刘慧再度跟郭大宝在后座亲昵起来，只是因为顾忌石岚的毒舌，郭大宝不敢太过露骨，只敢亲亲摸摸，过过干瘾。 车里总算没了昨天的怪异声响，石岚这才满意的闭着眼睛，养起了精神。 昨晚的巫术失败，导致她的任务没办法一下子完成，为了自己的小命，石岚觉得自己还是努力奋发，以武力震慑大家，设法在小队里谋求一个立足之地才好。 车子摇晃着缓缓停了下来，远处隐约传来好似野兽一般的嚎叫声。 石岚睁开眼睛，眼露精光的盯着听到引擎声而转过身，朝着这边扑来的丧尸群。 沈晨凝重的盯着笨重迟缓的丧尸，低声道：“赶快找条路，咱们改道。” 明浩连忙在地图上查找一遍道：“可以从上个路口绕，只不过那样就会多花好多时间，沿途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也不知道那里情况如何，”他抬眼看了看丧尸群道：“依我看，还是把这群丧尸干掉，顺着这条路，估计中午就能路过一个村子。” 沈晨默了默，熄了火，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军刀，道：“看来只能拼了。” 明浩赞同点头，眼前的这群丧尸只有十余个，他有异能，大约能解决五个，郭大宝力气大，也敢下手，再加上练了几天散打的沈晨，解决余下的应该不成问题。 石岚瞧见明浩准备打开车门，忙道：“我也去。” 明浩扭头看她，石岚咧了下嘴，道：“我们是一个团队，没道理我总是躲在安全的地方，让你们出生入死。” 明浩定定看着石岚，忽然觉得她好像有了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从前的娇娇女似乎从她身上一点点剥离，留下得是她的独立自强与坚毅果敢。 “好，”明浩朝她微微一笑，心里泛着点点波澜。 沈晨意味不明的瞧了眼石岚，朝在后头跟刘慧腻歪的郭大宝喝道：“赶紧的，别在那儿磨磨蹭蹭。” 石岚拉开车门，径直走了下去。 郭大宝又嘬了口刘慧的小嘴，亲昵的道：“乖，等我回来。” 刘慧脸有些变色，但还是乖乖点头，道：“小心点。” 郭大宝傻傻笑了两声，这才拿起放在车座底下，有些笨重的斧头，一摇一晃的跟了过去。 两米外，丧尸们摇着笨重的身体，朝着散发食物香气的几人走来。 明浩朝最前面的丧尸发了一记火球，火光顺着丧尸的衣领烧了起来。 丧尸有些傻，整个脑袋都成了个火球，也不灭火，就那么直直朝前走，结果还不等他走到明浩跟前歪倒在地。 明浩接连发了五个，便脸色发白，明显有些气力不济。 郭大宝扒开明浩，扛着斧子直接劈向丧尸的脑壳。 丧尸歪歪倒倒的走了两步，脑袋便从中间裂开，红红白白的东西顺着衣襟流了一地。 郭大宝见一击建功，咧嘴笑了。 沈晨瞧他野蛮的做法，厌恶的扭过头，抬手举起他制作精良的军刀，轻轻划过丧尸的脖颈。 一道暗红色的血线随即露了出来，丧尸顿了一顿，脚下趔趄，直接栽倒在地。 身体碰撞到地面，脖颈才从身体上断裂，虽然也是满地鲜血，可看起来却比郭大宝弄得漂亮。 石岚瞧见三人纷纷见功，自然也不肯示弱，但她此时修炼时日太短，手上没力，但她熟知人体骨骼结构，知道脖子那里颈椎骨节在那里，因此她专门找着那处缝隙一削一撬，便很轻松的卸下了丧尸的脑袋，还不粘一丝血迹。 沈晨留意到石岚的手法，不禁挑了下眉毛。 “石学妹还懂医？” 石岚抿着嘴又料理了一个，才插空道：“平常没事喜欢看些这方面的书，懂倒是谈不上。” 沈晨嘴角微翘，也不示弱的放倒一个，“没想到学妹爱好还挺广泛，看来从前是我小看学妹了。” 石岚没再答话，只是闷头将扑来的丧尸清理干净，又将血污抹在丧尸身上，无视慌忙从前面缩到后座的刘慧，坐上座位继续闭目养神。 刘慧一直趴在车子副驾驶后面，从挡风玻璃那里偷看。 沈晨适才对石岚似有若无的表现出兴趣，让刘慧阴冷的瞟了眼石岚。 “有些人当着姐夫的面都敢勾三搭四，真不知道有什么脸去说别人。我看啊，是有些人眼气我有魅力，故意找我麻烦吧。” 石岚缓缓睁开眼睛，侧目看她，“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你这种公共厕所不过是临时解决需求的玩意，但凡有点洁癖的就不会带回家。” 刘慧气急，想要开骂，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郭大宝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伸手就去抱刘慧。 刘慧厌恶的朝后闪了下，掩着鼻子道：“哎呀，臭死了，快离我远点。” 郭大宝呵呵笑着，也不介意，庞大的身体朝着外面蹭了些，免得真熏到刘慧。 石岚再度合上眼帘，驾驶位沈晨启动车子，随着明浩合拢车门，‘唰’的驶了出去，没两个小时远处便停在了几间屋舍之前。(未完待续。) 第259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七） 下了车，几人小心的搜查房舍，处理了两个被关在屋子里无法出去的丧尸后，石岚率先冲进厨房，将米粮等物汇集到一起，之后又找到了一些几个洋葱，一些土豆萝卜白菜。 今天是灾难发生的第六天，电力供应早已中断，那些被放在冰箱里保鲜的蔬菜早已*变质，原主他们已经好几天都吃过新鲜蔬菜了，石岚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存货，连忙转头招呼人来搬。 谁知道一回头就见刘慧勾着明浩肩膀，小脸前倾，莹润的嘴唇上翘着，凑到明浩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石岚脸色一沉，借着由头，直接甩手，回了之前商议各自居住的屋子，‘砰’的一声把门关严。 巨大的磕门声震的明浩一抖，连忙拨开刘慧的手臂并下意识的让了半步。 刘慧讪讪收回胳膊，不满的哼了声，“既然那么害怕她，干嘛还上我的床？” 明浩扯了下嘴角，尴尬的道：“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你是大宝的女朋友，你我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刘慧瞟他一眼，如水秋眸转眼已是波光粼粼，凹凸有致的身体又偎了过来，还白嫩纤细的手指柔媚的在他胸口画着圈，“前天晚上……你那么对人家，惹得人家对你情牵梦绕，现在又来跟我说保持距离，冤家你可是要伤透我的心？” 明浩下腹一热，脑海里却闪过石岚轻蔑冷淡瞧着自己的模样。 一冷一热的强烈刺激让明浩格外的不自在，便只得道：“那天晚上都是我的错，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刘慧手指一顿，定神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是认真的，不由气恨的道：“还以为是个真汉子，罢了，算我瞎了眼，”说完，便扭着腰肢朝着不明所以，正准备过来搬东西的郭大宝走去。 明浩侧目，见刘慧摇曳着掏出一块手帕，正伸手帮郭大宝擦汗，嘴里还笑吟吟的说着什么。 郭大宝半垂着头，任由她摆布，脸上还挂着傻笑。 明浩低低叹了口气，自古以来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既然有了最好的，那么稍次一些的就还是放手吧。 暗处一直靠着门边看到全经过的沈晨，低声道：“要是后悔了，现在去追也来得及。” 明浩瞪他一眼，脸有点热，“别胡说。” 沈晨撇了下嘴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不说不代表不知道，或许你可以问问你的未婚妻。” 明浩霍然转头，眼底带着寒意，“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沈晨哼笑道：“没什么，我觉得你那个未婚妻挺有趣，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要占着地方。” 明浩手指一抬，冰冷的盯着沈晨，“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争吗？” 沈晨耸耸肩道：“谁知道呢？” 明浩浓眉一皱，沉默着走了。 沈晨摸着下巴，瞧着他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嘴角微微翘起。 屋子里，石岚将外面的棉衣脱掉，只穿薄棉的里衣缓缓动作着。 天色擦黑，刘慧将饭做好，明浩敲响石岚的房门，道：“出来吃饭吧。” 石岚应声，将外面的厚衣服套好，打开门就看到桌上摆着一盘好似猪食一般的大杂烩。 “这什么东西？” 石岚有些嫌弃的问正在往碗里盛的郭大宝。 “这是小慧做的乱炖。” 石岚凑过去瞥了一眼，瞧那样子估摸是熟了，不过味道嘛？ 石岚有些犹豫，考虑是忍着恶心，垫垫肚子算了，还是花点时间，不要虐待自己的胃。 刘慧见她一副看不上的样子，便道：“我就这水平，你要瞧不上可以不吃，没谁求着你。” 石岚闻言，直接起身就走，反正厨房里粮食还有好多，她也不愿意坐在这里喝猪食。 厨房很快青烟袅袅，石岚重新做了道清炒土豆丝和酸辣白菜片，就着一锅米饭吃得喷香。 门口郭大宝过来添饭，瞧见摆在灶台上的菜色不禁咽了口口水，他本来就是无辣不欢，石岚又是把辣椒用油炸过才炒的白菜，白莹莹的叶子，每一片都裹着一层薄薄的红油，淡淡的酸味弥漫其中，让人连步都挪不动。 石岚胃口不大，因此菜也做得不多，瞧见郭大宝恨不能扑上来的目光，石岚索性三两口把盘底扫清。 确认没留一根土豆丝和白菜片，这才推开碗筷起身，擦着郭大宝的衣角，恍似没看见他一般。 郭大宝吧嗒下嘴，把满嘴的口水咽下，重新将碗添满，又重重的吸了口空气中散发的余香，这才重新调整下表情，走了出去。 入夜，石岚练了两遍体术，觉得有些口渴，便推开门出来找水。 刚出门口，就听到停在院子里的车子里发出女人*蚀骨的叫声，期间还夹杂着男人粗嘎压抑的低吼。 石岚愣了下，片刻反应过来，不由鄙夷的摇了下头，转去厨房点火烧水。 今晚她还准备再练两遍，因此她想备些水，等临睡前擦洗一下，这样也清爽些。 石岚坐在厨房里静等着水开，又把水壶灌满，再出来时，车子里竟然没有了动静，靠近石岚这边的车窗被放了下来，刘慧探出半张脸，曾经总是充满了依赖崇拜的眸子散发着失意母狼将要择人而噬的狠光。 “夜里凉，姐姐还是不要来回乱跑，否则一个不小心找了凉，我们可是没有药来治，”刘慧阴冷的笑了下，“到时候可就不要怪妹妹不讲姐妹情谊，请你下车。” 石岚脚步不停，目不斜视的直接进了屋，回应她的是一声响亮的磕门声。 刘慧气得连连起伏胸腹，身后一只大手伸来将她搂了过去。 “好了，别为了她生气了，刚才我觉得上次没表现好，不如再来一次。” “来什么来，你要累死我呀，”刘慧扭着腰肢挣扎，白皙的手指毫不客气的招呼到了后面人的肩膀。 那人闷哼一声，大手钳制更紧了些。 刘慧挣扎两下，怎么也无法挣脱那铁钳一般的辖制，没一会她就被五大三粗的郭大宝被压在了下面，转眼车轮又无奈的响起划破夜色的吱嘎声。(未完待续。) 第260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八）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261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九）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262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十）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263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十一） 待到女人情绪稍微平息，两人把四具尸体处理了，又清理出一块稍显干净的地方。 石岚将厨房里的炖菜盛出，又熬了些粥，放到女人跟前，劝她多少吃一些。 女人喝了些粥，情绪多少平静了点，这才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了石岚。 女人的名字叫张小妹，跟做饭的张强是未婚夫妻，灾难来临时，他们两个正在约会，出来后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仓皇逃回家，发现家人也变了样，两人惊恐万分，连忙逃离，路上遇到王勇兄弟两，开始他们对张小妹还算不错，四人结队前行，后来又遇到了周仁，周仁看起来性情和缓，处事大度的模样，难得的是，他手下工夫也不弱，跟王勇王猛兄弟两合作能够很轻松杀死袭击他们的丧尸潮。 张小妹和张强是个只会炒菜颠勺的，眼见三人勇武，还觉得幸运，遇到了他们这样的好人，可是好景不长，第三天她就发现周仁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偶尔还跟王勇兄弟两鬼鬼祟祟的商量什么，张小妹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天晚上，王勇兄弟两突然闯进屋里，把张强拉到一边，周仁让张强选是死还是大家一块乐呵，张强连磕巴都没打就说有福同享。 周仁赞他识相，得意洋洋的占有了已经被吓傻了的张小妹之后，还招呼王勇兄弟继续。 张小妹在那一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王猛看她极紧，她根本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忍受。 就这么过了两天，周仁贪新，折腾腻了，便丢开手，王家兄弟却沾上就丢不开，对周小妹好了起来，周仁看在眼里，便教授他们关于那方面的事，特别侧重虐待那方面，从此张小妹便彻底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听完她的讲述，石岚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去厨房帮她烧了好大一锅水，待她清洗时，又把房子上面阁楼收拾出来，安顿她休息，才去下面清理了血迹，再度练起了体术。 东方渐明，石岚去厨房准备烧水洗漱，耳边听得脚步渐近，抬头就见张小妹淡笑着走了过来。 “还是我来吧，”说着她拿起放在灶台边上的刷子熟练的刷了锅，盛上水，盖上锅盖，又去车上提了面粉下来。 石岚瞧着她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的动作，愣了下。 张小妹道：“我和张强都是学厨师的，这些活我平时都做惯了。” 石岚点头，既然来了专业的，那她这个业余的就赶紧让路吧，有这功夫她还能再练遍体术，好歹也算为两个弱女子增加点依仗。 石岚返回屋里，又练了两遍，转头就见张小妹端着热气氤氲的水盆站在门边，也不知看了多久。 石岚赶忙过去把水盆接过，“来了怎么不说话？” 张小妹若有所思的瞧着她脸上的汗珠，问她：“石姐你这是什么功夫，我怎么瞧着像跳舞呢。” 石岚抹了把脸，抬脸笑道：“是体术，可以强健筋骨。” 张小妹抿了抿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那……能教我吗？” 石岚打量她，没有说话。 张小妹有些忐忑，“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石岚见她耷拉着脑袋，沮丧十分的样子，便道：“不是我不教你，只是这么体术练习起来就像钢刀磨骨，那样的疼痛，你能忍受并坚持吗？” 张小妹脸有些变色，但顿了一会儿，她还是露出坚毅的神色，“我能。” “那好，”石岚将手巾扔回盆里，重新站在地中央，道：“我今天先教你第一招里面的一式，你要是能学会，并且能忍受下来，那我就继续教你，反之我还是劝你死了这份心。” 张小妹点头，站在石岚身后。 石岚凝神静气，缓缓将第一式打出，张小妹在后面随着她做，忍着疼痛，力图跟她做得相似，奈何她年龄已大，又不像石岚这具身体自小受到舞蹈熏陶，筋骨僵硬得根本没办法像她那样翻转扭，这一式里她能学个囫囵个的竟然连一成都不到。 连续试了几次，石岚无奈，“算了，我这门体术不适合你，”话音未落，就见张小妹的脸灰暗下去，整个人颓然的不行，石岚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还会些简单的防身工夫，你如果把那些练熟，打个丧尸应该也没问题。” 张小妹一听，脸庞立马又亮了起来，连连说好。 石岚知道她这是受到了伤害，急于找到一些能够给她安全感的东西傍身，因此也不介意，将从前甜叶使过的招式简化许多，教给了她。 吃了早饭，石岚让张小妹想办法把粮食变成能存放的干粮。 张小妹不愧是学厨师的，一上午就把车上的所有米面做成了米饼、面饼、炒面和馍，中午过后，她又忙活着把那些剩下的腌菜混着周仁从前收集的腊肉腊肠等做成好吃有下饭的酱菜，有用剩下的边角料做了丰盛的晚餐。 用过饭，石岚捂着肚子感叹，她还觉得自己的手艺经过磨练已经变得不错，尤其那会儿眼前还有个什么也不会的刘慧做对比，她的优越感爆棚，结果一到张小妹跟前，立马虐成渣渣。 张小妹笑着收拾碗筷，“姐姐你要这儿说就不对了，术业有专攻，我的专长在吃食上，你的优势是绝对碾压的武力。” 石岚被她逗得一乐，还碾压，她又不是碾子，能压谁呀。 说起碾子，张小妹便说起了如今农村家家户户都存着玉米，问明天能不能先去趟临近镇子的村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她会做农家地道的饼子，到时候可以用腊肉烩饼子。 石岚摸摸肚皮，虽然不想承认，但她似乎已经有了被张小妹养成吃货的征兆。 第二天，天才刚亮，石岚和张小妹便整装出发。 一路穿行，两人很快找到堆叠着苞米垛的农户家，挑了家没有人，两人将车开了进去。 傍晚时，两人揉着酸痛的腰，提着半袋子面进了屋。 许是因为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张小妹十分兴奋，临睡前还叽喳着说明早要起来做什么早饭，石岚瞧着她欢快的模样，心里稍微安慰许多。 这两天石岚一直给她安排活计，就是想用忙碌驱散她心里的阴霾，如今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第264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十二） 石岚放下一直提着的心，闭眼修炼起了混沌决。 夜半时，几声痛苦的低吟间或难以压抑的惊叫在耳边响起，石岚快速收功，睁开眼，便见张小妹满脸潮红，额头泛着点点汗珠。 石岚赶忙轻触她额头，察觉温度惊人，连忙起身去下面车里找药。 石岚本以为他们几人走了那么久多少也能备些药品以防万一，谁知道满车都是吃的，一片药丸也没见。 无奈，石岚只好打了盆冷水，用本法子给她降温。 张小妹摇晃着脑袋，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手指间或握紧或者伸出朝着空中抓挠。 石岚见她这副模样，低低叹了口气，看来那几天的遭遇还是对她造成了伤害，只是她不愿让自己担心，刻意表现出释怀的模样，其实那些情绪还是郁结在心啊。 天边逐渐泛白，石岚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又给她换了条浸凉的毛巾。 张小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石岚已经起来，连忙挣扎着起身，“石姐你再躺会儿，我去把饭做得了再叫你。” 石岚按着她的肩膀，又把她重新按到被子里，“饭我去做，你还发着烧呢，快躺下。” 张小妹皱着眉，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抱怨道：“真是病得不是时候。” 石岚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把被子给她重新掖好，下楼做了些清粥，又拿了车上的拌菜，端到楼上，盯着她吃完，刚准备下去，张小妹便道：“咱们什么时候上路？” 石岚扭头道：“不急，等你好了再走也不迟。” 张小妹起身，伸手去抢石岚手里的碗盘，“不用等，我已经好了，待会儿咱们就可以走了。” 石岚指尖用力，捏住盘边，道：“你昨晚发了一夜的烧，体力大量流失，哪儿是说好就能好的。” 张小妹性子里的倔劲上来，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石岚前往基地的时间，便猛力把碗抢过去。 “哎，你……”石岚一个没留神，被她抢过去，连忙去拿，谁知张小妹两手空空，之前的碗盘竟然一瞬间凭空消失了。 两人四目相对，楞会儿神，石岚惊喜的握着她的手臂，试探的道：“你觉醒异能了？” 张小妹伸着两只手，满脸疑惑，全然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石岚有原主记忆，依照那时的情况慢慢引导她，“你刚才在想什么？” 张小妹道：“我就想把碗拿到楼下去洗。” 石岚脑洞瞬间打开，莫非张小妹的异能是空间转移？ 两人噼里啪啦下了楼，来回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石岚又琢磨，难道是销毁？ 想什么东西，手指一碰就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石岚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脑子坏掉了，这世界怎么可能有这异能。 屋角，张小妹一声惊叫，石岚闻声望去，就见她手里捧着几个带着粥渍和油光的碗盘。 石岚连忙奔过去，问她：“你怎么把它弄出来的？” 张小妹想了想，道：“我就想那些碗到哪儿去了，它自己就冒出来了。” 石岚两眼冒光的盯着她，肯定的道：“你的异能应该是空间，你闭上眼好好感受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张小妹听话的闭上眼，石岚将她手里的碗盘拿走，折返回来时，瞧见车后座被张小妹塞得都要冒出来的粮食不禁一喜。 都说财不露白，这话放眼四海皆准。 如今这世道，粮食比金子都要金贵，她们这一车吃的，要是有三四个大男人跟着，那必定没有人敢觊觎，可是如果换成她们两个弱女子，接下来的事情即便没有发生，石岚也能想象得到。 屋里，张小妹一脸欢快的跑了出来，打开车边，便朝里面伸了伸手，转瞬间，堆得满满的后座便空无一物。 “姐姐，我会用异能了，”张小妹满脸兴奋的笑道。 石岚淡笑点头，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便道：“不舒服了？” 张小妹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刚才可能用劲太猛了，头有点晕。” 石岚了然，如今张小妹的异能才刚获得，有些不适应也是难免。 张小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好了些，又道：“姐姐，我那空间还有些地方，我再去装些锅碗，等到露宿野外，怎么也饿不着。” 石岚笑着打趣道：“之前咱们准备的那些宿在野外也饿不着。” 张小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石岚知道她这是在找自己的价值感，也不拦她，只是嘱咐她要留些地方，待会儿她们得去找个超市，多存点矿泉水。 这里还算农村，农户家里都有用缸存水的习惯，石岚这几天一直都是用存水做饭洗漱，可是存水总有用完的时候，如今电力短缺，地下水供应不上，石岚不得不未雨绸缪，为将来多做打算。 张小妹连连点头，欢快的跑去厨房。 天色逐渐放亮，虽然依旧灰蒙蒙的但好歹开车不用开大灯照明，暗黑色的越野车咆哮着撞开徘徊到了门口，嘶吼着扑过来的丧尸，一路向着镇子奔去。 穿过两条街道，路边丧尸逐渐多了起来，石岚将车停在一家连锁型的小型便利店跟前，细细观察了周围，石岚叮嘱张小妹留在这里，自己全副武装的下了车。 隔壁街道有丧尸零星的吼叫传来，石岚小心翼翼来到门口，拉了拉门，诧异的发现门竟然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石岚透过窗户朝里张望，半晌也没看到人影。 想了想，她靠近门边，朝里面喊道：“里面有人吗？” 屋里传来窸窣声响，好一会儿才有个小小的脑袋怯怯的露了出来，乌黑的眼眸惊惶的盯着她看。 石岚定睛看清那人脸庞，竟然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在这竟然会有一个孩子。 小孩稍一露头，又连忙缩了回去。 石岚定定神道：“小朋友，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小孩躲在后面没有出声，石岚再度望了望，发现真的没有大人，便道：“小朋友，把门打开好吗？这里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的。” 小孩把脑袋探出，卷卷的头发凌乱的蓬着，乌溜溜的眼睛骨碌碌打转，似乎在判断她是否是坏人。 石岚觉得他很好玩，就像一只被吓坏了的奶狗，怯怯的，渴望被人保护却又担心受到伤害。 “现在外面都是丧尸，你一个在这里肯定不行，”石岚极力让自己面容便的柔和，“你要是愿意，可以跟着姐姐一起去基地，那里会有人照顾你。” 小孩撅着嘴考虑一会儿，终于从高高的货架底下爬了出来，这会儿石岚才发现这个孩子比她预期的还要小，看个头大约只有六七岁的样子。 第265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十三） 小孩从脖子上摘下钥匙，将锁打开，又费力的把缠在门把的铁链拽下，石岚左右看看，见没有丧尸，赶忙钻了进去。 锐利的刀锋在孩子眼前一晃而过，小孩吓得惊叫一声，小小的身体像炮弹一样弹到了柜台下面。 石岚被他吓一跳，还以为他看见了什么，连忙站到墙边，警惕的望着门外，还不忘小声问他：“怎么了？有丧尸？” 小孩把头慢慢伸出，见石岚十分放心的背对着自己，手中的长刀刃口只对着外面时，便知道自己想错了，可他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小人之心，只好含糊的应了声。 石岚小时候就是乖乖女，从来都是实话实说，她哪里知道现在的孩子都是人精，撒个谎，骗个人，就跟玩儿似的，被你发现还美其名曰，善意的谎言。 小孩见她一直站在门边，便慢慢贴了过去，仰着小脸问她，“你会带我去基地吗？” 石岚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叫个姐姐过来，完事之后我们就出发。” 小孩见她要走，连忙抓住她衣摆，道：“我要跟你去。” 石岚行动受阻，这才把注意力转到自己及腰的位置，“我就去门口，马上回来。” 小孩执拗的拽着她的衣摆，粉嫩的小嘴一撇，泪花在眼里打转。 石岚连忙捂住他的嘴，低斥道：“不许哭，丧尸会听到。” 小孩吓得一梗，泪花转瞬消失。 石岚有些无语，深深觉得现在的孩子太鬼灵精了，却也还是不得不牵着他的手出门。 街道上丧尸的吼叫此起彼伏，石岚护着小孩站在门边，朝张小妹挥手。 张小妹一直小心的趴在车窗边上，见到石岚，连忙下车，跑了过去。 石岚一把拉住她，将两人带回屋里，又把门重新锁好，这才松了口气。 里间仓库传来两人叽喳的谈话声，间或还有孩子刻意降低音量的低呼。 石岚无奈摇头，走过去道：“快点，这里到处都是丧尸，咱们不能久留。” 张小妹将仓库收了大半，恋恋不舍的看着剩下的几个箱子，道：“扔在这里真是可惜了，”边说还顺手抄起挂在货架边的塑料袋往里装罐头饼干，小孩有样学样也跟着装了起来。 石岚走到门口，打开门，一回头就见两人拎着抱着，足有五六袋之多。 石岚扶额叹气。 张小妹振振有词：“咱们车里一点东西都没有，别人看见了是要起疑的。” 石岚动了动嘴唇，想说那你就从空间拿出来点就好了，可是看到他们两个满脸喜悦的样子，还真说不出口。 “好了，拿上车吧，今天中午就得出了镇子，天黑前得找个安全的落脚点，到时候先给我们的小脏猴洗个澡。” 张小妹嘻笑着应声，被称为小脏猴的孩子红着脸，低声道：“姐姐，我叫周彬。” 石岚笑着应声。 街角远远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引擎声，石岚动动耳朵，再顾不得说笑，连忙推张小妹道：“快上车，这里有客人要到了。” 张小妹脸色发白，忙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车子跑去。 周彬虽然不知道石岚为什么这么说，可对丧尸的恐惧让他急于找到一个能够藏身的地方。 石岚别住长刀，俯身去抱他，谁知适才他站的位置空无一人。 石岚一愣，举目四望，只见周彬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距离自己一米开外的位置。 周彬扭头看她，发现她不动，急得跺脚，又折返回来，拽着石岚蹿到了车边。 石岚只觉自己一晃眼就到了四五米外的车边，打开车门，把周彬送上了车，张小妹才一路奔了过来。 石岚上了车，惊奇的看着周彬，刚才她就觉得有点不对，现在亲身体验，她才能够确认，这孩子竟然已经觉醒了异能。 车子快速启动，远处的嚎叫声似乎远去，石岚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听张小妹和周彬的谈话。 原来灾难来临时他和母亲在这里看店，店里的顾客变成了丧尸，母亲为了救他，就把丧尸引了出去，这几天他一直窝在这里，直到石岚到来。 周彬说完，问张小妹，母亲这么就没回来是死了还是也变得跟外面这些人一样？ 张小妹张口结舌了许久，以叹息作为回答。 周彬两眼顿时泪汪汪，明明想哭却还是紧抿小嘴，硬是一声不吭。 石岚心有不忍，却也无奈，大灾难面前，他们就是无从反抗的蝼蚁，能勉强挣扎着活着就已是万幸。 张小妹同样经历亲人变成丧尸的事情，见他这样强装坚强的模样，心疼他的同时也心酸。 轻轻抱着他小小的身体，张小妹柔声道：“想哭就哭吧，只是不要大声，外面的丧尸会听见。” 周彬沉默了两秒钟，随后张小妹的怀里便传出幼兽啜泣的哀鸣。 石岚脚踩油门，将车子开得飞快，细碎的声音刚一飘散出去，转瞬便随风消散，路旁不断晃悠的丧尸听到声音，还不及反应，便吃了一嘴灰。 周彬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了下来，石岚将油门放松，转到路旁的加油站。 这里已经临近小镇的边缘，石岚率先下车侦查，解决了三个丧尸，她将车停在油箱边加油，想了想她又从里面找出两个油桶。 刚一出门，抬眼就看到一辆路虎嚣张的开了进来。 石岚一惊，连忙扔掉油桶，拔出腰间长刀，警惕的盯着他。 路虎远远停下，一个个子高挑的男人从上面下来。 “这位女士，介意我在这里加油吗？” 石岚眯着眼，打量着他。 男人没有得到答复也不介意，只是彬彬有礼的点了下头，说了声谢谢，竟然从后面的后备箱里提出两个油桶。 石岚哪里是吃亏的人，眼看有人跟自己抢油，连忙提起被扔在地上的油桶，快步走到还连着自己车上的加油枪前，把油箱和油桶都加满了，这才罢手。 男人似乎很有绅士风度，石岚这样的举动虽然有些挑衅，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斜斜的靠在车边，等着石岚将位置腾出来。 石岚狐疑的盯他两眼，最终选择将车驶离，毕竟这样的世道，敢独自一人上路，没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第266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十四） 天色黯淡，临近高速公路的汽车维修店里，石小妹把汤、菜，端到桌边，招呼道：“快来吃饭，待会儿就凉了。” 角落里，扎着马步的周彬拿下挂在手腕处的两个小铁坠，一溜烟跑了过来。 张小妹一把拍掉他伸过来的小爪，指了指一旁的水盆，“全是铁锈味儿，快去洗手。” 周彬手被打开，也不生气，嘴里笑嘻嘻的应着，转身跑去哗啦啦洗了两下，来到桌边，摊开白嫩的小手给张小妹看。 张小妹满意点头，转头招呼石岚。 满是尘土的吉普车底部传来一阵声响，石岚满身油污的爬了出来。 “不行，磨损太严重，就算修好怕是也开不了多远。” 石岚扔掉扳手，皱着眉，有些发愁。 张小妹拧了条毛巾，递给她，宽慰道：“算了，这车被周仁他们折腾得够呛，能开到这儿已经是万幸了。” 石岚把毛巾摊开，抹了把脸，又擦了擦手，道：“明早我去找找，看能不能找来辆结实点的车。” 张小妹点头，周彬眼看桌上的菜热气减少，连忙叫道：“石姐姐、张姐姐快来吃饭吧。” 石岚抬头，瞧见周彬明明想吃的要命，却还要忍着口水，努力做出懂事乖巧的样子，心里一酸。 这么小的孩子，在灾难来临前哪个不是家里的宝贝，不说山珍海味管够，那也是想吃什么吃什么，什么时候会对着腊肉炖白菜叶流口水啊。 “就来，”石岚把毛巾搭在一旁，跟张小妹走了过去。 三人落座，周彬左右瞧瞧，笨拙的把盘里的腊肉分别夹给石岚和张小妹。 石岚怜爱的摸摸他的脑袋，低声道：“真乖，吃饭吧。” 三人随即开始吃饭，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汽车的刹车声，石岚停下筷子，示意两人不要出声。 张小妹连忙去抱周彬，周彬伸出小手，拉着她，胖胖的身体一扭，躲开她的怀抱，反而站在了她的身边，无声的说了句“我保护姐姐。” 石岚瞧见他这个举动点了点头，张小妹底子太薄，虽然练了些功夫，可因时日太短，内力还没汇集，就算使出招式也只是花拳绣腿，周彬的觉醒的异能是速度，又是个孩子，一般人都不会提防他，由他带着张小妹，可以第一时间避开敌人攻击，而那之后……她自然会将危险拦下。 几步外，厚重的卷帘门随着来人轻扣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请问里面有人吗？” 石岚屏气站在靠近门边的墙角，没有回答。 来人静等片刻，似乎笃定里面有人，又道：“冒昧打扰实在不好意思，”话音刚落，卷帘门便发出刺耳的‘哗啦’声，整个门板被卷了大半。 明亮的车灯下，一个身影出现的光晕中。 石岚眯着眼，趁着卷帘门尚未卷到最上方，他的视线受限这一弱点，直接欺身攻上。 那人似乎察觉了危险，下意识侧身，一道乌黑的厉光无声无息的从他劲边划过。 冰冷的寒风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杀机，男人背脊一僵，连忙侧闪两步，躲开石岚那致命一击的同时，也躲过了石岚攻向他下盘的扫堂腿。 男人脸色发白，连连摆手，道：“这位女士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在天黑后，找一个落脚处而已。” 石岚站定，两眼审慎的盯着他，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之前在加油站遇到的那个男人。 男人见她没再动作，抬手摸了摸鸡皮疙瘩直冒的脖子道：“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石岚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男人朝里面望了一眼，鼻翼不自觉煽动两下，道：“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荣幸跟各位共进晚餐？” 石岚横他一眼，理都不理他，直接迈步进去，抬手就要落下卷帘门。 男人连忙打开车门，从里面提出一袋五斤重的米袋，道：“当然，作为回报，我愿意用它酬谢。” 石岚看也不看，继续拉门，张小妹眼瞧那袋大米，低头看了看饭桌，连忙道：“等等。” 石岚皱了皱眉，停下了动作。 张小妹快步跑到石岚跟前，朝她讨好的笑笑，歪着脑袋，透过已经拉了一半的卷帘门道：“你说的是真的？” 男人听她这么问就知道有门，连忙把米袋奉上，才讨好的笑了下，“说来惭愧，这些天我一直靠饼干罐头度日，我本想就这么将就到基地，谁知你们做得饭菜实在太香了，我实在忍不住，这才过来打扰。” 张小妹被他无意间的奉承，夸得心花怒放，但基本的防卫意识还没有丢，快步跑到桌边，她扒拉出一半的菜，又拿了两个拿油煎过的馒头，递了过去。 “呐，给你。” 男人连忙接过，嘴里连连道谢。 张小妹才不理他什么谢意，一把抓过米袋，闪电般缩回去的同时便将它收到了空间里。 对于她贪财的性子，石岚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暗自苦笑。 拉好门帘，三人再度落座。 之前的菜，张小妹是按照三人份做得，现在一下子少了一半，周彬不高兴的嘟起嘴。 石岚揉了揉他脑袋，把菜里的肉给他拨出来一些，转眼就看到张小妹满脸窃笑，一副捡到大便宜的模样不禁来气。 “行了，快吃饭吧。” 张小妹瞧着两人脸色不对，连忙合上嘴，想了想，她又重回厨房，片刻后，一缕鲜香飘了过来，张小妹端着一小盘被炸得酥脆的指节大的小虾走了过来。 “来，来，我给大家加餐。” 周彬咬着筷子，眼馋的看着盘子。 石岚略带嗔意的瞟了她一眼，“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别再短我们口粮了。” 张小妹给周彬夹了些酥脆的河虾，道：“以后我尽量。” 石岚皱了下眉，刚要说教，抬眼看到张小妹平静的模样，她脑海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张小妹那么做的用意。 张小妹见她表情微变，便知道她明白了，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石姐，说到功夫，自然是你厉害，可是说道人情世故，你可是不如我的。” 石岚赧然，可不就是这样。 适才那个男人的确彬彬有礼，可谁又敢说彬彬有礼的男人不是坏人，男人拿出五斤大米只为换一餐饭食，如果她们不接受，那男人必定起疑心，毕竟如今粮食贵比黄金，能够顶着五斤黄金不换的，只能说明她们不缺这点儿，男人也就从侧面了解她们食物充足，根本不在乎能够她们三人吃上一个礼拜的粮食。 张小妹的做法是最好的掩饰方氏，石岚到底还是欠缺一点来自底层生活的小聪明。 第267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十五） 翌日清晨，天才刚蒙蒙亮，张小妹才把早饭端上桌，门口就传来一阵哗啦声，男人低柔清越的嗓音再度传来，“两位女士，早安。” 石岚正在擦脸的手一顿，没有回头。 周彬跑到门口想要查看，张小妹连连招手，把他叫回去，给他擦脸，擦手。 男人静等一会儿，大约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便没了声息。 石岚三人分别落座，才刚拿起煎的酥酥的馒头片，还不等吃，外面就传来一声急制刹车声。 一个对她而言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金属门板，轻飘滑进耳中，石岚皱了皱眉头，她没想到自己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能在这里遇到他们。 石岚深吸一口气，把馒头塞进周彬手里道：“快点吃，晚了可就没得吃了。” 周彬眨眨眼，呆萌的问她：“为什么没得吃了？” 石岚大口咬着馒头，又填了拌菜道：“因为外面来坏人了，你再不赶快，吃的就被他们抢光了。” 周彬一听，眼睛蓦然睁大，同样睁大的还有他不大的小嘴。 张小妹不知道石岚怎么会连人都没见就笃定他们会抢东西，但她相信石岚。 “别发愣，赶紧吃，”张小妹拨拉着周彬，赶忙把拌菜扒拉些到他粥碗里，又拿了两块馒头片和两个锅烙，剩下的粥菜不等石岚吩咐就全部收了起来。 张小妹的动作一气呵成，石岚只来得及抢下一个锅烙，拌菜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便什么也不剩了。 周彬捧着粥碗，懂事的递到石岚跟前，“石姐姐，给你。” 石岚摸摸他脑袋，没有接：“你们躲到里边，周彬待会儿保护好张姐姐。” 周彬连连点头，乖巧的跟着张小妹进了里面厨房。 门外卷帘门被人拉了起来，石岚反射性抄起放在桌边的三菱刺，人也在一瞬间绷成了蓄势待发的弓弦。 门外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正把门拉起，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正摇曳多姿的朝着门里走来。 石岚见到来人，眼睛瞬间眯起，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三菱刺有些突起的手柄。 来人见到石岚表情一变，声音也在瞬间尖利了起来，“石岚你还没死？” “你都没死，我为什么不能活着，”石岚低笑着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一圈道：“几天不见，你这日子过得倒还不错，看来丧尸也格外偏爱你呀。” 石岚话音未落，刘慧的脸已经是铁青，想到那会儿丧尸散发着恶臭，*的手指不断朝她抓挠，恨不能将她生啖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哆嗦。 门边，明浩一脸惊喜的盯着石岚，“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石岚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意思的点了下头。 刘慧眼见明浩完全没有找石岚算之前害得大家陷入丧尸潮的帐，脸色又是一变，“明浩，你什么意思？你可别忘了大宝是怎么死的。” 明浩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勉强打着圆场：“好了，当时情形我们也都看见了，大宝的死是意外，这怎么能怪石岚呢。” “要不是她拽我出去，大宝会跟过来吗？”刘慧质问道。 明浩侧过头，没有说话。 当时他看见她和石岚同时掉到车外，说实话到底谁把谁带下去，他根本就没知道，唯一一个跟她们身处同一空间的人又死了，事实到底如何已经如法考证。 刘慧眼底蓦然一红，纤白的手指不可置信的指着明浩，“好啊，之前还说要给大宝报仇的，现在找到人，你又开始跟我来这套，男人是不是都跟你似的，提上裤子就不认账？” 石岚嘴角冷笑，转头看明浩，看来这两人又弄到一起了。 明浩满脸通红，一把推开急于复仇的刘慧，心急的去抓石岚，“石岚你听我解释，那晚是个意外，我以为你遭遇不测，心情不好，她趁着我酒醉就……就跟我……” 石岚向后退了半步，躲开他的手，没有说话。 明浩眼带焦急，满脸伤心失意，“从咱们两个交往我就知道，你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你一时不能接受我这一次的行为，我理解。只是石岚，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在我是为你伤心的份上，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石岚依旧沉默的看着他，脸上带着受伤的表情。 明浩咬了咬呀，一狠心，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狠狠的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让你喝酒，让你喝酒，让你辜负对你这么好的未婚妻，你活该，你该死……” 清脆的耳光不断响起，刘慧怔愣的看着这样的明浩，有些接受无能。 一旁冷眼旁观的沈晨惊愕的张了下嘴，刚要过去阻拦，就见刘慧已经回过神，扑向明浩。 “浩哥，你在做什么？” 明浩一把推开她，冷冷的道：“你给我走开，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刘慧眼底泪花涌现，撕扯他，“怎么跟我没关系。” 明浩冷冷的盯着她，声音寒如冰凌，“你要再闹，就自己走，我们这里容不下你。” 刘慧一颤，到底不敢再折腾。 明浩抬头，祈求的望着石岚，低声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再犯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石岚静静的看着他，明浩同样回望着。 僵持了两分钟，石岚终于点头，道：“好吧，只此一次。” 明浩欣喜若狂，连忙起身，想要拥抱她。 石岚侧身躲开，脸上带着些许的不自然。 明浩左右看看，还以为她是因为周围有人，害羞了。 石岚见他喜不自胜的样子心底一声冷笑，面上却如他意的摆出羞红的模样。 明浩志得意满，觉得自己是得天眷顾之人，此时郭大宝的死对他而言已如一缕毫不相干的微风，吹过即散。 沈晨眼见石岚软化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石岚孤身一身来到这里，衣着安静，面容红润，一看就是过得还不错的样子，对比他们这几天吃喝成了难题，武力疲软的艰难，他觉得只有把石岚重新拉回身边，才能加大安全抵达基地的可能性。 刘慧好容易把石岚弄走，又哪里肯让她回来，沈晨连忙拉她一把，伸手捂着她的嘴，低声说了两句，刘慧这才不甘又愤怒的闭上了嘴。 一直远远站在一边的男人冷眼瞧着这一处闹剧，石岚妙眼微转，忽然朝他走来。 “行了，准备一下，我们上路吧。” 男人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道：“你在跟我说话？” 石岚点头，身体微微转了个角度，以明浩等人看不见的角度道：“小妹手艺不错，拿手菜更是繁多，你若有兴趣可以每晚试上一道。” 男人喉结动了动，没有回答。 石岚淡笑的瞥他一眼，低声道：“今天早上小妹做了白菜肉馅的锅烙，现在应该还有剩。” 男人闻言，立刻大义凛然的道：“保护女士，是所有绅士必须遵守的准则。” 石岚笑着摇头，带着这个即便贪吃也还打着冠冕堂皇旗号的吃货去了后面厨房。 第268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十六） 短暂休整之后，重新碰头的几人上了路，石岚坚持跟张小妹周彬坐据说是她同伴的周瑾荛的路虎，明浩有心跟从，却因自己那辆车没有足够的武力支撑而作罢。 两车一前一后向前飞驰，马路上接连出现的丧尸在绝对的武力下，相继被灭。 不知不觉，周围陆续有车汇集到这条路上，空旷的马路变得热闹起来，石岚侧过脸看从旁边一晃而过的车子，面上有些沉凝。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试图把刘慧引到丧尸堆里，本来这件事在她看来是件很简单的事，可不知刘慧是察觉了什么，还是被之前丧尸围攻的事情吓住了，这些天她不是绕着明浩打转，就是跟在沈晨身边，就连晚上也跟两人同进同出，这让石岚有些无从下手。 眼看基地就要到了，石岚忍不焦躁起来。 刘慧已经吓破了胆，如果任由她进入基地，想要再把她弄出来，可就难了。 如果在进入基地之前，强行把刘慧绑出来，就得跟沈晨明浩对上。 石岚此时虽然炼体小成，可她毕竟没有异能，明浩的火球她之前见过，那威力照比火球术还要高出两分，何况那边还有沈晨，石岚担心这次一击不成，下次怕是刘慧连面都不跟自己对了。 身后，周彬咬着早上炸的虾片，咬得咯吱响。 张小妹一边拍着他身上的渣滓，一边抽空抓起虾片给同样是吃货的陶瑾荛投喂。 淡淡的鲜香飘过鼻翼，石岚心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 中午吃饭时，石岚把两车人聚到前车，以前往基地的人员过多为借口，提出去去地图上标注的，距离这里几十公里的复店区，找个没被人光顾的大型超市，弄一些存货。 明浩已经被这些丧尸弄得怕了，一听要去别处，首先想到的就是成百上千的丧尸。 再过百余里就是垒着高墙，层层守护的基地，那里要什么有什么，他不认为有必要去别处冒险。 石岚瞧他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冷冷一笑：“这世道，什么都靠实力，靠物资说话，咱们现在两手空空，你觉得基地会白养着咱们这群人？” 石岚轻蔑的瞟了眼缩在沈晨跟前的刘慧，“何况你们还带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人家又不是慈善机构，凭什么把用鲜血和生命搞来的物资给你们享用？除非你们把她撇下，那样，没准人家看你们两个都是异能者的份上，分给你们点儿物资。” 明浩脸有点阴，但神情明显露出考量的意味。 刘慧惊恐的左右看看，自打被丧尸近距离接触过，她就对丧尸十分害怕，从前在路上，她没办法，只能忍受，现在眼看着就要进入架设高墙的安全地区，她竟然要被撇下。 “石岚你什么意思，这里什么都不会的又不止我一人，那个张小妹和那个小孩，不也是白吃饭？” 石岚冷扫她一眼，道：“小妹一直照顾大家三餐，每天最忙碌的人就是她，周彬还是个孩子，可他一直帮小妹打下手，你们吃的每一顿饭，都是他们做出来的，这样你还说吃白饭，那你这个连手都不伸一下的算什么？” 刘慧动了动嘴唇，还想反驳，沈晨用力捏了她一把，痛得她咧了下嘴，却不敢再说其他。 石岚却不肯放过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筷子，道：“从今天起，小妹不会准备你的饭，你要想吃就自己动手。” “你，”刘慧气得‘腾’的站起来，要跟石岚理论。 沈晨很拽她一下，把她拽了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刘慧疼得眼泪汪汪，却不敢吭气，石岚都觉得她也就窝里横，只会把全身的劲全都用在对付自己身上了。 陶瑾荛见在座的没有人发言，便道:“我认同石女士的想法，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进入基地的具体条件，可只要想想就能猜到。现在去基地的人这么多，基地的面积就那么大，能建的房子是有数的，那么他们要依靠什么来分配呢？” 陶瑾荛环顾一圈，道：“我认为是能力和物资。” “谈到能力，明先生和沈先生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你们的朋友刘小姐，”他礼貌的朝刘慧点了下头道：“请恕我直言，要是没有充足的物资作为补偿，基地怕是不会要她的。” 刘慧阻止他们去找物资，就是想尽快进入基地，陶瑾荛的话无疑是一盆冬日里的冷水，浇得她透心凉。 “不会吧？” 刘慧颤颤笑笑，完全没留意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石岚哼了声道：“为什么不会？这座基地要容纳附近几个省的幸存者，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收留你这个什么都不会又什么都不肯做的废物？” 刘慧像是寻求安全感一般，靠在了沈晨肩膀，低声道：“晨哥，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石岚只瞟一眼，就知道这两个不用问，肯定已经做过最深层次的交流了。 这会儿石岚倒有些佩服起沈晨来，明知道这个女人跟他身边的朋友都有关系，可他还能够接纳她，这样的胸襟，可真是……佩服。 想想原主那会儿被刘慧推下车时，三人的反应，石岚不禁脑洞大开，莫非那时他们三人跟刘慧的关系已经是半公开状态，所以他们急于把碍眼的原主除掉，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愉快的锵锵四人行了？ 石岚神游天外，沈晨跟明浩对视一眼，跟陶瑾荛达成了明早出发去临近市寻找仓库的决定。 入夜时，石岚把周彬哄睡，才要躺下，张小妹便凑了过来。 “石姐，你是不是特别不喜欢他们呀？” 石岚摇头，极力让脸上的笑真诚起来，“没有啊。” 张小妹撇嘴，歪靠着枕头，道：“你还骗我，我都看出来了。” 石岚吸了口气，侧目看她，强调道：“我只是不喜欢刘慧。” 张小妹了然，这个世界没有那个女人会喜欢情敌的，何况这情敌处处不如自己，还在自己跟前猛晃。 张小妹歪着脑袋，一副我明白，我了解的样子让石岚忍不住拍她一下，“明天你一定不能离开小彬身边，知道吗？” 张小妹点头，又不服气的比了比瘦弱的胳膊，“石姐，其实我现在也很厉害的。” 石岚虽然没正八经练过内功，但也知道那是水磨工夫，张小妹才练了几天，就算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行，你厉害。” 张小妹见石岚满脸敷衍，有些不满的嘟着嘴，石岚把床单拽好，又把蜡烛吹熄，道，“好了，快睡吧。” 张小妹应了声，一阵窸窣声后，房间里变得寂静起来。 第269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十七） 天空永远是灰沉沉的，两辆车次第停在路边，最前面车里，石岚一脸愤怒的瞪着明浩，“你确定要跟我们分开，各找个的？” 明浩脸上发热，眼神游移，余光瞥见车座后排身形单薄的张小妹和小豆丁一样的周彬，，又快速移开。 陶瑾荛在他斜后方，留意到他的神情，皱着眉头，道：“明先生，只有一块行动，我们才能在最短时间拿到最多的物资，您的这个决定可不是明智之举。” 刘慧手扶椅背，挤在驾驶和副驾驶的夹缝里，眼神轻蔑的飘着座位行的几人道：“我们这边就我一个普通人，你们那边可是有两个，凭什么要我们帮你们出进基地的物资？” 石岚冷冷盯了她一眼，转眼看明浩，“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提出分开行动的？” 明浩觉得石岚的眼神好似锋利的刀子，刮得他忍不住把脸侧向车窗，以期躲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难堪。 沈晨见明浩连脑袋都抬不起来，生怕他顶不住压力，推翻昨晚商议的结果，忙把话茬接过，“石岚，我们这么建议也是经过考虑的。” 他把刘慧往边上推了推，用她身形把明浩遮挡了个严实，“你身手很好，陶先生冰系异能又高，你们两个合作足以应付小股丧尸群，张小妹虽然没有异能，可也能搬能抗。如果只是收集够进入基地的物资，我想对你们来说并不是问题。” 沈晨推推眼镜，继续道：“当然，这次收集的物资归你们自己，不管多少，我们是不会眼红的。” 沈晨自认他已经够为他们着想了，不但考虑了武力还想到了搬抬物资的问题。 没办法，总归是明浩的未婚妻，他女人的姐姐，他总要多想一些。 石岚嗤笑一声，这话怎么像他们去弄物资是他沈晨开恩放行似的。 张小妹听了这话，眼睛都红了，愤怒让她忍不住吼道：“当初是你们死乞白赖的跟着我们，要不是看在你们肯在前面开路的份上，谁耐烦跟你们一路。” 刘慧哼了声，嘀咕道：“当谁愿意跟你们一起走呢，要不是浩哥好心，你就是求我，我也懒得搭理。” 张小妹气得手直颤，合着自己一路照顾得就是这么一群白眼狼。 周彬年纪小，不明白大家说什么，但看张小妹气得哆嗦，护短的他也生气了。 石岚瞧他鼓着脸，举着小拳头，一副要冲出去的样子，重重咳了一声。 周彬下意识抬头，石岚狠瞪他一眼。 周彬吓一跳，这才想起石岚跟他叮嘱，让他除非必要，否则不许把异能显出来的警告，连忙伸着小手，揪住张小妹的手指，小小的身体一下子缩到了张小妹怀里。 张小妹还以为周彬是被屋子里凝重的气氛吓着了，连忙拍着他的背脊，安抚他。 石岚瞟他一眼，便把视线投到明浩身上，她不明白原主那样一个聪慧的女人，为什么会把心拴在这么个自私怕死还懦弱的男人身上，难道是因为他偶尔隐现的体贴和温柔吗？ 明浩能感觉到石岚的视线，高大的身躯又往边上缩了下，毕竟之前的确是他邀请石岚这群人一块同行的，如今基地近在眼前，他却任由沈晨把他们赶走，他的心里也不好过。 石岚轻蔑的扫他一眼，努力压下那份不属于她的酸涩，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小妹早已按捺不住，见状连忙抱起周彬，跟了下去。 陶瑾荛扫过明显露出喜色的刘慧，耸了下肩，迈开长腿，后发先至，赶上了张小妹。 亲眼见识了他们的无耻，陶瑾荛理解了石岚为什么隐瞒张小妹异能这件事了，有了这么一群自私自利的人盯着，她也挺不容易的。 路虎咆哮着驶离了公路，沈晨摩挲着下巴，若有若思的道：“你们觉不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刘慧迷茫的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摇摇头。 明浩没好气哼道：“让人走的是你，人家随了你的心思，你又开始怀疑，你到底要他们怎么样，才能满意？” 沈晨听出明浩语气里的不满，不由挑了下眉。 如今他跟明浩同为异能者，动起手来，两人都在伯仲之间，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像从前那般隐忍。 刘慧见沈晨面色不善，担心两人真吵起来，耽误之后的合作，连忙道：“好了，他们都已经走了，咱们也赶快吧，不然待会好东西都被他们抢了。” 明浩闷闷扫了她一眼，抖开地图。 沈晨半眯着眼，还有继续发作的意思。 刘慧连忙哀求的合手，无声求肯。 自从知道进基地要拿物资开路，刘慧的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如今好容易把碍眼的石岚弄走了，她可不希望再有什么意外。 沈晨轻哼一声，伸手朝她胸口捏了一下，见她露出痛楚却又不敢出声的模样，才面色和缓，发动了车子。 通往复店区的一片芦苇荡里，周彬好似一道风冲了进来。 “石姐姐，他们来了。” 张小妹连忙打开车门，把他抱进去。 石岚点头，片刻，一阵发动机引擎声由远而近。 石岚抿紧嘴唇，低喝道：“跟上他们。” 陶瑾荛郁闷的看看停在一旁的路虎，无奈的发动卡拉拉直响的老爷车远远缀着。 “我说，这车这么破，待会儿要是被丧尸追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石岚也无奈，她也不是不想找辆好的，可谁让这附近就这一辆呢，她为了不错过刘慧，也只好将就了。 “别抱怨了，待会儿去市区，咱们再找一辆就是了，”张小妹瞪了眼陶瑾荛，给石岚打圆场。 陶瑾荛吃人嘴短，被张小妹呛了也不敢抱怨，只能尽量不踩刹车，生怕哪下踩狠了，就给弄熄火了。 张小妹宠溺的摸摸他的头，顺手塞给他一块糖。 周彬见陶瑾荛吃瘪，高兴的咯咯直乐。 周彬咕囔着嘴，满脸幸福。 陶瑾荛抽了下鼻子，头也不回的道：“牛轧糖，给我也来一块。” 张小妹翻了个白眼，嗔道：“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话是这么说，手指却灵巧的拨开糖纸，在他开口准备反驳时，一把塞了进去。 香浓的奶味伴随着花生的香甜在嘴里炸开，陶瑾荛愉悦的眯起眼，道：“小妹，你做得牛轧糖真好吃。” 石岚抿着嘴，瞧着这三人互动，心里忽然兴起一股安慰。 从前她一直担心，自己完成任务之后，张小妹和周彬该怎么办，现在她不担心了，一直彬彬有礼叫自己石女士的陶瑾荛显然是接替自己的最佳人选，只是不知道深受伤害，并隐隐有些抗拒男人的张小妹，能否接受他。 张小妹又剥了一块，递到石岚嘴边，“石姐，这回我把奶和糖的比例重调了下，你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石岚低头，把糖块含在嘴里，点头，道：“味道确实不错，”略比甜果差些，但已经比旁人好上许多。 张小妹喜滋滋的拿了块放嘴里，清秀的脸上露出安逸满足的笑容。 第270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十八） 车子在窄仄的小巷里停下，石岚如灵猫悄然蹿上墙头。 车里，陶瑾荛摘下安全带，才要出去，就被张小妹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 陶瑾荛道：“石女士一个人去太危险，我去帮她一把。” 张小妹隐约知道点石岚的心思，闻言手下更是拽得紧了些，“你就别去给石姐添乱了，石姐让你干嘛就干嘛，让你等着就等着。” 陶瑾荛道：“身为绅士，怎么可以让女士冲在前面，自己躲在后方呢。” 张小妹翻了白眼，道：“行了，你真以为咱们是到这儿弄物资的。” 她道：“我空间里的东西是跟石姐一块拿的，你觉得石姐会没有数？” 陶瑾荛挠挠脑袋，他是后来的，不知道她们一路走来到底存了多少东西。 周彬家的那个小卖店虽然小，可架不住他父母喜欢囤货，张小妹那一下可是划拉了小型超市两个多月的存货，再加上周仁他们之前搜刮来的东西，张小妹可以说就是个小型的移动仓库。 陶瑾荛知道张小妹有空间异能，可并不知道那空间到底有多大，如今话既然说到这儿了，他便好奇的问：“那咱们现在有多少东西？” 张小妹横他一眼，“放心，肯定饿不着你就是了。” “真的，小妹，还是你了解我，”陶瑾荛呵呵傻笑两声，非但没有被窥破心思的尴尬，反而得到知音的欣喜。 对于这样厚脸皮的他，张小妹也没办法，只好抬眼看向车外，希望石岚快点回来，她也好早点解脱。 远处忽然出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张小妹打了个激灵，连忙道：“怎么回事？” 陶瑾荛身体紧绷，手指紧扣车把手，片刻他松弛脊背，“不是石女士的声音。” 张小妹松了口气，两分钟后，石岚沿着城墙边跑了过来。 打开门，石岚快速钻进车里，低声道：“快走。” 陶瑾荛发动车子，用他最快的速度窜了出去，身后丧尸嘶哑的嚎叫此起彼伏，张小妹和周彬趴在后窗，看丧尸追赶不及，又扭头去了另外一边。 周彬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还好跑得快。” 张小妹点头道：“可不是，这些丧尸也太狡猾了，竟然躲在暗处。” 周彬歪进张小妹怀里，卖乖，“姐姐别怕，丧尸来了有我呢。” 张小妹赞许的摸摸他柔软的发丝，歪头看石岚，“石姐，刚才怎么回事？” 石岚翘起嘴角，“没什么，我刚才看他们头顶有个灯箱一晃一晃的，我担心他们被砸伤，就把牌匾打了下来，谁知道刘慧胆子太小，经不得事，我看丧尸过来，担心你们，就回来了。” 当然，她没说，那个牌匾有一米来宽，两米多长，也没说她还顺便把附近几个道口的灯箱都敲了下来，只为了多吸引丧尸过来。 石小妹抽了抽嘴角，这种对付情敌的手段还真是…… 不过还真解气，那三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也就死了。 车子转了一条街，还是吭哧着停了下来，车前盖冒起了白眼，陶瑾荛拍了下方向盘，道：“石女士，看来我们要换一辆了。” 石岚点头，道：“我去找车，你们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小妹准备点吃的，待会儿可能要在这里过夜。” 张小妹对石岚是言听计从的，当下带着周彬下了车，陶瑾荛哪里放心她们，连忙跑去她身边。 石岚打开车门，四下张望，一转头就看到陶瑾荛手现冰晶，一脸紧张的跟着张小妹，而张小妹则是一脸嫌弃，觉得他挡了路，还伸手把他弄到一边，周彬趾高气扬的抬头，给了他一个高冷傲娇的眼神的情景。 石岚忍不住喷笑，觉得这两大一小组合到一起，以后的日子一定能够过得欢脱。 马路边排列着一家家小店，石岚挑了家卖童装的，砸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几人快速进去，张小妹贼不走空，顺手把衣服都收走，周彬手快，抓住一个军绿色，带着勋章的棉袄不松手。 张小妹拎起来，比量了下，觉得大小合适，便道：“这个你先拿着，等晚上洗了澡，才能穿。” 周彬开心的抱着棉袄坐在一旁的软凳上晃悠着小短腿。 石岚把屋子转悠一圈，又等去了上面阁楼的陶瑾荛确认安全，才道：“行了，我待会回来。” 张小妹有些不舍的看她，“石姐你会回来的吧？” 石岚一愣，片刻回神，笑道：“当然，我不回来还能去哪？” 张小妹这才放心点头，“那我等你。” 石岚点头，快步出了店门。 穿过马路，石岚皱着眉头看了会儿，却只能叹了口气。 张小妹的敏感和对自己的依恋，让石岚有些意外，可是怎么办呢，她也有事情要做，这里她注定不能久留，只希望到时候她不要太过伤心才好。 街边停靠着各式各样的车子，石岚挑了辆八成新的越野车，决定还是回去看一眼，最后确定一下结果。 几分钟后，石岚把车子停在巷子里，再度上了高墙，沿着之前的路，顺着丧尸的残肢断躯找了过去。 小路尽头，沈晨半坐半靠的倚着冰冷的墙面，刘慧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的跪在他身前。 “过来，”沈晨动了动手指，朝她勾了勾。 刘慧瑟缩一下，想要起来。 沈晨勾动嘴角，语气就如石岚从前听过的那么柔和，话意却透着冰冷的寒气，“谁让你起来了？” 刘慧身体僵了僵。 沈晨半垂着头，呵呵笑了两声。 “不来就算了，”说着他手臂支着地面，看起来想像是要起来。 刘慧见他这样，连忙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双手想要抱他大腿，却又抖着手，不敢碰他。 沈晨不过是做做样子，见她过来，他又重新倚到了墙上。 “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 刘慧心有顾忌的左右看看，“晨哥，这里太冷了，况且也不太好吧。” 沈晨轻蔑的哼了声，“这里比你的床干净多了。别废话，你要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刘慧如今就剩他这么一个依靠，哪里敢不顺从。 第271章 末世下的小人物（完） 带着血污的手指缓缓解开扣子，片刻她便如被打了皮的土豆一般。 沈晨伸出手指，勾了勾。 刘慧缩了缩身体，缓缓蹲下，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她整个人抖得跟风中的落叶一般。 “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沈晨指了指腰际，指尖一缕细细的藤蔓钻出，很快便涨到了半米来长。 刘慧惊恐的看着藤蔓，低声哀求，“晨哥，求你啦，别在这儿。” 沈晨嘴角噙着笑意，眼底有着一缕邪肆的光。 “不在这儿在那儿？在你跟明浩鬼混的床上还是你和郭大宝那个蠢货滚过的车里？” 刘慧低着头没有说话。 “快点，沈晨甩着藤蔓狠狠的抽在了刘慧身上，白皙的肌肤立刻浮现一道紫红色的引子，刘慧忍不住一声哀嚎。 沈晨冷冷一笑，“你要不想活，就尽管叫，我可不是明浩那个傻子，为了你这荡妇丧命不值。” 刘慧连忙咬住下唇，手指颤抖的拉开拉链，身体慢慢匍匐上去。 沈晨头微微仰着，舒服的叹气，手指却有意无意的又甩了一记，刘慧闷闷的哼了一声。 沈晨没有听到预期的声音，有些不高兴的皱眉，“还挺怕死。” 藤蔓再度抽了过来，空气随着藤蔓的快速移动，发出呼呼的响声。 刘慧疼得紧咬嘴唇，殷红的血渍顺着唇瓣，慢慢溢出。 沈晨享受的狠拧着她的柔软，藤蔓无风自动的挥舞上她的脊背，“快点。” 刘慧痛苦的低声啜泣着，绷紧红痕遍布的背脊，努力支撑已经冻得打颤的双腿，加快速度。 石岚伏在墙头，一双秀眉打起了结。 没想到明浩竟然死了，反而没有异能的刘慧竟然活了下来，当然她还没想到看起来斯文儒雅的沈晨竟然好这一口。 沈晨惬意的享受着，石岚冷哼一声，掏出一直藏着没用的手枪，朝着那家伙当头一枪。 鲜血夹杂着白色的液体在刘慧眼前炸开，温热扑面而来，刘慧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听到自己发出的尖叫。 刺耳的枪声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在这片地区久久回响，丧尸们的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沉沉的脚步层叠踏来。 刘慧慌忙起身，仓皇将衣服套了个大概，还不及穿上外套便被丧尸围在中央。 眼见丧尸将她层层淹没，石岚终于放心的舒了口气。 折身返回童装店，张小妹已经做好了饭，见到石岚心里松了口气，连忙招呼大家吃饭。 陶瑾荛忙把倒了矿泉水的小锅放在刚架起来的火堆上，周彬收拾好散落在地的玩具，乖乖坐在桌边。 吃过了饭，石岚几经思量还是把自己要走的事情说了出来。 翌日清晨，石岚在距离基地只有几里的地方让陶瑾荛停车。 张小妹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石姐，你真的要走吗？” 石岚笑容很淡，眼神却很温暖，“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张小妹一头扎进石岚怀里，不舍的道：“可是我舍不得你。” 石岚轻轻摩挲她的头发，低声道：“以后你要好好的，这个世界还是有好男人的，遇到了就要珍惜。” 张小妹泣不成声，周彬虽然不明白，但多少也听出不对，知道石岚要走，小嘴一撇，就要开嚎。 石岚瞪他一眼，道：“你现在也是男子汉了，怎么能说哭就哭？” 周彬有些怵石岚，赶忙瘪了两下嘴，却还是忍不住抱着她，道：“石姐姐，你不要走。” 石岚揉了揉他脑袋，道：“小家伙，你要快点长大，长大以后保护张姐姐，知道吗？” 周彬把脑袋埋在她腰际，闷闷点头。 石岚这才把目光放在陶瑾荛身上，“他们就拜托你了。” 陶瑾荛郑重点头，“请石女士放心，我跟他们就是一个整体，有我在就有他们。” 石岚微笑颔首，推开紧抱自己的两人，在路旁随便挑了辆车，上去后，朝他们挥手。 张小妹不舍的去拉车门，却被陶瑾荛拦了下来，气得她伸手就打，陶瑾荛身手极好，可他不想伤了张小妹，行事间难免顾及几分，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周彬抹着眼泪，跟着车子跑了好久，直到石岚怒喝着让他回去，才哭着折了回去。 相伴一路的同伴，就这样分开，石岚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她知道这样的分开是必然的，此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当初她如果不是想要帮贵妃娘娘多做些事，那些人就不会找上来，昊泽就不会离开，她也不会遭受追杀。 石岚长出口气，平静心情，呼唤起了鸣霄。 这一次鸣霄回复很快，一阵眩晕袭来，石岚真个人抽离出来，转瞬出现在空间之中。 剧烈的冲击让石岚有些站立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鸣霄似乎没留意她的异样，它的眼睛一直盯着空间深处。 石岚扶着脑袋，上前两步，道：“在看什么？” 鸣霄扭过头，胖胖的身体挪了下，道：“没什么。” 石岚放下石头，便坐在石台边，道：“昊泽还没回来吗？” 鸣霄连连摇脑袋，十分干脆的说“没有。” 石岚歪着头，想了会儿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昊泽好像回来过。” 鸣霄瞪着本就不小的眼睛，惊愕的道：“你觉得？你怎么觉得的？” 石岚道：“我闻到了他的气息。” 鸣霄仰头，在空中嗅了嗅，道：“没有啊，什么味道都没有。” 石岚翻了个白眼，“我说闻是一种感觉，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鸣霄眨眨眼，道：“那是你感觉错了，大人真的还没回来。” 石岚有些担忧，“昊泽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呀。” 鸣霄迟疑的望了望之前看着的地方，不确定的道：“就算遇到意外，应该……也会没事的。” 石岚赞同的点头，昊泽在她心里那是高大上的神君，在她想来没什么事能难倒他的。 鸣霄扭头看了眼，问道：“你是休息一会儿，还是去做任务。” 石岚摇头道：“我想休息一会儿，之前那个世界我鼻子差点被熏坏了，接下来也不知道去哪儿，我还是在这里好好修炼一下的好。” “好吧，”鸣霄扬起爪，刚要施展法诀，想了想，它扭过身，朝远处一挥，变出一个蒲团。 石岚有些发懒的看着十几步外，“干嘛弄那么远？” 鸣霄道：“那边灵气更足些。” 这解释好敷衍。 石岚腹诽着起身，软塌塌的过去，盘膝在地。 混沌决在身体里快速运转，石岚此时是神魂状态，淡淡的金光笼罩着她的全身，让她显出一丝淡漠的端庄。 鸣霄远远趴着，看看她，又看看迷雾深处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只觉得回到了万年前的时光。 第272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一） 似乎只过了须臾，石岚就被鸣霄推醒，毛茸茸的狗脸一扬。 “时候差不多了，你该去做任务了。” 石岚眨眨眼，从空明中回过神。 天空出现一个漩涡，她不由自主飞起，顺着漩涡一起旋转起来。 一阵喧闹的吵杂与尖叫在耳边炸响，石岚困难的睁开眼，发现周围一片狼藉，几步外几个身着比甲的双髻丫头朝着自己奔来，一个汉子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他身后有个打扮体面的婆子一把推开他，弯腰来扶自己。 “姑娘，姑娘，您别吓老奴，”婆子轻拍怔愣的石岚，低声招呼着。 石岚张张嘴，不等出声就惊悚的发现自己身体竟然不经自己指挥，自行搭着那婆子的手动了起来。 “我没事。” 婆子松了口气，连忙扶着她起身，轻拍她身上的灰尘，扭头呵斥才奔到眼前的丫鬟，“你们都是死人啊，看见有车怎么不拉姑娘躲开？” 丫鬟们连忙告饶请罪。 婆子又训了两句，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周围因着适才众人的叫喊逐渐聚拢过来，石岚只觉得心里一阵烦闷，耳边就听到自己的声音。 “好了，还不够丢人吗，赶快回府。” 婆子虽然年纪大了老但耳不聋眼不花，脑子更是精明的厉害，这话里不善呼之欲出，她又岂会不明。 褶皱的眼皮横了眼呆愣的汉子。 汉子被刺得回了神，连忙快跑几步，将拴在一旁的马车拽来，放下脚凳，待婆子伺候主子上车，便小心扬鞭，匆忙赶回了府里。 丫鬟们扶着主子回了院子，婆子赶紧去主院禀告，并借机推卸责任。 当家的俞氏听说人被车碰倒，也顾不得细听，连忙命人去请大夫，自己也风风火火的来到了鸣翠院。 院子里此时一阵忙乱，俞氏进来正瞧见石岚被丫鬟们搀扶到榻边坐下，脚上的袜子半褪，白嫩如玉脚背一片触目惊心的黑紫。 “这是怎么搞得？” 俞氏柳眉倒竖，身为当家主母的威势火力全开。 在场的所有丫鬟婆子全都吓得跪倒在地。 俞氏冷眼扫了一圈，把目光放在紧贴着榻边的丫鬟身上，“云珠，你来说。” 云珠肩膀抖了下，道：“今天天气闷热，姑娘在车里坐得烦了，奴婢等便随着姑娘出来透透气，谁知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匹疯马，拉着那车横冲过来，姑娘躲闪不及，就……” 俞氏冷哼一声，“那是你们不经心，不然为何你们没事，姑娘却伤了脚？” 云珠哆嗦一下，埋下头。 俞氏上前两步，疼惜的瞧着已经肿了老高的脚背，道：“我可怜的乖乖，可别伤到筋骨才好。” “医馆离得又不远，怎么人还没到，”俞氏小心翼翼碰了下，耳边立刻传来吃痛的抽气，唬得她一惊，忙转身呵斥。 跟着俞氏过来的婆子忙出去，半盏茶不到，便带着一个碧玉年华的女子进来。 俞氏一见来人，忙挂上笑意，“周郎中，劳烦您给瞧瞧。” 周氏矜持的点了下头，将背着的药箱搁下，先看了看石岚的脚，又拿出引枕诊脉。 俞氏一脸紧张的盯着她，见她面色有些沉，顿时心里一慌。 “可是伤到了筋骨？” 周氏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府上姑娘这伤看着吓人，但只是淤伤，敷些草药，多泡几次药浴便是。” 俞氏松了口气。 周氏抿了抿唇，提着药箱出了内室。 俞氏交代丫鬟们小心伺候着，忙跟着她出去，行走间一缕话音飘来，是在问这两天是否需要忌口的。 云珠偷眼见众人出去，便摆出大丫鬟的姿态，招呼伺候的丫鬟去忙别的，自己拿过引枕放在主子身后，同时压低声音道：“姑娘，那马车来得蹊跷，您看要不要知会蒋公子一声。” 石岚心里正琢磨这蒋公子是谁，就听自己这具身体道：“不必了，我有些乏了，想歇一会儿。” 云珠颔首，悄声离开。 耳边传来门板合拢的声响，石岚就见自己视野从眼前落到屋里的各个角落。 石府出身书香，俞氏同为世家出身，原主耳濡目染，布置的屋子也是精致淡雅，低调中略带不经意的奢华。 耳边出来一声咂舌声，就见视野再度一变，几番蹦跳来到墙边的梳妆台前，白皙的手指撑着桌子，另一只手翻动着雕着几支寒梅的匣子，朵朵珠花，根根飘带，在她翻动时滚到了一起，再不复之前的井井有条。 “原来大户家的女人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 昏黄的镜面静静立着，橙黄中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笑得诡异，直看得石岚心冒寒气。 院里适才扶着自己起来的婆子正在呵斥院里的丫鬟，大大的嗓门遮掩了走到门边的脚步声，待到门板被人推开，镜中人脸色才发现不对，白净柔美的脸陡然一变，连忙蹦跳着回到榻边。 云珠端着茶碗小心穿过帷幔，“姑娘，奴婢给您多加了些镇痛安神的洋甘菊，味道有些涩，可也还能入口。” 石岚眼见自己伸出手，将茶碗里的浅褐色汤汁干了，云珠忙扶着她到床边，收拢床幔，道：“姑娘且先休息一会儿，奴婢晚膳时来叫起。” 一声淡淡的‘嗯’之后，再无声息。 云珠悄然退了出去。 帐幔内，石岚意识有些昏沉，但她立刻强自振作精神。 片刻后，节奏悠长的呼吸声传来，石岚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那个跟自己共用一个身体的灵魂已经沉眠，这才放心接受记忆。 石父石宇森是朝中四品官，两年前携母亲俞氏和子女来都城任上，一年前长姐石萱出嫁，幼弟在上个月被父亲差人送回族里的学堂，原主早前与深受圣宠的从四品镇抚使蒋云怀定亲，再过三个月便是婚期，因此留在家中备嫁。 原主从前生活极其简单，人生的愿望也只有与蒋云怀举案齐眉而已，可命运就是这般莫测，这次外出发生的惊马事件让她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原主身体自小有些偏弱，这时事故让她受了惊，一时昏厥过去，醒来时发现身体竟然被一个才死没多久的鬼魂占了去。 那鬼魂王氏是六品小吏周元的发妻，王氏与周元与寒微时结为夫妻，为让周元成才，她辛苦劳作，好容易周元做了官，她却熬死了，心怀不甘的她长久的流连于此，不肯离去，机缘巧合她上了原主的身，原主醒来后，虽然还在身体里，可身体却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王氏对周元情深无比，得知自己这具身体另有姻缘，便执意退亲，原主哪里肯依，几番挣扎无果，只得偃旗息鼓。 俞氏早在上京途中，便知道自己女儿的心事，对她退亲一事十分不解，一番询问无果，便磨着石父遣人去蒋云怀处从旁侧击。 蒋云怀十分莫名，便在入夜潜入香闺，探望原主。 蒋云怀本以为原主说因为他近日忙着公务冷落了他，惹得她发小女儿脾气，不料王氏一见他，便惊声尖叫不止，还招呼人来抓贼。 蒋云怀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眼瞧昔日爱人对自己在没有一丝情谊，他也不愿因此耽误她的时间，隔天便遣人来退了婚。 原主自打两年前与蒋云怀相见的第一面便爱慕与他，得知自己以后再与他无缘便心灰意冷，王氏却万分高兴，抽了空出去见了周元。 周元乍见贵女，心里一惊，王氏将她前身与周元相处之事和自己如今的身份一一道来，周元由惊疑到大喜，没想到自己的糟糠竟然成了贵女。 但他又转念想到王氏这具身体的未婚夫婿可是镇抚使，虽然已经解除婚约，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慌，他如今尚在丧期，等除了服，他那本来就很低微的官职也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再有他前头还有妻室，再娶便是续弦，王氏的挂名父亲可是正四品，他的女儿就算退过亲，可也不是他这样身份的可以高攀的。 思来想去，周元想到一个主意 如今朝堂十分紧张，皇上清查粮草舞弊案，身为最受皇帝信任的臣子，蒋云怀被授予皇命。 周元虽是末微小吏，可他身在户部，知道这件事多少跟户部尚书王品川有关，而王品川是当朝首辅闫阁老的女婿，周元出身寒门，没有家族可依仗，要想出人头地，只能另辟蹊径，于是他让王氏接近蒋云怀，想办法套出他探查出的结果。 王氏从来都对周元言听计从，周元告诉她，只要她把结果告诉自己，自己就能升官，到时候自然可以娶她。 王氏听罢便回去，刻意接近蒋云怀。 蒋云怀本就心悦原主，见她泪眼朦胧的表示悔意，便心软不再计较，王氏借机从旁侧击，蒋云怀对旁人戒备非常，对她却没有提防，对她的问话虽然知道不妥，可在她刻意的撒娇卖痴下还是透漏几分。 王氏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周元，没过两天，蒋云怀触怒圣颜，被贬斥到边地，途中遭遇匪盗，身首异处。 原主得知这一消息，痛苦欲绝，王氏却欢天喜地的等来了周元升为五品官的消息。 原主生无可恋，心里的冤屈无处可诉，便已灵魂为代价，要让这对恶人接受惩罚，并希望蒋云怀能够安好，至少能够活着，不要因为她而枉送性命。 第273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二） 接收完记忆，石岚还来不及睁眼，耳边传来云珠的低唤。 石岚只觉身体一震，她的神魂似乎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眼睛睁开时，她已经不占据主动权。 “什么事？”附身在原主身上的王氏动了动手臂。 云珠体贴的扶着她的臂膀，将她半坐半靠的偎到大迎枕上，这才低声道：“姑娘，这是夫人特地吩咐厨下慢熬的桃花粥，您若有胃口便喝上一些。” 说着她舀着散发淡淡花香的淡粉色清粥，散去热气，送到王氏跟前。 王氏是农妇出身，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讲究，瞧见那碗里没有一丝油星的粥，便嫌弃的撇嘴道：“这清汤寡水的有什么好吃，我想吃酱焖鸡和炖肘花，你去给我拿些过来。” 云珠一愣，石家是江南世家，吃的东西素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石父来到都城上任，家里的厨子下人都是从族里带过来的家生子，云珠等自小在石府长大，早已习惯了吃食上的讲究，且平时学习的菜品不但清淡鲜香、脆爽无比且品相极佳。 王氏所说的酱焖鸡和炖肘花，她真是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做出来了。 王氏见云珠没有反应，暗道云珠没见识。 云珠毕竟是被严格调教出来的大丫鬟，愣了片刻，便醒过神来，低声柔语的劝道：“桃花粥最是活血化瘀，夫人盯着厨房熬了许久，才做得这碗粥，姑娘就是不喜欢，也别拂了夫人的一片心意。再有，待会儿姑娘便要歇息，那鸡啊，肘子什么的太过油腻，此时吃了怕是要积食。您看这样好不，明儿午时我给您备上一小碟子尝尝鲜，今晚便吃着桃花粥，活血养肤可好？” 云珠虽然是丫鬟，可毕竟跟着原主久浸书香，说起话来，总是咬文嚼字。 王氏是个没念过书的，云珠这番话，说得她好不自在，不过话多少她是听明白了，可这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王氏虽说供出了个举人，可她自己却大字不识一个，且平常交际圈子也就是同村邻村之间，人家敬她家里有读书人，等闲不跟她计较，天长日久也就养成了王氏极为自我的性子。 王氏适才的话已经露出些许不对，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马脚，还满脸不悦的瞪云珠。 云珠半垂着眼帘，夹了些烧干丝，体贴的凑到她嘴边，鲜香的味道直往鼻翼里钻。 王氏再忍不住，张嘴将吃食含到嘴里。 细薄如发丝的千张吸收了火腿的香，鸡丝的鲜，夹杂着爽脆的笋丝以及几许透明状的燕窝丝，让王氏吃了还想再吃。 云珠不紧不慢的一口口喂着，很快一碟拌得鲜香爽脆的木耳山药并极考验功底的烧干丝，一碗粥很快见底。 王氏咂了下嘴，想说再来一碗，云珠自小服侍，熟知原主的食量，知道这一碗对原主来说足矣，再多晚上睡下便要不舒服了。 当下她收拾起碗筷，起身离开。 王氏张了两下嘴，到底还要脸面，没好意思开口要饭。 云珠又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汤，走了过来。 王氏从前家贫，有病熬一熬也就挺过来了，如今她全身上下就脚受了点伤，连皮都没破，在她看来根本用不着喝药。 奈何云珠十分坚持，周氏当时没有说明，但出去后跟俞氏透漏，怀疑姑娘惊了神魂，而这样正是针对这个症下得药。 王氏推辞两下，实在耐不过，只好把药喝下。 云珠照例奉上蜜饯果子。 王氏一边腹诽多此一举，一般津津有味的咂着蜜饯的甜味。 云珠收拾了药碗，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个梳着丫髻的丫鬟，两个丫鬟极其麻利的摆盆，倒药汤。 云珠半蹲着，将王氏双腿从床上挪下，手指轻柔的按摩着脚踝，时不时还将水撩到她脚背上，低声问她：“姑娘，水温可还好？” 王氏没嫁人前跟着家人在地里刨食，嫁给周元后，虽然成了秀才娘子，可也还是跟着婆婆每天料理农活，家中余粮不多，一年里只有农忙时节才能吃上一两顿饱饭，云珠这样的伺候，在她看来那就是皇帝才能享受的。 王氏抖了抖，努力不把颤音带出的点头道：“再添点热的。” 云珠抬眸笑道：“没想到姑娘还挺耐热，不过可不能再热了，姑娘的皮嫩，再热怕是要烫坏了。” 这是又说错话了。 王氏咬住舌尖，藏在骨子里的自卑让她忍不住恼恨起来。 她没法恨自己，也不能恨她身处的环境，能恨的也只有在她脚边，垂首给自己洗脚的云珠。 王氏狠狠的盯着云珠不时晃动的鬓发，云珠并没察觉她的不对，还在往她淤肿的脚背上轻泼药汤。 “姑娘这伤怕是要养上些时候了，奴婢明儿取些前些日子收好的桃花，给姑娘做些桃花膏……”云珠半抬起头，含笑道。 王氏见她又是笑眯眯的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不由恶从胆边声，一个飞脚把云珠蹬在了地上。 云珠手肘支地，半躺在地上，满眼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姑娘……” 王氏胸口剧烈起伏两下，这才惊觉自己失了态，呆了半息才道：“你怎么做事的，没轻没重，你，”她指着一旁傻了的小丫鬟道：“你去找人把她给我弄走。” 小丫鬟转头去看云珠。 云珠只觉得眼前一黑，她是家生子，家里老子娘都在族里干活，她要是就这么被赶回去了，她老子娘的脸面就丢尽了。 “姑娘，奴婢适才是不小心碰重了些，奴婢以后一定小心，还请姑娘看在奴婢自小伺候您的份上，不要赶奴婢走，”云珠连滚带爬的跪伏在王氏脚边，哀哀求着。 王氏有些得意。 瞧瞧，就算比她懂得多又怎么样，还不是她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死？ 云珠哭得凄惨无比，小丫鬟同样都是家生子出身，适才的情景她也看在眼里，并没觉得云珠姐哪里做得不对。 王氏享受的听了会儿云珠的哀求，抬眼瞪那小丫鬟，“没听见我的话吗？” 小丫鬟怜悯的看了云珠一眼，不得不转身去外面回禀。 负责这个院子的奶娘张妈妈听闻，连忙过来，劝了几句，见劝不动，只好去了主院。 主院次间，俞氏正便给石父揉肩，边说女儿病情，张妈妈来禀说得含糊不清，石母本就对女儿病情很上心，闻言更是心急不已。 石父心系女儿病情，忙催石母过去看看。 石母的到来，出乎王氏的意料，她没有住过这种深宅大院，在她看来，她是主子，处理个丫环，那还不是说句话的事，她哪里知道，家里的丫鬟都是从族里带来的，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如果不是犯了错，就算是主子也没有权利说处置就处置了，否则哪里能够服众？ 第274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三） “我的儿，这是怎么了？”俞氏一进门就见云珠低着头，跪在脚踏前，膝边都是水渍，一旁搁着半盆早已凉透了的药汤。 王氏抬眸看俞氏，眼神慌乱了一瞬，又很快镇定下来，“娘。” 俞氏瞪了眼云珠，“岚儿还病着，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不赶快退下。” 云珠屏住哭音，朝俞氏叩了个头，踉跄着起身，歪歪斜斜的走了出去。 俞氏待到门扉合拢，这才温柔的抿了下女儿的鬓发，“奴才若是做得不对，你仔细教就是，何必动怒呢？云珠自小跟你一起长大，性格又稳重细致，娘本打算想让她跟你一起去蒋家，将来做个管事娘子，也好做你的帮手。” 王氏愣了下，也顾不得把云珠赶走的事，连忙道：“什么蒋家？” 俞氏听她这么问，反倒笑了起来，“这孩子，摔了一跤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摔忘了，建昌伯家行三的蒋云怀呀。” 王氏脸有些白，连忙追问：“我定亲了？” 俞氏心里诧异，却还是点头道：“不错。” 王氏怔愣的看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俞氏一直盯着她看，见到她两眼无神，嘴里无疑是的嘟囔着，可要细听却听不出到底在说什么。 俞氏心里别提多么惊骇了。 莫不是，她的女儿真如周氏所料，被吓出了离魂症了。 人的心思就是这样，只要有了念头，什么事就都惯性的往这方面想，俞氏试探的轻拍女儿肩膀，王氏一震，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娘，你干什么？” 俞氏被她吓得直抚胸口，可又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生怕真的吓到女儿。 “你刚才在嘀咕什么？” 想了片刻，俞氏觉得自己还是温柔抚慰为上，女儿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俞氏坚信自己的女儿一定会好起来。 王氏眨了眨眼，总算还有脑子，知道不能被俞氏发现自己是孤魂野鬼占了她女儿身体的事，赶忙胡诌了个理由：“没事，我刚才在想，怎么我都病了，那个什么蒋云怀也不派人来问问。” 王氏自认自己诌得合情合理，可她不知，俞氏是大家族里出来的，那双眼睛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王氏这点小伎俩，在俞氏看来，那是明晃晃的心虚，只是俞氏被周氏所说的离魂症带偏了思绪，以为她这是离魂症的某种症状，也就没有想太多。 “蒋三领着皇差，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哪里能每天跟你儿女情长？” 王氏低下头，没有说话。 门口传来几声细碎的敲门声，俞氏挑了下眉，想起来这儿的目的，便道：“好了，这件事先放一放，先说说，这云珠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干嘛赶她出去？” 王氏撇了下嘴，不以为人的道：“不过是个奴婢，赶了也就赶了，哪有为什么？” 俞氏皱了下眉，这些庶务从年前她就已经开始教了，不过想到她此时身上有病，便也只好重新再说一遍，“云珠是家生子，她娘跟在你祖母身边十分得脸，她老子在咱们家铺子做掌柜，一向兢兢业业，咱们家不是刻薄人家，对下人一向赏罚分明，你这样没有缘由，使个性子就打发人家走，这岂不是太过儿戏？” 王氏听俞氏这么说，立刻不高兴起来。 “反正我不要她在我跟前服侍，娘要是不想打发，就把她放到别处，别让我看到就是了。” 俞氏见王氏半垂着脸，一丛阴影从上面落下，遮掩了她的眉眼，却显露出她的倔强，就知道这件事就只能这样。 俞氏也没叫云珠进来，吩咐张妈妈照顾好这里，便带着额头乌青的云珠回到主院。 主院次间，俞氏将自己的怀疑跟石父说了，石父连忙叫来云珠问话。 云珠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觉得姑娘性格有些变化，似乎没有从前那般文雅，言谈举止似乎多了些烟火气。 俞氏脸色沉凝，打发了云珠，跟石父说起周氏的诊断。 石父饱读诗书，虽不精通医理，但闲暇时也曾当做闲书翻看过，听得自己女儿得了失魂症，他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那周氏还说什么？” 俞氏忍了忍，还是掏出帕子抹掉泛起的泪花，“周氏只是根据从前看过的脉案和医书推断出来的，具体的她也不知该怎么治，不过倒是留了个方子试试，我已经命人煎药，每天按时送去。” 石父停住焦躁的踱步，修长的指节轻扣桌面，“我听说福源寺的主持极精通医理，如果不行，就只能让他瞧瞧了。” 俞氏张了张嘴，道：“那样岚儿的病情岂不是要被传扬出去？” 石父沉思片刻道：“如果去了那里，说不得就得蒋三出面了，只有如此才不会有人嚼舌根。” 俞氏脸色大变，“那怎么行？他若知道岚儿得了这个病，那这桩婚事……” 石父冷哼道：“你可别忘了蒋三是干什么的，岚儿这病已经过了周氏的手，家里也派人拿过药，他只要去药铺一打听，自然什么都清楚，咱们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俞氏身体一颤，想到锦麟卫在大昭朝的赫赫生威，她幽幽叹了口气，“罢了，只要岚儿这病能好，就算退了亲，我也认了，实在不行我就把她养在家里，咱们家还不缺她一口吃的。” 石父点头，道：“当初，跟蒋家这门亲事我就不是很赞同，要不是你极力劝说，我又岂会舍了老友麟儿，而就匹夫？” 俞氏一甩帕子，道：“这事怪谁，要不是你与他一同上京，岚儿又怎会与他相识？” 石父被呛得一顿，但他很快又找到理由，“我跟他同行，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安全，女儿能跟他见面，那是你没管好，咱们大昭虽然不忌男女相见，可你若是有心，总能避过。” 俞氏冷笑一声，“一盏茶就能走了来回的小船，你让我怎么管？难道要把女儿锁在舱里，月余都不见光？” 石父语塞。 这时候交通不便，路途上又多水匪，当初也是为了安全考量，石父又刚巧遇到一身武艺的蒋云怀回返便请他同路，谁知道女儿竟与他看对了眼，没过多久便着媒人上门，石父本欲拒绝，石母却把女儿心事告知，石父旁敲侧击，见女儿虽羞红了脸，却也没说反对。 石父也从年轻时过来，深知夫妻之间，身份地位都不重要，只要感情和睦就能一辈子圆满，因此他虽不愿，但为了女儿的幸福，还是推了老友的美意，答应蒋云怀的求娶。 眼看一桩良缘再过三个月就将圆满，谁知在这节骨眼上，自家女儿竟然出了纰漏，这下别说成亲，她能跟从前一般正常，石父就已经谢天谢地。 “好了，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你派人盯着些，那药不能停，蒋三那边我会去说，他要不愿大可以退亲，”石父疲惫的挥了挥手，转去内室。 俞氏悲从心起，拿着帕子抹了会儿眼泪，才跟了过去。绯我华年说离魂症的解释：在古代，由于医学理论不健全，人们针对“失忆“的认识仍然是局限于某种不科学的说法上，对失忆情况多解释为三魂七魄不健全所致，即为华佗所说的“离魂症“。当然也有有记载说，人有三魂六魄，得离魂症的人两魂六魄游离体外。得离魂症的人夜晚行事，和普通人没有两样，但是白天自己做过的事，连自己都不知道。本文借用的是这个概念，两魂共用一体，一个沉睡另一个才能占据主动权。 第275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四） 翌日清晨，俞氏食不知味的吃过早饭便赶来鸣翠院。 一进内室就见小丫鬟正在往女儿满是簪子的脑袋上插发簪。 俞氏心里一堵，勉强控制着才舒开打结的眉头，强笑着上前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打扮的这么隆重。” 梳妆镜前，王氏正捏着两枚珠花来回比着，听到俞氏的声音，她回头，笑道：“娘，你看这两朵哪个更好。” 俞氏扫了眼她鬓角已经别好的两朵珠花，道：“都好看，你随我，肤白，这些个颜色都很称你。” 王氏转脸，看铜镜中的美人面。 的确，这张脸比起自己那张被辛劳和磨难折磨出来容颜强上许多。 王氏美滋滋的把米粒攒成的海棠花开的珠花戴在了另一边鬓角，小丫鬟将雕着白梅凌雪的发簪别好，问：“姑娘，这样应该行了吧？” 王氏摇了摇脑袋，伸手拢了拢发簪，满意点头，“这才像话。” 小丫鬟强忍着无法直视的表情，屈膝离去。 俞氏忍了又忍，才将心头滋味压下，招手命端着药碗的张妈妈过来。 王氏皱着眉头，不愿喝药。 俞氏笑着正了下她别歪了的珠花，无视她脑后好似刺猬炸毛的发簪，道：“这是周医女特地给你调出来的养身汤，娘命人盯着时辰熬出来。” 王氏斜眼睨了眼，道：“可药汤太苦了，我不想喝。” 俞氏把碗从张妈妈手中接过，“这汤可以让你定神压惊，还能保养身体，乖，别让娘操心，快喝了吧。” 王氏往后躲了躲，但俞氏不容她躲，又往前凑了下。 张妈妈端着碟蜜饯，道：“姑娘还是喝了吧，老奴这儿有蜜饯，入口就不苦了。” 王氏避无可避，只好端起碗，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张妈妈连忙往她嘴里塞了块蜜饯。 王氏嚼了两下，这才舒展开眉眼，伸手又挑了枚，塞进嘴里。 俞氏见她这样，好似又看到了昨儿清晨，女儿跟自己一同用膳时的模样，俞氏心里一悲，眼泪瞬时溢满了眼眶。 王氏对俞氏没有感情，就算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也觉得理所当然，见了俞氏这般，她竟然地垂下眼帘，理着衣角，俞氏的悲戚哀痛，她竟然当做全没看见。 石岚眼看自己视线下调，心里暗骂，这个没心肝的东西，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享了本不该她享受的一切，却连基本的安慰都吝与给出。 俞氏情绪一起，便立刻强压下去，扭过身把眼泪擦干，又重新堆起了笑容。 王氏拽住了下张妈妈，指了临窗大炕。 张妈妈连忙放下拖盘，小心扶着她过去。 俞氏走到榻几边坐下，瞧着她略微消了些却还是黑紫的脚背道：“你这脚伤得不轻，这段时间还是要少走动。” 王氏应付的点头，嘴还没腾出空，就朝梳妆台一指，张妈妈连忙过去把那碟子蜜饯端了过来。 王氏捏着蜜饯一口扔进嘴里，因为滋味实在太好，她忍不住吧嗒几下嘴。 俞氏都不知道这一早上她都忍了几次，耳边啧声不断，俞氏几次忍耐还是开了口：“娘自小教你的规矩呢，你看谁家姑娘吃东西发出这样的声音？再有那蜜饯是给你送药的，不是让你当零嘴的，你这么一块接一块的，好似没吃过似的，我是亏了你的嘴吗？” 俞氏是大家出身，说道规矩不由带出一丝严厉。 王氏身体僵直，怯怯的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抿了抿不断分泌的唾沫，却再不敢伸手去拿。 俞氏的心里又急又苦，急得是自己女儿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苦得是再这么下去，蒋家这门亲事要真的要退了，女儿后半生的幸福怕是要毁了一半还多，都城就这么大，她的乖乖不会真的要孤独终老吧。 王氏出身太低，根本不知道大户人家，尤其是传承数代的大族里面的规矩，她不明白不就是吃东西出了点动静，怎么就惹得俞氏发了这么大的火。 俞氏憋着气，努力平稳情绪。 张妈妈瞧见不对，赶忙端了盏香片过来。 俞氏深抿了口，温热的茶水划过喉咙，心里的火苗被润的稍微减缓了些。 俞氏极力保持情绪不再剧烈波动，努力让语气和缓柔和，“再有三个月，你就要出嫁了，你这样长不大，让娘怎么安心送你出阁啊？” 王氏瞪着眼睛，盯着俞氏。 虽然昨晚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有个未婚夫，可她没想道自己的婚期竟然这么近，她可是周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虽然已经死过一次，可一女不二嫁，如今她又活过来，那就说明老天爷可怜她，不忍心她和相公分开，格外开恩，让他们再续前缘的。 再有，她现在可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时的陪嫁肯定不少，有了这些金银，她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周元如今已是官身，她以后就是官太太，至于那个什么蒋云怀，他就算千好万好，那也跟她没有关系。 “娘，我不想嫁给蒋云怀。” 俞氏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王氏半低着头，脑子快速转着，好一会儿才终于转出一个既能解了她不识礼的困境，又能说得通的借口：“有件事我没告诉您，昨晚上醒来是，我发现自己忘了好些事，那个什么蒋，我不喜欢，请娘遣人帮我把婚退了吧。” 俞氏手指颤抖的伸向王氏，轻轻抚摸了下她额头的碎发，低声道：“你真的……全都忘记了？” 王氏头又低了些，略微点了一下。 俞氏即便心里有了准备，也还是心存期待：“莫非你连爹娘也忘了？” 这下王氏犹豫了下，昨晚她可是一见俞氏就叫了娘的，这会儿说全忘肯定不合适。 “爹和娘还有些印象，其他都很模糊。” 俞氏心里总算安慰几分，一把把王氏抱进怀里，眼泪瞬时爬满脸颊，“我可怜的儿啊，这可怎么是好？” 俞氏哀哀哭泣，王氏靠在俞氏怀里，无声的盯着一旁的屏风。 过了好一会儿，俞氏止住哭声，抹了脸上泪痕，俞氏脸上满是坚毅。 “儿啊，不要怕，娘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俞氏给王氏做了保证，眼看王氏眼帘半垂，知道是汤药起了作用，便命人将她扶到床上，自己回了主院。 汤药的效力很快发作，王氏陷入了沉睡，石岚晕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 屋里很静，服侍的丫鬟都候在外面，石岚起身去了西次间书房，铺纸研磨，提笔写下，既已退婚，就此陌路，以后见面就是陌生人，望他早日觅得贤妇，而她也会另觅良人。官场莫测，或许她寻的那人或许是他对头，所以不要再对她心存怜惜云云，落款提得是当年船上原主与蒋云怀偶遇时，蒋云怀因她眼睛又圆又亮，游戏着给她取的昵称，云猫。 将书信折好，石岚几经思量，决定把它放在悬挂床头的熏香荷包里。 第276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五） 六月的天已经开始闷热，受伤的脚在众人的精心护理下好了许多，曾经的青紫转为略带着青色的淡黄，眼见再过几天就能恢复从前的白皙。 王氏懒懒的歪靠着软枕，没什么仪态的蹭到窗前，推开绷着青绫细纱的格纹窗子，烦闷的摇着团扇，嘀咕着“热死了。” 张妈妈正好端了碗酸梅汤过来，听到她说，便笑道：“这时节就这样，再过个把月落了雨，到能好上一些。” 张妈妈扫了春兰一眼，春兰立刻意会，来到窗前，将适才被推得太开的窗子稍微和拢了些。 王氏惹得正烦，见了不由立起柳眉。 张妈妈忙道：“这时候的风还有些硬，姑娘这会儿热不觉得，晚些时候身上怕是要不舒服的。” 王氏皱着眉头，满心不愿，但却没法反驳。 这些时候，她也多少感觉出来了，她这具身体的确没有她从前那般健壮，张妈妈的话多少也还是有些道理。 张妈妈将浸着薄薄水珠的白瓷小碗搁到桌边，低声道：“姑娘，喝点酸梅汁去去暑吧。” 王氏从前喝得最贵的就是一文钱两碗的大碗茶，酸梅汁这种高级货她今天是第一次见。 稀罕的瞧着乌黑色的液体，王氏拿起碗，先是试探的抿了一口，酸酸凉凉，入口生津。 王氏索性一扬脖，一碗冰凉的酸汁顺着喉管滑进肚里，王氏打了个激灵，适才的燥热立刻消散一空。 王氏挑眉，惊奇不已，“张妈妈，再给我来一碗。” 张妈妈低眉顺眼的道：“姑娘，这酸梅汁被井里的凉气浸得透透的，喝一点便可解了暑气，再喝怕是要伤身的。” 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顺着自己心思，王氏的火气又拱了上来。 脑中响起俞氏说教的那些半懂不懂的话，前些日子才赶了云珠，今天要是再把这个奶了这具身体的奶娘赶走，俞氏怕是又来念自己了。 王氏左思右想，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强制忍了怒意。 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新提上来的二等丫鬟夏竹跑进来报：“姑娘，蒋家听说姑娘病了，特地送来两大车补品呢。” 自打上次因为提及退亲被疑，王氏不得不推到失忆上后，俞氏就再没提起这事，王氏着急，却又不好一提再提，眼看婚期将至，春兰还来火上浇油，秉持着好女不二嫁的念头的王氏，心里的火就可想而知了。 偏偏夏竹不会看眼色，还在卖弄刚才看到的事情，“姑娘你是没看到，那车上的礼盒都上了尖，听那赶车的说，稍后蒋公子还要亲自过来探望呢。” 张妈妈那会儿在他们母女跟前伺候，知道王氏要退婚的事，眼看王氏脸已变色，担心夏竹走了云珠老路，连忙呵斥道：“行了，时辰不早了，你去灶上看看，该给姑娘上茶点了。” 夏竹委屈的瘪了下嘴。 她容易吗？要不是知道来人是姑娘的未来夫婿家的，她才不会急巴巴的跑出去看，本想着在姑娘跟前讨了彩，结果采没讨着，反倒招来了骂。 夏竹抬脸看王氏。 王氏冷着脸，像是没看到她因为跑得太急而冒出的汗珠。 张妈妈狠瞪她一眼，低声道：“还傻愣着干嘛。” 夏竹这才反过味来，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王氏冷哼一声，胸口好似烧了把火，燥热得她猛扇扇子，本想缓和下心情，谁知却把心里本就未熄的火扇得更旺。 张妈妈垂着眉眼，好似摆设一样的立着。 王氏看得心烦，挥手把榻几上的白瓷小碗拨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薄胎白瓷碗摔了个粉碎。 张妈妈侧身躲过飞溅来的碎瓷渣，低声劝道：“姑娘别急，老爷夫人总是心疼自家骨肉，姑娘的意见，老爷夫人不会不考虑的。” 王氏是外来户，她打从心底里就不相信这里的每一个人，对于张妈妈的劝告，王氏十分不以为然，想到这些时日的平静，王氏决心破釜沉舟，她就不信俞氏真的那么狠心，宁愿要这门亲事也不好女儿。 入夜时分，王氏把屋里伺候的都打发出去，然后把腰带系在架子床的一侧顶端，打好结后，她踩着本没有必要的小杌子上去，把裙带套在脖子上，一脚蹬着床头雕花的棱纹，确认不会滑脱后，便一脚踢翻小杌子，待到外面张妈妈的喊声以及一群错落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她才松开脚尖，任凭自己挂在床头。 张妈妈接连喊了几声，没听到王氏回应，便忙带着人冲了进来。 看到上吊了的王氏，张妈妈慌了神，忙伸手抱住王氏身体往上托，一面指挥吓傻了的春兰夏竹把带子从她脖子上拿下。 几人合力把王氏抬到床上，张妈妈这才想起来派人通知俞氏。 半刻钟不到，主院的灯亮了起来，俞氏披散着头发急匆匆赶了过来。 张妈妈先告知姑娘没事，后又将事情尽量简要的将清楚。 俞氏听了不禁扑到床边，痛哭起来，“我的儿，你若去了，可教娘怎么活呀。” 王氏本就只是挂了那么一小会儿，脖子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张妈妈救下她后，就立刻掐了人中，王氏在张妈妈还没派人去主院时就已经醒了，可为了制造自己宁死也不嫁给蒋云怀的效果，她一直等俞氏哭得声音嘶哑才‘虚弱’的睁开眼睛。 “娘，儿不孝……” 她伸出手，轻轻抓着俞氏颤抖的手，道：“儿真的不愿嫁给蒋云怀，还请娘成全。” 俞氏看出女儿这是已经下定决心，未免自己真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咬着牙，答应说服石父解除婚约。 听到俞氏的答复，王氏这才松了口气。 适才服用汤药的药力上来，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回到主院的俞氏却久久无法平静，与同样吓得不轻的石父商议起来。 其实，俞氏早在之前就已经跟石父提起过此事，石父觉得这件事当初是蒋云怀提出的，那么他们于情于理也要知会人家一声，由人家禀明长辈，然后再商议退亲事宜比较妥当，毕竟两家结亲不成，可也不能结仇不是。 石父第二天派人去请蒋云怀，不想蒋云怀外出公干，今天才回来，因为交接公务，他不能亲自过来，但他知道女儿受伤的事，立马派人送来了补品。 石父这下有些犹豫了，如今这世道找一个掏心挖肺对女儿好的人真的太难了，石父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给蒋云怀一个机会，这同样也是给自己女儿一个机会。 谁知石父这决心才下，还没过夜，这边就出了事，虽然连连埋怨女儿不懂事，可石父毕竟心疼女儿，还是决定解除蒋家这门亲事。 第277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六） 阳光透过薄薄的纱绫落在书案一角，石父歉疚的看着半垂着头，将脸埋在阴影里的蒋云怀。 “守直，这事有些突然，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样你回去好好想想，等想通了就派人来个信，我也好择日给府上投拜帖，毕竟婚期将至，有些事情……” 蒋云怀动也不动的盯着肆意飞舞在阳光里的灰尘，耳边的声音越飘越远。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 遥想那日分别，娇美的少女略带羞怯的递上亲手缝制的防虫香囊，得知自己将要远行，故作淡定却又忍不住殷殷叮咛话语，那柔和的语调，担忧的眼神，无一不说明她心里有他。 怎么几天不见，一切就都变了呢？ 蒋云怀摩挲着腰间被摩挲的有些起毛的香囊，霍然起身。 石父还在循循劝解，希望他能想开。 蒋云怀的举动惊了他一跳，才要问询，就见蒋云怀抱拳一礼。 “伯父见谅，小婿尚有公务，改日再来拜访。” 石父张了张嘴，想说这称呼现在有些不妥，可看他脸色极黯，只得忍了下来。 蒋云怀急切的想当面问问当事人，也就没留意自己话里称呼如今已不合适，见完礼，便迈开长腿，阔步而去。 门扉吱呀着打开，又摇晃着合拢，书房里静谧无声，半晌方传出一声幽幽叹息。 鸣翠院，王氏已经接到蒋云怀前来拜访的消息，春兰奉命在外面晃荡了好一会儿，才打听到一点消息，赶忙回来禀告。 当听到蒋云怀脸色极差的离开的消息后，王氏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石父跟他具体谈了什么，但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 根据王氏的经验，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是很傲气的，从前她就在镇子上就见过，那还不是娶妻，只是纳妾而已，那个秀才家的女儿不愿，那家公子就直接拂袖走了，以后也没有纠缠。 当然，她自动忽略了那家人转天就迁出镇子，最后结局到底如何，谁也不知。 王氏自来就对石家没有归属感，只要不短了自己的嫁妆，石家以后的好坏，石父是否会被打压，她一点也不关心。 确定退婚之事有了眉目，王氏开始盘算怎么才能躲过旁人，见自己相公了。 因为昨晚的事，俞氏现在对她极其紧张，吩咐人每天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就算睡觉，隔间里也要有人守夜。 王氏现在出个院子都要前呼后拥，更何况是出府了。 张妈妈端来碧荷银耳羹，王氏喝了两口，觉得清爽软糯，便道：“张妈妈，这是什么？” 张妈妈报上名字。 王氏摆弄着调羹，搅得白色银耳薄片在浅碧色的汤水里翻滚，又津津有味的喝了两口，才放下调羹，道：“这东西就是看着好看，吃起来既不如酸梅汁爽口，也不如肉末小饼实惠，反倒浪费了好些柴火。” 张妈妈眉头略动，压下心里的诧异，笑着应是。 转脸她却暗自琢磨，这银耳羹可是姑娘闲来无事自己研究出来的，往年夏日也最爱喝这一道，再有姑娘自小富养着，平常关心的无非是诗词棋画，偶尔琢磨些吃食女红，就算接了地气了。 那些柴炭物什不过是小钱，又哪里用得着她费心？ 张妈妈不着痕迹的瞟了眼王氏，琢磨着，莫非忘了前事，口味也会变，性子也能移？ 王氏装模作样的拿帕子摸着嘴唇，愉快的做着自己的盘算。 用过晚饭，王氏照例喝了所谓的养身汤，张妈妈服侍她躺下，便退到隔间。 因为解决了心头的大事，王氏今天入睡的极快，几乎是转眼，她便已沉入睡梦。 窗外隐约传来一声树叶拍打窗棂的声响，石岚警觉的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纱幔，静静的盯着窗棂。 窗棂边，一个金属的亮光轻巧的拨开窗栓，不待木块落下，窗棂便被打开，一只修长的大手伸了过来，将木块抓牢，又缓缓放在窗台边。 窗棂缓缓升高，大手的主人如灵巧的猎豹悄无声息的跃入屋中。 石岚眯了眯眼，尽量轻柔的起身。 纱幔被闯进来的夜风吹得来回摇曳，大手顺着风势将它撩开一道缝隙，露出来人俊朗的面容。 石岚确认来人正是自己要等的，心里一松，想到隔间有人，担心他一个不慎惊醒王氏，便提醒道：“张妈妈在隔间。” 来人手一顿，转身去了隔间，再回来便把纱幔整个拉开，将半坐在床上的倩影看了个完全。 “岚儿，”月余未见，蒋云怀难掩心中想念，伸手欲要将她抱个满怀。 石岚连忙侧身闪开，根据之前的经验，王氏可是很警醒的，只要稍有触碰就会醒来。 未免生变，她伸手把悬在床头的熏香荷包拽下，掷进他手里，“我想说的都在这信里，你看了自然就明白了。” 石岚的神情很冷也很淡，她跟蒋云怀没有感情，能做得只是尽可能保住他性命而已。 蒋云怀并不知道此时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里子，见到心上人这样生疏的对待自己，他心中的一腔热情登时被浇灭，白天石父那些话语好似钉子一字一字的楔近了心里。 “岚儿，你真的要和我退婚吗？”蒋云怀忍不住抓住她的手，低声质问。 石岚只觉神魂一震，无奈的看了蒋云怀一眼，身体的控制权再度被王氏占据。 “你是谁？”王氏睁开眼就见自己被一个精壮的男人拉扯着，登时惊声尖叫起来。 蒋云怀一愣，有些蒙圈。 王氏用力扯了两下，想要把被他紧攥着的手扯回。 蒋云怀是个武将，手上的力道哪里是她这样妇孺可抵挡的。 几番挣扎无果，王氏干脆放弃，扯着嗓子朝隔间叫道：“张妈妈，张妈妈。” 隔间里一片安静，王氏预期的人影并没有出现。 蒋云怀细细打量她，从她惊慌疏离的眼神里，他可以确定，她似乎真的不认识自己。 这怎么可能？ 蒋云怀只觉得荒谬。 要不是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要不是这张深刻在心扉里的脸没有变，蒋云怀都要怀疑，这个人眼神惊惶，满脸恐惧的女人根本不是和自己两心相许，互约终生的那个人。 第278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七） 门外隐约传来一阵窸窣声，蒋云怀伸手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岚儿，是我啊。” 王氏一脸惊恐的盯着他，瑟瑟发抖的同时还连连扑腾，试图把外面的人引进来。 蒋云怀双臂夹紧，将她困在话里，仔细打量她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是守直，你的守直啊。” 王氏眼珠急转，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具身体的未婚夫蒋云怀的小字就叫守直。 知道来人身份，王氏心里稍微定了些，起码她可以确定来人不会害她性命。 蒋云怀见她不再挣扎，缓缓松开了手。 王氏往后蹭了两下，直到背脊贴在冰冷的墙上，才抖着牙齿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蒋云怀听出她话里的颤音，又见她只穿一件薄薄的中衣，担心墙壁太凉，让本就体弱的她受了寒气，便扯了床头的迎枕，刚要给她放到身后，可是见她防备的眼神，只好递给她道：“夜里凉，你身子弱，受不得这寒气。” 王氏将软枕垫在后面，目光一直盯着他不放。 蒋云怀见她这副样子，只好收回想要去拽锦被的手，叹了口气道：“我听岳父说你忘了前尘，心里担忧，便来看看。” 王氏瑟缩的窝在床脚，似乎这样才能给她安全感一般。 “不错，我如今只记得爹娘，旁人一概不认得了。” 蒋云怀心痛的看着她，喉结快速滑动几下，才咽下心中的痛惜，“都怪我，那天不该让你一人回去，如果我送你，就不会让马惊到你，害得你弄成这样。” 王氏瞪着眼睛，心说要是没有这事，她怕是早就下了地府了，哪里还能跟相公重圆鸳梦啊。 “不怪你，这都是命。” 蒋云怀伸出手，想要想要摸摸她白嫩的小脸，感觉下他记忆中的温度。 王氏侧过脸，半垂着头，表情不虞。 蒋云怀手指一顿，俊朗的脸上露出伤感之色，“那天本就是我约的你，如今你变成这样，我又怎能放手不理？”他深吸口气，将痛楚压下，极力表现出乐观的样子，“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妻，我就算走遍整个大昭也要你治好。” 王氏一听登时就急了。 她本以为蒋云怀是来跟自己做最后道别的，谁知道他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她本就是外来户，这具身体的过往她全然不知，就算他把华佗请来，她也不可能恢复记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不认识你了，你怎么还死抓着不放？” 王氏忍不住狠狠推了他一把，蒋云怀跪在褥子上的膝盖一前一后，重心前移让他将重量转到前面，王氏力量又没有保留，有心算无心，蒋云怀竟被她推得向后仰了下。 王氏见他不愿放弃，为了自己的将来，她索性也豁出去了。 “蒋大人，如今我已经变成这样，要想恢复到从前已经是不可能了，”王氏往前了下，努力表现出亲近的姿态，“你一表人才，这么年轻就做了大官，以后的前途一片光明。” 王氏小心的瞧着半垂着眼帘，似乎正在专心倾听的蒋云怀，“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我觉得咱们俩以后还是桥归桥，路归路，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才是最好。” 蒋云怀好似一座雕像一样的立在那里，心里却好似裂开了一个大洞，炙热的血液顺着大洞奔涌而出，空洞洞的失落和难以言喻的心痛，让他连动一下都无法做到。 王氏静等一会儿，见他没有回答，又试探的问：“你说是吧？” 蒋云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嘴唇能够不颤抖，“你真是这么想的？” 蒋云怀的话音有些飘，但话意里已经流露出松动的意味。 王氏倒也不傻，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蒋云怀沉凝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拳打在了床上的雕栏上。 厚实的架子床剧烈摇晃两下，雕栏发出一声脆响，三指粗细的栏杆登时裂成两瓣。 王氏吓得一阵发抖。 蒋云怀咧了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低声道：“好，我会如你所愿。” 王氏大喜，那颗被吓得缩成一团的心脏瞬时满血复活。 心说早知道就不费那么多事了，大户人家的公子就是大气，她一说就同意了，哪有俞氏说得那么麻烦费劲。 肯定是俞氏不想没了这么富贵的姻亲，故意找托词拖时间，等到了日子，她就是不愿意，也得被塞进花轿，好在她没完全相信他们，不然被卖了还帮着数银子呢。 一时间，王氏把俞氏和石父都恨上了。 隔壁有丫鬟听到动静，轻敲门板，问是不是有事。 蒋云怀瞧着眼前这个喜不自胜的女子，眼里的伤感好似柔软的绸带，无声又细腻的将她一圈圈缠绕。 王氏跟周元是媒妁之言便过了门的，周元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文人，跟王氏这个目不识丁的根本没有共同语言，从成亲到王氏过世，他最温柔的时候大概就是熄了灯温存时，把被子扯过来挡着身体而已，王氏又何曾被这样温柔的目光注视过。 王氏心里默念好些遍一女不二嫁，终于把心头的悸动压下，这才转而回答门外丫鬟的话。 蒋云怀静等门外没有声息，一个纵身，从屋内消失。 清晨，张妈妈被早起的春兰叫醒，一看时辰，连连哀叹老了，竟然睡得这么死。 王氏顶着两个黑眼圈没好气的瞪了张妈妈一眼，要不是怕坏了名声，她真想让人把不中用的打死。 张妈妈则一脸迷糊，不知道自己那里得罪了她。 用过早饭，周氏过府看诊，俞氏心忧女儿，自然作陪。 周氏将王氏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一遍，又问了些问题，有些作难。 她就是个普通阆中，这有伤有症的病好治，石家这位姑娘人看起来好好的，偏生脑子出了问题，那她就没辙了，只好关照静养，并请俞氏延请名医救治。 俞氏心里担忧，却也知道这事急不来，只好打发张妈妈送周氏出门。 王氏昨晚得了蒋云怀的保证，心里有了底气，便问俞氏什么时候退婚。 俞氏只知道石父跟蒋云怀谈过，可具体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便道：“我的儿，这事急不来，你爹跟蒋家父子同朝为官，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总要给你爹一点时间盘算周全才好。” 王氏沉吟不语，越发认定俞氏是不想退婚，从前的话都是敷衍她。 俞氏见她不悦又劝了几句。 王氏现在一看俞氏就心烦，连话都不想跟她说，便道：“娘，我有些头痛，想去歇歇。” 俞氏见她脸色的确不好，忙招呼春兰，命她好生照顾姑娘，自己去厨下吩咐熬补汤去了。 却不知此时王氏心里早已自有主意。 第279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八） 建昌伯府，博古堂。 蒋云怀将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的疑惑好似一团沾染了清水的墨迹，不断扩大。 石二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对前事全然没有印象，对自己根本没有感情，当然这封强塞进自己手里的信上也充满着决绝，可如果细品，其中还是隐含着一丝淡淡的关切与一抹浅浅的温情。 蒋云怀越看越觉得，这信不像那个绞尽脑汁也只会用寻常俚语来努力说服自己的那个她写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云怀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怎么理都是一团。 疲惫的靠在软椅上，他静静望了会儿头顶的房梁，再度掏出信纸，慢慢端详。 信纸被阳光照得呈半透明状，上面的字迹却越发黑沉。 蒋云海手指轻颤，这封信不管看了多少遍，每一次重读，都好似在心头划了一刀般的疼痛抽痛。 书房安静的恍如空室，空气中唯有一缕墨香飘飘荡荡。 蒋云怀抽了抽鼻子，霍然起身，翻找出从前两人来往时所留的只言片语拿来对看。 良久，他的疑惑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再度扩大 将信纸又颠来倒去看了看，怎么也不得法，无奈他只好采取她最不喜欢的方式。 “来人。” 门口忽然一阵扭曲，一个人影陡然浮现。 那人上前半步，单膝跪地，“大人。” 蒋云怀咬咬牙，道：“去把这段时间去石府出入的郎中都给我请来，另外派人去石府详查，从出事到现在，石府里发生的每一桩每一件都给我报上来。” 那人应诺，起身转瞬没了影踪。 蒋云怀扶着书桌站了会儿，忽然低喃一声，“岚儿，希望你以后不要怪我。” 书房再度静了下来，两刻钟后，周氏看着前面带路的精壮汉子，斟酌的道：“请问是府上那位家眷身体不适？” 汉子没有说话，径直带着她来到书房，敲了敲门，才惜字如金的道：“进去就知道了。” 周氏紧了紧药箱的袋子，到底是经常在大户人家里走动的，她只吸了口气便定下神，随着门里的那声“进”踏进了有些暗沉的房间。 蒋云怀端坐桌前，审视的打量周氏。 虽然紧张但很坦然，局促，心却很静，眼神清澈，步伐方正，腰直颈挺，脸上没有畏怯，看来没做过什么阴私亏心的事情。 周氏上前两步，这才看到阴影中的蒋云怀。 因为没预期那里有人，周氏吓了一跳。 蒋云怀眯着眼，冷冷盯着她，直到把她盯着有些站不住了，才道：“听说石府前些日子请你过府看诊？” 周氏抿着嘴，没有说话。 蒋云怀面带阴戾，眼底隐带杀意，“那人得的是什么病？” 周氏还是没有说话。 蒋云怀有些意外，不禁问她：“你不认得我？” 周氏点头，那身标志性的锦麟袍服，哪个不知晓。 知道还敢不说话。 蒋云怀略一挑眉，对她对于自己职业的坚持倒是高看了几分。 “知道就好，你该知道我想知道的消息就没有人不敢说的。” 周氏沉吟片刻，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念头问道：“不知大人想要知道什么？如果单是病情，在下自然知无不言。” 蒋云怀将背倚在靠背上，淡淡的道：“放心，我只问病情，不问其他，也不用你做其他。” 既然不违医德，那就无所谓了。 周氏这才放下心来，朝一旁瞥了一眼，道：“我可以坐下吗？” 蒋云怀本也没想为难她，当下点了点头。 周氏坐定后道：“石府姑娘之前只是皮肉伤，本没有大碍，可我在诊脉时发现异常，当时我的诊断是离魂症。” 蒋云怀惊异的直起身，道：“离魂症？” “不错，正是离魂症，得此症的患者十分少有，我也只在祖师笔记里看过一桩脉案，”周氏将离魂症情况细讲了遍，接着秀眉紧皱，“我本是依照祖师留下的药方开了方子，之前两天还算见效，可是后来，我再去时便听说那姑娘失了记忆，我几番探察，那脉络虽比我之前所诊好了一些，但与我预期效果却差了许多，我到底年轻，不敢再行用药，只好请他们再请良医。” 蒋云怀脑子跟过电影似的闪过那时的情景。 才一进去时，她对自己并不陌生，且对自己的的到来毫不意外，镇定的告诉自己有人在隔间，在自己点了那婆子睡穴之后，她又十分冷静的把香囊甩给自己，后来…… 他陡然想起在自己握着她手时，她满眼无奈的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她忽然神情大变，不但不认识自己，还话语粗鄙，再没有从前的婉约温柔。 这强烈的前后反差，就是离魂症吗？ 蒋云怀将信将疑。 “不知周郎中可否将脉案拿给我研究一下？” 蒋云怀问得十分客气。 周氏早在说出前边的症状时，就已经做好了交出先祖脉案的准备，听到他的问话，自然点头。 蒋云怀谢过，刚想命人送她离开，周氏又道：“镇抚使如果真担心她，不如多请些名医，我愿将脉案公开，大家一起研究出一方良方。” 蒋云怀这下真的动容了。 这个时代是讲究传承的，她手里的脉案能拿给自己看，那是迫于压力，反正自己也不靠这东西吃饭，看完之后就会归还，可如果要将脉案公开，就意味着将自己祖辈研究出来的东西与旁人共享，这对她来说，损失可是大了。 不过此事既然涉及自己心爱的姑娘，他还是装作不知，心里却暗自觉醒定要给她补偿。 周氏随着之前引她过来那人离开，蒋云怀在屋子中央来回踱步。 他能确定，他刚一开始见到的那人认识自己，他不能肯定那个就是他心爱之人，却可以断定那个人对自己没有恶意，虽然那信中写得很绝情，但她字里行间都透着关切，并且很明显她似乎知道些什么，而她知道的应该对自己不利，她很担心自己，却又不想自己靠近，所以才让自己远离。 蒋云怀不禁希翼，莫非初一看到的那个就是岚娘，而她那般疏冷，是为了让自己死心？ 蒋云怀摇摇头。 不对，那人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没有柔情，岚娘不会用那样冷漠淡然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了解岚娘，她只是个被娇养着的闺阁女儿，她不可能有那样平静无波的眼神。 蒋云怀好似魔障一般，在屋子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他才猛的惊醒过来。 “进。” 适才送周氏离开的汉子将一本薄薄的册子呈上，“大人，这是周氏交给您的。” 蒋云怀接过册子，挥了挥手，汉子转身退出。 蒋云怀搓了搓脸，努力把心态调整道最佳，这才慢慢翻开那本已经昏黄残破的小册子。 第280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九） 石府侧面不起眼的角门旁，一个梳着寻常丫髻的少女提着小巧的包袱鬼祟的出了门。 门外是熙熙攘攘的街道，少女闪进一条巷子，小心戒备的朝着外面张望。 临近街市的石府漆红大门紧闭，府里的宁静一如少女每一次午后醒来时的一样。 少女盯了会儿街市，确定不会有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乌黑的眼珠沿着街市转了几圈，几息后，她似乎找准了方向，背上小包，顺着窄仄的小路，左穿右拐很快来到了落水巷。 来到这里，少女的心情似乎有些舒缓。 快步走到巷子尽头，她停在门口挂在两个白色灯笼的人家，重重拍了两下门板。 门内传来一声有些沧桑也有些低哑的应答：“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身着暗青色长袍的周元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您是？” 少女满脸带笑，雀跃的上前两步，“相公。” 周元一脸惊愕，身体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避开少女的双手的同时，他还机警的扫了眼门外，他如今可是在服丧期间，若是被人看见有女人找上门来，还叫这么暧昧的称呼，那他的仕途怕是也倒头了。 少女浑然未觉自己险些闯祸，见到周元退到院中，她也跟了过去。 “相公，是我啊，”少女面色绯红，神情有些羞赧又有些激动，“你不认得我了？” 周元眼角都不敢扫过去，连忙远远退开，隔了两丈外才道：“这位姑娘，请你说话放尊重些，我娘子才刚故去，可不敢这样胡说。” 少女怔了怔，这才想起，刚才太过激动，她忘了自己如今已经变了模样，周元早已不认得了。 “那你好好看看我，看我像不像你故去的娘子，”王氏拨弄了下头发，缓步上前。 周元慌忙后退，双手下意识挡在前面，“姑娘，有话说话，不要再上前来。” 王氏抿唇一笑。 她如今这具身体的样貌放在人堆里可是极显眼的，王氏虽然自诩知道周元性情，可也没想到他这般方正，送上门的美娇娘都能毅然决然的推开。 王氏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的决定再正确没有了，那个什么蒋公子，模样倒是俊俏，只一眼就让她心砰砰直跳，可那拳头同样也很硬，就一拳，酒把那么硬的木头打断。 王氏抖了抖肩膀，怎么看都觉得还是眼前的周元好。 人斯文，学问又好，还有官职，最重要的是，对自己专一还听话，从前在家里什么事都是自己做主，他从来不会说自己半句，更不会动自己半个指头。 只可惜当年的日子太苦，她还没来得及享福就去了，如今好了，她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有了嫁妆在后面支撑，她相信一定能把日子过得极好。 王氏扭着细腰，偏要上前两步。 周元退无可退，只好躲在靠着墙的大缸后面，道：“姑娘，你再这样，我可要赶你出去了。” 王氏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笑更浓了，脚下走得也更轻快了。 周元眼见那抹浅绿色的裙摆来到跟前，一抹月白色在裙底若隐若现，一颗晶莹的珍珠隐隐散发着幽光。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周元整个人半倚着大缸，贴在了墙壁上，满脸推拒的模样，看似正人君子，可那身形却一动不动的立着，仿似他根本没发现另一边尚留着的那道足以他通过的空隙。 王氏试探之后，非常满意，便道：“相公，是我，我没死，我回来了。” 周元一脸惊疑，他明明看见王氏咽了气，尸首都是他亲自着人收敛的，眼前这人年纪不大，模样与王氏相比那就是天上的绚烂彩霞和池塘里的淤泥，他如何能相信这个人就是他已经埋进祖坟里的娘子？ 王氏知道这件事的确匪夷所思，便低声说了两件当初新婚时，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私密事情。 周元两眼瞪得老大，这些事要不是她提起，他怕是都已经忘记了。 王氏说完，满眼柔情的道：“相公，这下你相信了吧。” 周元眨眨眼，所答非所问的道：“那这段时间你都在哪儿？” 王氏一听他问起了这个，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把自己在石府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个清楚，随后又把身上的包袱解开，炫耀道：“看，这些不过是我平常戴着玩儿的玩意。” 说着王氏捻起一枚珠花别在头上，献宝的凑到周元跟前。 周元看都不看那些财物，他只是别开脸，极为不悦的道：“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些是石家的财物，你怎么能不经允许就私自拿出来呢？” 王氏脸上的笑容变得浅了些，“我这不是想着生活艰难，拿过来正好……” 她想说跟他一起生活。 周元满脸冰冷的道：“拿过来做什么？” 王氏讪讪笑了下，低头把包袱重新包起，“你别生气，你也知道我，什么事都不过脑子，这样我把这些都还回去，还不行吗？” 周元哼了声，没有说好还是不好。 王氏了解周元，知道这就是首肯了。 左右看看，周围的邻居的烟囱里都已经冒起了青烟，王氏自知自己犯了错，带着将功补过的心思道：“时候不早了，我去给你做些吃食。” 说着她挽起袖子，去墙角准备抱些柴火，谁知刚一伸手，细嫩的指尖就被尖利的木刺扎了进去，疼得她‘哎呦’一声。 周元冷眼瞧她，嘴里嘀咕了句“蠢妇。” 王氏没听清他说什么，转眼看见他半垂着眼眸看着自己，还以为是担心自己，忙笑道：“没事，没事，你进屋看书去吧，过会儿饭好了，我就送过去。” 周元转着眼睛，竟然真的扭身走了。 门扉轻轻合拢，王氏小心的拔出手里的细刺，用衣裙垫着，拾捡了柴火，走进厨房。 堂屋里，周元一直等到厨房响起极有韵律的切菜声，才轻轻打开门。 几步外，由木片拼凑出来的简陋长凳上，浅樱色的包裹半遮半掩的扔在那里。 周元小心翼翼的往厨房望了一眼，厨房里响起滚油爆锅的声音，周元抿了抿嘴，努力不出一点声响的来到长凳前。 手指轻轻撩开包袱一角，嵌宝带翠的各色珠花发簪在阳光下发出熠熠光芒。 第281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十） 周元做贼一般的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他急切的上前两步，一把掀开包袱皮，将最上面的白玉手镯拿起来细细端详。 莹润的白玉在明亮的阳光里呈现极为通透的白，一抹水波在其中隐隐流淌。 周元低低赞叹一声，清高无比的面孔终于撕开一道口子，显出他深藏在内心的贪婪。 小院外，高墙边，蒋云怀脸色暗沉的盯着眼前这一幕，满是薄茧的指节紧紧握着。 她那话是什么意思？这个一脸寒酸嘴脸的家伙又是谁？他可不记得石家二姑娘曾经许过他人。 蒋云怀努力压抑着情绪，脑中不断闪现周氏的脉案以及其中的某些诊断，突然他兴起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念头。 小小的院落不时响起锅铲交击的零星声音，周元拨了拨包袱里的其他首饰，又将手镯放到原处，把包袱皮恢复原状，这才装模作样的扣了下门板，提步来到厨房边。 王氏这具身体毕竟自小养尊处优过来的，只做了一点活便累得香汗淋漓，手脚颤抖得跟面条一般，就连寻常的粗瓷大碗都拿捏不住。 周元进来正巧见到那碗在她指尖摇摇欲坠，偏她还逞强去扶锅铲。 眼看那价格不菲的大碗就要滑脱，周元连忙叫道：“小心。” 王氏连忙双手把碗捧好，白皙如玉的肌肤带着点点薄汗，俏丽如花的脸庞有着讨好不成的羞窘：“相公，你怎么过来了？” 周元心里腹诽他要是不来，还不知道要打碎几个碗，嘴里却体贴的道：“你如今也是大家闺秀，这样粗乱的杂活还是我来做吧。” 王氏从嫁给他就从没享受过这样特殊的待遇，眼看周元温柔的把碗从自己手里拿过，又体贴的把自己扶到一旁坐下，王氏的眼底一片水雾，心里别提有多感动了。 周元转过身，将锅里已经熟了的菜盛出，有些笨拙的刷了刷，将王氏淘洗好的米放进去，添水，盖上后，道：“好了，这里烟气重，你去屋里坐，我一会儿就过去。” 王氏抹抹眼睛，将水汽擦干，“不用，这活本就是女人做的，你是大丈夫，哪里能沾这个。” 周元笑着取出柜子下面的白菜，放在盆里洗涮，道：“这段时间你不在，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你看不也是好好的？” 王氏打量着他蓄着短短胡须的脸庞，心疼的道：“怪倒几天没见，我就觉得你瘦了好多，这段时间怕是都没吃好睡好吧？” 周元扭过头，避过她的视线，道：“还好，我如今赋闲在家，哪有什么好不好的。” 王氏皱眉不解的道：“相公你不是才升了官吗？怎么会赋闲在家？” 周元将白菜从水里拎出，就那么水淋淋的放在案板上，手里的菜刀斩在根部，“朝廷上有规制，家中有亲眷过世，官员是要停职在家守孝。” “什么？” 王氏本还心疼他切下来的白菜根就那么扔了，正琢磨着待会儿捡回来，处理一下，再添进菜里，周元话里的信息，让她一惊，再没有心思管那本就不值几文钱的白菜，连忙站起来，抓着周元的袖子道：“那要多久？” 周元停下来，扭头道：“根据大昭法典，需得一年。” 王氏松开手指道：“那么久？” 周元微带苦笑，“这还不算，”他快速瞟了王氏一眼，道：“我在户部不过是一小小书吏，那位置说重要倒也没那么紧要，可每天经手的事务却很繁杂，一刻也断不得人，我如今在家赋闲了这么久，那位子怕是早被人顶替了。” 王氏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一门心思的回来到底是对是错，难道以后还要跟着他回到祖籍去种田喂猪，过着每天都要辛苦刨食的生活吗？ 想到石府的锦衣玉食，仆从环绕，王氏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周元一直盯着她，见她面带迟疑，心里很不舒服，但他又不得不忍下情绪，柔声道：“你如今是石家贵女，我虽是官身，却没有官职，知道你心里还惦记我就已经够了，以后这里你还是不要过来了。” 这话才一入耳，王氏的理解就是周元不愿意拖累自己，希望自己有更好的前程。 想想从前那些虽然贫苦但也算和乐的日子，王氏心里莫名激动，忽然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羞愧。 “相公，你别说了，不管你如何落魄，我都是你的娘子，以后我们有粮吃粮，没粮吃糠，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过离开。” 周元嘴角不易察觉的翘了下，脸上却露出难以割舍却不得不忍痛割爱的表情，声音里慢慢的悲苦与感动：“芸娘，你这又何苦。” 芸娘是王氏的闺名，周元也就新婚时叫过那么一两声，之后便都是以哎作为称呼，王氏骤然听到他这么亲昵的称呼自己，心尖不由一颤，脑子一热，当即道：“为了你，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周元感动的上前，展开双臂，又在王氏靠过来时，忙侧身躲开。 王氏一怔。 周元脸颊极快的抽搐了下，赶忙圆场，“你我虽是夫妻，可名份上还是陌路，为了你我的未来，此时还是注意些好。” 王氏幸福的抿嘴笑，觉得周元真是细心又体贴，凡事都帮自己打算周全。 锅里已经烧干，周元赶忙撤火，将饭盛出。 王氏瞧着切得乱七八糟的白菜，推了周元一把，“你把饭菜都端出去，我把白菜炒一下，马上过来。” 周元听话的把饭菜端出，王氏极快的炒好白菜，也进了屋里。 院子里，蒋云怀几番挣扎，还是来到了窗边。 屋内，周元殷勤的给王氏夹了几筷子菜，王氏一脸幸福的咬着连个肉片都没加的白菜叶子。 白菜只是稍微过了下油，细品才能品出里面蕴含着的甘甜，只是王氏这些日子被石府那些精致的吃食养刁胃口，吃了几口菜叶，便觉得寡淡无味。 只是想到俞氏那时的推脱说辞，她心里一梗，用力咬断菜叶里的脉络，努力吞下下去。 周元盯着菜看了几息，又看着蹙眉的王氏，低声道：“芸娘，我适才考虑一下，吃完饭，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王氏正在蠕动的嘴角一顿，慢慢抬起头。 她那屋子几乎很少断人，此时怕是已经发现她不见了，此次出来虽然只是气怒之下的谋划，可她既然卷了那么多的首饰，那就是已经断了会石府的路了。 “相公，你不要我了？” 王氏心里一慌，也顾不得吃饭，连忙去抓周元的手。 周元手指微缩，似乎并没察觉她伸过来的手，刚巧躲了过去。 第282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十一） 王氏一愣。 周元觉出自己这一下躲得实在有些明显，连忙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常言道，聘者为妻奔为妾，你从前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即便换了样貌，可也是我的结发之妻，我不能让你因此遭受非议。” 王氏心里一松，脸上露出笑意，“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不在乎这些。” 周元道：“可我在乎。” 王氏心里就更美了。 周元见她这样，觉得前面的铺垫已经差不多了，该进入正题。 “芸娘，此番你过来，可曾跟人提起？” 王氏摇摇头。 周元点点头，这跟他估计的一样。 “你说原本的石家二姑娘定亲的对象是当今镇抚使蒋云怀？” 王氏茫然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周元手指点着桌面，半晌才道：“芸娘，你对我情深义重，我也必不负你。我有心上门三书六礼的提亲，奈何有心无力，你可愿意助我一二？” 王氏的脸立刻羞得绯红，慌忙低下头，脑袋几不可察的点了点。 周元嘴角一翘即收，脸上显出难色，“你知道我如今的情况，没了官职还是个鳏夫，若要再婚便是续娶。” 王氏连忙抬起头，要说话。 周元伸手拦下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世人并不知道你的情况，看到我再披红绸，便会以为是续弦，你那石家双亲也必定这么以为。” 王氏也知道定会这样，不禁蔫蔫的低下头。 周元见她失望确实出自本心，便道：“前些日子有故交过来，跟我提起户部的一些事情，其中提到了蒋云怀。” 周元将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芸娘，这是摆在我们的唯一机会。” 王氏一脸茫然，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周元挪了挪凳子，将身体靠到王氏跟前，“前段时间有御史参奏户部尚书，说他跟粮草舞弊案有关，蒋云怀接了皇差，负责调查此事。” 王氏眨眨眼，心说，他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他在户部的职位已经被人替了，户部再有什么事跟他也没关系呀。 周元见她懵懵懂懂，着急的解释道：“你现在的身份是蒋云怀的未婚妻，在他心里再过几个月，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他有事瞒谁也不会瞒你，你若是因为好奇问上两句，他没准还以为你是关心他，巴巴全都告诉你呢。” 王氏眨眨眼。 周元满脸喜色的道：“若是你能问出他调查这件事的内情，凭着这个或许能让我在户部尚书跟前露了脸，那我以后的前程可期。” 王氏瞪着他半晌，忽然道：“你这是让我当细作？” 周元脸一僵，下意识要斥责她妇人短视，好在他及时醒悟要想重新被起复，就只能靠王氏出手，缓了几息，他温柔的轻抚她放在桌边的手指，低声道：“这怎么是细作呢？我这么做也只是想让他没了官职。你本就不愿与他共谐连理，他成了白身，也就不好再攀附石家，我若能因为此事得以晋升最好，不能我也可以已此功劳央求尚书大人做媒，尚书大人官职在你父亲之上，你父亲就算不愿也不好推拒，到时候我在三书六礼做得齐整，他自然也就同意了。” 他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背，低声道：“难道你不愿意光明正大的跟我处在一处，从此以后只羡鸳鸯不羡仙？” 王氏满脸通红，虽说跟他做了十几载夫妻，可这样亲密却是从没有过的。 周元眼看她已意动，嘴角笑意更浓，脸也贴到她耳边低声道：“到时候你我再生几个娃娃，小子就跟我读书，丫头跟着你学做当家理事的贤内助，以后我们一家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岂不是羡煞旁人？” 王氏只觉耳边一股股的热气，熏得她腰软腿麻，整个人跟水一般绵软。 周元手指禁不住爬上王氏的腰肢，王氏忍不住一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石岚见了这样情景大急。 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这个表里不一的恶心男人欺负了，那她岂不是要呕死。 窗外，蒋云怀的眉头已经打成一个死结，手指忍不住捏上窗棱。 ‘咔’的一声脆响，窗棂的木头顷刻间碎成渣滓，蒋云怀深吸口气，连忙提身，如灵巧狸猫悄然跃上房顶。 周元到底是心怀叵测，听闻动静，下意识的与王氏拉开距离，“谁？” 王氏也是一惊，连忙坐正身体。 周元定了定神。起身来到屋外，左右环顾一圈，也没发现不对。 再回去落座，适才的旖旎已经全无。 周元轻咳一声，给王氏添了些菜，自己埋头把饭吃饭。 王氏的口味已经被养刁了，应付的吃了两口，等到周元一落筷子，她也赶忙放了下来。 周元看着她碗里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道：“不合胃口？” 王氏眼睛飘忽的晃了下，生怕让周元觉察出自己的嫌弃，忙道：“不是，我只是一想到蒋云怀，就心里发慌，你不知道他拳头有多厉害，”她挥舞着手臂，学着那晚蒋云怀的样子，道：“他就那么一下，就把那么厚的木头打穿，”王氏本是托词，谁知说出来，自己的心也跟着突突的跳，“我怕他到时候发现我不对，一拳把我打死。” 周元咧嘴笑道：“你放心，你身后可是石家，他就算知道是你告的密，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王氏将信将疑。 周元笑着拉她起身，“别怕，待会儿我会送你过去，以后每天午时三刻我都候在那里的角门，你要是觉得有一点不对，就从角门出来，我会带着你马上离开，绝不让他伤你一根毫毛。” 王氏满心信任的点头。 石岚心底一声冷笑，真是笑话，且不提蒋云怀身怀绝技，一掌就能劈死王氏，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王氏这副肩不能提的模样也应付不了。 再有蒋云怀住着的地方，是建昌伯府，就算这具身体跟蒋云怀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可现在毕竟还没成亲，就那么住到那里，算是怎么回事？ 说到底，就是周元没安好心，既算计了蒋云怀，又算计了王氏，得利的是他，代价是原主和她家里的百年名声以及蒋云怀的身家性命。 第283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十二） 太阳西斜，天边一抹绚丽晚霞散发淡淡金芒，热闹的街市被那抹灿烂的光芒映照成淡淡的昏黄。 王氏沿着高墙一路缓行，身后两步外，周元朝她扬手，示意她快些去前面的那座漆红大门。 王氏上前两步，抬头仰望着高高悬挂着的鎏金匾额。 高高的青砖，璀璨的琉璃瓦累成的高墙环拥着飞檐碧瓦的门楼，描金绘彩的花色从上而下无一不精，威武气派石狮张着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几欲怒吼出声，王氏从未这般近距离接触过这样的高门大户，只吓得她好半天不敢动弹一下。 周元担心她拖下去横生变数，恨恼的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狠狠丢了过去。 石块咕噜噜滚到王氏脚边，尽职尽责的敲击着她的脚背。 王氏被痛楚惊醒，恍然回头。 周元忙朝她露出笑容，宽慰又鼓励的朝她摆摆手，示意她赶快上前叫门。 王氏微微点头，用力咽了口唾沫，两腿颤颤的上了高高的白玉石阶。 蒋云怀一直跟在后面，眼见王氏马上就要扣响铜环，他情知不能再拖，只好一个飞纵窜到巷子里，又飞快走了出来。 “是何人来投拜帖？”蒋云怀压抑有些急促的喘息，佯作才刚办完事回府的模样走了过来。 王氏听到熟悉的声音，慌忙转过身，瞧见来人，她的手下意识的缩到身后，似乎不想让他瞧见自己刚才的举动。 蒋云怀满脸惊讶，打量着一身丫鬟打扮的王氏道：“岚儿你怎么来这儿了，还……还穿成这样？” 王氏局促的笑了下，道：“我有事想问你，可又不想被府里的人知道，所以就这样子跑了出来。” 蒋云怀点头，道：“你这样子过来，府里一定很着急，我还是送你回去，路上我们边走边说。” 说完，他扣了扣门板，示意门房备辆马车。 不管怎么说，如今这位石家姑娘如今还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就算不为石家，他也要顾忌自家颜面，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缺的。 门房很快将马车赶了过来，蒋云怀将脚凳放下，待到王氏上了车，才道：“车内狭小，我就不进去了，你在里面问，我在外面回答，也是一样。” “啊，好，”王氏撩开车帘，下意识的朝周元所处方向望去，不料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蒋云怀察觉到她的视线，余光瞟了一眼，心里一阵冷笑。 蒋云怀扬鞭抽了下马身，车轮立刻‘吱呀’着滚了起来。 蒋云怀一跃上了车辕，精壮修长的身体微微后靠，顺着车帘的缝隙朝里面道：“你我婚约一事我已经禀明家中长辈，择日长辈便会将庚帖退还。” 王氏心神不宁的应了一声，琢磨着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开口问询周元交给她的任务。 石岚心底猛的抽痛一下，这让她忍不住哼了声。 石岚清楚这是原主的情绪，只是她不知道为何这情绪只能影响她，全然不能影响王氏分毫。 想到原主宁愿灵魂消失也要蒋云怀安好，石岚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她如今被困在身体里不能行动，要想让王氏和周元得到惩罚，想来想去，能做到这一点，目前来说就只有蒋云怀了，只是如今蒋云怀认为意中人已经变心，石家他怕是再不回登门，为澄清事实，也为达成目的，石岚只有趁着这短暂的接触引起蒋云怀注意。 石岚相信，只要蒋云怀还对原主有心，他就不会袖手不理。 石岚早在之前探查过王氏神魂强度，如果全力施为，还是能够争取到一瞬的时光。 “把我带到别处，不要送我回石府。” 石岚与王氏虽然共用一个身体，但石岚性子冷清，话音里也带着金石交击的冷意，蒋云怀能坐稳特务头子底下的第三把交椅，那本事也不是盖的，石岚的声音才一入耳，他便已有所察觉。 急忙忙撩开车帘，他探头朝里望去。 “你……你要做什么？”王氏惊慌的捂着胸口，满脸的防备。 蒋云怀眯着眼盯了她一会儿，见她似乎全然不知刚才说过什么的样子，他狠狠咬了牙，忽然一甩车帘，扬鞭用力抽了下肥肥的马臀。 拉着车辕的马匹愤怒的嘶吼一声，扬着四蹄，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王氏没提防车子会急剧加速，一下子往后仰了过去，脑袋重重的磕在了木板上，疼得她眼泪‘哗’的一下子流了下来。 蒋云怀此时在没有跟王氏兜圈子的心情，马鞭不断挥起，压榨着健马的全部体能。 马车在交错的巷子里七拐八拐，终于停在了一户三进的宅子门口，蒋云怀扔掉马鞭，上前暴躁的踢了下门板。 “开门。” 低沉暗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一个眉眼机灵的小厮朝蒋云怀施礼道：“大人，你来了。” 蒋云怀点头，小厮朝着门口看了眼，麻利的把门大开。 蒋云怀重新跳上车，赶着马车进了院子。 王氏一直龇牙咧嘴的揉着脑袋，本来想问的话在一路的疾行中被颠出了脑海。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蒋云怀立在车边道：“到地方了，下车吧。” 王氏撩开车帘，朝四下看，惊讶的发现这里并不是石府。 “这是哪里？” 王氏惊恐的攥着车帘，道：“你不是说送我回府吗？” 蒋云怀一脸不耐，“你不是有事要问我？这里清净，正好可以问话。” 王氏眨眨眼，想起了自己所为何来，“那好，说完话，你可得送我回去。” 王氏下了车，亡羊补牢的叮嘱道。 蒋云怀不可置否的在前面领路，将她带到一间布置还算得体的屋子。 刚一进门，蒋云怀就将门紧闭。 王氏慌张的朝后退了两步道：“你要做什么？” 蒋云怀冷冷一笑，“你说我要干什么？” 王氏双臂环胸，“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蒋云怀轻蔑的瞟她，“你放心，我之前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别人用过的东西，就是白送，我也不稀罕。” 王氏脸忽然间煞白如纸。 他这话什么意思？ 她现在可是处子之身，什么叫别人家用过的东西。 王氏难得聪明一把，当然这也是蒋云怀的话意极其直白，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她跟周元说的话，他都已经听到了。 想到她和周元密谋着怎么才能让他丢官，她浑身抖如筛糠，背后起了一层层的冷汗。 蒋云怀懒得看她这副怂样，他现在只想找那个清冷如寒竹，冰冷似金玉的那人，问明在他心里卷起的一个又一个谜团。 蒋云怀五指并如刀，狠狠的敲在了王氏的后脖颈。 剧痛袭来，王氏大大的眼睛蓦地睁大，片刻昏迷倒地。 蒋云怀蹲下身，静静的等着。 几息之后，眼前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284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十三） 石岚揉着脖子从地上慢慢坐起。 蒋云怀懒得等她起身，伸手就要去扶。 “不必，”石岚连忙抬起沾染了些许灰尘的手指将他的大手挡了回去，依旧只靠自己的力量慢吞吞起来。 蒋云怀想到那晚的情形，对她的拒绝也不在意。 静等少女踉跄起身，蒋云怀小心的扯了下她衣角，将后仰的她拉住。 石岚礼貌的点头示意，再度揉着丝丝作痛的脖子道：“你这力道也太重了。” 蒋云怀不语，两只虎目牢牢的盯着她，似乎想要透过表皮看清她内里的灵魂。 石岚走到一旁圈椅坐下，挑眼对上他审视的目光。 “你是谁？” 蒋云怀可以确认这个就是给他香囊之人，但她又不是石家二姑娘。 石岚道：“我是受人之托，前来救你性命的人。” 蒋云怀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道：“岚儿呢，她在哪儿？” 石岚抿紧唇瓣，眉宇间隐现一丝哀色。 蒋云怀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石岚的表情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蒋云怀心里陡然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可以飞身上马，能够百丈取人首级的四肢这一刻软得根本无法支撑他的身体。 蒋云怀踉跄几步，重重的跌靠在门板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低声道：“她已经不在了？” 石岚幽幽叹息一声，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蒋云怀喉结快速滑动几下，将几度喷涌上来的悲怆压下，声音沉沉的道：“是她找你来的？” 石岚点头，道：“不错，因为什么你想必已知晓，我想接下来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那个人是……” “是雀占鸠巢的孤魂野鬼，原本是周元之妻，”想到王氏做下的蠢事，石岚眼底一片冰冷。 想到那般腌臜之人竟然在岚儿身体里，蒋云怀厌恶皱眉，道：“如何把她驱逐出去？” 石岚摇头，“她神魂已经跟这具身体结合大半，若要驱逐只怕很难。” 蒋云怀沉吟道：“我知道有一高僧，他或许能有办法。” 石岚摇头道：“就算要驱逐也不急于一时，当前最要紧的是把粮草舞弊案弄清，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才是。” 说道朝堂政事，蒋云怀脑子冷静了几分，想到适才看到的情景，他挺起松竹一般的脊梁，冷哼一声，道：“你放心，粮草舞弊案我已有头绪，王品川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至于那不知天高地厚又贪财虚伪的小吏，我定要让他不虚此生。” 蒋云怀嗜血的咧了咧嘴。 石岚微微一笑，点头道：“如此最好。” 商谈完事情，蒋云怀望了望投进屋内的光线，察觉天色已经不早，便道：“时候不早了，你看我是送你回石府，还是……” “我留在这里，你应该有办法让他们安心吧？他们现在可还是你的岳父岳母呢。” 蒋云怀点头，神色郑重的道：“从前是我误会了岚儿，退婚之事就此作罢，不管岚儿以后如何，以后他们都将是我的岳父岳母。” 石岚欣慰点头，总算蒋云怀有情有义，不枉原主这般为他。 神魂陡然闪现一丝细微的波动，石岚略微晃了下神。 蒋云怀察觉她异样，忙问：“怎么了？” 石岚摇了摇头，道：“她大约快要出来了。” 蒋云怀大急，顾不得失礼，连忙问出即便明知道渺茫也还是存着的一点希翼：“如果我把王氏赶出去，岚儿当真不能回来了吗？” 石岚沉吟不语。 蒋云怀失落的耷拉下肩膀，迈着沉沉的步子走了出去。 石岚也于心不忍，却也只能叹息着伏在桌上。 门扉被人从外面紧紧锁上，伏在桌上的少女从桌上爬起，一脸惊慌的张望一圈，发现屋里没人，她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一拉门，发现被人锁住，连忙拍打门板，“开门，快开门，我还在里面呢。” 门外一片寂静，唯有屋檐归巢的鸟雀‘啾啾’两声，算是对她的回应。 王氏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应门，连忙冲到次间去推窗，结果发现窗户早被人从外面封死。 王氏赶忙把脸凑到蒙在窗棂上的细纱上，透过朦胧的纱线朝外面张望。 偌大的庭院，除了零星几个落在花蕊上的蜜蜂之外，再没有一个活动的东西。 王氏把窗纱撕了个口子，把手伸出去摸，窗棂缝隙不大，她只能探出两三个指头。 摸索了一会儿，她终于摸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稍一拨弄，便发出金铁交击的声响。 王氏崩溃的大吼大叫了会儿，外面依旧静得吓人，王氏欲哭无泪的堆坐到地上。 相公说得没错，蒋云怀是不会要了她的命，可他把她软禁在了这儿。 王氏细细的回想着当初她上车时的情景，惊悚的发现她上车时街边并没有人。 也就是说她上了建昌伯家马车的事除了周元就没有别人知道。 王氏低声喃喃着‘相公，’暗自期盼周元能发现不对，从而营救自己出去。 王氏一动不动盯着屋角的高脚花瓶，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巧的走步声，王氏霍然回神，慌忙起身，顺着脚步声音一路来到门口。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随后门被推开。 王氏瞅准机会，闷着头就往外跑。 不料那人格外警醒，她才刚一擦过他的衣角，就被那人钳制住手臂，毫不留情的一路拖到里面的次间。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王氏连连挣扎。 蒋云怀放下食盒，冷冷道：“你若聪明就老实待在这里，这样你还能活着。” 王氏愤怒的瞪着他，道：“我是石家女儿，你就不怕我爹找你算账吗？” 蒋云怀嘴角微翘，弯下腰，戏谑的盯着她，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把妆匣里的首饰卷走了，你母亲只用一炷香的时间就发现是你自己偷溜出府，未免石家百年声誉受损，她已跟你父亲商议，要报暴毙，我来送饭前就已经接到了石府讣告，明天还要过去吊唁呢。” 王氏脸色煞白，低声喃喃，“你胡说，他们才不会这么做。” “信不信由你，”蒋云怀哼了声，将食盒打开，把饭菜摆上，“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破烂的小院，我也顺便帮你抄了，在那里发现石府丢失的首饰，我把涉嫌谋财害命的嫌犯抓了起来，狱所有百八十样刑具正等着跟他打招呼呢。” 王氏一脸惊惶的盯着他，“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蒋云怀没有理她，转身步出屋子。 王氏抱着肩膀，浑身颤动的缩成一团。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憧憬的生活，她后半生的指望，她意外得来的富贵荣华，都被那个魔鬼毁了。 门‘咣当’一声被关上，王氏好似受惊的鹌鹑，瑟缩的抖了抖。 狱所里，蒋云怀将心中无法诉说的痛苦寄托在手中的那把裹着薄薄皮革的铁鞭上。 悬在架子上的周元哀嚎着连连求饶，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户部的那点阴私竹筒倒豆子，全都招了个干净。 蒋云怀抹了把汗珠，把皮鞭扔给一旁候着的下属，道：“你们先退下。” 四个手执各色刑具的卫属退到外面。 蒋云怀把招供的状子放到他跟前，抹了点他身上的鲜血，按了手印，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招呼你那鬼娘子的。” 周元眼睛蓦然瞪大，蒋云怀轻轻按了他脖颈，将内力输入。 周元哼都没哼一声，便已身死。 第285章 被鬼魂附身的少女（完） 震惊朝野的粮草舞弊案以当朝首辅闫阁老一派的官员落马而告终。 蒋云怀坐在床边，慢声细语的将经过讲了一遍。 床榻上，少女合着眼眸，双手环抱胸前，静静躺着，如果不是她的指尖时不时动一下，蒋云怀都会她真的已经熟睡。 “我已经跟了智住持说起了你这种情况，住持想请你过去，亲自查看下病情，不知你可愿意？” 蒋云怀温柔的将她嘴角的药汁抹去，静静看了会儿她景致如画的面容，淡淡笑了。 “虽然强人所难，但我还是不愿那个鬼魂玷污了那样美好的岚儿。且我自己也还有些私心，好心的姑娘，你既然帮忙，就帮到底，我只求能够看到她活着就好，你放心我绝不会冒犯你分毫，”蒋云怀将少女双手困于胸间，一手扶颈，一头托着腿窝，将少女抱进了早已候在门外的车内。 石岚清楚的感知着身下的车厢轻轻摇晃，马蹄的嗒嗒声和车轮碾压地面的吱呀声不绝于耳。 王氏的神魂即将于身体完全融合，石岚的神魂在这具身体里再没有从前那般自由，如今的她如果没有王氏，她连睁开眼睛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蒋云怀将铺设的锦被重新掖了掖，确定不会让她受到磕碰，这才吩咐外面，“快点，不要误了时辰。”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马鞭响得越发急了。 石岚努力想要睁开眼睛，薄薄的眼皮却如千斤重，让她用尽了力气，也还不无法做到。 将于怀似乎察觉了她的想法，安抚的轻拍两下，道：“别担心，主持佛法高深，鬼魅之物在他法眼之下，必定无所遁形。” 石岚无奈，只得勾动空间。 鸣霄回应的倒也，算快。 石岚将情况简单说明，问他如今该怎么办？ 鸣霄很干脆，直接就要把石岚弄回去。 石岚大急，这样岂不是把身体完全让给了王氏。 鸣霄道：“那你想怎么办？” 石岚皱眉想了一会儿，试探的道：“要不我走，你把原主的神魂放回来，这样也算皆大欢喜。” 鸣霄可是标准的守财奴，到了手的神魂那是绝对不可能放回去的，“不行，那神魂我已经用了。” 石岚倒抽一口凉气，道：“你怎么用了？” 鸣霄光棍的道：“我把灵识抽出来，魂力填补空间了。” 石岚无语，原来空间的雾气就是这么来的。 鸣霄见石岚没有动静，以为她生气了，忙道：“你也知道大人这段时间不在，咱们这个空间需要灵气或者魂力维系，我必须守在这里，空间没有其他补充，不用这个用什么？再说，那个神魂是自己愿意的，我可没逼她。” 石岚低低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马车悠悠停了下来。 蒋云怀抱着她下了车。 很快石岚觉得周围满是梵音，生生木鱼不断震颤着耳膜。 蒋云怀退后两步，似乎跟什么人说话，很快有人来到跟前，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摩挲了下她的头顶，石岚只觉好像是暖暖的阳光从头晒到了脚底，这样的感觉让她十分惬意。 王氏却痛苦的惊叫一声，惊惶的睁开了眼。 此时石岚才看到周围点着一盏盏油灯，偌大的殿堂被照得通亮，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双手合十，立在她身前，身后是一排排披着袈裟的和尚面容庄严的端坐着，他们身前都有一个木鱼，随着梵音，众人动作一致的敲击着。 “你们这是干什么？” 王氏跳起来就想要往外逃。 蒋云怀一把揪住她，把她按在了原地，抬头问老者，“主持，怎么样？” 了智神情有些凝重，“鬼物已经与这位施主合二为一，贫僧只有尽力一试。” 蒋云怀闻言，杀机顿显，但片刻又消散，说到底他还是不忍心伤害岚儿一丝一毫，即便知道内里已经换了，可看着她的容颜，他就是下不了手。 “大师，她这具身体里还有一个人，如果失败了，那人会怎样？” 了智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对此他也没有经验，只能高宣一声佛号，道：“一切只能看缘法。” 蒋云怀显然不太满意。 石岚都要破口大骂了，什么叫看缘法，眼看小和尚捧着供奉在佛前的灯盏过来，石岚赶忙问鸣霄。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鸣霄极为不屑，“估计是要用被佛光找过的油灯把她逼出来吧。” 石岚心肝直颤瞧着小和尚把灯油浇在周围，质问它，“你确定是把她逼出来，不是烧成煤球？” 鸣霄不负责任的道：“反正你的任务就差把这具身体弄死，烧死也是死，都没区别。” 要不是鸣霄不在眼前，石岚真想把它那身毛全都拽下来，“要不你想办法让我操控身体，我直接弄死自己，省得还要受被火烧的痛苦。” 鸣霄咂了下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 石岚气结，她那是看它不帮忙说得气话，谁活得腻歪了上赶着自杀呀。 死毛球，就是不如昊泽那般温柔体贴。 一时间石岚分外思念虽然清冷，但却总是十分熨帖的昊泽。 神魂里陡然一震，石岚感觉自己跟一道透明的影子交错而过，她终于能够掌控这具身体的主导权了。 “蒋公子，请你放手，”石岚抬头，清冷的看着上方的蒋云怀。 蒋云怀一愣，很快感觉出这个就是那天跟自己有过短暂交谈的人，缓缓松开了手。 石岚抿了下发苦的嘴角，环顾一圈，朝住持行了个礼，道：“大师高义，小女子谢过。” 了智合手还礼。 石岚瞥了眼蒋云怀道：“你跟我过来。” 说着她率先出了大殿。 蒋云怀没料到了智才一出手就把鬼魂除去，登时喜得眉目舒展。 大殿的石阶下，石岚淡淡的瞟他一眼，道：“那些什么劳什子就不要弄了，没什么用。” 蒋云怀很不服气，之前她可是连动不动不了了，要不是了智住持，她能这么生龙活虎的吗？ 石岚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可她根本不想跟他解释，一来太过匪夷所思，二来她也觉得没有必要。 “此前事情已了，临走前，我还有一句话要说，她希望你这一生能够和和美美，圆圆满满的过完，如果你心里还有她，就把自己日子过好，别让她为你担心，”石岚睨他，“知道吗？” 蒋云怀抿紧嘴唇，默默点了点头。 石岚捋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道：“好了，赶紧把我送回石府，我想从那里离开。” 蒋云怀闷闷点头，朝远处扬手。 马车嗒嗒的走了过来，石岚笨拙的爬了上去，瞪了紧随其后的蒋云怀，“你来干什么？” 蒋云怀朝她咧了下嘴，道：“我送你回去。” 石岚瞧着他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知道他猜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想着他能见活生生的石家二姑娘也就这么一会儿了，便默认他坐在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第286章 女护卫的心愿（一） 石府鸣翠院，忧心许久的俞氏终于松了口气，她轻轻摸着女儿的脸，赞道：“福源寺果然名不虚传，了智大师更是佛法高深，一出手就将你治愈，真是佛祖保佑啊。” 石岚翘了下唇角，扫了圈周围，命伺候的人退下，这才拉了俞氏的手道：“娘，女儿不孝，以后不能侍奉膝下，还望您二老长命百岁，福寿康宁。” 俞氏大惊，忙问怎么回事。 石岚便道：“女儿之前其实并不是得了什么离魂症，女儿是被恶鬼附了身，如今寿元和身体已被恶鬼掏空，女儿不能在您跟前尽孝。娘，您和爹要多多保重啊。” 俞氏听了几乎都要晕厥过去，她好端端的女儿出去几天，怎么回来竟然说起这样的浑话。 俞氏想到前几天蒋云怀过府说送女儿去庵里以佛法教化，兴许能够重新恢复记忆的说辞，登时火冒三丈。 定是那厮给女儿灌了什么迷汤，几天不见，就要死要活了起来。 俞氏气咻咻的起身，朝着正堂冲了过去。 石岚本就强行驱使身体，手脚已经不如从前便利，俞氏走得太过利落，石岚手伸得太慢，没来得及拦下。 眼看俞氏就要出院，石岚叹了口气，转而到了书房，分别写了两封信，一封给蒋云怀，请他照顾双亲幼弟，另一封则是给原主父母，大意就是自己不孝，累得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请他们保重身体，不要为自己太多伤心云云。 将两封信并排放好，石岚呼叫鸣霄，在神魂离开身体的瞬间，确定不会伤到自己神魂的时刻，她勾动早已与她心神相通的灭魂钉，直接将深藏着的王氏绞杀，这才放心踏入漩涡。 回到空间，石岚不适应的动了动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是在太不舒服了。 鸣霄蹦到跟前，问她：“被人附身的感觉怎么样？” 石岚皱眉道：“糟透了。” 鸣霄还是第一次见她脸色这么难看，想起这段时间迷雾中那几次几乎控制不住的波动，鸣霄若有所思的道：“看来确实不太好受。” 石岚觉得它话里有话，便道：“什么意思？” 鸣霄扭过毛茸茸的脑袋，道：“没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两个神魂寄居到一个身体里，好奇问问。” 石岚危险的眯起眼睛，它可是活了几万年的老妖怪，她才不信这种事它第一次看见，“不对，你有事瞒着我，说，到底什么事？” 鸣霄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我一直呆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能有什么事？你真是想多了。” 石岚狐疑的盯着它。 鸣霄扬着爪子，道：“空间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大量魂力，你与其在这里啰嗦，不如赶快抓紧时间补充魂力。大人归期不定，这里的灵气消耗一点就少一点，你说要是等到消耗完了，这里啪的一下没了，你说你会如何？” 鸣霄撇着狗脸，啧了一声。 石岚一脸惊悚，她如今还是灵魂状态，这个空间就是她生存的依凭，如果这里因为魂力枯竭而消失，那么她怕是第一时间就化成泡泡没有了吧。 鸣霄咧了下嘴道：“看来你猜到了。” 石岚撅了下嘴。 鸣霄真是太讨厌了，明明就是不想自己多问问题，偏偏拿这种话吓她。 鸣霄心里有鬼，不想跟她继续讨论，毛茸茸的狗脸一摆，道：“好了，赶紧进任务。” 石岚斜了它一眼，昂首阔步的走向漩涡。 剧烈的眩晕还没有过去，石岚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尖利的啸音，她下意识往旁边一闪，一道冰冷的利刃擦着她颊边的鬓发划过，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随之而来的还有男子惊慌的呼喝。 “红垣，”男人的声音清亮悦耳，只是似乎年纪有些轻，声音尖利得直扎耳膜，听在石岚耳中只觉得刺耳无比。 悠悠转过头，身着高冠的男人一脸关切的扶着身着红裳的女人，嘴里不时的问着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之类的废话。 容貌清丽的女人轻抚颈上擦碰出来的一抹红色，脸色难看的几乎想要吃人。 周围环绕着一群身着粗质麻布，看起来像是服侍的婢女俱都一脸紧张的盯着女人，虽然看起来像是担心，但石岚觉得她们大概更担心自己回去将要受罚。 石岚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起身。 周围围绕着一群同样身着广袖袍服，高冠博带的男人以及几个跟红垣打扮相差无几，身着织锦绫罗的女人。 其中一人扶着剑鞘，嘲讽的看着男人道：“荀十八，你这护卫也不怎么样啊，区区一枚佩剑都挡不住，我看你不如把她让给我，我与你十五个美人，如何？” 荀十八脸色有些发青，恨恨瞪了石岚一眼，又冷瞟那人道：“岚娘是我叔父所赐，如今她犯了错，便是发落，也要交于叔父，我倒是有心要你那十五美人，这样若我叔父饶她不死，我便与你换了便是。” 那人知道这婢女是他最大的依仗，说回去回禀的话不过是托词，因此嘻笑着道：“你叔父最是纵你，你若有心相求，你叔父岂会不允？” 荀十八笑了笑，没有说是或者不是，红垣冷瞟了眼石岚，嘴角噙着笑道，轻柔和缓的插刀：“这几年阿岚风里雨里护你，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这伤不过是擦伤，过几日便好了，你又何必这般伤她的心。” 荀十八冷哼一声，“她本就是护卫，护我是她本分，如今她连本分都未尽好，我留她在身边又有何用！” 红垣微微一笑，再不说话。 石岚轻抚胸口，感觉着胸口那锥心刺骨的疼痛，黑眸看着那位娉婷婀娜的女子，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人对自己充满恶意。 众人络绎上了马车，石岚被荀十八丢在了马车外面，命她徒步跟着。 石岚冷冷瞟了他一眼，如今情况未明，她还不知道到此次任务为何，一切还是低调些的好。 马车慢吞吞的朝着城里行去，路上有挎着篮子的少女见到卷着车帘的马车上的男子俊俏，便将篮中瓜果抛过去，接着或眉眼带笑的抛开，或含羞带怯的望着那人。 不知道走了多远，远处有一处平整空地，马车接连停下，婢女们下车搬出小炉等物，看起来像是准备煮浆烹食。 石岚冷眼瞧着荀十八又跑到红垣车前献殷勤，便知道他现在没工夫搭理自己，闪身躲到一个郁葱的树后，几下窜了上去，找了个安稳的枝杈，这才接收起了记忆。 第287章 女护卫的心愿（二） 当今世界是由五国组成，国君形同虚设，政权被那些世家门阀所把持着，有些国君甚至终其一生都没上过朝堂，每天只能困在后宫醉生梦死。 原主出生在由王家把控的沂国，荀十八所处的荀氏不过是沂国的一个中等偏下的家族，原主是被荀家买回来的婢女，被管事分到荀十八院子里。 原主初来时不过五六岁的小童，荀十八长她两岁，原主身为他的婢女便要跟他左右，可荀十八每天去族学上课，她无所事事就四处闲晃，途经练武场，看到有人在练习武艺，她一时好奇，就似模似样的学了两下，护卫中刚巧有爱才之人，把她叫过来，一查看，发现她骨骼不错，动作也很灵活，便把她报给了统领。 统领觉得不过是个小丫头，没什么大事，且府中也有贵女修习剑术，便默认她在这里乱晃。 原主就这般一直晃悠到十三岁，此时她的剑术已经很高，因为女子天生力弱，她听从统领建议，走轻灵快剑。 荀五无意间知道原主，便要将她从婢女转为贴身护卫。 原主将消息告诉荀十八，荀十八很不高兴，他是普通的家族郎君，根本没有资格拥有能够贴身服务的护卫。 原主早在几年的相处中，对荀十八产生了不同于主仆的感情，见荀十八不愿意，她便回绝了他的好意。 从此在荀十八身边做着护卫又兼婢女的差事。 转眼三年过去，荀十八长成了出色的少年，同时爱慕上了与荀家实力差不多的向家女儿，向十三。 向十三名叫向红垣，是向家嫡女，样貌倒也还算秀丽，附近几个家族的公子，慕其美名，都与荀十八一般，对她心生倾慕。 只是荀十八更加痴迷一些，见到有公子对向十三献殷勤，他便命令原主教训他们，其他公子也都带着护卫，但原主剑术高强，每每都能略胜一筹。 屡屡如此，一来二去，便结下仇怨。 一次几家公子集结武力一同攻来，原主力有不逮，胳膊被削断，是途经的王六出手救了她，得知她为护主受伤，王六很欣赏她的忠勇，命人将她送回荀家，后来还在与人聚会中提起原主，并大力称赞。 偏巧，当天同席的有向十三，向十三一整晚都在向王六献殷勤。 王六身为大氏族嫡支中的嫡出公子，便是妾室也要经过层层挑选，面对向家人的刻意相好，王六轻描淡写的推拒了，向十三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听到这件事的其他家族贵女嘲讽，满心怒火时，听到原主的名字从王六嘴里频频提及，她更是怒火中烧。 回去便找到荀十八，索要原主。 荀十八对向十三有求必应，对于救了自己无数次的原主，他根本没有丝毫的感恩，想都不想就命人把她带来。 原主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就连起床都万分困难，向十三却根本不顾，把她带回向家，也不医治，直接丢给正巧看到的赶车老奴。 那老奴年纪很大，又常年酗酒，身体早就垮了，可是得到了妙龄女郎，他又不甘心没办法占有，于是他便每天喝酒，喝醉了便打原主。 原主失血过多，又重伤未愈，伤口又没有药医，溃烂发炎后，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趁着老奴酒醉睡死之时，挣扎着把所住的茅草屋子点燃，自己和那老奴葬身在了这里。 接受完记忆，石岚恨得咬牙，树叶轻轻摇曳，透过缝隙她看到远处的车边荀十八再度与之前说要把自己换过去的那个公子起了争执。 石岚皱着眉，回忆了下，那公子应该是山家的，排行十二，论地位跟荀十八相差无几，此时他们不过小打小闹，大家彼此都有顾忌，还没到撕破脸的程度。 不过后来，他们便是兵戎相见的仇人，原主的手臂会断，其中山十二功不可没。 轻轻跃下树干，石岚信步走到荀家车队后面，荀十八此时已经与山十二争得脸红脖子粗，两人均手按佩剑，。 身后一身着护卫服的青年悄悄碰了她一下，“郎君与人争执，你不去从旁照应？” 石岚淡淡瞥他一眼，道：“郎君未曾召唤，我过去岂不损他英雄气概？” 青年咦了声，笑道：“从前我屡屡劝你，你都不听，今天怎么开窍了？” 石岚斜眼睨他：“又取笑我了。你明知适才我已惹得郎君动怒，如今再上前去，怕是要彻底惹恼了他，且那山十二剑术寻常，郎君剑术精湛，与他撕斗必不会有事。” 山十二的剑术，他们这些护卫在打猎时都见识过，跟荀十八不相伯仲，乙虽觉得石岚今天对荀十八有些漫不经心，但想到之前所说的交换之词，也便释然了。 远处有护卫们三三两两的聚着，瞧见两人便朝他们招手。 乙嬉笑着应了声，拉着石岚走了过去。 有一虎目粗眉的青年把温热的浆水递来，乙仰脖一饮而尽，石岚捧着杯子慢慢的啜着略微有些酸味的浆水。 那青年小心凑到石岚跟前，低声道：“适才郎君之语你莫要担心，等会儿回去我去找谷统领，有他出马，总会把你保下来的。” 石岚沉默的喝着浆水，青年碰了碰她，“你倒是说话呀？” 石岚抬眼看他，在原主的童年记忆里，他的影子时常出现，这个名为狄的男子应该对原主含有情意的吧，只是原主一根筋，只把心思放在根本不珍惜自己的荀十八身上，忽略了另一番风景。 “好，我知道了，”石岚瞧他越发起急的样子，笑了笑。 狄见她笑颜如花，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脸上显出一丝暗红。 高大健壮的男子，常年在演武场挥洒汗水，肌肤早已变成健康的浅铜色，贲薄的肌肉被粗质的麻布紧裹着，随着他手臂的移动显出结实的弧度。 傻乎乎的。 石岚嘴角漾出笑意。 几丈外，荀十八倒是和山十二打了起来，周围聚着好些世家子，有荀家和山家的，也有其他家族的。 护卫们都赶忙围了过去，生怕真让这些只会花拳绣腿的郎君受了损伤。 狄忙拉石岚过去。 石岚白了他一眼，反倒拉着他踱着步子，慢悠悠的晃了过去。 第288章 女护卫的心愿（三） 低低垂着窗幔的车厢旁，两个身着广袖宽袍的男子手持佩剑，你来我往的打得热闹。 荀家和山家的护卫相互僵持着，周围围着的人都接连拍手叫好，有听见声响的贵女都慌忙下车，赶了过来，生怕漏看片刻。 狄握着剑柄，紧张的盯着山十二，就怕一个不慎让荀十八受伤。 石岚皱着眉，觉得他们这样你砍一下，我挡一下，实在太过无聊，弯下腰，捡起一块小石头，瞅准机会，直接打向山十二的腿窝。 山十二惊叫着踉跄一下，本来准备格挡的手一顿，重心下移，荀十八的长剑便一下子刺进了他的肩窝。 山十二捂着迅速冒出鲜血的肩膀，尖声叫了起来，周围本来围着叫好的公子们俱脸色发白的往后退，有两个还惊叫着，几欲昏厥，护卫赶忙上前，将自家郎君贵女带回车上，柔声抚慰。 汩汩的鲜血挡也挡不住的将前襟洇透，山十二流血过多，已经几近昏厥。 护卫及跟着伺候的婢女连忙上前将他架起，另有人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想要敷上，却因血流得太猛，而被冲散。 荀十八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的踉跄两步，两眼无神的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一般。 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头冲进人群，抓住因为前面之人走开，而漏出来的石岚，道：“阿岚，我闯祸了，我该怎么办？” 石岚可不是原主，看到荀十八有事，就是豁出去命也要救。 她才懒得理他的事，对这种无情无义的人，那可是一个不慎就很容易把自己搭里面。 石岚不耐烦的想要把手抽出来。 荀十八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喃喃的道：“怎么办？叔父要是知道了会责骂我的。” 石岚皱着眉，冷睇他。 真亏他想得出来，他都把人伤成那样了，看山十二的伤势，性命要是救治得宜，应该无碍，可那胳膊肯定是保不住了。 山十二在山家也算得宠，这样回去，山家的人能不找他算账？ 他自己小命能不能保得下都是两说，还担心区区责骂。 石岚真是无语了。 狄眼见荀十八腿软的几乎要跪坐在地，连忙扶住他，道：“郎君，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 荀十八失了魂一般被狄带上了车。 石岚轻轻揉着被捏得生疼的胳膊，转着眼睛瞧着没有一丝声响的车厢，撇了撇嘴。 山家的马车疾驰着从车队里冲出，沿着大路一路远去。 当前这种局面，虽然是公平打斗，但毕竟是荀十八伤了山十二，如果山十二先回去，由山家长辈找到荀家，那荀十八就是长了一百张嘴，那也是说不清的。 虽说很高兴山十二受到惩罚，可也不能任由山家得意，不然他们这些跟着荀十八的护卫也免不了受到责难。 石岚赶忙坐到车辕，招呼护卫跟上，自己一扬鞭子，赶着马车，快速赶回城中。 马车很快回到荀家，刚一进门，荀十八就跌跌撞撞的下了车，头也不会的奔回了他住的青院。 石岚虽然从刚才就看出荀十八是个怂货，可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怂，闯了祸竟然只知道逃避，一点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 狄冲后面赶了过来，道：“这可如何是好，郎君如果不跟家主讲明因由，山家找上来，家主岂不是要拿我们开刀？” 石岚斜睨他道：“祸又不是我们闯的，凭什么拿我们开刀？” 狄迟疑的道：“可终究是我们阻止不及……” 石岚撇嘴，“比斗中刀剑无眼，你我都是肉眼凡胎，又没有神仙手段，就算发现不对，也来不及阻止啊。” 狄脸现忧色，“话是这么说，可家主又哪里会听咱们辩解。” 石岚道：“你去找谷统领，把事情跟他说了，我带着他们去找家主，总要让家主知道事情来龙去脉，这样山家来人，家主也不会那般被动。” 狄点头，健步如飞的走了。 石岚带着一众护卫，浩浩荡荡的去了前院。 荀家家主荀荣此时正和掌管家族事务的荀五商议事情，听闻来报，说同荀十八出行的护卫集体求见。 荀荣不耐烦理府里的杂事，闻言便皱了皱眉，荀五能够被荀荣交托全族事务，察言观色的本事已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眼见荀荣不愿搭理，他忙笑着把事情接过去，道自己问明了，再来禀报。 荀荣舒展开眉眼，满意的点头。 荀五出了门，见到跪在外面的十几个护卫，立马冷了脸。 “家主正在商议要事，尔等有事便罢，若是无事打扰，便要前去领罚。” 石岚半垂着眉眼，听荀五假模假式的训话，心里在想，你要是知道什么事怕是也没心思让我们领罚了。 院门口，谷统领匆匆赶来，越过跪了一地的人，快步来到荀五身边，附耳将荀十八惹出来的事讲了一遍。 荀五听完，脸都变色了。 过了两息，才问：“那山十二性命可有碍？” 谷统领沉吟，转头望狄。 狄挠了挠脑袋。 他又不是医者，如何知道那人能不能死。 石岚动了动膝盖，缓解了下跪在坚硬石板上的疼痛，回道：“护卫上药及时，性命应是无碍，只是那臂膀……” 荀五把视线落在石岚身上道：“如何？” 石岚咧嘴道：“郎君所带的那把佩剑虽然不长，可也没入大半，这样的伤势，就算养好了，活动起来怕是也不会便利了吧。” 荀五眼前顿时一黑，就是说荀十八轻松一剑，就费了人家辛辛苦苦十几年才培养出来的嫡子。 谷统领忙虚扶了下荀五。 荀五很快稳住心神，带着谷统领进了屋里。 过了好一会儿，谷统领从屋里出来，狠瞪了眼前这群人，压低嗓门道：“还在这里跪着干嘛，还不跟我回演武场？” 众人赶忙起身，溜溜跟着谷统领走了。 偌大的院子转眼空空荡荡。 屋里，荀五低声道：“叔父，山家距离咱们不远，此时怕是已经在路上了，小侄该如何应对？” 荀荣以肘支着案，郁躁的揉了揉眉心道：“山家如今人脉凋零，山十二是他们这一代比较出色的子弟，山家这次必定不肯罢休，”他以指击着桌面，思索片刻道：“这样，你问问他们有何要求，若是不过分，便满足了吧。” 荀五低声应是，又问：“那若是他们不求别的，只求十八受同样伤痛呢？” 第289章 女护卫的心愿（四） 荀荣睁开眼，定定盯着荀五，黑洞洞的眼睛似乎洞悉人内心的一切心思。 荀五被他这样眼神盯得背后冷汗直冒，赶忙半起身，恭敬的道：“叔父应该知道山十二是山家家主的嫡孙，山家这些年虽然有些式微，可毕竟底蕴还在，财帛之物，山家未必看在眼里。若只为出口气，山家极有可能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 荀荣压着心里的不悦，轻轻吐了口气，道：“十八此次的确莽撞，可他毕竟是你族弟，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荀五心里升起淡淡的不满，但还是低声应是，转身出去。 出了院，他抬眼睨了青院所处的方向，低声道：“亏得有个好爹，若不是跟家主一母同胞，哪有理你死活。” 说吧，他一甩袖子，回了自己的院子，静等着山家来人。 青院里，石岚正准备回房，就被另一个同样伺候荀十八的婢女碧拽到一旁，低声道：“郎君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把我们都赶了出去，一个人躲在屋子里？” 石岚不屑的撇了下嘴，推开自己屋门道：“惹了祸事，心情正不好呢，你躲远着些，免得遭鱼池之殃。” 碧惊讶的看她事不关己的进了屋，忙抓住她要关门的手道：“你既知道他心情不好，还不去宽慰他，你不是……” 她陡然止住话头，做贼的左右看看，又把声音压低了许多道：“你不是一直仰慕郎君吗？郎君此时正心情低落，你若能哄得他开心，岂不是就能……” 碧戏谑的挑挑眉毛。 石岚抽了抽嘴角。 仰慕那个怂包？ 快别开玩笑了，喜欢他的是原主，她可是一万个看不上呢。 “那是我们的主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一个忠仆的职责，其他不属于我的，我从不妄想，”石岚正色声明道。 碧满眼的不信。 作为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伙伴，她的心思，自己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石岚见她这样，担心她嘴不严胡说，到时候不光她，就连自己也讨不到好。 “我是奴，郎君是主，就算有一日得主子看重成了婢妾，又侥幸蒙得天恩，有了子嗣，生下来也是庶出，咱们府里的庶出公子姑子，你也看到了，那过得都是什么日子，”石岚握着碧的手道：“我不想我的子嗣过那样的生活，所以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碧半垂着眼，想到府里的庶出公子好些的不过是嫡出的陪衬，差得就连寻常婢仆都不如，而那些庶出的姑子不过是嫡出的陪嫁，说白了就是一同陪送出去的物件，日后的生死都捏在嫡出姐妹手里。 也罢，这样的日子，她们自己过也就好了，以后等郎君大婚了，若是主母仁慈，肯把她配给个知冷知热的好人，凑合着过一辈子就是了。 石岚见她听进去了，微微一笑，“行了，郎君那边你先照应着，我收拾好了就来替你。” 碧将她推进屋里，“你跟着在外一天，也累了，郎君那边有我，你安心休息吧。” 石岚点点头，含笑接受她的好意。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主院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荀五代替荀荣招呼前来讨个说法的山家人。 青院里，碧将饭食摆好，去叫一直蒙着头，躺在榻上的荀十八，结果被赶出来不说，还被打了两巴掌。 碧哭着跑了回来，石岚见她捂着的脸发红发肿，忙去打了盆冷水，给她冷敷。 门外又有婢女来叫，石岚无奈，正好让碧勤敷着，自己来到正堂内。 进了门，就见泼洒到地上的饭菜。 石岚朝婢女摆了摆手，示意把地面收拾妥当。 荀十八见到石岚，气怒的又蒙上被子，整个人卷到了榻里。 石岚站在榻边，瞧他只会窝里横的德行就反胃，可她如今还是他院子里的婢女，且还是贴身服侍的，有些话她要是不说，当家主母怪罪下来，她可是连个说辞都没有。 “前院那边还亮着灯，估计山家的人还没走，如今还没人过来唤，就是已经谈妥了条件，郎君若是睡醒了，最好还是去趟前院……” 石岚话还没有说完，荀十八一把掀开被子，狠狠的瞪着她道：“我伤了山十二，山家的人恨不能生啖了我，你明知道他们没走，还让我去，你到底是何居心？” 石岚一怔，深深觉得他不可理喻。 “这里是荀家，山家人便是再跋扈，也不会在这里做什么的。” 石岚有些啼笑皆非，短视、胆小、懦弱又凉薄，除了那张脸，他还真是一无是处。 荀十八气咻咻的瞪着石岚。 石岚道：“山家若是没有妥协，前院又怎会那般宁静，既然大家已经达成共识，郎君身为这件事的当事人不应过去给山家赔罪？不该向家主和费心帮趁你的其他郎君道声谢？” 荀十八慢慢垂下头，盯着锦被的花色，道：“叔父疼我，必定不会在乎这些，荀五素来看我不顺眼，看我低头，不定怎么笑我呢。” 石岚冷冷的看了他一会儿，转眸见婢女将地面收拾干净，又端了碗才刚熬好的粥，便道：“时候不早了，你可要吃些东西？” 荀十八摇摇头，石岚朝婢女摆摆手。 婢女悄声退了下去。 门外传来几声响动，石岚探头看了一眼，适才退出去的婢女又走了进来，道前院有请。 话音才落，荀十八就惊慌的抱着肩膀，缩回了榻里，“我不去，我不去。” 石岚皱紧眉头，家主有请又岂能容他推脱。 “去找套素净点的衣裳，”石岚不容置疑的吩咐着。 婢女应声去隔壁翻箱笼。 石岚半伏着身体，趴在榻上，硬硬把荀十八拽了过来，半强迫着把衣服给他换上，又担心外面人等急了，赶忙把他推出去道：“赶紧去，别让家主等急了。” 荀十八踉跄一下，转头看了石岚一眼。 那一眼冰冷怨恨，好似石岚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石岚愣了下，无语的笑了。 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不过这样也好，如今前院两族主事人都在，他要是丢了人，就算家主看在过世胞弟的面子照应一二，其他人也会对他不满，长此以往，荀十八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事情总是一点点累积的，虽然原主对荀十八没有怨恨，石岚没必要对付他，可他就是找死要往自己手里撞，那石岚也不会留情。 第290章 女护卫的心愿（五） 夜凉如水，石岚跪坐在廊下的小榻上，半靠着廊柱，看似闭目养神，实则修习混沌决。 院外一声布帛扯裂的声响传来，石岚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一盏昏黄的挑灯划着漂亮的弧线摔到地上。 火苗倏地窜起，将灯笼燎着，烈烈的火焰将那段小路照得澄亮。 荀十八正喝骂被踢翻倒地的婢仆，手指顺着袍子捋道袍脚，指着被枝杈刮破的一角，怒喝道：“这可是价值几车稻米的绫锦，你这蠢物，竟然将它损毁？” 婢仆慌忙跪倒，连连赔罪。 荀十八适才在前院惹了一肚子气，却因自己有错在先，只得忍着，如今正好找到由头，借故发作起来。 石岚皱了皱眉。 荀十八伤人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荀家，他去前院所为何事，大家心知肚明，此时这院子周围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双眼睛，他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呵斥，要是被有心人传到家主或者其他叔伯耳朵里，他怕是讨不着好。 石岚快速思量一下，深深觉得跟着这么个主子，要是不想点办法，想要达成原主那不愿做为货物被随意转卖的愿望有些难。 来到这里这段时间，石岚已经充分了解，如果不想被卖，就只有成为庶人，她如今是荀家奴，若要由奴变良家庶人，就只有自己主子给自己写放奴书，并去形同摆设的衙司把奴籍消了才行。 如今的荀十八视她为最强的武力依仗，就算自己立了不世之功，他也只会把自己紧紧攥在手心，绝不会放自己离开。 石岚眯着眼，打量那婢仆，似乎之前在主院见过，既然荀十八敢这般呵斥，怕是跟着荀五的吧。 想想荀五如今的权势与在家族中的地位以及自己适才想到的主意，石岚抿抿唇，挑起门边灯笼迎过去，道：“郎君才从前院回来，各处院子都盯着这里，郎君若真要发落，不如等明天交由管事处置。” 荀十八正极力宣泄心中的怒火，石岚声音才起，他便怒狠狠的瞪了过来，想到之前就是她推着自己出去受辱，胸中好似被泼了一瓢滚油，在心中暗自发狠的话便不经大脑的直接吐了出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是等着看我出丑吗？” 石岚一脸疑惑，奇怪的道：“郎君是我主，主荣婢亦荣，我为何要郎君出丑？” 荀十八森森冷笑，一把拨开她照过来的灯笼，声音倒也低了几分，“你几次三番让我去前院，害得我被人肆意羞辱，不是看我出丑是什么？” 说罢，荀十八愤怒的踢开当着路的婢仆，瞥了垂着眉眼的石岚，踢踏着木屐，向前走去。 对于他的迁怒，石岚已经不想跟他说话。 他废的可是人家一个嫡子，山家口头上总要出出气，又不是少了他一块肉，怎么就不能担了？ 这件事荀五怕是费了好些力气，才能压下，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心怀怨恨。 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理所应当。 石岚淡淡瞥了地上那人，低声道了声，“下去吧。” 无视他的感谢，随着荀十八回了厅堂。 婢女奉来浆水，石岚捧了送过来。 荀十八一掌挥来，浆水荡漾着泼洒出来。 石岚敛眉，将淋漓满手的浆水拿开，拿了块巾帕擦拭。 荀十八不满的横她一眼，嫌弃道：“笨手笨脚的，出去换阿碧过来。” 石岚淡淡应道：“阿碧脸肿得吓人，过来怕吓到郎君。” 荀十八冷眼看她一脸平静的抹着地上的水渍，然后轻轻拭了袖子上的污渍，准备起身。 那样的云淡风轻，从容淡定。 自家主子被人羞辱了，她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荀十八心里一冷，说什么主荣婢亦荣，如果真是如此，她为何不在最开始时把山十二解决了，那他也就不会有这一遭事情了。 荀十八摩挲着袖口上的花纹，适才被叔父强令认错，又被山家人不断讥讽嘲弄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不依不饶的一帧帧闪过。 荀十八脸上一阵阵发热，即便眼前早已没有那群人，可他们的嘴脸，他们的话语还在周围不断响起，扰得荀十八忍不住愤怒的朝前踢去，刚好把只顾盯着地面的石岚踢倒在地。 石岚仰着头，表情有点呆。 荀十八陡然站起，不等动作。 石岚便灵巧翻身，向后挪了几下，正好躲过。 从前原主对荀十八逆来顺受，荀十八说东她不会说西，让她打狗，她不会撵鸡，再加上她武艺高强，剑术过人，荀十八对她总要宽厚几分，对原主更是没动过一个手指头。 石岚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提防，被他踢了个正着。 荀十八本是见她倒了想要来扶，可见她这般动作，他愣了愣，随后暴怒。 “你竟敢躲？” 石岚从容起身，拍去身上尘土，道：“明知郎君要踢我，我为何不躲？” 荀十八气得满脸通红，别说他刚才只是意外，就是真的踢了，她也得受着。 石岚将巾帕放到一边，转身去拿软褥。 荀十八盯着她背影，不禁怨恨再说。 适才一闪而过的念头越发清晰，如果不是她失手输给山十二，他就不会因此跟那蠢物争执进而武斗，也不会凭着一时热血惹下麻烦，害得他无颜再见其他郎君。 想到那时的豪言，荀十八冷冷的道：“去外面跪着，好好反省自己做下的错事。” 石岚止步，转头望他，没弄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 从打接受完记忆，可她可是一直挺乖的，帮着他处理一系列善后不说，还温顺的帮他铺褥拿枕的，贴身服侍的责任和义务她可是都尽到了。 荀十八见她没有动，又冷了几分，“让你自己出去，是给你颜面，你难道要我命人拖你出去？” 石岚心里腾的冒火，甩手扔下手里的锦褥，信步出了屋子。 荀十八站了一会儿，朝瑟缩在门口的婢女喝道：“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要我亲自动手？” 婢女连忙过来，将半垂在地上的褥子拾起，轻手轻脚的铺在榻上，又服侍荀十八脱鞋、除袍，待到他躺下，这才赶忙收拢帷幔。 荀十八见她弄完，瞥了眼放在桌案上的漏壶道：“待漏壶流尽，你去问她，可知道错在哪里。” 婢女应声退了出去，才一出门，瞧见空落落的院子，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演武场，石岚绕着宽敞的广场绕了两圈，伸展着四肢，将筋骨拉开。 此时已经夜深人静，府中的护卫都已回到屋中安歇，石岚压着腿，伸着腰，慢慢的活动起来。 黑暗中一个影子晃动了下，发出一声低笑。 第291章 女护卫的心愿（六） “谁”，石岚警惕的朝来人看去。 那人歪着身体，吊郎当的点起火把，橙亮火焰将他阔眉朗目的面容清楚照出。 石岚轻轻松了口气，道：“怎么是你？” 乙嬉笑道：“今天是我值夜，见这儿有人就来看看。倒是你，大半夜的，怎么在这儿晃悠？” 石岚撇了下嘴，嘀咕道：“来这儿自然是舒松筋骨。” 乙抬眼见她满脸不悦，转了转眼睛，想着换班时听到的小道消息，估摸她是受了主子的气，到这里来散郁气来了。 他笑着揉了揉鼻子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舒展一会儿就回去吧，我继续巡逻去了。” 石岚点头，目送他离开，重又把火把灭了，继续适才未完的炼体术。 天幕逐渐由深蓝变成浅蓝，远处升起缕缕白烟，换了值的护卫三三两两的从演武场经过，石岚估摸着时间折身出了演演武场。 才转过演武场的围墙，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石岚转过头，看清来人，连忙上前。 “阿碧，你怎么来了？” 碧朝石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还说，郎君说让你在院子反省，你倒好，跑来这里，郎君发了怒，全院子的人都出来找你了。” 听说荀十八发怒，石岚也不慌，反而左右瞧瞧阿碧重新白皙的脸颊，调笑道：“恢复的挺快，一夜工夫就又是碧玉佳人了。” 碧拽着石岚道：“哪个关心这个，郎君还等着问话呢，你还不随我去？” 石岚被碧拽得一个趔趄，虽然对荀十八不以为然，可碧是好心，石岚不愿辜负她。 随着她的脚步，两人朝着青院走去。 青院，一夜未眠的荀十八眼底发青的摩挲着额际。 候在院门处等候消息的婢女进来禀报，说岚正在回来的路上。 荀十八等了大半夜，也气了大半夜，现在得知石岚归来，他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大步冲了出去。 “你还回来作甚？” 荀十八瞧见徐徐走来的两人，愤然喝骂：“似你这般不分主仆、没有尊卑的婢子就该让管事打杀了事。” 石岚提步往前行的脚忽然定住，虽然早已预料荀十八会发怒，可这般随意就把护着自己无数次的忠婢随意打杀，还是让石岚心怀怒意，人也如出鞘宝剑般寒意森森。 “不知婢子哪里做了错事，要郎君大庭广众便要打杀了。” 石岚声音本就软脆，从前不过是不愿惹事，总是退避几分，如今石岚有意把事闹大，说起话自然格外清亮。 碧听她这么不恭敬，慌得脸色煞白，连忙拽着她要下跪祈求宽恕。 石岚抖开她的手，顺势把她推到一旁，免得待会儿荀十八一个不顺眼，牵连到她。 碧向旁边踉跄了下，又要过来，却被石岚目光所阻，只好担忧的望着她。 荀十八哪里见过石岚这般不恭敬模样，当即阔步走来，劈手就朝石岚打来。 石岚淡淡一撇，双手郑重平举，以剑士礼节见礼，“还请郎君教我。” 荀十八本是平平扇过，石岚躬身施礼，刚好躲过。 荀十八发力落空，身体忍不住趔趄了下，白净的脸庞立刻涨得通红。 石岚直起身，抬眼看他，似乎并未发觉他适才的举动。 荀十八胸膛剧烈起伏两下，眼睛极快的打量了下四周。 此时正是换值时间，族里护卫换班，各院婢女仆从也都起来走动，这一会儿工夫，便有数十双眼睛盯了过来。 就是说适才的窘态已落入旁人眼底，荀十八脑子蓦地发热，但他总算理智未失，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低低喝了声：“你随我来，”便率先进了青院。 石岚嘴角微抿，目光平静的扫过瞄过来的窥探，安抚的朝担忧不已的碧笑了下，跟着进了青院。 才一进去，青院的大门便紧紧合拢，荀十八站在院子中央，怒喝道：“给我跪下。” 石岚脊梁笔挺，消瘦的身体挺得如一根宁折不弯的青竹，“不知婢子犯何过错？” 荀十八抿紧唇，过错自然有很多，可有些却不能说，思来想去能拿来说的只有一个。 “你护卫不利，让你反省又不听上令，这是不是过错？” 石岚讥嘲的翘了翘嘴角道：“请问郎君，若我当真护卫不利，郎君如何这般中气十足的痛斥与我？” 荀十八语塞片刻，道：“我无损是其他护卫之功，红垣受损却是你之过。” 石岚冷冷一笑，“我请问郎君，我是哪家婢子？” 荀十八喝道：“你这忘本的蠢物，竟然吃谁家，喝谁家。” 石岚才懒得理他乱吼乱叫，沉声道：“便是不曾忘才要问郎君。郎君既然呵斥与我，想来也清楚我是荀家婢。既如此，郎君为何要因向家贵女来责问自家婢子？” 荀十八语塞，门外有人一声沉喝道：“说得好。” 门随即本人从外面蛮力推开，荀五缓步走了进来。 荀十八一见他，脸就黑如锅底，“你来做什么？” 荀五朝石岚赞许的点了点头，后又一脸厉色盯着荀十八道：“我若不来，你要闹到何时？” 荀十八愤然等他，荀五却将神色缓和，规劝的道：“族中因你之事，非议尚未平息，你不知反省却又因别家姑子责骂自家忠心婢子，我问你，你且要如何？” 荀十八一见荀五就满肚子的气，又见他过来明着规劝，实则过来训斥的模样，恼意非常，再加上昨夜被折辱后尚未完全消散的羞怒，一夜未眠让他精力不济，一些话没经过大脑，径直从他口中溜了出来：“这般没有尊卑的婢子我可不敢留，你若要且随你去吧。” 荀五本是好心让他不要再生是非，谁知他不知好歹这样顶撞过来，荀五当即也火了。 荀五虽然与荀十八同辈，身份上也相差无几，可毕竟已经接收族里事务，族里的其他郎君多少都给几分薄面，荀十八仗着叔父是家主，行事从来恣意，荀五已是忍了又忍，如今荀十八惹下惊动全族的祸事，许出的财帛脸族里其他叔伯们都肉痛不已，荀十八竟然还敢这般妄为，荀五不觉得自己还有必要隐忍下去。 “既如此，你可愿随我去止院？” 思及曾经得知此人的本事，荀五索性就着荀十八的话问了下去。 虽然夺了族弟婢女这话有些不太好挺，但能的一个贴身保护的剑术高手，荀五觉得就是惹些麻烦也是值得的。 石岚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但她也不愿在柳枝这些视人命为草芥的郎君手底下过活。 双臂平举，恭敬的施礼后，石岚面容淡定，“回五郎君，岚不愿。” 荀五挑眉，“为何？” 石岚道：“岚虽不识字，但也知道忠义二字，岚既已是郎君婢仆如何又能另投别主？” 荀五笑道：“可如今你的郎君乙弃了你，你当如何？” 石岚道：“岚侥幸习得剑术，愿从护卫，为荀家尽我绵薄之力。” 竟然舍弃了护主立功，进提升地位的机会。 荀五有些意味深长：“如此便要昼夜无与粗鲁汉子为伍，这你也愿意？” 石岚拱手，“只要为家族尽心，便是为伍，又有何妨？” “如此，甚好，”荀五哈哈大笑，当即允了。 “婢子谢五郎君，”石岚垂眉行礼，又抬眸定定看了话才出口便已生出悔意的荀十八，上前两步，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将头伏在地。 这一拜算是将原主与他之间的过往彻底翻开，从此他将再没有资格对她恣意妄为 石岚微翘嘴角，片刻收起，接着霍然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第292章 女护卫的心愿（七） 演武场，谷统领瞧见施施然过来的石岚，很是头痛。 喝散围过来的护卫，谷统领皱紧眉头，“小时顽劣也就罢了，如今大了还这般，以后还当如何？” 石岚呵呵笑着不语。 对这个自小就在这里玩耍，且还算自己半个弟子的少女，谷统领无奈摇头，转头扬声道“”“阿狄。” 远处一直偷偷望来的青年应声，很快跑来。 谷统领道：“带她去安置了。” 狄应声，红着脸朝石岚看来。 石岚朝他淡淡一笑，随着他来到一间低矮的小屋边。 狄打开门，不等他说话，石岚就道：“阿狄，你有事就去忙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好。” 狄脸上之前激动的红色未退，转眼又变很白，慌忙应了声，转身要走。 石岚微蹙眉头，到底还是不想伤这颗敏感的少男心太过，便道：“晚些时候，我跟你一起轮值可好？” 狄霍然转头，年轻的脸上散发着喜悦，“好，我去安排。” 石岚立刻吐槽自己心太软，点头，目送青年脚步轻快的离开，随后忙活起来。 杂货间里又很多胡乱扔着的工具，石岚将工具收拾来来，又提了几桶水，将屋子里里外外擦拭干净。 乙带了两个抬着长榻的婢仆过来。 “阿岚，这个放哪里？” 石岚环顾了下窄小的屋子，指了空余地方道：“那里。” 乙外头朝里看了一眼，瞧见大变模样的杂物间，啧了声。 婢仆安顿好长榻，退了下去。 乙看了看四周，吊郎当的道：“你来这儿也好，那荀十八一看就是个惧内的，日后的主母不论是向家还是别家，他都不会为你撑腰，你就是为他死上几次，他怕是都能眼都不眨的送你去死。” 石岚点点头，心说可不就是这样吗。 乙见她一脸平静，像是听进去的模样，心里微微一松。 乙跟她相处这么多年，早就把这个乖巧聪颖的少女当成自己亲人兄弟一般看待，眼看她情窦初开，偏她心目中的那人又非良人，乙这心里难免忧虑几分。 如今好了，她人已不在青院，从此与那荀十八等闲不得见，长此以往那些心思总会淡下来。 乙轻轻拍她一下，道：“行了，我去出操，回来再说。” 石岚微微点头，转身回到屋里整理长榻。 春末夏至，不知不觉已过月余，石岚逐渐适应了护卫的生活，因为单独住一个屋子，她每天勤修体术，筋骨的拉伸，带动她手臂的速度，无形中她的剑术再上一个台阶，本就极快的速度变得更快，如今阖族上下已没有人是她敌手。 谷统领由此越发重视石岚，每每将她派到重要位置，担当保护各位郎君的重任。 一天，石岚才刚起身，乙便跑过来道：“阿岚，快些跟我走。” 石岚才刚洗漱好，还没来得及用饭，被乙拽着跑了两步，才道：“何事？” 乙道：“听闻王家郎君要来，五郎君令我等跟随出迎。” 石岚眨眨眼，默算了下时间，暗暗猜测也不知来人是不是王六。 乙拉着她跑到早已整装待发的其他护卫跟前，谷统领威严的点头。 石岚随即归入队列。 众人提步到远处马车旁，静候一众郎君登车，随即跨马缓行。 出了城门，没多久，就见远处驶来几辆马车。五郎君一声轻喝，众人立刻停了下来。 随着马车走近，荀五下了车，率着府里其他郎君才要上前，就听后面想起马蹄的哒哒声，转头就见山家向家卢家刘家人相继结伴而来，乌压压的一群让路面扬起高高的尘土，飘扬得天空都显出一丝尘烟。 荀五皱了皱眉，卢二拉停骏马，一跃而下，其他家族也不甘落后，纷纷赶了上来。 荀五努力平息气息，让神态从容淡雅，“卢二郎，许久未见，风采依旧。” 卢二翘唇一笑，“五郎过奖，月余未见，五郎风姿依然那般俊雅。” 卢家跟荀家互有联姻，因此见了面多少都会溜上几分薄面。 两人对着吹捧片刻，卢二看着越走越近的马车，低声道：“车上那人可是王六郎？” 荀五微笑，“卢家消息灵通，我只知是王家人，却不知排行第几。” 卢二无声哼了声，两家家族相差伯仲，各家都有探子，得来的消息也都差不多，自己既然能知道来人是谁，荀五必然也知道，偏他还要装作毫不知情，真是惯会装模作样。 马车逐渐临近，荀五微笑上前，才做一礼，不等开口，就见山家四郎跨了两步，越过他一头，看似爽直，实则有些鲁莽的道：“来人可是王家郎君？” 马车徐徐停了下来，薄薄的竹帘缓缓撩起，车内端坐着道身影，车子宽阔，车檐宽大挺翘，众人只看到一双晶亮如繁星的眼睛，随即一道清越的声音徐徐传来。 “正是。” 这声音有些低，尾音且带着些微的上翘，听在耳中就好像有只软绵绵的刷子，在耳洞里轻轻一刷，让人从身到心都轻轻颤了颤。 石岚下意识的哆嗦了下，这声音太过勾魂夺魄，只一过耳便再难忘怀。 山四听到回答，露出喜色，只是还不等他说话，荀五便提步越过：“得闻郎君到访，我等特设一雅处，还请郎君赏光。” 王六没有说话，荀五似乎知道他的顾忌，又笑道：“那雅处地处宽阔，且多是松竹小景，饮酒畅谈在合适不过，嬉戏游玩却不合适。” 王六听了微微一笑，立刻明白荀五的意思。 乙歪过头，不解的低声问石岚，“郎君什么意思？” 石岚白他一眼道：“就是说那里没有花草，没有贵女姑子，只有男人和酒。” 乙恍然大悟，道：“素听闻，王家六郎风姿绰绝，才华横溢，国都的贵女对他趋之若鹜，好些姑子只求一夕之欢就好，却原来他并不喜欢。” 石岚横他一眼，暗道，就算喜欢也要有那个体力，你一夕我一夕，再强壮的人也会被吸成人干了吧。 乙见石岚没好脸色，像是这才反应过来石岚是个女的一般，讪讪笑着躲到后面去了。 第293章 女护卫的心愿（八） 荀五在前领路，众人浩浩荡荡来到一座清幽怡人的山谷内，下了马车，各位郎君提步入内，石岚转眸四顾，琢磨着怎么打发这段时光。 荀五转眸看她，忽然道：“阿岚你也一同过来。” 石岚皱了皱眉，转头看其他郎君，见旁人身边也都跟着一两个随护，便走了过去。 众人来到宴席场地，分次落座。 王六理所当然的坐在首位，此时候立在旁的石岚方看到王六模样。 面白如玉，眉眼精致，眼神澄澈，身量修长，端坐于榻时，背脊挺直，如不畏风雨，凌然傲立的青竹，此时他眼帘半垂，虽没有说话，但嘴角微翘，清冷便转为淡淡的温润，似稀世暖玉静静的绽放着内里的光华。 荀五身为地主，坐在右手边下首，向家有个嫡出贵女进了王家，虽然只是做妾，许得还是王家旁支庶出的郎君，可照比其他几家，向三理所当然的坐到左手边第一位。 卢家向来与荀家较高，卢二坐与荀五下首。 山家如今日落西山，但山四不服气，也不愿自己比刘二低，硬是挤开刘二，坐到卢二对面。 刘二皱了下眉，瞟了眼同样不满的荀五，徐步转到卢二下方坐了下来。 正位上，王六一身浅碧色袍服，领边镶着金边，映得他本就莹白的脸颊熠熠发光，也显出他隐于骨子里的高贵与奢华。 王六轻抬眉眼，静静瞧着下方的波起云涌，心中了然，眼底却平静无波。 远处传来悠扬的琴瑟之声，王六举杯示意，众人跟从，宴席随即拉开。 太阳高升时，婢仆们支起薄如蝉翼的纱帐，微风轻拂，纱幔浅扬，一众身着长袍，侃侃而谈的郎君们笑意妍妍，觥筹交筹间畅谈着国事天下事。 石岚静静立在荀五身后，听着众人讨论距离沂国不远，以元家为首的北良国。 眼前众人以嗤鼻的姿态，谈论北地粗鄙无礼且没有丝毫教养时，石岚抬眸看了只提了话头，却再未发过一言的王六。 王六似乎察觉了她的视线，抬眼望来。 石岚忙收回视线，继续盯着脚尖。 太阳偏西，郎君们依依不舍的散去，身为地主的荀五随同向三把王六送到车旁。 王六在车边站了片刻，忽然道：“此地与北良国不过两百余里，君以为北地元家当真如席间诸君所谈的那般不足为惧？” 荀五愣了下，沉吟片刻，反问道：“北良国地处荒蛮，虽民风彪悍，但人文不化，如何为我等所惧？” 王六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径自爬上了车。 荀五察觉自己方才回话似乎不和王六心意，可他细细思量，又觉得说得没错，一时间也有些发蒙。 转回头看向三，见向三同样一脸不解的模样，便只得作罢。 石岚半垂眼帘，心里默道，今年雨水甚少，几个月来一共只降了三五场小雨，此时正是庄稼生长的最关键时期，没有雨水的灌溉，庄稼如何能够生长？ 这些不事稼穑，却每日锦衣玉食，被婢仆护卫环绕的郎君如何知道此时的庄稼怕是早已旱死。 北地距离这里很近，气候想来相差不大，试想一下，一群饥肠辘辘且还彪悍如狼的蛮人看到这些身体孱弱却守着大堆粮食肆意挥霍的郎君们，他们会怎么做？ 答案不言而喻，显然王六已经预见到了，而这些身处富贵乡的郎君们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警觉，就连荀五这样掌管事务，见了世面的也同样没有例外。 马车踢踏着逐渐远走，荀五默立片刻，返回车驾。 回到荀家，石岚陡然有了紧迫意识，每天除了当值便躲在屋里炼体，月余时间她便将皮膜等练结实，谷统领见她剑术再度提升，赞叹之余，也有了将她荐给家主的念头。 石岚毕竟是姑子，谷统领想让家主看到她的价值，将她带到身边，这样以后不管是婚配，还是作为护卫家主的贴身护卫，石岚的境遇都会好上许多。 石岚不知谷统领心思，此时她正满心筹谋着找机会立一大功，进而提出除籍要求。 转眼已是盛夏，荀五在一次宴会过后，带回了王六要走的消息。 王家嫡子要离开，身为这里的五家族之一的荀家自然要送，身为掌管家族事务的荀五当仁不让，其他几家也都派出郎君，另有族里闻讯而来的贵女们也都闹着要来，于是本来只是简单的送行队伍被拉成了长长的车队。 大队朝着北面缓缓行进，走了两天，石岚有些烦了，转头问乙，“为何要送这般远？” 乙道：“这里分属四大家族属地，王家嫡子若在这里出了事，谁家也担不起，所有只有护卫着离开才能安心。” 石岚点头，道：“那王家郎君要去何处？” 乙摸摸下巴，道：“听说要去郾城。” 石岚眨巴了下眼睛，知道郾城，那里是距离北地最近的城池，也是荀家负责守卫的地界。 “咱们距离此地还有多远？” 乙挠挠头，各奔说不清有多远，只含糊道：“此时大约只走了一小半。” 石岚点头，对乙这样含糊的回答也不意外。 这个世界书简是比金银还要珍贵的东西，一个家族若有百卷书简便足以自傲，堪舆这种东西更是难得，想荀家这样的中小型家族也不过只有巴掌大的一幅，并且还被家主珍藏在密处，等闲见不到，因此他们这些走过的人，只能靠天数和走过的路途，大体推算，若真落实到具体，他们谁也说不清楚。 几百人的车队又行了五天，终于见到一个极为简陋的城池。 因为此地分属向家，向三才把众人安顿好，还不等歇下，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吵杂。 一些守在门口的护卫将其拦下，厉声喝问。 站在院子里，正跟询问可还有空出来的房间的石岚扭过头，就见一个泥人跪倒在地，连连叩拜，嘴里还嚷着救命。 驿馆里很快走出一人，还不等走到近前，就见另有一人也跟了出来，石岚打量片刻，从他身上照此其他仆从稍显华贵的衣着很快判断出来人应是出自王家。 两人疾步走到泥人跟前，询问片刻，便命人带他去洗漱，两人快步走了回去，石岚眯着眼瞧两人极为凝重脸色，心里忽然打了一突。 第294章 女护卫的心愿（九） 两炷香没过，几家郎君便聚在一室，石岚等人守候在外，只听得里面一阵剧烈的讨论过后，门被人拉开，王六提步走出，身后众郎君满脸不赞同与担忧，但终究没有一人跟从。 石岚与其他人对视一眼，虽然不得入内，但因薄薄窗纸不隔音，大家都已听闻，此时距离此处三十里的郾城正面临着一场即将爆发的大战，屋里除了王六赞同应敌，其他郎君都异口同声的提议回家族搬救兵。 目送王六马车远去，石岚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悱然。 据报信人说，来围城的蛮人并不多，仅两百余人而已，此事聚集在此的郎君，身边护卫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五百余人，若是共同应敌，可以说完全有取胜的把握。 可是，在场的这些，曾经侃侃而谈，说北地不过蛮夷而的，那些面带优越得色的郎君们，一听到交战便骇得脸色发白，得知要把保护自己的护卫派出去就慌得连连摇头，即便知道有胜算，也不肯让自己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反而是那个从来未发一言的王六，见众人不肯出兵时，便带着自己的护卫第一时间支援。 望着那孤单的一辆车与一队跟随着的护卫，石岚轻轻握了握剑柄。 一旁有人低声道：“那里的城主是荀八吧，也不知他能否守到王六援救之时？” 石岚侧目看去，是向三正侧头跟荀五低语。 荀五此时也眉头紧皱，道：“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荀八才过去不过两月有余，带去的护卫并没有许多，但愿他此时还能撑着，否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凝重跟向三对视一眼。 远处传来一阵吵杂声，四家郎君都闹哄哄的用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花容失色的贵女。 荀五挑了挑眉，退后半步，任凭诸人将向三拥住。 听得众人闹吵着要离开，向三十分头疼，这里的郎君护卫众多，如果任由他们离开，这座城池估计也会步上郾城后尘，可不如不允，这些人怕是立时就会闹起，到时候他也是阻拦不住的。 一时间，向三万分为难，余光中正好瞧见脸色发白，同样仓皇的向十三。 向三眼睛一转，先好言好语将众人劝回，然后带着向十三转去屋内。 石岚本是事不关己的看着热闹，余光忽然瞄到一个不想看到的身影，她后退了半步，将身形掩在荀五背后。 荀五察觉石岚动静，才要抬头，就见一人影忽然冲了过来。 “阿岚，此地太过危险，你速速护我离开，”说着他伸手就来拽石岚。 石岚半侧了身，躲过他的手臂。 来人一愣，脸色陡然转冷，“你竟敢违我？” 石岚半垂着脸，没有说话。 荀五极冷的盯了他一眼，“如今阿岚分属护卫队，此行出来归我统领，你不过一郎君，有何资格命令她单独护你离开？” 荀十八脸色难看的道：“莫非我如何行止还要听你号令？” 荀五摇头，“你如何我不管，可阿岚却不能离开。” 荀十八咬着牙，愤怒的瞪了荀五一眼，转而又恨恨的横了石岚一眼，总算识时务的低头道：“请五哥派我一队护卫，护我回去。” 荀五满意点头，成功压了荀十八一头让他心情略好了些，转而号令远处候在那里的荀家护卫。 荀十八脸色发青的爬上马车，看着低头没有朝这边看一眼的石岚，一时间心情复杂。 马车缓缓向门外走去，屋舍内忽然传出一声娇柔的呼唤。 “十八郎，你要走吗？” 荀十八撩开车帘，朝外看去。 屋舍二楼，一个娇柔的身影探了出来。 荀十八深情的望着那身影，低声叫了声‘红垣’，脸上显出一丝红晕。 向十三显然知道自己对荀十八的影响力，浅浅一笑后，才道：“十八郎，你要去哪里？” 荀十八语塞，作为男人，他不想自己倾慕的女人知道自己因为怯战而仓皇逃窜。 向十三轻撩耳边发丝，手肘支在窗棂，道：“稍晚些，我将在后院开设宴席，席上备了我亲酿的果浆酒水，十八郎此时离开，可是要错失了呢？” 荀十八扑在车窗边，盯着向十三莹白的手指，想着就是这双手将一个个果子摘下，并将其腌制制作成果浆酒水，自己若这般离开，再要喝到这双手亲自酿成的果浆，怕是不知道何时。 想到错过这样把酒言欢的机会，他心里立刻难以割舍，转头看看外面平静如常的街市，他心道：左右只是一晚，明早再走也是一样，大不了急赶着些就是了。 自我宽慰几句，荀十八跳下马车，看也不看一旁皱眉摇头的荀五，直直朝着屋舍跑去。 荀五冷声哼了句，“色令智昏”便拂袖离去。 这时又一辆马车行来，向十三再度轻撩鬓发，眉眼媚笑着朝车里的郎君招呼。 石岚嗤笑一声，心下明了，原来向三准备这般留下这些郎君啊，只是这向十三就一个，那么多郎君可怎么分啊。 石岚浅浅一笑，脑中忽然兴起一个歪念，随后将目光放在了众郎君之中。 太阳西斜，驿馆后面的花园里轻歌曼舞，众郎君们推杯换盏，贵女们浅笑盈然，石岚立在高大的瘦石后面冷冷盯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的厌恶几乎化为实质。 一步之遥的邻城，蛮人围城，在座众人明知道城破之时，城中之人将会面临何等命运，却还死死把持着护卫，不肯派出一兵一卒，只为了让自己享受这样奢靡的歌舞升平。 夜幕逐渐拉开，向十三好似花蝴蝶一般，随着自己的族兄在一个个案几前推杯换盏，石岚眼看着她一点点从两眼清明到媚笑迷离，从步履娉婷到脚步踉跄。 向三显然察觉了她的醉意，忙知会婢女将她扶下。 石岚默立片刻，之后悄然跟在曾经害得原主断臂的其中一人身后。 之后的事情再简单没有了，石岚只是把他敲昏，再把他拖到向十三的住处，此时的向十三早已醉得两眼朦胧，婢女们将她衣衫换下，便退到外面。 石岚一手*诀将几人迷晕，把那郎君扛进去后，把向十三衣衫扯乱，把男人放到她身边，为求真实，她还特地把男人外袍脱下，把其衣襟扯散。 然后趁着夜色，将两婢女拖到暗处，这才来到从傍晚便一直紧闭着的荀五门前，叩响房门。 第295章 女护卫的心愿（十） 屋内，荀五正与荀十商议明天启程之后的路线以及派人去郾城附近接应荀八等事宜，门外传来的叩门声让两人同时住了嘴，转头望去。 门被打开，婢女疾步进来，报护卫岚求见。 荀五与荀十对视一眼，荀五开口命她进来。 门外，石岚背脊挺直，两眼清亮的看着匆匆走来的婢女，“如何？” 婢女朝她一笑道：“郎君有请。” 石岚点头谢过，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进门便见荀家两位郎君相对而坐，石岚恭谨朝两人一礼，不待荀五询问，便开口道：“如今郾城危急，八郎君尚在城中生死未卜，岚请命前往营救，请五郎君准行。” 荀五一挑眉，石岚的剑术之高超，他早已有所耳闻，所以他才不抓着她不放，在他看来这样的高手是要放在身边保全自己性命的，因此适才荀十提出去郾城周边回旋人选时，他第一时间刨除了石岚，没想到她却自己过来，主动要求前往。 荀五转眸看荀十。 荀十微微一笑，两只眼睛围着石岚打转。 荀五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荀八与荀十分属一个分支，两人同一个祖父，且其祖父还在荀家地位不低，此时他若拒绝石岚请求，荀八如果真有个好歹，荀十必定会告知其祖父。 白发人送黑发人，哪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荀五能有今天的地位，是靠自己努力得来，他的祖父辈都是旁支中的旁支，若论助力那是一点都没有。 如果因为这事让荀十祖父记恨上，他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荀五快速思量片刻，嘴角快速翘起，眼中隐带欣慰与感激。 “如今郾城被围，荀家上百护卫却没有一人敢出声援助，阿岚能有此心此胆，荀五钦佩万分，”说着他拱了拱手。 石岚侧身躲过，忙露出受用不住的惊慌，“阿岚幼时得蒙荀家收留教诲，如今只是尽绵薄之力而已，当不得郎君如此大礼。” 荀五正色道：“八郎君乃我手足兄弟，我有心营救，奈何徒有满腹诗书，如今阿岚为我等尽兄弟之力，足以当得荀五一礼。” 荀十听罢，连连点头。 石岚看似腼腆的低下了头，心里却在大骂无耻，合着自己冒死进去救人，得到的回报就是他轻飘飘的弯个腰不成？ 谁他娘的稀罕。 石岚自认自己是个不爆粗口的斯文人，可是面对这么不要脸的人，石岚真是忍无可忍。 因为担心自己忍不住直接骂出来，石岚直接拱手道：“不知郎君可否赐下一匹健马，如此也许天光未亮时便可抵达郾城。” 荀五本来还想问她要带多少人，听到这个要求，荀五自然没有不应的，荀十沉吟片刻，忽的解下腰间佩剑递给她道：“此剑为名师打造，刀身坚韧无比，刃口锋利非常，愿它能助你一臂之力。” 石岚掂了掂剑身，重量比自己身上这把沉，抽开剑鞘，一抹凛然冷意随着铮亮的锋芒显露出来。 石岚满意笑了笑，拱手道谢，别在腰际，便大步离开。 荀五目送石岚离开，才笑道：“如此派往郾城的护卫便可以收回，阿岚可是护卫中最为顶尖的剑士，若她此行不成，那便是再派百人也无济于事。” 荀十对石岚了解不多，赠她剑也只是希望能够增加些许营救堂哥的系数罢了，此时听闻荀五这般推崇石岚，不禁让他升起一丝信心。 两人再度闲话几句，后面陡然传来一阵吵杂之声，片刻又被强压了下来。 荀五皱了皱眉，早在傍晚见到向十三那副刻意招揽的姿态时，他便对向家遇事只喜以女色达到目的的手段不喜，现在又听到吵杂，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荀十八。 从前荀十八做下的那些荒唐事和傍晚时他那副花痴的样子，实在让荀五不得不忧心。 此时外面正乱，而众人又身在家族之外，如果没事还好，有事就是他来担着，耳听得外面声音时起时伏，荀五终耐不住心里的担忧，令人去后院查看，严令若见到荀十八便立刻将其带回，莫要让他继续在那里停留。 婢仆应声离开，两刻钟后，婢仆架着满脸狰狞，四肢挥舞着，一副要找人拼命的荀十八回来。 荀五头痛的揉揉眉心，郾城之事，以及接下来要做得事都让荀五心力交瘁，此时再见这样没有轻重不分时候的荀十八，让荀五的不耐陡然达到顶峰，同时下定决心回到族里，定同族里叔伯商议将他发配到偏远之地，家主之前因为保下他的事已经被族里微词，估计这次已不能伸手救他。 荀十见他疲惫不已，因他同意石岚去营救荀八，便想着还他个人情，“五哥你也累了一天了，十八郎那里还是我去吧。” 荀五有气无力的拱了拱手，“如此就劳烦十弟了。” 荀十含笑出去，招呼候在门口紧抓着挣扎不已的荀十八的婢仆们，“把他带去他的屋子。” 婢仆们领命，忙把他拖拽着向远处的屋舍走去。 纷扰的嘈杂声逐渐远去，荀五揉着丝丝作痛的脑袋，暗自想着，也不知把阿岚这个保命符派出去到底是对是错，但愿她能带出荀八，这样荀八祖父总会记得自己的好，他这次的险冒得也算值了。 此时被他惦念的石岚正伏在马背上，一路急鞭快赶，希望趁着此时夜色能够追赶上王六的马车。 此时距离王六离开驿馆已相隔两个时辰有余，可王六坐的是马车，虽说两马并驾，速度并不会很慢，但终于不会快过健马狂奔吧。 石岚连连挥动马鞭，努力催动马匹向前。 夜色暗沉，宽阔的路面只有这一骑，烟尘随着马蹄飘忽扬起，却又顺着月色飘扬开去。 天边显出一丝浅色，黑黢黢的前方总算能够看到一丝轮廓，远处的城池随着亮光逐渐显露出来，石岚轻轻勒住马缰，望着这一马平川，以及那一马平川上空无一人的蜿蜒路面，长长吐了口气。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如此难得的表功机会还是与她失之交臂，此时王六已经入城，她也只有见机行事，但愿此行能有脱离荀家机会，这样此行也就没有白来。 石岚努力振作精神，再度挥动马鞭，朝着城池一路疾奔而去。 第296章 女护卫的心愿（十一） 天色越发明亮起来，石岚一路疾驰来到城门边，遥望上方翘首以盼的护卫，扬声道：“荀氏护卫阿岚求见城主荀八郎君。” 护卫探出脑袋看了看，见来人虽满身尘土，但服侍与自己等同，且形容整齐，面容清秀，气宇昂然的模样，忙快步下了城墙打开城门。 此时的人们目不识丁，见识也极其有限，看人多以衣冠为佐证，因此他们见石岚这般打扮，根本就没怀疑过她是否是北地奸细或者是其他家族之人。 城门吱呀着打开一道可容她通过的缝隙，石岚策马直奔城池中最为宏伟的建筑，城主府。 勒马停下，负责牵马扶凳的婢仆迎了过来。 石岚将马缰扔给他，随口问道：“适才可有车马护卫过来？” 婢仆瞧见马匹上荀家的印记，知道是自家人，便也不隐瞒，将王六行踪告知，甚至为了她方便寻找，连王六居住的院落也提了一嘴。 石岚点头，迈步朝里面走去。 门里迎出一个打扮稍微讲究些的婢仆，石岚极快的打量他一番，估摸是荀八亲信一类，便命他带自己去见荀八。 婢仆见她满身尘土，便带她转去一旁屋舍，想让她去洗漱一番，再去拜见。 石岚竖着眼眸厉声喝道：“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讲究许多，还不速速带我去见郎君！” 婢仆被她吼得哆嗦了下，动了动嘴唇，才道：“郎君才刚起身，此时应该王家郎君处。” 石岚一阵无语，这心是有多大呀，城外两百多个饿得能生吃活人的北地人虎视眈眈，他竟然还能高枕安睡。 婢仆偷眼看她一眼，低声道：“君可是族里派来接应我们回去的？不知其他壮士此时身在何处？” 石岚冷瞟他一眼，淡淡的道：“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 婢仆一听，脸当即变了色。 沿着长长的游廊一路穿过，婢仆将她领到一间屋舍，便悄然退了出来。 石岚候在屋里片刻，就听到外面传出一阵搬挪的声响。 走出门，就见众人正抬着一个个箱子往外搬。 石岚上前两步，探头看了眼众人出来的屋子，发现里面物什十之八九都被搬了出去。 石岚上前两步，拦了一个婢仆，问道：“这是作甚？” 婢仆抹了把汗道：“郎君吩咐将东西搬上车，稍后运回族里。” 石岚蹙起秀眉，不等再问，耳边就传来木屐挤压地板的声响。 转过头，就见一长袍青年阔步走来，见到石岚，他忙几步跨来。 “如今大军围城，五哥为何只派你一人来援？这样如何能护我离去？” 石岚沉默不语，心里暗道，两百不到的乱民勉强也就算是小规模骚乱，这位看来还真是没见过什么叫做大军围城，再有蛮人此时还在围城外，他顺着内层的城门出去，就算没有自己，那些护卫也足够了，用得着吓成这样吗？ 荀八愤怒的用力踩着地板，秀气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五哥此时身在何处？” 石岚将离开前荀五所在的位置报了上来。 得知荀五等人此刻距离他并不远，荀八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吩咐跟在身后的婢仆道：“去派十个护卫把这些东西押送回我院子。” 婢仆领命。 才要退下，就听荀八不放心的吩咐，“算了，你亲自跟着去吧，免得那些蠢物把东西送错了地方。” 婢仆眼底一喜，勉强掩住表情，恭谨道了声是，这才退了下去。 石岚冷眼瞧着这样的荀八，即便有心里准备，可还是有着一丝失望。 交代完这些，荀八便迫不及待的道：“此间事已了，我们可以走了。” 石岚眉头一皱，道：“这里呢？不管了？” 荀八哼道：“如何守？外面那么多蛮人，我手里护卫不到八十，敌众我寡，如何管得？” 石岚道：“王家六郎不是还带着一些护卫吗？有他们在，再加上城墙依托，我们并不是没有胜算。” 荀八道：“如何有胜算，那些蛮人都是生食人肉的粗野之人，我等君子耻于与其为伍。” 石岚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他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什么耻与为伍，不就是害怕失败了，自己被他们啃了吗？ 胆小就承认，还什么君子。 啊，呸。 石岚心里默默吐槽，想了想她拱手道：“郎君，我离开时五郎君正在商量离开事宜，此时已经过了一夜，大队人想必已经离开城池，郎君要想赶上，最早也要到傍晚。岚以为，君此时尚在府里，吃用齐备，郎君不如让众人留在这里，少用些饭食，并带些干粮，这样赶路时便不会因这些杂事耽搁时间。” 荀八天才刚亮就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现在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听到石岚这话，他琢磨了下，觉得挺有道理，便吩咐人去备饭。 石岚浅笑着将荀八让到仅剩一榻一几的屋里，静等着片刻，待到婢仆将饭食送上，她轻飘飘的送了荀八一记迷魂诀。 放倒荀八，将他摆了个睡卧的姿势，石岚出门吩咐在廊下急匆匆来回奔忙的婢仆，“遵八郎君令，一众仆从随车队回族，护卫留守，听候吩咐。” 婢仆们抬眼对望，眼内的喜色如水光倾泻而下。 在场的婢仆没有一人怀疑石岚假传命令，在这个一口唾沫一个钉的时代，只要出口之言那必定是真实可信的，何况石岚就站在门口宣布命令，荀八本人也正在里间高卧。 城主府里，百余名婢仆纷纷跪地，打从心底心底里叩谢郎君仁慈，起身时众人虽然没有多说，但脸上还是带着对石岚的感激。 众人心里都知，他们能走，石岚在期间起了极大作用，毕竟在她来之前，荀八可没有丝毫放他们离去的意思。 石岚微微含笑，朝众人摆了下手。 婢仆们朝她示意一下，便四散开来。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未免路途耽搁，也担心天黑露宿荒野，婢仆们都纷纷回到屋舍，收拾起财物，又急忙忙催着车马上路。 半刻钟不到，偌大的院落便静得只闻鸟雀之声。 石岚侧眸瞧着酣睡到人事不知的荀八，将自己打理整齐，将屋门掩好，这才沿着路径走向王六休息的院落。 第297章 女护卫的心愿（十二） 王六的居所被荀八安顿在整个府里最为幽静的院子，绿水绕青竹，小桥对瘦石，穿过一道密密的花墙，眼前当真是一步一景，步步不同。 转过小桥，就见竹篱围成的院门，石岚轻挑眉毛，来到这处好似世外桃源的院子旁。 守候再侧的护卫持剑将石岚挡在外面，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面对锋利冰寒的刀锋，石岚不疾不徐的抬眸与护卫冷厉的眉眼对视：“荀氏护卫岚有事请见王六郎君。” 刀锋动也不动，护卫同样不动，“郎君正在小憩，荀八若有事便让他亲自过来。” 石岚抿了抿嘴，虽然知道王家这种世家门阀门第高，可再高，他一个护卫也没资格这般轻漫的叫着其他家族子弟的排行吧。 门内传来几声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竹篱被人从内打开，显出一个高冠博带模样的俊秀男子。 男子显然听到护卫应答，他先是不赞同的横了护卫一眼，见其不自在的收回长剑又低下了头，这才含笑望向石岚，“在下昀，乃主上门客，主上奔波一夜，此时尚在小憩，君若有事不妨告知与我，稍后由我代为转达。” 石岚朝昀拱了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是追了六郎君一路赶过来的。如今城外聚集的蛮人越来越多，在下有一策，想与郎君商议，因事关能否破敌，因此想与郎君面见详谈。” 昀本见石岚不过一阶妇人，便有些轻视，此时听说石岚又破敌良策，他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石岚。 石岚朝他自信一笑，稍后嘴唇紧抿，完全不见王六不开口的模样。 昀思量片刻，侧身道：“如此还请入内详谈。” 石岚朝他点头，浅笑妍妍的随着昀入内。 那护卫悄悄抬起头，狐疑的打量那道消瘦的背影，嘴里嘀咕了句，“也不知这妇人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门侧另一护卫听了他这话，笑道：“是与不是自有郎君定夺，你这般上心，莫非担心妇人立了大功，回头找你算账？” 那护卫听了大怒，才要反驳，就见对面之人又道：“你放心，适才我特地盯着她，见她入内时，眼角都没瞟过来，一看就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你那份担心实在没有必要。” 听同伴这般说，护卫的脸顿时红了，嗫嚅几下，到底也没出声。 此时院子里，昀一边领路，一边跟石岚打着机锋，试图从她嘴里套出些话。 石岚早就知道这些门阀大抵都会在看重的郎君身边放些类似于谋士之类的角色，看昀这番做派，她推断他必定是王六的谋士。 眼见昀两眼晶亮，虽形容洒逸，但他鼻翼收缩，下颌未收，明显一副故作淡定的模样，石岚心地暗笑，面上却越发淡然。 昀心底一凛，他不是那些没有见识的郎君，在国都时，他凭着自己俊朗容貌，举止风流，在妇人堆里可以说无往不利，而这妇人虽面容浅笑，脸颊生红，但她眉眼清明，举止疏朗得体，竟然是一副完全没有被迷惑的模样。 昀是谋士，素来喜欢谋定而后动，因此他行事从来都喜欢收集讯息，借以分析得出结论之后，在告知主上，如此才能在行事时占据主动。 面对石岚时，昀照例故技重施，却没想到这次他却踢到了铁板，直到来到王六的屋舍前，他都没从石岚口中得到一点事关退敌良策的讯息，无奈昀只得入内禀报。 碉镂门板被人推开，王六端坐于正位，一旁有婢女为他煮水烹茶，王六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先是轻轻嗅了嗅，然后浅抿一口，徐徐放下，才漫不经心的道：“听闻君有良策破敌，却不知是何策？” 石岚浅浅一笑，学着曾经某一个世界的便宜族舅的风采，吊郎当一笑，道：“让来客站在门口说话，就是郎君的待客之道？” 王六轻挑眉峰，淡淡一笑，伸手朝旁边一让。 石岚呵呵一笑，脱掉软靴，坐上榻来。 婢女立刻将茶盏奉上，并将其斟满。 王六举着茶盏抿了口，道：“游戏之作，君可尝尝，看能够入口。” 王六的话轻描淡写，看是极为随意。 石岚不动如山，端起茶杯，眯着眼看有些浑浊的茶汤，实在不想弄得自己一嘴茶叶沫子，便道：“入鼻清雅飘逸，稍后余香悠长，乃珍品也。” 王六眯了眯眼，扫了石岚服饰，眼底嘲意若隐若现：“君只闻其味便能识别好坏？” 石岚呵呵笑了笑，没有回答，心里却说经过了这么多世界，她喝过的茶比他见过的都多，如何分不出好坏。 王六将茶盏放在几上道：“君可否闻出这茶是何时采摘？” 王六话音一落，昀眉头一动，目光落在沉吟着的石岚面上。 王六这话有些难了，茶在当今可是极为珍贵的饮品，就算在王家也只有少部分才有资格享用，昀也是跟着王六之后，才时常喝到，若说好坏他自问自己还能品评一二，可若要说出采摘时候，昀觉得如果不是被人告知，怕是就连王六自己也不知吧。 看来主上不喜这位妇人。 昀默默猜测主上心思。 石岚将茶盏举起，细细看了颜色，又再次嗅了嗅，沉吟片刻，“此乃雨前摘取。” 王六眼眸乌黑，定定看了石岚片刻，才道：“你如何得知？” 石岚嘴角含笑，悠悠转了半圈杯子，道：“六郎君，我此行是来向您献退敌良策的，如此怡情养性的雅趣还是等到战事消了，你我再谈方才适合。” 王六眼眸一转，此时他才终于把石岚当做能够与其正式谈话的对象。 “君所言极是，适才是王启失礼了。” 石岚赶忙道：“六郎君这般说可是要折煞我了。郎君昨夜力排众议，明知没有援军也要一意前来守城的高义，让岚十分钦佩，些许小节便是失了也可以谅解。” 王六哑然，却又想笑。 真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自己身为高门嫡子，那样的行径不过是随意为之，便是小小刁难也是习惯使然，谁知她便已记恨上了，自己都已经赔了礼，她却还要挤兑一下。 石岚知道自己有点小心眼，可她还从来没这么被人无视过，因此小刺了一下，心里舒服了，便立刻转移视线。 第298章 女护卫的心愿（十三） “不知郎君可知如今这城中余粮还能支撑多久？” 王六眼眸看昀。 昀早在进城时就已吩咐人着手打探，此时自然知晓，眼见主上眼神扫来，他立刻拱手道：“应够两日所需。” 石岚点头，道：“看来还能支撑，”她抬眸道：“郎君，我有一个想法，却不知能否成功，因此特来请教郎君一二。” 王六身体前倾，露出认真的模样。 “请讲。” 石岚又道：“我听说蛮人大多不开化，行起事来也没有章法，不知这说法可正确？” 王六点头道：“不错，那里确实如此。” 石岚道：“那执掌北良国牛耳的元家也同样如此吗？” 王六摇头，“元家虽不及我们这边，但到底是世家门阀，底蕴还是有一些的。” 石岚又道：“郎君应该也听说了吧，从八郎君派人出去求援开始，外面的蛮人就一直围城，直到现在也没发动一次像样的进攻吧？” 王六适才已经对情况做了些了解，“不错，昨天蛮人只发动三次小规模短促冲锋，我们只死了两个，伤了几个而已。” 石岚眨了眨眼，忽然问他：“那他们呢？” 王六语塞。 石岚见他这样，试探的道：“伤了五个？” 王六摇头。 “两个？” “……” “……不会一个都没有吧？” 石岚不可置信的道。 王六脸上有着淡淡的绯色，昀不忍主上为难，忙咳了声，接过话头道：“那些蛮人行动迅捷，护卫们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有的。” 石岚呵呵两声，算是回答。 王六只觉得身为大丈夫的脸面已经被甩到了地上，再也捡不起来了。 昀看了王六一眼，努力把话题往回引，“你不是有良策吗？说出来听听，如果可行，救得这城中上千人的性命，也是你的功德。” 石岚抽了下嘴角，功德什么的与她而言没什么用，不过为了照顾两人颜面，她还是顺着昀的话题道：“照这种情形来看，这群蛮人应该不是因为饥饿而自发形成的，我认为其中有元家人在这其中，他们指挥着这群人，来这里做一次试探型的攻击。” 石岚顿了下，环顾两人，加重语气重复道：“我估计这次的围城只是元家的一次试探，如果此次他们成功，那么这两天他们将派出大军从这里长驱直入，”她素手轻挥，指着昨晚一路奔驰的方向道：“到时候那里的万顷良田，以及被富裕养得皮白肉嫩的众人就是他们过冬的口粮。” 石岚最后两个字咬得又狠又重，且又断得突然，昀大约想到了那样的场景，他修长的身躯忽然抖了下，只因为时下的庶民多是面黄肌瘦，皮白肉嫩的只有富家的郎君贵女和如他一般，家族落魄了但却稍微存些底蕴的郎君。 石岚见他脸色发白，便知恫吓的言论已经入了他的心，又道：“口粮充裕的同时会让这群常年处于贫瘠的蛮人产生贪欲，也更有动力向其他地方进攻，接下来的事我想你们应该清楚，或许不等入冬，又或许明年，沂国就已经再不存在。” 昀脸色发白，道：“这不可能。” 石岚淡淡的道：“昨天那些郎君的样子你应该看到了，他们代表着大部分人的想法，”石岚抬眸，“如果大战开始，你说他们是会迎战，还是带着财宝和保全性命的护卫逃遁？” 昀说不出话来，转而看王六。 王六神情很淡，也很从容，似乎石岚说得这些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石岚挑起眉眼，立马对王六高看一眼。 王六和自己不同，她经历的多个世界的洗礼，再将庞大纷杂的知识洗礼，自己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很正常，王六却是这个世界里的人，他们接触的知识还大多处在摸索极端，军事上的知识更是几乎没有，王六却能够领先众人得出这样的结论，除了他脑子够用之外，也跟他世家门阀的底蕴有关，毕竟他的见识还是来源于家族的藏书。 “那阿岚以为当如何应对？” 王六的声音有些低，神情带着淡淡的忧郁，脸上则是对石岚推心置腹的信任。 石岚嘴角微翘，淡淡的道：“自然要把他们拦在这里，让他们知道沂国不是那么好侵犯的，当然，第一件事还是把那个混迹在蛮人之中的先锋官弄死，这样那些不开化的蛮人就是一盘散沙，王家好歹也是当世最大的门阀之一，养出来的护卫不会连些散沙也摆不平吧？” 王六没有开口，昀瞧不得石岚轻漫王家的态度，抢先道：“保护主上的护卫都是百里挑一选拔出来的，收拾百余蛮人自然不再话下。” 石岚点头，“那就最好了，这样郾城之危可解，”说完，她举起茶盏，嫌弃的喝了一小口，润润干渴的嗓子，便立刻罢手。 王六见她一脸勉强，挑起眉峰，转而说到刺杀人选。 石岚来这里说这一大通就是为得这个，可王六却转头跟昀商议，偏偏不跟她说，无奈她只好自荐，谁让她还存着一点小小心思呢。 石岚道：“郎君不知，在下虽一介妇孺，但擅长快剑，身法也还算灵便，想来跑起来，那些蛮人应该追不上。” 王六止住声音，跟昀同时看了过来。 王六眼眸黑亮，此时虽然在屋内，但闪烁着灼灼光芒，好似星子又好似火光，再趁着他俊美非常的脸庞，真真让人无法直视。 石岚到底也是见过好些美男的，目光闪烁了下，便恢复如常：“若郎君不信任我剑术，我可以跟你护卫比试一番，胜者方担此大任。” 王六点点头。 虽说之前他曾在宴席上见过石岚，可那只是匆匆一瞥，石岚的剑术如何，他并不知晓，若元家人真同石岚推断的那样，藏在蛮人之中，如果一次刺杀不曾，他必定有所警戒，到时候再想杀他，便难上加难。 此时城中只有两天余粮，若两天还不能解开此局，城中庶民暴乱，那也是很恐怖的事，到时候郾城恐怕会不攻自破。 而他，也许也会葬身于此。 昀同样知道轻重，赶忙召集王家护卫，在院子里当即比试起来。 石岚到底是外客，昀准备较量出前三，然后再跟石岚走个过场，到时候她要是输了，至少也没那么难看，因此她一直端坐榻上，耳听外面腿脚碰撞的声响，手里却捧着茶盏，跟王六对饮。 经过刚才商议，茶早已凉了，婢女上前要再给两人泡茶，石岚实在忍无可忍，问她，“有没有没研磨成末的茶叶？” 婢女摇头。 石岚转头看看外面，觉得这种较量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想了想，她吸了口气，道：“算了，你去给我找些葛布，再弄了干净的小锅，过来。” 婢女看王六，得到允许将东西拿了过来。 石岚将葛布放在小锅里煮了消毒，然后将茶叶沫子放在葛布里，包成小包，扎紧，做成现代的茶叶包样子，又重新烧了水，将水慢慢浇到茶叶包上，过一道，然后冲泡片刻，将茶叶包拎出。 此时茶盏里的水成澄澈的黄绿色，幽雅的茶香顺着散逸的热气慢慢飘散在空中。 第299章 女护卫的心愿（十四） 端着茶盏，石岚递到王六跟前，“要尝尝吗？” 自从刚才石岚说出这茶采摘日期，王六就对石岚如何精通茶道而感到好奇，此时见她把忙活了大半天的茶盏送来，他哪有不接的道理。 细细品了一口，王六眉目舒展，茶水入口略微有些烫口，但却能接受，淡淡的茶香混着一丝甘甜在唇齿间流动，照比从前必须忍耐涩味退却之后才能逐渐回甘的口味，好得可不止一截。 石岚瞧着他微眯修长眼眸，高高的玉冠微微晃动，便悄悄弯起嘴角，再度泡了一杯，也喝了起来。 室内一时间十分静谧，就连院子里的呼喝以及拳脚碰撞的声响似乎也在这宁静的气氛中慢慢淡去。 又喝了两盏茶，院子里终于出了结果，昀满脸喜色步入室内。 不等开口就见两人正对坐而饮，两人同样身姿笔挺，虽一个高冠博带，一个身着裤褶护卫服，可两人眉眼都是那样宁静悠远，让他一时间都不敢开口，生怕破坏这极为和谐的画卷。 王六身在画中，并没有昀那样的感触，他喝下最后一口，放下茶盏，抬眸问道：“前三名何人？” 昀忙上前，将三名护卫带到跟前。 王六眼底带笑的看着三人，赞了声“好，”命人取来十五金，给他们一人五金算作奖赏。 石岚抬眼，三人中她瞧见了适才将她拦下的那个护卫。 忽然她嘴角一咧，露出一抹开心的笑。 那护卫似乎也觉察到不妙，背后阴风阵阵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匆忙将五金收好。他与另外连个同伴倒头拜谢。 昀等待三人起身，才要说话，石岚从榻上一跃而起，信步走到三人跟前，道：“在下岚，待会请还三位不要手下留情，因为我也一定不会留情。” 三人被石岚的话弄得面面相觑，昀这才把之前商议的刺杀事情同三人讲明。 三人虽然没说话，但表情明显有些怒意，身为七尺丈夫如何能被这小小妇孺小视。 石岚瞧着三人，眼底带着一丝挑衅，“莫要看不起妇孺，妇孺若是厉害起来，你们三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三人的脸立刻涨得通红，若不是此时王六还在眼前，石岚相信他们毕竟已经跳起来跟她理论了。 未免三人真因为不分尊卑被惩戒，也为了让他们服气，当然更加是为了让自己顺心，石岚来到廊下，手扶剑柄，轻抬下巴，道：“时间紧迫，你们三个一起来吧。” 三人的脸已经被石岚羞辱的成了猪肝色，昀轻摇了下头，低声道：“稍微惩戒一下便好，莫要伤她性命。” 在昀看来，石岚还是有大才的，只是年纪有些轻又是妇孺，这样的恃才傲物，以后难免吃亏，此时吃些教训也是好的，至少能够让她心性更加沉稳。 三人领命，俱手持佩剑朝石岚攻来。 石岚本来还想抽剑，想了想她直接把佩剑从腰际拽下，直接以剑鞘应敌。 三人一见石岚这般做派，都火冒三丈，纷纷朝着石岚要害刺来。 石岚侧身闪过三人合击，以刀鞘轻轻划过一护卫脖颈，足尖轻点，好似翩飞的蝴蝶，跃到适才横在自己脖颈的那个护卫身后，刀鞘在他尚未来得及收回佩剑之时，点到了他的背心，接着毫不留情的伸出小脚，狠狠一踹，那护卫一个踉跄，翻滚着出了长廊，石岚嘴角一挑，在他尚未摔个狗啃泥之前，将刀鞘点上剩余那个护卫的心口，此时那护卫才刚刚收回佩剑，正要再度刺向石岚。 石岚的一系列动作只在刹那间完成，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石岚这般精湛的剑术惊呆了。 王六反应最快，率先鼓起了掌，“好，阁下剑术之精湛，不让当世第一大家。” 石岚把佩剑系好，客气的笑了笑，“六郎君过奖了。” 王六一脸正色的起身，重新将石岚请到榻上。 昀脸色发白，他从没想过会有人有这样快如闪电又轻如疾风的剑术，此时见到，他不禁有些忧虑，秉持着爱才与防人之心，他陡然升起一个念头。 只是眼瞧王六，他有些迟疑。 主上素来洁身自好，自己那样的建议，他怕是不会接受吧。 眼看石岚与王六敲定行刺细节，昀低低叹了口气，决定就算主上不同意，他也要趁着荀家尚未发现这个妇人价值之前将她弄到王家，至少这样比较安心。 用过晚饭，石岚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低头看着那些身着兽皮，满身脏污，根本看不清面目的蛮人。 王六与她并肩而立，定定看了片刻，才道：“每一个元家人出生时都会在身上刺青，庶民和奴隶则没有资格。” 石岚点头，将束腰等物绑紧，之后借着夜色，悄然爬下城墙。 王六定定看着那抹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昀趁机上前道：“主上，这样的人留在荀家真是可惜了。” 王六侧眸看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昀嘿嘿一笑，道：“我说什么，主上应该很清楚啊。” 王六蹙眉才要说话，却立刻掩唇，剧烈咳嗽起来。 昀赶忙轻拍他背，帮他顺气，在他咳嗽稍缓后，忙道：“此处风大，主上还是回去等候消息吧。” 王六摇头，“战机稍纵即逝，我不能浪费阿岚用性命换来机会。” 昀叹了口气，命护卫支起一个挡风的幔布，继续适才的话题。 王六盯着黑漆漆的下方，低声道：“我的身体你很清楚，也不知哪天一个不好就去了，阿岚年纪轻，又有大才，我如何忍心误她。” 昀动了动嘴唇，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声长叹，心里却在想，既然主上不肯将她收入房中，那他究竟是杀还是放呢，爱才之心让他始终不忍将此等良才扼杀于此。 王六又道：“不过阿岚呆在荀家的确屈才，此战结束，你派人去荀家，不论多少代价，都要把阿岚的放奴书拿过来。” 昀脸露喜色，拱手才要说话，就听得下方忽然兴起一阵躁动，围守在城墙外的北地人一阵惊慌的呼叫，随后远处点起了几处火把，远处有北地人聚在一处不久，又呼喝着朝着一方追了过去 “得手了，”王六突然一整神色，冷声号令道：“开城门，应敌。” 护卫立刻将号令传下。 城门处，王家护卫正强行将荀家护卫赶到前方，迫使他们跟着自己一同出战。 城墙上，鼓声雷动，城门大开，王家护卫驱使着马匹，向前冲锋。 荀家护卫要想不被马蹄踏伤或者踏死，就只有朝着前方冲锋。 第300章 女护卫的心愿（十五） 此时身在城墙下的石岚一路狂奔，身后是一群穷凶极恶的蛮人。 耳边、身侧不时有蛮人劈手扔来的尖利长刺，十几丈外，高高的城门缓缓开启，一群身披战甲，手持利刃的护卫踏着澎湃的鼓声，奔涌而来。 石岚微微一笑， 既然援兵已至，那她索性杀个痛快。 石岚折身，与身后被她刺激得早已睚呲欲裂的蛮人拼个生死，也为自己拼得一线希望。 锋利的长剑在身材魁梧的蛮人身体上划过，道道鲜血喷薄而出。 石岚半眯着眼，在鲜红中腾挪跳跃，手中剑锋所指必有一道鲜血奔涌。 马蹄声逐渐临近，被蛮力撞倒的蛮人只哀嚎几声便被马蹄踏成肉泥。 奋勇的护卫们擦着石岚的衣摆呼啸而过，石岚静静立于原地，看着护卫们驰骋在马上将那些四散奔逃的蛮人逐个斩杀干净。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感叹，“成王败寇，古来如此，最无辜的是那些生活最为艰难的庶民。” 石岚侧目看去。 王六修长的眼睛略微眯起，眼底有着一丝淡淡的悲悯。 石岚不以为然的皱眉，一个身居高位，每天锦衣玉食的郎君，如何能理解食不果腹，每天都生活在生死边缘之人的苦楚。 王六似乎有些冷，拢了下衣襟，道：“郾城之危已解，阁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石岚轻笑，“打算？我是荀家的护卫，自然从哪来回哪去了。” 王六抿了抿唇，听着石岚有些嘲讽的语气，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打算，只是顾左右而言他的道：“我已命婢子备好屋舍，阁下先去休息吧，回去的事还是等休息好再说。” 石岚转着眼珠瞧他。 王六定定看着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 石岚挑了下眉，但也没有说话。 她已经展露了她的才能，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她能够掌控的了。 之前她已经见识到他的远虑，石岚相信，不管是为了近忧，还是为了家族的繁盛，王六都不会放自己回去。 此刻是双方博弈最为关键的时候，就看谁能绷得住，坚持得住的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石岚坚信自己才是最后的那个人。 回到城主府，早有婢子候在门口，看到石岚便将她领到一间熏过香的屋子。 软软的伏在榻上，石岚舒展开手脚，连洗漱都没来得及，就很快的睡了过去。 适才那一场刺杀时间虽短，但她一路潜行，进入人群之后，靠敏锐的直觉和理性的判断，第一时间确定人选，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杀死，还要提起一百二十个精神，确保自己不被暴怒的蛮人围困其中，毕竟她如今任务还没完成，就这么丢了性命，之前花得那些心思可就白费了。 天色由黑转明，鸟雀经过一夜好眠，跃上枝头，迎着灿烂的朝阳，愉快的欢叫着。 石岚懒懒的睁开眼睛，门边有婢女躬立在侧，瞧见她睁眼，忙疾步走到跟前，小心将她扶起，道：“姑子睡得可好？婢子准备的水正温，此时洗漱刚好。” 石岚就着她的力道起身，又接了拧干的帕子，抹了抹脸。 那婢女又捧来一叠绫锦制成衣服，道：“请姑子更衣。” 石岚随手翻了翻道：“这衣服太过华丽繁复，我穿起来不自在。” 婢女抬眸看她，见她表情虽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便嗫嗫道“那婢子去给您取别的过来。” 石岚点头，片刻后，婢女重新回来，这回她拿的是青色葛布制成的。 石岚伸手摸了摸，这葛布比她看过的质地更加细腻，厚度也要略薄，但奇怪的是并不透，贴在肌肤上的感觉非常舒服，好似第二层皮肤一般。 石岚将衣服提起来，借着阳光细瞧。 这才发现这薄薄的衣料竟然不止一层，只不过那布料太过轻薄，两层合到一起比那寻常葛布还要薄上几分。 石岚抿了抿唇，她来这里时候不短，对这里的生产力有一些了解。 寻常葛布一般用作头巾或贴身里衣，荀十八那样的郎君用作里衣的葛布便是那种，而此时她手中这一种，看似与那些葛布相差无几，但若论价值，就是那样的一车也比不过自己手中的一寸。 “岚不过一护卫，这衣衫担不得。” 看到婢女将衣服抖开，石岚退了半步，推辞道。 婢女听她这么说，有些无措。 “有何担不得，阿岚凭一举之力救得全城千余人，便是再珍贵百倍也担得，”一道清贵低沉的男音在廊上想起，石岚抬头，就见王六身着月白绣着金边的长袍进来，衣摆出碧色青竹随着他走动轻轻摇曳，让人凭空生出一股清冷高洁之感。 石岚拱手施礼，道：“当不得郎君赞，此处乃是荀家属地，岚做得也只是一护卫应尽之义务罢了。” 王六轻翘嘴角道：“谦逊是美德，可太过谦逊可就要不得了，阿岚，你说是吗？” 石岚眉心微动，略低下头，拱了拱手。 王六嘴角挑高，缓缓走了出去。 婢女上前想要帮她更衣，石岚将她挥退，将衣服换上。 出了门，正好瞧见站在院中，尚未离去的王六。 石岚深吸了口气，阔步上前。 王六上下打量一遍，转头提步前行。 石岚一愣，忙跟了上去。 适才换衣服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是王六问自己是不是要跟他，她就大义凛然的说一仆不侍二主，如果王六真想要留下自己，只有让自己不再为仆，除了当门客，石岚还没想到有什么别的可能，而门客是要有自由身的，他也就只能为自己赎身了。 谁知王六不按牌理出牌，竟然连话都不说，直接就走，这是要闹哪样啊？ 石岚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 王六带着石岚径直上了城墙，围城危机已解，街市上又重新热闹起来。 望着那些满脸带笑，满脸劫后余生的庶民，石岚默默想着，原主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她自小生活在衣食无忧的荀家，如果脱离了那里，她一个只会剑术和服侍人的妇人，在这个一个不慎便有可能覆灭的地方，如何能生存下来？ 不过此行她只是要拿到那张放奴书便可，至于其他，她并不需要考虑。 王六见她一脸深沉，低声问道：“看到这些，阿岚在想什么？” 石岚道：“我在想如果昨晚失败了，那么现在这些人的命运将会如何？” 王六沉默片刻道：“阿岚应该知道被炙烤之后吊起来风干的肉干吧？” 石岚点头。 王六道：“如果失败了，那么就连你内，我们的命运就是那肉干，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石岚：“……” 第301章 女护卫的心愿（十六） 如果说石岚曾经因为被护卫一面倒的屠杀，而对蛮人心存怜悯的话，那么此时石岚的心已冷如铁石。 王六淡淡瞟了一眼面带肃杀的石岚，信步向前。 很快来个人来到昨晚站立的位置，城墙上竖着一杆高高的旗杆，上面悬着一个灰白色的头颅。 石岚眯着眼，定睛看了片刻，认出这是昨晚被她一剑刺死的元家人。 “阿岚可知此人身份？” 石岚摇头，原主的地位决定了她知识的匮乏，石岚所知道的都是原主知道的和她在这里打听来的，这其中都不包括北良元家。 王六抬眸看风中轻轻摇晃的头颅道：“他是元家家主的幼子，排行二十三，名叫元泷。” 石岚背脊忽然一凉，她不是没有见识的庶民，她深知一个嫡子对于家族的重要性，尤其还是掌控着一群如狼一般凶狠的蛮人的元家。 想到自己刺出的轻飘飘一剑，她侧头望着那一望无垠却又荒凉无比的土地，陡然感觉到了其中深藏着的，连绵不绝的恶意，她白皙的皮肤有些发紧，想到在风中被吹得缩成一小条的肉干，她背后冷风嗖嗖。 王六见她脸色发白，知道她已经想明白自己想让她知道的了，嘴角噙笑道：“阿岚以为，此时的你再留在荀家合适吗？或者说你确定他们肯为了你得罪元家吗？” 石岚额际有些冒汗，这家伙什么意思？是想让自己离开荀家做他护卫或者是婢女？ 石岚抿紧唇线，在坚持与他对峙和放低身段，先投身王家，以后再另想办法之间来回游移。 远处满头是汗的昀步履蹒跚的走来，不等来到跟前便拱手道：“主上，在下幸不辱命。” 说着他将一张薄薄的，好似丝帛一样的纸张道：“这是荀五写下的放奴书，上面有印记为证。” 王六有些不满的皱眉，但既然昀已经说破，那他之前刻意营造的效果也就白费了，淡淡瞟了昀一眼，他拿过纸张仔细看了着。 石岚看着两人打哑谜一般的言语，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王六信手把那丝帛递给石岚。 石岚接过，看着上面弯弯曲曲，好似狗爬一样的字迹，两眼发懵。 真是醉了，堂堂学霸到了这儿竟然成文盲了。 昀见王六这般举动，略惊了下，便镇定下来，再见石岚满脸迷茫，一脸疑问，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白忙乎了，为了最后能有个人对自己表示感谢，昀耐心跟石岚解释道：“这是荀家五郎君写的放奴书，你可以拿着这个去衙司将自己奴籍解除，从现在起你就是庶民了。” 就是说自己心心念念的自由身已经握在手里了。 听到昀肯定的答复，石岚惊讶的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王六，道：“你如何办到的？” 自打跟石岚一见面，王六就从被石岚若有似无的压制着，不管是武力还是格调高雅的茶道，此刻看到石岚这般惊讶的模样，王六心里竟然升起一个淡淡的自得。 “身为王家子，只要想就没有办不到的。” 石岚暗自翻了白眼，不想让他得意，故意歪曲道：“我是说来回仅用了一夜，这么快，怎么办到的。” 王六：“……” 好尴尬。 自作多情了，怎么办？ 王六白皙的脸颊极快的窜上了红色。 昀哪里能让自己主上被人挤兑，忙道：“王家健马无数，只要两匹换成，办完事后尽快折返，自然可以。” 石岚挑眼看昀，也真是服了他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以王六，王家为先，就连解释也要顺带夸夸王家。 “那也要有人肯不辞辛苦才行，”石岚朝昀拱手道：“累得你昼夜兼程，岚感激不尽。” 昀忙摆手，道：“阿岚不必客气，某不过听令行事而已。” 石岚转眸，就见王六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淡定的望着远处。 石岚抿唇，但到底领了他这份情，正色拱手道：“多谢郎君为我赎身。” 王六故作不在意的摆手道：“些许小事，不必在意。” 石岚笑笑，转身要走。 昀看看王六，又看看石岚背影，再看看目光同样露在那道身影上的王六，昀认命叹气，摇晃着打颤的两腿追了上去。 “阿岚请留步，某有事要与你商量。” 石岚嘴角一翘，顿了两步，等昀追上来道：“何事？” 昀咳了两声，道：“某昼夜奔波，连口水都不曾喝，你我不如回去，边吃边谈，如何？” 石岚斜眼睨他。 昀忙朝她露个笑脸。 对于连夜给自己拿来放奴书的昀，石岚还是很感谢的，就在刚才，他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她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为了保命，说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话，因此她愿意卖昀个面子，何况她此时奴籍还未除去，就算除去了，在自己没离开之前也需要找个强力的靠山，让元家人轻易不敢把自己腌成肉干。 因此石岚略一颔首，跟着昀来到的早已备好茶饭的屋里。 上榻落座，两人一个漏夜赶路，一个经历了生死时速，都消耗过大，埋头将肚子填个差不多，婢子上了茶，昀才开口道：“如今时局正乱，阿岚可想过接下来有何打算？” 石岚摇头道：“岚幼时离家，经过这么多年，亲眷许早已不在尘世。如今不过寥寥一人，走到哪里便是哪里罢了。” 昀道：“阿岚看我家主上如何？” 石岚眨眨眼，心里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个昀该不会是想把自己跟王六扯到一块儿吧。 果然接下来，昀道：“我家主上年前才刚加冠，论品貌论年龄都是万里挑一的人选。” 石岚转着眼睛道：“王家六郎才思敏捷、智谋无双，不论风采和才智，岚都十分钦佩。” 昀听石岚这么推崇王六，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喜色。 石岚见他嘴角一动，话锋一转：“然，岚以为，这样的人才不可为夫。” 昀一僵，虽然自己主上同样也没这意思，可骤然听到有女不喜主上，他还是忍不住要问：“这是为何？” 石岚笑道：“六郎君人才风流，气度高华且身份贵重，放眼这片大陆，但凡妙龄女子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无不面带羞色，心怀希翼。” 昀道：“如此人才，姑子心怀倾慕不是应当？” 石岚道：“正是应当，只是这应当之中却不包括岚。” 昀满心不解。 石岚道：“如此人才，岚认为可为师为友，虚心求教，把酒言欢，于生死间抵背对阵岂不比那些缠绵情意来得更加畅快？” 昀被石岚的言辞震到了，片刻才道：“阿岚，你是个姑子，终究是要许配人家的。” 石岚哈哈大笑，“谁说姑子就一定要许人家，我偏不要。” 昀还想再说，门外传来几声清脆的击掌声，王六不知何时脱了木屐，立于廊下。 第302章 女护卫的心愿（十七） “好，好一个为师为友，”王六阔步上前，面带欢喜，“珉今天便交了岚这挚友，从此福祸与共。” 王六话音未落，昀便脸色大变的起身道：“主上不可。” 王六是王家嫡子，以后的家族掌控者，他身边的每一个亲近之人都是要被层层筛选的，岚剑术高超，知识渊博，见识也算广博，可这样还不够，若作门客还尚可，若是作为贵客，便是高攀了。 王六侧眸看他一眼，“为何不可？对弱者心存怜悯，处富贵不生贪婪，闻险阻面不改色，得良缘能持本心。这样的人莫说为友，便是为师也足矣。” 此时石岚方才明白，从自己踏进这个院落开始，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便都落入王六的眼里，估摸是自己的品行入了他的眼，所以他才那么干脆的给自己除籍。 不过……这样也好，不管怎样，她总算达成了她拼命赶来这里的目的，至于为友什么的，就看王六表现了。 院外传来一阵骚动，护卫来到，荀八求见。 王六皱了皱眉，虽然对荀家护卫昨晚的表现十分不满，可毕竟荀家也出了力，何况这里也还算是荀家属地，于情于理，他都要见上一见。 “请他过来，”王六轻抚袖袍，步上主位。 石岚傻眼的道：“郎君要在这里见客？” 王六点头，强调道：“阿岚以后可叫我阿珉。” 石岚干笑两声，想起昨天干下的事，准备抹油开溜。 王六却瞧见她还没喝上一口的茶，道：“阿岚还请安坐，待我打发了荀八，便与你等一同品茶。” 昀转着眼珠看石岚，从她清秀的脸上察觉出一丝心虚。 昀皱了皱眉，从打刚才王六说出为挚友的话起，在昀看来，石岚就已经是自家人了，不管为何，他总要帮亲不帮理的。 “阿岚，你若有事可先行离去，稍后回来便可。” 石岚朝昀感激笑了下，挑眼看王六。 王六此时也察觉石岚不对，便不可置否的看着门口。 石岚悄然起身，从侧门退了下去。 门口，一阵踢踏的木屐声后，荀八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王六皱着眉头，昀盯着他大喇喇踩在光滑地板上的木屐，大喝一声，“竖子无礼。” 荀八被昀唬得停了脚步，只是片刻，他忽然醒悟，王家人不经他允许便指挥荀家护卫，害得他损失近半好手，如今他来问罪，又被强硬喝止，在他的地盘还这么俾睨跋扈，这让他如何能忍？ “王家不经主家允许便随意驱赶其护卫御敌，害得性命三十余条性命，便是礼数？”荀八一张脸涨得通红，开口便是质问。 昀一愣，那些护卫是石岚说可以号令的，所以王家护卫才把他们强行带了过去，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王六抬眸，目光轻飘飘的，越过荀八，落在石岚离去的案几上。 茶色还是那么澄澈透亮，上面隐带烟气，此时喝还好，过会怕是不能入口了，饭食似乎吃得也不多，胃口还真小。 王六想起石岚那单薄的身体，觉得以后应该加强些饮食。 这时候的剑士要想强大，首先就要有远超常人的爆发力，尤其四肢，这些都要靠大量珍贵食材来补充。 荀八一直盯着王六，期待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最好是一些赔偿之物。 这些护卫的伤亡是因护卫城池而起，按规矩他是可以会族里请求再派护卫的。 此次守城成功，族里多少也会给些奖励，但荀八有些贪心不足，自恃祖父在族里有些地位，再加上昨晚发号施令的并不是他本人，便想借着这个机会从王六这弄些财帛，趁机填满自己的荷包。 昀偷偷瞄了眼，发现王六看似沉思，其实眼神飘忽，了解他的昀知道，他的这位主上又在走神了。 “这里是荀家属地，如今外地来袭，荀家护卫本就应当抵御，荀家郎君却因为此事来找我等路过之人商议，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昀咳嗽一声，提醒没把眼角瞟过来的两人。 王六淡淡扫了昀一眼，继续盯着案几发呆。 荀八心里顿时一阵火大，事是这个事没错，可这命令却不是他发得，当初他的本意是回族里避难，这些护卫是他好容易才收服的，就这么没了一半，他如何甘心。 可这个人的话也没错，他要是揪着这一点不放，就是到了族里也占不到理，毕竟有了危险便要弃城保命，这话说到哪也讲不通。 “岚呢？护卫说她来了这里，”荀八很快想明白这一点，索性找假传命令的元凶，这是他家的护卫，找回来总没错吧。 昀既然已经知道这事是石岚干的，就不可能把石岚交出去，便道：“阿岚如今是王家贵客，此刻正在休息。” 荀八转头四顾，虽然王家比自家高贵，可他寻找自家逃奴，他们若要阻止却是说不过去的，荀八觉得自己有理，便没留意昀对石岚的称呼，直接提步就要冲进里面。 昀没想到荀八竟然这般没有规矩，匆忙起身阻拦的同时，忙朝着门口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意图不轨的贼人给我拿下。” 守在门口的护卫都是昨晚跟石岚并过肩的，听了这么多大约也知道昨晚荀家护卫那事有些蹊跷，只是见识了荀家窝窝囊囊的男儿，再想想那道决然冲入重重环绕的蛮人，以其单薄身躯对抗生啖活人的元家嫡子的妇人，他们不约而同的忽略了荀八诧异惊慌的大叫，以迅雷之速将他擒下，并将他两臂反剪，让他根本无法动弹分毫时，又塞了一个满是汗渍的巾帕到他嘴里，堵住那些刺耳的呼喝。 昀喝令：“将他绑去荀家，问其家主，可是对王家留此御敌不满，如此我等即刻离开，日后若是因其属地有失，累及别族，可就别怪王家不留情面。” 护卫应声，拖着挣扎不休的荀八退了下去。 院子逐渐静了下来，昀抹了抹额头，低声道：“真是个胆大的姑子。” 王六嘴角翘起，低低的笑了起来，沉沉的笑声随着他嘴角的拉开越来越响亮起来。 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自己也笑了起来。 一旁的侧门后，石岚望着对视而笑的两人，嘴角同样显出一抹愉悦。 忽然王六手扶案几，从来挺得高高的头颅低垂，一阵剧烈的咳嗽从他埋首的臂膀间传来，昀慌忙奔上前，轻轻摩挲他的背脊，试图帮他平息一二。 王六轻轻摆手，将他推开，用巾帕拭了下唇边，重新挺直脊背。 石岚凝重的盯着他极快藏起的那抹鲜红，秀眉慢慢皱了起来。 第303章 女护卫的心愿（十八） 车队缓缓行驶在宽敞的路面上，车厢随着健马的踢踏声来回摇晃，石岚小心的打量着王六近乎透明的莹白脸颊，试探的问：“不知郎君所患何疾？” 王六拿起桌几上的茶盏，不满的皱眉，“阿岚声称与我为友，为何还要如此见外？” 石岚皱眉看他，这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 王六却很坚持，定定看着她，就是不肯开口。 石岚无奈，只得抿了嘴唇，改口：“不知阿珉所患何疾，为何急咳不止？” 王六这才满意的抿了口茶，道：“无碍，不过是顽疾而。” 石岚从前多少也看过一些医书，想了想道：“阿珉可有延医诊治？” 王六嘴角噙笑，“自然看过，只是大多都是喝些苦药汤，效果却相差仿佛。” 石岚点头，就是说基本没什么作用。 想想也是，这时候的医术落后的只得个病毒性感冒都能直接呜呼，王六这病要是放在别的世界或许就几个吊瓶几个肌肉针就能搞定，可是放在这里，怕是整天喝药也未必管用。 石岚伸出两只轻轻搭在王六手腕，此时她才感觉出王六的体温有多低。 炎炎夏日，空气中都弥漫着烈烈的燥气，如果不是车帘微动，不时带出一些细风，石岚觉得自己都能热晕过去。 而王六的肌肤却如冷玉一般，冰凉透骨，因为把脉的缘故，石岚不自觉靠近了些，几乎是瞬间，她便感觉周围的空气清凉了许多，只让她额角汗湿的鬓发有些发凉。 石岚抬眸看他。 王六垂首与她对视。 石岚在他漆黑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又在倒影中隐约看到一张似有情若无意的俊颜。 石岚有些狼狈的转过头，低头看他骨节分明，却又白得极不正常的大手。 王六抿抿唇，好一会儿才道：“如何？” 石岚愣了愣，忙把精神重新凝聚细细把过，又以神魂之力探察，好一会儿才有些忧虑的道：“有些不好，阿珉的身体需要静养，这样的赶路奔波是要影响寿数的。” 王六轻轻一笑，“若只能围困于一小片天空，就算白发苍苍又有何用？读书方知事由，行路才只对错，阿岚以为对否？” 石岚不可置否，对于王六来说或许验证书里看到的比生命更重要，可对于其他人来说，能活着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每个人追求不同，选择生活的方式也就不同，她对此与不置评。 王六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强求，就那么自得其乐的品着茶。 喝完便把茶盏举到石岚跟前，看着石岚撇嘴嘴，为他煮水烹茶。 马车摇晃着来到向家管辖的城池边，护卫来到车边，低声问道：“郎君可要在此安置？” 王六摇头，不等说话，就看到城门大开，一群衣着华锦的郎君贵女快速涌了过来。 向三几步挤出人群，朝马车施礼道：“王家郎君神勇，行我等不敢行之事，我等钦佩。” 王六面色平淡，双眼半垂的看着车外面色绯红，满脸激动的众人，没有答话。 眼底的讥讽只有坐在身旁的石岚才能够看到。 向三静候片刻，见马车里没有声音，不由想起三天前自己坚持不去郾城帮忙的小事，忙笑道：“郎君若不嫌弃，还请入城小酌几杯，此地分属沂国边境，我等有心坚守，却不知该如何行事，还请郎君教我！” 王六手指摩挲着茶盏，身形稳得好似磐石，看起来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显然也是不相信他所谓的坚守之词。 石岚抬眼在众人中间快速睃了一圈，发现里面没有想要看到的人影，不由挑了下眉毛。 王六察觉她的神情，淡淡的道：“阿岚想要入城看看？” 石岚抿嘴笑了笑，“我随阿珉意思。” 几乎立刻，马车里传来低沉的声音，“然。” 向三立刻满楼喜色，连忙伸手推开围绕周围却因前事而不敢开口的其他郎君，道：“恭请王家郎君。” 驭夫轻甩马鞭，马车再度徐徐摇晃，朝着城门而去，护卫们扬起马鞭，抽打着骏马，昏黄的尘土顷刻飞扬而起。 微风轻拂，尘沙直朝薄纱轻锦的贵人扑去，贵人们俱半眯着眼，目送车队，却没有一人掩面试图躲开。 夜幕随着枝叶挂着的彩灯拉开了帷幕，悦耳的丝竹声伴随着悠扬的吟唱在夜空中不断回响。 石岚端坐与案几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美食。 半丈开外，一道恶毒的眼光越过其他羡慕妒忌的目光，如影随形的盯了过来。 石岚咽下口中美味的蜜炙鹿脯，抬头望去，不出意料的看到那双曾经柔媚无边，而今却只有嫉恨恼怒的眼睛。 石岚微微一笑，转头跟王六道了声肉脯不错，让他尝尝。 王六对石岚轻笑，也夹了块肉脯放入口中。 察觉背后那道目光顿时灼灼起来，石岚微笑举樽，朝着那眼睛的方向举了举，然后有滋有味的品了一口。 那双眼眸立刻充斥着无边的疯狂与怨毒。 酒宴入了一半，石岚有些微醺，便从旁退下，途经那人身边，就听她刻意压低着声音，嘶声道：“荀十八说你即便做了护卫也视他为主，是忠仆，如今看来是他看走了眼，不过一欺世盗名且又卑贱无耻的小人，也敢妄称忠。” 石岚站定，淡淡瞟她一眼，这话如果被原主听到，或许是灭顶一般的打击，可对她，这些话不过是过耳微风，转眼即逝。 石岚嘴角微挑，抬手轻撩发丝，眼眸微转，高抬起头，转身扬声道：“阿珉，这位姑子说我是你之仆，所言所行皆欺世盗名，你怎么说？” 石岚话音才落，热闹喧嚣的宴席顿时一静，耳边除了若有似无的丝竹便是轻轻吹过耳边的风声。 原主身量高挑，因为习武，肌肉更是结实，衬得身材修长无比，石岚又特地修正了鬓发与眉峰，眼角眉梢就那样理所当然的挑着，灼灼的灯光下，她衣袂翩然，自有一番别样的贵气与凛然。 王六嘴角噙笑，与挑眉看来的她对视片刻，又漫不经心的扫了低着头，努力把自己藏在山九背后的阴影处的姑子，慢慢的道：“无知蠢妇罢了，理她作甚？” 王六话音才落，向十三便摇摇欲坠的瘫倒在案几后。 这是一言能让人生，一言能让人死的时代，似王六这样的上位者，大权贵，一句蠢妇就足以毁了向十三接下来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逆转，没有那个家族的掌权人会允许一个无知蠢妇进入家族做主母，即便是已经商议好婚事，过了今天也将会取消。 而她又因为那晚的事已经失了名节，等待她的就只有为妾一途，只是一个不受家族庇护的妾，必然将会遭受其他妾室嘲讽欺凌。 石岚同样想到这一点，很满意王六的上道，石岚点头，低低嘀咕了声：“蠢妇的无知之言。” 曾经的向十三依仗权势，好似丢垃圾一样的处置原主，如今又有更大更高的权势来压她，自然稍后自有其他人自动自发的处置了她，她怕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遭受这样的待遇吧，所谓因果循环，便是如此。 石岚哂然一笑，潇洒的一甩袖摆，大步朝着屋舍走去。 向三恨恼的盯着那个萎缩到案几旁，却还一直盯着远去背影的向十三，狠狠咬了咬呀，招手唤来一旁侍立的婢仆，耳语几句。 不久，席间便少了个身着纱锦的贵女，端坐与前的山九却好似浑然不知，依旧低语浅笑与身侧之人相谈甚欢。 第304章 女护卫的心愿（十九） 热闹的酒宴过后，王六等人离开小城。 许是昨晚石岚离去后，王六对那些人透漏了些什么，今晨其他家族的郎君贵女都只匆忙打了个招呼，便唤着驭夫赶快出城。 眼见前方一片烟尘才落又起，石岚掩牢车帘，将尘土挡在车外，斟了杯茶递给王六，低声道：“你把元家的意图透漏给他们了？” 王六点头，转头看着车外，目光有些悠远，“他们的根基都在这里，若不让他们知道元家的意图，他们怕是还会心存侥幸。” 石岚点头。 其实她倒也不是不想他说，她只是觉得那些人的本性就是那样，庶民对他们根本算不得什么，王六就算说了作用也不会太大。 王六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笑了笑。 “我已派人通知了家族，过些时候家族的人便会抵达。” 石岚了然，看来王六跟自己一样，也没指望这些家族真能挡住元家的进攻，估计他也是先拿这些人充数，作为武力威吓，真正用来作战的还是他自己家族里的护卫。 想明白这一点，石岚微微放下心来。 此地中小世家加在一起也有五六个，豢养的护卫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几千人，有了这波武力，至少这段时间里，这片地域的庶民还算安全。 这样行了五六天，远方现出一片黑压压的人潮，石岚下意识按住佩剑，身体往王六身边外了下，两眼警惕的盯着被她撩开的车帘一角。 人潮中有一骑极快的朝这边驰骋而来。 王六发觉石岚异样，侧目望了眼，白净如玉的脸上有些异样，但他很快压抑下来，隔了好一会儿才道：“阿岚不必惊慌，那是我兄长与其护卫。” 王六话音未落，就见那人勒住马缰，望着被风轻轻浮动的车帘道：“可是六郎君在此？” 王六没有动作，后面马车里，昀爬下马车，疾步走到王六的马车旁。 那人显然认识昀，利落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道：“五郎君得知郾城告急，命奴快马兼程先行奔赴，五郎君稍后便会赶来。” 王六这才掀开车帘，温和的点头，道：“温统领辛苦。” 温举脸颊隐现一抹浅红，自打接到命令，他便带着部众星夜兼程，辛苦是一定的，可若能在王六心中留下一点印记，只要一点，便会有人给自己机会，一个继续往上爬的机会。 王六吩咐昀，回转适才离开不久的驿馆，让护卫的好生休息一晚，明天再赶去郾城。 温举拱手道了声‘谢郎君体恤，’同时翻身上马，重新策马回去，招呼着部众跟在马车后面。 重新回到驿馆，石岚一直留在屋舍里没有出来。 温举将王五写得书信地上，低声道：“如今族里有两个声音，一个主战，一个南迁，五郎君夹在中间调停，一时不好离开。” 王六摩挲着眉心。 所以这才是五哥明知道自己护卫不多，却没有立刻赶来的原因。 温举将事情禀报完，悄悄退了下去。 昀候在一旁，低声道：“主上，如今族里意见不同意，我等该如何行事？” 王六重重捏了下眉心，神情有些疲惫，族里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并不意外，早在他游历之前，族里便已经传出南迁的苗头，只是那些话，长辈们没有宣之于口而已。 大氏族有大氏族的好，寻常人只要一听闻王氏便会透出羡慕敬仰的目光，那些世家子得知又王氏郎君莅临，便会以最卑微最恭敬的态度恭迎着他们。 可如果真遇到了大事，需要作出最重大的决策时，大氏族因为关系复杂，意见很难统一，待到将所有意见融汇一处，得出结论时，往往已经错过最佳时机。 因此这次把消息报回族里，王六其实并没想到家族会这么快就派人过来，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危言耸听，把那些郎君吓得连仪容也顾不得，匆忙奔回去的原因。 王六是想让他们帮着抵挡一阵，如果家族主战，疆土未失，防守即可，若南迁，有他们拖着，王家大可以从容的将族人财产迁移过去。 至于石岚考虑的庶人，王六不是没有也想过，但如果跟自己族人比起来，与他没有血脉牵绊的庶人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昀静等片刻，见王六没有回答，他叹了口气道：“五郎君把温举派来，虽没说明想法，但应该是驻站吧。” 王六抬眸看昀一眼，低声道：“过几天这里的家族应该会派到护卫到郾城，温举此行带来的人不多，我们若这般过去，人数上占不了主动，与其在那里无谓纷争，倒不如留在这里静观其变。” 昀点头，招呼候在一旁的秀美婢女道：“去请阿岚过来。” 王六拿眼看昀，昀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主上，昀已五日不曾引过阿岚泡得茶汤了。” “有那么久吗？”王六蹙眉想了想，自打那次宴会过后，他们就一直赶路，只是真的有那么就没让他喝到吗？ 王六怎么也想不起来，因为在车上，他只要想，抬腕便能拿到温热的茶盏，张口便能饮到润喉爽口的清茶。 昀见他一脸迷糊，忙道：“有，最少也有五日之久。” 话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委屈。 王六咧嘴，道：“既然想喝，为何来？” 昀喃喃道：“我这不是怕打搅主上吗？” 王六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喉咙却在此时奇痒，他一时按捺不住，连连急咳，巾帕掩着唇角，收起时，他脸现冷色，“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阿岚还是个未嫁姑子，清誉容不得损毁。” 昀眨眨眼，埋头应声，心里却在嘀咕，明明心里很高兴，偏偏还那样嘴硬。 门口传来几声木屐踩踏地板的响动，婢女将门板拉开，石岚踢掉木屐，飒爽的走了进来。 “阿珉找我何事？” 石岚越过昀，坐与榻上。 “阿岚，我就站在这里，你都没看到吗？”昀撅着嘴，看着石岚，适才被王六说了一嘴，心里有些不痛快，再见石岚进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心里更是委屈无限。 王六也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有些过了，抱着补救的心态，他睨了门口的婢女一眼，婢女立刻将置放在柜子里的茶盘等物取来。 石岚看看王六又看看昀，将身姿摆正，笔挺的跪坐在榻上，气定神闲的烹起了茶。 婢女悄悄点起熏香，一时间，屋内青烟袅袅，案几茶香悠然。 第305章 女护卫的心愿（二十） 日升又落，转眼已是一月有余，石岚每天不是炼体便是烹茶，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逍遥。 与她相反的，王六变得一天比一天忙碌起来，护卫接连出去奔波，回来便一头扎进他屋舍，然后又悄然消失，昀作为他的谋士，必须陪在身侧，帮他出谋划策，自然也不得清闲。 转眼到了稻谷满穗，弯下腰身之时，王六在一个承载着庶民一年希望与收获的圆月之夜接到一个讯息，当晚他便号令所有人即刻出发。 没出三日，石岚又再见到那座极为熟悉的城墙，其上有两个字，石岚猜测应该是‘郾城’二字。 此时那里似乎正经历兵乱，四处烟火弥漫，蛮人们手举利刃，狞笑着朝着因为收割粮食而没来得及奔回家中的庶民和刚从城里夺命奔逃的护卫们劈砍过去。 沧然凄厉的嚎叫和面对死亡时绝望的嘶吼伴随着惊恐无措的孩子哭声，响彻整片天空。 王六面容冷厉，一双漆黑的眼眸深深盯着这样惨烈的情景，弧度优美的嘴角紧抿，当即命令温举将那肆意虐杀庶民，随意砍杀护卫的蛮人斩杀。 温举领命，率着他身后身着黑色盔甲，从出发便一直沉默着的八百铁骑，浩荡而去。 石岚皱着眉眉头，车外十几丈外，那趴倒在地，早已没有声息的庶民，身边还有一七八岁，才刚懂些事的小童正咧着嘴嘶声痛哭。 石岚被那小童哭得心里一阵揪痛，嗓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梗得她特别难受。 “为什么不早些过来？” 忍了又忍，她还是忍不住嘶声质问。 王六体贴的将窗边的绫锦掩好，将那残酷的一幕留在外面，却还是掩不住透过缝隙传过来的悲恸哭嚎。 良久，王六低叹一声，“阿岚，我已尽量快了。” 石岚自然知道，这两天她屁股都快要被颠散了，车轴若不是制作精良，以他们这样的狂奔恐怕早就散架了，可一切的一切，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后，她还是没能忍住。 昀侧头见王六越发透明的脸，低声解释道：“阿岚，别怪主上。护卫来报，郾城有几家派来这里的护卫两千余人，而蛮人尚还不足千人。主上估算过，若只是守城，支撑个五天还是轻而易举的。” 昀抬眼看看王六，将家族急召他回去，而他因为石岚忧心这里，违抗族令的话咽了回去，既然主上不愿提及，那他这个下属也还是三缄其口的好。 石岚重新撩开车帘，冷眼看着被温举等人追得好似丧家之犬的蛮人和那些零散在这片平川之上的其他家族护卫，“你看这里可像有两千余人的模样？” 说到这个，昀也觉得奇怪，侧头看王六。 王六摇摇头，转头吩咐车边负责保护三人的护卫，“去把那些护卫请过来问话。” 护卫领命，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个满脸惊慌，一看就是吓破了胆的家伙。 “王家郎君，此地不可久留，那些蛮人有鬼神庇护，我们万万敌不过。” 那人惊恐的看着纷纷倒下的蛮人，又道：“贵人还是快快逃命吧，这样斩杀蛮人，那怪物可是会报复回来的。” 那人两腿战战，浑身抖如筛糠，不等昀开口询问，便惶然开口，言辞间竟然全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看着他不时惊恐看着城门处，似乎稍有不对便立刻逃跑的架势。 石岚皱着眉头，时下多种学说并存，有崇尚无为逍遥的道教，有信奉来生转世的佛教，当然也有一些信奉鬼神论的，还有不畏鬼神只信本心的无神论。 只是这些都是存于心中的信仰，不管如何，信仰只是个人的兴趣喜好，接人待物的态度永远都由地位的高低来决定，这护卫明知道面前的是大氏族王家的嫡出郎君，却还无法控制的胡言乱语，看来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而这种刺激已经影响了他的神智，所以才会作出这样言行失当的事情。 看来这些蛮人确实有点蹊跷。 石岚定定神，道：“你说蛮人有鬼神庇佑，你可亲眼所见？” 那人几乎在她话音刚落时便立刻点头，他抖着舌头，喃喃的道：“那群人中，有一身着黑袍之人，她能变幻出好多根藤蔓，将人活活缠死。” 石岚一愣，问他，“藤蔓？那人如何变出？” 那人没有答，他的思维似乎从刚才便深陷在之前经历的场景里。 他双目圆瞪，盯着空中，嘴里胡乱的嘀咕着什么，两手胡乱挥着，仓皇着向后退了两步，软软的跌坐在地上，可就算这样也还是拦不住他连连后退的举动。 石岚皱着眉看了那人一会儿，低低的道：“阿珉，这里面有古怪，你不能进去，”她转眼看昀道：“你带阿珉去向家那座城池，未免伤亡，护卫你也一并带去，其他事情，等我去郾城探过之后再做决定。” 说完，她看也不看王六，单手撑着车厢，人如利剑般直冲出去，几个起落便隐与厮杀着的护卫之中。 “哎，你……”昀本来还想交代她小心些，谁知一张口，眼前就只有空气。 昀摇头道：“走得还真快。” 王六望着车外，声音肃杀：“速速将蛮人肃清，我们退后五里，”他将漏壶摆好，道：“漏壶流完，不管阿岚是否回来，我们都冲进去。” 昀张张嘴，想说那样太危险了，可见到王六沉凝的眉眼和忧虑的表情，还是识趣的闭紧了唇。 护卫领命呼啸而去，天边染上一抹红霞时，温举率领护卫回来复命。 王六目光一直定在漏壶之上，车子的摇晃和温举不赞同的规劝，他全不在意。 郾城内，石岚伏在城墙的暗影里，冷冷的瞧着随着一名兽皮裹身的壮汉曳逦而行的身影。 就是她能弄出藤蔓吗？ 那人身着长袍，大大的帽子将她头脸挡住，但从身形和走动的姿态，石岚能够看出那是个女人。 并且还是个步态优雅举止从容的女人。 石岚轻蹙眉头，这个人也是元家的？ 北良国不开化，懂礼识仪的也就只有元家一家而已，女人这样的风姿，石岚觉得在北良国就只有元家才能有这样的女人。 手握冰冷的剑柄，石岚屏气凝神，不知不觉混沌决在体内自行轮转起来。 第306章 女护卫的心愿（完） 几丈外，女人似乎察觉了什么，侧头跟男人说了两句，把他打发走后，便摇曳而来。 石岚神经骤然紧绷，将身体身形掩进暗处，修长身形呈弓状，只待稍有异动便以雷霆之势将她灭杀。 女人走了几步，便停住脚步。 石岚衡量着两人的距离，皱起了眉头。 两人此时的距离还有些远，石岚没把握在一个瞬间攻到女人身边，并在她没发出声响之前将她扼杀。 女人默立片刻，忽然伸出白皙莹润的双手，轻轻拽下一直覆在头顶的帽子，皎洁月光清浅落下，将女人白皙柔媚的脸庞清晰照出。 看到女人的模样，石岚愣了愣。 没想到女人竟然是她的老熟人，向十三。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的向十三给石岚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向十三怎么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样貌不变，但气质神态却已成了另一番模样。 向十三似乎感知到了石岚的惊讶，嘴角翘起，露出得意的意味，黝黑的眸子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又好似淡漠的如高高神袛。 石岚皱了皱眉，察觉事情有些不对，两脚轻且缓的向后挪蹭了下，找到适合着力的角度，留待伺机而动。 向十三似乎听到了就连石岚自己都没听到的摩擦声，只见她手指轻抬，撩起被风吹拂，轻轻掩上额头的碎发，一瞬间，一把好似头发一样的黑褐色东西从她眉心射出，迎风而长，转眼见便纠结成无数条狰狞凶猛的巨蟒缠绕着向石岚席卷而来。 石岚脸色一变，单脚登地，人如腾飞的大鹏，直接冲地面一冲而起。 脚下响起一连串重物落地的声音，借着腾挪，石岚转头去看，适才她躲藏的角落已经被那鬼东西撞出了一个大洞，破碎的石块顺着那波巨大冲力朝着四面八方飞溅开来，厚重的墙体随着石块的碰撞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立在两丈外的城墙上，石岚的心砰砰直跳。 一击落空，向十三幽幽转身，额心平滑，容貌娇媚，步履婀娜，一如从前那样多姿。 石岚手握佩剑，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不管她是什么玩意，终究还是血肉之躯，石岚相信只要把人灭了，那个诡异的玩意也就不能出来作怪。 向十三冷笑的伸出纤指，指尖微转，一朵娇嫩的鹅黄色小花凭空出现在她手里。 轻轻一抛，那小花便旋转着极快的撞上石岚的佩剑。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石岚只觉双臂一酥，双手连同小手臂麻木的好似不是自己的，而她手中的佩剑好似糟烂的木屑，随着风飘散一地。 石岚呆呆的看着手指，向十三咧着嘴笑了起来，笑声好似银铃，清脆悦耳，可她面容却狰狞狠毒，好似索命的罗刹。 看到这样的向十三，石岚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背脊抵上冰凉的石壁。 向十三抬眸望了望漆黑的天空，见平静高远一如往昔，便低低笑了。 笑着笑着，她陡然抬起头，眉心探出一根碧绿的枝条，慢慢的伸到石岚面前。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缓缓上前，声音轻柔飘忽，好似迷幻的梦话，但她幽深的双眸冰冷无情，好似盯着猎物的蟒蛇，“这一天我等得实在太久，久得我都以为再也等不到了，”她目光迷离的看着她，又像透过她在看什么别的。 石岚抿紧嘴唇，惊疑的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向十三呵呵轻笑，根本不回答。 枝条灵活的来回游曳，冰冷滑腻的表皮轻轻蹭着石岚的脸颊，似乎在考虑到底从石岚五官哪一部分下口。 石岚全身汗毛倒竖，心里泛起阵阵恶心，反胃让才恢复只觉得手指都忍不住痉挛起来。 向十三似乎察觉到她身体细微的抖动，不由咯咯笑了起来，片刻她愉悦的上前两步，伸着手指摩挲石岚的脸。 “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又呆又迟钝，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摸着摸着，她陡然变得狰狞凶狠，两根手指狠狠的掐着石岚脸颊，“勾得清越迷了魂也就罢了，偏你还让昊泽失了心。” 剧烈的疼痛让石岚轻轻抽搐了下脸上的肌肉，到了这时她要还看不出来这人的来历就太笨了。 枝条盘旋着对准石岚那双明亮漆黑的眼眸。 石岚背脊一凉，心里却好似火烧，接连不断又无休无止的追杀让石岚实在忍不可忍，暗自骂了声不中用的鸣霄，随后勾动脑中一直颤动不休的灭魂钉。 灭魂钉雀跃的挑了挑，一个晃眼便从脑海消失。 一步外，向十三睁着大大的眼睛，嘴巴开开合合，人好似木桩倒在了地上，一道略微透明的影子从她身上浮起，盯着石岚，愤怒的嘶吼，“他竟然把这个也给了你。” 石岚皱眉看她，她竟然知道灭魂钉，看来她跟昊泽的关系不太简单。 瞧着她恨得咬碎牙齿也要弄死自己的模样，莫非是昊泽的桃花债？ 可这跟自己又什么关系呢？她不过是个来拿石头的媒介而已，要找情敌也要找对主啊！ 还有，她怎么说得好像特别了解自己似的，石岚很确定自己绝对没见过这人。 石岚满肚子的疑问不时的往外蹦。 “你是谁？” 话音才落，那人影便张着十指，全身蔓延着弯弯曲曲的枝条愤怒的摇晃。 “我一定要杀了你，”人影陡然射了过来。 “哎，你等一下，”石岚下意识一躲，也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她有危险，灭魂钉从向十三体内飞出，如黑色的幽光，一闪便扎进了人影的体内。 人影身形一顿，痛苦又剧烈的摇晃，只片刻她的影子就越来越淡。 在她消失之前，她咧着嘴笑了，低低喘了口气，道：“你别得意，这不过是个开始，最后赢的人只会是我。” 石岚皱着眉，满心不解。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她还有话没说呢。 心里不断呼叫鸣霄，只是不知为何，之前还一叫就应的鸣霄这次根本没有动静。 城墙下忽然响起震天的厮杀，石岚趴在墙头向下望，只见王家的铁骑正与披着兽皮的蛮人厮杀在一起，并且看起来人数还并不少的样子。 快速搜寻一圈，总算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那辆马车，石岚攀着城墙，跃了下来，顺手杀了几个挡路的蛮人，救了几个护卫。 正在她准备提步过去时，余光瞧见一魁梧身形正不断逼近，石岚扭头，正好瞧见适才跟向十三在一起说话的男人。 石岚挑眉，顺手抄起地上的利刃，直朝男人奔去。 交锋很快结束，石岚本想逼问一下附身在向十三身上那人的来历，谁知男人一见不敌，竟然大吼一声，直接自戕。 石岚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刚烈，呆了呆。 王六察觉这边动静，侧头跟护卫说了什么。 护卫脸上露出喜色，策马上前，朝着胶着的战场大吼：“元家嫡子已亡，奉郎君令割其头颅，悬城头三十日。” 战场上所有人随着护卫的吼声都停止了动作，蛮人回头正好瞧见又黑色盔甲护卫朝着一处汇集。 他们嚎叫着，以不要命的姿态狂奔过去，却又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抬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戒备的朝着城外退去。 第307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一） 大战不等全面拉开，便以元家痛失下任家主的形势落下帷幕。 王六留下昀与荀家等几个家族交接，温举护送他踏上了返回家族的归途，此时石岚才知道，早在几天前，王六接到的那则讯息其实是王家家主命他即刻回返的诏令，而他因为自己忧心这里的庶人，硬生生拖着护卫来到郾城。 坐在马车上，石岚侧头看闭目小憩的王六，心情有些波动，只是不待她细想，便被骤然响起声音惊了一跳。 “你怎么才出现？” 经过向十三的夺命惊魂，对上鸣霄，石岚真是满肚子埋怨。 鸣霄‘嘿’了一声，道：“我找你有事，赶快回来。” 石岚静默片刻道：“稍等片刻，”说着她伸出手，轻轻覆在王六的胸腔，一缕淡淡的金光悄无声息的进入他的体内。 王六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慢慢显出一丝血色，石岚微微一笑，车厢顶部陡然闪现一道漩涡，石岚将手伸出，整个人瞬间便被吸入漩涡之中。 空间里，鸣霄讨好的看着石岚。 石岚皱着眉头，盯着它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有追杀？” 鸣霄愣了愣，之前它忙一些事情，没顾得上她，因此不知道向十三变得诡异的事情。 “不应该呀，大人好像已经把那些人都收拾了呀。” 鸣霄抖着耳朵，满脸疑惑。 石岚哼了声，“什么收拾了，那个人自己也说认识昊泽，还知道灭魂钉，放了话，说什么终究是她赢，真是莫名其妙。” 鸣霄闻言，表情有些严肃：“那人长什么样？” 石岚细细想了后来那个透明影子，道：“长得倒是挺秀雅文静，不过那身触角好吓人。” 鸣霄道：“她用什么攻击手段？” 一提到这个，石岚下意识的抖了下，想到那根冰凉滑腻，好似游蛇一般的枝条，道：“像是藤蔓，又不太像，说根须又不太确切，感觉更像是一只触手怪，对了，她还能变出小花，看着挺好看的。” 鸣霄的脸陡然变得难看起来，嘴里低声嘀咕几句，忽然幻化出一个模糊影像，“是不是这样？” 石岚点头。 鸣霄喃喃：“原来是她。这就难怪了。” 石岚好奇看它，“她是谁？” 鸣霄挪腾着小腿在空间里来回转悠，整只兽好像魔怔了一般。 好一会儿，鸣霄好似下定了决心，站直石岚跟前，运了好几次气才道：“岚大人，小的有事禀告。 一听它这语气和称呼，石岚下意识防备起来。 鸣霄瞧她这样，撇嘴道：“这事本来不该由我来说，可是怎么办呢，大人现在出事了，我虽然是他属下，可也没有办法，只能求助于岚大人你了。” 石岚小小退后半步，鸣霄这么说，她就更惊了。 鸣霄的手段，她可是见识过的，它都不行，自己这三脚猫就更完蛋了，此时在听到它这么高抬自己，石岚深深的觉得没有好事。 鸣霄见她这样，恼火的呲了下牙，可又能怎么办呢，大人此时情况不好，神魂又排斥自己进入，若不是大人本体炼制的灭魂钉认了石岚为主，要不是知道是那个从来没被放在眼里却又极其难缠的贱人趁机作乱，它才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求她。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眼见石岚虽然没有开口，但已经满脸的拒绝，鸣霄觉得默默的所有事情都抗在肩上的大人实在太委屈了，有些事也该让当事人知道知道了。 “这是关于昊泽大人的故事，你应该会感兴趣吧？” 石岚瘪嘴，一听那语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听了就得干活，索性不听得了。 “也不是很感兴趣。” 鸣霄瞪眼，全身毛都要炸起来，“你真不感兴趣？” 石岚眨眨眼，面对赤果果的威胁，只能委屈的道：“有点感兴趣。” 鸣霄满意点头，道：“很久以前，有一神君在与魔君交战之时沾染了魔气，而她那时身怀有孕，打败魔君后，她产下一子，但那时大战尚未平息，她便将那孩子藏在了一块巨石下面。” 听到这儿，石岚打断道：“孩子怎么能放在石头底下？那不是被压死了吗？” 鸣霄瞪她，“有神君加持的神力护着，又怎么会被区区石头压死。” 石岚眨眼，点头，示意它继续。 “神君本想大战之后便将孩子带回，谁知那一战她身陨，孩子就一直留在了那里。经过几百万年，那孩子逐渐消化了神君留下来的神力，而他上方的巨石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神志，孩子为等候母亲，一直留在那里，与他为伴的就是那巨石，就这样过了好多年，孩子修成神君，巨石也修成人形，神君便带着她去了神界，后来她太蠢被人害了，神君为了救她，不但抛弃了原身，还耗费万年时光帮她重塑真身，现在又因为她陷入危险之中。” 石岚点头，所以这就是从前她看到的那块石头和昊泽大人的前因后果，话说昊泽大人对那块石头还真好。 鸣霄转眸看她，见她听得津津有味，顿时心塞。 真不知道她这脑袋是什么做的，经历了这么多，她就没想过为什么别人拿不了那块石头，偏她就可以，还有脾气奇差无比的昊泽大人明明对别人不假辞色，为什么就对她言听计从。 石岚静等一会儿，见它停嘴，转眼看了过来。 “你说神君帮石头做了那么多事，石头是不是该为了他肝脑涂地？” 石岚茫然道：“我怎么知道？” 鸣霄狠剜她一眼，道：“如果你是那块石头，你会怎么样？” 石岚茫然，问题是她不是，难道她说怎么样，那个石头就会怎么样吗？ 见到石岚这么木滋，鸣霄忍了又忍，还是暴躁的跳了起来，毛毛的爪子指着石岚道：“从前我虽知道你脑子不灵，可也没想到笨成这样，你明明知道混沌石旁人拿不了，就没想过自己跟混沌石有什么关系？” 石岚点头，老实的道：“我有啊，可你不是说……” 她忽然顿住，这时她才想起来，从始至终鸣霄都没有说为什么，自己每一次的提问，都被它莫名其妙的转到了别的地方，而她竟然傻傻的没有发现。 鸣霄无力的耷拉着脑袋。 算了，岚神君脑子不够用，它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不过她本性良善，知道大人帮她做这么多事，她总会答应帮忙了吧。 “反正大人已经这样了，我索性就告诉你好了，你就是那块混沌石，法名岚仙君，而那些追杀你的，都是来自仙界和神界，至于目的，无非有人指使，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借着你尚未恢复的机会，把你直接扼杀，这样散落在各各世界里的混沌石便会将里面的混沌之力散逸出来，他们也能借此参悟大道，”鸣霄毛爪一招，一块几乎等同于石岚大小的石头陡然出现，“这是大人帮你抢回来的石髓，有了它，再加上你之前拿回来的，差不多有了六成，那些残留在其他世界的碎片会受到吸引，自动汇集过来，你的真身很快就会塑好了。” ……所以自己就是那个被炮灰了的悲催石头？ 石岚一懵，任她想破了头，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高大上，又那么傻白甜的背景。 鸣霄见她小心翼翼的触摸石髓，嘴角不禁抽了抽。 空间里，堆在平台上的石块，在她触碰石髓的瞬间便好似乳燕归林，纷纷贴上石髓，转瞬化为一体。 石岚新奇的看了好一会儿，虽然没有真正亲身经历，可只看那时的影像和此时石头碎裂的程度，就知道当初承受的雷击到底有多剧烈，如果没有那条巨龙不惜一切的维护，如果不是他带着那点如风中残烛的灵识逃离那里，此时怕是也没有她了。 想到曾经看到的那样震撼的一幕，石岚心里的感动顿时无以复加，这会儿她总算从激动中缓过神，所以说鸣霄刚才那问话其实就是在引导自己，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去救昊泽？ 想到这儿，石岚摇摇头，别说自己就是混沌石，就是不是，只要鸣霄再说几句，她也是会去的。 不过看着鸣霄别扭的瞪着自己，石岚还是乖乖的问道：“你说昊泽有危险？” 鸣霄一直冷眼盯着她，见她终于想起来，便点头道：“不错，或许再过不久便会陨落。” 石岚一听顿时急了，虽然她还对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有惴惴，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看着昊泽死去。 “你不是说我能救他，快送我去。” 石岚急切的跑动鸣霄跟前，恨不能立马就去。 鸣霄见她焦急迫切的心情已不下于自己，小小的心灵圆满了，就应该让她知道大人为她付出了多少，省得她一天到晚的惹事，还让大人帮她收拾残局。 “在这边，”鸣霄扭过胖胖身子，朝着空间迷雾最浓的地方窜了过去。 迷雾随着它的靠近慢慢散开，此时石岚才发现里面闭目盘膝的昊泽。 “他这么怎么了？”石岚疾步奔过去，默立片刻，却见昊泽没有睁眼，便悄悄问道。 鸣霄哼了声，道：“被邪物侵蚀了神魂，大人正在与她对抗。” 石岚瞪大眼睛，好奇的问：“什么邪物啊？” 鸣霄道：“多半是之前袭击你的那个贱人。” 石岚皱眉，“我跟那人交过手，她好像也不厉害呀。” 鸣霄哼了声，“大人想让你见识世间百态，就打散自己神魂，化了千余个分身为你保驾护航，前些时日为对抗那些神君仙君，也为了帮你夺回石髓，他贸然将所有分身召回，可那些分身在下面世界呆得太久了，有些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大人为了早点解决，没有及时把所有分身炼化，结果一时不慎中了邪物的阴招。” 石岚顿时萎靡，所以他现在这样都是为了她。 “那邪物最善以柔弱之姿放松他人警惕，进而侵蚀内心，大人若是抵挡不住，再醒来时，怕是就不是大人了，”鸣霄焦灼的看着他眉心缓慢却不断扩散的藤蔓状阴影道。 “那我应该怎么做？”石岚很是焦急。 鸣霄道：“大人曾经跟你相处百万年，大人母亲的神力滋养了大人可也同时润泽了你，因此你们之前有着一种无形的联系，我想大人的神魂应该不会排斥你的进入。” 石岚点头，道：“进去了，我该做什么？” “据我分析，在大人的意识里，那些忘记了身份的分身应该还在做着他们之前在那个世界的事情，但他们潜意识里都会对你有感觉，这是大人早在万年前，下放分身时植下的念头。你进去后，找到引起灭魂钉共鸣的人，设法将他唤醒，如果可能最好把徘徊在他周围的邪物去除，这样可以适当的减轻大人的压力。” “知道了，”石岚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 “开始吧。” 鸣霄挥舞着爪子，在石岚感觉身体轻飘时，状似无意的道：“大人习惯以舌抵牙齿来保持一点清明，你要是实在没法唤醒，就想办法挑起那点清明，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石岚张张嘴，想问怎么挑，只是不等她问出口，就觉得一阵迷糊，在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身在一处草丛里。 昏暗的夜色，她一个人孤身趴在那里，额角不时隐隐作痛。 石岚伸手摸了摸靠近太阳穴的位置，剧烈的疼痛顿时让她眼冒金星，脑子发胀。 左右看看，这里似乎是在通往某处的小路上。 四下无人，只有远处隐隐传来鞋子摩擦的声响。 石岚下意识打量了下自己，一身粗布白衣，不过因为之前倒在地上的缘故，蹭上了斑驳的灰渍，不过看样式，倒是古代妇人的打扮。 石岚摩挲了下自己的脑袋，果然已经盘成了发髻。 脚步声越来越近，石岚下意识把脑袋埋低，跟趴在草根边的蚂蚱对眼，耳朵却竖得老高。 听得声音从头顶处一点点离开，石岚轻轻松了口气，才要起身，就听适才离去的脚步再度转了回来，“岚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石岚撑着身体的手一僵，慢慢的慢慢的抬起头，两步外一个书生模样的俊秀青年正一脸好奇的看自己。 石岚呵呵干笑两声，谢绝他好心伸过来的手，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头有些晕，”说完，石岚欲盖弥彰的晃了晃，故意做出体虚气短的模样。 青年见她这样也不意外，只是同情的点头，叮嘱了声小心些，便转身离开。 石岚扶着不时作痛的脑袋，怔怔看着青年，心里琢磨着这青年既然认识她，那应该知道自己住哪儿，她是不是应该再晕一把，让青年把自己送回去呀。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声音，倒把她惊了一跳。 第308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二） “既然那么舍不得，要不要我送你过去，再跟他好好聊聊啊？” 石岚哪里料到背后还有人，豁然回头，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抱臂，立在不远的歪脖子树后，也不知看了多久。 石岚皱着眉头，豁然恼怒起来，只是还不等她发作，就惊讶的发现脑中灭魂钉跳得欢快，也许要不是自己拉着，它都已经雀跃的跑到男人跟前跳舞了。 “你是何人？” 石岚瞪着眼睛，理直气壮的质问道。 男人低哑笑了声，语气有些嘲讽，“一别三年，娘子竟然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得了。” 石岚微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这人是不是不能好好说话，天这么黑，你又站得那么远，我路都看不清，更何况是你，”男人身上有着很深的敌意，即便看不清男人，石岚还是感觉到了危险，或许是压力激发潜力，她转着眼珠，磕巴都不打的就编出这套说辞。 男人闻言，阔步上前。 月色朦胧，轻如薄纱，淡如水纹的月光里，男人硬朗的面容就那么撞入石岚眼帘。 乌黑浓密的发丝被布条绑扎成髻，露出他宽阔的额角，乌黑的剑眉，一双黑眸好似深潭，冰冷深幽，鼻梁高挺，淡淡的阴影从鼻翼落下，遮住了一点唇角，或许是他此时心情不佳，优美的唇线被他紧紧抿着，带出一丝凌厉的杀气。 “娘子可还满意？” 男人嘴角微挑，话语也很柔和，但石岚就是觉得他在讽刺自己。 不过谁叫自己有任务在身，想想昊泽前前后后帮自己做过的事，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石岚自我安慰几句，赶忙挤出笑脸道：“满意极了，不满意当初又怎么会嫁给你？” 石岚自觉是顺着他话说的，谁知话音才落，男人就横了她一眼，这回连话都不说，直接迈腿走了。 石岚有点傻眼，这是闹哪样啊，她明明是捧他，干嘛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男人昂首阔步走在乡间路上，身后有个身如杨柳随风摆的妇人跌跌撞撞跟着。 说也奇怪，男人看着大步流星，可不管怎么走也总是不离妇人三步远，妇人稍快些，他便快些，妇人赶不及慢了下来，他也随着放缓脚步。 就这么较了一会儿劲，远处有人挑了灯笼过来，男人脚步顿了顿，竟然缓了下来，待到妇人来到身旁，才一脸嫌弃的道：“走个路也这么慢，你还能干点什么。” 石岚拿眼白他一眼，到底不敢拿话跟他对顶。 她才初来乍到，对眼前的一切都还不了解，他是昊泽大人的分身，她还是让他几分好了。 灯笼摇晃着来到跟前，这时石岚才看到手执灯笼的是一位少女。 “莫大哥，人找到了？”那少女看到男人立刻迎了上来，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少女的明媚和对爱慕之人的娇羞。 男人点点头，没有说话。 少女便立在男人身侧，叽喳的说着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安排人将车马卸下等事宜。 石岚抿抿唇，还来不及升起对着少女的好感就已转成森森的恶意。 鸣霄说了让她顺带消灭邪物，那邪物又是个女人，因此石岚对一切靠近昊泽的女性都带着恶感。 悄悄顿了下脚，石岚从男人身边落后半步，又在少女急巴巴凑到男人跟前时，突然跨步上前，硬生生把少女挤到了一边。 少女被石岚挤了个趔趄，一下子歪到路边的田埂里。 石岚假模假式的‘哎呦’一声，身体半靠在男人身上，手指自动自发的拐上男人胳膊，道：“这位小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挑着灯也不看路吗？” 少女委屈的揉着裙摆，水润的嘴唇被她半咬着，两眼满是水光的站在田埂里望着男人。 石岚轻哼一声，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勾引她的男人，真是活腻歪了。 石岚一把扯过灯笼，看似好心的道：“晚上露水大，你要是再站一会儿，露水可就把你那裙子打透了，这里毕竟人来人往，虽说夜里人少，可终究没断人，可若要被人看到，你还是嫁还是不嫁，要是人家家里有娘子，不让你进门，你怕是就只能去庵里才能过活了。” 说着石岚扯着男人大步朝前走去。 男人歪着身子，任石岚这般拉扯，明明七尺高的壮汉，却好似纸糊的，石岚只是轻轻一拉，他便顺从的跟了过来。 石岚斜眼瞟他一眼，心里暗哼，算他识相。 灯光迎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少女眼含泪光的看了一会儿，用力踩了踩脚下的青草，不服的咬着贝齿从田埂上来，踩着三寸金莲歪歪扭扭的追了过来。 石岚听到动静，侧头看了眼，见少女追得有些费力，嘴角咧了咧，脚下步子越发大了几分。 男人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见她这般作态，嘴角微翘，却顺着她的心思，也快了半分。 少女眼看越追落得越远，终于还是气得哭了出来。 石岚撇着嘴，狠狠的上前两步，站定道：“真是晦气，这都什么人呀，动不动就哭，眼泪还真不值钱。” 男人低头看她虽然不满，但到底还是没在往前迈步的样子，笑了笑。 还是那么嘴硬心软，离开几年，她终究还是他初见时的模样。 男人眼神温柔的看她撅着嘴不满的嘀咕，但却把胳膊歪了下，把后面的路照亮。 少女抽涕两声，慢慢跟了上来。 这会儿她才正眼看向石岚，男人拉着石岚向旁边让了让，道：“岚娘，这是我军中兄弟的妹子，临死前他把她托付给我，让我帮着照看一二。” 石岚转着眼珠看少女。 照看可是分好多种，其中有一种就是看着看着，看到了床上，当然还有一种是看到了别人家，石岚只希望是后面那一种。 “妹子怎么称呼？”危机意识满满的石岚忽然表情一变，伸手就把灯笼塞到男人手里，亲热的拉着少女。 少女没料到她变脸这么快，顿了下才道：“奴家姓周闺名玉秀。” 石岚点头道：“玉秀妹子，你哥跟我男人是兄弟，既然他把你托付给我家男人，那以后我男人就是你亲哥，我就是你亲嫂子，以后住到家里，就算一家人了。我看妹子年岁不小了，想来是家里没人张罗，这样过几天我就请媒婆上门，定给你想看个好人家。” 石岚这话说得亲热却又表明立场，那就是托付过来可以，但以后只能是妹子，别的就别妄想。 玉秀听石岚这么说，愣了愣，抬头看男人，嘴里喃喃的道：“莫大哥……” 石岚见她这副模样，秀美的眼睛立刻眯起，眼角迸射出一丝冷光。 男人听到她的呼唤，只是侧眸温和的看了石岚一眼，道：“你放心，你嫂子是热心人，以后定会给你找个与你相配的人家，不会慢待了你。” 玉秀听了这话，小脸唰的一下白了下来，被石岚握着的小手顿时冰冷汗湿。 第309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三） 石岚触到这滑腻，当即甩手，转头问男人，“瞧你这是怎么了，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怎么就把她吓成这样？夫君，你那兄弟不会就你一个朋友吧，你去看看谁家不吓人，就送去谁家吧，咱们家怕是容不下。” 石岚等了片刻，见男人没有说话，只有一双眼睛为难恳求的看自己。 这一刻，石岚想到的是自己那时明知道事有不对却还任性的去帮贵妃铲除潜在对手，进而让那些早就心怀不轨的人找上门，害得昊泽此时人事不省。 她还真是被昊泽给宠坏了，石岚默默的反省着，心里忽然对男人将周玉秀带回来的事释怀了不少，他也是为难的吧。 只是这个周玉秀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石岚觉得自己还是丑话说道前头的好。 “那就暂时留她在家，只是如果她若惹到我，那就别怪我拿着扫把把她赶出家门，”说完，她板着脸，大步往前走去。 男人忙上前两步跟上，低头见石岚嘴角抿紧，明显气得不轻的样子，也知道这事有些鲁莽，可是怎么办呢，周大哥家里还真没有什么亲眷，不然也不会明知道不合适，还托付给他了。 好在岚娘刀子嘴豆腐心，玉秀在这里不会真的受什么委屈的。 男人将灯笼挑高，将前路照亮，免得他眼神不好的娘子一个不留神再摔个跟头。 周玉秀瞧着两人亲亲热热的说着话，竟然理也不理自己，就那么走了，一张小脸顿时气得煞白，眼底的水光被她硬生生眨掉，嘴角冷冷抿紧，本是娇美明丽的面容竟然带出一丝凌厉。 石岚自来五感敏锐，周玉秀的敌意即便隔了几丈远她也还是感觉到了，背脊一阵发凉，她忍不住抖了抖。 男人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便悄悄把手递了过来，摸摸她冰凉的手背，悄悄握在掌心。 温暖的大掌有着一层薄茧，手指摩挲她新嫩的肌肤，带出一缕酥酥的软麻。 石岚腰眼一颤，修长笔直的大腿忍不住抖了下，咬着牙挺了一会儿，才没表露出异样。 夜色沉静，田埂上不时传来虫鸣蛙叫，萤火虫顺着微风欢快的舞着，石岚微微侧身朝男人身边靠了靠，眼睛不时的看向男人，心里则在琢磨到底该怎么唤醒他的意识，让他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男人抬眸看着远处亮着灯的屋舍，或许他自己并不知道，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一抹喜悦，似乎那里就是他心灵的归处一般。 石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一座极为简单的农家小院，几间屋舍，简单的木质围墙，一缕炊烟正从烟囱往外飘散，有个老汉在门口的青蓬马车边搬挪着什么东西。 男人将灯笼塞到石岚手里，叮嘱了声“小心着些”，自己阔步朝着老汉走了过去。 石岚皱眉细细打量那辆装饰略显奢华的马车，看看破旧的院子和自己的粗布长裙，忽然有点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了，所以说这个男人离家三年，这次回来是衣锦还乡了？ 玉秀一路急赶，总算追了上来，看到石岚愣神，她抽出掖着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模样道：“周大哥人中龙凤，要不是伯母过世，他这个游击将军已经到任了，”她眯着眼，贪恋又迷离的看着男人背影道：“这样的男人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并且还是一个粗鲁不堪的女人。” 玉秀轻蔑的瞟了石岚一眼，迈着小碎步，身摆若拂柳的向男人走去。 “莫大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听着玉秀重又变得欢快甜腻的声音，石岚眯了眯眼。 院子里，男人帮着把东西都搬到屋里，转头看石岚还站在原处，想了想，他嘴角挂笑，招呼老汉把马和车辕卸下，分次搬进小院，便直接越过玉秀，来到石岚跟前。 “干嘛还傻站着，王婶已经把饭做得了，再不回去就凉了。” 石岚转眸，朝男人笑笑，“刚才玉秀跟我说你要做大官呢，还说大官有好多小妾，像我这样粗鲁的得赶紧挪地方，我一时听呆了，就忘了回去了。” 男人浓眉紧皱，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别听她胡说，什么小妾不小妾，我有你一个就够了，旁人与我都不相干。” 石岚嘴角噙笑，脑袋略歪了下，眼角微挑，大大的眼睛在灯笼的辉映下波光粼粼，“真的？” 男人目光炯炯的盯着石岚，喉结无意识的上下滑动，“自然是真的。” 男人的声音微哑，听在耳中有一种沙沙的摩挲感，让石岚耳朵一阵发痒，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淡淡的晕红。 男人抿了抿唇，蓦然转头，借着看天之际用力咽了口唾沫。 “行了，这些话留着晚上再说，我先带你去见见王叔王婶，以后他们就留在咱们家了。” 石岚含笑看他看天看地看栅栏，就是不看自己的模样，心里暗笑，转眸看到趴在门边妒恨的眼睛，眼底的笑意就更浓了。 小样，跟她斗，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石岚随着男人进到屋里，王婶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 简单的清炒小白菜，几个饼子，一小盆清粥。 对于这样的饭食，石岚早从自己的衣着上就有了准备，虽然不知道是谁过世了，但她肯定在服丧期，不然不会一白衣。 男人也很淡定，招呼众人落座，便低头吃了起来。 石岚挑眼看了明显嫌弃却又强自忍耐的周玉秀一眼，轻轻抿了口粥，淡淡的玉米味道在口中蔓延。 石岚经历的世界不少，虽然手上功夫不怎么样，可味蕾却很挑剔，只一口她便觉得火候掌握极佳，再咬一口饼子，软硬适中，又清甜可口，完全激发出了玉米本身的甜味和麦子经过揉打之后的软弹。 “真好吃，”石岚朝小心朝自己看来的王婶笑得满足。 王婶见她眼睛晶亮，满脸的真诚，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眉宇间的忐忑的平息不少，“夫人喜欢就好，您要是不嫌弃，我就天天给您做，保管让您顺口。” 石岚笑道：“不嫌弃，不嫌弃，做得这么好吃要还嫌弃，可是要遭雷劈了。” 说着她若有似无的瞟了正拿调羹拨弄着粥碗的玉秀，佯作惊讶的道：“怎么了妹子？可是路上吃了东西，现在不饿？” 第310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四） 石岚话还没落，玉秀就觉得桌边四个人，八只眼睛都朝着她看了过来，玉秀惊慌抬眸，扫了一圈，见大家脸上多少都带着些不悦，连忙托词道：“没有，这粥太烫，我凉凉。” 石岚嘴角微翘，捧着粥碗喝了一口，状似中肯的道：“现在这温度喝了正好，热乎乎的暖胃，再凉就伤胃了。” 王婶早在这几天的相处里就看出这姑娘不是个本分人。 作为原配，对于明知道男人成了婚还围在身边死缠烂打的烂桃花，那是从来就没好感的，再加上石岚适才真诚友好的态度，让王婶天平无条件的倾斜过去。 “周家小姐自小娇养，怕是吃不惯这些粗食，我记得中午时候经过镇子时买的点心还有些，要不我拿来给你？” 王婶放下碗，朝着才刚卸下来的东西走去。 石岚挑眼看王婶利落的背影，虽说不知道玉秀因为什么惹得王婶对她没有好感，不过既然机会摆在眼前，她要是不利用岂不浪费。 石岚眼珠一转，眉头立刻皱起，打量了桌上的清汤寡水，一脸为难的道：“家里条件不好，倒是委屈玉秀了，要不明天我去问问，看能不能多接点绣活回来，总不能让妹子饿着肚子过日子。” 玉秀不过年芳十六，就算有些心机，也没有那么深。 之前她连连受石岚挤兑，门口那一幕又深深的刺激着她，此时见到石岚这般低姿态，她心里还是很得意的，再加上王婶看似无意的一捧，石岚话音还没落，她就背脊挺直，下颌半扬着，俨然一副自小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范。 男人听了这话，脸黑了下来，家里什么情况，他怎么会不知道。 从军前，娘亲病卧在床，为了娘亲有人照顾，他把仅有的银钱当做聘礼，娶了娘子进门，之后他一走三年，她一个人又照顾老娘，又要忙活养家，三年里就是这样的饭菜她也不知要怎么辛苦才能吃上。 男人瞧瞧娘子圆圆乌黑的眼睛，这样漂亮的眼睛要是绣花累坏了可怎么办？ 转眼看一脸理所应当，完全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玉秀，男人心里暗自冷哼一声。 这个周玉秀，他去接时，家里米缸里都没米了，要不是他出面，她那会儿都要把自己卖了出去，周大哥的抚恤金至今没有动静，她一路的花销，都是他拿命拼回来给娘和娘子的银钱。 吃他的，喝她的，到头来还嫌弃他娘子挥洒了无数汗水才换得的三餐。 “能吃就吃，不能吃就下去，家里还在丧期，那点心里有荤油，王叔，把它给我扔了。” 男人的话语掷地有声，王叔瞟了傻住的玉秀，应声起身。 王婶听到吩咐忙把三四包包得严实的油纸包拿出，塞进王叔怀里。 王叔捧着出了大门，正巧瞧见在外面游荡的野狗，王叔想都没想，直接朝着野狗一扬。 糕点四散着抛了出去，野狗听到动静先是瑟缩了下，等了片刻，见那人已转头进门，这才小心又垂涎的朝着地上冒着香味的东西跑去。 屋里，玉秀眼泪好像不花钱一样的往外冒，“莫大哥，你这是准备作什么？你跟我说，答应我哥要照顾我，现在这样，是准备食言吗？” 男人脸色难看起来，就是因为接了托付，他才这样劳力伤财，不然谁理她是谁。 石岚见状，啪的一下放下筷子，秀眉紧皱，“玉秀妹子，你这就不对了，我夫君答应你大哥要照顾你是因为道义，我们既然答应了就没准备食言，我不是也说多接绣活，给你买些顺口的吃食了吗？难道这样也不行吗？如此我倒不知要怎么才能满足你了。” 玉秀张了张嘴，想说她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石岚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再度乘胜追击：“玉秀，咱们做人做事要讲讲良心，我们家正在丧期，你难道要我们违反朝廷法度，违背为人子为人媳的孝道，遭受牢狱之灾也得杀猪宰羊来满足你的口腹之欲吗？” 玉秀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嫂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石岚扫了男人一眼，见他没有说话，便挥手道：“行了，这饭你既然不喜欢就别勉强了，东厢房前几年才粉刷过，你就去那边歇息吧。” 玉秀颤颤起身，两眼眼泪看着男人，期待他能说些什么。 可男人现在气都气饱了，真是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石岚坐在男人身边，两眼冷冷的盯着她。 玉秀触及到石岚的目光，瑟缩了下，默默出了房门。 石岚抿了抿耳边碎发，摸了摸粥碗，感觉温热，便道：“粥有些凉了，要不我去热一下。” 王婶瞧见玉秀出去，跟着王叔进门，听到石岚这么说，忙道：“夫人安坐，我去就行。” 石岚感谢刚才王婶的神助攻，自然不肯坐着，两人亲热并肩将粥和饼子端回了厨房。 王婶添了把柴，把锅盖盖上，借着火光打量了石岚平静的脸色，迟疑着道：“那周家小姐一路上不是要买这，就是要买那，看着就不像个安分的，夫人莫要被她柔弱的样子给骗了。” 石岚微笑点头，道：“王婶放心，只要是我的，我就不会让别人染指半分。” 王婶见她成竹在胸，轻轻松了口气。 他们两个都老了，跟着莫大人回来就是想过安稳日子，这个夫人看着脾气不错，跟玉秀比，她更愿意跟着石岚。 粥饼很快热了，两人重新端上桌，因为之前的事，几人也没了谈兴，匆匆用过之后，石岚将王叔王婶安置在了西厢房。 正房里，石岚趁着男人出去未归，赶忙把被褥铺好，自己一溜烟钻了进去。 男人冲了凉，进门就看到炕梢缩着的一小团。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男人坐到炕边，温柔的看石岚。 察觉到头顶视线，石岚头都不敢抬，再度往被子里缩了缩道：“时候不早了，有事明天早上再说。” 男人低笑一声，对于娘子的羞怯，他既觉新鲜又觉得好笑。 两人虽然成婚三年，可真正接触却只有成婚时，他掀开盖头的一刹那，之后他便随着官差去了军队，而她守在家里帮他尽孝道。 就这样，一别三年，本该相亲相爱的两人直到今天才迎来共处一室，同睡一炕的时刻。 第311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五） 男人朝石岚跟前凑了凑，冲凉带来的水汽因为男人过热的体温，弥漫在两人之间。 石岚紧紧闭上眼，屏住呼吸，长长的睫毛拼命挤压着眼睑，形状优美的菱唇用力抿着，吃饭时那样多变狡黠的小脸皱着，男人想到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奶狗。 小小的软软的，得意时飞扬跋扈，尾巴翘到天上；害怕了，也不知道逃跑，只会团成一团，可怜巴巴的闭着眼睛，等待他的处置。 男人将头低下，定定的看着一臂之遥的小脸越来越红，润润的嘴唇被雪白贝齿咬着，那样的用力，嫣红的都要沁出血色。 男人终究不忍心她伤害自己，轻轻吻了吻她脸颊，低声道：“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 温热柔软的触感在脸颊一触而过，石岚抖了抖。 一声轻微的吐气，几声布料摩擦声，石岚估摸是男人吹灭油灯，上了炕的响动，此时她才敢睁开眼，茫然的盯着眼前的漆黑。 耳边一阵窸窣响动，似乎有什么再动。 身下褥子轻轻挪动了下，她悄悄探出手指，慢慢的摸了过去。 软软的，跟自己褥子一样的质感。 看来他是把褥子拖了过来。 石岚咧了下嘴，经过这段时间她已经能够看到屋里物件的大体轮廓，半尺外，男人坐在褥子上似乎在侧头看她。 石岚下意识闭上眼，但是很快她反应过来，屋子里太黑，男人又没有透视眼，应该看不见她的动作。 想通这一点，石岚再度睁眼，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男人已经躺了下来，没多久就响起了悠长的呼吸声。 石岚撇撇嘴，悄悄从被子里爬出。 鸣霄说了，昊泽跟灭魂钉有共鸣，那她只要召唤出来，跟他碰触是不是就会让他清醒，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石岚越想越觉得自己推论正确，脑中念头一动，灭魂钉便雀跃的来到她手边。 石岚捏着灭魂钉尖锐的一头，一点点靠到男人身边，先是凑到男人肩膀边，光线太暗，看不清他嘴形，石岚本打算用灭魂钉接触鸣霄说说的那点清明，可是又担心灭魂钉太硬，万一伤到他就不好了。 石岚小心往下窜了窜，摸到被子边缘，掀开，再把衣襟扯散，刚要把手伸进去，就听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娘子，为夫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你再等一等，过些时候，为夫一定好好补偿你。” 男人声音低柔轻缓，话语间带着点点温柔。 石岚浑身一僵，顿时石化了。 他什么意思？ 补偿什么？ 还好好补偿。 莫非她以为自己欲求不满，趁着他睡着了，行那事…… 不由石岚不多想，男人的语气太过温柔，柔得好似一汪水波轻轻拍打着她的心扉。 石岚的脸顿时热得发烫，慢慢把男人衣领合拢，又老实的把被给他盖上，僵僵的倒回褥子上。 男人伸出手，摸索到被角，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还体贴的帮她掖好。 …… 石岚的脸轰得红了，此时此刻她只恨现在没有地缝，要是有，她就一头扎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晚饭时候，她当着所有人义正言辞的怒斥周玉秀，还把她赶去屋子里，空着肚子面壁思过，结果到了晚上她就摸到男人身上，然后还被抓了个现行。 石岚想解释说自己不是男人想的那样，只凭自己一张嘴，男人肯定不会相信，说她是想用一根小黑铁钉探测他跟钉子会不会有感应？估计男人会把她当神经病。 石岚咧了咧嘴，郁闷的想抱着被子来回滚几圈，眼睛瞟了还维持着标准睡姿的男人，石岚恨恨的闭上眼睛。 她本以为自己会郁闷很久，谁知没多久，她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梦中，她似乎小了许多，住的也不是现在的院子。 场景一帧帧划过，石岚目光极快的扫过，很快她便明白，这是这具身体残留下来的记忆。 原主是邻村的，母亲在她的时候就过世了，父亲又娶妻，后娘对她开始还算不错，后来有了儿子之后态度大变，父亲有严重的重男轻女，后娘自恃有儿子撑腰，就变本加厉的欺负原主。 从八岁起，原主就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可就这样后娘还不满足，整天打骂不休，有时候打得厉害了，原主要想活命就只能反抗，这么一来二去，原主温和的性情在她的折磨中逐渐变得厉害起来。 后娘见原主这般，渐渐收敛几分。 又过几年，原主父亲病逝了，后娘声称没钱下葬，要把原主卖给常来这里游街串巷的老货郎做填房。 那时候原主十六岁，原主当然不肯，她心目中的良人是石岚曾经见过的读书郎元朗。 元朗父亲早逝，家里靠寡母操持，好在元朗出息，已经过了童生，先生断言只要定下心来，再研读几年必定中秀才。 原主那时也曾想过向元朗求助，但她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原因无他，或许是因为生活困苦，他那寡母对银钱看得极重，她知道他母亲不会拿钱出来。 正在原主求助无门时，莫云带来银子，请了媒人，写了聘书，给了足够安葬的银子作为聘礼。 第二天原主就嫁来了这里，莫云掀了盖头就跟着官兵走了，原主照顾莫云卧病在床的老娘两年多，临去前，老人拉着原主让她改嫁，儿子这么长时间一点音信都没传回来，老人觉得儿子已经死了，她不想这个花一般的女人一辈子孤零零的守活寡。 之后就有了原主经过大半年的思想斗争，直到跑到田埂，还没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听从婆婆的话的时候，石岚就来了。 看完这段记忆，石岚长出口气，幸好自己来得及时，如果自己稍微晚来一点，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想那会儿站在歪脖子树下一脸戾气的莫云，石岚背后都冒凉气，假设原主那时跟元朗说了什么，才回来的莫云听到了，就算因为她服侍母亲终老不会休她，可感情必然不会亲密，再加上那个虎视眈眈的周玉秀从中挑拨，原主的结局恐怕不是很好。 想明白这些事，石岚下意识转头去看莫云，结果看到空空的被窝，伸手摸摸，已经冰凉，看来起来有些时候了。 门口传来两声门响，王婶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夫人，大人问您起了没？大人想跟您一起去祭拜老夫人。” 石岚连忙从被子里面爬出来，慌里慌张的耙了两下乱发，道：“起来了，我马上出来。” 门外脚步声远去，石岚连忙从炕上跳起来，把被子叠好，尽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打理好，这才打开门走了出来。 王婶已经做好早饭，莫云坐在桌边，黑眸深邃的看着她。 第312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六） 经过一晚上沉淀，再加上原主记忆的侵入，本来神经有些大条的石岚已经把临睡前的囧事忘得差不多了。 谁知一见到莫云，昨天晚上那句低低温柔的好好补偿再度在耳边响起，石岚背脊顿时一僵，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剧烈的冲击让她脑子发胀，脑子发晕，手脚甚至都不知道该摆在哪儿好。 莫云瞧着她满身的不自在，不由翘了翘嘴角，只是今天他的心情有些沉重，没有心思说笑，便只看她一眼道：“快过来吃饭，待会儿跟我去娘坟前，给她老人家报个平安。” 石岚点头，上前坐好，默默喝粥。 莫云吃饭速度快，石岚才喝一半，莫云就已经把饼子和粥吃完了。 石岚见状大急，连忙端起碗，就着碗沿大口喝了起来。 莫云见她这样，担心她呛到，夹了些咸菜，放到她碗里，温声劝道：“慢慢吃，王叔王婶准备东西去了，现在吃完也要等他们回来。” 石岚顺着碗沿抬眸看他。 莫云见她鼓着腮帮，转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那颗被战争和血腥磨砺得坚硬无比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下，让他从内到外都震了下。 石岚听他这么说，便放下碗，重新拿起调羹，把咸菜拨到调羹里，慢慢的喝。 莫云也不起身，就那么等她小口喝完，再夹一点放过去，让她就着喝。 如此反复，他自己没怎么样，石岚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穿过那么多世界，从贵妃到世家小姐，她身边就没缺过人伺候，但那都是丫鬟婆子，被神君大人这么细心体贴的关照她可是头一回享受呢。 石岚咬着调羹，美滋滋的。 莫云见她笑得傻兮兮，便板起脸道：“快吃。” 石岚知道轻重，脑补一会儿就赶忙低下头，继续喝了起来。 没一会儿，半碗粥便见了底。 放下调羹，石岚满足的摸摸肚子，刚巧王婶走了进来，“大人，东西已经备好了。” 莫云点头，起身时，转头道：“我如今为母守孝，游击将军一职我会请上峰另择人选，王婶以后还是叫我莫云吧。” 王婶张张嘴，点头。 石岚朝王婶示意，随着莫云到了院里。 因为是去祭拜亡母，莫云有些话想单独跟母亲说，便准备只和石岚两人过去。 王婶久经世事，知道莫云离家多年一定有话想要单独跟母亲讲，便提也没提跟着去打点的事，直接把篮子递来。 莫云抬手接过，才准备要走，就听到东厢房门‘砰’的被人大力推开，周玉秀步履匆匆的跑了出来。 “莫大哥等等我。” 莫云皱着眉头，没有答话。 石岚挑眉，真心觉得这姑娘脑子有问题，她也不想想她是谁呀，她以什么身份去自己婆婆跟前烧纸啊？ 周玉秀疾步走到跟前，拨弄着有些凌乱的头发，抱怨道：“王婶你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提前叫我，这时候过去，就只能回来吃饭了。” 王婶就是怕她醒过来出什么幺蛾子，这一早干什么都是轻手轻脚，结果她还是醒了，想到自己一早上的心思都白费了，王婶就满脸的不高兴，瞟了坏她心思的周玉秀一眼，哼了声，扭身回屋了。 周玉秀自觉自己大小也是主子，看到王婶这样，她也气得瞪着眼睛：“莫大哥你看看，她竟然这么对我。” 石岚冷眼瞧她这副主子做派，心里冷笑，看来昨晚那顿饿还没让她学乖。 “玉秀妹子，我们去看我娘，你去干什么呀？” 懒得跟她废话，石岚直接开门见山的抢白她。 周玉秀眨了眨眼，配合她清秀的脸倒有几分娇憨：“我也去看我娘啊。” 石岚啼笑皆非，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要喷笑了。 “你娘？我没听错吧？” 周玉秀一本正经的摇头道：“嫂子没听错，昨天嫂子说我们是一家人，莫大哥是我亲哥，那莫大哥的娘亲不就是我娘亲吗？所以我今天跟你们一起，没错。” 石岚点头道：“这话大体没错，只是妹子，你年纪轻轻，怎么耳朵不好使啊，我说的是，就算一家人，不是就是一家人。” 石岚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逼近周玉秀，“你没读过书，大约不知道，这算和是可是两个概念。算只是我们口头说说，是可是要送礼物、摆酒席，磕头的。我进门时间不长，才三年，有些事没那么清楚。请问你是送过我婆婆鞋袜啊？还是给我婆婆磕过头，叫过娘啊？” 周玉秀被石岚逼得退后半步，脸上有着惧色，“嫂子，你别这样，我害怕。” 石岚低低一笑，“怕了？知道怕了就好，至少说明你还没丧失理智，以后这样不经大脑的话少说，要不或许我会忍不住打你。” 石岚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吐出的话轻柔冰冷。 周玉秀脸唰的白了，两个眼珠求救的看向莫云。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莫云对周玉秀本就不多的忍耐已经到达底线，此时他虽觉得石岚有些咄咄逼人，但他奇怪的不想阻止，甚至还有一丝诡异的痛快。 石岚轻轻哼了声，直起身，整整衣摆，她扭身朝莫云笑。 “好了，没事了，我们走吧。” 莫云点头，忽略那声有些可怜兮兮的‘莫大哥’随着石岚出了门。 莫家的坟茔在村尾的那座山上，两人沉默的爬到山腰，石岚跟着他拜祭完便闪到一旁，给莫云留出空间，让他在那里跟母亲说话。 石岚坐在平整的大石上，遥望着莫云的背影，从这里看过去，他的确有几分像她在空间里看到的背影。 石岚歪着脑袋，努力回想曾经经历过的世界，忽然她脑海了闪现她刚做任务时见过的一个面容，那面容初见时虽然有些年轻，可他长大后的样子却跟昊泽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个时候她就没觉得有一点不对呢？ 石岚怎么想也想不通，她觉得自己真是迟钝的可怕，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当局者迷？ 石岚摇摇头，全然忘记了那时候她防备着所有人，尤其是男人，即便被人帮助了，也是心怀戒备的道谢，然后远远的逃开。 远处，莫云跟母亲讲完心里话，提着空空的竹篮走来，石岚起身，朝他露出温暖的笑。 第313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七） 阳光温暖的落下，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风轻轻柔柔的吹过，缠绕着衣摆不肯离去，石岚捏着灭魂钉，偷眼瞧莫云被风吹鼓了衣料的后背，趁着他不留意，快步上前似有若无的轻轻划了两下。 细微的触感磨蹭着他结实的肌肉，莫云提着篮子的手一僵，慢慢转过头，道：“怎么了？” 石岚手指一握，将灭魂钉藏好，佯作无辜的反问：“什么？” 说话时她眼睛紧紧盯着他，期待他能有所不同。 莫云只是定神打量她一眼，说了声“没事”就扭过头继续前行。 石岚轻轻‘哦’，有些失落。 看来隔着衣服试探行不通。 石岚郁闷的踢了脚边石子一脚，忘了此时包裹着她脚趾的不是结实的牛皮，而是一层薄薄棉布的绣花鞋。 石岚疼得直吸冷气。 莫云听到动静，转头看到石岚金鸡独立，在地上一个劲的乱蹦。 莫云要去扶她。 石岚下意识往后一躲，重心不稳，直接向后面栽了过去。 莫云大惊，赶忙脚尖点地，一个纵身将她搂住。 男人结实的臂膀搂着她的杨柳细腰，温热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腰侧，明明那样用力，偏又那么克制，即便此时石岚的全部重心都压在男人的这条手臂上，她也丝毫感觉不出疼痛。 抬眸看距离她只有一拳远的俊脸，石岚有些不知所措。 莫远定定的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水波流转，好似一汪清泉泛着晶亮的波光，让人忍不住想要轻啜慢品。 石岚咬着唇看他缓缓靠近，男人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她脸红耳涨。 石岚伸出手指抵上他的胸膛，不知道该推开，还是该应着昊泽大人的意思，只能嗫嗫的呢喃“别这样。” 石岚的声音极小，但在莫云的耳中却如惊雷，一下子把意乱情迷的神志唤醒。 莫云连忙起身，收手前还不忘把石岚扶稳站好。 石岚一脚虚虚点地，眼睛乱飘，好一会儿才道：“你先回去，我过会儿就来。” 莫云哪敢放心把这样的她留在山上，转头看看四周，见没有什么人便俯下身，对她露出沉稳厚实的背脊，道：“上来。” 石岚瞪大眼，连连摆手，“不用，我过会儿就好了。” 莫云侧眸看她，见她不但不上前，反而还往后退，便起身来到她跟前，一个横抱就把她搂在怀里。 石岚习惯了昊泽的清冷，哪里会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豪迈的举动，脚下悬空让她下意识搂住他脖子，身体斜斜的歪进他的怀里。 两个成长得分量已经不轻了的软弹半圆瞬时挤压上他的胸膛，莫云僵着手，立定。 从军三年他身边全是爷们，虽然军中也有红帐篷，可他自觉是个娶了妻的，一来不愿沾染风流韵事，二来也想把赚来银钱留给媳妇老娘，因此一直洁身自好。 可再洁身自好，他也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对别的女人，他自然要坚忍，可是面对自己的娘子，他不觉的有这个必要，只是此时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考虑到方方面面，他深吸两口气，静待到全身血液从那一处重新散开，才迈开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邻近山脚，远远的能看到人烟，莫云才把石岚放下，扶着她向下走。 一丛茂密的树丛后，一个妇人拐着一个竹篮走了出来。 看到石岚身边的男人，她先是一愣，仔细看了两眼，才不确定的道：“云伢子，是你吗？” 莫云扭过头，看妇人，笑道：“六堂婶，是我。” 妇人脸上露出喜色，连竹篮都不要了，就奔了过来，“云伢子你可回来了，你娘她临走前还一直念叨着你，说莫家断了根，对不起你爹呢，如今可好了，你回来了，你娘地下有知也就安心了。” 莫云含笑称是。 石岚极快的打量着妇人，认出妇人是莫家隔了房的族亲，她男人是莫云的堂叔，当年全国征兵，每个村子都要出一定数额的男丁，他家出了大笔银子，上下疏通关系，儿子才得以幸免，但空出来的名额要有人填充，莫云家境不好，没有银子打点，于是那倒霉的名额就落在了他的头上，这些年六堂叔一家不知是不是因为歉疚，对原主他们这对娘俩也算照顾，不但把地接过去种，还帮着原主揽绣活，让她能多些活钱，要不然这个家只凭原主一个，怕是早就散了。 六堂婶看完莫云，转头跟石岚欣慰的道：“你的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以后家里有云伢子顶着，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又说过了秋，等地里庄稼收了，就把地和粮食还回来云云。 石岚含笑道是，想起昨晚那些大包小卷，坏心眼一起，就说请她有空过来坐坐。 六堂婶看到莫云回来，本就有心过去，石岚的邀请正中她下怀，当即就说晚些时候跟当家的过来。 莫云是晚辈，哪能让长辈来看自己，便说过会儿他去拜望里正，待会便去堂叔家看他们。 六堂婶听了越发高兴，觉得莫云懂事了，真正成了顶门立柱的汉子了。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也就走到村口。 六堂婶想着他还要去里正家，赶上饭点总是不好，便让两人赶紧回去，自己火急火燎的去地里去找自家老头儿子去了。 石岚两人回到家，不等进门就听到玉秀抱怨屋里发潮被子太旧，石岚微挑眉头，用力憋气把脸憋红，满脸愧疚的道：“夫君，对不住啊，娘走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想着那些被子没人用就放在柜子里，谁知这样还是潮了。过两天你抽空去趟镇上买些布回来，我把玉秀妹子那屋的重新绷一遍。” 莫云从前过得也不是什么宽绰日子，这两年的风餐露宿更是让他对这些没有讲究，再见石岚这样没有原则的满足玉秀，他很是不满的皱眉，道：“不用管她，家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能为了她一个人搅得所有人都跟着乱。” 石岚为难不已，“可是……” 莫云道：“没什么可是，她要就是住不惯，就等她哥抚恤金发下来，去别处另住，这样更清净。” 莫云的话音未落，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一抹鹅黄色的衣裙 第314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八） “莫大哥你回来了，”衣裙主人见到莫云赶忙打开门，迎了上来。 石岚挑眉看再度把自己忽略的玉秀，上前半步。 经过早上的事，玉秀对石岚还有些畏惧，抬眼看看默许石岚这般动作的莫云，也不敢再往跟前凑，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的被石岚压下去，心里的不服和傲气让她硬是顶着石岚的逼视，朝莫云露出娇怯的笑。 只可惜，之前听到的话和石岚适时的添油加醋，让莫云对玉秀已经再没一丝好感，就算此时她摆出娇怜可人的姿态，没有丝毫作用。 轻笑的看着目不斜视走进院子的高大身影，石岚淡淡瞟了她一眼，提着裙摆，施施然走过。 微风浮动，玉秀咬着唇，努力忍下心底的委屈和不忿，用力跺了跺脚，折身跟了进去。 王婶见到莫云两人回来，忙将饭食摆上桌。 莫云用过饭，拿出之前在镇上买的礼品，去了里正家。 石岚招呼王婶，两人把昨晚堆在屋里的大堆东西收拾出来，又把包裹严实的几匹布打开，露出里面的花色。 王婶小心的瞟了外面一眼，低声道：“这都是周家小姐要买的，一匹要二两银子呢。” 石岚挑眉。 一匹二两，这里有五匹，那就是十两，就用来买这些不能吃不经用的玩意。 看来莫云手里面还有点银子啊。 不过二两还真是有点太贵了，她本来还想把这些布送给昔日帮助过原主的那些亲朋好友呢。 隔壁厢房传来一声门响，王婶快步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道：“周家小姐来了。” 石岚点头，端坐不动。 门口竹帘拍打着门扉，周玉秀两眼惺忪的走了进来。 一进门看到摆在桌子上的布匹，她连忙上前，两眼炯炯的盯着布匹：“嫂子，这些怎么在这儿？” 石岚挑眉，“不在这儿该在哪儿啊？” 玉秀瞅着石岚黝黑得好似看不见底的眼珠，心里直打鼓，自打早上她说要打自己，莫云听而不闻之后，玉秀一见石岚就气短三分。 “这些是莫大哥买给我的，你怎可占为己有？” 石岚轻撩耳边发丝，笑得轻蔑，“买给你的？他明确说是买给你的？可有给你立下字据？” 玉秀抬眼瞅王婶，“你当时就在跟前，你是看到的。” 王婶撇嘴道：“看是看到了，可老爷也没说是买给你的呀。依我说，八成是老爷感激太太伺候老太太辛苦，特地买来送给太太的。” 玉秀瞪大了眼，好一会儿才尖着嗓子道：“你胡说，这些布都是我挑了来，莫大哥才付的银钱，若不是买给我，他为何单单买了我挑下的？” 石岚听了这话，心里也挺不是滋味，没想到那个闷葫芦还挺怜香惜玉。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把这些东西扣下，算账什么的可以押后，当先必须先把这个小蹄子的气焰打下去，让她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 “行了，是不是给你的，等夫君回来就知道了，你没必要拔着嗓子叫唤，让人听到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 石岚把布匹叠好，放到一边，转头跟王婶商量待会儿去其他堂叔伯家的礼品，玉秀搅着手帕看浑然当做自己不存在的两人，气得一跺脚走了。 门帘被玉秀甩得咔哒直响，王婶瞧着玉秀脸色铁青的走回东厢，才低声道：“太太，这布当真不给周家小姐？” 石岚摩挲两下布匹的边角，笑了笑，“给她？凭什么？凭她脸大啊！” 王婶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想笑，可见石岚脸上没有笑模样，忙又憋了回去。 石岚把东西扫到一边，随手挑拣着其他物件，道：“王婶，你知道玉秀她哥和夫君的事吗？” 王婶道：“我倒是听我家老头子提过一嘴，听说老爷当初跟周家大郎是一个小队的，关系还算不错，至于具体的我还真不大清楚。” 石岚点头，王婶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通过昨天和今天的观察，莫云这个人跟昊泽性格虽然有些不同，但本质还是挺像的。 尤其是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绝不往外透露一个字的坏毛病，那是原模原样的搬了过来。 从前昊泽做了那么多事，她跟他相处那么久，他都一个字没说，而她仗着有人收拾烂摊子，就总是由着性子胡来，再想到空间里昊泽那样无知无觉的模样，石岚这心里就揪得成一团。 门口隐约传来王叔说话的声音，王婶起身看了眼，道：“老爷回来了。” 石岚从炕上挪下，还不等穿鞋下来，就听‘咣当’一声，玉秀疾步飞奔出来，好似乳燕投林的扑向莫云。 莫云侧过身，躲到一旁，皱着眉道：“周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玉秀一扑落空，踉跄两下才站稳，转头看莫云强自忍耐的表情，她不禁悲从中来。 “莫大哥，你难道也欺负我？” 她声音悲戚，表情凄楚，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莫云被她这么质问，二丈摸不着头脑。 石岚从屋里出来，撩着门帘道：“有什么事进来说，动不动就跑到院子里瞎嚷嚷，用不用我给搭个戏台子啊。” 玉秀陡然发出一声哭腔，拿帕子捂着脸道：“莫大哥，你看，你还在，她就这么欺负我，适才你不在，她更是……” 石岚斜眼睨她，“我怎么了？有道是家丑不外扬，我让你进来有错吗？真不知道你这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心为你着想，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王婶从里面出来，跟莫云打了个招呼，道：“周家小姐，你毕竟是未出嫁的姑娘，你这般做派，被别人看到了不好，太太是怕影响你以后的婚嫁，这才让你进来说话。” 玉秀抹抹眼泪，知道在理，可她已经吃了石岚好几次亏，偏她都说不出不对，心里的不满让她还是忍不住撇嘴，“她会有这么好心？” 王婶半垂着眼睑，没答话。 莫云眉头紧皱，深吸一口气，才忍下心里的郁燥，此时此刻他真得是悔了，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没把她就地安置了呢。 第315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九） 回到屋中，三人坐定。 玉秀自觉自己占理，便抢先开口，“莫大哥，你说嫂子会把我当亲妹子的，可是你见过有抢妹子衣裳料子的嫂子吗？” 玉秀抽出帕子假模假式的抹眼泪，道：“我跟她说这是你特地买给我的，她不但不还给我，还问我有没有字据，”玉秀嘤嘤哭道：“这世上哪有哥哥给妹子买东西还要立字据的呀？” 莫云眨眨眼，觉得这事好像是石岚有点过分，不过他认为娘子虽然不认识字，但性情还是好的，因此他想听她有什么解释。 石岚轻抚鬓角，一脸坦然的看他，乌黑的眼睛里带着睿智与了然。 不知怎么莫云脸上一热，连忙低下头。 石岚翘了嘴角。 瞧瞧，这是心虚了。 心虚了好，这样她处置起来，他就没有立场，也没有胆气去袒护了。 “玉秀妹子，你来我家也看到这里的情况。家无半瓢米，手没五钱银，真真是做饭的和吃饭的都要数着米粒过的，”石岚指着放在一边的布料道：“这布，一匹就价值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啊，你知道能买多少米吗？你若真拿自己当他妹子，当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你会让他花这么多钱买这玩意？” 玉秀抽泣的声音一顿，哭声小了许多。 莫云脸颊发烧，愧疚、后悔、懊恼，重重情绪涌上心头。 那时也不知为什么，他脑子一热就给她买了，如今想来还真是莫名其妙。 石岚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咱们家里五口人，家里的地在夫君离开的那年就包给了堂叔，虽说年底他们会把打上来的粮食送来大半，可要细算起来，也不够咱们这些人的嚼用。我是想着，这些个也都是用不着，拿去卖到镇上，虽说亏了点，可多少也能拿回八九两，扣除给你买细布绷被子，还能剩下一些，有了这些，要是精打细算还能坚持几个月。夫君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是他用命换来的，我们总要省着些用啊。” 石岚略显疲惫的撑着头道：“从中午开始我就一直在忙活，到了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我这么做又是为了谁？” 石岚幽幽的叹了口气，将目光懒懒的放在虚空，似乎有些心灰意冷。 早在午饭前，莫云就听石岚说要把玉秀的被子重新换过，因此听了这话他一点也没疑心，反而觉得玉秀太过爱慕虚荣，为了几匹不实用的布料站在院子里吵闹不休，惹得娘子生气不说，还让邻里看笑话。 “那些料子是我路过时看着不错，就想着买回来给你做两身衣裳，你要是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拿去卖了好了，”莫云见石岚神情不虞，赶忙讨好的朝石岚笑道。 石岚淡淡瞟他一眼，还是很不高兴，“我喜不喜欢有什么打紧，这些布料颜色这么艳，你觉得我能穿？” “是我没想周到，以后再不会了。” 莫云心里也在懊恼，才刚褪下的暗色又浮上脸颊。 玉秀见两人再度脸对脸的说话，眼角都不瞟自己，心里又生怕石岚真的把布料卖了，赶忙加大哭声。 石岚就随她心思，斜睨一眼，朝莫云嗖嗖放眼刀，“瞧瞧，你才说完，就有人不乐意了。真是的，当了三年家，男人回来了，我反倒说了不算了。” 莫云抽了抽嘴角，心说自己这娘子经过几年历练真是越发厉害了，从前就知道她乖得像兔子，急了才咬人，现在看来她就是眯着眼的老虎，从前那是在打盹呢。 “这个家包括我都是你说了算，谁要不愿意可以立刻离开，我绝不强留，”莫云绷着脸道。 石岚歪着脖子，拿眼戏谑的挑他，“当真？” 莫云一本正经点头，“自然当真。” 两步外的凳子上玉秀抽抽搭搭的还在哭个不停。 石岚总算把眼睛落到她身上，笑容可掬的问她，“玉秀妹子，你可听见了？现在你说这布料是卖还是不卖呢？” 玉秀的脸一下子气得通红，哭了大半天他们这两人理都不理自己一下，都已经做了决定，才来问自己，莫非是觉得自己出丑还不够？ 玉秀气怒不已，直接踢翻凳子，扭身冲了出去。 门帘被玉秀摔得‘啪啪’响，石岚嘟着嘴道：“再这么摔下去，门帘也得换新的了。” 莫云失笑，伸出大手揉着她头上发丝。 石岚心里还在恼他，来回拨浪脑袋，不肯老实让他摸。 莫云低叹了口气，把炕桌推开，伸臂把石岚搂入怀中。 石岚哪里肯，手脚并用的挣扎，可终究耐不过莫云的力气，只能被他紧箍在怀里。 莫云轻轻摩挲石岚头上发丝，低声道：“这两天我会给我上峰写信，问他周大哥抚恤金的事，只要一落实，我便在外面给她置办个住处，把她送走，你看可好？” 石岚静默片刻道：“这样不好吧，你既然答应了兄弟，不管玉秀再怎么不是，咱们总要把她送个稳妥的人家，让她终生有靠才好。” 莫云低头，鼻间擦过她乌鸦鸦的秀发，一缕淡淡的清香飘过，勾得他丹田下方一热。 “好，都听你的。” 石岚抿嘴，想想又道：“不过抚恤金的事也得赶紧落实，要不然人家夫家怕是要嫌她嫁妆少了。” 莫云低哑的‘嗯’了声，大手轻轻下滑，落在了她的细腰上，轻轻的柔柔的丈量着。 石岚浑身一颤，忍不住低下头。 这具身体的敏感程度远超石岚想像，不过是寻常的搂腰，她就觉得腰酸腿软，要不是靠着莫云的臂膀，她怕是都要软成一滩。 莫云察觉到肩膀的重量低低笑了声，手上力道稍稍重了些。 几乎在他手指用力的同时，石岚便忍不住闷哼一声。 莫云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石岚大急，连忙伸手推他。 莫云闭紧双眼，脸上泛红的忍了一会儿，才轻轻推开她，道：“我去堂叔家拜访，晚上怕是要留饭，你别等我，先吃吧。” 石岚脸色绯红的点头。 莫云忍不住摸摸她的脸，这才出了门。 门轻轻合拢，石岚倒在炕上害羞的捂着脸。 就在刚才，她竟然有了一丝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她竟然不抗拒他的举动，甚至……还有所期待。 石岚捂着砰砰急跳的心，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316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十） 当晚，莫云果然在六堂叔家吃了晚饭才回来，石岚坐在油灯前补莫云之前赶路时穿破的衣裳。 莫云进门，看到柔和的灯光下，白净娴雅的娘子端坐着，上半身笼罩在朦胧昏黄的光晕，抬起头时，眼神柔和似水波，却诡异的带着一丝不真实的神圣。 “娘子，”莫云大惊，赶忙上前，伸手朝她抓去。 石岚抬头看他，“怎么了？” 轻柔的话语，熟稔的语气，莫云眨眨眼，光晕消失，秀丽的模样依旧。 还是他睡在枕边的娘子，莫云心里稍定，笑笑，“没事，我这里还有些银子，都是这些年我攒下来的。” 说着他顺着之前迈开的步子走到石岚跟前，掏出一个破旧的荷包递来。 石岚打量着鼓鼓囊囊的荷包道：“都是银子？” 莫云笑着解开扣子，道：“也不全是，”说着他把荷包倒转，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都倒了出来。 有纸片也有白花花小银元宝。 石岚打开几张纸，上面清晰的写着五十两一百两等字样，下面印着官府认定的某商号名头。 “这是？” 莫云把纸张依次打开，摞成一叠递给石岚，“这些一共五多百两，有些是我凭军功赏的，有些事我趁机从敌人那里摸来的值钱东西，被我偷偷卖掉攒下来的。【零↑九△小↓說△網】” 石岚把银票叠好，塞回荷包里道：“这么多钱，都给我？” 莫云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石岚美滋滋的打开荷包，又数一遍，这才放好，道：“这下好了，以后咱们家再不愁吃不饱了。” 莫云听石岚这么说，心里一酸，好一会儿才忍住眼里的湿意。 石岚早就知道这么说带来的效果，低头把元宝收好，道：“有了这些钱，那之前的那些布还卖吗？” 莫云坐在炕边，看她把元宝装进荷包，一脸满足的样子，笑道：“随便你，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石岚歪头，气哼哼的道：“那我就卖了，反正也不是买给我的。” 莫云哑然失笑，点头道：“好，那就卖。” 石岚拿眼睇他。 莫云低头，一副我知道错了，认打认罚随便娘子的样子。 才拿了人家大笔银子，石岚又怎么好真的惩罚他，不过是嘴上不饶人而已。 把衣裳上最后的两针补好，石岚起身铺被子。 边铺边打探道：“玉秀妹子这么大年纪，家里之前就没给定亲？” 莫云低头接着绑腿道：“定了的，不过周大哥从军，家里就她一人。她也不会干什么，只能靠当东西过日子，一来二去家里东西都被她当没了，她那夫家见了，就退了亲，我去时，她那家连个桌子都没有了。” “不是吧，她可是个女孩子，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莫云见石岚不相信，便道：“真的，我去那会儿她家里连米都没有，人牙子都去家里了，要是再晚点，她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石岚一阵无语。 原来她败家是天性，并不是看莫云人傻钱多好骗呀。 “那你怎么想着把她带过来，你在那儿直接给她找个婆家多好啊，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总比咱们这个陌生的地方要好吧？” 莫云语塞，难道能说，他当时是被她哭嚎的样子触动了心弦，觉得要是不带她回来就对不起好友？又或者是他脑子一热，当时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那么迷糊的带着她，清醒时，看见她已经跟自己在路上了？ 娘子正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过来，他是怎么也张不开口说是自己一时犯糊涂。 石岚见他不语，也不逼他，轻哼一声，把枕头摔了过去，嗔道：“就会给我找事。” 莫云偷眼看她，嘴角急不可见的翘起，被娘子宠着的感觉让他心里美滋滋的，躺倒被窝里，这好心情还一直伴随着他进入梦乡。 石岚一直静静看着头顶的房梁，有了昨晚的事件，石岚吸取教训，决定多等一会儿，一定要确定他睡着了，才能进行试探。 默默数了三千头羊，石岚召唤出灭魂钉，悄悄凑到莫云跟前，低声叫他。 莫云呼吸悠长，节奏还跟刚才一样。 石岚悄悄点头。 看来是真睡着了。 小心掀开被子，她把灭魂钉从他衣襟里探进去，触碰几下，莫云一动不动，靠近心脏处放下，还是不动，石岚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把手从衣襟里拿出来，又跑到他脚边，顺着裤腿往上试探，还是没有反应。 这下石岚可傻眼了。 贴着肉的全身搜索都不能引起共鸣，那她还得怎么做呀？ 石岚摩挲着下巴，仔细回忆当初鸣霄说过的话。 忽然间，她想起鸣霄那句格外的提醒，舌下的那一点清明…… 这个或许就是关键。 石岚精神一振，连忙爬起来，重新回来爬回莫云肩膀处，石岚以手代眼，触摸着他的脸颊，确认他嘴的位置，然后把钉子小心的贴在他唇边。 静等片刻…… 莫云的呼吸还是那么的悠长。 石岚皱起眉头，双手轻轻用力，扒开他的嘴唇，透过黑暗，她似乎看到莫云牙齿张开一道很小的缝隙，石岚赶忙把灭魂钉探进去一点，然后静等了一会儿。 莫云的身体陡然震了下。 石岚大喜，连忙坐起身，一脸期待的盯着他。 莫云睁开眼，因为练了军中工夫的关系，他的眼力不错。 看到石岚不睡觉，他迷蒙的眨了眨眼道：“娘子，怎么了？” 石岚一僵。 就在刚才她已经打好了腹稿，作为承蒙了他万年照顾的大包袱，她觉得于情于理都要做一次郑重的感谢，当然并不是说只这样就完了，石岚觉得就算肝脑涂地也不足以表达她心里的感谢。 只是表达谢意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莫云的反应却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没什么，我刚才睡了一半，想起来忘跟你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莫云从枕头上抬起头道：“你我是夫妻，夫妻本就是一体，我要不信任你，岂不是不信任自己？” 石岚闷闷‘嗯’了声，即便莫云的话十分暖心，可唤醒昊泽神君失败还是让她极其失落。 莫云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抬手安抚的摸摸她的头，顺手把她被子掖好，想了想又伸出手臂，隔着被子，侧身揽上她腰身。 第317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十一） 转眼已是半月有余，石岚这段时间过得很是苦闷。 灭魂钉明明对莫云有反应，可他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脑子一样，不管怎么折腾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有一次石岚实在太过生气，直接拿灭魂钉扎了他一下，本以为见了血多少能起点作用，谁知道这家伙嘬了下手指，嘀咕她是不是没收好绣花针，完了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去了，留下石岚自己郁闷的不行。 不过再怎么郁闷，日子也还得过，事情来了该处理也得处理。 比如总是时不时跑跟前装柔弱，扮可怜的周玉秀。 前些日子因为布的事她的确老实了几天，石岚以为她学乖了，就把她丢在一边，忙着给家里置办东西，又买了些布，跟王婶两人忙活几天，给家里几人都做了替换衣服。 谁知就疏忽这么两天，她就出了幺蛾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偷听了石岚和莫云的谈话，她竟然偷摸弄到了白布做了身孝服，说要给她哥守孝。 石岚冷眼看了一天，看她还真像那儿回事，就觉得她虽然万般不是，可到底对家人还有点真心。 谁知莫云看石岚真被迷惑了，就说她哥入伍半年就过世了，算日子，已经出孝期了。 周玉秀大概没想到莫云会这么直言不讳，当时就傻了。 石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哥死前心心念念的都是她，还把她托付给莫云，希望她后半生身边有人能给撑腰，可她呢，竟然连这都要利用，这得是多么凉薄的心性啊！ 莫云大约也想到了，对她更加冷漠几分。 玉秀讨了个没趣，灰溜溜的躲进屋里，除了吃饭就再没出来。 可就算是这样也让石岚犯了膈应，自认经历了世事，对人性还算了解的石岚觉得这样的人还是早些打发出去的好，不然说不定哪天就得给这个家带来灾难。 莫云现在迟迟无法恢复意识，石岚也不得不把日子照着长远打算。 打定主意，石岚便出门去找六堂婶，她家在村里来说家境不错，附近几个村的人也都爱给她几分薄面，石岚想让她出面帮着找个人面广，信誉好的媒婆，尽快给周玉秀找户靠谱的人家，另外石岚和莫云还在孝期，玉秀出嫁必须得去别处，六堂婶家境富裕，房子盖得敞亮无比，要是从她家出门子，周玉秀面子上也好看点。 石岚想了这些，又想得给这败家姑娘找个能养着她的人家，方方面面都想完全了，为得就是以后要是有事，莫云也不愧对他那死去的兄弟。 走了两刻钟左右，总算来到六堂叔家门口。 这会儿还没到农忙，六堂婶早上打完喂猪的草料就留在家里，石岚来时，她正在后院的菜园里浇水，见到石岚，她赶忙放下水桶，快步走了过来。 “云伢家的，咋这个时候过来了，这太阳太毒得狠，走一道热了吧，”六堂婶转身去屋里舀了一碗才刚打上来的井水，递过来道：“快喝了解解渴。” “谢谢六堂婶，”石岚笑吟吟的接过，喝了两口，周身热气立刻被沁凉取代。 六堂婶抹了抹手，抓过一旁的蒲扇，扇了扇，带起一阵风，道：“你堂叔昨儿还说，再过两天先把你们家的麦子割了，再帮你们拾掇出来，这样明年一开春就能直接下种了。” 石岚微微一笑，没有顺着她话说，而是提起了周玉秀。 六堂婶也听说莫云回来带回来一个漂亮女娃，可因为一直没上门，也就没见过，这会听到石岚让她请媒人，便有些迟疑。 石岚就把周玉秀的情况说了下，又说自己来这村里不久，还常年在家，对外面不清楚，可这姑娘大了，要是再留在家里，那就是留成仇，请六堂婶务必帮这个忙，并且话里话外也带出那地她并不准备收回，来年还请六堂叔费心的意思。 六堂婶虽说不贪图那些地，可看石岚言辞诚恳，满脸央求的模样，还是答应下来。 石岚大喜，赶忙道谢，又说事成一定给她谢媒礼。 六堂婶笑着道自己又不是媒人，不过是帮个忙，拿什么谢媒礼。 石岚呵呵笑，又跟她闲聊一会儿，便回去了。 晚上，石岚跟莫云提起这事，莫云早在之前就让她做主，听说找六堂婶出面，又赞她想得周全。 石岚白他一眼，道：“有什么周不周全的，我这也是没办法，咱们家守孝，可也不能委屈的玉秀，不然两年过去，她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我可怕她赖在家里。” 石岚这话意有所指，莫云装傻充愣的傻笑两声，见石岚还拿眼睨他，便提起抚恤金一事。 一听到这个，石岚顿时转移视线，赶忙问能得多少 莫云道：“据说一个人五十两。” “这么少，”石岚撇嘴，心道人命可真不值钱，一条性命也不过区区五十两。 莫云叹了口气，“就是这么少，真正发放到亲眷手里的也不足一半。” 石岚惊愕的张了张嘴，心里快速盘算了下，前段时间她跟着去镇上采买东西，对时下的物价也有些了解 如果玉秀的婚事敲定，那么光布置新房的那些家具就不止十两，再加上喜服头面，十五两根本不够。 “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给她添点，玉秀是你兄弟的妹子，咱们怎么也得让她风光出嫁，让你兄弟安心才行，”石岚估算顶多再拿十两压箱就差不多了，想着这样就能让日子过得清静，这钱她花得也心甘情愿。 但莫云显然是误会石岚，他舒展猿臂，一下子把石岚抱个满怀，热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际，低哑的声音带着感动。 “岚娘，娶了你是我的福气。” 石岚背脊一僵，好一会儿才慢慢软化身体，依偎进他怀里。 莫云将脸埋在她垂在肩膀的发髻里，着迷的摩挲，努力的嗅着她身上轻轻浅浅却又说不出具体味道的香气。 石岚浑身的肌肉都随着他的摩挲轻颤，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快别这样，王婶进来会看到。” 莫云察觉出了她的紧张，竟然低低的笑了，“别怕，王婶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行事才不会那么莽撞。” 石岚一愣，道：“他们不是你回来的路上买回来的？” 莫云道：“我遇到他们时，王叔病重，他家主子不愿意管他们，就给了卖身契，把他们放了出来，我正好路过，就顺手救了他们，后来我跟大军还朝，他们就自己找了过来，我想着也就多口吃的，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石岚歪过身体，半靠着道：“真是一对重情重义的人。” 莫云点头，垂眸含笑看坐在自己腿上，歪着脑袋拽词的石岚。 第318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十二） 农忙时节，庄户人家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先放一放，忙农活是一等要事，六堂叔家也不例外，等忙完了这些都是十天之后了。 这段时间，周玉秀大约吸取之前的教训，收起了挑三拣四的毛病，深居简出的做派终于让她添了几分少女的婉约。 莫云看在眼里，虽然没有说什么，可神色缓和了不少。 石岚却是深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对于忽然转了性情的她，石岚不但不放松，反倒比之前警惕起来，总觉得十分古怪，不知道她心里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一天上午，石岚跟王婶正在拾掇青菜，准备待会的午饭，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石岚打开门，见到六堂婶正站在门边，跟一个眉眼灵活未语先笑的婆子热络的说着话。 看到石岚，六堂婶拉着她道：“云伢家的，这位是刘媒妁，咱们十里八乡就属刘媒妁最和气能干，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请过来坐坐，你可要好好招待呀。” 石岚连连说着当然，又眉眼含笑称呼了声‘刘媒妁，’把两人迎进门。 这会儿莫云带着王叔去了镇上，家里只有几个女人，石岚就直接把人带到正堂，说了会儿话，才把周玉秀叫了过来。 周玉秀不知道石岚叫她做什么，但也知道来客人，为了不让自己被石岚在外人面前压到彻底没有还手之力，她特地换了路上买来的裙子，簪了珠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壮了胆气。 王婶瞧见她这身打扮撇撇嘴，不过她知道石岚的打算，便想着这样也好，从古至今媒婆相人看得无非是模样，周玉捯饬好了，只会让媒人更加看好，从而更快的把她打发出门。 撩开门帘，王婶示意周玉秀进去。 周玉秀疑惑的瞟了王婶一眼，耳边传来有些陌生的声音。 迈步入内，就见到两个眼生的婆子，其中一个拿眼上下打量一圈，带着褶子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 “老婆子走了许多人家，姑娘这模样可是百里挑一的呀。” 六堂婶也在细细打量周玉秀，瞧见她身着樱粉色细布长裙，梳着的鬓发上还带着两朵簪花，不由暗自皱眉。 莫云家里正在守孝，虽说她是外姓人，不需要守礼，可她毕竟住在人家，就这么大喇喇的穿红戴绿，像什么样子。 六堂婶摇摇头，对周玉秀的感官十分不好，心里也起了尽快把这姑娘打发出去，并且尽量打发远些的主意。 周玉秀茫然的左右看看，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婆子没留意，这会儿她正转头，跟石岚拍胸脯夸口，一定给玉秀找个殷实的好人家。 石岚搭下人情找六堂婶找她，为得就是这一点，听到刘婆子连连保证，石岚笑的极为灿烂。 刘婆子声音不低，说话也没避着让人，周玉秀听了一会儿就明白，石岚这是在给她找婆家，那张白净的小脸登时铁青无比。 “石岚，你……” 石岚一听她连名带姓的叫自己，连忙起身的同时，叫道：“王婶。” 王婶掀开帘子进来，石岚用力推了周玉秀一把，将她推进王婶身边，“送玉秀回去。” 周玉秀哪里肯依，转身就要喝骂。 石岚费了这么大劲，又怎么会让她坏事，连忙朝王婶使了个眼色。 王婶心领神会，伸手状似体贴的去扶周玉秀，实则狠拽一把。 周玉秀没留意王婶竟然使了这么大力，身体被动扭过去，脚下却没动，一声似有若无的‘咔’一声，周玉秀脸色煞白，尖锐的叫了声，便软软的歪在了王婶身上。 石岚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连忙上前，“这是怎么了？” 王婶用力的握着她的双肩，淡定的回答石岚，“没事，周家小姐转得急，没留神伤了脚。” 石岚…… 没想到周玉秀年纪轻轻，胳膊腿这么不灵便，就这么一扭，也能伤到，不过得到这个结果也算小惊喜，至少近期她没能力上窜下跳了。 既然已经相看过了，玉秀又受了伤，石岚就让王婶送她回去，自己回去继续陪客。 六堂婶似乎看出周玉秀有些不情愿，转眸看到笑吟吟的刘婆子，只好咽下嘴边的话，想着待会儿单独问问。 几人寒暄一会儿，刘婆子识趣起身离开，六堂婶送走刘婆子又悄悄转了回来。 石岚正准备去东厢看玉秀，六堂婶神秘兮兮的把石岚拉到一边，低声道：“云伢家的，你说实话，这个玉秀是不是不愿意嫁人？” 石岚笑道：“嫁不嫁的哪里由得了她，就算是至亲骨肉，也不可能养一辈子，何况我们非亲非故。” 石岚侧眸看六堂婶似乎有些迟疑，又继续说：“再有，我们这个家也不大，过两年，开了枝散了叶，那到时候他们该怎么住？” 六堂婶点头，从前她那个嫂子心心念念就是没给莫家留条根，现在云伢子回来了，正是要完成嫂子心愿的时候，可不能让这丫头片子给耽误了。 人就是这样，总要分个远近亲疏，相对于族人，自然自己儿子最重要，可如果是陌生人，肯定还是向着族人。 六堂婶便是如此。 石岚看六堂婶不再坚持要得到玉秀同意，微微一笑。 “再说她是姑娘家，估计是知道被人相看了，一时不好意思吧，等刘媒妁找好了人家，您老再帮着把把关，我再跟她说说，总不会委屈了她。” 六堂婶听了这话，眉宇舒展，他们是正经人家，帮人做媒本是好事，总不能硬凑做堆，成了怨偶。 石岚也是明白她的顾虑，自然不会让她太过为难，心里打起了实在不行就直接施个巫术的主意。 六堂婶得了准话，也没多待，打了招呼就回去了。 石岚腾出空，来到东厢，王婶正拿一瓶味道怪异的药酒给玉秀揉搓。 玉秀紧咬牙关，低声哼哼，也不知王婶怎么折腾她了，她竟然没大张旗鼓的闹，只是看到石岚，她满脸冷笑，“你就别妄想了，莫大哥答应过我哥要照顾我，他是不会让你随便把我嫁了的。” 石岚挑眉。 看来她还挺相信莫云，只可惜她不知道枕头风的厉害，任他再是铁打的汉子也会被柔情转成绕指柔。 “是不是妄想，你可以等着瞧。” 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石岚轻拂炕边，慢慢坐下，问王婶，“她脚怎么样了？” 王婶用了揉搓几下，道：“没什么事，就是扭伤了筋，只要不挪动，过些日子就好了。” 石岚点头，确定没瘸，也懒得搭理，直接走了。 玉秀恨恨的咬着牙，直到王婶离去，才低声道：“我们走着瞧，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第319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十二） 转眼过去五天，石岚正给莫云量尺寸，准备给他做件夹棉衣裳，门外有人拍门，王叔应门，王婶过来禀报，说刘婆子上门。 石岚这些天一直在等刘婆子的消息，此时听得人已上门，立刻大喜，连忙收拾了炕上的布料，推着莫云坐到正位，命王婶请人进来。 很快，刘婆子一脸喜气的进来，不等落座就热情的吆喝，“莫家娘子，老婆子给您道喜来了。” 石岚命王婶上茶，自又迎着刘婆子落座，给她介绍莫云，“这是我当家的。” 刘婆子打量着莫云，暗赞了声好模样，跟莫云寒暄两句。 莫云不耐烦跟这些走街串巷卖弄唇舌的媒妁打交道，淡淡应了声便不再吭气。 刘婆子这些年一直走东家窜西家，见过的人不知多少，不善言辞的汉子她见的没一百也有八十。 见到莫云这样沉默寡言，她也不以为意，打过招呼便转头跟石岚说起了正题。 “莫家娘子，我给你们家姑娘选得这个人家真的是我挑了又挑才定下的。家境殷实，只良田就有五十亩，还有旱田若干，家里除了老爷子外，就兄弟两个，当家的老太太早些年去了，现在家里是大嫂管家，兄弟两个能干的很，地上的活做得那叫一个利落。老爷子身子板也硬朗，不用人照顾不说，还能帮衬一二。这么说吧，你家这姑娘嫁过去，除了伺候好自己男人，旁的都不用操心，纯粹就是享福的命。” 王婶端了茶来，刘婆子大热天里一路疾走，嗓子早就冒烟了，接过一口干了半碗，感觉畅快许多，这才喘了口气，继续道：“我跟他家说了你家姑娘的情况，人家老爷子是个明理的人，不但不在乎她没有亲眷在世，还佩服她大哥为国捐躯的忠勇，放下话说一定善待他妹子，他家小子要是对她不好，他就给她做主。” 说完，刘婆子那眼看石岚，“怎么样，有这么一个老爷子当定海神针，这门亲事做得吧？” 石岚下意识想要点头，好在反应快及时，顿住了，她是第一次干给人做媒的事，这里面的门道她其实一点都不知道，之前还说要六堂婶把关，结果这刘婆子直接找了过来，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应，就转头去看莫云。 莫云琢磨了一会儿，问：“那家老二，媒妁可见到了？模样怎么样？性情可好？” 刘婆子点头，“自然见过，有了那样的老爷子，性情是没的说，心眼好使着呢，就是这样貌……” 刘婆子迟疑了下。 石岚一听，忙问，“样貌怎么了？” 刘婆子扯了嘴角，强笑道：“他家老二小时候好玩，被狗抓了下，脸上有道疤。” 石岚眼睛蓦然瞪大，刘婆子连忙补充，“也没多大，这么些年都已经张开了，就是还有道印，看着没你当家的这么俊朗就是了，”她道：“不过咱们庄户人家讲究的不就是吃得好穿得暖吗，容貌什么的都是虚的，有了当然好，没有了，也没什么打紧，你说是不是？” 石岚抿着嘴，抬眼看莫云。 说实话，这家的条件确实不错，谁知那人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这下石岚更不敢做主了。 莫云皱着眉头，想了会儿，觉得这样的条件，在这里已经算是最好的了，要是就这么拒绝实在可惜，便道：“请媒妁告知这户人家姓谁名谁，我去那边悄悄看看。至于是不是结亲，等我见了人，再跟媒妁商议，如何？” 刘婆子也知道这种事一个不好，人家就会嫌弃，她才一接到那家保媒的差事就想着直接蒙混过去，可是那家老爷子一口咬定一定要让女方知道男方这个情况，弄成这样其实也在刘婆子意料之中。 简单报上那家姓氏和村子，刘婆子沉着脸，甩着帕子走了。 石岚跟在身边陪着笑脸喝好话，又说有了准信一定尽快通知她，还在出门前偷偷塞了块碎银子给她，刘婆子的脸色这才和缓下来。 关上门，石岚也是皱紧了眉头，才想进去，就见周玉秀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果然被我猜中了。” 石岚懒得搭理她，不耐烦的瞟她一眼，绕过她准备进屋，周玉秀拐着脚，歪着身体挡住她，道：“你别想了，告诉你，我不嫁。” 石岚不耐烦的道：“随便你嫁不嫁，你要当老姑娘随便你，但是不要在我家，你这么穿红戴绿，像个花姑子似的，知道的是你喜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拦着你不让你出阁，逼得你想男人了呢。” 周玉秀脸哄的一下涨红，她毕竟是未通人事的姑娘，被人用这种词来形容她的德行，无疑是一种羞辱。 可她又说不了什么，毕竟她的确穿的十分艳丽。 石岚冷冷看了羞愤不已的她一眼，抬手拨开她，撩开帘子进了屋。 莫云听到她在外面的言辞，压低声音道：“你这话是不是重了？” 石岚也知道重了，但她不后悔，任谁对一个觊觎自己男人的情敌也都不会有好生气。 想到这事都是莫云没处理好，他还来怨自己，石岚就没好气的哼道：“我这么说都是客气的，咱们家的情况她从来的第一天就知道，可你看她像是不知道似的，每天穿得要多鲜亮有多鲜亮，不是想男人，能穿成那样？” 石岚这话里有话，周玉秀的心思这个家里的人谁不知晓，她想男人，用脚趾头都知道想的是谁。 莫云不好接话，只能干咳两声，倒了杯茶水，没滋没味的喝着。 石岚拿出之前做的活计，气哼哼的道：“喝什么喝，还不起来，我还没量完呢。” 莫云心里虚，面对石岚没好气的呵斥，连忙放下茶杯，乖乖立在她跟前，并且为了她方便，还平伸双臂，跟个稻草人似的，一动不动的立着。 石岚也不阻止，就那么慢条斯理的量着，就算量过了，也还是再量一遍。 莫云前些日子也被石岚量过，知道大约时间，站了一会儿，见石岚还在煞有介事的忙活，只转了一下脑子就想明白了。 莫云嘴角微翘，知道她这是心里有气，在跟自己耍花腔，可他愿意被她耍，于是便举着手臂，一直到石岚觉得消气了，才慢慢放下。 第320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十四） 再怎么磨洋工也总有完事的时候，收拾了东西，石岚歪在炕上，拿眼瞟揉着肩膀的莫云，“这户人家你觉得怎么样？” 莫云道：“条件倒是不错，就是模样这方面有些不足。这样下晌我过去看看，要是真像刘婆子说得只是一个浅印，我看这门亲事也能做得。” 石岚道：“那行，等你回来，我就去问问六堂婶，她对附近这些的村子应该都熟，那家人品怎么样，她多少能知道一些。” 莫云点头，道：“你去问问也好，不过我估摸男方家的品行应该不坏。” 石岚大奇，他都没见过，怎么会说这话。 莫云见她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来，觉得可爱的要命，抬手摸了一把滑嫩的小脸，解释道：“刘婆子说了这么多年的媒，嘴皮子必定溜嗖，男方如果不是刻意强调，一定要说明这一点，她怕是早就一笔带过，咱们要是就那么相信她，下了定，以后就算知道男方面容有损那也无可奈何。再看后来，我说要去看看，她虽然阴着脸，可也不意外，很明显，早在她来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准备。说媒讲究的是立在两家中间拉线，咱们要越过她去那家看，她还告诉咱们住处，这样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石岚心里暗道，反正嫁的人又不是她，她又何必对所有事情都那么较真。 之前做的那些无非是不想莫云心里不好过，反正只要莫云满意了，石岚觉得就可以交差了。 “那我还要不要去问六堂婶？她可是很关心你的。” 莫云道：“去问问也好。咱们家情况不适合办喜事，玉秀出嫁要从她家走，于情于理都要跟她说一声。” 石岚答应一声，抬眼望天，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招呼王婶开饭。 用过饭，莫云带着王叔去刘婆子说的村子，石岚让王婶给不肯露面的周玉秀送点吃的，自己收拾齐整准备去找六堂婶。 谁知还不等出门，就被王婶告知，说周玉秀不在屋里。 石岚一愣，周玉秀在这里谁都不认识，从打来到这里，她的焦点一直是莫云，就连院门都没迈出去过，再加上她现在腿脚还不是很灵便，石岚一直还真想不出她能到哪。 王婶见石岚发愣，便道：“太太，会不会周家小姐怕你把她嫁出去，趁着咱们吃饭，偷偷跑了？” 石岚心里一动，赶忙折身去东厢，打开周玉秀存放东西的柜子，发现里面的珠花钗环都在。 石岚皱起眉头，什么东西都没拿，看来不是离家出走。 “王婶你在附近找找，我去远处找，一个时辰咱两在这儿碰头。” 说完石岚顺着路往远处村子里去，之前她去六堂婶家时曾经看到有小孩子在路边玩，如果经过陌生人，他们应该能看到才对。 王婶见石岚步履匆忙，微微摇头，觉得这位新太太心眼太好，要是放在她从前那家，对自家老爷有心思的贱蹄子如果要是敢走出宅门一步，太太那是磕巴都不打，就直接命人抓了卖到窑子里去，一了百了。 不过心眼要是不好，也就不会乖乖留在家里伺候老太太终老并等着老爷，一等就是三年了吧。 王婶胡思乱想着朝相反方向走去。 石岚一步走，一路张望，很快看到一个小孩拎着一个草编的蝈蝈笼子，里面的蝈蝈还在‘吱吱’的鸣叫。 石岚上前拦住他，问看没看见一个脚有点瘸的姑娘。 小孩歪头，朝远处一指，说早前抓蝈蝈时候看见，这时候就不知道了。 石岚朝着小孩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温柔道了谢，就赶忙追了过去。 追了好久，石岚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越来越熟悉的环境让她皱起了眉头。 沿着小路她慢慢的走着，远处有一身影逐渐走近。 午后的阳光有些热烈，石岚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 那人抱着一叠书缓缓走来，看到石岚他弯起嘴角，露出温和友善的笑，“真巧，又在这儿碰到你。” 石岚朝他僵硬的咧了下嘴，点了点头。 元朗又似不经意又似关切的道：“那天看你晕倒，你的身体没事了吧？” 石岚点头，干干的道了声‘多谢。’ 元朗浅浅一笑，很是谨守礼节的让出道路，自己贴着另一边的田埂，慢慢走远。 石岚转过身重新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微风吹拂田埂上已被收割了的麦秆堆成的垛，远处堪称标志性的歪脖子树正随着风轻摇枝条，似乎在提醒她这里是哪里。 石岚默默立了一会儿，悄悄转身，快速离开这个原主未出嫁前常常借故过来跟元朗打招呼的地方。 回到熟悉的小院，王婶已经回来，看到石岚忙端了水来。 石岚走了这一路，渴得嗓子冒烟，一口干了沁凉清甜的井水，道：“算了，不找了，玉秀也不是小孩子，逛累了，自然就回来了。” 王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在四周走了一圈，见没有人就回来了。 天色变得昏黄，门外传来几声响动，石岚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朝着外面道：“王婶是谁回来了？” 王婶打开门，回应，“太太，是老爷回来了。” 石岚嘀咕了声可回来了，就从炕上下来，不等出门，莫云就阔步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莫云倒了杯水，一口干了。 石岚又给他添了杯道：“周玉秀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找了一下午也没找到人影。” 莫云先是一惊，后又不以为意的笑，“估计是呆得闷了，出去透透气，晚上就该回来了。” 石岚瘪了下嘴，没说话。 莫云见她这般，便放下茶杯道：“好了，你也别担心了，我出去找找，如果还找不到，我就去找里正，让村里的人也帮着找。” 石岚瞧他起身，心里更不高兴了，她哪是担心周玉秀啊，她是觉得这是周玉秀故意给她的难堪，之前她才骂过周玉秀，周玉秀又说不嫁，如果这事被人传了出去，她还不得被人说成逼着夫君朋友的亲妹子出嫁的恶人啊！ 莫云是男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石岚到底也是在高门大户待过的，这些鬼魅阴私她门清。 第321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十五） 莫云起身要出门，石岚嘟着嘴跟在后面。 这会儿时候已经不早了，莫云也不知道要找到时候，又不想石岚因此挨饿，便道：“我带王叔出去找，你和王婶先吃吧，不用等我们。” 石岚心气不顺，虽然知道是莫云体贴她，可她还是忍不住娇嗔，“谁稀罕等。” 莫云这会儿终于看出石岚心情不佳，心里也觉得委屈起来，明明是她让自己出去找的，自己去了她又不满意，那到底要他怎么做呀。 石岚瞧他拿眼小心睇着自己，心里一凛。 奇怪，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这么矫情了，从前她经历那么过多磨难，从来都是她一个人扛过去，怎么今天只受了这么点气，就忍不住跟莫云撒娇？ 石岚暗自警醒，再不能这样了，她来这里是帮昊泽神君恢复意识的，这些小女儿姿态为了达到目的做做也就罢了，可万不能真的放在心里。 莫云低着头看石岚，见她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心里的委屈就更深了，手指就忍不住绕上了她的裙摆，摸上了她略带薄茧的小手 健康的古铜色大手小心的捏着她手指，像是撒娇一般的往上攀爬，慢慢覆在她细瘦的手背，轻轻的摇了摇。 石岚抬眸，莫云拿眼睛默默的看她，弧度优美的嘴角抿着，不肯开口也不肯迈步。 莫云的孩子气让石岚失笑，适才憋在心里的气闷瞬间消散。 罢了，反正事情已经出了，如果这周玉秀真要敢闹出事来，那她也不介意反咬一口，她倒要看看是有着莫家族人撑腰的自己厉害，还是周玉秀这个外乡人能成气候。 门外传来几声急促的拍门声，没一会儿就见周玉秀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不等石岚等人说话，周玉秀就道：“莫大哥，那老刁婆提的人家我不同意，你要是真想把我嫁出去，就把我嫁给隔壁村的元朗。” 石岚愣了下，转头看莫云，却发现他正转头看自己，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 石岚皱起眉头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周玉秀得意的扫了自打她说完就明显气氛怪异的两个人，心里越发笃定刚才下得这个决定再正确没有了。 莫云用力抿了下唇道：“刚才我去那家看过，那后生脸上确实有道疤痕，不过不是很明显，仔细看才能瞧出痕迹。我又在那儿留了一会儿，见他脾性温和，跟家里人相处和睦，这样的人你真的不愿意吗？” 周玉秀坚定摇头，道：“不管那人有多好，我都不愿。我心已定，要嫁就嫁元朗。” 莫云点头，“好，既然你心意已定，这两天就让你嫂子请刘婆子过来。” 周玉秀瞟了一直没有吭气的石岚一眼，笑了笑，“那就麻烦嫂子多多费心了。” 石岚皱着眉，冷眼瞧着阴阳怪气的周玉秀回屋，转头朝莫云呲牙，“你刚才那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石岚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她曾经对元朗萌动过，可那都是从前的事。自打嫁给他，原主就一直在家里伺候婆婆，料理家事，从没想过别的，就算是被婆婆临终前的那番话搅乱了心绪，也坚守了大半年之久，虽说她心思松动了，跑去从前时常看到元朗的地方，可她毕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算看在她照顾婆婆终老并为他独守三年空房的份上，莫云也不该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莫云脸色有些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她会看中元朗，一时没反应过来。” 石岚撇嘴，心里产生一丝疑虑，周玉秀来这里时日这么短，又从不出门，她是怎么知道元朗的？看她提起元朗的模样，跟本没有半点意中人的娇羞，反倒像是意有所指一般，想到下午偶遇元朗是的情景，石岚脑中灵光陡现。 不会那么巧吧。 石岚摇摇头，就算看见了也没什么，不过是偶遇而已。 她只是奇怪，周玉秀为什么会挑中他，莫非是看出了什么，又或者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石岚提步进屋，见莫云闷着头，把玩桌上的茶杯。 石岚挑眉，坐到旁边，道：“元朗如今也有十九了，你可知道他为何一直尚未定亲？” 莫云霍然抬头，乌黑的眼眸带着烈火的灼热和冰雪的寒意，冰与火的矛盾冲突，让他的眼睛里涌出凛然的厉光。 “娘子知道为何？” 面对莫云这样的眼神，石岚有点扛不住的挪了下身体，“自然是待价而沽了。” 莫云轻轻‘哦’了声。 石岚轻轻嗓子道：“元朗三年前就过了童生，再考过就是秀才，元母应该是想等元朗有了功名之后，求娶家世好些的小姐，这样可以帮衬元朗以后再上一层。” 莫云眼神复杂的看着讲得头头是道的石岚，三年前那偶然听到的话语重又响起。 那一天是他去石家求亲的日子，元朗正在跟母亲争执，大体意思就是要帮石岚父亲下葬，奈何母亲不允，元朗便与母亲发生了口角，莫云立在院外听了一会儿，趁着两母子意见没有统一时，率先下了定，抢先娶得了美娇娘。 所以，他才一回来，看到她与元朗见面时，反应才会那么大。 石岚哪知道自己说正事时，莫云还在走神，看莫云盯着自己看，像是没听明白，便强调道：“元母对元朗期望甚高，她是不会同意元朗娶周玉秀的。” 莫云不可置否，“养一个读书人哪是那么容易，别说元朗院试还未过，就是过了，也要分个三六九等，他才学固然不错，可家境摆在那里，真正的官宦人家是不会看上他的。” 石岚撇嘴，“没有官宦人家，总有能吏员外之流能看上，怎么说都比咱们家强。” 莫云点头。 既然如此，就只能动用军中的关系了，些许造势，他们还是可以轻松办到的。 想到既能解决潜在的情敌又可以把家里的这个总惹得娘子生气的打发出去，莫云觉得舍下些颜面也没什么，打定了主意，莫云心情大好，张罗着王婶摆饭。 第322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十六） 用过晚饭，石岚铺床褥，转头看莫云坐在桌边像是在写什么，便道：“干嘛呢？” 莫云把最后两笔收好，吹干后，折起。 “没什么，给从前兄弟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挂念。” 石岚不以为意的点头，把被褥扯平整，道：“那我还请刘婆子去元家吗？” 莫云道：“玉秀一心要嫁元家，去问问也好，只是最好不要大张旗鼓，先试探下元家态度再说。” 石岚点头，把被褥扯好，“那我明天去跟六堂婶说说，看她怎么说。” 莫云上炕，侧身俯向油灯，光芒明灭两下，屋里陷入漆黑，石岚在外面跑了一下午，累得她才闭了眼，没一会儿就睡意涌上，隐约间似乎听到莫云低声问她，“娘子，嫁给我你可有后悔？” 石岚迷蒙着眼睛，“你说什么？” 莫云默了下，道：“没什么。” 石岚困得不行，也没细想，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莫云带着王叔出去，石岚收拾好屋里，跟王婶说一声，去六堂婶家，把周玉秀的决定告诉她，请她帮忙跟刘婆子说推了那边的人家。 六堂婶听说周玉秀选中元朗非常惊讶。 元家读书郎可是被学堂先生称赞，以后有大出息的，周玉秀一个孤女能配得上他？ 她还真是敢想。 石岚也觉得这是周玉秀故意给自己出难题，六堂婶便道：“这周家姑娘还有没有旁的亲人，要是不行就她送去别处吧，咱们也不是不管她，可要是实在管不了也就没法了。” 石岚没有说话，这样的话，莫云早前也提过，可那不过是安抚她而已，真要让周玉秀搬得远远的，莫云恐怕也不会放心，这样的话就不如把她嫁出去，一了百了的好。 六堂婶也不过就是提了一嘴，看到石岚没有搭腔，心里说这个侄媳妇还真是个厚道人，可想到那个姑娘的难缠，她又叹了口气，“行吧，那我就先去元家探探口风，看看元朗娘什么意思。” 石岚点头，连连道谢。 六堂婶送走万分过意不去的石岚，搓了搓脸。 元母的厉害这附近几个村谁不知道，可又能怎么办，自家亏欠着莫云，她总想着能弥补一点是一点，这些个委屈她也只能生受了。 把难题推给了六堂婶，石岚轻松许多，反正她是把事当事办了，要是不成也怪不得她。 周玉秀要是敢趁机闹什么事，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石岚眼底泛出一丝狠色，事到如今，虽然没有什么确切证据，但能这么对其他条件好的人家视而不见，一门心思的死缠着莫云的，除了那个邪物也就没别人了。 回到家，石岚扫了眼没有动静的东厢，到厨房找王婶。 “玉秀早上可用饭了？” 王婶撇嘴，“用了，还吃了不少。” 石岚有点堵心，自己为了她的事忙上忙下，她倒是能吃能喝，过得逍遥。 “去把她叫过来，整天这么游手好闲，等嫁了人，什么都不会，倒让人家埋怨我。” 王婶早就瞧着周玉秀比石岚还能摆谱的架势不顺眼，得到石岚令便到东厢把门敲得当当响。 石岚搬了个小杌子，坐下摘菜，耳边隐约听到两人说话，没一会儿，就看到周玉秀跺着脚走了进来。 “嫂子，这些活你们两个不是干得挺好的吗？干嘛还要我来？” 石岚用力把手中的菜叶撕成两半，扔到一旁的盆里，道：“玉秀妹子，按说这些事本来不该我教，可既然你大哥把你托付给了夫君，那么作为夫君娘子的我，就不能不说你几句了。” 玉秀听到石岚这么长篇大论，便撇了下嘴。 石岚平静的继续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又一心要嫁元朗，元家家境在那儿摆着，元家不可能请人帮忙做家事，你还这么两手不沾阳春水的，若是嫁过去，我们作为你的娘家固然要被别人嘲笑，就是你自己也不可能被婆婆喜欢，到时候你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玉秀依旧抱着两手，懒懒的站着。 石岚瞧着歪着头，丝毫不为所动的玉秀，眯了眯眼。 知道不被婆婆喜欢还不在意，莫非她有什么依仗？ 石岚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了，她这是觉得元家不会同意娶她过去吧。 石岚抿了唇，话锋一转：“当然，元家那边我们还没过去提，成不成的也不一定，就算不成，我也跟夫君商量好了，就在村里买个小院，入冬前你就搬去那里……” “我是不会搬出去的，”不等石岚说完，周玉秀便抢白道。 石岚心里一定，看来自己猜对了，她的确打得是这个主意，心里不由更是厌恶几分。 看到石岚不耐的神情，周玉秀察觉自己的伎俩或许已被识破，想着石岚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她的心里不禁有些绝望，眼底也蓄起了眼泪：“你为什么总是想要拆散我和莫大哥，我并没有独霸着他的意思。这段时间，我步步退让，只求留在他身边，每天能够看到他而已，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石岚慢慢起身，秀雅的脸上显出一丝淡定与坚决，“不行，我可以帮你找殷实人家，帮你置办嫁妆，帮你打点妥当风光出嫁，但就这一点绝对不行，站在他的身边只能也只会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 石岚身形虽然单薄，但个子不矮，就那么淡然立着，便有一种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巍然而立的气势。 周玉秀被压得忍不住退后半步，终于还是捂着嘴跑了回去。 一直站在门边的王婶叹了口气，道：“好好的女娃子为什么想不开就要做妾？” 石岚重新坐下，慢慢的捡着菜叶道：“每个人的想法各有不同，我们不能阻止别人去想，能做的只有相信，我相信夫君对我的心，只要他不离，我就不弃。” 石岚低头摘着菜，见王婶没有回应便抬头，正好瞧见高大健壮的身影立在门边，黑眸幽深，眼底隐现细碎的星光。 石岚瞬间一窘，也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刚才的话他可有听见。 莫云深吸口气，大步走上前来，一把将她揽进怀中。 “岚娘，只要我还存一丝气息，就绝不离你而去，”他用力的搂着石岚，似乎要将她嵌进身体里，“你也要说话算话，对我不弃。” 第323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十七） 石岚的头埋在莫云胸口，剧烈的心跳在她耳边砰砰急跳不止，石岚脸颊一热，忽然有点难为情。 其实刚才那话就是那么一说，真心或许也有一点，不过完全不是莫云想的意思。 石岚闷闷的喘息着，莫云似乎特别激动，此时石岚才惊觉他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她的臂膀和胸口因为挤压疼痛不已。 石岚咬牙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低声道：“疼。” 莫云这才惊觉适才力气过大，连忙松开，可他又不舍完全放手，便按着她的肩膀，用眼睛追着石岚因为羞赧而垂下的视线。 “娘子，我真是太高兴了，”石岚脸颊红红，除了新婚那天之外，莫云还从没见过她羞成这样。 莫云忍不住又把她抱进怀里，只是这一次他注意了力道，没再让石岚感觉不适。 屋外，王婶听着屋内的声响，十分欣慰，转头看闷不吭声去一旁喂马的老头子，忽然想起当年她答应他求亲时候，他那兴奋非常的模样。 照比老爷也毫不逊色呢。 用过午饭，莫云无视周玉秀哀怨期盼的目光，带着石岚出了门。 太阳这会儿正烈，石岚懒得动弹，莫云兴致却很高。 出了村子，莫云拉着石岚一路上山，走到一会儿忽然转到一处背阴的地方，再往前走不远就听到潺潺的水声，很快两人来到一处溪水边。 莫云立在一颗高大的树边，道：“岚娘，这里你还记得吗？” 石岚两眼茫然，她这回接收的记忆只是看图，看到的都是原主印象深刻的事，莫云问的这里，她在原主呈现的画面中没有见过，当然不知道了。 莫云见她没有答，眼底略显黯淡，但很快他的眼睛又恢复晶亮，逐步提醒道：“十年前，你曾经在这里救过一个男孩，你还记得吗？” 石岚抿了抿唇，她又不傻，他这么说，就算她没有那段记忆，也知道那个男孩必定是莫云。 莫云上前两步道：“那时候我怕得要命，你明明也很害怕，却勇敢的把野兽赶走，”他轻揽石岚肩膀道：“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努力，绝不做你说的胆小鬼，所以我顺着族里的意思入伍，可我又担心我娘，担心我走了你嫁人，所以就趁着你有难的时候娶了你。” 他声音逐渐转低，听起来很沉，“是我对不起你。后来在军中，我一直在后悔，我怕我有个好歹，你还那么年轻，我……”说着说着，他禁不住哽咽。 石岚转身，搂着他精瘦的细腰，低声道：“都过去了，如今你回来了，对我就是最大的补偿。” 莫云回抱着她，把头埋在她乌黑的秀发中，千言万语只化作闷闷的‘嗯’。 回到家，石岚明显觉得莫云变得和顺许多，不是动作或者言语，而是神态，她能觉出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柔的能够滴出水，每当自己看过去时，他也不会刻意躲闪，而是迎上前，让自己知道他在看她，每每这个时候，石岚都受不住他的目光，满脸红晕的躲开。 莫云就会浅浅的笑。 石岚偶尔回头看到这样的他，会觉得辣眼睛，真没想到从来清冷淡漠的昊泽神君也有这么犯傻变二的时候，不过想想他变傻是因为自己，石岚心里又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开心有之，担心有之，雀跃有之，自责也有之。 开心自然是觉得见到这样的他觉得有趣，当然也担心他清醒以后的秋后算账，不过能够得到神君大人这样的青睐，即便是短暂的，她的这颗小心脏也还是忍不住砰砰乱跳，只是想到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石岚就想要埋怨自己曾经的呆傻。 石岚每天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不知不觉就过了三天。 直到六堂婶临门，石岚才记起所在东厢房没有动静的周玉秀。 说也奇怪，自打那天中午的谈话过后，除了莫云在家时，她出来用饭，其他时间都缩在屋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热情的把六堂婶迎到屋里，才奉了茶，就见六堂婶脸现难色，“云伢家的，元家这桩亲事怕是做不成了。” 听了这样的回答，石岚并不意外，原主对元母的本性还不够确切，她只知道元母对银钱看重，但她不知道这样教养一个孩子，元母这样一个寡母所需要花费的心力，或许曾经她真心期盼着儿子能够成才，当然现在也是，只是经过时间的累积，周围人的夸赞和羡慕，让她的心变大了，想要的更多了，这一点从她迟迟不给元朗定亲就能看出一二。 不过这样也好，得到了准信，她便可以着手买院子的事了，只是要让莫云同意这一点有些难办，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跟自己生气。 想到莫云生气，石岚忍不住皱起眉头，说实话，他们现在气氛正好，她暂时并不想破坏。 六堂婶见她皱眉，便想到从前说过的话，道：“云伢家的，你听堂婶一句劝，还是把她送走吧，这个小女娃心太大，咱们这样的人家帮衬不了。” 石岚幽幽叹了口气，道：“堂婶，夫君是您自小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您应该知道，信义在他心里比天大，他既然答应了照顾玉秀，就不会把她丢下。” 六堂婶也叹了口气，道：“送不行，留也不行，这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石岚便道：“堂婶，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什么想法？” 石岚道：“许是我们这么娇惯着，让她心变高了。我想在村里买个小些屋舍，把玉秀放到那里，让她体验下生活。我们平常没事多过去照看着些，村里人知道她跟我们有关系，应该不会为难她一个姑娘，”她说，“过些时候，等她知道日子辛苦，不那么好高骛远了，我再把她接回来，这样不是皆大欢喜？” 六堂婶连连点头，“早就该这样，你们家没有长辈，她一个外姓姑娘这么住着本就不妥，还是搬出来好。至于买房子就算了，那姑娘年纪不小了，还能住多久？你九叔家去了镇上，这边的房子空着，我去跟他打个招呼，你先把她挪到那边去。” 石岚听了大喜，连忙道谢。 六堂婶亲热的拍拍她的手背，道：“你嫁过来这几年，我也看出来，你是个厚道人，可就是因为你厚道，那些个心思不正的就想欺负你。云伢家的，你别怕，万事有你堂婶和你堂叔呢。” 石岚听了心里热乎乎的，曾经因为他们牵累莫云从军的那丝怨念不知不觉浅淡的没了痕迹。 第324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十八） 送走六堂婶，石岚看看天色，去了厨房。 王婶正在摘晚上要做的青菜，石岚推开王婶，将她弄好的小白菜放到一边，让她帮自己淘洗才刚打下来，刚去了皮的稻米，她自己拿了一截冬瓜，把里面的瓤挖出来，把边缘处置光滑，用刀尖在冬瓜表皮轻轻浅浅的刻画了会儿，再把上面的表皮拿下，上面便露出极为精致的花样。 王婶见到石岚这番动作，惊得长大了嘴巴。 “太太，您这手法好生利落，莫不是曾经学过？” 石岚看她一眼，继续把边缘切成锯齿形，“不过是站在旁边看人做过。” 王婶啧啧称赞，“看过就做得这般精细，要是真学过，还不知道要怎样。” 石岚哑然失笑，这个王婶可就错了，她之所以能刻好，那是因为她练过剑术，虽说来到这里没有再动过手，可她手感还在，况且这花样也不繁琐，照比从前甜果做的吃食，她这个立马就得进泔水桶。 把雕刻好的冬瓜放到开水里烫半熟，等到王婶把米放到锅里煮时，她就把莲子、山药、香菇等物放在冬瓜里面，加了些清汤，放少许的盐，放到顶上蒸。 然后洗了两根青翠水灵的黄瓜，切成长长的薄片，卷成卷，又调了酱汁，放在一旁。 又用豆腐做了素丸子，木耳小白菜一小碟，清炒豆角丝一盘。 这会儿太阳已经偏西，莫云脸带喜色的从外面回来。 石岚听到动静，迎了出来，正好看到碍眼的周玉秀。 石岚懒得理她，直接挤开她，随着莫云进了屋。 王婶瞧见周玉秀被挤了个趔趄，明明眼睛都红了，却还是倔强的跟进屋的样子摇摇头。 这人啊，要是钻了牛角尖，那是谁劝也没用，只有受到教训知道疼了，才会明白过来。 石岚精心准备的菜肴上桌，莫云见到跟往日不同的菜色挑眉。 石岚脸有些红，却又佯作无事的夹了被调料汁润过的黄瓜卷，“出去一下午，吃点清爽的润润口。” 莫云含笑夹起来放进嘴里，牙齿咬合，发出清脆声响，就算没吃都能感觉出黄瓜的爽脆。 “不错，这味道极好，跟我在将军大人家吃得席面一样。” 石岚抿嘴努力掩饰涌上来的笑意，将军府里就算寻常家宴都是专业厨子做的，她这个半吊子怎么能跟人家比，莫云这么说，肯定是想让自己高兴。 不过石岚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开心，便拿眼睇了他一眼，哼道：“将军请你赴宴就吃黄瓜条啊。” 莫云又夹了块黄瓜，边嚼边傻呵呵的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石岚嗔他一眼，给他盛了碗冬瓜盅，看他喝完，然后……莫云就把喝得涓滴不剩的碗伸了过来。 石岚着恼的瞪他一眼，又给他盛了一碗。 这回他喝了一半，开了口，“这个比将军家的还要好吃。” 石岚再忍不住，笑了起来。 莫云本就是故意逗她，见她笑得开怀，自己也特别高兴。 石岚见他对自己笑眯了眼，有些不好意思，就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白了他一眼，“从哪儿学的，油嘴滑舌。” 莫云抹抹嘴，看似委屈实则狡黠的瞧石岚。 石岚忍不住又笑了，道：“既然好吃就多吃些，这都是我特地做的。” 莫云响亮应声，埋着头大吃起来。 石岚盛了碗冬瓜盅，慢慢的喝，眼睛余光瞟向面带气苦的周玉秀。 看到他们夫妻这么恩爱，她的心怕是不好受吧，不过想要插足别人中间就得受这样的折磨，难受、想哭，也都是她自找的。 周玉秀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口，就退了下去。 临走前，她转眼幽幽的看莫云，却见他头也不抬，吃得极欢。 周玉秀眼底含泪回到屋里，坐在炕边，她恨恼的捶着枕头，关节都捶得红了，才趴在枕头上哭了起来，此时她的心里也忍不住质问，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一见到莫云，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好像有什么牵引着她，让她情不自禁的向他靠近。 玉秀也曾迷惑过，迟疑过，可这些迷惑迟疑都在看到莫云的瞬间烟消云散，她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得到莫云，不计一切代价，不管一切后果。 玉秀慢慢止住哭声，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清凌凌的，只是其中透出的狠意和决绝浑浊了清凌，独透狰狞。 正房里，王婶将盘碗撤下，石岚坐在炕上缝着半片薄棉衣裳，莫云拿着一封信神秘兮兮的走了过来。 “岚娘，你看这是什么？” 石岚歪头打量一眼，见信封并没有打开，这会儿她手上的活计还有两针就收尾了，因为心急手里的活，便有些漫不经心，“什么啊？” 莫云等了等，见她重新埋头缝制衣裳，不由有些失落。 伸手把衣裳夺过，重新把信封举到她眼前，道：“这是我在军中兄弟给我来的信。” 石岚眨眨眼，注意力终于放在了他的身上，心说来信就来信了呗，她都不识字，他让她看什么，不过看到他眼底隐现的期待，石岚还是随他心意，问道：“你那军中兄弟说了什么？可是有事找你？” 莫云嘴角带笑，道：“这是我军中一个好兄弟，过两天要到任上，刚好要从这里经过，说要过来坐坐。” 石岚点头，示意知道，心里却在奇怪，虽然兄弟到访是件高兴的事，可他也用不着这么高兴，还巴巴过来，让她扔了活计来听。 莫云想要说什么，可又想着事情还没办成，还是等到办完了再说，想到事成之后石岚高兴的模样，莫云自己傻兮兮的笑。 石岚瞧了他好几眼，见他丝毫未觉，也觉得可乐，就也笑了起来。 夫妻两对着傻笑一会儿，石岚终于想起正事，忙正色把跟六堂婶商量的事说了。 莫云迟疑了下，“九堂叔那房子我知道，位置有点偏，如果让玉秀一个人过去住，有点不太安全。” 石岚一听这话，脸立刻拉了下来，“堂婶都说了，咱们家没有长辈，她一个姑娘家跟咱们住在一起，传出去不好，何况咱们还在孝期，这样的名声要是真被人传扬开来，你以后还怎么入官场啊？” 莫云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先放一放，等我兄弟过来之后再说。” 石岚拿眼瞪他。 莫云无奈笑了笑，上前安抚的摸着她的小脸，“乖，这次你听我的。” 石岚嘟着嘴，一甩头，直接铺床上炕，一掀被子，蒙住头，不理他了。 莫云在炕边站了一会儿，看到石岚不肯出来，只好吹了油灯，上了炕。 黑暗中，一只健壮的手臂从被子里探出，悄悄搭在旁边鼓起的被子上。 那鼓包来回摇晃了下，把手臂晃到褥边。 手臂顿了顿重又爬上鼓包。 鼓包再度摇晃。 手臂再落，再爬…… 如此反复几次，手臂终于在鼓包处稳稳的扎了根。 第325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十九） 周玉秀的事一直梗在石岚心头，每次看到她，石岚心里都会一阵膈应，连带着对莫云也没有了好脸。 体会了夫妻之间的温情，感觉着娘子温柔体贴的莫云一下子尝到了冷遇的滋味。 吃饭时，再没有人贴心布菜，入睡前，枕边人回给他冷冰冰的后背，如果不是他每次都死皮赖脸的巴过去，他怕是连隔着被子勾到娘子身形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么苦挨了七八天，莫云终于看到了他的救星，曾经任他副手，如今荣升五品官阶的明伟良。 莫云将明伟良接来家中，石岚知道这是他同袍兄弟，就算还对莫云有气，也不能让他失了面子，为此她亲自上阵做了清爽素净的四菜一汤。 明伟良跟莫云在屋里吃了饭，没一会儿就相偕出了门，石岚正端着茶出来，只看到两人的背影在门边消失。 石岚莫名的转头道：“他们这是干嘛去？” 王婶探出头看了眼，见自己老头还在，便道：“许是那位有事急着找老爷帮忙吧。” 石岚摇摇头，道：“那也不用这么赶，喝了茶再去也不迟啊。” 王婶笑笑，把之前留下的菜热好，道：“太太，时辰不早了，你也快吃吧。” 石岚应了声，并没落座，而是帮着王婶把屋里的东西撤了，才在厨房随便吃了一口。 傍晚时候，莫云两人没有回来，石岚站在门口望了几次，不想王婶等人挨饿，便留了些菜，让他们先吃了。 等到快要熄灯时，莫云才带着夜里的露水回来，一进门就问有没有吃的。 石岚把留好的饭菜热了，拿出来，莫云狼吞虎咽的吃饭，抹嘴道：“玉秀的事成了，明天让刘婆子去元家说合吧。” 石岚给他端了消食茶，转身拾掇碗盘，听了一愣，“怎么回事？” 莫云呵呵笑着卖关子，石岚嗔了他一眼，心知应该是跟今天来的人有关。 莫云心里一痒，这都多少天了，娘子总算肯给自己飞眼了。 把东西收拾好，因为心情好，石岚又端来一盆温水伺候他洗漱。 等他抹完脸，又赶紧殷勤的铺好被褥，等他坐在炕边，这才凑过去道：“你快跟我说说。” 莫云看她仰着白净的脸庞，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样子，就觉得她可爱无比，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道：“没什么可说的，反正元家是同意了。” 石岚嘟着嘴，拿眼睨他，“你说不说？” 莫云呵呵笑，就是不肯开口。 石岚转眼道：“不说就算了，我也不稀罕知道，”说着她‘噗’的一下吹灭油灯，一骨碌钻进被子里。 莫云无奈摇头，心说气性还真大。 手却自动自发的扳过石岚，将她温柔的搂在怀里，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带着伟良过去一趟，跟他娘说了几句话而已。”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石岚的脸开始发烧，但她又不想让莫云发现，只能僵着身体，佯作严肃，却还是透出气短的嘀咕道：“说几句话，她就同意了？我才不信那么简单。” 莫云翘起嘴角，当然不是那么简单。 明伟良告诉她，他外祖父是当朝学士，朝中门生无数，而玉秀是他兄弟的妹子，也就是他妹子，如果真让她不能得偿所愿，他会秉持帮亲不帮理的原则，跟考官聊聊关于考生的事情。 元母开始还不肯相信，觉得他大言不惭，可是看到跟在身后被称为县老爷的大官和一众衙役都对他毕恭毕敬后，当场被吓傻了。 涉及到儿子的前程，元母没什么可犹豫的，二话不说立马同意这桩婚事。 轻轻拍着再没说话的石岚，莫云将头靠在她的鬓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缓缓进入梦乡。 石岚僵着身体等到他呼吸绵长，才慢慢从他身边挪开，慢慢朝自己的被子爬去。 没想到莫云就算睡着了，手还有自发意识，竟然一伸手就把她捞了回来，重新禁锢在胸口，还轻轻的蹭了蹭她肩膀，将脑袋埋在她颈窝，再度不动了。 耳边传来他低低绵绵的呼吸声，石岚一动不动的挨了好久，长时间的不动，让她的腿和腰胯都传来一阵酥酥的酸麻。 石岚用力揉了两下，舒缓了酸麻，慢慢拉开他环住细腰的手臂，用堪比乌龟的速度一点点的爬回被窝。 重新回倒被里，石岚轻舒了口气，舒服的闭上眼睛。 晨曦逐渐笼罩大地，因为心中有事，石岚今天睡觉格外的前，光芒才透过窗棂，石岚便睁开了眼睛。 侧头看了眼睡得眉目舒展，嘴巴微撅的莫云，石岚微微一笑，还真像是一个孩子。 轻手轻脚的起身，石岚去厨房，烧水熬粥，揉面烙饼。 等到天色大亮时，她已经把早饭做好，王婶起来看见石岚，愣了下，“太太。” 石岚朝她笑了笑，道：“没事，就是睡不着了，起来找点事做。” 王婶看了一圈，就见灶台上摆着两盘烙的焦黄油润的小饼，每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粗略数下来得有二十来个。 王婶心算一下时间，惊异的瞪眼。 太太怕是天刚亮就起来了吧。 石岚将过清了清，又去拿从前腌好的咸菜。 王婶哪里还肯让她忙活，赶忙接过手，道：“您都忙了一早上了，快去歇着，这点活我来就行。” 农家里没有那么些讲究，早上配菜也就是两三样咸菜，石岚不想为这么点活跟王婶争来争去，索性端了水回屋。 莫云的生物钟早在军队里就被固定了，石岚进屋时，他已经穿好衣裳，并把被褥叠好了。 石岚把水端过来，等他洗漱好好了，给他边正衣领，边道：“待会儿我去找六堂婶，元家那边你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莫云正伸着脖子，享受石岚的服侍，听到这话，便道：“元家这次虽然答应了，但心里多少还有点不情愿，咱们家多给她陪送点压箱银子，这样玉秀腰杆也会硬气一些，以后元朗要是赶考，也有路费。” 石岚应声，问：“那给多少合适？” 莫云沉吟道：“给五十两吧。” 石岚手顿了下，又很快继续，“好，我知道了。” 第326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二十） 吃过早饭，石岚便去了六堂婶那里，把元母同意的事说了，并请她帮着请刘婆子过来，尽快把这事定了。 六堂婶听说元母竟然答应了，非常惊讶，连问怎么回事。 石岚也一脑子雾水，只说是莫云办的，她也不清楚。 六堂婶便赞叹莫云好手段，竟然能让态度强硬的元母这么快答应下来。 石岚撇了下嘴，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手脚，能让一心往上爬的元母肯屈尊娶个孤女进门。 石岚把一锭银子交给六堂婶，让她帮着拿庚帖和议亲时候的回礼，本来这回礼应该是周玉秀自己亲手绣得物件，可她什么都不会，石岚也懒得管，只好出钱请六堂婶帮着置办些场面上的东西。 六堂婶痛快应下，风风火火的去找刘婆子。 石岚回到家，正好瞧见出来透气的周玉秀，便道：“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说。” 周玉秀警惕的盯了她一眼，自打昨天来了人之后，她的眼皮就一直突突的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此时在听到从来都把自己视作无物的石岚招呼，她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嫂子有事，就在这儿说吧，我听着就是。” 石岚瞟她一眼，心里觉得好笑，她一边摆明车马跟自己抢夫君，另一边又做出畏惧自己的模样，难道她真的觉得这样就能迷惑自己，让自己对她掉以轻心？ 若真是那样，那自己就是傻子了。 “元家已经同意跟咱们家结亲，刘婆子很快就会去元家，过两天就会把庚帖拿来，你待会儿把你生辰八字写了，再想想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明天我们去镇上，如果可以便一块采买回来，。” 周玉秀身体一抖，脸色煞白，“元家同意了？” 石岚点头，道：“你不是谁都不嫁，就要元朗吗？现在人家同意了，你干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周玉秀嘴唇急颤，好一会儿，才哆嗦的道：“莫大哥知道这事吗？” 石岚点头，在她心头狠狠的捅刀，“这事就是你莫大哥帮着办的，你看他对你多好，就怕完成不了你的心愿。” 周玉秀心潮翻涌，腿脚软得站都站不住，全靠不想再石岚面前示弱的心气撑着，才一步一挪的走回东厢。 瞧着她步履维艰的模样，石岚笑笑，扬声道：“王婶，中午少做些，免得吃不完浪费。” 东厢传出伤心欲死的泣音，只是一个短暂的半音，还不等完全传扬开，就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很快没有声息。 石岚翘着嘴角，冷冷一笑。 晚上，吃过饭，石岚提起明天去镇上采买的事，莫云对此没有异议，周玉秀出嫁，除了床桌椅等大件需要木匠新打之外，还需要买帐幔、喜娘的吉服和陪嫁过去的物品。 莫云从前娶原主时，太过仓促，什么都是旧的，他也想就此把家里的东西换换，石岚却道不用，他们现在还需守孝，这些东西以后再办也不迟，现在还是先忙周玉秀的事情。 莫云摸摸石岚的头，虽然没说话，但能看出非常感动。 第二天一早，莫云便带着石岚和周玉秀出门。 马车速度不慢，没一会儿就到了镇上。 根据周玉秀的要求，先是去了布店，买了身价格不菲的吉服，又买了两匹花色鲜亮，两匹略暗些的，然后去逛脂粉铺子、银楼等等，转了好大一圈，直到中午也还没买完。 莫云把马车赶到酒楼，带几人吃饭。 菜刚上全，周玉秀就说头痛，石岚瞧她难看的脸色，再看窗外火热的大太阳，估计她是太久不出门，中暑了，才想着结账带她去药铺，周玉秀就指着街对面道：“嫂子不用麻烦，药铺就在对面，我过去那些药片刻就回。” 石岚瞧了门外挂着的幡，想着也没多远，又想菜都上了，不吃也浪费，便道：“那你快去快回。” 周玉秀连连答应，捂着脑袋出门，没一会儿就拎着包药回来了。 吃了饭，几人又买了些东西，终于回来家。 莫云和王叔才把车上的东西卸了，还没喝口水，就看见六堂婶满脸是笑的过来。 六堂婶亲热的招呼了声‘云伢子，’便打量买来的东西，啧了两声，略带责备的说他太过铺张了，庄户人家的嫁娶那里用得着这么多陪嫁。 莫云呵呵笑着，没有辩驳，在他看来，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能让兄弟的妹子在夫家挺直腰比什么都强。 六堂婶见他这样，嗔了声，也无可奈何。 石岚听到动静迎了出来，看到六堂婶，忙把她迎到屋里。 六堂婶就把元母请人写好的庚帖递了过来。 石岚把周玉秀亲笔写得庚帖给六堂婶，道：“请六堂婶帮忙请人算了好点的日子，日期最好近些。” 六堂婶心明镜她为何这么要求，连连点头，道：“你放心，这是我已经交代刘婆子了，一准给你办得妥当。” 石岚这才舒心的摸摸胸口，“这件事了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心思了。” 六堂婶笑着拍她，道：“人活着哪能没有心思，你还这么年轻，以后让你费这心思的大有人在。” 石岚微微僵了下，干干笑了两声。 送走了六堂婶，又草草用了晚饭，石岚累得躺倒在炕上，莫云进来瞧她这样有点心疼。 “嫁娶这样的事不是一时就能完成的，你这样可是要累垮的，”莫云坐在炕边，轻轻揉着她搭在抗沿边的腿。 不轻不重的力道让疲惫酸胀的大腿忍不住抽搐了下。 莫云似乎察觉到了，立刻在适才抽搐的地方又按压了几次，酸酸的感觉顿时传来，石岚哎呦一声，手赶忙按住他的，“好酸，别按，别按。” 莫云停了片刻，“你会觉得酸，就说明这里的劳累程度已经超过负荷，要不赶紧揉开，明天就更酸更疼。” 说完，他又继续揉了起来。 让人骨软的酸意立刻蔓延，石岚忍不住哎呦连连的在炕边打着滚，手指摸上莫云的衣角，想要把他拽过来去搔他咯吱窝。 莫云身体比石岚高，石岚伸手勉强能够到，可若是他挪蹭闪躲，便只能摸到腰腹处。 石岚够了几次，每次都被他闪开，石岚索性双手撑着炕，一个飞扑，直接扑倒莫云怀里，用自身的重量将他压倒，同时手指如游鱼滑向他的咯吱窝。 第327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二十一） 莫云连连躲闪，可他身体被石岚压着，他又怕动作太大，让石岚翻下来，只好左躲右闪，却躲不过让人发笑的搔痒。 没办法，莫云只好反击。 石岚这具身体敏感非常，莫云才上动手，石岚就痒得咯咯直笑，整个人好似案板上的活鱼，在莫云身上前俯后仰。 莫云见她这样，眼睛一亮，手指搔得越发轻柔欢快。 石岚乐得不行，白皙的脸泛着粉色，本就不大的樱桃口张大，努力呼吸。 莫云从下面定定的看着她因为剧烈的运动带出嫣红的唇瓣，目光顺着她光洁的下巴来到她白皙的脖颈。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牙齿有些痒，不自觉的，他用力抬起头，洁白的牙齿咬了那一截白皙。 石岚轻叫一声，身体瞬间僵硬。 莫云似乎尝到了滋味，有力的牙齿一点点的啃着，柔软的舌尖时轻时重的划过，带出点点湿润。 石岚的脸顿时烧了起来，脖子上的凉意让她忍不住轻轻战栗，背脊的酥麻让她腰软腿抖。 莫云忍不住轻轻嘬了下，石岚‘呀’的叫了声。 听到她的惊呼，莫云似乎被点醒了一般，非但不离开，反而食髓知味的又啃又嘬，石岚立刻跟触电一般，哆嗦不止。 不止过了多久，莫云转成温柔的轻吻，没了那极具侵略意味的进攻，力气总算回到身体里，石岚慌忙推着莫云，试图起来。 莫云哪里肯依，一个翻身就把她压住，继续啃咬着细腻如白瓷的肌肤。 细微的软麻瞬时从脖子直冲而下，脊椎随之一麻，石岚颤抖的伸出手，抵在莫云胸膛，声音抖得破碎得不成音：“不行，你清醒些。” 莫云动作停顿片刻，胸腔不断急剧起伏，忽然他整个人好似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软在石岚身上。 脖颈间热热的喷气和腰腹处的异样让石岚头皮发麻，好容易才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努力保持平稳的语气，道：“快起来，重死了。” 莫云低低哑哑的笑了声，“没想到我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石岚奇怪的歪头，只看到他乌黑的发丝。 莫云把脑袋深埋在石岚颈窝，用力呼吸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身体，坐到一旁。 石岚连忙起身，往后挪了下，道：“要不我去给你倒点水？” 莫云低着头，闭了闭眼，道：“不用，”说完他霍然起身，走了出去。 石岚快速踢了绣鞋，腾腾的跑到炕边的窗棂，往外看。 就见莫云从井里拎了桶水去了旁边，石岚调皮的吐吐舌头，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凉了，现在又是夜里，井水还是很冰的，这样一桶水浇下去，大约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一刻钟后，门外传来走步的声音，石岚赶忙跳下炕，捡来鞋子穿好，乖乖坐在炕边。 莫云披着一头湿发进来，石岚一惊，没想到他竟然把头也洗了，连忙找大棉巾给他擦头。 莫云闭着眼，享受着温香软玉的服侍，忽听门口传来响动，他霍然睁眼，道：“谁？” “是我。” 听到应答，石岚皱起眉头，莫云道：“这么晚了，你可是有事？” 玉秀低应一声。 石岚三两下把莫云头发扎起，又把他的衣襟扯正，这才把门打开。 玉秀端着两盏茶，娉婷进来。 石岚皱眉看她，她却回给石岚一个温柔娇怯的笑。 把石岚笑得头皮发麻。 转头就见她走到莫云跟前，双膝微曲的行礼，“莫大哥，小妹从前不懂事，对嫂子对大哥都有不是的地方。今天看到哥哥嫂子为了我忙前忙后，心里特别过意不起，就想趁着我还在这儿，给你们二位陪个不是，请你们不要跟我计较。” 说着她把托盘放到桌上，端了被茶递给莫云，“莫大哥，你做了本是我嫡亲大哥应做的事情，甚至比他对我还要好，这杯茶我敬你，谢谢你为我做得一切。” 莫云端着茶盏看她，见她眼含清泪，似乎真是因为之前的错事悔过的样子，“谢就不必了，你大哥跟我是兄弟，我既答应了他，就一定帮你安排妥当。” 周玉秀嘴角含笑，眼里清泪随着她微微点头，慢慢滑落。 莫云嘴角动了动，到底不忍心再说别的，只好掀开茶盖，喝了一口，算是接受她的道歉。 周玉秀又端起另一杯茶，来到石岚跟前，“嫂子，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以后我就是元家人了，那些浑事就请嫂子忘了吧，”周玉秀把茶杯高举到石岚眼前。 石岚眯着眼看她。 她这是糊弄鬼呢，昨天还伤心的要死，今天就忽然想通了？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虽说购物可以治疗心情低落，但绝不包括这位一门心思要挖墙脚的姑娘。 石岚接过茶杯随手放在一边，“行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 周玉秀抿了抿唇，施了个礼，擦着石岚走到门边。 石岚一直紧盯她不放，周玉秀轻轻撩开竹帘，忽然转头问道：“不知嫂子你感觉可好？” 石岚皱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周玉秀诡异一笑，竟然扭身重新走到她跟前，“嫂子有没有觉得身如千斤重，脚下没有力啊？” 周玉秀的话音没落，石岚就已经觉得不对，她连忙转头去看莫云。 就见莫云无力歪靠着椅背，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惊讶和愤怒。 “夫君你怎么了？” 莫云抬眼朝她安抚的笑了笑，用手支撑着桌子，几次试图起身。 周玉秀哼了声，扭着腰来到莫云跟前，轻轻一推，将他推到椅背上，自己跨坐在他的膝头道：“莫大哥，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给别人？” 莫云的脸蓦然涨得通红，“你竟然……你还知不知道廉耻？” 周玉秀嗤笑一声，指了已经软软倒在地上的石岚道：“从前我就是太知道廉耻，所以才被那个贱妇欺负，”手指摸上莫云领子上的扣子，道：“莫大哥，我不嫁元朗，我只要你，我不求什么名分，你就要了我吧。” 说着她俯下身要亲莫云。 莫云用力往后躲闪，因为太过用力，脖颈都曝出了青筋。 周玉秀的亲吻落空，她脸色有些难看，不过片刻她又轻笑起来，“莫大哥，我呢，不止在茶杯上下了药，茶水里也有哦，并且两个药性不同，药铺的老师傅说，只要喝了茶，就是铁汉也没有办法抵挡的呢。人家是第一次，莫大哥你可要怜惜我一些啊。” 周玉秀轻轻扯着莫云的衣襟，身体似蛇一般来回挪蹭。 莫云咬牙强自忍耐，奈何身体本能不受控制，目光所及某处自动自发的起立朝他致敬。 第328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二十二） 莫云的脸蓦然红得发紫，石岚伏在地上，半抬着头，努力逼出脑海中的灭魂钉，可不知道为什么灭魂钉不像从前她使惯了的那样腾空而起，而是跟这段时间她不断尝试着唤醒莫云时那般掉落到掌心。 石岚发愣的看了眼，抬头再看莫云羞愤目眦尽裂，膝上周玉秀丝毫不受影响的扭着腰肢，手指妖娆的沿着他衣襟慢慢往下滑去。 石岚咬了咬牙，深悔自己大意，来前鸣霄就已经提醒过她，那邪物最善以假象迷惑他人，进而达到目的，她虽然十分警惕，但到底还是被麻痹了，结果招来如今的结果。 莫云咬着牙关，努力躲闪。 周玉秀咯咯轻笑着轻抚他的脸庞，莹润的唇瓣朝着莫云贴去。 莫云紧抿着嘴唇努力拉开距离，奈何他此时周身无力，即便周玉秀力气不大，他也还是无法挣脱。 石岚仰头，看莫云，手指用力捏紧，冰冷的灭魂钉在她掌心不断跃动着，可不管怎么调都没办法跳出她的掌心。 石岚抿了抿唇，既然如此，那她就过去，她就不信还能被这几步路难倒了。 石岚以肘撑地，缓缓的，慢慢的，一步一挪向前蹭着。 椅子上，莫云用了所有的力气别开头，周玉秀见他这么坚决也不强求，白皙的小手扯开莫云的衣领，轻轻摸着他的脖子，神情迷离的呓语道：“莫大哥，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所以才会跟着你一块回到这里，”她扯开莫云最外面的衣服，然后开始脱自己的。 她的衣裙外面看着没有异样，可是解开便会看到，她的裙子里并没有着里衣。 光滑的两腿轻轻蹭着莫云小腿的绑带，白皙的小手轻轻扯着她胸前的最后一块布片。 “莫大哥，你看看我，我哪里比她差啊？你为什么就看不到我呢？”她轻扬手指，划过身体最高的弧度，双手捧着莫云的脸，强迫他睁眼。 莫云要紧牙关，忍着不断翻腾的气血，撇过头不肯看一眼。 周玉秀却不肯放过他，挺着高耸到他眼前，道：“莫大哥，你瞧，这些我都送到你眼前了，你只要张张嘴，它就是你的。” 莫云剧烈的喘着粗气，忽然他闷哼一声，嘴角现出一丝血迹。 周玉秀大惊，再不顾搔首弄姿，连忙作势要看他口舌，“莫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莫云紧咬牙关，不肯让她查看。 周玉秀满脸惊慌，玲珑的身体绷直，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莫云身上。 石岚喘息着跑到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斜上方便是半开着的白净膝窝，石岚嘴角冷厉的一咧，手中那一抹黑光又快又狠的扎了下去。 ‘啊’，剧烈的疼痛让周玉秀忍不住发出刺耳的尖叫，西厢才刚睡下的王叔王婶听到声响慌忙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两人都惊呆了。 屋子的主人一个瘫倒在地，一个衣衫不整的瘫坐在椅子上，一旁还有个只在胸前着着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衣，腿边满是血污，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叫着的不速之客。 王婶骂了句‘真是作孽呀’，就赶忙来扶石岚。 石岚踉跄起身，朝傻了的王叔喝令，“去拿绳子来，把这个不知感恩的东西绑了。” 王叔转头出去，转眼就握了捆绳子过来。 王婶接过，毫不客气的上手，周玉秀哪里肯依，连连挣扎。 王婶懒得跟她撕扯，干脆道：“你要还不老实，我可就让我家老头子上手了。” 周玉秀一僵，她现在身上就那么一件衣服，要是被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碰了，那她可真是要去死了。 王婶见她垂着头，摊在地上不动，便上前用力把她捆个结实，问：“太太，关在哪儿？” 石岚挥手道，把她关自己那屋。 王婶也不客气，直接拽着绳子就走。 周玉秀腿窝被石岚扎了个对穿，一只脚不灵便，再加上双臂被绑，让她走动十分不便。 王婶嫌弃她走得慢，用力一拽，周玉秀一个不稳，直接撞到了门板，发出巨大的‘砰’声。 石岚静坐一会儿，才唤了声王叔。 王叔领命进来，石岚道：“扶着老爷去冲个凉水澡。” 王叔早年在大宅门里多少也见识一些，石岚的吩咐虽然诡异，可看了刚才的场景，就不难想出。 默默扶着莫云出门，又提了两桶冰水浇下，莫云打了个激灵，身上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淡了许多，只是周身还是没有力气。 王叔担心他在外面呆久了受凉，赶忙扶他回去。 这会儿石岚已经摸到了炕边，缓慢的拿出一身换洗衣服。 莫云回来，王叔帮莫云把衣裳换了，扶着他躺到炕上，这才离开。 石岚坐在炕边，摸了摸他冰凉的额头，低声道：“怎么样了？” 莫云低哼一声，拉着她的手道：“难受。” 石岚费力的从柜子上拽下被子给他盖好，道：“忍忍就过去了。” 莫云哼了声，不再说话。 石岚这会儿也没什么力气，强撑着把外衣脱了，吹灯上炕。 黑暗中，莫云低低的道：“岚娘，她摸了我。” 石岚睁开眼，转头。 黑暗中，看到两点晶亮一闪一闪的，莫云又道：“我不喜欢，岚娘帮我把它抹了。” 莫云的声音带着赌气，又带着委屈，石岚翘了嘴角，知道他今天经历的事对他来说几乎等同于奇耻大辱，便想着顺从他一些。 石岚摸索着伸出手，凭着记忆朝他脖子处擦去。 冰凉的肌肤还带着未散的水汽，入手有些发涩。 “还有这里，”略带凉意的手掌覆上她的，拉着她从脖颈道胸口，再到胸腹，然后往上重新回到脖颈，爬上脸颊，“还有这里，”他吃力的挪动着身体，往石岚这边靠了过来。 “还有这儿，”他张开嘴，含糊不清，“都破了。” 黑暗中，石岚翻了个白眼，安抚的摸摸他的脸道：“这样好点了吧。” 莫云沉默片刻，道：“她刚才还想亲我。” 石岚…… “所以呢？” 莫云又往石岚跟前凑了凑，“岚娘，我刚才为了不让她亲到，都把嘴咬破了。” 石岚默然，所以这是跟自己表功，让自己给他补偿吗？ 念头才起，就听莫云道：“我不想给她亲。” 然后他默默的又凑近了些，脑袋扬着，热热的气息好似热烈的七月暖风。 第329章 解救竹马之旅伊始（完） 石岚垂下眼，极为煞风景的道：“晚了，早点睡吧。” 莫云呼吸一顿，石岚觉得屋里的空气似乎也随着凝滞了片刻。 “我不，岚娘不亲我，我就不睡，”凉水带来的冰冷被温暖的被子快速都走，因凉意而被压在骨头里血肉里的那股燥意又涌了上来，莫云意识有些迷糊，说起话里，带着少年才有的狡黠和孩子气。 石岚无奈，想要缩进被子里，干脆做缩头乌龟，莫云哼唧着，伸出铁臂自动自发的来到惯常停留的位置，让她无从躲闪。 “好了，别闹了，”石岚动了两下，挣脱不掉，觉得这样的莫云好气又好笑。 莫云执拗的把脑袋伸过来，索吻。 石岚实在没有办法，只要应付的轻啄了下，当做交差。 莫云却不满意的又凑了凑，伸出咬破的舌头，含糊的道：“还有这里。” 石岚的脸轰的一下着起了火。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大吼一声，泥垢了，但是想到莫云会变成这样，她作为知道少许内情的知情人，责任多少还是有一些的，石岚可不是推卸责任的人，面对莫云凑上来的俊颜，她迟疑许久，才撅起嘴唇，轻轻的贴在他带着血腥味的舌尖，一触即走。 淡淡的甜混着少女的清香在触觉最为敏感的地方挑逗着，莫云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张开大口，像是百般诱哄到纯洁白兔落网的巨蟒，一下子将她甜美温软的檀口包裹起来。 石岚剧烈一颤，身体僵如木头，作为一个深信昊泽人品的她，根本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做。 莫云没有章法的用力嘬着，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箍着她，让她根本没办法躲也没办法藏。 不知道过了多久，石岚终于有了感觉，她的嘴唇好似被什么狠狠啃了一口一般火辣辣的疼，并且这样的噬咬还在继续。 石岚用力推他，但他似乎陷入某个迷障，她的力道对他来说就是无力的瘙痒。 石岚用力扑腾，莫云嫌弃她腿脚碍事，直接抬起条腿，镇压下去，甚至为了避免她的手阻挡，他还加大了手臂的力度，让她更加的贴着自己。 莫云啃了一会儿，大约是够了，转而开始温柔的舔舐，这样的举动更是让石岚不寒而栗，根据曾经惊鸿一瞥的动作片的剧情，他这是准备正式开始大餐的前奏。 石岚的心怦怦急跳，不能这样了，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阻止。 莫云眼眸半阖，将石岚的下巴用狗啃式光顾了一遍，转而开始轻啄，边啄还边柔柔的道：“这是岚娘的，不给别人。” 石岚半仰着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说气恼吧，他此刻大约药劲又上来了，神志不是很清，说感动吧，她的心里又时刻记得这些分身脑子里都深植着对自己好的念头，也不知道他这样是出自真心还是本能。 很快莫云玩够了小鸡啄米，开启了忠犬模式，灼热的大舌胡乱的一阵乱添，就在石岚忍无可忍时又转成小猫戏线球，柔软的舌尖稍一触碰她的唇瓣便快速离开，如此反复数次。 石岚闭着眼忍耐了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在他某一次再次伸出舌尖时，她张开贝齿，脖子用力一伸，咬上一截柔软。 莫云闷哼一声，舌头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摆动舌头，来回的乱晃，突然他碰到另一截柔软，莫云新奇的‘咦’了声，舌尖试探的朝前勾了下。 舌根传来阵阵酥麻，石岚腰际一酸，身体一震，牙齿忍不住松了些。 莫云显然也察觉到了，舌尖如灵蛇飞快的在她口中扫了一圈，邀请同伴起舞。 陌生的感觉瞬间侵袭过来，石岚的眼睛变得水汽弥漫，身体也没有之前那般的僵硬。 莫云眼睛却陡然间睁大，一缕金芒在他眼底一闪便不见踪影，看着软软倒在臂膀之中的娇人，他忽的深吸口气，趁着石岚尚未来得及回神，他狂热而又温柔的将她环绕，直到他察觉身体无法忽视的异样，才撑起身，挥手将油灯点燃，默默看着眼神迷离，脸色酡红的石岚。 没有了缠绵的温存，石岚逐渐清醒过来，看到眼前面容依旧，气质却变得清冷许多的莫云，石岚怔愣片刻，才试探的道：“昊泽。” 莫云，也就是昊泽浅浅一笑，道：“多谢你，岚儿。” 石岚讪讪一笑，身体往后退了些，“没什么。” 昊泽伸出手摸她被自己弄乱了的发丝，“我的时间不多，先去处理一下那个东西。” 石岚嗫嗫点头。 昊泽缓缓起身，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大半力气，简单的下炕开门还是没问题的。 石岚随着他一同来到东厢。 王婶正斜靠着炕边，看守着半废的周玉秀，见到石岚两人，她忙上前。 昊泽没有等她说话，直接挥手，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 昊泽的声音非常温和，甚至照比平常还要温和一些，但不知为什么王婶就是觉得敬畏无比。 小心的施了个礼，王婶悄然退去。 昊泽上前半步，冷冷瞧着缩在炕脚，膝盖有些怪异的周玉秀。 “你可知道你这么做有什么后果？” 昊泽语调轻柔，目光平淡，这样的话语如果不知道前面的事情，大约会以为这是至交好友在好心的劝慰。 周玉秀缓缓抬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神情忽然变了，曾经娇蛮却又怯柔的少女变成目光沉静气质娴雅的女人。 “昊泽，你还是醒了。” 昊泽点头，“是，你应该知道我醒了之后第一件事是什么吧？” 周玉秀‘呵’的轻笑了下，“当然知道，不过就算我不这样，你把她复活了，难道就不是这个下场了？” 周玉秀看着石岚，眼神复杂：“你还真是幸运，我就算是隐藏了痕迹，抹掉记忆，并且学着你从前的样子，可就算这样也还是迷惑不了他，真可惜，就差一步呢。” 石岚眨眨眼，她从前就是周玉秀这样？别搞笑了。 昊泽见她直到现在还在试图误导石岚，也忍不住笑了，“岚儿不管做什么，怎么做，她的身边都有我护着，而你没有，这就是区别。” 周玉秀认同的点头，“可不是，我真希望当初那个陪伴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昊泽嘴唇下抿，冷冷的道：“如果是你，早就变成一堆枯草，被我拿来点火了。” 周玉秀惨然一笑，“也对，当年要不是她，我怕是早就成为一堆黑灰，烟消云散了呀。” 石岚左右看看，搞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跟自己和昊泽都有渊源，并且似乎跟自己的渊源更深。 不是吧，石岚心里吐槽，莫非这就是因爱成恨，进而把仇恨发泄在自己这个青梅竹马身上？ 昊泽手掌一抖，一道金光笼罩上周玉秀。 周玉秀手拢长发，轻轻一笑，“昊泽，这不过是个开始，我不会放弃的，你终究还是会接受我的。” 昊泽皱眉，手势一变，周玉秀面陡然扭曲，一声惨叫化为乌有。 石岚被那声音刺得抖了抖，昊泽轻轻摩挲了下石岚的秀发，温柔安抚，“岚儿，我要走了，你要记得一件事，不要让她得逞，否则……” 昊泽身体陡然变浅，话还没有说完便忽然幻成一道极光划破天际。 第330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一） 石岚心里一颤，焦急的‘哎’了声，“否则什么呀？” 话音才落，她的周围忽然扭曲，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形。 石岚手指蓦然冒出冷汗，身边的场景好似流光不断闪现，曾经经历过和未经历过的片段在她身边快速闪过，突然一张偶现的俊颜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因为功力丧失而返老还童的鬼火。 石岚喟叹一声，难怪那时她执意杀人，他明明要捉人回去却没有阻止，原来是这般。 画面转瞬即逝，石岚心潮跌宕，很快她身形一晃，人好像恍惚了下，再眨眼，眼前已经变成了灯火辉煌的场所。 石岚转着眼眸警惕的打量四周，马路对面一片绿树红花间，一座装潢大气且又灯火通明的小楼隐现其中，这会儿已是初秋时节，叶露深中，楼上窗子大开，从里不时飘出人们的谈笑声和似有若无的音乐。 石岚低头看看自己，普通的T恤牛仔裤和一双一看就没多少钱的破旧帆布鞋，看来这间房子的主人跟自己没有关系。 拎着手里的盒子，石岚钻到旁边花坛的暗处，闭上眼抓紧时间尽快接收点有用的信息。 画面一幅幅极快闪过，半个小时后，她睁开眼睛，微微苦笑。 这一回她的身份是个身负巨债的孤女，母亲早逝，父亲因为债务跳了楼，因为家庭巨变，她从大一辍学，每天打两份工，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要承担高利贷的催讨。 掂了掂手里包装精美的盒子，想到刚才花费的时间，石岚有些忐忑。 没办法，所谓人穷志短，她初来乍到，昊泽还不知道在哪儿，她必须养活自己，直到唤醒他的意识。 谨慎的看看道路两旁，确认没有车经过，她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一路疾奔来到房子门口。 抬手按响门铃，里面音乐依旧，石岚静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开门就又按了一次。 这一回门被人大力打开，一个身着艳红抹胸贴身晚礼服的少女满脸不耐烦的瞪着石岚，看到她手里的盒子，她哼了一声，不满的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说好九点送到，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石岚一惊，冰鲜盒里的蛋糕价值不菲，如果这人不要，原因还是因为晚些时候送来，这个蛋糕就得她来赔，她一个月工资还不够买这个蛋糕半个，要不要一来就这么倒霉呀。 “对不起女士，我知道时间有些晚了，可是蛋糕不是都在12点切的吗，这个水果冰淇淋蛋糕不经放，我特地晚些时候过来，这样可以保证您吃到最新鲜的，”石岚陪着笑脸，眼睛都不眨的胡说八道。 少女挑着本就上挑的眼梢，横她一眼，“少说废话，我已经定了别家，这个你就自己留着吧，”说完，她‘啪’的一下把门关上。 石岚沮丧的耷拉下肩膀，想了想，她又按响门铃。 这回开门的是个英俊男人，石岚举着盒子，用她能表现出最可怜的表情道：“先生，我已经尽我最快的速度送来了，如果另外订的蛋糕没到，就请收下这个吧，这蛋糕在您看来不值一提，但它要让我辛苦工作两个月呢。” 男人打量穿着朴素的石岚，忽然转头，朝里面道：“丽莎，蛋糕到了。” “好知道了，”里面隐约有女人回应，石岚听到那声音正是之前把她拒之门外的女人。 男人伸手接过盒子，石岚礼貌的道了声谢，赶忙递上单子，一摸兜发现笔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石岚皱着眉头想了想，刚才过马路时，她好像听到了一声脆响，当时她以为是树叶或者石子，就没在意。 男人很有绅士风度，请她到玄关处，自己去里面找笔签字。 屋里音乐悠扬，石岚左右打量目光所及的地方，只有一个感觉，就是财大气粗。 男人从里面走出，刚到门口就见一个身材颀长，背影挺拔的男人拍了他一下，头垂下和他说了什么，男人嘴角带笑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石岚走来。 石岚眼睛发直的看着男人，确切的说是看着男人身后的那个背影。 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昊泽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石岚激动的满脸通红，激动得男人把单子递给她，她都没发现。 男人挑眉看她，发现她视线竟然不在自己身上，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自己的好友。 男人转头正色打量石岚，得出清爽干净香甜可口的结论，便有了心情逗弄她。 “很帅吧？” 石岚攥着小拳头，大大的眼睛眯成月芽，“还行。” 男人失笑了声，还行还能看直了眼。 “要不要我把他叫过来认识一下？” 惊喜总是来得这么突然，石岚眼睛晶亮的看着男人，“可以吗？” 男人没想到石岚竟然这么坦率，干咳了声，到底不想失了面子，朝里面喊道：“宇泽。” 那背影似乎在跟别人说着什么，听到男人招呼，他又说了两句，才走了过来，“什么事？” 石岚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他，脑中的灭魂钉随着他的靠近跳得越发欢快了。 “这位美女想认识你，”男人侧过身，让出石岚。 宇泽看到石岚一愣，冷玉一般的面容有着错愕。 石岚脸颊一热，上前一步，“你好，我叫石岚。” 宇泽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沉吟不语。 男人见了，呵呵笑道：“小姑娘，你这主意可是打错了，宇泽可是从来都不跟女人接触的。” 石岚脸一红，羞赧的瞪了男人一眼，尴尬的动了动手指，想要收回。 男人见她瞪自己，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她瞪圆了眼睛的样子就像着恼了的猫咪，让人想要一逗再逗。 “哎呀，不要生气嘛，他不怜香惜玉，不是还有我吗？认识一下，我叫牧帆，”男人伸出手朝纤手握去。 宇泽依旧盯着纤细略薄茧的手指，在牧帆的手覆上之前，忽然伸手用力打开他的，轻轻握住有些颤抖失温的手指。 “宁宇泽。” 温暖让冰冷快速远去，石岚朝宁宇泽浅浅一笑，低声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 宁宇泽微微翘了下嘴角，如果不是石岚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根本发现不了这一小小的变化。 石岚想了想，虽然有点冒昧，但她很想跟他交换联系方式，这个城市太大，她担心一个眨眼就错过了他，到时候再找就没那么容易了。 只是这样的事她不想当着牧帆来做，那样会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不等她开口，那个苛刻的丽莎就走了过来，为了自己的蛋糕，也为了自己两个月的工资，石岚决定还是先顾眼前。 “牧先生，可以把单子给我了吗？” 被人叫道名字，牧帆回过神，呆呆的把早已准备好的钱和单子递了过去。 石岚朝宁宇泽点了下头，无声了说句，“我在外面等你。” 宁宇泽愣了下，没有说话。 门边显出一抹鲜红的衣摆，石岚朝两人笑了下，消失在夜色里。 第331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二） 丽莎走过来看到同时望着门外夜色的两人，纳闷的道：“你们在干什么？” 牧帆呵呵笑着要开口，宁宇泽淡淡的道：“透透气。” 牧帆挑了下眉毛，没想到这位素来冷清的家伙竟然还会出言帮着别人打掩护，心里啧啧称奇，脑袋却配合的点点。 丽莎适才在跟别人说话，没看到门口发生的事，看到宁宇泽竟然破天荒的跟自己解释，她欢喜得露出娇艳的笑容，“就知道你喜欢这边的环境，我已经把露台空了出来，在那儿透气更好。” 宁宇泽不可置否，脚下没有动弹。 丽莎知道宁宇泽不愿意跟人接近，不敢伸手去拉，但又不想自己费心准备的场地浪费，只好拿眼睛看他。 牧帆想着在这里丽莎到底是主人，他们客随主便，还是不要太为难的好，便道：“好啊，不过光在那儿傻站着可就太没趣了，距离切蛋糕还有些时候，不如拿些酒过去，大家先喝一轮。” 丽莎朝牧帆感激的笑了下，转头看宁宇泽。 牧帆朝宁宇泽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答应，宁宇泽不很情愿，理由在他自己看来都很荒唐，他竟然想离开这里，马上去赴那个才刚见一面的小姑娘的约。 牧帆没看到石岚跟宁宇泽的互动，不清楚两人适才已经有了约定，看到丽莎眼眼眶发红，忙拽了宁宇泽，道：“你的酒量我可是知道，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宁宇泽被动的被牧帆拽到三楼，身后还有一群跟着凑热闹的年轻人。 小楼外，石岚眼巴巴的站在那里看着人声鼎沸的露台，猜测着宁宇泽到底有没有明白自己说的话。 夜幕又黑又沉，星子在天空忽明忽暗的闪烁，石岚久等不见人来，索性坐在马路对面的花坛边，仰着头看星星。 不知道看了多久，小楼里陆续有人走出，石岚一骨碌爬起，盯着那些打扮入时，明明已经醉得步履蹒跚又还是逞强勾肩搭背的年轻男女。 人群一波一波的过去，石岚两眼瞪得溜圆，生怕漏了她要找的人。 人流很快过去，石岚非常确定宁宇泽没有出来，正在她迟疑自己是不是漏看的时候，一摇三晃的牧帆走了出来。 石岚顾不得再想其他，赶忙跑过去，问：“宁宇泽呢？” 牧帆迷蒙着醉眼，看了一会儿才看清人，“是你呀。” 石岚点头，焦急的扯着他的袖子，道：“宁宇泽呢，他没跟你一块出来？” 牧帆迷糊的转过头看了看，“不知道啊，大概还没走呢吧。” 石岚气急，此时小楼的灯已经开始陆续熄灭了，如果宁宇泽跟他一样喝成这样，那么极有可能被人占了便宜。 如果那个人只是普通的女人还好，怕就怕那人是邪物，那样宁泽远岂不是羊入虎口？ 石岚用力推开牧帆，迈开长腿朝着小楼跑去。 牧帆趔趄了下，扶着一旁的柱子才踉踉跄跄的站稳。 再抬头，他的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影，牧帆喃喃嘀咕道：“干嘛跑得那么快，宇泽才不会有事呢。” 小楼里，宁宇泽软倒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用力揉捏的眉心。 丽莎端着一杯挂着薄霜的透明水杯，柔情万种的蹲坐在他的脚边，“宇泽，喝点水，醒醒酒吧。” 宁宇泽长吐口气，甩了甩头，道：“不用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丽莎半倚着沙发边，手指轻抚过露在外面白如凝脂的肌肤，“找什么急啊，我叫了司机过来，很快就到了。” 她刻意拉低身体，将胸前优美的曲线展露在他眼前，吐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捏杯壁，推到他跟前，“喝点吧，我在里面加了些蜂蜜，喝着更舒服些。” 宁宇泽半闭着眼，向后仰靠在沙发上，到了这会儿他才惊觉，此时的屋里格外的静，似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宁宇泽的警惕心陡然上升，懊恼自己不该自恃酒量过人，放任牧帆起哄，来者不拒。 明亮的灯光下，宁宇泽白皙俊朗的脸微扬着，长长的睫毛颤动与鼻间隐带的阴影形成一个夹角，凸显出他脸颊细腻的肤质。 丽莎着迷的看着他，目光从他饱满的额头到他笔挺的鼻梁，缓缓落到他用力抿着的唇瓣。 宁宇泽显然察觉出了她的视线，但他没有睁眼，只是紧紧皱着眉头，手指摸索着按了像是汽车控制器的东西。 丽莎缓缓起身，坐到宁宇泽身边，“宇泽，你要是不舒服就在客房休息吧，我父亲知道家里办酒会，今晚应该不会回来的。” 说着她伸出手去扶宁宇泽。 耳边听到这样的话，宁泽宇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是被她算计了。 酒醉而迟钝的身体被人挪动，宁泽宇用尽所有力气推开她，言简意赅的道：“滚。” 丽莎脸色一变，浓丽飞扬的眉眼显出一丝厉色，但很快又转成温柔。 只是还不等她继续展露她贤妻良母的娇柔，一阵急促刺耳的门铃响彻整栋小楼。 丽莎低咒一声，暗自大骂是谁这么不开眼。 门铃摆明了跟她做对，持续不断的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大有她不开门就吼到天亮的架势。 宁宇泽缓缓睁开眼，乌黑的眼眸平静冷漠的盯着坐在沙发上没有动的丽莎。 丽莎朝宁宇泽挤了个不太成功的笑，摇曳起身，来到门边。 “谁呀？”丽莎不耐烦的把门打开一道缝隙，谁知外面陡然传来一阵蛮力，石岚如屁股着了火的疯牛撞开门，一溜烟跑了进来，四下撒么，在客厅角落发现半瘫着的宁宇泽。 “宁宇泽你怎么了，要不要紧，是不是酒精中毒了呀？”石岚冲过去，抓住宁宇泽，用力拍他脸，发现他睁着眼便赶忙把他扶起来。 丽莎站在屋子中央气势汹汹的等着石岚，“是你。” 石岚看也不看她一眼，满脸的焦急道：“你怎么这样，酒精中毒可是会要命的，他要是出了事你付得起责吗？” 丽莎愣了下，惊疑不定的看无力瘫软的半靠在石岚背上的宁宇泽，宁宇泽来头不小，要是在她家里出事，那她和她父亲恐怕…… “不会吧？” 石岚恶狠狠的朝她哼了声，道：“你没看新闻吗？延迟就医也不是没有死亡的。” 石岚言语凿凿，表情煞有介事，丽莎被唬住，也就不敢拦她，看到两人出门，她慌得转了两圈，才想起来拿包去追，但她身上的衣服主要以展露玲珑曲线为主，长及膝盖的裙摆紧紧包裹着她的双腿，丽莎又太心急，脚步迈得大，裙摆开幅没有那么大，高跟鞋在本就光滑的大理石地上一个打滑，‘砰’的一声巨响，丽莎好似面饼贴在了嵌着精美图案的地中央。 第332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三） 小楼外，石岚用了晃了晃眼睛半阖的宁宇泽，“喂，你还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脱离危险，才一出小楼，这家伙就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 石岚用力捏了捏他鼻子，试图把他弄醒。 结果他只是张开了嘴，吐出浓重的酒气，一歪脑袋彻底倒在了她的身上。 石岚嫌弃的皱眉，不得不放弃把他叫醒的想法，使了吃奶的劲把他带到路边，抱着微薄的希望，期待碰到同样成了醉猫的牧帆，至少那家伙还有神志，知道他家在哪儿。 打量一圈，周围早已空荡荡的。 石岚发愁的皱起眉头，这里是富人区，平常白天都少人人过来，更何况这会儿都已经是半夜了。 因为担心那个垂涎宁宇泽美色的胸大无脑的反应过来，石岚不得不把这醉猫扶到自己的电动自行车上，一手把着车把，一手搂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慢慢朝着家走去。 大约两个钟头后，石岚费力的拖着几乎陷入昏睡的宁宇泽来到目前暂住的出租屋。 吃力的把他挪到床上，石岚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又敲了敲因为超体力透支而酸痛的腰，颓然倒在简陋的沙发上。 用力喘了好一会儿，总算觉得活过来了，石岚这才过来把他外面的衣服和鞋子脱掉，又把被子给他盖好，蹲在床头定定的看着他，确切的说是看着他淡粉色的唇瓣。 曾经她百般试探莫云，但都没有成效，要不是周玉秀下药想要先下手为强，她跟莫云也不会打破规矩，做了那样亲密的接触，石岚怀疑就是因为那次亲密的接触，昊泽才会恢复意识。 只是…… 石岚咬着手指非常为难。 她虽然经历十几个世界，可大多都靠武力或者智谋达到目的，霸王硬上弓这种事也实在太没品了点。 看着他干燥柔软的嘴唇，石岚的目光几次三番的流连，却始终没有没办法说服自己下嘴。 灯光昏黄，宁泽宇安安静静的平躺着，白皙的皮肤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好像被精心打磨而成的上好玉像，又像被细心捏制的大型玩偶娃娃，鼻高唇红，睫长眉朗。 石岚蓦然将脸靠近他的唇边，停顿了好久才缓缓离开，无奈的将被子拉高了些，她低低叹了口气，顶着一张爆红的脸，起身将灯关了，又轻手轻脚的缩在半米外的沙发上。 她不知道在她闭上眼的一瞬，那个从头到尾都在沉睡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静静打量了距离自己半米远的恬静睡颜，心里有些游移不定。 过了一会儿，确认那人已经沉入梦乡，他才缓缓闭上眼睛。 感觉只睡了一刹那，石岚就被固定的生物钟唤醒，迷糊的爬起来，她下意识的朝床的方向看过去。 只一眼，就让她满脑子的睡意陡然惊散。 匆忙起身，她冲进洗漱间，发现没人，又赶紧不足三十平米的房子，反复确认没有地方能够藏下一个大活人后，她颓丧的耷拉下了肩膀。 虽然知道这样的防备是人之常情，可她毕竟把他从虎视眈眈的狼嘴边抢回来，于情于理，他也该等她醒来，跟她说声谢谢吧。 屋里静悄悄的，映衬得外面车水马龙分外热闹。 石岚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傻，大约是鸣霄的话和莫云对她态度分外不同的缘故，石岚对宁泽宇极有信心，觉得只要有自己在，他就不会离开。 结果……现实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脑中嗡嗡的乱成一团，口袋里什么东西持续的嗡嗡作响。 石岚随手摸了摸，摸出一个陈旧掉漆的手机，按了通话键，石岚还不等张口，就听那边传来一个极其暴躁的男音，“石岚，你在搞什么鬼，让你送蛋糕，你却给我得罪客户，限你三十分钟过来，办好离职手续，我们这里请不起你这样的惹祸精。” 石岚皱着一张脸，把不断咆哮着的手机拿远，等到那声音落下，她刚把话筒贴到耳朵上，就听到那边传来‘嘟嘟’的挂断声。 石岚撇着嘴骂了两句，对有这样的结果也不意外。 昨天冲进去时，看到是那个拒绝接收蛋糕的女人开门时，她就知道这份工作应该保不住了，虽然她现在情况，这份薪水很重要，可再重要也没有昊泽重要，她不能让他这颗水嫩鲜亮的嫩草被那个胸大无脑给啃了，只不过想到再过两天就开的薪水，她还是心疼的咧了下嘴。 但愿老板不会找借口把自己的薪水扣下。 简单洗漱过后，石岚跨上她的车，一路急蹬来到一家装潢贵气的酒店。 到柜台把收到的钱和单子交上，她‘登登登’上了三楼，敲响了经理室的大门。 屋里响起几声窸窣声，片刻传来电话里的男声，“进来。” 石岚正了正神色，摆好焦急万分又极其委屈的表情，才推进进去。 “经理。” 男人一抬眼看是石岚，脸立马耷拉下来，“怎么是你？” 石岚上前两步，讨好笑道：“经理，昨天那事我是有不对，可是您不知道，那女的是个事多的。我骑了车，走老远才把蛋糕送过去，她可倒好，看都不看就不要了，我心说这蛋糕这么贵可别浪费了，就又敲了次门，”石岚上前两步，给冷眼等着自己的他倒了杯水，道：“幸好我敲了，要不然这蛋糕钱就没了。” 经理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石岚小心翼翼的道：“经理，我来这也有小半年了，每天都是兢兢业业，从不敢耽误客户一分钟，你该不会就因为这一单就把我开了吧？” 经理终于抬眼，把视线落在石岚身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可知道你得罪的那个人是谁吗？”他敲着桌子道：“冷魅酒坊老板的女儿。” 啥？ 石岚眨眨眼，一头的雾水。 经理皱着眉头，不想跟她解释冷魅酒坊暗地里的背景，只是摇头道：“一个蛋糕而已，费得找为了那区区五千块，惹得那位大小姐不高兴？你知道吗，她已经放下话，要找这里的麻烦，”他说：“我知道你不错，可我也没办法，为了这个店，你还是走吧。” 石岚道：“那我这个月的薪水……” 经理瞪眼，“我这个店都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你还担心你那点小钱？” 石岚卡巴着眼睛，没有动。 经理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没有。” 石岚极快的回忆了下当初原主上班时的程序，确认没签过合同一类。 既然没有文字保护，那她只有耷拉着肩膀，灰溜溜的出了门。 第333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四） 外面的阳光明媚晃眼，石岚眯着眼看了一瞬，就认命的上了自行车，再度狂蹬起来。 这时候已经是她去便利店开工的时间，为了生计，她可没有时间在那里自怨自艾。 接替了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夜班同事，石岚围上工作用的围裙，打开一旁的电脑。 原主现在住的地方是月租式，再过两天就要交钱，而她手里的钱加在一起还不足五十块，想到房东那膀大腰圆的身子板和能吵得几条街都能听得见的嗓门，石岚抖了抖，打开网页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这会儿上班上学的高峰期已经过了，进来买东西的人比较少，石岚趁着这段时间浏览网页，记下招聘电话，偶尔看到合适的，还把自己的求职信息发布到页面，就这么忙碌着，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吃饭时间，过来买泡面和三明治的络绎不绝，石岚不停的在收银台和微波炉之间打转，好容易忙完这一段，她便抓紧时间，拨通上午记下几个的电话。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那些工作要么薪水和劳力不成正比，要么是虚假的骗子。 就这么过了三天，石岚的求职之路屡屡碰壁。 跟夜班同事交完班，石岚有气无力的回到家，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足有自己三个胖的女人站在门边，一看到她，女人二话不说，直接伸出手。 石岚愣了下才醒过神，带着笑商量道：“那个张姐，房租的事能不能缓一缓？” 这个被石岚称为张姐的名叫张晓敏，没有工作，专门靠收租过日子，在她眼里，房租就是她生活的保障，没什么比房租还重要的事。 石岚话音未落，张晓敏顿时拔高嗓门道：“你说什么？” 石岚受不了的抖了下，陈旧的楼道回音效果特别的好，张晓敏的嗓门不断的在楼道里盘旋，刺激得耳膜不停的鼓动。 “那个我晚上的那个班出了点事，我现在钱有点不太凑手。” 张晓敏眉毛竖起，一脸的凶相，“不行，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到了期就得交租，不交就赶紧滚蛋，别耽误我赚钱。” 石岚同样皱起了眉头，这里她是不会搬的，她没有宁宇泽的联系方式，这个地址是她和他目前唯一的交集，要是离开这里，人海茫茫，她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张姐，要不你先宽限几天，我明天找下便利店老板，看能不能先把这个月的薪水预支了。” 听到事情有了转机，张晓敏哼了声，石岚的情况她很清楚，欠下巨债的她根本没有存款，不过这个女孩性子安静也不多事，这样的房客在这种流动性强又人员繁杂的出租房里并不多，为了不失去这个还算不错的房客，张晓敏松口道：“好吧，我给你两天时间，要是再没钱，我也只能请你走路。” 石岚连忙点头，侧过身道：“我知道了。” 张晓敏瞟了即便被生活重担压肩也还是难掩靓丽之色的少女一眼，哼了声，扬头朝着另一间屋子走去。 片刻，身后响起剧烈的砸门声。 石岚恍若未闻的打开门，回到屋里，放下手包，她有些疲惫的坐在沙发上。 大约是从没经历过这么拮据的时候，这样只为几百块而不得不低声下气的日子让她有些无法忍受。 食不知味的吃了点只带一点油星的酱油汤面，石岚躺在床上挺尸，脑子里琢磨着明天怎么跟那个钻到钱眼里的老板提预支的事。 原主在这间便利店工作时间不短，从来都是准时准点，旁人时不时的有事请假，她却从来没有，有时还会在店主的要求下替班，按理说这些都该给原主加班费，但这个老板就装糊涂，同事请假扣薪，可替班的却不加薪，里外一减，他反倒赚了个免费劳工。 想到原主这样忍气吞声，石岚就心里有气，不过又能怎么样呢，原主没有拿得出手的文凭和技能，又没有家人和钞票傍身，柔柔弱弱的女生要是不想出卖容貌，就只能依靠劳力求生了。 脑中持续的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的竟睡了过去，再醒来天已经大亮，石岚抹了把脸，把长长的头发盘起，来到便利店。 问过交班同事昨晚老板没来后，石岚心里稍定。 便利店里流水不低，老板担心店员拿钱跑了，几乎每天都会过来把大额的钞票拿走。 昨天老板是在她还没接班时候过来的，到了现在已经超过了一天，估计再过不久，他就能过来了。 给自己买了个三明治，石岚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下午两点，老板讲着电话走了进来。 石岚将大额钞票整理好，无视他边讲电话边漫不经心伸过来的手掌，静静站在一边。 老板诧异的看她一眼，匆匆结束电话，道：“怎么了？” 石岚把钱递过去，跟他把数额和账目弄好，让他签字。 等他把笔递给自己时，她抬眼看了看周围，见没有顾客，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老板，我家里有事，您能不能先预支我半个月薪水？” 老板一听，脸色顿时变了，“咱们店的规矩你不知道吗？” 石岚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老板瞪视她几秒，强调道：“不赊不欠不预支。” 石岚垂着眼眸道：“可我现在已经工作了半个多月，也不算赊欠。” 老板握着钞票，态度强硬的比划了下，“每月中开工资，店里的规矩不能因为你变了，你还要我强调几遍？” 石岚抿唇没有说话。 他拉开拉链快速把钱塞进包里，拿眼没好气的瞟了石岚一眼，再度一摇三晃的走了。 石岚手指动了动，眼睛幽深的盯着他的背影。 傍晚，同事过来换班，见她脸色不对，便道：“你怎么了？” 石岚摇摇头，没有说话。 同事跟石岚不是很熟，既然问过了不说也就没有再问。 出了便利店，石岚绕着周围的商区看了一遍，心里有了主意，这里有个纯手工的服装店，石岚觉得她做衣服的本事和刺绣在别处可能不算出众，可是在这个靠机器织就图案的地方，她应该也算独门秘籍了。 再或者她还可以摆摊算卦，她相面卜卦的本事不错，如果打出口碑，原主欠下的那笔钱她或许可以很快还清，只是万事开头难，她现在也还没有本钱开店，也只能先顾着眼前了。 石岚盯着地面，心不在焉的走着，对面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匆匆走来。 汉子大约已经习惯了旁人见到他就让路的习惯，走起路带脚下带风，石岚因为在想事情没有留意周围，正好跟汉子迎面碰到了一起。 汉子歪了下，站定脚步。 石岚趔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第334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五） 石岚捂着疼痛的胸口，脸色发白。 男人垂眸睨她一眼，丝毫没有撞到人的抱歉，直接迈开步子继续朝前走。 石岚脸色不善的盯着男人背影，恨恨咬牙，也许是因为琢磨算卦的事，刚才她抬眼的一瞬习惯性的打量了男人的面容。 印堂隐现一道黑线，脸颊虽然红润但两侧隐带青气，这样的面相可不是什么好事。 男人步子很大，就这一瞬他已经距离石岚三米开外。 石岚磨了磨牙，目光落在他质地还算不错的衣服上，脑中灵光一现。 眼见男人就要走出视野之外，石岚努力稳定声线，朝着前方露出淡定的笑。 “这位先生请留步。” 清亮的嗓音复有很强的穿透力，男人听到她的这声招呼，脚步顿了下，回眸盯着她。 石岚抿了抿嘴，目光眯了下，细细打量片刻，确定自己适才看出来的东西没有错后，心里安定几分。 “先生，如果不是很赶，我有句话送给你。” 男人斜挑入眉的眼睛陡然凌厉，犹如蒲扇的大手似握非握，看似对石岚的话并不在意，但如果真不在意，他又怎么会站定不动呢？ 石岚嘴角又翘高少许，目光越发淡定从容，“或许能够救你一命的哦。” 男人审慎的打量石岚好久，转过身缓缓朝她走来。 “你想要说什么？” 石岚朝他甜甜一笑，“这个嘛，说的内容取决于你的态度了。” 男人见她这般作态，忽然轻蔑一笑，转过身提步就走。 石岚心里一紧，面上还得做出高人的模样，嘴唇极快张合，“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不过现在科技发达，不知道挨了枪子，还能不能像阁下这般壮如牛，步如风。” 男人本已迈出一步，听到这话，他背脊紧绷，虽然没有回身，但石岚知道自己已经镇住他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石岚笑了笑，“阁下身带煞气，按说邪崇不侵，然你前些时候因逞强伤了身体，体内阳火不济，阴煞便借机侵蚀。”说话间，石岚极快的掐指，道：“你可以不信，不过我确实出自好意，只是泄露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又不是菩萨，没有好处，为什么强出头？” 男人哑声道：“你想要什么？” 石岚呵呵笑道：“很简单，为财。” 男人掏出钱夹，简单利索的问：“多少？” 石岚知道他们这些人在弱势的时候百无禁忌，一旦功成名就，却又百般忌讳，自己的那番话既然已经落入他的心坎，不管真假，他都不会吝啬钱财。 “不多，一千。” 男人粗壮的手指在钱包里随便一夹，拿出一沓红票子，“我的钱可不好拿，我给你，你敢拿吗？” “我既然开了口，又有何不敢，”石岚笑着接过，点出十张，把剩下的大半还给他。 男人没有接，而是拿眼看她。 石岚上前一步，男人警惕的想要往后退，石岚轻瞟看他一眼。 就那一眼，男人立马强行顿住身体，甚至为了表示不是害怕，他还稍微往前倾了下。 石岚伸手把钱塞回他的钱夹，低声道：“你眉间晦暗，凶星逼近命宫，脸颊发青，有小人暗中作祟，阁下最近几天最好留在家里，如果不得不出门，切忌远离一切与鼠有关的事物。” 男人深深看了石岚一眼，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利索的收起钱夹，大步而去，这一次他没有迟疑也没有回头。 石岚垂眸看着手里的票子，微微一笑。 收好票子，她提步走上门里挂着一件制作精良旗袍的店铺。 推开门，门上悬着的铁铃便‘叮铃铃’作响，里面很快走出头发半百，身穿直裰的男人。 “客人可是要做旗袍？” 男人扶了夹在鼻梁上的眼睛，打量一身廉价衣裳的石岚。 石岚摇头道：“我有一门手艺，不知道老板可需要？” 男人看着青春勃发的石岚，搞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石岚左右打量一下，从角落里拿起一个布片，又从桌上扎满针的线包上挑出一根细针。 纤细的手指操控着细针，让柔软的黑线在布片上忽上忽下的飞舞，几分钟后，石岚将布片递给男人，道：“您看这个值多少钱？” 男人惊叹的拿过布片，细细打量一会儿，再看石岚时，表情非常不对，“你是从哪学会的这些种绣法？” 石岚笑而不语。 男人再度看了看布片，依依不舍的放下道：“你还会绣什么？” 石岚道：“这就要看您需要什么了。” 男人沉吟道：“我倒是有这样的活计，可是都已经包给了别人。这样吧，你要是愿意就留下联络方式，有活我再跟你联系。” 石岚点头，男人这样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对于男人话里话外透露另有绣品来源的信息，石岚了然，不过她有信心，在这里没有人能比她绣得更好，也没有比她懂得手法多。 出了门，沿着路回到便利店，取了车回家。 把房租交给张晓敏，石岚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西里呼噜吃了碗酱油汤面，石岚将家里收拾一遍，把中央狭小的空地扩大少许，便开始修炼体术。 夜幕降临时，她已满头满身的汗，简单冲了个凉，便回到床上，照例修炼混沌决。 淡淡的金光含而不漏，将她包裹住，片刻她睁眼开，眉头蹙起。 从打进入昊泽的神魂，石岚因为跟莫云共寝的缘故，一直刻意压制混沌决的运转，因此她不知道在这里混沌决竟然不能外放。 不过想想那会儿她想要射出灭魂钉却没办法时，也便想通了，这里毕竟还是昊泽的领地，她虽然凭借熟悉的气息进来，可要想跟在其他世界那般随意怕是不能够了吧。 也不知在这里她到底能够施展从前几分才能，如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可以修炼体术，能够卜卦算命，至于只有依靠天机才能成功的巫术，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石岚轻吁口气，说实话，那会儿她不是没动过用巫术弄死周玉秀的想法，不过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她是那个邪物，石岚不想害了无辜性命，这念头只在在脑海里只一闪便挥开了，如今看来果然正确，这里毕竟是昊泽的神魂，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在这里留下痕迹，石岚不想他觉得自己那么冷血残酷。 第335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六） 清晨时分，石岚照例来到便利店上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周围似乎有双眼睛在默默的盯着她，每次在她试图捕捉之时，那双眼睛便泯然与众人之间，让她根本无从寻觅。 接连几天这双眼睛都如影随形，石岚屡屡抓不到，想着世上总有能人也就淡然了，反正她现在孑然一身，仅有的也只有一身债务而已，谁要是感兴趣尽管拿去，她反正是无所谓的。 深秋时节，太阳虽然还是那样明亮，温度还是凉爽起来，一个身着寻常夹克的男人脚步轻快的穿过平整宽阔的绿地，进入被绿树掩映的小楼中。 小楼内的一间屋内，一个男人淡定的喝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适才那名夹克男子正一脸恭敬的把纸条地上，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男人面无表情的听着，良久摆摆手，夹克男双手扣在腿侧，小心退了出去。 屋里十分寂静，男人若有所思的把杯中酒喝完，放下杯子时，他轻抿嘴角，终于还是按下桌边一个隐秘按钮，很快身着白色中山装的七旬老者缓步走来，待到跟前，他低声道：“少爷，您找我？” 男人点头，“这里伺候的人太多了，看着闹心。” 老者了解男人，知道他本就性子清冷，不喜欢人多也可以理解，“不知少爷打算怎么做？” 男人道，“其他的不用动，整理屋子的留下两个能干的就行。” 老者颔首，转身准备离去。 男人轻点桌面，再度道：“这里太大，两个人有点少，去请个帮工回来吧。” 老者脸上有短暂愕然，心说要是觉得少就多留下几个好了，反正都是用惯了的，也不麻烦。 男人淡淡看他。 老者知道他这是对自己没有立刻回应而不满，当下恭敬躬身道：“不知少爷准备请谁回来？” 男人推了下桌上放着的纸条，“找她过来。” 老者拿起纸条看了眼，一个十分普通的电话号码。 片刻，老者失笑，虽然能被少爷过问这一点很特殊，可既然是做帮佣这样的工作，就是再特殊又能特殊到哪儿去呢？ 老者很快出去，男人再度倒了杯酒，一点一点的抿着，不过这一回他嘴角上弯，虽然不明显，但比他适才的冷脸要温暖些许。 第二天凌晨，城东的一个偏僻仓库处发生多人交战，五死三十余伤，在这个和平时代，这样的恶性案件当属大案，报社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头条消息，各路记者连夜出动没到天亮，一张张新出炉的头版头条就已经摆在了报摊最显眼的位置。 来接替同事的石岚看到这则消息，轻啧一声人世无常，便抛开了。 生活还得继续，石岚继续浏览网页，她必须在服装店派活下来之前，另外找一分活，不然凭着便利店的这点薪水，根本不够满足高利贷的胃口。 电话持续不断的震动着，石岚漫不经心的接通，‘喂’了一声。 本以为不过是寻常的催缴费或者烦人的推销，谁知道电话那头竟然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得知竟然有人请自己去做帮佣时，石岚还有点不敢相信，那时在招聘网上，她是想着碰碰运气随便写的，说实话，对于收拾家务这方面她并不擅长。 石岚没有过问太多，只是直言要是挑大梁，她恐怕不能胜任。 电话那边似乎不想在电话里细说，只是让她过去相谈，薪水方面肯定不会让她失望。 石岚有心拒绝，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还是让她迟疑了会儿，想到如今她的窘境，石岚咬牙答应下来。 挂掉电话，石岚有片刻的怔然。 在这个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时候，突然接到这样的消息，让她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第二天一早，站在宽阔得有两个主球场大的草坪前，石岚瞠目结舌。 这样的人家竟然会找她来做帮佣，并且知道自己家务不行，还执意面试？ 淡淡的不可置信和疑虑不断交错，默默站了一会儿，还是没办法抵御金钱的诱惑。 步上小楼台阶，石岚默默打气，了大不起就是不做，反正他们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按响门铃，里面静谧无声，房门却很快被人拉开，身穿淡青色连衣裙的女人把门拉开，一见她就露出和善的笑容。 “是石小姐吧？” 石岚点头。 女人把门打开一些，“请进，管家在小见客厅等你呢。” 石岚朝女人微微一笑，说了声‘有劳了’，便随着她的脚步穿过布置典雅大气的客厅，来到一旁古色古香的会客厅。 女人将她领到这里，朝里面的老者示意一下，便转身走了。 石岚谨慎的打量着多宝格上的不菲摆件和满屋子大小瓷器。 老者好奇的打量这个容貌甜美的姑娘，同时也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都是特别廉价的地摊货。 老者不禁奇怪，作为看着他长大的老人，他很清楚少爷的脾气和习惯，再加上其极少出门的做派，他很疑惑，少爷怎么会认识她的。 耳边传来语调平平的指令，老者朝石岚点头，伸手让了下，“请坐。” 石岚含笑点头，仪态大方的坐在距离老者不远的梨花木高背圈椅上。 极快瞥过她挺拔的背脊，老者心里暗自点头，虽然衣服差了点，不过这气质，这做派，家里要是没有个几辈沉淀，那是调教不出来的。 老者不知觉拔了下本就已经很挺的腰身，适才因为石岚衣着带来的轻视和随意，因为石岚不经意的举动，彻底不见了。 “昨天石小姐电话里说不擅长家务，那请问您擅长什么？” 老者态度温和，眼神和蔼，说起话来也让人如沐春风。 石岚垂眸想了想，琴棋书画不知道算不算。 “我只会做些简单的打扫而已。” 老者微讶，“就这样，不会别的吗？” 石岚脸有些红，她倒是会做几道菜，可那手艺真的只是还能入口，在这里还是不要献丑的好。 看到石岚摇头，老者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你跟水琴一段时间，又不懂的可以问她，这里的工作很简单，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石岚瞪着眼睛微张着嘴，心说，没搞错吧，这样也要留下她？ 老者其实也很无语，奈何耳边已经下令，他也是听令行事而已。 三楼的一间屋子里，男人歪靠着柔软的椅背，瞧着屏幕上露出惊讶表情的石岚，低低的笑着。 第336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七） 老者起身扬声道：“水琴。” 门口几声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适才那抹青色的衣裙便翩然而来。 老者道：“石小姐以后就跟着你，有什么不会的，你要耐心一点，另外把她的住所安排在乙区，安排个车子，帮她把行李拿过来。” 石岚本已起身要跟水琴出去，听闻老者这样说立刻站定，“一定要住在这里吗？” 老者目露诧异，似乎不明白石岚为什么这么问。 石岚抿了抿唇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流落在外，我很担心他，但是又没有他的联络方式，未免错失，我必须要留在那里等他，如果来这里工作的条件是必须要住来，那么很抱歉，我不能接受这份工作。” 老者非常惊讶，她已经跟着水琴参观了大半个宅子，老者相信只要眼睛不瞎就该知道留在这里薪水一定不菲，看她这身打扮，家境应该不是很好，这份工作足以大幅度提高她的生活质量，可她却为了一个很久都不再联系的朋友，放弃这样优渥的条件，这实在是让人不可思议。 石岚也知道这个想法旁人不会理解，可是怎么办呢，她来到这里唯一目的就是昊泽，她所做的一切就是要等到宁宇泽，帮助他抵抗甚至消灭邪物，改变他变成邪物傀儡的命运。 老者静默片刻，忽然道：“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他顿了下，道：“我尊重你的意愿，只是你要留意上班时间，不要迟到了。” 老者初一开口，石岚就做好了面试失败的准备，谁知道峰回路转，老者竟然同意她留下来。 石岚万分感激，连忙行了个礼，道：“多谢您体谅。” 老者摆手，道：“行了，要是可以明天就来上班的，具体事宜水琴会交代给你。” 石岚点头随着水琴离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老者适才说话时歪了下头，虽然不易察觉，可石岚一向敏锐，发现老者再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皱了下眉。 这是不是代表他其实并不想让自己留下来，而他因为某个理由又不得不把自己留下呢？ 石岚狐疑的扫了揉着耳朵的老者一眼，发现他耳朵里竟然有一个极微小的东西。 石岚皱眉，那是什么东西？ 水琴带着石岚在偌大的宅院里穿梭，将这里的屋子简单介绍一遍，然后指着三楼道：“那里是大少爷居住的地方，大少爷不喜欢别人靠近，如果不是必要，你就不要上来。” 石岚好奇的抬头打量，三楼的走廊，简单的黑白色调，有些偏冷，跟下面两层的大气又带着古韵的感觉有些差异，但如果细看，又能从墙上架设的横隔和上面的陈设上，感觉出淡淡的清雅。 这或许就是他自己品味的体现吧。 石岚扫过邻近楼梯口的那副字画，抿了下嘴，落笔很稳，浓淡相宜，荷花出绽，蜻蜓来访，另有一只青蛙趴在远远的荷叶上虎视眈眈。 水琴正在介绍她需要负责的事宜，见她目光流连在画作上，便道：“这是大少爷的随笔，很不错吧。” 石岚点头，确实不错。 这幅画从布局选色到上面留白都很合适，只是这样一幅很有意境的水彩画为什么要弄得那么杀机肆意呢？ 石岚很不解，不过这些跟她都没有关系，那是上位者需要操心的事，她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帮佣，她的任务就是打扫卫生，赚点薪水而已。 随着水琴走了一路，石岚走得腿都酸了，回到专门留给他们这些工作在这里的帮佣休息的地方，她都觉得脚都不是自己的。 水琴显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喝了杯润嗓的蜂蜜水，这才舒了口气。 石岚这才问了上班时间，托词离开。 走出这座占地极广的大宅，石岚第一时间来到便利店。 因为今天是她休息，来上班的事她那跟她替班的同事，见到她同事很惊讶，石岚跟他说自己不干了的事，同事小心劝她，这个时候不干，老板可能不会给她开这个月的工钱。 石岚微微一下，给老板打了电话。 老板得知自家老实工作的店员不干了，同样吃惊，几乎是用了他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见到石岚也不等她开口，就劈头盖脸的道：“石岚，你这样突然不干可是让我很难做呀。” 石岚一瞧他那嘴脸就知道想要赖账，直接道：“老板，我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天，我知道事前没告诉你，让你抓了空，是我不对，我可我从前帮你做了多少白工？” 石岚冰冷的盯着他道：“少说也有半个多月了吧？” 老板哼了声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若是不愿意可以不做，我有没逼着你。” 石岚轻笑：“但是你知道我的情况，清楚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就算我不愿意也只能接受，”她上前一步道：“不是吗？” 老板脸色微变。 石岚仰头，将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前两天两拨人火并，不知道有没有你那威风凛凛的大舅哥啊？” 这下老板的脸色彻底变色了。 石岚侧过头，状似嘀咕的自语，“又或者还活着，现在风声正紧，他手头应该不宽裕吧，要是知道你有三家连锁便利店，那他跑路的路费应该不愁了。” 石岚话语轻柔，表情无辜，就像从前她说很愿意帮忙那般。 老板的心底愈发寒凉。 他开这几家店，他老婆家那边其实是不知道的，石岚的威胁就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最忌讳也最害怕的软肋。 想到蛮横的舅哥和强势的老婆知道这件事会采取的手段，老板想要服软却又碍于还有旁人在场，担心一个不好其他在也跟着效仿，那他以后可就没法管教了，可若不服软，一看石岚这回就不是闹着玩的，打开门做生意，图得无非是财，他不想跟石岚这样没有牵挂的孤女彻底撕破了脸。 石岚一直盯着他，看他瞳孔紧缩，嘴角翕动，一副想要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忽然笑了。 “老板，我也不为难你，你给我半个月的工资，多出的那些天就当我出钱给其他同事替我几天，你可以用这几天找个代替我的，这样不是皆大欢喜？”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板也没有说不的余地。 知道石岚这是在同事面前给自己面子，老板也不是那死要面子的人，给了台阶立马就下。 第337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八） 清晨微凉的风拂过脸颊，鬓边的碎发贴着耳朵来回拂动，石岚站在敞开的窗边望着外面视野开阔的景观，心里默默的想着迟迟没有动静宁宇泽。 水琴和另一个叫做温娇的女人清理靠着多宝阁的的摆设，临了看到石岚默立，便道：“阿岚，过来帮下忙。” 石岚转身正瞧见两人抬着个一人多高的花瓶，连忙过去搭把手。 三人费力的将花瓶移好，轻喘片刻，两人转身又去收拾别的。 石岚抓过一旁的抹布轻轻擦着因为打蜡而闪闪发光的扶手，眼睛时不时的瞟向周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屋子的暗处有人在偷偷的窥探自己，石岚找了几次，每每没有什么收获。 大宅里的时间看似缓慢，其实很快，一晃就过了大半个月，天气变得越发寒凉，石岚的心情也随着天气越发冷了下来。 宁宇泽迟迟不出现，让本就不是很有耐性的石岚产生一种错觉，时常会想那晚也许就是她的一场错觉，又或者一时间把人认错也有可能。 为了确认是否是自己的幻觉，石岚觉得自己必须尽快跟宁宇泽再见一面，为此她跟万管家预支本月薪水，理由是寻找那位故友，万管家很理解，在得知她想要找私家侦探时，还给她提供了一个相熟的人选。 石岚很高兴，趁着休假时间跟那人见面，提供自己仅仅知道的三人名字和丽莎那间房子的地址。 那人带着少得可怜的讯息和一迭钞票离开，石岚精神振奋的回家，途中看到有卖水果的，还好心情的买了几个。 上了陈旧不堪的楼梯，远远的有个人影半靠半坐在自己房间门口。 因为身欠高利贷的缘故，石岚下意识的绷紧背脊，但很快她想到另一种可能，身形一晃，脚步极轻极快的走了过去。 人影似乎察觉来人，默默的抬起了头。 看到那张俊朗的面容，石岚怔怔发愣，一时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怎么在这儿？” 宁宇泽浅浅一笑，“路过，顺便过来看看。” 宁泽宇的脸一如往常那般白皙，黄昏的光线透过极小的气窗笼罩在他身上，竟然有种看到端坐空间里的昊泽出现在眼前的奇怪感觉。 石岚眨眨眼，幻觉消失，心情顿时一低，再见他坐在地上的模样，便只勉强翘了下嘴角，道：“等了很久了？” 宁泽宇道：“也没多久。” 石岚暗自撇嘴，瞧他那身衣服，没多久他能一身的灰？ 石岚上前两步，掏出钥匙开门。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门直接往里滑开，宁宇泽的身体无力朝着里面栽去。 石岚‘哎’了一声，脸色立刻一变，慌忙扔掉水果，俯下身扶他。 “你怎么了？” 宁宇泽轻轻急喘两下，再度露出笑容，“没什么，不小心受了点伤。” 听他这么说，石岚才发现没有阳光晕染的他，虽然还是那个模样，但唇色明显发白，脸上的色泽也黯淡许多。 石岚费力的把他扶进屋里，把他安顿在床边，并帮着他半躺半靠着做好，才道：“怎么搞的？” 宁宇泽依旧挂着淡笑，“我把人生意搅和黄了，这是他给我的回礼。” 石岚皱眉，小心掀开他手指按压的地方，腰侧一道手指长短，皮肉都已经外翻的伤口有血迹缓缓溢出。 石岚低呼一声，极快的朝左右看看，发现家里并没有止血和消炎的东西，匆匆说了句“你等着”就起身冲去楼下几百米外的药方，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袋子治疗外伤的内服外敷药。 回到屋里，宁宇泽抬眼浅笑。 石岚咬了咬牙，没好气的蹲在他跟前，小心的拉开衣服，再看到触目惊心的创口，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抽。 宁宇泽看她脸色发白，伸手道：“要不我自己来。” 石岚手一偏，拿眼睨他，“你确定现在还有力气把绷带缠紧？” 宁宇泽浅浅的笑，漂亮的脸庞带着因失血导致的脆弱，让人格外心疼。 不过对于关心昊泽的石岚来说，什么美色都没处理眼前重要。 看到他慢慢伸过来的手，石岚翻了下眼睛，轻轻一挥，打开他的手，尽可能轻的为伤口消毒，又十分麻利的把绷带缠好。 做完这些，石岚才发现他腰侧那边贴着床单的地方有一丝鲜红，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裤子都已经被鲜血打透了。 这是等了多久啊，石岚心脏一抽，很是不舒服。 小心的把他外衣脱掉，脸色发红，满脸迟疑的伸向腰带。 宁宇泽轻轻按住腰带的金属扣，道：“这个就不必了吧。” 宁宇泽语调平缓，听起来十分柔和，但就是这样，还是让本就已经羞窘到极点，但又不忍心他裹着鲜血躺着的石岚彻底炸了毛。 “你说不必就不必了？这里是我家，我说了算，穿着衣服不准躺在床上，”石岚恶声恶气的吼一嗓子，粗鲁的拨开他虚弱无力的手，闭着眼用力把他裤子拽了下来，然后凭着记忆抓起床脚的被子朝宁宇泽扬了过去。 皮肉被拽让他腰际一疼，不过很快被温暖掩盖起来，宁宇泽轻轻喟叹一声，因为血液流失过多而发冷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石岚拿眼横他，把剪子递过去，“里面那件还用我动手？” 宁泽宇轻轻笑了声，修长的手指拿过剪子，“这个就不用了。” 石岚哼了声，转身道：“你老实呆着，我去做饭。” 说完，她快步走向厨房。 宁宇泽微微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听到那人带来的消息，他竟然一个脑抽来了这里。 厨房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宁宇泽凭着感觉将底裤两侧剪断，把已经被洇湿大半的小块布料抽出，正要处理，抬头就见石岚正好从厨房伸出脑袋道：“你吃葱花……” 宁宇泽举着造型怪异的布片，尴尬的回望。 石岚傻眼的看着他，嘴里含糊的吐出代表问句的‘吗’字。 “不吃，”宁宇泽佯作镇定的把布片扔在地上，如果不是白如冷玉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石岚绝对相信他没有不好意思。 “哦，”石岚有点发傻的答了声，重新缩回厨房，脸颊和耳根的热度随着灶上的水，越来越热，越来越烧。 端着渥了两个鸡蛋的酱油汤面，石岚有些赧然，一方面是为了刚才她不小心看到的场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碗面实在太简单了，作为病号餐，实在简陋得可以。 第338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九） 窄仄的单人床边，石岚拖过小巧茶几横在床边，把面往宁宇泽跟前推了推，“吃吧。” 宁宇泽瞧了眼冒着袅袅热气的面条道：“你不吃？” 石岚正侧过身，歪头翻药，听闻漫不经心的回道：“我一会儿再吃。” 宁宇泽环顾几乎算得上空空如也的屋子，忽然一个念头浮现，脸上带出一丝不可思议：“你该不会就只剩这么点吃的了吧？” 石岚的脸有些红，因为负债缘故，她没有余钱囤积米面，再加上去大宅上班之后，一天三餐都在那里解决，这里自然不会再留下什么吃的。 宁宇泽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去拿个碗来，我们一人一半。” 石岚本来也没想着今天晚上吃什么正经的饭，闻言便摆手道：“不用了，你现在应该多吃一点，我一会儿吃点水果就好。” 宁宇泽抿了抿嘴，他似乎不太习惯被人拒绝，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好：“快点。” 石岚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跟他争执，便去厨房拿了个小碗过来，自动自的挑了小半碗面条，又去厨房舀了大半碗面汤。 才刚坐下，宁宇泽便将碗里的鸡蛋夹了一个过来。 石岚连忙要拦，宁宇泽不容置疑的放进她碗里，言简意赅的道：“吃。” 灯光昏黄，宁宇泽半垂着眉眼，细碎的头半遮着额头，清傲的眉眼半垂着，弧度优美的嘴唇紧抿，似乎心情极度恶劣。 石岚偷眼瞄了一眼，没敢说话，只是默默的低下头，夹起鸡蛋，小小的咬了一口。 宁宇泽耳朵微动，听到对面传来细微的咀嚼声，这才夹起另一鸡蛋，优雅快的吃了起来。 半刻钟不到，两人结束了简单的晚餐，石岚将碗筷收回厨房，并把水果拎过去清洗。 听着不断传来的水声，宁宇泽静静的看着上方斑驳掉皮的天花板。 自从上一次，他因酒醉从这里离开，他就一直命人调查她，跟踪她，除了知道她身负巨债，每天打工还债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 最近老宅那边逼得越来越紧，宁宇泽知道自己的毛病，这三十年来，她是他第一个不排斥的女人，经过观察，知道她基本情况，但为了进一步探察她的本性，才命管家把她带去大宅，他希望她不让自己失望，因为这关系到他以后的生活是否需要改变。 大宅里每一个角落都安装着摄像头，每每看到她警惕的好似小兽机警的环顾四周时，他都忍不住轻笑，可以说他现在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她。 可是这种乐趣在她跟管家提前预支工资，并阐述理由时戛然而止。 宁宇泽这才想起来，她来这里工作前曾经说过，她不来这里居住是因为要在这里等一个失散的朋友理由。 这下宁宇泽暴躁了，好在管家老谋深算，给了她为宁家服务的一个家伙的电话，通过那个家伙，得知她要等的人是自己时，宁宇泽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一刻都不想等，根本没做考虑就跑过来找她，结果中了埋伏，好在他身手敏捷，只受了些许轻伤。 想到那些出手狠辣的角色，宁宇泽眼底闪过一道厉光，他的血可不是白流的。 厨房里，石岚关掉水龙头，捧着几个苹果进来，看到宁宇泽半阖着眼眸，似乎昏昏欲睡的模样，忙放轻脚步。 小心点来到他身边，石岚搭着床沿坐下，暗自将他跟昊泽做着对比。 平心而论，宁宇泽的脸部线条照比昊泽更柔美一些，不过他鼻梁很挺，眼神也和昊泽一般的疏淡，这让他只是在神情上跟昊泽有着几丝神似，如果不是凭借灭魂钉，她怕是根本认不出他就是昊泽。 石岚静静的看了许久，感觉他似乎真的睡过去后，无声的叹了口气，默默的俯下身体，一点点接近宁宇泽。 如今她能为他做得也只有这么一点小事了，为了让他尽快恢复意识，些许的矜持还是尽早抛却了吧。 石岚闭着眼，一点点靠了过去。 细微的呼吸带着他的气息扑面而来，石岚心跳如鼓擂，脸烫似火烧，可这都无法阻挡她不断靠近的动作。 宁宇泽半眯着眼，看她脸色酡红的朝自己凑来，明明害羞得身体都抖成落叶，但还是执着的向自己贴来。 “你是准备强吻我吗？” 眼看那嫣红的唇瓣距离嘴唇只有半寸远，宁宇泽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石岚哪里会想到他竟然还没睡着，当下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好似弹簧‘咻’的往后弹了出去，恨不能立刻潜入墙体就此掩藏起来。 奈何墙壁太厚，石岚只能用力抵着墙面，好一会儿才回了句：“你没睡着？” 宁宇泽无奈，那眼睛示意她放下的果盘，“我在等你洗好的水果，”说完便以欣赏的眼光看着一抹鲜艳的绯红从她白皙的脖颈漫过耳际一路上扬。 “你……你……”在那样灼灼的目光里，石岚低着头，喃喃嘀咕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宁宇泽佯作没看到她的羞窘，侧目道：“不帮我拿过来吗？” 石岚瞟了眼距离他仅有半尺远的果盘，‘腾’的跳下床，抓起杯子，粗鲁的递给他，把药倒出来，慌乱的塞进他手里。 “先吃药。” 宁宇泽含笑应声，乖乖把药放进嘴里，抬臂喝水。 石岚一直偷瞄着他，瞧见他放下水杯，连忙抓了一个水灵灵的梨子扔给他，趁着他注意力转移的空档，仓皇起身，‘啪’的一下把灯关了。 黑暗一下子将屋子笼罩，宁宇泽才刚接住，就眼前一黑。 “这让我怎么吃啊？” 石岚顺着记忆往旁边一歪，顺利的窝进沙里，把脸埋在柔软的布艺沙里，含糊的道：“摸黑也不耽误吃，只要不送到鼻孔里就好了。” 听着闷闷的回答，宁宇泽淡淡的笑了，长臂一伸，将小小的梨子放进果盘，将被子拉高，闭上眼睛。 一室安静，石岚趴在沙上等了一会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呼吸声，猜测他是否真的熟睡，但到底也没胆再过去。 夜半时分，石岚有些迷糊，耳边不时传来痛苦的闷哼，让她没办法陷入沉眠。 不耐烦地睁开眼，借着月光，她看到小床上的宁宇泽睡得极不安稳。 石岚赶忙起身，打开灯才现宁宇泽脸色通红，汗水顺着鬓角蜿蜒流淌。 第339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十） 石岚一下子扑到床前，摇晃着他，“喂，你醒醒，醒醒。?” 宁宇泽迷糊的睁开眼睛，神志似乎还不太清楚，看到石岚他下意识的挥手，石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一把抓住，察觉他的手温度烫人，她忍不住焦急的道：“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宁宇泽定睛看了她一会儿，似乎认出了人，干裂的嘴唇微动，低声道：“不能去。” 石岚一听就急了，他这副样子一看就是伤口感染引起的烧，要是不去医院，烧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宁宇泽无力的眨了下眼，道：“没事的，挺一挺就过去了。” 石岚眼圈瞬时红了，堂堂昊泽神君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什么时候因为这样的小病而这样过，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遭这样的罪了。 石岚心里内疚不已。 宁宇泽见她眼底含泪，误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便道：“别担心，吃点药就好了。” 石岚闷闷应了声，倒了杯温水，把退烧药，消炎药一股脑送到他嘴边，待到他喝了之后，又打了凉水，浸了毛巾，放在他头上，再倒些尚未用完的酒精不停擦拭他的手心脚心。 灼热的高温让宁宇泽昏昏沉沉的迷糊过去，石岚小心的把他手脚放回被子里，把被角掖好，轻手轻脚的替换他头顶不再浸凉的毛巾。 忙到将近凌晨，确定他的烧终于退了，石岚这才放下心来。 心情放松，她这才现忙活了这么久，她后背都湿了，去卫生间清理了一番，她有些疲惫的倒在沙上，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床上却是空空如也。 石岚怔愣片刻，才傻的起身，呆呆的环顾下四周，她后知后觉的现，自己又被宁泽雨晃点了。 石岚恼火的捶了下枕头，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心软，就应该趁着他病得昏昏沉沉，直接强攻的，那么说不定这会儿他都已经恢复意识了。 自我厌弃的吐槽几分钟，石岚用力搓搓脸，安慰自己，他既然能来找自己一次，就能来两次，只要耐心，她总会等到他的。 石岚用力握紧拳头，她就不信，下一次他还能逃脱得了她的手掌心。 匆匆洗漱过后，石岚一路狂蹬车子，待到看到大宅时，积郁在她心中的闷气已经消散大半。 换了工作服，石岚站在镜前挽，温娇从门外进来，瞧见石岚，忙一脸神秘的靠了过来，“知道吗？大少爷回来了。” 石岚侧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温娇撇了下嘴道：“一看就知道了，刚才管家让水琴准备了好些东西拿到楼上。” 石岚转回头，用手指把鬓边的碎往上拢。 温娇见石岚没有搭理她，便抬手拽她，“你还没见过大少爷呢吧？” 石岚侧眸，见她谈兴正浓，一时半会不会放过自己，索性放下手道：“没有，”又问她，“你见过？” 温娇摇头，“我在老宅时候听说过，没见过，到了这儿还以为能见到，结果还是没戏。” 她往前靠近几分，小声道：“听说大少爷长得特别的帅，比那个当红的那个谁还要帅好几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石岚失笑，道：“反正大少爷都已经住进来了，你想看他还不是早晚的事。” 温娇叹了口气道：“话是这样没错，不过我看管家的意思，大约是要亲自服侍大少爷，咱们是派不上用场了。” 石岚笑道：“那他总会下来吃饭的吧，你可以趁着那时溜过去，瞄上几眼。” 温娇转念一想，觉得也对，手指立刻握拳，满脸斗志的道：“好，就趁那么时候，咱们去一窥究竟。” 石岚哑然，明明要去看帅哥的是她，干嘛还要拉上自己呀。 温娇见她这般表情，连忙拖着她的胳膊摇来晃去，“哎呦，石岚，你就帮帮我吧，你帮我放风，大不了下次你迟到时候我帮你顶上。” 石岚无语，她从来到这里上班就没有一天迟到过好吗？还帮她顶。 温娇也知道自己这个空头支票有点不太靠谱，可是她也实在没有太好的人选帮忙，水琴一贯稳重，根本不会同意她溜过去偷窥大少爷，也就只有石岚人温和，好说话，能够帮她这个忙。 “好石岚，等薪水，我请你吃饭。” 石岚斜眼睨她，“外面的饭能够这里专门厨师做得好吃？” 温娇垮下脸道：“那你说要什么，只要不出我承受范围，我一概满足。” 石岚无奈摇头，道：“就一次啊，下不为例。” 温娇立刻笑颜如花，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好好，都听你的。” 说完，她抱着石岚胳膊，推着她出了门。 才走出去两步，两人还不等去佣人房拿收拾屋子的工具，就听到管家威严苍老的声音从侧面走廊传来，“石岚，你过来一下。” 两人同时回头，管家背着手站在大厅里，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 两人一凛，温娇放开石岚，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转身溜了。 石岚细想了下，休息之前自己做过的事，确定没有什么过错，心里稍微安定几分。 管家细细打量这个处在花苞初绽年纪的少女，怎么也想不明白少爷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论容貌论家世，比她好的能从这里排到外面的草坪外，看来看去也就品行，稍微好上一些，不过也就只有一些而已，少爷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就挑中她做宁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吧。 老管家心里暗自揣测。 石岚眼前管家眼神深沉，一言不的样子，心里打起了鼓。 莫非是自己提前预支工资的事他又反悔了？ 可她已经把钱花出去了，要是管家说不行，她可是没有钱还给他的。 管家见她半垂着眼，不说话，暗自叹了口气。 少爷难得对人上心，他这把老骨头还是别梗在中间的好。 “大少爷今天回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石岚默默点头，知道管家应该猜出温娇会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 “少爷这段时间会留在这里，一切起居由你负责。” 第340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十一） 石岚愣愣抬头，一瞬间她怀疑自己耳朵出现问题。 管家见她大眼圆睁，满脸无辜的样子更加心塞，也不知道这个什么也不会的丫头能不能把少爷照顾妥当，他可是还受着伤呢，偏偏少爷吩咐下来，要这丫头过去，枉费自己还担心的跟什么似的。 用力咳了一声，把魂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的石岚召唤回来，管家一脸严肃的道：“少爷身体不好，你可要照顾妥当了。” 石岚呆呆点头。 管家不放心的瞄了她好几眼，背着手恨恨走了。 望着他明显气怒的背影，石岚二丈摸不着头脑，搞不明白他到底是在跟谁较劲呢。 邻近中午，石岚上了三楼，敲响嵌着红木雕花的大门。 门内没有声响，石岚顿了片刻，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动静。 石岚轻轻推了下门，发现门只是虚掩着的。 推开门，出于礼貌她只是立在原地，大声道：“大少爷，午饭时间到了。” 屋里很静，大约隔音效果太好，石岚的话音才落，屋子又恢复了寂静。 石岚上前两步，越过门口的山水屏风，忽略那些古香古色的摆设，发现偌大的屋子里竟然没人。 石岚眨眨眼，下意识的转身要退出去。 身旁不远传来一声细微的‘喀嚓’声，石岚转眸，余光刚好瞄见半裸着上身的男人正推开暗藏其中的门板，边走边往身上套衣服。 石岚急忙转身，脸上的温度急速上升，心里暗自懊悔不该不请而入。 男人抬起头，似乎这时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不速之客，看到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男人微微一笑，刻意松开才刚系上的扣子，身软体虚的歪坐到椅子上。 “过来。” 男人声音低沉微哑，听在耳朵里很是熟悉。 石岚狐疑的眨眨眼，疑心自己听觉出了问题，怎么听谁都像是宁宇泽的声音。 男人见她没有动，不禁低低的笑了。 石岚耳朵微动，这笑声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基本过耳不忘。 石岚霍然转身，两眼直视坐在柔软长椅上的男人，顿了两秒，才低声叫道：“宁宇泽竟然真的是你。” 宁宇泽点头，道：“抱歉，昨天没来得及告诉你。” 石岚脸颊蓦然红了起来，一瞬间想通了她来这里面试时的不合理，沉默好一会儿，她道：“我到这里工作，是不是你……” 宁宇泽摇头，“怎么可能，招工的事一向都是管家负责的，我不管这些。” 石岚撇嘴，不太相信，但又没有实据说明一定是他帮的忙，不过自己承蒙他关照已不是一星半点，跟他做得其他事情相比，介绍工作这种只能算是举手之劳。 “你过来有事？” 虽然笃定管家不会把刻意招她进来的事说出来，但他也不想顶着石岚怀疑的目光，欣赏够了她错愕呆愣表情的他开始转移话题。 石岚这会儿因为冲击过大，脑细胞不够用，也就没多想，只愣了下，便接口道：“到吃饭时间了，我来叫你吃饭。” 宁宇泽佯作虚弱的靠在软软的靠背上，道：“我现在这样就不下去了，你把饭拿上来吧。” 石岚的目光移到他尚未系上纽扣的腰际，那里缠绕着纱布，看起来已经重新换过了。 想想昨晚发得那场高烧，石岚也有点心疼，心说这样的伤势也真得少动为好。 于是她二话没说转身出去，也就错过了宁宇泽嘴角淡淡的笑意。 去餐厅拿了饭，迎面正好碰上满脸兴奋的温娇。 看到石岚，她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伸手拽住石岚道：“听说你负责伺候大少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帅？” 石岚动了动胳膊，没把她的手甩掉，就知道不满足她的好奇心，她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还行，就是一般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温娇对宁泽宇这样感兴趣，石岚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不过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她担心邪物，不是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吗，她现在就是。 温娇听到这样的回答有些失望，石岚提步要走，温娇赶忙拽住她，怀疑道：“怎么会是一般人？大家都说大少爷特别帅，会不会是你审美跟大家不一样啊？” 石岚斜她一眼，道：“反正我就觉得是一般人，你要不信就自己去看呗。” 温娇瘪了下嘴，她要是能去看还会这么巴巴的问吗。 “要不你偷着拍张照片给我，我帮你鉴定一下你的审美，你说怎么样？” 石岚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道：“不怎么样，我要是那么做，被大少爷发现了，说不定工作就没了，到时候你给我这么高的薪水啊？” 石岚再度抖了下胳膊，斜睨她道：“大少爷还等着我去给他送饭呢，再聊下去饭就凉了。” 温娇虽然颜控但也知道轻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手，瞧着她的背影还想最后垂死挣扎一下，“要不你拍个远景给我看看也行。” 石岚弯了下唇角，没有回头，径直上了楼。 转过走廊，上了楼梯，石岚的目光落在楼梯边挂着的那副画上，从前不知道为什么大少爷会话这么暗藏杀机的画，现在她稍微懂了一些，能够因为抢了生意就动刀动枪且还有了这么大片基业的，宁泽宇的背景应该也不简单吧。 越过画作和走廊里的小客厅，石岚把保温盒放在一张红木方桌上，转身去敲门。 门无声自开，宁泽宇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石岚尴尬的收回手，道：“饭拿来了，你趁热吃吧，”说着，她疾步走到桌边，打开保温盒，把一层层裸好的盒子打开。 宁泽宇端坐桌边，看准备离开的石岚。 “你要去哪儿？” 石岚一愣，话没经大脑就蹦了出来：“我去吃饭。” 宁泽宇扬了下下巴，示意额外多出来的一双筷子道：“你的饭在这里。” 石岚眨眨眼，他这是准备跟自己一起吃吗？可是管家没说，她要是这么做了，管家会不会扣她薪水呀。 大约是因为原主背负债务的关系，石岚现在总是从钱这方面考虑问题。 宁宇泽叫她愣着，不高兴的拧眉，“怎么？你这是要跟我撇清关系吗？” 第341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十二） 眼看宁宇泽脸色阴沉，石岚哪里敢说是，连忙上前两步道：“怎么会，我只是有点受宠若惊。” 宁宇泽从鼻子里淡淡‘嗯’了声，抓起筷子道：“那就快吃吧。” 石岚偷眼瞟他一眼，见他一脸平静，心里也稍安稳了些。 坐定后，她环顾了下菜色，忽然把放在最前面的蒸鱼和螃蟹蒸蛋拿开。 宁宇泽正伸筷子夹鱼，石岚的动作让他筷子刚好擦着边滑开。 宁宇泽转眸看她。 石岚抬头，对上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眸，才惊觉自己动作有些鲁莽，连忙陪着笑脸解释道：“你身上有伤，这些东西是发物，最好不要吃。” 宁宇泽高冷的瞟了下桌上的几个菜，又抬眼看她。 虽然没有说话，可不知怎么石岚就是觉得他这是让自己把他能吃的挑出来。 石岚将桌上的菜色挑挑减减，最后把高汤娃娃菜、芹菜拌花生米和一蛊熬得很清的鸡汤推到他跟前。 虽说知道这里大半的菜都不适合他吃，可七八道菜只留下这么两道也真是够了，尤其是还把他最爱吃的红烧肉拿出那么远。 石岚顺着他的视线，瞟了瞟烧得油汪铮亮，一看就有食欲的红烧肉，道：“这里面有辣椒，你现在不能吃。” 宁宇泽抿了下嘴，大好的心情毁了大半。 看他这样，石岚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起来，更是奇怪管家明知道他受了伤，干嘛不交代厨房做些食盒伤病人士吃的饭菜。 “要不待会我去厨房嘱咐一声，晚上时候让他们多做些你能吃的。” 宁宇泽眼睑下垂，有些低落的道：“不用了，就这样就行。” 石岚挑眼看他，搞不清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过看到他这副样子，还是于心不忍，便道：“要不你先将就一下，待会儿等吃饭的人散了，我去给你熬点甜粥过来？” “嗯，”宁宇泽声音依旧淡淡，低垂的眼角微微弯起，调羹适时的掩住嘴边的笑意。 用过午饭，石岚把东西收拾着拿到楼下，想到她之前答应宁宇泽的话，便将黑豆黑芝麻等适合补血的适才泡上，正巧温娇过来，瞧见她泡的东西，便道：“你拿这些做什么？” 石岚想起宁宇泽不愿旁人知道自己情况的态度，下意识的道：“我听说常吃这些东西可以延缓衰老，我想试试。” 温娇瞄了几眼，狐疑的道：“这东西管用吗？” 石岚笑道：“管不管用的，试试总没错。” 温娇不感兴趣的转过头，道：“那好吧，你先喝着，要是效果不错，我也跟着喝。” 石岚应了声，准备离开。 温娇连忙跟在后面道：“你跟我说句实话，大少爷真的长得不帅？” 石岚歪头，调侃道：“这个东西见仁见智，就算再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莫非你还想成那个坐上南瓜车的灰姑娘啊？当心管家知道了，给你好看。” 温娇嘻笑着勾着石岚肩膀，“我也就是好奇，你要不愿意说就算了，干嘛还吓唬我。” 石岚淡淡一笑，是不是好奇她并不关心，她只知道不管是谁，想要打宁宇泽主意，那就绝对不行。 无视背后的目光，石岚挺直脊背上了三楼。 简单收拾了三楼的卫生，估摸着时间，石岚重新回到厨房，少顷端着两碗软糯香甜的黑豆核桃百合粥上楼。 半敞着门的书房，宁宇泽正在电脑前看着什么，见到她手里的东西，便自动自发把屏幕合拢，走了过来。 石岚将托盘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将碗放到已经坐到沙发边的宁宇泽跟前。 “喝喝看，要是喜欢，我明天继续做。” 宁宇泽拿着调羹搅着粘稠适度的粥，轻轻抿了半勺，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瞧着他一副冷淡如雪山的模样，石岚心里暗哼一声，心说自己会得多着呢，表情却学他，同样淡淡的抿了口粥，道：“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 宁宇泽手指一顿，把调羹里的粥抿尽：“这倒是，比如我就没想到我竟然就是你失散许久的好友。” 石岚呛咳一声，捂着嘴把脸埋在碗里。 宁宇泽把身体朝她斜了斜，道：“或许是我年纪大记性不太好……” 石岚的脸热得能煎熟鸡蛋，尤其是鼻尖飘过他身上优雅清淡的香味时，更是让她浑身肌肉紧绷。 宁宇泽似乎特别喜欢看她这个样子，俊脸带笑，身体越发靠近了几分，就连声音也愈发醇厚几分，“还请石小姐帮我回忆一下你跟我相识的经过。” 石岚不自在的往后躲了躲，可她躲过了宁宇泽的身体，却躲不过无孔无入的气味，几次三番，石岚羞恼的瞪起眼，“好了，我承认那都是我胡说的，要不要我去管家那里重新更正一下？” 宁宇泽见她真的恼了，连忙正襟危坐，摇头道：“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就不用再去麻烦管家了。” 石岚气哼哼忿忿然的喝着粥，觉得自己真是吃力不讨好。 宁宇泽偷眼瞄她一眼，心里有点小委屈。 他不过是觉得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明显跟自己生疏了，所以才提起这个话题，哪知道这样反倒惹怒了她，明明他看牧帆这么做时，那些女孩子都很高兴的。 难得的纡尊降贵却没人领情，宁宇泽三两口把粥喝完，放下碗，傲娇起身。 他好歹也是宁家大少爷，在这方圆千里地界跺跺脚也要抖三抖的响当当人物，干嘛要坐在这里受这个小女人的嫌弃。 石岚斜眼看他背影，也不甘示弱，几口把粥喝完，收拾了碗，就踩着重重的步子出去。 门‘咔哒’下合拢，一直绷着的宁宇泽耷拉下肩膀，弄不明白自己怎么搞成这样，明明是想跟她拉近关系的，怎么反倒变成冷战。 门外，石岚心情同样不佳，明知道这是跟他搞好关系的大好机会，可她偏偏拉不下脸，一怒之下反倒把他推远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生气。 石岚心事重重的回到厨房，清洗碗筷时，几次三番的做着一切都是为了让昊泽早点恢复意识的催眠，洗了些黝黑饱满的葡萄做道具，上了三楼。 轻敲书房的大门，里面传出宁宇泽沉沉的应声。 石岚推开门，把果盘放在茶几上，抬眼望头也不抬的宁宇泽，讪讪的道：“吃点水果再工作吧。” 宁宇泽手指在键盘上下翻飞，听她这么说也只是抬眼瞄了一眼，淡淡‘嗯’了声。 石岚见他这般，哪还不知道他还有气，深吸一口气，把身段再度放低的凑到他跟前，道：“知道您忙，要不我把葡萄给您剥好，您边工作边吃？” 第342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十三） 宁宇泽看也不看刻意讨好的她，哼了声，继续冷着脸。 石岚心里一堵，习惯了昊泽的温和和莫云的宽厚，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还要面对傲娇的宁宇泽。 心里默念不动气不动气，硬是挤出一丝笑容道：“不用您动手，我帮您弄好，您只需要张张嘴就好。” 宁宇泽睨她一眼，再度不发一言。 石岚任命的把葡萄外皮剥掉，露出里边绿莹莹的果肉，温柔递到他嘴边，巧笑嫣然的看着他。 宁宇泽低头看一眼，张嘴将其含住。 柔软的嘴唇轻轻触碰她的指尖，洁白的牙齿贴着她的皮肤，一蹭而过，只余一抹湿湿的清凉。 石岚微一愣神，脑海里竟然想起那晚莫云好似小狗一般啃她的场面。 石岚一僵，不明白明明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为什么还要粘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宁宇泽将果肉咽下，乖乖张开嘴，可等待的投喂却迟迟不至。 抬起头，瞧见心不在焉的石岚眼神飘忽，早就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谁说要伺候他的，才喂了一个就消极怠工。 宁宇泽用力敲了下键盘，身旁那人还在愣神，无奈他只好清了下嗓子，长指轻敲桌面。 清脆的‘咄咄’声惊醒了石岚，抬眼对上不满的视线，石岚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利索的拨了个葡萄，这回不等他来吃，直接粗鲁的塞进他的嘴里。 宁宇泽微皱了下眉，也没拒绝。 两人一个剥一个吃，很快消灭了一盘。 收拾好果皮，石岚默立片刻道：“我承认当初跟管家说了谎，可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宁宇泽停止一直忙碌的手指，抬眸专注的看着她。 石岚心脏突突的跳，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场景让她极不适应，只是事情到了这步，她若不说个可信的理由，宁宇泽一旦起疑，怕是不会再让自己接近半分了，想到那个无知无觉的昊泽，她索性一横心，一咬牙道：“那是因为我发现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可你又不辞而别，没办法，我只好……” “留在那里等我？”宁宇泽嘴角弯起，又立刻拉直。 石岚艰难的点头，有热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觉得再没有什么比当面表白更难的了。 掩饰不住的笑意在他眼底散播开来，看到如同面临最后宣判的石岚，他的心情如一年前获得宁家掌控大权那天一般。 不，或许要比那天还要高兴十倍，百倍。 “隔壁屋子一直空着，你收拾一下，搬进去吧” 石岚睁开眼，看冷着脸的宁宇泽，不明白他的意思。【零↑九△小↓說△網】 宁宇泽看也不看她，直接起身出了书房。 石岚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感觉似乎懂了一点。 自己留在出租屋是因为喜欢他，要在那里等他，那他让自己住在这里，还是在三楼的房间，那是不是就是允许自己喜欢他的意思呢？ 石岚咬着嘴唇悄悄笑了，还真是一个傲娇又嘴硬的家伙。 吃过晚饭，石岚把床铺整理好，跟宁宇泽道了声晚安，便乖乖回了自己房间。 宁宇泽因为有事没处理完，便把电脑拿到了房间，正在他准备要睡之时，就见电脑一角有窗口闪动。 宁宇泽微挑长眉，打开窗口，就看到漆黑的走廊里，一个小小身影好似做贼一般溜到自己房间门口，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似乎觉得里面没有声音，便将手放在了把手上，似乎想要打开门。 宁宇泽无声一笑，摸了摸嘴唇，想起昨晚那个被自己打断的吻，身体自动自发的窜到床边，极快的躺到床上。 静静等了许久，等到他身体都僵了，预期的人都没有进来。 宁宇泽皱眉，翻身起来，把藏在身后的电脑打开，发现偌大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宁宇泽不信邪，把整栋宅子的探头能够辐射的区域都看了个遍，最后还是调出内存，才看到他一心期待的人早在他躺在床上的瞬间就悄悄溜回了屋子。 宁宇泽泄气的躺在床上，合着这大半个小时都是他自己在瞎忙活，这会儿她八成已经进入梦乡了。 第二天一早，石岚一脸清爽的敲响房门。 宁宇泽磨了下牙，把门打开，转身坐到椅子上。 石岚瞧着脸臭臭的宁宇泽，满脸莫名，不知道自己又哪招到他了。 宁宇泽拍拍放在一旁的医药箱道：“给我换药。” 石岚应声，赶忙过去。 绷带是缠绕整个腰际的，要想不碰到伤口，就得双臂环在他腰上，从后面两手交接才能把绷带取下，石岚昨天也是这么做的，也就没有想太多，直接把结解开，把绷带拆下来。 宁宇泽看着她动作也不做声，手指在一旁悄悄点开电脑，待到她将药上好，把绷带才刚绑上时，他垂下眼睛，低头看她。 “能告诉我这个时候你为什么在这儿吗？” 宁宇泽语气极其柔和，温热的气息吹动她额角的碎发。 一缕酥麻顺着头皮倏地窜过背脊，石岚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回起话来有些呆呆的。 “什么？” 宁宇泽把电脑屏幕转过来，轻轻敲了下按键，画面就此定格，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趴在门边，似乎在听什么。 “这个人别告诉我不是你？” 宁宇泽看着环着自己细腰，距离自己胸口只有几寸远，已经傻掉了的脸庞，温柔的道。 石岚呵呵干笑两声，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宁宇泽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个姿势不会不舒服吗？” 石岚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男人的气息环绕在周围，不知不觉沾染了满身。 石岚慌忙起身，手指局促的揪住袖口。 宁宇泽将散落下来的绷带系好，正了下身体，好整以暇的盯着她，明显是要一个解释。 石岚脑子飞快转着，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天气凉了，我想起来晚上应该给你加条毯子，所以过来了。” 宁宇泽点头，“那你怎么没来？” 不知为什么，石岚觉得他声音有些闷，似乎有些失望。 石岚眨眨眼，疑心自己听错了。 “后来我想起来房间里有中央空调，温度都是恒定的，所以我就回去了。” 宁宇泽脸沉了下来，所以昨天是他自作多情喽？ 第343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十四） 石岚忐忑的看他一眼，心里暗自祈祷，但愿他相信自己这套说辞。 宁宇泽睨她一眼，长腿一蹬，霍然起身。 “走吧。” 石岚傻乎乎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宁宇泽走出几步，察觉身后没有动静，转过头道：“你不饿我可是饿了，还不快准备早饭？” 石岚应声，赶忙跟上去，道：“我已经把饭拿上来了，有金丝小卷和灌汤肉包还有粉肠，粥我拿得是瘦肉粥和南瓜粥，你喜欢哪一种？” 石岚跟在后面喋喋不休。 宁宇泽嘴角越翘越高。 昨天她可没那么多话，看来她是心虚了，也许昨晚并不是想她说得那样光明正大。 宁宇泽越想心情越好，觉得自己抓到了石岚的性格，也摸到了事情的真相，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魅力无限。 用过早饭，宁宇泽擦了擦嘴角，侧头看立在身边收拾碗筷的石岚。 “我允许你对我的关心，对此我会酌情给予奖励，”说完，他起身直接步入书房。 石岚一头雾水，全搞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入夜时，石岚照例整理好床铺并把空调和灯光调好，才准备离开，就见坐在一旁的宁宇泽起身，两步跨到她跟前，长指精准的捏上她的下巴，用力一抬。 石岚便被迫扬起了头。 色调柔和的夜灯中，宁宇泽半垂着头，细碎的头发半遮的眼睛，石岚只能看到他眼底的碎光。 “这是给你的奖励，”宁宇泽俯下身，将唇轻轻的贴在她的额头片刻。 石岚背脊一僵，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做。 宁宇泽放开手，看着她的脖颈又漫上了红色，这让他心里十分舒服。 “时候不早了，大少爷晚安，”石岚心里慌慌的，胡乱说了句就火烧屁股一样的窜出了屋子。 门板‘咔’的一声合拢，宁宇泽触碰着自己的嘴唇，久久无声的笑了起来。 清晨早饭时间，宁宇泽准时来到饭桌边，本该站在这里的石岚托词去拿早饭，迟迟没有上来。 宁宇泽抿着嘴等了几分钟，从兜里掏出一个好似汽车遥控器的东西，按了下，道：“今天早饭时间延迟了吗？” 那边顿了一下，传来管家的声音，“对不起少爷，我马上让石岚拿上去，”接着传来管家吩咐人叫石岚的声音。 宁宇泽嘴唇弯起，按灭遥控器的红灯。 一分钟不到，楼梯口出现石岚的身影。 “早，”宁宇泽好心情的打招呼，阳光从他背后打来，石岚只能看到他大体轮廓和他……线条优美的唇形。 “早，”石岚的脸又是一热，又担心他看出来，赶忙低下头，掩饰不断泛红的脸颊。 宁宇泽视力极佳，看到她羞怯的模样，心猛地漏跳半拍，紧接着愉悦好似海浪不断冲刷着心房。 石岚手脚麻利的把饭摆好，准备抽身而退。 宁宇泽侧眸道：“你不一起吃？” 石岚摇头，“不了，我刚才吃过了。” 宁宇泽默然，所以在他傻等的工夫，她已经提前吃过了。 虽然体谅她突然被自己垂青之后太过惊喜的心情，但这不是不跟自己吃早饭的理由。 “坐下。” 石岚一听这话反射性的后退半步，很快她反应过来，又把身体前倾，试图把之前退下的距离补上。 宁宇泽抿了下嘴，抬眸看她，乌黑的眼眸专注的盯着她，似乎她要是不顺着他意，那就是千错万错，所有的一切都是错。 石岚不自觉的上前半步，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宁宇泽满意的把筷子放到她跟前，道：“好了，快吃吧。” 石岚眨眨眼，回过神，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刚才她是被他眼神迷惑了吗？ 宁宇泽拿起调羹满足的喝着皮蛋瘦肉粥，看到石岚呆愣，还催她快吃。 石岚回过神，慢慢搅着南瓜粥，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秀逗了，她不是一直期待能够触动他的那一点清明，把他唤醒吗？ 他昨晚的举动不也说明了他已经开始接受自己，如果再多一点努力，或许他亲吻的地方就会下移那么一点点，那她不是就有成功的希望了？ 石岚咬着下唇暗自打气，今早的行为以后万不可以有了。 只是想到他的亲吻，石岚的心又不争气的开始狂跳，脸上浮上淡淡的绯色。 宁宇泽喝完粥，放下调羹，发现石岚捧着通红的脸颊，嘴角还有一丝诡异的笑。 “你在想什么？” 他好奇的凑过去问道。 突然而至的男中音和男人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石岚一下子回过神，视线里是他那张帅得不要不要的俊脸。 “没，没什么。” 石岚条件反射的往旁边闪，再察觉自己的举动后，她懊恼的咬了下唇，又挪了回来。 宁宇泽已经收回暧昧的举止，起身道：“给我倒杯茶。” 石岚应声，才起身，就听到一阵悦耳的铃声。 石岚摸了摸口袋，拿出许久都没响过的电话，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有些苍老的声音，“我是悦来服装店，石小姐还有印象吗？” 石岚转了下眼珠，立刻想起，来电话的是那个手工制作服装的老板。 “哦，您好。” 确定打电话的人，石岚脸上笑容真切了几分。 现在手工绣活可不是机器，做出来的活不但费功夫，付出的报酬也不低。 虽说石岚这份工作薪水很高，可谁叫她身负巨债呢，宁宇泽的进展这么缓慢，她还是早点还清负债，无事一身轻的追帅哥比较好。 “不知石小姐最近有没有空？小店有个客人想要的图案需要几种绣法搭配，这种绣法十分繁复却也考验功底，不知石小姐有没有感兴趣过来看看？” 石岚沉吟片刻，果断答应下来。 她的绣活可是经过专业人士指点过得，再加上她经历的世界繁多，所学的绣活十分繁杂，没有什么要求是她达不到的。 放下电话，石岚准备下楼，宁宇泽皱着眉头道：“你去哪？” 石岚这才想起自己还身负责任，需要贴身伺候这位傲娇的大少爷呢。 长话短说，把服装店的事说了，宁宇泽眉头几乎打成一个结。 “你要是需要钱可以跟我说，这种活还是不要接了。” 第344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十五） 这下石岚不高兴了，什么叫需要钱跟他说，她有手有脚，进入这具身体她就有义务完成原主该完成的事，她干嘛要用他的钱啊。 “不用了，这件事我自己可以搞定，”石岚提起保温盒，径直走了。 宁宇泽一愣，从打认识石岚，她似乎就对自己抱着一种特别热切的态度，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给自己冷脸。 石岚把东西放到厨房，跟管家请假，出了门。 才走出不远，就听到汽车的喇叭在旁边不停的响起。 石岚歪过头，就见驾驶位上的男人伸出脑袋道：“上车。” 男人是大宅里的保镖之一，名叫陈浩。 石岚曾经在吃饭和换值的时候见过，见到来人是认识的，她也不客气，径直上了车。 坐定后，石岚道了谢，道：“还真巧啊。” 陈浩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道：“不是巧，管家说你那个踏板太慢了，让我送你去，快去快回。” 石岚一愣，从前她每天上下班可从来没有这份待遇，想想那位傲娇的大少爷，石岚心里一颤，刚才她态度那么差，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还让人送自己过去。 石岚有些自责，不该那么对他。 车子很快开出了环境雅静的富人区，周围的环境逐渐噪杂起来，陈浩不断看着来往车辆道：“你要去哪？” 石岚报上地址，侧头看窗外景色。 “我听温娇说，管家派你去伺候大少爷了？” 石岚转过头看陈浩，道：“你也关心这个？难道你也想知道大少爷到底好不好看？” 陈浩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我可是男人，不看颜值的。” 石岚笑道：“那也不一定，喜欢漂亮是人之常情，从没听说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女人的。” 陈浩点头，“女人是男人的第二张脸，自己女人要是拿不出手，男人肯定很没面子。” 石岚嘴角微翘，再度把目光投在窗外，心里觉得他这话有点太大男子主义，他觉得女人是她的脸面，可女人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看谁能为谁长脸而已。 陈浩见她再度不语，想了想道：“你来大宅也有段时间了，我看你都没怎么排过休息呀。” 石岚心下诧异，她才刚来，想要表现好一点，再加上收拾内务的人的确少了些，从来到现在她也只是休了一天，可这他是怎么知道的。 陈浩见石岚两眼圆圆的看着自己，不禁笑了。 “我们排班表跟你们的放在一起，我没事翻到就看了两眼。” 石岚笑笑没有说话。 他们的排班确实放在一起，可中间还隔着厨房的，要是不有心翻看，根本看不到她的。 只是他干嘛要看自己的排班时间啊，莫非是那邪物已经知道自己，想要借着旁人从自己这里刺探什么？ 石岚瞄了陈浩一眼，心里的警惕上升到最高，为了避免自己无形中被他套话，石岚半眯着眼睛，靠着椅背养神。 陈浩等了一会儿，见旁边没有动静，便借着等红灯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石岚已经睡着了。 陈浩在大宅呆得时间不是很长，但他对那位大少爷的脾气是还有所耳闻的。 阳光从暗色的玻璃上折射出去，留下一道浅浅的光线，刚好映射出她眼睑下方的淡青色。 看看，好好一个美人硬是被磋磨的少了几分颜色。 红灯很快变绿，陈浩脚踩油门，车子往前耸动一下，石岚的身体随着往前动了一下。 这时候再装睡就有点不像了。 没柰何，石岚只好睁开眼睛，道：“到哪儿了？” 陈浩咧了下嘴道：“快了，再转个弯就到了。” 石岚应了声，低头整理东西。 没两分钟，车便溜着边停了下来，透过车窗，石岚精准的发现服装店的门脸，赶忙推开车门，朝着那里走去。 刚一进门，老板就迎了上来。 “石小姐您来了。” 石岚含笑点头。 老板将石岚迎到柜台前，从里面取出一张纸，道：“这次的花色比较复杂，要想秀出图上的效果起码要三种绣法，在加上还是满绣，还有一丝一毫线头，不过价钱开得高，已经开到了五位数。” 石岚细细看了一遍，感觉自己没问题，便道：“老板，五位数也分多少啊，你给个具体数吧。” 老板满脸你都想不到的表情，伸出两个手指头，“客人要求一个月完工。” 石岚皱眉细细盘算，这图难就难在需要三种绣法穿插其中，要想做到不露一丝痕迹确实有些麻烦，不过对她而言倒也不是很难，一个月对她来说也算富裕，只是这价码按照这个绣活的难易程度有些低了。 老板见她没有说话，心里有些惴惴，他是看了石岚之前的绣活，才敢接下这个活的，她要是不肯接，那他可就把活砸手里了，失去一单生意是小，关键是这个客人可是他手里的大客户，每年在这里消费个几十万都是少说的。 “老板，这活我倒是能做，”就在老板急得额角冒汗时，石岚慢悠悠开口。 老板顿时松了口气，忙要把裁好的衣料给她，就听石岚话锋一转，“只是这样的满绣要是想绣好，一个月的时间可是有点紧啊。” 老板顿时气短，那位客人走之前就说了，一个月后她要参加个重大的活动，这是她特地找人设计的花样，就准备靠它长脸呢。 “石小姐，你看能不能赶一赶，争取把活赶出来。” 石岚幽幽叹了口气，“赶到是能赶，只不过干这行靠得就是眼睛，我要是因为赶活把眼睛累坏了，那岂不是断了以后的生计。” 老板一听，咬牙伸出三个手指头，“这样，我给你这个数，多出来的就算近视了，也够你去医院做矫正手术了。” 石岚不为所动，“老板，我好好的眼睛累坏了，就值个手术费呀。” 老板眼睛都红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再伸出一个手指头，“就这些了，你要是再不干，那我就豁出去，不要这单生意了。” 听到他放这样的狠话，石岚知道他已经被自己敲到了底线，索性也就不再抬价。 “行吧，这活我接了，另外给我多配些绣线，看着花色，绣线的要求也不低，你这里应该有吧，每个颜色都给我装点，还有绣架，再有给我扯身布料，就要那个，对，费用就从我那工钱里扣。” 老板把她要求的东西一一装好，放到一个大大的袋子里，道：“你一个人？能拿动吗？” 石岚上手拎了拎，分量的确不轻，不过她炼体也有些时候了，这点重量对她来说不算个事。 告别老板，石岚重新回到车上。 陈浩见她拎了一大包出来，好奇望了望，见石岚没兴趣解释，也就识趣没有多问。 回到大宅，才一上楼，就看到斜对面书房的门半开着，宁宇泽手肘支着桌边，眼睛正盯着屏幕，似乎没发觉她已经回来了。 第345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十六） 石岚翘起嘴角，心里忍不住暗笑。 惯会装模作样的。 前两天他工作的时候，门可是都关得很严的。 把东西拿回房间，石岚换了身舒服的衣服来到书房，问他中午什么时候吃饭。 宁宇泽一脸高冷的瞄她，不接话，反倒问她，“你接的什么活，拿过来给我看看。” 石岚觉得现在是工作时间，把那些绣活拿过来有点不好。 宁宇泽见她迟疑，以为她有心避着自己，便撇嘴道：“怎么，莫非你接的活不能让人看？” 宁宇泽身体向后靠着椅背，线条流畅的脖颈微扬，小巧的喉结微动，越发显出他弧线圆滑的下巴。 石岚忍不住想笑，那一脸你要是拿来我就施恩瞄上一眼的傲娇表情，实在太可乐了。 “那倒没有，”石岚扭身回屋把图样拿来给他。 宁宇泽只大体扫了一眼，就嫌弃的道：“她这是有多喜欢花啊，满身的花，也不怕被人叫做花大姐。” 石岚…… 这件礼服是属于改良式旗袍，裙摆很长，花样是从裙摆开始，繁茂盛开的鲜花自下而上由密转疏，点睛之笔在颈间，几点明艳到极点又散落到慵懒的花瓣，刚好卡在锁骨，正好衬托出穿衣人优美的肩颈线条，还可烘托出不落俗套的美感。 真是好好一件衣服，到了他嘴里，生生成了另一番模样。 石岚不禁想起昊泽来，那般清冷高贵的人，没想到分身竟然会是这样别扭的性格，石岚抱着意外窥见某个隐秘的小心思，窃笑着去了厨房，拿了午饭上来。 吃过饭，石岚照例收拾三楼卫生，打扫到书房时，宁宇泽忽然皱起眉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石岚愣了下，道：“不在这儿在哪？” 宁宇泽垂着眼睛，不说话，手指微微摩挲电脑边缘。 在这里这么长时间，石岚多少摸着点这位大少爷的脾性，抱着往好里想的心思，她猜测，或许他只是想问她怎么不去做绣活吧。 “那个绣活只是看着难，我跟服装店老板要了一个月时间，只要每天晚上挤出一点时间，就能把活做完。” 宁宇泽抬眼极快的睃她一眼，“晚上光线不好。” 听他这么说，石岚心里一笑，看来自己猜对了，这莫非就是心有灵犀？ “怎么会，我那屋灯很亮的，不影响什么。” 宁宇泽抿了抿唇，手指烦躁的划着桌面，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轻晃。 石岚搞不清楚他为什么忽然又不高兴了，心里觉得他这性子还真是难缠，总这般让人猜，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次次都知道。 宁宇泽手指一顿，见她没说话，又加重语气道：“这层楼，就这间屋子光线最好。” 石岚心里微微一动，忽然明白他没头没脑说那些话的意思了，也懂了他格外别扭的举动。 “那我把绣架支到这里了？” 宁宇泽没有回答，手指重又覆上键盘，噼里啪啦起来。 石岚终于忍不住裂了嘴，笑了起来。 真是的，这么傲娇又这么内秀的宁宇泽，她真的好想扑过去摸摸他的脑袋，揉乱他那头浓密乌黑的头发。 深秋的下午，阳光暖暖的照进屋内，占地面积最大的桌边俊美的男人专注的盯着电脑，两步外小小的绣架前，神情恬静的少女侧对着阳光，耐心而又细致的分着绣线。 管家上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从前老爷和夫人在世时的情景。 也是这样的午后，这样的阳光里，老爷和夫人一人一边坐在书房里，一人工作一人看书，看得累了就对视一笑，或吃茶点或闲话几句，那样的时光就是他这个外人，看着都格外温馨。 只可惜…… 管家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叩了两下门板，屋里的两人同时抬起头。 宁宇泽皱起眉头有些不悦，石岚这才想起，刚才搬绣架时，她一时疏忽，忘记把门带上了。 管家上前两步，“大少爷，老太爷让人来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宁宇泽眉头又紧了几分，“我这个样子回去了，只会让爷爷担心。你就回说，我有空就回去。” 管家点头，才要转身，就听宁宇泽的声音传来：“老宅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爷爷怎么突然要我回去？” 管家顿了下，道：“我听说周堂请了马潭去老宅，大概是过去做了说客吧。” 宁宇泽俊脸一寒，霎时屋里气压低了许多，“周堂、周家我迟早都要灭的，让爷爷别操那么多的心，安心享福就是。” 管家是知道内情的，少爷这次的伤就是周堂下得手，要说周堂也是倒霉，日子本来过得好好的，要不是他那倒霉女儿身上，他也不会落到手下弟兄四下鸟兽散的结果。 那个周丽莎也是的，这世界男人这么多，偏偏她就想要占少爷便宜。 少爷的便宜那是好占的吗？ 管家摇摇头，看来他该琢磨下那片地盘该让谁接手了。 书房的门无声合拢，石岚看了眼寒气四溢的宁宇泽，道：“要不要吃点水果和点心？” 宁宇泽侧目，有些诧异她竟然没被这样的自己吓着。 要知道就连跟自己相处十余年的发笑牧帆，每每都在自己动气的时候退避三舍的，可她却敢顶着冷风，浑似没事人一般的问自己要不要吃下午茶。 “昨天吃的火柿味道不错，要不今天还吃那个？” 石岚起身，便往外走边道。 宁宇泽想了想，觉得那玩意太甜了，要不是被石岚逼着，他才不想吃。 “给我来杯绿茶。” 石岚歪过头看他一眼，“我们先吃柿子，茶还是过会儿再喝比较好。” 宁宇泽微微抿了下嘴。 所以说，干嘛还要问他呀，明明都已经有了主意了。 石岚轻快的走了出去，再回来，手里多了一盘切成小块的柿肉。 捏起小叉子，她叉起一块递到他嘴边。 宁宇泽嫌弃的皱眉，不情愿的张开嘴。 石岚无视他的表情，把柿肉硬塞进去，含糊的说了声“这个维生素高，”就又叉了一块放到自己嘴里。 第346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十七） 一有事忙，时间就走得飞快，不知不觉到了轮休的日子，石岚因为忙着赶工，再加上还要照顾已经浑似没事人一样的宁宇泽，便替了温娇的班。 邻近中午时，石岚拿了午饭上楼，经过书房边，正好看到宁宇泽弯着腰看绣架。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年纪比较好，石岚陡然生出一股恶趣味，她忽然推开门，朝着里面道：“少爷，今天有你爱吃的红烧肉。” 宁宇泽正伸手去摸上面的花样，听到石岚动静，他手指顿时僵住。 石岚视力不错，清楚的看到他身上那件轻薄的丝质衬衫骤然绷紧又很快松了下来。 石岚心底暗笑，好似没留意他的动作一般，转身到餐桌边。 宁宇泽姗姗过来，对好整以暇望过来的石岚道：“你的刺绣从哪儿学的？” 石岚想到她曾经试探自己的问话，不排除他暗中调查自己的可能，便道：“自学的。” 宁宇泽挑眉，心里却道胡扯。 这样栩栩如生的图案，那样繁复的花色，要是没有名师指点，她能绣得这么好才是有鬼。 石岚垂着眼睛，一口饭一口菜吃得满足，才不管他到底信还是不信。 宁宇泽默默用眼神胁迫一会儿，发现没有用，一低头，见菜已经没了少半，也顾不得其他，忙低下头吃了起来。 石岚虽然一直吃饭，余光却一直瞄着他，看到他这般动作，这才鼓着塞满饭菜的腮帮，努力憋着笑。 吃完饭，宁宇泽越想越觉得不舒服，他很不适应石岚有事情而自己不知道这一点，出于习惯，他下意识的想命人去查，只是看着低头飞针走线的石岚，他又迟疑了。 虽说他手下的嘴很严，调查出来的事情绝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但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关于她的事，一点也不想。 手指烦躁的动了动，宁宇泽没话找话的道：“要入冬了，你们的制服要换了。” 石岚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宁宇泽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石岚伏在绣架上，头也不抬。 “老宅的衣服也一起换。” …… 这回连应付的‘嗯’都没了。 宁宇泽脸黑了下来，只好把话讲明。 “这个事交给你来办。” 石岚正在绣肩膀位置的半片花瓣，隐约听到他说的‘交给她’，忙回过神来到：“你说什么？” 宁宇泽见把她神志召唤回来，立刻挺直腰板，心说知道有钱赚就来搭理他，他还不稀罕呢，想到刚才她的态度，当即傲娇的下巴一扬，“不知道。” 石岚眨眨眼，这都什么呀，什么就交给了她啊。 石岚还想再问，宁宇泽却头一转，再度沉浸在电脑之中。 石岚默默跟宁宇泽放了会儿电，期待中的回心转意并没有出现，无奈她也只能抱着见招拆招的心里，等着他出招。 入夜时，在给宁宇泽铺好床铺后，她习惯性的半仰着头，等待那个每晚都会给予的吻。 耳边传来细微的衣料摩擦声，预期中的柔软触感迟迟不至。 石岚疑惑的睁开眼，这才发现刚才站在身边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钻进了被子，只留一个后脑勺给自己。 石岚眨眨眼，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这是生气了。 不过，他为什么生气啊？ 石岚一脸莫名的回到房间，从柜子里拿出这几天熬夜的成果。 一套针脚细密的睡服。 翻过衣摆，把衣摆绷在绣撑上，石岚将劈成三十二股的黑线取出两股，绞上一股金线沿着早就描好的样子分针走线起来。 又赶了几天夜车，睡衣上的绣活总算完成，石岚又把衣服浆洗好，晾在背阴处，这才去睡觉。 只是感觉只合了一会儿眼的工夫，她就被人蛮力推醒。 睁开眼，就见宁宇泽正臭着脸看自己。 石岚迷糊着半坐起来，道：“你怎么进我房间了？” 宁宇泽黑着脸扔下一个盒子，言简意赅的道：“穿上它。” 说完就留下一个背影。 石岚揉着脑袋，挑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套做工讲究的鹅黄色长裙。 石岚挑眉，弄不明白他这又是搞什么鬼，不过依照他这几天高冷非常的态度，估计也不会给自己解释了。 利索的跳下床，快速洗漱完毕，听话的把长裙穿上身，惊讶的发现衣服出乎意料的合体。 对着穿衣镜，石岚得意的打了个飞眼，一开门，正好跟门口的人碰了个对脸，最为尴尬的是，她飞出去的眼神还没收回来，刚好被他看个正着。 “大少爷你怎么在这？”石岚的脸已经有一阵没有这么热了，干干的咳嗽一声，赶忙往旁边让了一步，以其能够躲过他灼灼的目光。 宁宇泽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率先转身，脑中不断闪过她顾盼飞扬的那一眼风情。 石岚狗腿的跟在后面，想要问他去哪，又担心被撅回来，心里这个憋屈。 宁宇泽人高腿长，直接转过楼梯，带着她从她从来都没想过的书架后的直达梯来到地下一层。 直到上了车，石岚还有点懵。 宁宇泽一脚油门到底，石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火箭一般，直接窜了出去。 一路风驰电掣，两人来到一座古香古色的宅院前。 门口坐着两个正在下棋的老人，瞧见宁宇泽亲热的招呼了声‘小泽来了’便又沉浸在棋局里。 宁宇泽淡淡‘嗯’了声，就拉着石岚进了院。 院里环境极好，两座瘦石一前一后的罗列，绿树花香环绕其中。 顺着不断有人经过的游廊饶了半圈，远远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摇椅里，欣赏着绿树红花，悠闲的喝着茶。 宁宇泽看到老人，第一时间拽住石岚，阔步走了过去。 石岚哪里知道他来这一手，连忙挣扎。 宁宇泽用力握紧她好似无骨的手指，忽然转头道：“我爷爷要我娶周丽莎。” 石岚一震，眼睛瞪得极大的看着他，他说着话是什么意思？周丽莎是她送蛋糕见过的那个胸大无脑吗？ 宁宇泽似乎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肯定的点头。 这下石岚可彻底炸毛了。 第347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十八） 几乎是瞬间，石岚手腕翻转，一把抓住宁宇泽的大手，不用他说就自动自发的贴上来，整个人跟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软绵的触感骤然包围着半个肩膀，小腹忽的生出一股陌生热流，让他不由眼眸骤然暗沉起来。 石岚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动作给宁宇泽的影响，现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几步外的老者身上。 宁宇泽是她的，她是绝对不会让人把他送给别人的。 老人似乎听到这边的动静，正往这边转过头来。 石岚赶忙把脑袋靠在宁宇泽肩头，娇滴滴的道：“泽，这里好漂亮，你看那块雅石，造型清奇，纹理迂回，再加上那些孔洞，只有一番嶙峋风骨。” 石岚半仰着脸，指着院中一处石头，娇声点评。 宁宇泽侧头看她，没想到她竟然还懂这东西。 石岚接收到他的赞赏，暗自吐舌头。 虽然没真的玩过石头，不过没看过猪跑总吃过猪肉，胡说八道几句总还是可以的。 老人听到石岚貌似内行的话，眼睛微闪，现在懂这个的已经很少了，何况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老人因为她言行失当而皱起来的眉头，舒展开来。 “这位是……” 老人看向宁宇泽。 “你孙媳妇，”宁宇泽风格不变，永远都是那么惜字如金。 老人的眼睛从孙子身上滑到衔接两人好似连体婴儿的胳膊，再看看孙子一点没有抗拒厌恶的脸庞，最后落到石岚脸上时，已经温和慈祥得好似变了个人。 石岚被他看得背脊一阵发麻，斜眼睨了宁宇泽一眼，什么跟什么啊，她怎么就成他媳妇了。 石岚松开他的胳膊，正经八百的介绍道：“爷爷好，我叫石岚，是宁宇泽的朋友。” 老人笑眯眯的招手，道：“好，好，过来坐。” 宁宇泽迈开长腿就走，才走一步，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慢半拍的石岚，伸手一拽，把她拽到跟前，强硬的把胳膊塞进她的手里，再次迈步。 石岚被他这样的举动弄得一愣，宁宇泽也不给她反映过来的时间，直接带着她坐到藤椅里。 老人眼见自己孙子这一连番举动，眼睛都已经眯成了一条细缝，心里悄然松了口气，看来有些事是他多余了，周家那个丫头还是算了，虽说肯不要身份，只当个借种的容器，不过终究不如从孙媳妇肚子里光明正大生出来的好。 老人朝远处候立的壮汉使了个颜色，脑补了下两人以后的感情结晶，开心不已，他们老宁家总算不会真的绝后了。 佣人们依次把早饭摆上，大约因为养生的关系，餐桌上的食物有些清淡。 老人招呼两人，“这个时候过来，还没吃早饭吧，过来一起。” 听到招呼，石岚下意识的放开宁宇泽手臂，毕竟没谁吃饭还手挽着手。 谁知宁宇泽察觉她的动作，竟然伸手把她的手重新抓到手臂上，为了避免石岚放下，他还把手压在上面，然后带着她站到桌边。 老人讶然的看他这番动作，好一会儿才失笑摇头，“来人，把长藤椅挪过来。” 老人的吩咐让石岚恨不能立马钻到桌子底下，再没有之前飞身扑美男的气概。 院子里不知从哪儿钻出三个人，把椅子利落的挪到桌边。 吃了有史以来最尴尬的早餐，石岚顶着张西红柿脸走出了大门，上了车，她长吐口气，眼露凶光的盯着宁宇泽。 “谁是你媳妇？还有谁让你喂我吃东西的？我又不是没有手？” 启动车子，宁宇泽转头看她油汪汪的小嘴，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车子的空间太小，深秋的太阳太大，又热又憋得他口干舌燥起来。 或许是距离很近，石岚终于敏锐一把。 察觉他几乎快要暴走的神态，石岚蓦然将身体朝他身边探了探，好似撒娇一般把脸凑了过去。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娇软的语气，淡淡的豆腥味还有少女自身带有的香气扑面而来。 自从那天他单方面开始冷战之后，他已经好久没这么接近她了。 宁宇泽盯着她白皙的脸庞，舔了舔嘴唇，慢慢的，慢慢的把头低了下来。 察觉鼻息越发邻近，石岚微微一笑，脑中想着唤醒他的意识以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是说，嗨昊泽，好久不见，还是说，对不起，因为我让你陷入危险了，又或者说，多谢你万年的维护，接下来该轮到我照顾你了呢。 石岚脑中不断盘算着，预期的亲吻轻且快的落到了她的鼻尖。 石岚微微仰脸，鼓起全部勇气搂住他的脖颈，嘴唇顺势上移。 宁宇泽身体紧绷，看着那张叩动他心弦的俏脸越来越近，他的心跳忽然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鼻间有股热意不断涌动。 眼看四片柔软嘴唇将要对接，车外忽然传来急切的拍门声。 “宇泽，宇泽，你在吗。” 石岚一惊，睁开眼睛。 车门边，一个男人拖着一人，似乎想要拽她离开，那人拼命挣扎，那张明艳的脸庞努力往前凑，眼眸不断朝着里面张望，试图透过黑不见底的车窗看到里面的人影。 看到有人，还不止一个，石岚顿时一慌，连忙松开手，局促的缩回椅子里。 期待的红唇越来越远，宁宇泽的脸由红转黑，偏偏车外那人还在没有眼色的不断拍门。 石岚偷眼瞟了车窗一眼，越发缩成一团，对对手指。 宁宇泽打开车窗，满脸的不耐烦。 周丽莎看到宁宇泽，眼睛蓦地亮了起来，修正漂亮的指甲扣着车门，哀求的道：“宇泽，求你帮帮我爸，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宁宇泽微微后靠，表情疏淡，“怎么回事？” 周丽莎呜咽道：“韩东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划下道跟我爸对着干，这段时间他已经抢了我爸大半个地盘，再这么下去，不到月底，我爸就完了。” 说完，她低头抹了抹眼泪，因此错漏了宁宇泽嘴角的微笑。 石岚一直盯着两人，发现宁宇泽这般，她好奇的歪头看。 宁宇泽察觉她的举动，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周丽莎察觉距离很近的宁宇泽动了下，她下意识的认为他是想要安慰自己，所以她抬起头，迎了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让她极为伤眼伤心的一幕。 她心目中的冷漠高傲的雪领之草竟然一脸宠溺的揉着一个女人的脑袋，而这个女人竟然是…… “送蛋糕的，”周丽莎忍不住尖声叫道。 第348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十九） 听到这样的称呼，宁宇泽很不满，冰冷的扫了一旁站着的男人，话都不想多说，直接升上车窗。 靠近车边神情略有些懈怠的汉子背脊一寒，立马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抓住蒙骗自己是宁家未来主母的周丽莎，用力往后拖拽。 周丽莎哪里肯这样被拖走。 她喜欢宁宇泽多年，宁宇泽性情冷淡，对女人不假辞色，一直以来身边都没有任何母的生物存在，她一直都以自己能站在他身边为豪，虽然大多数的时候他也不理自己，不过照比其他直接被拒的女人，她认为自己就是特别的那一个。 周丽莎相信只有她才会是宁家媳妇，这个想法早已在她脑海里扎根，谁知却在刚才那一瞬被彻底打破了。 她从来没看到宁宇泽对谁做过那样温柔的动作，虽然没看到表情，但她能够想到他的眼神该是何等的宠溺。 难怪刚才宁老爷子派人跟她说，生子之后在办仪式的事还是算了，宁家的孩子不能身份不明。 她那会儿还以为宁老爷子的意思是想先把她迎娶进门，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有了更好人选，看不上自己，所以把自己打发了。 车子喷起一股尾气，扬尘而去。 周丽莎用力挣扎，眼睛直直的盯着被车轮扬起的烟尘，整个人几乎陷入癫狂状。 车上，石岚的脸还有着未散的羞红，怯怯瞄了眼盯着前方的宁宇泽，她吭哧道：“那个丽莎她家出事了？” 宁宇泽淡淡哼了声。 石岚抿嘴垂眸，那女人一贯嚣张，那样的性格，以后的日子会很难受吧。 宁宇泽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她是可怜周丽莎，便解释道：“那晚过后，我身体里检测出了点东西，我看在周家老爷子跟爷爷的关系上，只是截了他家几单生意，本来这事到这儿就了了。谁知周堂不服，还敢跟我玩阴的，我也就有样学样，让他吃点苦头。” 石岚点点头。 所以说那个叫韩东的背后其实是宁宇泽在操控了？ 难怪这段时间他就是晚上也带着电脑回房，看来是在遥控韩东动作了。 回到大宅，宁宇泽一头扎进书房不出来。 石岚回到房间把睡服熨烫平整，等到晚上就寝时，把那套衣服拿到宁宇泽跟前。 看到这身明显手工制作的衣裳，宁宇泽一怔，明知故问，“给我的？” 石岚含笑点头。 宁宇泽嘴角微翘，二话不说直接去了洗漱间，再回来时，他一身月白软绸衫裤，胸口一头体态矫健的黑龙盘踞于上，偌大的身躯环绕着周身蜿蜒而下，与盖过腿窝上方的衣摆处收尾。 屋里的光线显出温暖的橘色，映射着黑龙鳞片边缘丝丝缕缕的金光，黝黑幽深的眼眸随着胸膛的起伏泛出淡淡光泽。 石岚出神的看着他和那个只在影像中见过的黑龙，心潮时起时伏。 宁宇泽第一次见她这般看自己，骤然收到礼物的小激动更加澎湃起来。 他上前一步，拉着石岚，低声道：“好看吗？” 石岚轻轻点头。 宁宇泽就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石岚伸出手摩挲着鳞片，慢慢环上他的腰身，白净的小脸扬起，似撒娇似邀请的道：“你不给我奖励吗？” 宁宇泽的心跳得越发急了。 石岚依偎着他，耳朵正贴着他的胸口，听到那有力的声音，她乖顺的闭上眼睛。 宁宇泽喉咙一阵发干，手指发颤的摸着她的脸庞，用力咽了口唾沫，才缓缓贴了过去。 温热柔软的唇瓣擦着脸颊轻轻落在唇角，石岚背脊紧绷，手指却抓着他的衣服，用力将他抱紧，脸扬得越发高了。 宁宇泽抬起头，专注的看她。 见她睫毛急颤，脸颊绯红，嘴唇拉紧，明明紧张的要命却还娇媚的迎上。 这样的美人恩若不消受，真是枉为少年。 宁宇泽全身的血液躁动不已，他很想把怀里的美人揉进身体里，化进骨子里，跟他融为一体，那样的滋味必定销魂蚀骨。 宁宇泽忍了又忍，将全身的力气化为怜惜的轻叹，将头埋在她的颈间，用力吸了口气，手臂收紧，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石岚被他这样的举动弄得一愣，呆呆的睁开眼睛。 宁宇泽闷闷的蹭了蹭脑袋，想着之前制定的循序渐进计划，他不觉得自己还有那样的耐力能够忍到最后一步。 “石岚我们结婚吧，马上。” 这样他就能做他想做的了。 石岚眨眨眼睛，搞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亲吻，怎么就上升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宁宇泽摇着脑袋摩挲着，有些撒娇的问她：“好不好？” 石岚的身体本就非常敏感，宁宇泽的发丝很软，这样一蹭，石岚只觉得一股麻痒从脖颈一路之下，让她闷哼一声便没了力气。 软软的靠在宁宇泽身上，石岚只有粗粗喘气的份。 温热的气息喷在宁宇泽颈间，绵软的重量更是让他欲罢不能，宁宇泽愈发用力的抱着她，磨蹭的动作也越发放肆。 这样来回折腾，没一会儿石岚便两腮酡红，眼神迷离，自然是宁宇泽说什么，她便应什么了。 宁宇泽满意的把石岚抱起，把她送回房间。 出了门便迫不及待的找来管家，让他准备婚礼仪式。 管家一听说，当即急了。 宁家下任当家人结婚，这是多么大的事啊，少爷怎么跟儿戏似的。 管家好说歹说让他给自己容出两天的空档，一则明天是周末，扯证机构休息，二来也要给他点张罗下酒席和宴请宾客，通知老爷子和宁家其他亲眷还有准备新郎新娘礼服等繁杂事宜的时间。 宁宇泽很不情愿，但也知道这是管家的极限，只能不甘不愿的同意下来。 第二天一早，石岚才刚下楼，就被一连串的恭喜声弄蒙了。 管家一脸喜气的过来，身后跟着一长串或西服笔挺或衣着时尚的男女围在其中。 管家显然已经跟来人打过招呼，众人拿出诸多画册，清一色都是古代喜服图样。 石岚瞬时陷入一片红色的海洋里。 等她从里面挣扎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狼狈跑回楼上，石岚气急败坏的推开书房门。 宁宇泽听到动静抬头，朝她露出一脸清浅温柔的笑容，“早。” 阳光从他身后斜斜照了进来，淡淡的光晕模糊了他的眉眼，只余那一丝笑容。 石岚突然一顿，眼眶忽然一热。 这样的笑容，她只在那个清冷如水波，淡然如绿柏一般的人身上见过。 自打那次她任性之后，她……已经好久都没看到过来。 手指紧紧的捏着门把手，好一会儿石岚才调整好表情，露出笑容。 “早。” 宁宇泽起身，张着双臂，朝着石岚走来。 石岚嘴唇翘起，朝着他迎了过去。 就这样吧，既然他谨守礼仪，一定要有了名分才做亲密的事，那么就做他的新娘吧。 第349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二十） 宁家下任当家人要结婚的消息，一天之内传遍了所有跟宁家有交集的人家，大家都对宁宇泽的性格有所了解，当初大家还以为他是要做和尚呢，谁知道人家一声不响竟然一步到位。 牧帆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给宁宇泽打电话求证，得到准确答复，他脑子一懵，竟然脑抽的拨通了周丽莎的电话。 他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关系去了国外，说是公干，其实是因为他太胡作非为，被老爸发配出去反省，一回来接到这样劲爆消息，他第一个想法就是那天晚上宁宇泽真的被周丽莎拿下，然后奉子成婚了。 他给周丽莎打电话，其实也是想验证一下自己脑洞大开的想法。 没想到周丽莎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崩溃尖叫，吓得他赶忙挂掉电话。 大宅中，石岚整理好已经修好的衣服，打好包，准备找时间把东西送去。 宁宇泽极有兴致的翻着婚礼策划留下来的关于蜜月旅行的地点，最后挑出一摞感兴趣的，问石岚：“你喜欢哪个？” 石岚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在她看来就算现在决定了也没什么用，她只需要在新婚夜让他恢复意识，而他将会回归到昊泽那里，帮着他抵抗或者杀死邪物。 宁宇泽歪头翻了其中一本，选择困难，索性道：“算了，干脆我们都去一遍好了。” 石岚无语，宁宇泽朝她讨好一笑，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推开资料，起身出去。 石岚奇怪的看他一眼，也没当回事。 自从昨天她答应了他临时起意的求婚之后，他的行为一直特别古怪。 提着包好的衣服，石岚也下了楼，她得趁着婚礼之前的时间把这件绣好衣服给人送去，毕竟是花了好些精力绣的，她总得收到报酬才好。 管家不想石岚出去，就安排温娇帮着送去。 大宅里负责整理屋子的只有水琴和温娇，要是依照平常那样，自然没有问题，偏偏管家因为婚礼一事，要求整间大宅一点灰尘都不可以有，这下可忙坏了水琴温娇。 温娇不敢跟管家顶着干，又知道石岚性格好，当面应承了又来软语央求。 石岚跟温娇关系不错，再加上也知道大宅情况，便说自己去就好。 温娇千恩万谢，跑出去帮着叫保镖开车过来。 上了车，石岚诧异发现开车的还是陈浩，“这么巧。” 陈浩朝石岚一笑，道：“刚好轮到我当班。” 石岚点头，转头看窗外。 陈浩沉默的把车开进市区，等她把东西给服装店老板，再度坐好之后，他忽然道：“你真的喜欢大少爷吗？” 石岚奇怪看他，这不是废话吗，要是不喜欢干嘛嫁给他呀。 陈浩也没想她回答，自问自答，“大少爷长得好，又有钱，谁会不喜欢呢。” 石岚皱了下眉，歪过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任凭车子走走停停，她也没再睁眼。 陈浩似乎失去了谈兴，沉默着把车子开进了加油站。 淡淡的汽油味飘散过来，石岚半眯着眼看了看外面，便不感兴趣的合上眼帘。 陈浩打开车门下车，片刻车门被打开，又合拢。 车外负责加油的伙计说了声，“好了。” 车子便启动滑进了马路。 车子继续飞驰在路上，沉默弥漫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 过了一会儿，石岚估摸着差不多该到地方，便睁开眼，却被窗外陌生荒凉的景色惊得浑身僵硬。 驾驶位上的人察觉石岚动作，立马变幻姿势，一手扶稳方向盘，腾出另一手举着锋利的匕首抵上石岚脖颈。 “我要是你就乖乖的坐着不动。” 石岚缓缓靠在椅背上，小心的转过脑袋。 “是你？” 听到她十分诧异，似乎认识他一般的语气，那人下意识转头，看到石岚也挑了下眉，“怎么是你。” 听他这么说，石岚微微松了口气，这说明他的本来目标并不是她。 男人低低咒骂一声，狠狠的打了把方向盘。 车子一个急转下了平整的柏油路，上了土道。 车子开始急剧颠簸，石岚舔了舔嘴唇，干干的建议，“我不跑，你能不能把两只手都放在方向盘上，你这样我很担心咱们两都进沟里。” 男人狠瞪她一眼，却也领教过她嘴皮子的厉害，当即收起匕首，两手紧抓方向盘。 利刃终于远离，石岚微微松了口气。 男人把车拐到一个破旧厂房里，径直下了车。 石岚坐着没动。 男人绕过车头，把她这边的车门打开，示意她下车。 石岚极快的扫了男人一眼。 身材魁梧，肌肉结实，手掌宽大，骨节粗壮，一看就是会两下子的。 男人也趁着她下车的机会观察她。 身形单薄，体态纤细，胳膊细得没有二两肉，一看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只是想到她铁口直断的本事，男人很是复杂。 若不是她，他怕是早已经进了熔炼炉，化成一堆灰了，这份恩情岂是一千块钱能够报的？ 一瞬间，男人想了很多，最后只有深深一叹。 “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石岚颤巍巍的抱着肩膀，怯怯的打量着四周。 男人吐了口气，问她：“宁少当家要娶的那个人是你？” 石岚眨眨眼，点头。 男人抹了把脸，重重点头，“那就没错了。” 石岚迷糊了，这什么意思？江湖寻仇？ 石岚细细看了男人气色，道：“你今天有血光之灾，一个不好就得丧命。” 男人苦笑摇头，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既然做了，就没打算活着。” 石岚奇怪道：“明知道要死，你还来？” 男人叹了口气，似有难言之隐。 石岚了然道：“你被人胁迫了？” 男人没有答话，远远的有女声从他后面悠悠传来。 “你倒是聪明。” 男人听到那女声，蓦然转身，猛地朝声音来处跑去。 边跑便嚷：“我儿子呢，你答应我把人带来就把儿子给我的。” 女人的轻笑在空旷厂房里不断回响，“放心，我对你儿子不感兴趣，只要这件事了了，我就会放你儿子回来。” 男人站定脚步，环顾四周，恼火的道：“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你还要我怎样？” 女人没有答话，石岚极快的扫描整个场地，耳朵敏锐的捕捉一切细微声响，终于听到斜上方处有几声鞋跟接触地面发出的声响。 第350章 唤醒冷情当家人（完） 从石岚这里望过去，隐约可以看到一抹鲜艳的红色。 石岚眯了眼，细细打量，确定那是鞋帮折射的光泽。 石岚快步上前，朝男人打了个眼色。 男人愣了下，跨前半步，拽住石岚，将两人隐在不远的机器后，道：“既然你没有诚意，那我就把人送回去，我也想知道宁少当家知道有人打自己妻子主意，会怎么做。” 石岚顺从的跟着男人往后走，目光一直盯着斜上方。。 两人往后走了几步，上面那人明显沉不住起了，大喝一声‘站住。’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就听女人气急败坏的道：“你儿子在厂房后面的垃圾箱里。” 男人松开手，看石岚。 石岚朝他微微一笑，安抚的朝他点了下头。 男人极小声的说了句，“你自己当心，我去去就回，”便径直朝着外面跑去。 沉重的铁门吱嘎着被推开，露出外面明媚的阳光。 石岚微眯了下眼，抬起头道：“出来吧。” 鲜艳的红色轻擦地面，顺着一旁的铁皮台阶缓缓走下，逐渐露出白皙的长腿、妖娆的身体和那张张扬明丽的脸。 石岚低低一笑，带着笃定的道：“果然是你。” 女人下到最后台阶，转过身，看石岚。 时至今天她才第一次正视这个她从来都没放在眼里的女人。 石岚微抬下颌，大方的任她上上下下的打量。 “怎么样？看了这么久，找到宁宇泽为什么喜欢我的原因了吗？” 石岚微笑着，说直戳人心窝子的话。 周丽莎的脸庞顿时狰狞起来，背在身后的手忽然伸出，将她一直紧握着的杀器对着石岚。 “找不找得到又能怎样，过了今天，他就算再喜欢也没有用了。” 看到黑洞洞的枪口，石岚愣了片刻。 她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疯，竟然带着枪过来。 石岚极快的衡量两人距离以及距离不远的几台机器，脑中快速计算应对方案。 片刻，她微微一笑，上前半步。 “好啊，你杀呀，杀了我，宁宇泽这一生都会怀念我，在他心里你永远都是杀死他最爱女人的凶手，就算穷其一生，他也会杀了你。” 周丽莎呵呵笑着，脸上有着不顾一切的疯狂：“那好啊，让他来，就是死在他手里我也高兴。” 石岚不可置信的看她。 真是不疯魔不成活，爱人爱到宁愿被杀也高兴，也是到一定境界了。 一瞬间，石岚想到了那个邪物，莫云清醒之后，也是这般，被莫云杀死，她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宣告他一定回是她的。 石岚对周丽莎忽然警觉起来，脚步缓慢移动的同时，嘴里还道：“那你不管你爸爸了吗？” 周丽莎皱起眉，犹豫了下。 石岚抓住机会，赶忙上前两步。 周丽莎警觉的用枪对着石岚，甚至为了恫吓，她直接开了一枪。 眼看她手指叩动扳机，石岚直接倒地急滚，借着冲力躲到机器后面。 沉闷剧烈的响声盘旋在厂房里，子弹似乎打在了某个金属表面，发出‘锵’的一声。 石岚背靠冰冷机器，盯着两米外小指大小的黑窟窿，背脊一片湿凉。 真是太险了，好在她反应快，身手也算敏捷，要是换了人，现在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想到那样的结果，石岚顿时怒起心头，长腿一蹬，整个人弹起，从机器另一侧绕出，径直朝着她后脑勺劈去。 周丽莎大约是第一次用这种杀伤性极大的武器，整个人呆了呆。 石岚手掌化刀劈在她肩头时，她才蓦然回神。 疼痛加身，她身体歪斜，忍不住尖叫着往旁边歪倒，落地时她强行转身，抬臂又是一枪。 石岚双脚才刚落地，见状赶忙扭身，借助试图躲过。 只是子弹速度终究比身体动作快上许多，即便她已经尽了最大速度躲闪，子弹还是擦着她的肩膀划过，火烧火燎的感觉顿时蔓延全身。 石岚闷哼一声，往后踉跄了下，奇怪的是，周丽莎竟然也在同时嘶声哀嚎一声。 石岚心下奇怪，但也顾不得去看，脚下急动往旁边跑去，因为颤抖着的周丽莎已经再度举起了枪。 发发夺命的子弹呼啸着朝她袭来，石岚以之字型快速闪了两下，顺利躲到靠墙的机器后。 周丽莎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闷哼两声后，呵呵笑道：“躲是没有用的，今天不是你是就是我亡，”她晃了下，姿势怪异的走了两步道：“不对，是只有你死，我怎么会死呢，”她疯狂笑着，朝石岚方向又打了两枪。 子弹摩擦金属发出刺耳的声响，石岚歪过头，皱了下眉。 手指轻扶机器，石岚缓缓起身，躲到了机器侧面，另一架机器后，然后又从那架机器转到一侧，重新绕到刚才那架机器前面。 此时周丽莎正好走到机器侧面，全然不知自己的猎物已经转到了身后。 石岚贝齿紧要，生死关头由不得心软，石岚极快的直接五指成拳，大拇指冲其中两只间穿过，一下击在她的后心。 周丽莎哀叫一声，往前扑倒。 石岚疾步上前，用力踩住她持枪的那只手，把她手里的枪远远踢开，环顾四周，发现连个趁手的绳子都没有。 无奈石岚只得照着她颈后狠狠一劈，周丽莎哼也没哼就晕死过去。 石岚比划两下，有点无从下手，想了想，就顺手拽着她头发和胳膊，用力拖拽，此时半敞着的铁门却忽然动了。 石岚一惊，慌忙躲到机器后面。 沉重的急促的脚步一路直奔过来，男人略有些惊慌的叫声低低响起。 听到熟悉声音，石岚扭了下身，露出半个脑袋。 男人见到她还活着，松了口气。 石岚微笑着想要起身，铁门骤然被人大力拉开。 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如潮水涌了进来，一道清冷却又杀机四溢的声音在后面淡淡响起，“给我搜，若有顽抗，不必留活口。” 石岚有些发愣，她从没想过傲娇到可爱的宁宇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就算没有亲眼看见，她也能想到他此时的表情有多么的凛冽。 “宇泽，”知道心疼自己的人来了，石岚忽然矫情起来。 身体歪歪的靠着机器，她软软的道。 宁宇泽耳朵微动，听到她的声音，忙快步走来，撞开挡路的男人，再看人事不知的周丽莎，他厌恶的一脚揣得老远。 很快有人把无意识低哼的周丽莎架起。 宁宇泽一瞬不瞬的看着满身血污虚弱的坐倒在地上的石岚，一颗心顿时缩成了一团。 “石岚，你怎么样了，伤到哪儿了？”宁宇泽声音里有着他自己都没留意的颤抖。 石岚眼睛半张，朝他歪倒过去，“好疼。” 宁宇泽赶忙把她抱在怀里，又担心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自小就见惯了鲜血和杀戮的大佬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石岚瞧他脸色发白的模样暗自一笑，扬着小脸，可怜兮兮的道：“宇泽，我疼。” “那，那怎么办，”宁宇泽干巴巴的道。 石岚不语，只是撅着小嘴，用她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瞧。 宁宇泽抿了下嘴，催眠自己，过了明天她就是自己老婆了，现在稍微过分一点应该没有关系。 柔软的唇瓣轻轻贴了过来，石岚伸出小舌调皮的添了一下。 宁宇泽哼了声，极快离开。 石岚眨着眼睛，委屈的眼底都有了水光，“你嫌弃我。” 宁宇泽脸庞绯红，连忙道：“没有。” 石岚一扬脖，道：“我不信。” 宁宇泽急了，“真没有，不信，我，我……” 他突然低下头，重重的压在石岚的唇瓣上。 石岚心里暗笑，朱唇轻启，灵巧的舌头刷过他的唇，从他尚未咬紧的牙齿间钻过，一下子勾住了他试图躲闪的舌头。 宁宇泽顿时僵硬如石雕。 石岚从喉咙里溢出‘咯咯’的笑声，舌头极快的退了出来，眼睛晶亮的盯着他。 宁宇泽眼神不断变换。 石岚的举动像是开启了关闭野兽的闸门，宁宇泽闷闷的低吼一声，低下头，一下子擒住她的红唇。 石岚‘嗯’了一声，就被他席卷进一片旖旎之中。 第351章 三破邪物侵蚀（一） 不知过了多久，石岚迷蒙的睁开眼睛。 宁宇泽温柔的轻啄了下她，道：“岚儿，谢谢你。” 这样的称呼让石岚陡然清醒过来，手臂连忙撑起。 “你，你醒了。” 宁宇泽点点头，“多亏了你。” 石岚脸上一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从前设想过多次的话语似乎一下子都从脑海里消失，只会喃喃道：“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我这么做只是弥补之前的错事。” 宁宇泽轻捋她额前的发丝，淡笑道：“是我一时疏忽，与岚儿无关。” 石岚眼眶一红，泪意顿时涌了上来。 就算到了生死未卜之时，他依然这般，什么事都抗在肩上，一丝一毫都不想让自己担负。 蓦然间，她有些着恼，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有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干嘛一定要把她蒙在鼓里？ 所有人都知道，就她自己不知道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宁宇泽敏锐的察觉她情绪不对，连忙低下头道：“你怎么了？” 温热的男子气息包围着她，石岚噘着嘴扭过头，“没怎么。” 宁宇泽无奈，一眼都不肯看他，还说没怎么。 身体泛出淡淡的金色光点，宁宇泽无声叹息着放开石岚，示意手下把才刚苏醒的周丽莎拖过来。 周丽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朦胧中看到她朝思暮想的容颜，忙挣扎着起身。 “宇泽，是你吗？” 周丽莎一脸惊喜，想要扑来。 宁宇泽厌恶的皱眉，伸手。 有人立刻拔出腰间的手枪递了过去。 “宇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会真的……”周丽莎惊恐的看泛着冰冷光泽的手枪，哆嗦的说着。 宁宇泽握紧手枪，对准她额头，轻轻一扣。 ‘砰’的一声轻响，打断了周丽萨后面的话。 鲜血从她额头缓缓流下，辖制她的汉子松开手，周丽莎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一个朦胧的光影从她身上浮现出来。 “为什么？”光影眼睛突起，整张脸狰狞可怖，“我就那么不入你的眼吗？她就那么好？你明明都忘记了，却还是选择了她。” 她朝两人伸出手，不知是想挽留还是想要掐死每每都会坏她好事的石岚。 宁宇泽淡漠的看着她，连话都不想跟她说，手指轻扬，一道金光霎时包围着那道虚影，将她化为灰烬。 石岚上前两步，惊愕的微张着嘴。 宁宇泽转身怜爱的轻抚着她的脸，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将戒指取出，低声道：“岚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石岚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所以之前他离开是去准备这个去了吗？ 宁宇泽轻轻拥着她，托起她的手。 石岚脸庞发热，答应结婚不过是为了能够唤醒宁宇泽的意识，如今事情已经完成，她完全可以不接受，可看着他殷切的目光，渴望的表情，她的心一阵急跳，手心不停的冒汗。 宁宇泽见她没有反对，便把戒指套在她的手上，用头抵着她额头，低低的道：“对不起，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了。” 石岚微微摇头，手穿过他的腰身，环住他道：“这样就很好。” 宁宇泽轻轻一笑，身体缓缓的，缓缓的由实变虚，逐渐化为点点金光，汇集成一道光流消失与天际。 石岚维持着姿势，任凭身边情景变幻。 好一会儿，她僵硬的收回手臂，抬起手，上面已空空如也。 周围一阵虚幻的吵杂，冰冷的水流笼罩着口鼻，身体好似一块沉重的石头，不停的往下掉落。 石岚心里一慌，赶忙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水波，看情形正往下掉。 石岚慌忙踩水，手臂摆动着想要浮上水面，怎奈她身上衣服吸满了水，十分沉重，任她努力了好一会儿也只是止住下落趋势，要想上去，基本没有可能。 石岚憋屈的看向上面不断漾起的波纹。 她不会这么倒霉吧，才刚来就以这种方式死掉。 当时进来时鸣霄并没有说明，不知道在这里死了，她是不是就真的彻底死了。 一瞬间石岚想到好多，有她自己，有命悬一线的昊泽，还有经历之前事情还萦绕心头的那抹温情。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窒息的感觉让她眼前发黑，脑子发沉。 石岚用力蹬腿，尝试最后一搏，奈何她这具身体力气实在太小，即便她用了全部力气也只是向上漂浮半尺，接着便缓缓落下。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离开，眼皮也越发沉重，石岚努力挣扎，却还是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周围一片寂静，脑中一点黑芒不断跳动，本应陷入深眠的脑细胞被搅得极为活跃，胸口不知何时被一只健壮的手臂牢牢抱紧，身体随着身后那人，来回浮动，背脊贴着温暖的胸膛，不时有水流穿过，暖意便变得时断时续起来。 石岚迷糊的摆动手臂，任凭身后那人拖着自己往上用力一蹿。 新鲜的空气霎时钻入口鼻，石岚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丝毫顾不得岸边女人的大呼小叫。 有人伸手把她拽到岸上，石岚狼狈的趴着咳了好一会儿，吐了两口水，顾不得不适，赶忙转头找救她之人。 周围一片空荡，只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满脸泪痕的扶着自己的，不时关切的用手抚弄她的背脊，试图让呛咳的她舒服一些。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了，”哭得两眼红红的丫鬟脱了身上的褙子披在石岚身上，试图扶她起来。 石岚迷糊的点头，转着眼珠，低声道：“谁救的我？” 丫鬟抹着眼泪，低声道：“是长青侯世子。。” 石岚点头，知道是谁就好，这样她也好去寻人。 丫鬟扶着她正要往外走，两个婆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行了个福礼，道：“让姑娘受惊了，夫人请石二姑娘去厢房稍事休息。” 石岚看看婆子又看看瞪着婆子气愤得手都在抖的丫鬟，点了点头。 她现在这样的确需要个地方把自己打理一下。 婆子带着两人到了附近的一处院子，命人烧水，又去拿了衣服过来。 石岚重新沐浴更衣，才刚出来，就见头戴珠翠，面容秀雅的妇人带着婆子丫鬟急匆匆过来，一见面先是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起色还好，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当即命人收拾了，直接带着石岚走了。 第352章 三破邪物侵蚀（二） 马车‘吱呀’的行驶在路上，长青侯府的府邸被远远抛在身后，妇人睨了远远跟着的小车，确认不会被人听到，才板着脸冷声喝问：“好好的，怎么掉到水里了？” 车上只有妇人和石岚主仆，石岚才一来就在水里，现在还两眼发懵摸不清情况，因此只能眨着眼睛看着妇人。 妇人横了眼装无辜的石岚，恨其不省心，转头看瑟瑟发抖的丫鬟，“知翠，你说。” 知翠听到主母点到名，颤颤的跪倒在地。 “夫人，这事怪不得姑娘，都是长青侯府家的表姑娘和周家四姑娘惹出来的。” 妇人之前只听说女儿落了水，旁的那个婆子没说，她因担心女儿也没细问，自以为是女儿顽皮不慎所致，知翠的话倒让她出乎意料，一双秀眉皱起。 “怎么回事？” 知翠哽咽一声，眼泪哗哗直流。 “奴婢跟着姑娘在池边赏景看花，长青侯府的表小姐不知怎么跟周家四姑娘拌起了嘴，两人说着还往姑娘这边撕扯过来，奴婢过去拦，谁知那两家跟着的婆子把奴婢拦下，奴婢刚要回身护姑娘，就见到姑娘被周四姑娘碰倒，奴婢央求她们去救，谁知那些人一见有人落水，都跑了个精光，奴婢无能，一个也没抓住，只得沿着岸边呼救，”她摸了摸眼泪，道：“可是都没喊来人，奴婢没法就下了池里，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姑娘拉上来，然后就见长青侯世子救了姑娘。” 妇人听得倒抽一口凉气，随后又咬牙切齿起来，今天的长青侯府邀请了几乎整个京都的贵妇贵女，长青侯府地方不小，这会儿也并非赏花时节，池边停留的人不多，可谁又敢担保没人偶然经过，看到女儿落水的事情呢？ 如果只是单纯的落水还好，偏偏又被长青侯世子救了，即便当下风气不似前朝那边严谨，可也终究失了名节，她的女儿还那么小，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低低的啜泣声盘旋在狭小的空间里，妇人眯了眯眼，恨恨瞪知翠。 这小蹄子不好好护着主子，出了事竟然还有脸哭。 妇人心里闪过一系列惩罚手段，这十几年日子过得舒服了，这些人都皮痒了。 石岚瞧她眼现厉色，忙伸手摸她手背。 妇人转头看女儿小脸煞白，一副惊吓未平的样子，妇人又庆幸女儿命大，遇到这样的事能逢凶化吉，可又懊悔不该只派一个人跟着，遇到了事竟然应对不及，随后又兴起一把怒火，看来自己离开京都太久，王家也沉寂得太久，已经有人不记得王家了。 “行了，回去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给我想清楚了，”妇人冷哼道：“这事姑娘要是没事，就算你命大，不然也怪不得我了。” 知翠浑身一抖，不敢再出一声，小心跪在石岚跟前，努力扶着软软靠着车厢，有些昏昏欲睡的她。 妇人眼珠定定的盯着不断晃动的门帘，想着待会儿怎么跟府里的妯娌和坐镇伯府的婆母交代，又怎么才能把女儿从这里面摘出来，免了被送去庵堂的命运。 车子‘咯吱’几声，停了下来。 妇人错了下牙，拿眼看知翠。 知翠缩了下肩，跳下车，放了小凳。 后面马车的丫鬟婆子也都上来，伺候着妇人和石岚下车。 妇人环顾一圈，点了跟着的婆子道：“小心照顾着姑娘。” 黄嬷嬷恭敬应声，搀扶着石岚极快回了住所。 妇人瞧了迎上来的门房，问明婆母此时身在何处，便带着知翠赶了过去。 妇人想得极其明白，女儿落水这事瞒是瞒不住的，她只有另辟蹊径，想办法把婆母的心思移到别的地方去才好。 妇人来到伯府老夫人居住的禧福堂，刚一进门，妇人眼圈就红了，不等丫鬟回禀，就三两步跨进屋，看到老夫人就先跪倒在地，哭了起来。 老夫人正在跟大儿媳妇边说话边吃茶，见她这样惊了一跳，“老三媳妇，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她看向身旁的大儿媳。 伯爷夫人周氏见婆母看自己，忙上前两步，把哀哭跪地的妇人扶起，柔声劝道：“弟妹别哭，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想办法，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妇人顺着周氏力道起身，坐到下首，摸了两把眼泪，瞅了怯怯站在一边的知翠，道：“你把事儿再说一遍，一丝一毫都不准遗漏。” 知翠连忙跪地，把适才在马车上的话又学了一遍，不过这一次着重说两人争执及石岚落水后那两人根本不想法营救，反而带着伺候的人仓皇逃走的行为。 妇人一直低头抹泪，等到知翠讲完，妇人才道：“岚儿一向单纯，性子也很柔和，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这些年又一直在淮南，京都这边谁都不认得，若说是结怨寻仇，我是一万个不信，”她抬起头，状似抹眼泪，偷眼瞥了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老夫人一眼，道：“临来前我听老爷说了一嘴周家，说是有什么事，媳妇本以为朝堂之事无关内宅，现在看来，是媳妇大意了，着了人家的道，可怜我无辜的女儿……” 说着，妇人又哭了起来。 老夫人皱着眉头，许是被妇人的阴谋论带歪了，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那侯府世子为何在那儿？” 知翠道：“事发突然，奴婢一时慌了神，便绕着池边四处叫人，可不知为何一个都找不到，奴婢也不知道世子从哪里冒出来的，奴婢正打算跳下去时，就看到世子把姑娘推了上来。” 老夫人也是浸淫了一辈子内宅生活的，设宴待客这种事她驾轻就熟，还从没听说伺候的不候在客人附近的，当下老夫人认定了妇人的说法。 只是想到后来救人的人，她心里转了个弯，道：“推上来？” 知翠点头，“许是世子瞧见有奴婢在，就没上来，直接泅水走了。” 老夫人舒了口气。 这还好，没被人看到抱在一起就好，颜面还没完全扫地，伯府女儿的名声也能保存一些。 周氏长女已经出嫁，倒是儿子正在议亲的关键时候，若是事情闹大了，她担心影响儿子。 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抽了帕子递给已经把帕子哭得半湿的妯娌。 妇人接过，含糊的道了声谢。 周氏这才道：“周家那边暂且可以放一放，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探侯府意思，侯府世子年纪跟岚儿倒也相当，至今还未定亲，如今出了这事，如果可以坏事变好事，从此成为一家人，岂不更好？” 周氏柔声道：“娘，您看呢？” 老夫人点头，道：“先派人去周围看看，别惊动了侯府，另外叫老大去打听一下那个周家到底怎么回事？” 周氏点头，柔声答应，起身出了门。 老夫人看妇人还在抹泪，哼了声道：“哭什么哭，还是主母呢，亏得老三脾气好，容得你这般。还不赶紧回去看看二丫头怎么样了，要是发热就赶紧找个大夫瞧瞧，莫要耽搁了。” 妇人早就等她发话呢，听了这话，赶忙福了福，带着知翠走了。 门帘晃动，老夫人摇摇头，多少明白这个媳妇的心思，不过都是为了侯府的血脉，只要不影响大局，有些事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第354章 三破邪物侵蚀（四） 听到下人回禀，王氏匆匆安抚女儿几句，便去了。 石岚摩挲着下巴，她掉进水里的事要是没有意外话，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圈子，这个当口竟然还会有人来拜访王氏，石岚开始好奇起这个龙图大学士来。 栖霞院内，王氏端坐椅上，看完呈上的信件，吐了口气，对着躬立下方，有些年纪的婆子道：“难为嫂子体谅，如今这件事情还没解决，我也不好上门，等一切料理妥当，我再上门请罪。” 婆子恭敬回话：“我家夫人就是担心您会这般，才命我来。听闻那位侯府的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夫人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具体如何还要看这一两天，若那边没音信，定是另有谋算，还请您早做打算，莫要耽搁时间，误了姑娘才好，”婆子瞥了脸色明显发沉的王氏道：“临来前夫人再三叮嘱我，要我跟您说，请您放宽心，没什么过不去的。咱们两家自来亲近，夫人虽不是您亲嫂子，可也比亲嫂子还亲，即便不能亲上加亲，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总不能让人就这么欺负了您去。周家那边，老爷昨晚已派人着手去办了，估计这两天就有结果，请您莫要上火，莫要因此气坏了自个。” 婆子语调柔和柔和，言词诚恳，字字句句都带着自家人的亲近，只让王氏不自禁眼圈红红，声音哽咽。 “本来已经说得好好的事，竟然出了这样变故。嫂子非但不生我气，还为我打算周全，我真是……” 王氏心潮起伏，拿着帕子掩着眼角垂泪。 婆子连忙道：“您快莫要伤心了，若是因此有个什么，我家夫人可要着急了。” 王氏吸了口气，努力平稳心绪。 婆子又道：“夫人今天一大早就打算过来，是老爷说你这事情还没定论，让她稍缓缓。那些人素来就有胡乱攀扯的毛病，要是知道咱们两家关系，老爷再伸手去管，说的话先就让人疑心几分，本来能起得作用也就没那么大了。” 王氏点头，脸色平和几分。 她这师哥心眼极多，从小到大，她就没看谁能从他手里占到过便宜，只要他肯援手，王氏没什么不放心的。 婆子传完了话，见王氏心绪平稳，不再那么激动，也就没再多留。 王氏本来命人那些淮南土产要婆子带回去，只是话还没出口，便想到师哥交代嫂子的话，又临时拐弯让跟前伺候的黄嬷嬷重重打上了婆子，亲自送出二门。 锦帘开了又合，王氏有些力疲的起身去了次间，歪坐在罗汉椅上慢慢揉着额际，盘算着这两天怎么应对伯府妯娌，尤其是二伯家的发难。 转眼已是两天，伯府里一片安静，王氏期盼的请罪和说法迟迟未至，早上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刘氏阴阳怪气的说话更是让王氏一阵气堵。 侯府那边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态度让王氏心里开始着慌，在这么下去，她担心老夫人真的会不顾情面，送自己女儿去家庙了。 王氏急得不行，又担心女儿因此也跟着着急上火，只能强打精神来清溪院安慰石岚。 眼看秀雅端庄的母亲以极快的速度憔悴，石岚心里也不落忍，再加上怀疑昊泽分身就是这位世子，石岚有心在母亲这边说些好话，免得她以后对他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娘，不必担心，只看那位世子能在救人之后又悄然离去，就知道是个识理明事之人，我相信这件事他总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自己要稳住，不能被那些闲语乱了阵脚。不要让侯府还没上门就看低我们三分，不然以后就是我嫁过去了，他们也会瞧我不起，与其那样过一辈子，那我还不如直接去了家庙，倒一辈子安生。” 王氏吓了一跳，连忙抱住石岚道：“别胡说，家庙可是好进的？你去了那儿，娘就见不到你了，你是要娘哭死不成？” 石岚软软的依偎进王氏怀里，撒娇的道：“好，我知道了，以后再不说了。” 王氏温柔的拍了拍她肩膀，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心里聚集的火气随着女儿的劝慰消散了不少。 朝堂上，工部侍郎周昀礼满头大汗的跪倒在地，金銮宝座上劈头盖脸扔下几本报上来检举他以虚劵报取公账，谋算公款的事实。 周昀礼借着叩拜认错的机会，极快的扫了两眼扔到跟前的奏折，上面桩桩件件确有一半是他所为。 周昀礼后背衣衫尽透，心里暗骂，以虚报实素来是朝中暗自操作的惯例，他也不过是随着大流，怎么就被人告上了明面？ 上面，皇帝还在怒声喝骂。 周昀礼转着眼睛看向左右躬立的众人，暗自揣测到底是谁暗中下了黑手。 站在金銮宝座下首两侧的众人均都垂眸抱手，满脸肃然，一脸正气的模样。 周昀礼默默慨叹一声，知道出了这事，谁也不会帮他说半句好话，索性双手伏地，连连叩首，抢先认错，恳请当今给予重裁。 当今到底心性宽厚，见他认错态度诚恳，且虚报数目不多，便命人将他革职，待查明虚报所有数目，全数赔偿后举家离开京都，从此不再录用。 听得裁决，周昀礼伏在地上好一会儿没法起身。 众臣随着皇帝离开，陆陆续续散去，空荡荡的大殿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的周昀礼两眼空茫的起身。 内侍上前将他官服卸下，任由他踉跄着出了宫门。 宫门外，长青侯朱显心下喟叹的跟旁边的中散大夫感慨。 旁边陆续有人经过，俱都一脸莫名的瞧他一眼，却又在他转眸看来时，转过头去，像是从没看过他一般。 开始时，朱显并没在意，见人看来还以为是无意之举，可随着看他的人越来越多，那位中散大夫也觉摸出来不对，连忙托词，快步离开。 没有人在身边说话，朱显的注意力也集中起来，察觉到周围是不时扫来隐带怪异的目光，朱显心里一阵忐忑。 在朝为官二十余年，对于朝中变化，他的感觉并不迟钝。 环顾一圈，发现周围的人都在他看来之时，目光一闪，身形下意识的落后半步，似乎生怕自己找上他们一般。 朱显心一跳，知道事情有些不妙，脑中极快的转念，思索这段时间是不是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犯下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第355章 三破邪物侵蚀（五） 回到侯府，侯夫人钱氏笑吟吟迎上前，亲自伺候了朱显洗漱，又端了才刚泡好的茶过来。 朱显坐在铺设大红蝶戏花软褥的椅子上，烦躁的揉着眉心。 钱氏将茶放在桌几上，体贴的过来帮他揉肩捏头。 半刻钟下来，朱显皱着的眉头松了些许，钱氏偷眼瞧见，弯着嘴角道：“侯爷，过些时日，奕儿就要及冠了，您看是不是该早点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啊？” 朱显皱了皱眉头，道：“你那侄女父亡母逝，家世又那般低，奕儿是要承袭爵位的，且又没有兄弟帮衬，还是找个外家好些的才好。” 朱显这话字字句句都杵到她内心深处的疮疤，钱氏的脸一僵，好一会儿才咧了下嘴道：“奕儿和芷晴自小一块长大，两人感情甚笃，若是这般拆散，我怕奕儿埋怨我这个母亲，”她偷眼瞧着朱显道：“你也知道，他不是我亲生的，虽说这些年我拿他当亲生的带，可到底差了一层，我也很难做啊。” 朱显不以为意的动了动肩膀，烦躁的一摆手，道：“那还不好办，等娶了妻，直接纳了她就是，反正她自小就在咱们府里，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 钱氏听了心里气得不行，她好好的侄女怎么就只能做妾了呀，可她又没有办法否认芷晴的家世确实跟侯府不太相当，只好闷不吭声。 屋里再度静了下来，朱显又开始思索适才的事情，有些一筹莫展。 钱氏见他又皱起眉头，想着讨他欢欣，如果可能还是要做最后争取，就算是妾，也要是贵妾，且还再行贴补些嫁妆才好：“侯爷心里有事？” 朱显心不在焉的应了声，随口道：“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个老家伙看我眼神很是奇怪。” 钱氏笑道：“看您奇怪，莫不是当今给您派了什么差事，那些人眼红了？” 朱显摇头，满脸郁闷，“当今已经许久没有派我差事了，就我现在那差事，谁会眼红。定是我哪里出了纰漏，这些家伙等着看我笑话呢。” 钱氏心里一突，莫非是前两天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钱氏仔细想了想，那会儿旁边并没有人，自己也已经做了善后，就算有人知道有人落水，可也不会知道是谁做下的。 朱显叹了口气，继续道：“朝堂之上，稍有不慎便会一无所有，周昀礼那个家伙就是，今天之后京都就没有这家了。” 钱氏手一顿，声发颤，“周家出事了？” 朱显背对着钱氏，并没看到她脸已经发白，还在摇着脑袋道：“可不是，以虚报实，被人捅到了上面，结果，”他摊手，“一撸到底，赔了钱还得返回原籍。” 钱氏手指哆嗦着握紧巾帕，那天那事是芷晴鼓动周家姑娘一块干下的，她本以为宁远伯已经落魄了，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做官，还是三品的。 三品的官，在这京都随便掉下一块木板都说不准能砸到一个。 钱氏根本没放在心上，得知人被救了，知道没出人命，也就嘴上客气说要赔礼，其实根本没想去给赔，莫不是那家人出了手？ 钱氏这是才开始害怕，想到刚才侯爷的话，她的心缩成一团，要是府里的爵位或者他的差事因为自己出了岔子，她不敢想象朱显会怎么待她，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那家人应该没那么大本事才对。 钱氏心里思量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事不管跟宁远伯府有没有关，也都不能让他从别人嘴里知道，那样她只会更加被动。 “侯爷，妾有事要说，”钱氏绕到朱显前面，盈盈跪倒。 朱显随口应声，低头见她双眼含泪，一副委屈道不行的模样，连忙扶起，道：“这是怎么了？” 钱氏低头抹着眼泪，才要张口，就听门外回禀，周大人前来拜访。 朱显浓眉紧皱，想起今天殿上发生的事有心躲避，便道：“就说我不在。” 门外应声离开。 朱显烦躁的拧着眉，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挥手道：“慢着，”他顿了顿道：“请周大人去书房，我稍后过来。” 他与周昀礼关系不错，莫非这厮依仗两人关系，想要他托关系说清？ 朱显摇头，他虽是侯爷，领的却是闲职，到了圣前也说不上话，何况他的罪名又是身为皇家忌惮的虚领一事。 朱显越想越麻烦，从前他也曾经通过周昀礼的手虚领过些银两，这厮该不会趁机借此威胁吧。 朱显觉得若断然拉开距离，弄不好他会狗急跳墙，还是现行抚慰，待到他离京之后，再做打算才好。 朱显一甩袖摆，阔步走了出去。 钱氏嘴巴张张合合，想要开口，却已经没有机会。 钱氏有些坐立不安，一边担心周大人会把小女儿之间的琐事讲给朱显听，那样朱显一定会生气，再一方面也担心周大人之事真是因为这件事引起，那样侯爷肯定不会饶了自己。 天色眼瞧着便暗了下来，钱氏伸着脖颈，频频向外张望，既期盼侯爷过来，这样她便能知究竟，却又担心侯爷过来，害怕侯爷过来兴师问罪。 贴身大丫鬟倚红端了茶盏过来奉茶，钱氏心烦的磕着杯沿，低声道：“你去前面看看，侯爷可是被事情绊住了。” 倚红领命离开，阮嬷嬷上前，替她揉着肩膀道：“夫人莫要挂心，侯爷是大男人，关心的都是朝堂上的大事，那些个女儿家的琐事，他哪里耐烦去听。” 钱氏微微耸肩道：“我本也是如此想的，可不知怎的，我的心就想长了草，特别的不舒服。” 阮嬷嬷笑了笑，想起刚才两人说起的事，便道：“表姑娘的事您莫要着急，您关心表姑娘没错，可您也要顾着自己，侯爷是一府之主，既然发了话，您就是不愿也只能那般做啊。” 提到钱芷晴，钱氏表情和缓了些，嘴角带笑，“那么小小的人，在我跟前一点点长大，我又怎么会不心疼，只可惜哥哥过世，如今家里又那般光景，若是寻常家倒也罢了，偏她喜欢的是奕儿，只希望我能帮衬上，让她如愿了才好。” 阮嬷嬷知道钱氏疼爱钱芷晴，变应景说着表姑娘得她疼爱，以后若得只是，也有人常伴膝下之类的应景话。 钱氏被她说得心情好了起来，招手命人传饭。 谁知传饭的人才刚走，就听门外‘扑通’一声，接着便传来倚红痛苦的低呼。 第356章 三破邪物侵蚀（六） 钱氏的心霍然提起，人也一下子站了起来，高声喝问：“怎么回事？” 门帘被人高高掀起，朱显阔步走了进来。 此时天色已晚，屋里已经盏灯，朱显满脸戾气，一见钱氏便欺身上来。 阮嬷嬷担心钱氏吃亏，连忙拦了上去，“侯爷有话好说。” 朱显抬手将她搡到一边，又挥臂推开另外两个候立门边的小丫鬟，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揪起钱氏衣袖，把她拽到跟前，道：“我问你，你那个侄女是不是前两天惹祸了？” 钱氏嘴角颤颤，好一会儿才道：“只是不小心把伯府的姑娘碰到水里，不过片刻就被救了上来，我着人看过，并没有大碍。” 朱显冷冷一笑，“没有大碍？没有大碍人家会搞得周昀礼丢官失财？” 钱氏抖了抖身体，努力平稳声线，“周大人在朝为官，与他不睦之人不知多少，被人抓到小辫子，只能怪他自己行事不周。如今他官司缠身，不思怎么把事做得周全，反倒咬上侯爷，为此还攀扯上小女儿间的琐事上来，妾身波动朝堂之事，但对周大人的举动实在不敢恭维。” 朱显绷直的手臂微微一缓，凝神思索片刻，冷声道：“你可确认那天伯府女儿没事？” 钱氏见他这般问话，就知道风暴已然过去，连忙点头，“妾身可以确定。” 朱显松开手，坐到榻上，“周昀礼说，那天他家姑娘本是不愿前往池边，是你侄女拖她过去，后又出言不逊，她一时不忿，跟她绊了两句嘴，你侄女便率先动手，结果连累旁人落水的。” 钱氏转着眼睛，连忙笑道：“芷晴的性子，老爷又不是不知道，最温柔和善的，您什么时候见过她对谁疾声厉色过？”她那帕子掩着嘴角，眼睛弯起，“依我说，这周家是急了，不管是谁，胡乱扯上一个，想要分担责任呢。” 朱显眉峰竖起，本已和缓下来的脸色陡然厉了起来，“胡说八道，周昀礼犯下的事跟我有何干系，他就是攀扯也攀扯不上我。” 钱氏本意不过就是模糊焦点，把钱芷晴从里面摘出来，听到这话，便知道他已经不关心落水之事，便也不介意他变脸，还笑着哄道：“是是，妾身胡说八道，”她转头望了望门口道：“侯爷还未用饭吧，我命人拿来可好？” 朱显缓了口气，道：“也好。” 钱氏大喜，连忙招呼人摆饭。 朱显又道：“你那侄女年纪不小了，奕儿也大了，府里女眷太少，你派些人把她早些送走。不管以后做什么打算，这会儿还是先打发了好。” 听闻这话，钱氏急了，连忙道：“侯爷，芷晴自几岁起就留在侯府，一直将你我当做至亲一般，只凭周家没有根据的攀扯便把她送走，岂不是寒了她的心。” 朱显冷哼一声，“不管是不是攀扯，总归跟你侄女沾了边，我把内宅交给你，你却给我搞出事来，莫不是你这内宅也不想管了？” 钱氏听出朱显话语里的不善，顿了顿，却又还是不甘。 朱显见她这般神情，眯了眯眼，警告道：“以后少往你那娘家划拉东西，都没个顶门的，给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用！” 钱氏没想到朱显竟然这么说，惊讶的张开了嘴，脸更是羞的通红。 阮嬷嬷瞧着钱氏，暗自叹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钱氏一家曾经受过亲戚欺负，兄长过世后，她憋着劲，不许父母过继嗣子，如今家里没人顶门立柱，吃了亏，也是无可奈何。 朱显说完话，转着眼睛看满屋子就没一个笑模样，心知自己一不留心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伤了钱氏脸面，有心说软话，可见钱氏拉着脸，满屋也没人给台阶，心里也是烦，想也不想直接提脚去了后院。 钱氏待到门上锦帘磕在门框上，才醒过神，扑在榻上，哀哀哭了起来。 后院留香院，千娇百媚的柳姨娘听闻朱显过来，身如杨柳轻摆的迎了过来，柔白的手指扶着肩膀，殷勤温柔的将他扶到椅子上，柔软的指腹按压着他的额际，低声陪他说话。 朱显闭着眼睛享受一会儿，肩膀松弛下来，适才在钱氏那惹来的气转眼消了大半。 柳姨娘借机从旁侧击，朱显虽然宠爱她，但到底不想落了钱氏脸面，便只是含糊的说了落水一事，柳姨娘嘴角含笑，柔声道：“要说，咱们府里伺候的人那般多，怎么偏巧那时候就没了人的，”她小心睨了露出沉思表情的朱显，又故作体贴的替钱氏开脱：“许是那天人多，奴婢们帮不过来，一时疏漏了吧。” 朱显皱着眉，细细想了一遍，霍然起身。 柳姨娘也不挽留，笑吟吟的一如每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朱显来到前院，叫来管事，问了当天的情形，当听闻当天伺候的丫鬟俱已经被卖，并且发话人还是那位表姑娘之后，朱显眼底显出一丝寒光，眼前闪过周昀礼走前那抹憋屈愤怒的表情。 “夫人可有派人去侯府赔礼？”朱显沉声问道。 管事摇头，“夫人不曾命小的备礼。” 朱显手指微攥，石云柏石云松兄弟两同是进士出身，石云松继承了伯府，领了闲职的差事，石云松一直在外做官，从来不曾回京走动，但是奇怪的是，官却越来越大。 朱显心里一沉，能有这样待遇的人，不是极得圣眷，就是朝中有人。 这样的人可不是他这个看着位高，其实不过只是闲坐的人能够得罪的。 朱显沉声命人备了厚礼，命人传话给钱氏，要她明天一早便去宁远伯府赔礼。 钱氏因为心情不好，只吃了半碗笋丝羹便罢了手，这会儿正觉得胃里堵得慌，来人的传话，更是让她心情郁郁，一时间胸前郁燥难平，竟然直接吐了出来。 阮嬷嬷惊了一跳，连忙拿了茶来，伺候着钱氏漱口，又命人收拾了地上的狼藉，轻轻抚着钱氏胸口。 钱氏又接连呕了两口酸水，恹恹的歪在凳子上喘气。 阮嬷嬷将她气息抚平，小心看她发白的脸色，问道：“夫人可还觉得那里不舒服？” 钱氏摇头，精神不振。 阮嬷嬷沉吟片刻，道：“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钱氏转头看她，阮嬷嬷与她对视。 钱氏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莫非她期盼了十几年的希望竟然来了？ 钱氏想起前些天朱显在这里歇过的那晚，她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快，快去请大夫过来。” 阮嬷嬷含笑领命，快步离开。 倚红端了清茶过来，钱氏一改平常喜好，冷眼脸，翻着眼皮道：“没心没肺的东西，还不给我换成白水。” 倚红在她身边伺候许久，极得钱氏倚重，哪里听过这般疾声喝骂，当即白了脸，连忙端了茶杯出去。 第357章 三破邪物侵蚀（七） 大夫很快被请了过来，朱显得知钱氏命人请来最擅妇人病，尤以保胎见长的保安堂冷大夫，也顾不得还在生气，连忙赶了过来。 待到冷大夫细心诊过，朱显问道：“怎么样？” 冷大夫沉吟着，略过朱显希翼的眼神，斟酌着道：“夫人这是气郁攻心，缓一缓便好了。” 言外之意，就是啥事没有，就是生了点气，没事找事。 钱氏听闻，一把掀开帘子，冷声道：“不可能，我腹中不适，并且还连吐酸水，这明明就是……” 她越说声音越低，因为朱显的目光几乎化为实质的利箭朝她袭来。 阮嬷嬷手疾眼快，连忙把帘子拽下。 朱显朝冷大夫尴尬一笑，冷大夫见多了这样疑似有孕但又得知没有之后情绪失常的，也不在意，朝朱显拱了拱手，背着药箱离开。 朱显朝一旁使了眼色，自然有人备好银两，送到冷大夫手里。 阮嬷嬷扶着钱氏坐好，轻手轻脚的来到外面，低声道：“侯爷见谅，夫人也是太过心急，一时失态。” 因着之前的事，朱显心气微消，再加上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事情，被钱氏提起又破灭，朱显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这让阮嬷嬷的劝说非但没有让朱显消气，反而更是怒上三分。 冰冷的一甩袖子，朱显斥道：“真是不知所谓，”他转头朝着里面道：“别以为这样就能躲得过去，明天一早你给我乖乖去赔礼，若是搞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毫不顾忌的推开阮嬷嬷，大步走了。 钱氏歪坐榻上，恨恨捶几。 嫁过来十几年，难道她不想生吗？可自打那次流了产，她就再也怀不上，她又有什么办法？ 钱氏冷哼一声。 再说，又不是她一个人怀不上，府里那些个姨娘又有哪一个怀上了？ 阮嬷嬷进来，见她手指都已经垂红了，忙按住，低声劝道：“伯府那边得尽快圆过去才好。表姑娘也实在是任性了些，侯爷如今也只是猜疑，若是拖延久了，惹得伯府那边不满，侯爷怕是也会不高兴的。” 钱氏抹了抹眼角，冷哼道：“不过是了落魄府邸，又能翻出什么浪来。派个管事的过去陪个礼也就是了，哪里还要我亲自过去。” 阮嬷嬷暗叹一声，当初究竟怎么回事钱氏不清楚，她是清楚的，不过事关表姑娘，又见没出大事，表姑娘插科打诨，夫人也就放了过去，其实那时就该派个体面的人过去赔礼的，可是这些年夫人过得实在太舒心了，上没有婆母压着，下没有小姑烦着，周围交际的大多是差不多的贵胄或者照比侯府平级或者低些的官员家眷，有些事情没有人提点，她自己也想不到。 自己有心提点，可因身份限制，夫人就要一意孤行，也是没有办法的。 主院风波才起便平，钱氏自己以为事过了无痕，却不知已有人悄然去了 侯府另一边的北宁园里，朱奕神色淡淡的瞧着下首躬立着的丫鬟。 “这么说，夫人并没有孕？” 丫鬟点头道：“侯爷很是生气，如今去了留香院。” 朱奕讥讽的撇了下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丫鬟福了福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锦帘晃动片刻，有人从旁边次间走了出来，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坐在朱奕旁边，自斟自饮起来，暖暖的晚霞透过窗棂，映着他疏朗的眉眼，竟有种不似真人的美感。 朱奕大约已经看惯了，只是瞟他一眼，淡淡的问：“你怎么还没走？” 那人呵呵一笑，道：“听说下的药没了效果，总得听到准信不是？” 朱奕不可置否。 那人斜着身子，把玩着茶杯道：“钱氏真是想孩子想疯了，不过是没吃妥当，竟然也被她联想到有孕上头。” 听到那人提到钱氏，朱奕厌恶的皱了下眉。 那人知道他这是想到当初钱氏顶着肚子找上门来，惹得病中的姑母气怒之下撒手人寰的事了，便道：“话说，那会儿你救人时，真没有人看到？怎么这会儿这么风平浪静的。” 听到他提起那时的事，朱奕心里忽的一抖，曾经的触感恍似又现手边，朱奕身体蓦然一热。 他不自在的挺了下脊背，却有点担心被那人看见。 为掩饰这股异样，朱奕斜了一眼，道：“我会下去，还不是你推的。”瞧见那人心虚的笑，又道：“下了水，视野就窄了，我忙着救人，怎么知道有没有人见到。” 那人撇撇嘴，道：“你放心，就是有人看到了也不打紧，有钱芷晴在，就是为了自己，也不会把你跟别的姑娘接触的事传扬出去。” 提到钱芷晴，朱奕眉头微松，声音柔和少许，“别胡说，我与芷晴不过是兄妹，你这么说不是坏她清誉？” 那人冷笑道：“你这个妹妹哪里有什么清誉，心狠得寻常男人都及不上。再说了你说是兄妹，你们可有一丝血缘关系？你确定她跟你也是一个心思？” 朱奕拧眉，有些不悦：“你什么意思？” 那人冷笑一声，道：“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他啪的一下把杯盖合上，冷冰冰的道：“这些年往你身边凑得女人哪一个得了好了？不是出了意外就是染病，这里面自然少不了钱氏动的手脚，但你敢说全然都跟钱芷晴无关？如今就连毫不相干的也逃不过她的毒手，”他道：“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那个女人若是识趣最好，若不然，可别怪我辣手，”他眉梢上挑，黝黑如宝石般的眸子迸射出阴冷的厉光。 朱奕一顿，缓声劝道：“子然，那些事都是凑巧，每一次你去查，不是都没有实据？” 温子然冷冷一笑，“你要实据？那好，我只问你，那石家姑娘好端端站在那里，她先是刻意害人入水，后又撒手不管在后，这般行径可是实据？”他似乎气得狠了，突然起身，带得身后座椅摇晃了下，“钱芷晴蛇蝎心肠，比她姑母还要狠绝。” 他抬眼看着窗外，道：“你救人是事实，石家那边必定要个说法，你若就是觉得钱芷晴是个好的，那你就睁开眼睛盯着吧，我倒要看看，你这眼睛是不是瞎了。” 锦帘再度合拢，朱奕叹了口气，其实他自己对于钱芷晴也是复杂的，不知怎么回事，对于这个年幼便失去双亲的表妹，明明应该厌恶的，但他却总是怜惜几分，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纳闷，自己并不是柔软心肠，却每每都对她放水。 不过表兄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自己年纪已经大了，不管怎样都是要娶妻的，朱奕深恶钱氏，自然不会随她意。 所以不管是为了未来的枕边人，还是为了芷晴自己，他都该留意适当的人家，早点把她嫁出去。 第358章 三破邪物侵蚀（八） 翌日清晨，钱氏懒懒起身。 阮妈妈知道轻重，这是既然侯爷过问了，那就赶紧办妥，至少还能求个态度端正。 钱氏不情不愿的起了身，慢吞吞的洗了漱，磨磨蹭蹭的更了衣，这才坐上马车，来到宁远伯府。 此时宁远伯府里，周氏王氏刘氏还有刘氏的两个女儿石灵石蕾正在禧福堂给老夫人请安，听闻钱氏上门，老夫人便让两孙女退下。 丫鬟带着钱氏走了进来。 才一进门，钱氏便命人将礼盒搬了进来，带着趾高气扬的派头，意思的给老夫人见礼。 周氏让到下位，给钱氏腾出地方。 钱氏皮笑肉不笑的道了声谢，便当仁不让的坐了下来。 周氏脸色微变，但也没有说话，坐到对面。 王氏坐在钱氏旁边，见她这般模样便不善的盯了她一眼，直接越过客套，开门见山的道：“侯夫人可是来赔礼的？” 言下之意，就是看不惯她这番派头，明明是来道歉的却还弄得纡尊降贵的架势。 钱氏拿着帕子掩嘴一笑，“石三夫人说笑了，我又没有做错事，谈什么赔礼？” 在场众人当即脸色一变。 钱氏环顾一圈，想到之前侯爷的交代，便话锋一转道：“不过也怪我平常规矩不到，伺候的人太不周全，累及姑娘落水，怎么说我们侯府也要负些责任，”她抬手指着落到一起，桌几上都摆不下的礼盒道：“姑娘家身子骨娇弱，多养养总是好的。” 王氏听了这话，恨得牙根痒痒，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钱氏。 钱氏被她盯得心里一颤，抚胸坐下，道：“石三夫人这般看人，好生吓人，”她侧身将半个身体躲在阮嬷嬷身旁，似乎这样就能壮了胆气一般。 老夫人瞧着装腔作势的钱氏，一阵心塞，若不是担心把人彻底得罪了，断了孙女的活路，她都想直接装不适，把人撵走了。 钱氏一回头，瞧着老夫人黑脸，心里也不乐意，当她爱来似的，要不是因为侯爷嘱咐，当她会来这里？ 周氏冷眼瞧着钱氏抬着下巴，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样子，冷冷哼了声。 昨天朝堂上的事，伯爷回来已经说了，出了这事之后的第二天，中书侍郎府里就来人的事，周氏身为伯府的当家主母还是知道的，想到没过两天，那个周家就出了这事，再看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钱氏，周氏只觉可笑。 如今朝堂可不是贵胄当家，儒家学说的文官们才是支撑整个国家的栋梁，自家也是书香门第，但只出了两三个有出息的。不像王氏，王家虽然从没有人出仕，但从她祖辈起就教书育人，甚至有些因为家贫上不去的，王家还会给予一定支持，不埋没其才学，经过王家人教授，得其恩惠的子弟，如今立在朝中的不知凡几。 王氏是王家嫡支独女，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但王家嫡支的孙辈里就岚儿一个女孩，说她是整个王家的心头肉都不为过。 周氏心里冷笑，这件事要是不以郑重迎娶为结局，岚儿进家庙的日子，就是钱氏以及她那个侄女的受难的开始。 王氏不知道自家妯娌心里的想法，这会儿她正瞪着钱氏，恨恨的道：“明明被人推下水，又没人狮鹫，夫人只说照顾不当，是不是有些推卸责任了？又或者，以为送来这些破烂，就觉得完事了？” 钱氏瘪了下嘴，想说既然是破烂那就别要，那可是上了年费的人参鹿茸，府里一共也没几盒，侯爷一下就命人拿了四盒过来呢。 王氏见钱氏不语，心里暗恨。 钱氏瞧她恨不能吃了自己的模样，觉得王氏实在不知好歹。 她已经纡尊降贵的过来道歉，她女儿落水了不假，可不也救上来了吗，犯得着这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吗？ 王氏见她不说话，气极反笑，“看来贵府这是不打算给我们个说法了呀？” 钱氏裂了嘴，哼道：“瞧你说的，谁又能想到贵府二姑娘连站都站不稳，出了事，又怪得了谁？” 王氏见她这般说话，索性也不给她留脸，直接道：“好好站着自然不会掉到水里，要不是府上的表姑娘与人推搡，身边婆子拦着丫鬟不让帮忙，我女儿又怎会掉进水里？” 钱氏一直刻意淡化这一点，现在被王氏提出来，她不自在咳了下。 王氏又道：“当时是你们府上世子把人带上岸的，推人的是你们，救人的也是你们，我是不是而已认为，这是你们做下的局，目的就是毁了我女儿？” 听到王氏这么说，钱氏当场急了，第一个念头就是伯府是要借机赖上侯府。虽说这件事她也一知半解，可她敢确定里面根本没有世子半点事。再有她跟伯府不过是面子情，无仇无怨，害她们做什么。这王氏实在可恶，竟然把这事牵扯上了世子。 钱氏想到要是这话传到侯爷耳朵里，想到朱显还想昨晚那样发火，她脸色大变，当下顾不得阮嬷嬷连连递过来的眼神，连忙开脱道：“您说这话就过了，什么叫做得局，您来我府里，那是跟着刘夫人一起的，当时您也说了，不过是临时起意便来造访，我又不是神仙，哪里会知道您会过来，况且我又不是傻子，就是做局，也不会在我府里。” 王氏冷哼一声，道：“是不是做局，如今还不好说，我只问你，这件事你打算如何交代？” 钱氏瞪着眼睛，明知道王氏的意思，但因为涉及到世子，她不敢做主，只能装傻，“你要我如何交代？” 王氏气得手抖，钱氏还嫌事不够大的道：“我承认害得贵府姑娘落水，与我府上教导不严有关，可这如何又带上世子。即便我家世子热心肠，见到有人落水不忍心见死不救，可这也不能因此就赖上他，您说是吧？再有没有人证，事情后这么严重，就凭您红口白牙，这么一说，我们就得认账？” 钱氏冷哼一声，轻蔑的瞥了眼。 王氏脸色铁青，心道有着这样一个拎不清的婆母，自家女儿就是嫁过去了也过不好，不如直接报个暴毙，然后悄悄把女儿送去淮南，大不了在那边找个好点的人家，虽说没了伯府的身份，可有老爷和她照应，女儿的日子总会过好。 王氏扭过头，看老夫人，道：“媳妇造次了，还请您见谅。” 老夫人点头，到了这会儿，她也听出来，王氏这是打算不认账了，心里暗自叹息，可惜了颜色这般好的孙女了，但也没有办法，这种事哪能强扭，既然人家不愿意，也只能认倒霉。 王氏嘴角下拉，厉声喝道：“给我把那些东西扔出府去。” 门口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得令，进来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瞧见众人看来，连忙合上微张的嘴，眼风一扫，又极快的垂下眼皮。 众人随即将堆放成小山的锦盒抱着拿了出去。 第359章 三破邪物侵蚀（九） 钱氏见众人这般作态，脸色发青，一瞬间她想到侯爷那时的交代，心里惴惴。 转念她又想到这事关系到世子的终生，侯爷本意要给世子找个有助力的外家。放眼整个宁远伯府，能在朝上说话的，也就只有石家老三，可他还远在淮南，对世子全然无益，钱氏觉得自己拒绝这门亲事没错。 王氏冷笑两声，紧紧盯着钱氏。 老夫人担心王氏气怒之下，说出什么过分的话，让人落下话柄，便端了茶。 王氏知道婆母的担心，可是想到自己女儿之事，到底意难平，说话难免尖刻：“我伯府出来的姑娘就算再不好，那也是金贵的，但愿侯夫人莫要后悔，不然可就自打巴掌了。” 钱氏起身，嗤笑一声，暗道，她会后悔？除非是天上下红雨，这样的亲家她可是不想要的。 钱氏走后，王氏坐在椅子上沉默片刻，从来就一直沉默着好似隐形人一般的刘氏终于开了口。 “三弟妹，这件事你做得欠妥啊。” 王氏正想着把女儿送走的事，心里本就揪着疼的，刘氏一开口就是指责，再加上前两天的气，王氏爆发了。 “二嫂倒是妥当，从刚才就一言未发，混似不是这府里人一般。” 刘氏一顿，没想到这个时候王氏的态度竟然还这么硬。 周氏见两人对上，暗自一叹，道：“好了，事情已经出了，有什么妥不妥的，那钱氏明摆着不认账，再怎么妥帖人家也不会松口。” 周氏这话明摆着偏帮王氏。 刘氏撇嘴，没有说话，谁让自己男人是庶出，还是唯一接了荫补差事的。 老夫人冷眼瞧着心里不忿的刘氏，知道她这是为自己女儿担心，便道：“行了，既然侯府不愿意，那那咱们也不能强求，找个时间把岚儿送去家庙吧。” 王氏脸色一白，好一会儿才道：“请母亲稍等几日，如果再无转机，家庙也不必去了。” 老夫人脸色同样不好，“你是说……” 王氏点头，毅然道：“我养的女儿，我知道，根本吃不得那样的苦，与其那样，还不如远远的送走，伯府只当没有过这个姑娘。” 王氏话音一落，屋里顿时一静。 不说跟在旁边伺候着的下人，就是周氏也惊得嘴巴微张，一时也顾不得失了伯府夫人的端庄。 刘氏脸色微变，显然没想到王氏竟然会如此应对。 在场众人，只有老夫人，虽然脸色不好，但也没有太过失态，反而微微点头道：“也好，如果真没有转圜，也只能如此了。” 王氏手指紧握成拳，福了福身，无视众人各异表情，告退离开。 回到院子，王氏乏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缓不过神来。 黄嬷嬷端了被定神茶，上前快慰道：“夫人刚才那话说得有些早了，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此时说了免不了被二房抓住说嘴。” 王氏牵了下嘴角，有气无力的道：“我若不那么说，这会儿岚儿已经被人押着去家庙了。” 黄嬷嬷的叹了口气，道：“那个钱氏一看就是拎不清的，倒是长青侯还算知事。依老奴看，不如请韩大人出面点拨一二，也许事情另有转机。” 王氏盯着几上茶杯氤氲的热气，出了会儿神，低声呢喃道：“同是在朝为官，师哥敲敲边鼓可以，如果直接出面总是不好，”她说着说着，眼睛蓦然晶亮，转头看黄嬷嬷，“我记得小时候有个人常来请教父亲学问，后来还跟大哥关系不错，那人如今已是御史了吧？” 黄嬷嬷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有那么一个人，不过老奴前些年回去送年礼时，听说那人已经升任通议大夫了。” 王氏蹙眉想了一会儿，道：“算了，我给大哥去封信，让他帮我去办，岚儿可是他亲外甥女，不能就这么让人欺负了。” 黄嬷嬷连忙拿来文房四宝，王氏飞龙走蛇，极快写了封信，封好后道：“派人用最快的速度给大哥送去。” 黄嬷嬷应声，捧着信离开。 王氏重又歪回椅子上，闷闷的皱着眉。 长青侯府正院，朱显瞪着满屋的礼盒，一脸凶相的盯着钱氏。 “这怎么回事？” 钱氏不满的甩了下帕子，道：“还能怎么回事，我好心好意去赔礼，那些人见我好说话，便拿上乔，借着由头，想把姑娘塞进咱们侯府里来，”她睨了朱显一眼，见他皱眉，心里立刻有了底气，“这事我哪里敢应，只说这事我做不得主，人家脾气上来，就把我赶出来了呗。” 她眼眶微红，抽出帕子掩着眼角道：“可恼那宁远伯府，我好歹也是侯夫人，就这么被人赶出来，这事若是传出去，我也不用出去应酬了。” 说完，她低下头，刻意露出弧线优美的脖颈，头一点一点的，声音哀戚娇柔，声声媚入骨髓。 朱显盯了那抹白一瞬，约莫是想起了曾经的美好，表情柔和许多，“人家姑娘在这里出事，我们陪过礼，便是尽了主家的礼仪，她们不接是她们失了分寸，我们侯府是世袭的，是圣主隆恩浩荡，谁又敢看低了你半分。” 朱显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低声道：“好了，别哭了，再哭明天眼睛肿了，该如何理事？” 钱氏已经许久不曾跟朱显这般亲密，心里顿时暗喜，身体却娇柔的扭了扭，刻意朝着那处蹭去，鼻腔同时发出软软的哼声。 柔软的触感不断摩擦敏感之处，朱显眼眸一沉，手臂一紧，将她抱起，阔步走向里间。 钱氏低低叫了声，满脸惊慌的环上他脖颈，白腻柔滑的手腕擦着他的脸颊暧昧的轻蹭。 朱显蓦地粗喘一声，顾不得此时天色未晚，直接喝退众人。 一时间红帐泛起千层浪，锦被掀动万波潮。 几乎同样时间，北宁园便接到了消息。 郑子然冷哼一声道：“瞧瞧，到了这一步也不肯把你亲事定下，我看她就是想把侄女硬塞给你呢？” 朱奕皱眉道：“别乱说，我已经着人去看跟表妹相当的人家，这话以后莫要再提。” 郑子然嗤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你舍得？” 朱奕冷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何舍不得？” 郑子然见他真生气了，撇撇嘴，没有再说。 第360章 三破邪物侵蚀（十） 例行的朝会上，偌大殿宇，皇帝审视的盯着诚惶诚恐的朱显，冷声道：“你有何话可说？” 朱显额际冷汗不停的冒，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个只管各郡上供土特产杂事的闲职，怎么就被御史弹劾成玩忽职守，轻忽职责了呢。 朱显头伏在地，聆听训诫，侧立两旁的官员均抱着牙牌，老僧入定一般。 半刻钟后，皇帝过完了嘴瘾，下令朱显回去反省，罚俸三个月，以示惩戒。 众人随着皇帝离开而纷纷散去，朱显踉跄起身，战战兢兢的擦着冷汗。 身后有人若有似无的碰了他一下，在他转身之际，朝他打了个眼色，又迅速走开。 朱显一愣，左右看看，见四下并没有人注意自己，忙快步跟上。 出了皇城，朱显三步并做两步追上上峰。 户部尚书冷眼瞥他一眼，闷不吭声的钻进轿中。 朱显心知他这是有话要说，便指挥轿夫跟上。 两顶小轿颤颤，停在了丰乐楼。 户部尚书吕正宇立在门口片刻，便随着小厮进了包房。 朱显下轿，左右看看，赶忙跟随。 入了包厢，吕正宇已然将酒菜点好，待到朱显落座，他脸色凝重的盯了朱显片刻，见朱显脸色发青，才缓缓开口，“栩之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朱显摇头，道：“下官每天闲的都能打蝇虫，哪里有可能得罪什么人。” 吕正宇沉吟道：“木显晨虽为御史，但素来善于察言观色，自打上任，上书的桩桩件件俱是有了真凭实据，再揣摩上意才奏。今天之事有些蹊跷，你再想想，必定有什么是你忽略了，却被旁人记恨上了的。” 朱显细细想了一遍，最近他一直呆在衙里，并没有什么事情，府里嘛，也只有石家女儿落水一事，可这是他已经陪过礼，虽说没有接受，但也不是他的过错了啊。 朱显遂将这是掐头去尾，只说夫人与石家三夫人有些嫌隙。 吕正宇捋着胡须叹息道：“栩之，你可知那石三家的夫人是谁？” 朱显摇头，他一个男儿哪里知道旁人家的内宅。 吕正宇道：“江陵王家，你可知道？” 朱显两眼茫然，他是贵胄之家，对那些文人士大夫所指不是很多。 吕正宇同为贵胄，但也是进士出身，对这些文人来处比朱显这个荫补得来差事的，要来得重视许多，见他摇头，便提点道：“王家世代书香，且还教书育人，木显臣之前的那任御史似乎就是出自江陵。” 朱显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吕正宇点点头，道：“内宅之事有时也与朝堂息息相关，我劝你回去好好问问这事是否另有隐情，若不是深仇大恨，便私下和解了吧，”他眼神深邃，语义意味深长，“士大夫的手腕可是防不胜防的呀。” 当今皇帝重文臣，轻贵胄，朱显也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不然当初也不会逼着钱氏去陪礼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就是掉到水里，也没丢了命，怎么就闹到了朝堂上来。 辞别吕正宇，朱显回到府里，第一件事就是找来钱氏。 钱氏有些恹恹的窝在罗汉椅上，贴身丫鬟倚红正小心的帮她温着肚子，另有尤嬷嬷捧着温热的红糖姜茶伺候她喝下。 朱显一进门，见到她这番做派，登时冷哼一声，喝道：“都给我退下。” 倚红抿着嘴，悄声看钱氏，尤嬷嬷到底见过的世面多，眼见朱显面色不善，她机灵的把姜茶放到几上，朝倚红打了个眼色。 钱氏皱着眉头，虚软的撑着小几，挥了下手。 两人即刻退了出去。 朱显跨步上前，一把抓住钱氏，厉声道：“我问你石家之事，你可有隐瞒？” 钱氏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想要辩解，见朱显眼中夹风带雪，就知道事情不妙，脑中极快打转，奈何此时她腰酸肚子疼，脑子好似锈掉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主意来。 朱显见她没有说话，周身戾气大胜，忍不住狠狠推搡一下道：“你若不说，我便叫管事的去查，我就不信，今天还问不明白了。” 钱氏大急，忙挣扎着从罗汉椅上爬起。 “侯爷且慢，妾身说了就是。” 府里的事她本就只是管管内宅，若是这样的权利也被管事的夺取，那她在这个府里还有什么脸面，再有这事虽说跟她沾边，但也是她侄女胡闹所致，她是有心护着，可如今朱显明显知道了什么，为了自己不被牵连，她也不得不实话实说。 钱氏吭哧着把石府听来的朱奕救人之事说了，朱显气得脸色发青，害人落水不说，还坏人名节，又不给人家说法，这无疑是要置人于死地呀。又或者钱氏这是想毁了他和奕儿啊，人家骄养十几年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扔在那儿不理，奕儿可是要继承侯府的，若是被人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王家如今只是弄个御史参他一本还是客气的，朱显能够想到石家传出女儿一个不好，他以及这座侯府所要面对的狂风暴雨。 偏偏钱氏还不知死活，抹着眼泪还给石家上眼药，说这件事她听都没听说过，见朱显没理自己，又转而说石家不识好歹，明明救了人，还要趁机赖上世子，这般人家实在太过不堪云云。 朱显忍了又忍，若没有这事，凭着王氏自家的底蕴，自然能寻找更好的人家，又何必自毁名声？ 朱显深吸一口，听着钱氏喋喋不休，还是没忍住，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光。 剧烈的冲击让本就浑身发软的钱氏一个踉跄，歪歪斜斜的栽倒在地。 门外候着的倚红和尤嬷嬷听到动静赶忙进来，见了歪倒在地，神情还在发懵的钱氏，两人赶忙去扶。 朱显抬脚就踢，把距离最近的尤嬷嬷踢了个倒仰，接着指着钱氏道：“明天一早，你就是跪也得给我跪到人家气消，另外把我当初给你的那块花开并蒂玉珏拿去，给我把婚事定了，”他冷冷的盯着钱氏道：“你可听明白了？” 钱氏瑟缩了下肩膀，有些不甘的抬头，那块玉珏可是他俩当年定情的信物，就这么给石家，她极为不舍。 朱显弯下腰，冰冷的盯着她道：“你若办不好，明天侯府里就会多出一座庵堂，你就在那里给石家姑娘祈福吧。” 钱氏不可控制的全身发抖，上下牙齿交击发出‘咄咄’的声响。 朱显见她听进去了，满意点头，随口丢下一句，“还有，赶紧把你那破落户的侄女给我送走，不然，”他没有往下说，一抬脚去了后院温柔懂事的柳姨娘房里。 钱氏却已经想到了他后面的未尽之意，身体瑟缩的抖了下。 第361章 三破邪物侵蚀（十一） 伯府怡和居，石云松将今天朝堂上的事情跟周氏简单说了说，又说若是长青侯明白事，明天钱氏便会上门商议婚事，让她提前跟王氏打好招呼，事前想好应对。 周氏得了吩咐，赶忙去栖霞院，将石云松的意思转达，王氏一连几天都是提着心的，得知这个小心，她总算缓了口气，连连跟周氏感谢，俩妯娌客气两句，周氏知趣告辞。 王氏命人送她出去，待到屋里安静下来，她才沉下心来思索。 说实话，长青侯府这样只有虚名的贵胄府邸，她当初就没有看上，之前想跟师哥家议亲，也是因为她小时跟在嫂子跟前几年，深知她性子柔和，不是个磋磨媳妇的人，师哥又把自己当做亲妹子一般，她把女儿嫁给他家次子，既不用顾忌亲族的麻烦事，又不用料理繁缛的祭祀之事，女儿去了那儿，就是掉到了福窝里。 谁知一次临时起意的赴宴，竟然出了这档子事。 想到长青侯府，王氏就一阵心塞，且不提皇帝亲近文臣，忽略贵胄，就是钱氏这人也确如嫂子所言，是个难缠的，自己的女儿性子又极为单纯，王氏担心若是把女儿嫁过去，她有可能会受磋磨。 或许应了那句得到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听闻侯府回来提亲，王氏没有之前的执念，反而思忖着，觉得不是一门好亲，可那又怎么办呢，女儿光天化日的被世子抱在怀里，就算如今没有人提及，可谁又知道日后是否会有人说，如今女儿也只有嫁进侯府，才能免了被人指着脊梁。 王氏抹抹眼角的水光，起身来到清溪院，想着这两天她倒是打听那位世子的消息，多少也算少年英才，只可惜有着那样一个继母，平白耽误了这么一位大好青年。 清溪院里，石岚站在窗前，信手将迎风绽放的嫩叶青芽留在纸上，王氏进来，见到纸上的画作，心里一酸。 她这女儿琴诗书画虽不说出类拔萃，可也是极好了的，就这么许给长青侯府，她实在是不甘心。 石岚见她面带哀色，以为侯府那边拒绝了亲事，王氏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说接下来的打算。 抬眼给知翠使了个眼色，知翠立刻带着屋里伺候的丫鬟退了出去。 石岚温柔扶着王氏到了东次间的榻上，亲手倒了杯茶，等王氏喝了定定神，才道：“侯府虽然富贵，可也藏污纳垢，女儿幼承庭训，不慕荣华，与其逼着人家不情不愿的接纳，还不如去个清净的地方，倒也安心。” 王氏本来已经缓了过来，听到石岚这话脸又变得煞白，连忙起身，重重捶了她一下，道：“浑说什么，你娘我费劲了心思就是不想你去家庙，你这么说，是要挖了娘的心吗？” 石岚见王氏眼含热泪，伤心不已的模样，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连忙道：“好好，我不说了，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娘的。” 说着，她依偎进王氏怀里，轻轻抚着她胸口，给她顺气。 王氏抹掉眼角的泪花，柔柔抚摸女儿肩膀，低声道：“你年纪轻，不知道深浅，家庙哪里是你能待的地方。娘已经使了法子，这两天钱氏就会过来，娘来是想问问你，若是娘把你嫁去那里，你可愿意？” 石岚嘴角微翘，她自然是愿意的，昊泽分身就在那里，她要是不去，如何唤醒他的意识？ 王氏见她没有说话，还以为她不愿意，想到女儿琴棋书画皆能，看不上不通文墨的贵胄也情有可原。 只是如今，既然已成定局，那就只能往好了想，往好了说。 王氏心思百转，面上丝毫不漏，只是低声道：“娘派人打听过了，那世子娘亲出身江南书香门第，世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是解士，等再过明年的省试，便是进士，照比你爹也不差什么，”王氏低头看女儿发顶，道：“娘出嫁前也喜欢才气高的，可那有什么用呢？还是你外祖眼光好，把我许了你爹，一晃安安稳稳过了这么久，”王氏顿了下，见女儿软软倚着，便心里温软成了一汪水，像小时候哄她那般，轻轻拍着她道：“世子本人娘没见过，但听你说的事情，娘也觉得人不错。娘只希望你只记得好的，那些个坏的，不好的，你就当一阵风，直接忘了，这样日子才能过得长久” 王氏的温语细言，让石岚眼泪簌簌落下，喉间连连滑动，却只能含糊的应声。 王氏轻拍着女儿，身体轻轻摇晃，过了一会儿，见她不哭了，才轻轻舒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钱氏带着一车礼品上了门来，一进禧福堂，便笑得像朵花一般。 “老夫人，几日不见，您这身体越发硬朗，气色越发的好了。” 老夫人抬起眼皮，虽然还有芥蒂，但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 “上岁数了，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倒是夫人的脸色也愈发红润，一看便是极舒坦的，”老夫人被儿子提点过，明知长青侯定会给她没脸，这会儿就笑眯眯的那话刺她，又拿眼看向一旁，道：“怎么这么没有眼色，还不快给夫人看茶？” 一旁伺候的因为之前的事对钱氏心里有气，伺候上也就怠慢了些许，老夫人的声音虽然如常，但这些亲近的也在其中听出了不满，连忙奉上茶点。 周氏带着王氏刘氏进来，钱氏连忙起身，双方见了礼，重新落座。 寒暄几句，茶过一巡，周氏便闭嘴再不言语，刘氏自来就是个摆设，自然不会上赶着找话，王氏有心给钱氏一个下马威，也不肯开口，老夫人仗着辈分高，也不做声。 钱氏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提当初那件事，也开始犯愁，暗怪自己当初逼得太狠，惹得人家把话说得太绝，现在她可不就是后悔了吗？但她又不能说，说了不是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吗？ 屋里一时间静了下来，在座的几人加上丫鬟婆子俱都垂眉盯着手边，只有偶尔的杯沿磕碰声不时响起。 薄胎白瓷的茶碗小巧精致，一盏茶也就只够三五口，钱氏心里急躁，不知不觉一碗茶已见了底，抬眼看看在座几位，知晓都是有着一副玲珑心思的，她若不开口，那么这些人是绝不会开口的。 钱氏想到昨天朱显那副凶相，以及他临走前的威胁，心里暗自叹息。 算了，跟去庵堂想比，不过是丢了脸面，反正都是要结亲的，她们总不会乱说出去，败坏自己姻亲的名声。 钱氏轻咳一声，抿了抿嘴，将锦盒摆在桌上，率先开了口。 362章 三破邪物侵蚀（十二） “老夫人，这是我家侯爷命我送来的，”钱氏脸色有些不太好，交出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以后当家理事的人也就不是她了，虽然她如今也只是管了侯府后院那片不大的一亩三分地。 老夫人抬抬眼皮，淡声道：“这是什么？” 钱氏道：“这是侯府祖辈传下来的玉佩，哪位媳妇持有，哪位便是当家宗妇。” 有贴身嬷嬷拿了锦盒过来，打开给她过目。 老夫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周氏垂着眼皮，盯着手里的帕子，没有做声。 刘氏偷眼瞟了眼锦盒，心里暗道，乖乖，没想到那妮子因祸得福，一进门就能当家理事，可比她这熬了许久的强多了。 王氏心里却是一苦，宗妇从来都是干活最多又最不讨好的位置，自己女儿那么小，那么单纯，也不知能不能担当起来。 钱氏看了一圈，将各色表情尽收眼底，看到刘氏满眼的羡慕时，她微扬下巴。 就知道这些家伙费尽心机，就是想要钻进侯府，钱氏眼睛一斜，不经意瞄到满脸苦相的王氏，顿时堵得慌。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钱氏好容易把火气压下，一扭头，找老夫人说话去了：“这门亲事，老夫人看可还做得？” 老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慢悠悠放下，才开口道：“侯府已然拿出诚意，老身自然不会拒绝。今日之后，你我两家结为姻亲，那些个不愉快也不过是些阴差阳错的误会，以后也不必再提了。” 钱氏笑吟吟道了声是，心里暗恨，不就是怕自己拿落水这事当做话柄，以后为难她家姑娘吗，她又岂是那般小心眼的。 老夫人抬眼，像是才刚发现似的，朝着身边的人道：“你这老货，可是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没看到亲家夫人茶盏空了？还不赶快续上？” 一旁的嬷嬷笑着打了下脸，给钱氏赔罪，又命小丫鬟重新沏了茶送来。 钱氏揉了下帕子，心里忿忿，因着侯爷之前撂下的话，又不敢给老夫人脸色，只能强笑着说不打紧。 硬撑着又说了一盏茶的话，钱氏离开伯府，上了马车，她便恨恨把老夫人给的信物扔在桌上，恼火的踹了车上的小桌子一脚。 小桌子四角是实木连在下面车板上的，钱氏的绣花鞋是外出用的，比在宅子里穿的要厚实，但也没厚多少。 小桌子的角很硬，即便隔着几层布面，也撞得钱氏的脚趾生疼。 钱氏不禁抱着腿，‘哎呦’一声。 阮嬷嬷年纪不小，动作慢，上来时只看到钱氏抱腿惨呼，惊得她连忙上前，问：“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磕到了？” 钱氏胡乱点头，指了指脚。 阮嬷嬷手明眼快，放下车帘，将里外彻底隔开，招呼车夫赶车，这才把钱氏绣鞋脱下，小心的替她揉捏。 回到侯府，阮嬷嬷把钱氏扶到榻上，急声命丫鬟找来药膏，还不等揉捏，就听下人来禀，说表小姐来了。 钱氏忍着疼，将脚趾藏在裙摆下，勉强露出笑意，道：“芷晴来了。” 钱芷晴莲步轻移，来到榻边，瞧着钱氏发白的脸，关切的道：“姑母，您这是怎么了？” 钱氏咧了下嘴，没好气的道：“别提了，”她抬眼横了钱芷晴一眼，想起这些时间她因着侄女受得气，道：“我问你，你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害石家姑娘落水，又为什么不管人家走了？” 钱芷晴背脊一僵，支吾道：“姑母，我也不是有意的，当时我是吓着了，后来反应过来，我不是找嬷嬷过去了嘛。” 钱氏撇嘴道：“那时候都完了，真是成事不足的。” 钱芷晴瞧她像是有话没说尽，想到昨天府里管事大张旗鼓的命人开库房，拿出那些个好东西，心里一阵心慌，忙道：“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姑母干嘛又提起？” 钱氏哼道：“什么过去了，那石家坏着呢，好容易抓住世子这么个香饽饽，若不拽点好处，又岂肯干休。” 钱芷晴一听就急了，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这事怎么还跟表哥扯上了关系？” 钱芷晴暗忖着当时跟那件事有关的，她都已经发卖了，她想不出还会有谁会在府里乱嚼舌根，再说这事怎么还扯上表哥了。 这会儿她倒是忘了受害人石岚了，她也不想想，人家有不是没长嘴，无端受难，又怎会不找长辈给自己做主？ 钱氏脚趾隐隐作痛，这会儿更是火烧火燎得难受，语气也就越发不好，“你说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把人推下了水，世子为了替你圆过去，救了人家姑娘上岸。姑娘家名节比命还重，你说跟她有没有关系？” 钱芷晴闻听这话，顿觉五雷轰顶，当时她为了逃脱嫌疑，一早就离开了，救人的经过她并不知情，还以为是石岚自己游上的岸，过后为了不被人查到人是被她遣走的，也是第一时间把那些丫鬟婆子给卖了，因此并不知道还有这一次出。 钱芷晴手指微微发抖，好一会儿她斜眼瞥了气愤不已的钱氏，明明心似火烧，却还得佯作六神无主一般的喃喃道：“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钱氏脚越发疼得厉害，苦心筹谋多年的事情被侯爷否了不算，还立马被人雀占鸠巢，再加上钱芷晴自己不争气，做下的这件事，让侯爷对她，对自己都非常不满。 钱氏想到以后，感觉一片黑暗，对着钱芷晴也就没了好脸色。 “行了，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钱芷晴眼珠含在眼圈，楚楚可怜的望着钱氏，“姑母，我真不是有心的，您别生我气。” 钱氏扯了扯嘴角，到底是疼爱了十几年的孩子，就算生气也不会真的过心，不然也不会在侯爷面前再三替她遮掩。 阮嬷嬷见钱氏脸色变差，连忙送钱芷晴出去，边走还边打圆场道：“夫人疼表姑娘还来不及，哪里会生您的气呢。” 钱芷晴情绪低落的道：“自小到大姑母都没跟我说过重话，一定是生我气了才这般赶我出来。” 阮嬷嬷一僵，忙找借口道：“不关姑娘的事，夫人是去伯府议亲时受了气，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姑娘是赶巧了，过会儿夫人缓过来，定会让人请你过来说话呢。” 钱芷晴顿住脚步，定睛看阮嬷嬷，“姑母去伯府议亲？给谁？表哥吗？” 阮嬷嬷笑了笑，这侯府里能让钱氏出马前去议亲的人可不就只有世子一人了吗，表姑娘这话不是明知故问嘛。 钱芷晴表情陡变，秀丽柔美的面孔扭曲变形，“你快说，到底是不是？” 第363章 三破邪物侵蚀（十三） 阮嬷嬷只觉得喉咙一紧，呼吸立马困难许多，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襟不知何时攥在了钱芷晴的手里。 钱芷晴见阮嬷嬷没有答话，便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低声喝问，“我在问你话呢！” 喉咙被人掐住，阮嬷嬷翻着白眼，连连发出剧烈的抽气声，手指也情不自禁的去抓钳制自己的手指。 手指被人用指甲划过，细微的刺痛让钱芷晴回神，眼瞧着阮嬷嬷就要被自己掐出好歹，钱芷晴一惊，连忙松开手，轻轻抚着她胸口，替她顺气。 “不好意思，刚才一时情急，还请嬷嬷见谅。” 钱芷晴满脸柔和的笑意，语意柔和。 阮嬷嬷却满脸惊恐的盯着她，连连后退，如同在看勾魂索命的罗刹一般。 “嬷嬷，”钱芷晴嘴角带笑，上前一步，才弯下腰，还不等福礼，就见阮嬷嬷倒抽口气，连连后退，几乎小跑着一头钻进屋里，再不肯露头。 钱芷晴气闷的狠狠拽了一旁的树枝，将上面的花朵揪下，纤指用力的碾压，直至成泥，才用力盯了晃动的门帘一眼。 但愿这老货识趣，不然就是拼着姑母怪罪，也要让她从此消失。 钱芷晴用力吸了口气，脸上重又绽出淡雅柔和的笑，沿着曲径小路，重新迈着小步，裙裾微摇的回到芷萍院。 抱夏抱了一大捧盛开的桃花过来，见到钱芷晴忙欢喜上前行礼，道：“今天桃花开得极艳，姑娘可要亲自插上两瓶？” 钱芷晴心里正烦得慌，哪里静得下心弄这些，闻言便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道：“拿到一边去，谁耐烦这些东西。” 抱夏一愣，姑娘临出门前不是吩咐自己多采些桃花，她要插了送给夫人和世子的吗，怎么一转身，姑娘就变卦了呢，抱夏莫名看向一旁噤声的揽秋。 揽秋朝她摇头，朝旁边打了个眼色。 抱夏赶忙躲到一边，把花瓶放到几上。 钱芷晴手肘支着下巴，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莫非就真的破坏不了吗？明明已经抢占了先机，却还是功亏一篑。 钱芷晴用力的捏着手指，再次恼恨自己那时不该为了不引起周四的怀疑，轻易离开那里，她应该等着石岚沉底才走的。 如今石岚跟表哥有了婚约，估计不久以后就要成亲，曾经她就吃过名分上的亏，难道这一次，还要败在这一关上吗？ 想到两个本来没有交集的人，因为她的关系产生联系，钱芷晴苦笑一声，身体一软，伏在几上，头深深埋下，眼角沁出水意。 良久，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底的火光因为没人看见而热烈燃烧着。 订了亲又不是成亲，一切皆有可能，她是不会放弃的。 钱芷晴紧紧攥着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很快出现一道道红痕。 疼痛很快袭来，钱芷晴脑子重又恢复清明，深吸口气，她努力翘起嘴角，复又抬起头道：“把花拿来。” 抱夏揽秋见她情绪恢复，不由松了口气，抱夏更是连忙捧着花，快步走到跟前。 钱芷晴歪头，瞧着抱夏怀里的桃花，端详片刻，道：“去把柜子里的仕女抱琴的细瓷白瓶和喜鹊登枝的青花瓷瓶拿来。” 揽秋应声，去次间打开柜子取瓶子。 抱夏拿了剪子过来，伺候钱芷晴剪枝。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怒放着的花瓣上，钱芷晴细细端详片刻，忽然道：“有花堪折真的会去折吗？” 抱夏听到这话，奇怪的道：“既然能折，为何不折？” 钱芷晴抬眼莫名看她一眼，忽然愉快的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明快，好似枝头鸣叫的翠鸟，声声悦耳。 “的确，”笑了一会儿，她眉展眼舒的重复道：“既然能折，为何不折，”她一扫之前的颓然，面貌精神甚至比早上起床时还要好上几分。 抱夏歪了歪头，全然不知自己怎么就把姑娘哄好了。 揽秋很快把花瓶找了出来，才要回去，就见倚红走了进来。 揽秋眨了下眼，想起姑娘从前院回来时的神情，心里下意识觉得不对，连忙上前，道：“倚红姐姐过来可是有事？” 揽秋是钱芷晴跟前的大丫鬟，倚红虽自恃自己是夫人跟前得力的，可也还是要给她几分面子。 “是有点事。” 揽秋看了门口伺候的小丫鬟，其中一个机灵的钻进屋里禀报，揽秋又笑着跟倚红寒暄，两人相携着进了屋里。 倚红进门便朝钱芷晴福了福身。 钱芷晴才刚得罪了阮嬷嬷，这会儿心里正戒备着，见到倚红她心里一沉，面上却带着春风拂面的笑，道：“我才说要给姑母送瓶插话，倚红姐姐就来了，这可真是花香催人，人就到了。” 倚红见到她面前的花枝，忙笑了起来，“表姑娘巧手，寻常花枝经您摆弄都显不俗，何况开得这般艳丽的桃花，待会儿奴婢带回去，夫人若是瞧着高兴，赏了，奴婢可是沾了表姑娘的光了。” 钱芷晴淡淡一笑，心里一松，心知倚红是刻意在自己面前卖乖，姑母那性子她最是知道，不年不节的哪里会赏什么人呢，不过倚红既然这么讨好，估计不是阮嬷嬷那边的事了。 钱芷晴心里安稳，说话便有了底气，“我才从姑母院子回来，不知姑母可是有事吩咐？” 倚红咧了下嘴，瞧着不便喜怒的钱芷晴，心里突了下，可又不能不说，只好硬着头皮道：“夫人说，前些日子家里老人来信说想姑娘了，夫人那会担心天气冷，路又不好走，就拦了下来，如今天气回暖了，夫人心里惦记那边，就想着过来问问姑娘的意思，看是不是回去看看，一来安了老人的心，二来也帮夫人回去尽尽孝心……” 钱芷晴垂着眼眸听倚红传话，听着听着她心头火起，忍不住啪的一声把剪子拍在了桌上。 倚红听到钱氏吩咐，就知道这差事不好办，眼见钱芷晴变脸，她连忙收了声。 钱芷晴无声哼了一声，心道，姑母真是打得一手好盘算，从前一力推着自己跟表哥亲近，问也没问自己一声，就自作主张，现在眼看盘算落空，又觉得自己没用了，竟然连面都不着，直接派人把自己随便打发了。 钱芷晴嘴角微翘，面上一片和善，话语更是如春风化雨般的柔和，“服侍祖父祖母本就是晚辈应该做得，这事就是姑母不提，我也是想着要说的，只是我住得久了，东西琐碎，就是立马收拾，也需两天工夫，烦请倚红姐姐跟姑母说一声，往老家报信时算好时间，祖父母年纪大了，莫要让他们挂心。” 倚红心里暗自叹息一声，福了福身，也不敢提花瓶一事，提着脚尖离去。 第364章 三破邪物侵蚀（十四） 锦帘开了又合，揽秋脸色发白的瞧着钱芷晴。 姑娘自小住在侯府，往年从没说起送她回老家尽孝心，如今年纪大了，该定亲了，夫人怎么反倒提起来了？ 钱芷晴深吸一口气，拿过花瓶，精心插好，指着青花瓷瓶道：“去把这个送给夫人。” 屋里两个一等丫鬟，抱夏性子活泼，平常喜欢出去的差事一般由她来做，这次同样也不例外。 揽秋转眸看钱芷晴，静等吩咐。 却见钱芷晴又将余下那瓶话细细端详，小心减掉多余枝杈，修掉略微破损的花苞，过了好一会儿才满意收手。 揽秋眼见钱芷晴伸手欲抱，连忙上前，道：“这瓶子重，还是奴婢来吧。” 钱芷晴摇头道：“不用，我自己来，”说着她抱起花瓶，起身朝外走。 揽秋恭谨应是，上前两步，撩开锦帘，跟着她出了院。 这会儿，倚红已将钱芷晴的话原原本本的报给钱氏。 钱氏听闻，神情黯然。 钱家到了她这一代已是彻底没落了，爵位只传到父亲那一辈为止，好在兄长还算争气，考中进士，虽然只是三等，但那已经很不错了，为此家里几乎花光了所有钱财，为他谋了个实缺，本以为家业能够重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才刚过两年，他因病故去，如今家里只有老迈的父母，即便还有爵位，但也是虚的，吃喝嚼用哪一样不是靠她接济？ 钱氏幽幽叹了口气，精心保养的手腕撑着下巴，很是郁郁。 芷晴在侯爷心头已经留下不好印象，这番回去，再想回来，怕是不易了。 想到自小养大的孩子就此再不能相见，钱氏心里就一阵揪疼。 倚红见钱氏发愁，有心为主子分忧，悄然上前，低声道：“夫人心疼表姑娘离开，大可以把人留下，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钱氏睨她一眼，恹恹的道：“我何尝想为难自己，侯爷那边已经发话，我如何能违逆？” 倚红笑道：“夫人自然是要听从侯爷安排，只是表姑娘与世子两人情投意合，夫人又怎能阻拦得住？” 钱氏眉毛微挑，不错，就是这个理。 阮嬷嬷才刚差点被钱芷晴掐死，听闻这话立马道：“侯爷当初不顾夫人颜面，那般说表姑娘，依老奴看，侯爷这会儿气怕是还没消，若是再传出什么跟表姑娘有关的，”阮默默朝旁边歪了下头，“那院也不是个省心的，若是惹得侯爷以为是夫人故意拗着他的意思，那可是不好了。” 阮嬷嬷略过未尽之意，钱氏却从她话语里想到当时朱显冷酷似阎王一般的嘴脸，想到他那时说出让她守着庵堂的冷言冷语。 钱氏冷不丁打了个机灵，沉吟着没有说话。 倚红不过就是想卖个好，谁知被阮嬷嬷连消带打的给弄了个没脸，心里不由憋了股气。 侧头瞟了垂着眼皮的阮嬷嬷一眼，倚红掩嘴笑道：“奴婢也是不忍看夫人与表姑娘分离才这么一说，这事说到底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与夫人有什么相干。要我说，只要世子自己愿意，侯爷大抵也不会说什么，”她悄悄撇了眼钱氏，见她有些意动，又继续道：“咱们府里这些年一直冷情，若是因此能够热闹起来，说不定侯爷也会对夫人另眼相看的。” 府里因为钱氏一直没有怀孕，平时说话都要注意几分，倚红这会儿就算劝说，也还是注意着言辞，不敢提及子嗣，但又带出一丝意味。 钱氏眼神闪动，这些年她吃亏就吃亏在没有子嗣上头了，当年进门时倒是有一个，可没等足月，就莫名其妙的没了。 男人大都薄情寡性，但对子嗣却很是看重，钱氏嫁进侯府这些年，从情深意浓到淡薄如水，对这一点她体味尤深。 朱显如今她是不指望了，朱奕才刚定亲，距离成亲，最少也有大半年的时间，如果趁着这段时间，让芷晴跟了他，朱奕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不会忍耐，芷晴身体一向不错，两情缱绻之下，怀上子嗣也是迟早的事。 最好新妇进门时，芷晴争点气，把肚子弄得鼓起来，如果老天保佑，生个儿子，那就是长子，到时候她再运作一番，让那石二生不出孩子，以后这侯府还不是她说了算。 钱氏暗自打着算盘，正妻之位定然是不能了，但也可以做宠妾，并且还是唯一有子嗣的宠妾，再加上她的帮衬，一生荣华富贵，总比回到父母跟前，嫁给个同样破落的人家要好得多。 阮嬷嬷瞧着钱氏神色变幻，知道她这是动了心了，心里暗自一叹，垂下眼睛，再不肯吭一声。 钱氏也果然如她所料，命倚红去请世子过来。 春风顺着锦帘吹进屋里，阮嬷嬷将桌上已经放凉了的茶收了，扶着钱氏从次间挪到正堂。 一刻钟不到，一身蓝色锦袍的朱奕阔步走了进来。 “夫人，您找我？” 钱氏笑吟吟点头，道：“是有点事。” 朱奕左右看看，找了位置坐下。 阮嬷嬷沏了茶奉上，再度无声无息的缩到角落。 “夫人有事请讲，”朱奕喝了口茶，如玉君子一般的颔首道。 钱氏转眼看了看周围，下令伺候的丫鬟都下去。 阮嬷嬷不欲掺和进来，也随着退了出去。 朱奕见她这般做派，微眯了眼，抬手拿起茶盏细品慢咽。 钱氏巴巴看着他，见他眼也不抬，只好开口道：“如今天气回暖，你外祖家来信说惦记芷晴，想让她回去看看，”她偷眼看朱奕，见他手指捏着杯盖，一下一下的滑着，沉稳得让她心里没个底，钱氏暗叹，越发坚定刚才的心思，“芷晴的身子骨本就不强，一番车马劳顿，也不知要养多久才能养回来，”她话语越说越慢，“再有，她年纪也大了，回去了，就该相看人家了，以后再来府里，怕是已经嫁做人妇。” 朱奕嘴角慢慢抿起，心里嗤声，他外祖家远在江南，钱氏口中的外祖跟他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夫人若是担心表妹身体，不如命人雇船走水路，如今的大船行速极快，又很安稳，不日便可到达。” 钱氏嘴角一点点下拉，眼中的希翼逐渐沉了下来，适才她是打算引得朱奕开口，只要他有意思，自己再一说，不但可以水到渠成，还能帮芷晴抬下身价，免得让人觉得太上赶着，结果可好，朱奕直接转到行程之上，倒让她无从开口。。 朱奕浑然不觉的喝完茶，放下茶杯，彬彬有礼的问道：“夫人可还有别事？” 钱氏摇了摇头，努力咽下梗在喉间的火气，用了全身力气才语调平稳的道：“你既然了解船运，那就请你帮着订上一艘，免得那些人欺我是妇孺，对那些个不懂，胡乱应付。” 朱奕应声，拱手离开。 钱氏一直盯着朱奕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陡然塌下脊背，整个人好似老了几岁一般。 第365章 三破邪物侵蚀（十五） 北宁园中，钱芷晴坐在厅堂之中，慢慢品着清茶。 负责服侍朱奕起居的大丫鬟淡彩立在门边，垂着眉眼，一声不吭。 揽秋左右瞧瞧，觉得屋里实在太过寂静，便凑到淡彩跟前，道：“也不知夫人找世子爷所为何事，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淡彩眼都不抬，一板一眼的直接回到：“主子之间的事情，哪是我这做奴婢的能窥探的，你若好奇，去前院打探就是。” 揽秋一梗，她想着找个话题，跟她拉近下关系，怎么还被拉到窥探主子隐私上了，这要是传扬出去，那她还不得被打板子或者赶出府去呀。 钱芷晴眼风冷扫了淡彩一眼，没好气的斥道：“站在那里干嘛，还不给我续上茶？” 揽秋睨了淡彩一眼，见她动也不动，忙过来给茶盏续满。 屋里重又恢复宁静，钱芷晴端着茶碗没滋没味的喝着。 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院门口传来动静，钱芷晴抬眼一望，脸上顿时露出温柔的笑意。 来人阔步走进屋里，抬眼见到钱芷晴，怔了下，又很快恢复温润模样。 钱芷晴上前两步，朝他福了福身，道：“表哥真是大忙人，芷晴本想给表哥一个惊喜，谁知竟然扑了个空。” 朱奕适才刚装傻的拒绝了钱氏，此时看钱芷晴，他心里有点别扭，脚步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下，语气略有些疏离的道：“表妹过来可是有事？” 钱芷晴对朱奕的一切都非常敏感，听到他这般说，她笑容一僵，顿了片刻才重新扬起笑意，道：“过两天，我便要回去侍奉祖父母了，再回来也不知何时，芷晴有心送表哥个物件当做念想，可又觉得表哥已经定亲，留下什么都不太好。芷晴想来想去，也没有主意，索性摘了园中春光，借花献佛，还请表哥莫怪说我偷懒才好。” 说着话，揽秋抱着桌几上的插瓶上前。 花枝疏落有致，花苞掩映在盛开的花瓣之后，两条花枝软软垂下，与瓶上的仕女相互映衬，揽秋胸口起伏，斜垂下来的花枝颤动，蕊中淡黄色的花蕊也跟着微颤，好似无力挂枝，将要垂落一般。 而那花瓣的下方，正是仕女揽琴独坐。 花香配着画意，恰如一副生动写意的水彩画作。 朱奕眉头微挑，心里揣测适才钱氏怎么没跟自己提起定亲一事，嘴上还是立马赞道：“表妹好才艺。” 钱芷晴见他没有纠结定亲，反而赞赏自己，心中不由暗喜。 盈盈一礼，她含笑蜷首道：“表哥喜欢就好。” 朱奕拱手道：“如此浑然一体的插瓶，又有哪个不喜欢。” 钱芷晴嘴角微抿，黝黑的眼睛含情带意，如水波划过朱奕的脸庞。 揽秋瞧见她这般，连忙上前道：“好花配好瓶，再经表姑娘巧手，自然是好的，只可惜表姑娘远行在即，没了怜惜人，以后即便开得荼蘼，也是枉然。” 揽秋这话一语双关，隐隐带出钱芷晴已在花信，如果回去，怕是将要错过。 朱奕转眸，状似无意的扫了眼揽秋，余光瞧见钱芷晴双眼含情，隐带不舍，红唇微张，欲言又止。 朱奕心弦一扯，才要说话，就见次间门边已经掀开一角的锦帘。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话锋忽然一转道：“夫人已经跟我说了此事，明天我会派人去码头打点，如今的大船行得又快又稳，且船上都有护卫跟随，我也会命府里管事跟着打点，安全方面你不必担心。” 钱芷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热切的期望转为失望的冰冷，背脊隐隐泛着凉意，双腿颤颤几欲软倒。 “表哥，”她踉跄着向前半步，身体几乎快要贴到朱奕身上，微微低头，几乎耳语一般的道：“表哥真的希望我回去吗？” 朱奕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待看到钱芷晴发白的脸色，他尴尬的咳了下道：“侍奉长辈是我们做晚辈应尽的孝道，我只希望表妹能够过得舒心快活就好。” 钱芷晴瞪大了眼，盯着他。 真是可笑，他明知道自己对他的情意，离开了他，她又怎能舒心快乐？偏他还要这么戳她的心，他这是故意耍她吗？ 想到以往在神界时他断然罔顾自己的痴恋，以及来到这里他似有意又无情的这些年，钱芷晴忍不住怒火中烧。 想要让他爱上自己怎么就这么难，那个石岚到底有什么吸引他的，一个又胆小又痴傻还不停惹祸，她除了样子过得去以外，还有什么？ 钱芷晴浑身颤抖，她想要用力摇晃他，大声的问他，但她又知道，她不能，因为那样便又可能破坏她潜移默化了许久的成果，甚至有可能直接唤醒他的意识，而她必然将会被他毫不留情的灭杀。 钱芷晴心里明镜，为了阻止自己做出蠢事，她只能紧紧握着手指。 修剪成优美的月牙形指甲被她捏得，陷入肉里，很快现出血丝。 朱奕见她发抖，下意识的问：“表妹可是身体不适？” 钱芷晴用力咬着牙齿，一错牙反倒把腮帮肉咬出了血，咸腥的味道在嘴里蔓延，钱芷晴笑意浅浅的道：“昨晚没睡好，今早又去园里摘花，本就是强撑着过来，还是被表哥发现了。” 朱奕见她几乎转眼间面无血色，忙瞪担忧不已的揽秋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表姑娘送回去，派人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钱芷晴朝朱奕微微欠身，身体摇晃着靠在揽秋身上，慢慢走了出去。 朱奕沉着眉眼看着门外，好一会儿没有动弹。 “如今你可还敢理直气壮的跟我说，她视你为兄？” 锦帘猛然掀起，郑子然提步走了出来，人还没到，声就先至。 朱奕转身，拧着眉头道：“好了，过两天芷晴就会离开，这一走只怕等我成亲也未必能回来，你就留点口德，行不？” 郑子然撇了下嘴，坐在一旁，嫌弃的指着几上的杯子道：“淡彩，把这个给我扔出去，还有那个什么浑然一体，”他歪着身子道：“瞧着就闹心。” 淡彩忍笑上前，将茶杯和花瓶拿走。 朱奕斜眼盯着郑子然，无奈摇头。 第366章 三破邪物侵蚀（十六） 芷萍院里，钱芷晴才一进屋就瘫倒在了临窗的榻上，再没有力气起身。 揽秋含泪抽出巾帕，小心的擦着她嘴角溢出的鲜血，哽咽道：“表姑娘，这里不留咱，自然还有留咱们的地方，您可要保重身体，万不可想窄了呀。” 抱夏从里间出来，脸色大变：“这，这是怎么了？” 揽秋抹抹眼泪，扭头打了盆温水过来，边低头清理钱芷晴掌心处的伤口，便道：“还不赶紧把凝霜膏拿来。” ‘哦，’抱夏愣愣应声，连忙跑去里间，翻箱倒柜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锦盒，疾步跑到跟前，“拿来了。” 揽秋将钱芷晴手掌擦干，拿出打开锦盒，拿出耳勺大小的银签，挑了点鹅黄色的膏脂，小心的涂抹在伤处，待到膏脂渗入伤口，才轻轻舒了口气。 抱夏拿了大软枕放到背后，又把好似神魂离体的钱芷晴扶靠在上面，这才转眸去看揽秋，眼神里满满都是疑问。 揽秋朝她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端着水盆出去。 抱夏小心瞥了钱芷晴一眼，小碎步的跟了出去。 才到外面，便拉住倒了水，回转过来的揽秋，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揽秋叹着气，把在北宁园的事说了。 抱夏两眼瞪得溜圆的道：“世子爷当真一点挽留的话都没说？” 揽秋摇头，神色黯淡。 抱夏眨眨眼，道：“表姑娘对世子爷的心，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世子爷怎么忍心这么伤表姑娘！” 揽秋叹了口气，男女之间的事又岂是你来我便会往的。 揽秋想到抱夏的莽撞性子，转而嘱咐道：“待会小心着伺候，莫要再惹表姑娘伤心。” 抱夏连忙捂着嘴，点头。 钱芷晴无神的盯着虚空，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她都好似全然没有感觉。 天色逐渐变暗，揽秋担忧的看着自打进门就再也没有反应的钱芷晴。 抱夏小心上前，柔声道：“表姑娘，奴婢给您弄了点燕窝粥，你用些可好？” 钱芷晴依旧端坐，动也不动。 抱夏叹了口气道：“您中午就没吃什么，晚上要是再不吃，身子骨可就熬不住了，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 钱芷晴眼睛微动，脑袋僵硬的转过来，愣愣的盯着抱夏。 抱夏大喜，连忙笑道：“表姑娘，您可好了，奴婢这就给您端粥来，”说着，她抬脚就往外走去。 钱芷晴动了动嘴唇，哑声道：“站住。” 抱夏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钱芷晴嘴角微咧，干哑的笑了声，才一出声，就立刻收了声。 想想中午时她眉眼带笑，声若黄鹂，才一个下午而已，她竟已经心灰若迟暮，声嘶如老妪。 钱芷晴呵呵连笑几声，脸上隐露一缕沧然。 抱夏见她这般，吓得连忙半跪在地上，抱着她胳膊轻晃，“表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我。” 钱芷晴抬眸，冷声道：“慌什么，”她附身，盯着抱夏，声音阴沉：“我好着呢。” 抱夏身体一抖，颤颤松开手，嘴角翕翕，不敢开口。 揽秋极快的沏了杯茶，放到跟前，借机挡住抱夏，低声道：“表姑娘，您做了一下午腿麻了吧，奴婢帮您按按，活活血。” 钱芷晴重新靠在软枕上，不发一言。 揽秋用脚踢了踢抱夏，跪在脚踏上，一下一下用力的的揉捏着。 过了好一会儿，钱芷晴终于开口道：“给我备两桶凉水，要从井里打上来的，越凉越好。” 抱夏张张嘴，想问水那么凉，干什么用，但又怯怯不敢开口，只能按照吩咐行事。 隔间里传来一阵水声，揽秋垂着眼，沉默的按着，即便隔着柔软的锦缎也能感觉弹性十足的肌肤。 钱芷晴侧头看了揽秋一会儿，端起茶，喝了一口，微涩中混入血液的腥甜，古怪的味道让她心情好了些许。 慢慢咽下之后，她心情好转，终于有心情说话了。 “刚才你也听到表哥说的话了，你说，如果你是我，应该怎么办？” 揽秋抿了抿唇，立刻明白她命抱夏打水的意图。只是女儿家最怕沾凉，如今虽已入春，可井水依旧很冷，如果只是惹来些许风寒倒也罢了，怕就怕在，没有掌控好度，真的伤了身子，累及以后子嗣，那可就麻烦了。 揽秋不想惹祸上身，便装傻道：“奴婢不知。” “你不知，”钱芷晴冷冷一笑，对她装傻充楞的把戏心知肚明，只是这会儿身边没有更得力的人手，她也只能将就用了。 钱芷晴挥开揽秋，下了榻，缓步走到隔间。 揽秋转头，只看到锦帘尚未垂下时的半个身影。 隔间里，抱夏放下水桶，小心看着钱芷晴，“表姑娘，这些可够？” 钱芷晴上前，伸出手指探了探水面，稍一沾染便轻嘶着快速收回。 抱夏抿抿嘴，小声道：“这水太凉，要不奴婢让人把水烧热，再提过……” 抱夏最后一个‘来’字还没说完，就见钱芷晴解开衣扣，直接拖了外面的罩衫。 抱夏舌头打结，连忙伸手去拦。 钱芷晴阴冷的转头，冰冷淡漠，没有任何感情，像俾睨众生的神邸，又似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 抱夏身体一僵，两腿发抖，几乎站立不住。 钱芷晴却已收回目光，继续去接里衣上的系带。 片刻之后，水声潺潺响起，钱芷晴淡定的伸出被冰得有些异样涨红的手指，道：“再去打点水来，还不够冷。” 一直倚着墙壁的抱夏抱着水桶，颤声应是，转身如逃命般，从隔间逃了出来。 揽秋立在门边，见她出来，松了口气，连忙随着她出了门。 待到离了正门老远，揽秋才拉住抱夏道：“适才世子爷那话伤表姑娘太深，表姑娘一时情绪波动也是有的，你莫要害怕，过一阵子她缓过劲来，就好了。” 抱夏点头，又迟疑的小声道：“你不知道，刚才表姑娘的模样好吓人。” 揽秋拍拍她肩膀，低声道：“别人要是问你这水干嘛用，你就说表姑娘正琢磨新的沏茶方法，这井水就是用来沏茶的。” 抱夏点头，拿眼看了门口一眼，便急匆匆走了。 揽秋默默叹息一声，扭身回了屋子。 第367章 三破邪物侵蚀（十七） 半夜时分，芷萍院忽然乱了起来，抱夏急匆匆来到正院。 这会儿院子里的灯都已经熄了，守门的婆子听说表姑娘发热，烧得人事不知，也慌了起来，连忙往里面报信。 当晚值夜的是倚红，听闻这事，也不敢耽搁，连忙去里间回禀。 钱氏这两天接二连三的碰到事情，睡得极不安稳，听到动静，直接撩开床幔，坐了起来。 倚红上前将情况说了，钱氏一听大惊，连忙命她掌灯，披了件外衫就命抱夏进来。 当听说钱芷晴人已经烧得糊涂了，满嘴胡话之后，她立马急了，连忙命人去前院叫管事请大夫，想了想，还不放心，又着了衣裳，带着人急三火四的赶往芷萍院。 夜半三更，本就十分寂静，钱氏这般大的动作，惊动了大半个侯府。 留香院，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小丫鬟悄悄凑到门边，跟大丫鬟云霞低语两声，便隐入暗处。 云霞快步走进屋里，轻撩锦帘。 柳姨娘余光瞟见，起身到了门边，淡声问：“怎么回事？” 云霞将才刚听闻关于芷萍院的事低低说了，柳姨娘撇了下嘴，挥挥手，转身回到床上。 朱显才刚饱食一顿，这会儿正慵懒的回味，瞧见柳姨娘回来，忙揽臂将她抱进怀里道：“怎么了？” 柳姨娘乖巧的依偎进他怀里，低声道：“正院不知为何吵嚷起来，云霞不知是否有事，请问侯爷是否要去看看。” 听说关于钱氏，朱显皱起眉头。 柳姨娘极为敏锐的察觉他的情绪，笑道：“想来是有什么要事，要不妾身让云霞过去看看？” 柳姨娘这人极为聪明也会做人，自从她刚才的两句话就能看出，不但点明了自己并没有窥视前院的行为，也暗示了前院有事，但她没有隐瞒，从而彰显了自己的坦荡。 朱显最满意她的就是这点，懂事乖巧，性子又好，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对她宠爱有加。 “不必了，若有大事，钱氏自会让人过来禀报，时候不早了，我们歇了吧，”说着，朱显合身而上，笑眯眯的掀开柳姨娘的里衣，准备再战一轮。 柳姨娘娇羞的嗔了声，灯悄无声息的熄了，床幔无风自动起来。 北宁园偏院，郑子然听闻动静，朝着漆黑的屋里低声道：“怎么回事？” 门外有人疾步出去，片刻回来道：“是芷萍院那边的动静，说是表姑娘忽然发起了热，如今人事不省。” 郑子然哼了声，心说，就知道钱芷晴不会死心。 想到她身体里留着的肮脏血脉，郑子然厌恶不已，冷声道：“去查查怎么回事，下午人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得这么重了？” 门外脚步声越走越远。 郑子然重新躺倒，闭着眼躺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培养的睡意被搅和没了。 想着这事跟前面住着的那人有关，他索性霍然起身，点了灯，去前面硬是把已经沉入梦乡的人叫醒，逼着他跟自己下棋。 天边逐渐变成浅白，朱奕无奈的打着呵欠，百无聊白的朝转着棋子，迟迟不肯落下的郑子然道：“要不你先慢慢研究，我去歇一会儿。” 郑子然鄙视的瞧他一眼，扔掉棋子道：“懒得跟你纸上谈兵。” 朱奕嗤笑一声，也不跟他辩，直接回了里间睡觉去了。 郑子然气哼哼的拨乱棋子，道：“就知道跟我使来劲。” 淡彩上前，福了福，道：“三爷，这局用记起来吗？” 郑子然瞪眼，“都没分胜负，记什么记。” 淡彩极快的把移了位置的棋子恢复，一板一眼的道：“黑子颓势已现，依照您跟世子爷下棋的规律，不出五子便能分出胜负。” 郑子然被她气了个倒仰，手指颤抖的指着淡彩，好一会说不出话。 淡彩依旧垂着眉眼，面无表情的道：“真的不用记吗？” 郑子然哼了声道：“随便你，爷是输不起的人吗，”说完，他从椅子上跳起，一甩袖子，回屋去补回笼觉了。 淡彩老实的拿出册子，在一排排竖道上再划一记。 日头渐渐升高，郑子然一觉好梦，起来就听到关于芷萍院昨天的一切动静。 当听到那院接连提了好几桶井水之后，他嘴角冷笑道：“既然她这么喜欢喝苦叶子，那就让她多喝一阵子吧。” 眉眼寻常的丫鬟躬身退了出去。 自从那一天起，送往芷萍院的药包就再没断过，苦涩难闻的药味飘荡在院子上空，好似就此凝固住了一般。 与此同时，长青侯府和宁远伯府联姻的议程逐渐提了上来，朱显觉得儿子年纪不小了，反正已经定了人家，那就早点文混，别耽搁了他抱孙子。 钱氏见识过朱显发威的厉害，反正朱奕也不肯纳了芷晴，这新妇怎么都于她都没有关系，也就无所谓几时娶亲，索性请了全福人去伯府换了帖子，。 等到钱芷晴能够起床下地时，两家已经讨论完成婚的日期了。 当得知日期就定在六月十八时，她心血上涌。一个没忍住，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唬得揽秋抱夏小脸煞白，连忙去请大夫。 消息传到北宁园，郑子然呵呵笑了起来。 这些年芷萍院那位一直以表亲的身份，装乖巧温顺，这会应该绷不住了吧？ 朱奕听闻钱芷晴有病了，倒是关切的问了几次，听闻没有大碍，方才放下心来。 转眼到了三月，初三上巳节。 那天里，京都的女儿几乎都随着兄弟出门，前往一年一次的池边游玩盛会。 石岚同样不例外，因为今年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未出嫁女儿的身份参加，王氏对此格外重视，特地请了京都以绣功见长的颉彩坊绣娘精心制作了一套以茶花为主基调的整套衫裙。 因着石岚年纪小又喜好淡色，花色便以粉色为主，从浅浅似梨花的亮白到粉润赛桃花的艳粉，各各层次全部囊括其中，裙摆是二十四幅的，穿上后，人只要微微一摇，裙摆便轻盈散开，栩栩如生的花瓣尽数绽放，一缕几近于无的香气便会飘散空中。 太阳越过屋檐时，石旭带着盛装的弟弟妹妹，兴高采烈的出了府门。 第368章 三破邪物侵蚀（十八） 彼时，钱芷晴坐在梳妆镜前，慢慢的梳着乌黑长发，窗外阳光投射进来。 铜镜中，她隐带病容的脸因为这缕阳光，显得有些透明。 揽秋端着汤药来到跟前。 熟悉的苦涩顷刻间飘过鼻翼，钱芷晴厌恶的皱起眉头，却又不得不端起碗，一饮而尽。 揽秋放下碗，接过她手里的玉篦子，为她将头发挽起。 钱芷晴定定看着铜镜，好一会儿才道：“抱夏，把斗篷拿来。” 抱夏自打那天被吓到之后，一直有些颤颤，此时更是不敢违逆的抱了斗篷过来，又麻利的给她披上。 钱芷晴对着铜镜，将系带系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确认没有一丝不妥，才朝着外面走去。 揽秋见她一副出门的架势，因着担心她病体未愈，便道：“您这身体还没好全，还是养些日子再出去吧。” 钱芷晴抬眼，低声道：“让开。” 揽秋手指颤了颤，低着头，退了下去。 钱芷晴侧眸，抱夏忙上前，撩开帘子。 钱芷晴用力挺直背脊，迈步走了出去。 揽秋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逐渐走远的身影，心里暗叹，这又何必呢。 今天是上巳节，整个京都的女儿都会出门，那位石家的姑娘想必也会出门吧，表姑娘明明知道，却还执意要去。 若是从前也还好说，如今表姑娘一病多日，如今更是单薄的跟纸片一般，人家颜色正好，又是骄养着的，两厢对比已是弱了三分，再加上人家姻缘已定，以后没有意外，就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而她只是寄居侯府的穷亲戚，就算有夫人帮衬，那也不顶什么。 两厢对比，她也只是占了世子爷的怜惜。 只是世子爷当初既然不肯纳了她，想来也有为未来正妻留下颜面的意思，表姑娘若是把事做得过分了，世子爷怕是不会高兴。 没了那点情分，这府里从来不缺见风使舵之人，到时候表姑娘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揽秋沉着脸，端着药碗去了茶水间，整理了药渣，怔愣着出神，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表姑娘莫要糊涂，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北宁园里，朱奕皱眉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游园什么的以后再去不迟。” 钱芷晴低低咳了几声，露出浅浅的笑，“病好了，我便要启程回去，金明池只开月余，我若此时不去，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朱奕道：“往年我说带你去，也不见你上心，为何今年这般坚持？” 钱芷晴含笑道：“大约是觉得以后见不着了，所以才更想看。” 朱奕拧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才沉声答应下来。 管事很快备好牛车，钱芷晴坐进车厢，轻轻吐了口气。 抱夏看了眼窗外，有些不安，低声道：“表姑娘，今天京都大半的人都去金明池边，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请人告知夫人，再派几人过来吧。” 钱芷晴微微一笑，道：“不必，有表哥在，一切自然安妥。” 抱夏应声缩到一边，心里还是惴惴。 牛车出了巷子，来到街市。 这会儿的街上到处都是人，街市虽宽，行走起来依然缓慢。 已经坐了许久的石岚有些累了，便撩开里面的锦布，隔着薄薄的绫纱朝外看。 石灵见她满脸兴味，知她定是好奇，便好心凑到跟前，越过人群，指着临街铺子的讲给她听。 石岚听她如数家珍一般说着，这家软羊白肉有名，那家石髓羹好吃，还有远处那家胡饼最为称道时，眼睛不由转向看她。 石灵说了一会儿才发现听众的注意力转向了自己，秀气的脸庞顿时红了起来。 石岚轻轻一笑，也不点破，反而是石灵的幼弟石真，毫不客气的吐槽，“三姐你再这么吃下去，可就真成个大胖子了，到时候娘可要愁死了。” 石灵转头狠瞪石真，手指攥成拳头，极有威势的挥舞了下。 石真朝她吐吐舌头，一副全然不怕的样子。 石灵恼他在石岚面前丑化自己，当即冷脸道：“我这么胖，明天开始再不去小厨房了，桐皮面什么的没有了。” 一旁看热闹的石蕾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胖胖的小手连忙拽住石灵的衣袖，讨好的道：“三姐，石真胡说的，你天生丽质，怎么吃都不胖，明天还是吃桐皮面吧，还有香香的细末臊子也多备上一点。” 石灵垂眸拉着脸，石蕾朝她咧开少了一颗牙的小嘴，黑黑的小洞分外滑稽。 石灵本就是吓唬石真的，见到幼妹这般可乐，顿时‘噗’的笑了出来。 石岚歪头看着兄妹三人互动，觉得特别有爱，一时间想起了远在王氏族学里的小弟，也不知他在那里过得怎样。 车厢微微晃着停了下来，石岚眨了眨眼，以为出了什么事，歪头去看。 哪知车子只停了一瞬，便又见动了，石岚望了一眼，因为没有把头伸出去并没看到怎么回事。 反而是她下帘子时，听到不远处有人柔声叫她，“石二姑娘。” 石岚转眸，两步外并驾着一辆牛车，车窗锦帘掀开，露出里面略带病态的面容。 石岚只觉面善，可一时也想不起这人是谁。 石灵歪头，见到来人，皱着眉头嘀咕道：“怎么是她？” 石岚听出她语气不善，便朝着车外含笑一礼，也没多纠缠。 放下车帘，石岚想起原主最后一帧画面里，那个将她推进池中淹了个半死的黑手之一。 石岚微微一笑，看来她们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只是她很不明白，原主与她无冤无仇，她这么做是为什么？明知道两人之间已有嫌隙，却又摆出友好的模样，所意为何？ 车外很快传来几声敲击之声，有人递了一个散发着香气的漆盒进来。 石真心急，一把打开，拿出一碟炸得焦黄的糍糕和四碗冒着热气的浮元子。 石蕾伸出胖手，抓着汤勺递给石岚，然后和石真并排坐，眼巴巴的看着她。 白白净净又眉清目秀的两人好似年画上的童男女，就这么眨巴着眼，满脸童真的望着人的样子，让人不忍拒绝。 石岚忍不住翘起嘴角，虽然不饿也还是意思的吃了一口，然后就见对面的两人极有默契的同时埋下头。 石岚笑望石灵，两人对视一笑，也吃了起来。 一时间车里竟只余汤勺碰撞声。 车里静了下来，车外的声音便格外明显，嘈杂的人语声总，石岚敏锐的捕捉到，适才招呼自己的声音娇娇叫了声表哥。 同时脑中的灭魂钉忽然不安分的动了起来，石岚咀嚼的动作一顿，耳朵不自禁的竖了起来。 随后男人低沉的声音便隔着车帘传了进来。 第369章 三破邪物侵蚀（十九） “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很是柔和，柔和的石岚都忍不住咬牙。 “表哥我头有些晕，”钱芷晴的声音弱得像是稍有不慎就断气了一般。 石岚握着汤勺的手一紧，暗暗腹诽，身体不好就在家里歇着，干嘛还要跑出来乱逛。 朱奕对她到底还是关心几分，听到不舒服，便命车夫慢些，同时跟石旭告罪道：“石兄见谅……” 石岚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丢了汤勺，把车窗上的两层帘都撩开，斜斜的拿眼睨他。 白皙的肌肤泛光，莹润的赛过才剥了壳的鸡蛋，嫣红的唇瓣抿着，饱满的堪比线条优美的花瓣，密长的睫毛眨着，忽闪的如同两排密密的刷子，乌黑的眼珠晶亮，明亮的让人无法直视。 朱奕眼神一晃，那时她的模样实在太过狼狈，照比现在的艳光四射，朱奕一阵後紧，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 朱奕的脸庞逐渐热了起来，心突突跳得厉害，身体瞬间有了异样。 石岚却在瞬间发现他眉间隐现的繁复纹路，细一看又似乎没有。 石岚浅浅一笑，才笑便收，锦帘翛然落下，掩住了令他恨不能拥入怀里，只有自己独享的笑颜。 石旭因为背对着车厢，并没发现石岚的小动作。 朱奕握了握手掌，暗自唾弃自己定力太差，口中话锋一转道：“表妹身体不适，带累石兄了。” 石旭眨眨眼，拱手还礼，道客气，同时也命车夫将车子放慢，免得把侯府家的车子落下。 车厢内，石岚双拳紧握，心越跳越急，几乎快要跃出胸腔。 她很确定，刚才并没眼花，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她很清楚的看到，那个纹路跟昊泽眉宇间的极为相像。 钱芷晴听到两人对话，心里气急，却又无法也没理由反驳，只能狠狠的捏着茶杯，恨不能将其捏碎。 车子摇晃着总算出了城门，又过了两刻才停了下来。 石旭撩开车帘，石真率先跳下了车，接着便是石灵石蕾。 石岚整理好裙摆，拂平鬓角，才在知翠的服侍下缓缓走了下来。 才一落地，她下意识的转头，就见朱奕正转头看来。 明媚的阳光里，拥挤的人潮中，盛放在茶花丛中的小人嘴角噙笑缓缓看来。 一瞬间，朱奕的眼里除了她，就再也看不见其他。 石岚的脸微微发烫，灼灼的眼神让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低了头，线条优美的颈子弯起，惹来一片惊艳的目光。 石旭招呼后来赶上的丫环婆子簇拥着弟弟妹妹前行，转头见到周围人啧然的目光，顺着看去，瞧见朱奕石岚两人相对而视，这才后知后觉的反过味来，极有深意的往旁边躲了躲，顺便命人拦下不时走来的旁人，还两人一个小小的空间。 只是这条路是前往金明池的主道，来往的人流很多，石家光姑娘就来了三个再加上石真，众人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一个疏漏，便有一莽撞男子直直的朝着石岚冲来，知翠连忙上前，却只阻了一阻，就被带着往后倒退，朱奕再也按捺不住，上前将人拦下，顺便将石岚拉到自己跟前，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温热的大手禁锢着手臂，石岚仰头看着宽阔的背脊，甜甜一笑。 车边，确认身上没有一丝瑕疵的钱芷晴慢悠悠下来，还没摆好亮相姿态，跟石岚一争高下，就被一对左顾右盼的兄妹撞了个踉跄，好在抱夏扶得及时，钱芷晴只歪了下，便站稳了脚。 抱夏见钱芷晴没事，转头呵斥发觉自己莽撞的兄妹，“怎么回事？没看见这里有人啊！” 兄妹俩赶忙赔礼道歉，兄长文质彬彬，一副书生打扮，说起话来更是文绉绉的，但道歉的态度极为诚恳。 钱芷晴坐了那么久的车，本头晕的厉害，转过来想要朝朱奕撒个娇，谁知正好看到朱奕含笑低头，而他注视的对象是他身后那张窃笑的面孔。 钱芷晴不禁怒火中烧，耳边还有人喋喋不休，这让她实在控制不住情绪，忍不住低声呵斥：“闭嘴。” 书生一愣，瞧着眼前清瘦丽人，一时呆住。 钱芷晴皱眉，扭过头，道：“还不扶我去表哥那里。” 抱夏本来还想再骂两句，只是对钱芷晴的惧意已经深入骨髓，听到吩咐不敢耽搁，连忙扶她到朱奕跟前。 钱芷晴轻移步子上前，不经意一歪，似乎要倒。 朱奕忙道：“小心，”手臂下意识伸了出去。 石岚眼疾手快在他之前扶住她，手臂微一用力，将她朝抱夏推去。 钱芷晴病了太久，再加上有心人折腾，到底伤了底子，脑子虽然反应过来，身体还是迟钝的，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倒向抱夏。 朱奕转头看她。 石岚反倒仰头朝朱奕一笑，什么也没说，向后退了两步，离开他的保护圈。 朱奕的心猛地一突，虽然没有根据，但他就是知道石岚生气了。 朱奕心里说不清什么的滋味，一方面觉得石岚性子不好，芷晴是他表妹，她身体不好，他照应一下也很平常，可另一方面他又无可救药的欢喜，觉得她这么紧张，不愿别的女眷靠近自己，那是在乎自己的表现，这让他有些想要放任她的小脾气。 众人随着人流朝着前面走去。 石岚拉着石蕾，石灵牵着石真，随着石旭在前。 石岚没有来过这里，看什么都好奇，石蕾好吃，每经过一个摊子，都恋恋不舍，只是她人小，胃口也小，吃了三五个摊子就吃不下了。 石岚看不得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索性命知翠每个摊子都买一份，等到一会儿看戏时当做零食。 朱奕一脸深沉的跟在后面，瞧见知翠手里拎了许多，再看前面还有好多摊子，便朝一旁打了个眼色，立马有一仆从悄然跟了过去。 钱芷晴对朱奕的关注度自来就高，再加上有石岚这个强敌在场，她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瞧见两人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朱奕就对她这么上心，钱芷晴气得用力捏着手指，疼痛刺激着神经，但却不能缓解她的怒火。 抱夏一直小心的扶着她，见她狠捏掌心，担心她再把手掌弄破，便轻抚两下。 钱芷晴胸脯起伏两下，忽的抓过她的手指，狠狠的捏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让抱夏浑身发颤的松开手，惊叫已在嘴边，却在钱芷晴冷冷的逼视中咽了回去。 钱芷晴咬着牙关，目光流连在仆从手里越来越多的吃食上。 可怜抱夏疼得冷汗津津，也不敢吭出一声。 第370章 三破邪物侵蚀（二十） 转了一会儿，大家觉得有些累了便找了个表演水傀儡的水榭。 伙计见到来人衣着打扮俱是不俗，忙将人让到视野更好的楼上包厢。 因为石岚的关系，长青侯府与宁远伯府关系近了许多，石旭便邀同行的朱奕一同入内。 本就有意跟石岚亲近，得到这样的机会哪里会不从。 几人依次落座，伙计上了茶点，见到知翠手里提着的各类吃食，便知趣的没问其他，匆匆下楼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窗外锣鼓喧天，石真石蕾年纪小，听到声音便坐不住了，连忙奔到窗前，向外张望。 石旭担心两人，又有心给石岚和朱奕留出空间，便给石灵递了个颜色，两人均告罪一声，也来到窗边。 钱芷晴微微一笑，端起茶盏来到石岚跟前，娉婷一礼。 “前次是芷晴鲁莽，还请石二姑娘见谅。” 石岚嘴唇抿紧，既不接口也不端盏，就那么冷冷的看着。 将人害得落水，又见死不救，这可不是一句鲁莽，一声见谅就能了结了的。 只是…… 石岚拿眼看了从落座就没错过眼的朱奕，微微一笑，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世子，若不是世子善心，这会儿我恐怕已经魂归水泽了。” 石岚起身，倒了杯茶，直接越过钱芷晴，来到朱奕跟前，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清茶一杯，还请世子不要嫌弃。” 朱奕接过茶碗，喝了一口，赞了声‘好茶，’又道：“若没这桩事，你我还对面相见不相识，又岂会……”他顿了下，道：“岂会同座一桌？” 石岚抿嘴轻笑，朱奕的态度让她忐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朱奕见她小脸粉润，眉宇舒展的模样，嘴角的笑纹加深了几分。 钱芷晴蓦然转头，目光在两人笑脸上游移片刻，单薄的身体忽然抖得摇摇欲坠。 抱夏连忙上前，扶住她惊呼：“表姑娘，你怎么了？” 钱芷晴半靠在她身上，单手扶额道：“我头晕。” 抱夏连忙扶着她就近坐下，眼见钱芷晴脸白如纸，身子软软的靠着扶手，手上额际显出汗珠，眼见一副就要不好的样子。 抱夏顿时着了慌，连忙转头找朱奕。 谁知朱奕看也不看这边，两个眼珠子不错眼的盯着石岚。 想到表姑娘不顾病体也要借着游园个朱奕相处片刻，结果还被这个讨厌的人搅和了。 抱夏的心里不禁为她抱屈。 抱夏年纪不大，心里藏不住事，心里想的，脸上也就带了出来。 石岚笑吟吟的对着朱奕，但她同样没有忽视钱芷晴主仆，瞧见抱夏望来，石岚挑了下眉，手指轻抚耳际，眼角微微上挑。 乌压压的鬓发堆在耳边，芝麻粒大小的粉色珍珠攒成的茶花泛着润泽的光芒，映着她乌黑的眼珠，白皙纤柔的手指，别有一番风姿。 朱奕喉结极快的上下滚动，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茶盏，闷头喝起了茶。 石岚抿嘴一笑，佯作无意的朝旁边一瞥，重新往座位走去。 抱夏气得不行，想想表姑娘对世子深入骨髓的情意，再看借着因由，抢了表姑娘姻缘的石岚，抱夏一股邪火上头，忍不住激愤的道：“石姑娘因祸得福，如今可是满意了？” 石岚脚步一顿，眼角都不扫她一眼，直接转身去窗前看表演到精彩时刻的水傀儡去了。 朱奕却是沉下脸，声如寒冰：“没规矩，这里也是你放肆的地方？” 朱奕因着对钱芷晴的怜惜，对伺候她的奴婢也都多少放任几分，可这并不代表可以任由她以下犯上，肆意指着旁人。 抱夏从没听过朱奕这么冷的声音，当下一抖，跪倒在地：“奴婢忘形，求世子爷饶……” “表哥，”钱芷晴手指颤颤的撑着身体，半坐起身，细细的喘着气道：“抱夏素来心直口快，还请表哥莫要怪罪。” 石岚嘴角冷笑，心直口快？这么说，她也跟那丫鬟一样，认为自己因祸得福，得来了这份姻缘？且不想想，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追根究底到底是谁造成的。 石岚不禁想起当日落水的情景，从前未经思量的事情，此时觉得分外可疑。 石灵见她面色沉凝，偷眼望了里面一眼，凑到她耳边低语：“那位钱姑娘一直寄居在侯府，年纪比起你我还稍大些，听说直到现在还没定亲。” 石岚抬眼，石灵极有深意的点头。 石岚蓦然瞪大眼睛，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朱奕眉间已有纹路，明显是跟邪物接触有些时日。 钱芷晴又是自幼住在侯府，即便不能朝夕相处，也可时不时见面，自己与她素未谋面，她却才一来就谋害自己性命，今天见面她又古怪连连…… 这般想来，她似乎都是若有似无的针对自己，莫非她知道自己？ 如果说之前不过是石岚的下意识排斥，那么现在她可以断定，钱芷晴就是那个阴魂不散，试图将昊泽变为自己傀儡的邪物。 台下一中年妇人隔着布景板，摆动左手的提线，一身着直裰的傀儡彬彬有礼的敲响单薄的门板，门内的是被妇人操控的姑娘，两人表哥表妹的见礼，一番寒暄，双双步入厅堂，双宿双栖。 石岚眼神飘忽的游移道桌边，正听到朱奕安抚了虚弱不已的钱芷晴，皱眉吩咐仆从备车回府。 钱芷晴忙道：“表哥莫要管我，我在这里坐着，听着外面热闹，心里也是欢喜的。” 石岚眼睛再度转到一侧，只见钱芷晴脸颊红晕，嘴角上翘，眉眼含情的盯着朱奕。 蓦然间，石岚心里极不舒服，当下说道：“池边水色清澈，绿柳拂面，钱姑娘不过来看看吗？” 钱芷晴细细喘了口气，道：“不了，我坐这里听着便好。” “那倒是可惜了，”石岚转眸，瞧朱奕，“世子也不来吗？” 朱奕本就因刚才抱夏无状对石岚有些不好意思，听闻石岚相邀，他哪里会拒绝。 与石岚并肩而立，他凝神看傀儡戏台边上立刻招牌道：“原来是德庆班，这家的牵丝傀儡戏极为叫座，其中尤以莺莺传和优伶记最出彩。” 石岚定定看着下方道：“这个大约便是优伶记吧，也不知是那一折。好一个表哥表妹配成双！” 朱奕侧头看将将才到他肩膀的石岚，忽的笑了起来。 石岚转头拿眼睨他，“你笑什么？” 朱奕抬头，看着下面着着戏服的人偶，道：“这也是时下风气使然，只是这风气在我家却是行不通的。” 第371章 三破邪物侵蚀（二十一） 石岚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朱奕不答，反道：“过些时候，表妹身体好些了，我便安排人送她回去，钱家离京都甚远，若无机缘，以后难返京都了。” 石岚一怔，转过身看他，却在他身后看到本应坐在椅子上的那人，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晃一下，几欲摔倒。 石岚一惊，下意识的道：“钱姑娘你没事吧，”她伸了手去扶。 抱夏一把打开她的手，冷声道：“不劳石二姑娘大驾。” 石岚轻嘶一声，蹙着眉，收回手。 知翠见状上前两步，劈手就要去打回。 石岚朝她使了个眼色，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知翠咬着嘴唇回到她跟前，心疼的抚着红痕，心里极为不忿。 朱奕眉峰紧蹙，眼见钱芷晴几欲昏厥的软倒在抱夏怀里，也知不是追究的时候，只冷声道：“来人，备车。” 随后他满脸歉意的跟石岚告罪，又跟石旭等人告辞，带着众人离开。 厢房的门合拢，知翠嘟着嘴抱怨道：“这么没有规矩的奴婢，姑娘为何阻我教训她？” 石岚笑道：“你也说了没有规矩，若就这么打回去，那岂不是显得我们也没有规矩？” 知翠哼了声，没有说话。 石灵却在一旁呵呵一笑道：“放心吧，适才我都瞧见了，朱世子心疼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你便是不打，那丫鬟回去也有得受了。” 石岚脸颊泛红，推了她一下，“就你机灵。” 石灵掩嘴低笑，石岚越发窘迫，忍不住去搔她。 石灵嘻嘻笑着躲到弟妹的另一边，石旭适才一直冷眼旁观。 他跟朱奕年纪相仿，又同为男子，瞧见他看二妹的眼神，便知他已然生情，只是那位表姑娘几番作态，倒是让人厌恶，不过朱奕不是说了要把人送走吗？ 那他便索性帮上一帮。 石旭摩挲着下巴，挥手找来一个眉眼机灵的仆从，低声吩咐几句。 仆从点头，退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人流之中。 石岚并没察觉石旭的小动作，这会儿她正被嘴馋的石蕾拽着去一旁吃食堆里找合口的灵拾呢。 太阳逐渐偏西，一行人玩得心满意足的回了府里，才一进门，就见醒碧上前道：“姑娘，侯府派人送了这个过来。” 她摊开手，托着半个巴掌大小的雕花漆盒给石岚看。 石岚不可置否的瞥了一眼，随口问道：“这什么？” 醒碧打开盒盖，露出淡青色的膏体，道：“是碧荷胶，送来的嬷嬷说这东西只在皇宫里给贵人用，寻常人根本见到见不到呢，”醒碧合上盖子，歪着脑袋奇怪的道：“不过侯府为何送这个过来？” 知翠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嘀咕道：“自然是有伤才送，不然谁会用这个。” 石岚蹙眉，虽知她是为自己不平，却还是训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知翠嘟着嘴，满脸不服。 石岚叹了口气，任醒碧知翠服侍自己洗漱更衣之后，才把两人叫道跟前。 “你们两个是跟在我身边的大丫鬟，也是我跟前最得脸的，从前在淮南，家里人少，没有那么多是非，回到伯府，大家都是一家人，虽有磕碰，但也顾念情面，你们就算说了什么不妥的，大家也不会真的记在心上，可是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嫁去侯府，”她转眼看知翠，“今天你也看见了，钱芷晴对我不善，侯夫人是她姑母，又岂会对我有好脸色，”她淡淡的道：“就算为了给我个下马威，打我的脸，她也要拿你们开刀。” 石岚看垂着手立在跟前的知翠醒碧，道：“这些话之所以提前跟你们说，就是让你们想清楚，侯府不是那么好进的，你们若是怕了，我会把你们留下，让娘给你们寻个稳妥可靠的人家，以后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去吧。” 醒碧跟知翠对视一眼，两人双双跪地。 知翠更是膝行两步，紧抓石岚裙摆道：“姑娘，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奴婢必定把话在肚子里转上三圈再说出口，姑娘你莫要赶我走，”说着她眼泪含在眼圈，大有石岚不答应，她就放声大哭的架势。 一旁的醒碧没有说话，但也红着眼圈连连点头。 石岚叹了口气，命两人起身，道：“你们跟我一场，我哪里舍得让你们走？只是侯府毕竟不是伯府，你们若是决定跟我，以后便要少说多看，遇事思虑周全了再办。” 知翠醒碧连连点头，石岚见两人满脸认真，知道是真的往心里去了，便让两人退下。 此时的侯府里，一把胡子的冷大夫一脸愁苦的从芷萍院出来。 阮嬷嬷跟在身边连声急问：“情况如何？可又大碍？” 冷大夫递了一张药方，摇头道：“倒也没有大碍，只是这位身子弱了些，以后怕是……” 阮嬷嬷知道这些大夫素来都爱这么故弄玄虚，连忙塞上一块银子。 冷大夫捋着胡子，稍微靠近阮嬷嬷一些，低声道：“怕是有碍子嗣。” 这下阮嬷嬷的脸变了色，赶紧问：“可又办法调理？” 冷大夫摇头。 阮嬷嬷默了默，心知他医术高明，如果他没办法，那就真没办法了，挤出笑意，阮嬷嬷亲自送他出了门。 回到正院，阮嬷嬷把打探来的话告诉钱氏。 钱氏听了好久都没有动弹。 天色转暗，阮嬷嬷端了晚饭过来。 钱氏懒懒的动了下身子，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口，便罢了手。 阮嬷嬷知道钱氏的心思，曾经她也希望表姑娘进府，远的不说，至少表姑娘跟钱氏自小亲近，能够陪着钱氏一块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只是经历了那场命悬一线的交锋之后，阮嬷嬷深刻体会了钱芷晴的冷酷无情，此时听闻钱芷晴子嗣艰难，她竟然松了口气。 伺候钱氏洗漱就寝之后，阮嬷嬷来到院中，倚红悄悄过来低声问芷萍院的事。 阮嬷嬷虽然看不惯她，可也不想她再在钱氏跟前吹风，坏了自己的想法，便把大夫的话告诉了她，然后撇下呆立的她，回了自己的耳房。 北宁园中，朱奕脸色发沉的盯着面无表情的淡彩，“所以你只送了东西，没看到人就回来了？” 淡彩点头，满脸莫名：“爷也没让我看人啊。” 朱奕气结，这还是他的错喽。 若只是送东西，府里机灵的仆从，老成的婆子有的是，又何必派随身伺候自己的她过去？ 郑子然难得见他这样，坐在一边乐得捡笑。 朱奕转头眯了眼，觉得他格外碍眼，便伸手道：“还钱。” 郑子然脑袋后仰，呲牙道：“还什么钱？” 朱奕看淡彩。 淡彩立刻道：“您输了爷三十七局棋，一局二十两，一共七百四十两。” 郑子然咧嘴，道：“些许小钱，也值得你记着，行了先记账，等我赢了，在一块计算。” 淡彩立刻毫不留情吐槽，“可是您至今为止一次都没赢过。” 郑子然…… 他能说这丫鬟真是太讨厌了吗。 “世事无绝对，”郑子然端着茶盏一饮而尽，挥挥衣袖，昂首挺胸，阔步而出，从后面看，背脊如松，健步带风。 若不是脚步太过急促，显得有些狼狈，谁人见了都要赞叹一声，好一个倜傥风流少年郎。 第372章 三破邪物侵蚀（二十二） 上巳节已过，石岚一直留在家里被嫁，王氏之前并没打算这么早让女儿出嫁，嫁妆虽然早早就备下，但一些家具摆件都需要上门量了尺寸才能开始制作，王氏之前存下的材料不少，可精雕出来再打磨上漆就需要时间慢慢的做了，侯府因为朱显的关系催得急，王氏同样担心因着前面的事，女儿被人传出闲话，便一天三次的催着工匠管事抓紧时间。 立夏将至，侯府来人送了些冰并节礼，因为来人不过是管事丫鬟，王氏不想让妯娌周氏觉得自己夺权，便没有露面，谁知来人回禀，说来人想要过来给她请安。 王氏心里蹊跷，但也没太在意，想着给未来女婿些面子，便请了人进来。 淡彩随着黄嬷嬷来到屋里，先是行了一礼，左右看看，见没有年轻姑娘，便抿着嘴不肯开口。 王氏奇怪看她，一时搞不清楚她究竟什么意思。 淡彩沉默一会儿，见王氏没有发话叫人，只好道：“世子爷让奴婢给石二姑娘带了话，”说完就拿黑葡萄样的眼睛看王氏。 王氏被她精简到不能再精简的话梗了下，心说既然带话你倒是说呀。 淡彩把嘴抿得跟蚌壳一般，一副不见人绝不开口的架势。 王氏对这个侯府的丫头没有办法，只好朝黄嬷嬷道：“去请姑娘过来。” 黄嬷嬷躬身退去，两刻钟后，带着一脸莫名的石岚进来。 王氏指着淡彩道：“侯府来人，说有话给你。” 石岚坐定，好奇的看淡彩。 淡彩定睛看了石岚一眼，像是确认是不是本人，片刻她道：“府里管事要去巴州，世子爷命我过来问问，不知姑娘可又什么要带的？” 石岚笑道：“劳世子也挂心，府里什么都不缺，并没什么特别需要带的。” 淡彩点头，示意知道了。 王氏听她说话口气，估摸是朱奕跟前伺候的，从前还曾担心朱奕贵为世子，身边必定有些妖妖娇娇的妖精，现在看到淡彩这副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倒是放心了几分。 命人送了淡彩出去，王氏舒了口气道：“能这么关心你的喜欢，看来也是有心的。” 石岚抿着嘴笑而不语。 王氏见她这样，拿眼睨她道：“怎么笑得这么贼，莫不是里面有我不知道的猫腻？” 石岚嘻嘻一笑。 自从那次游玩之后，石岚经石灵提醒和朱奕的古怪说辞，曾经打听过关于钱氏的消息，知道钱氏的老家远在巴蜀，如今朱奕特地派人过来跟自己说有人去巴中，估计就是隐晦的告诉自己，他已经把钱芷晴送走了。 朱奕的做法让石岚心里微暖，只是钱芷晴既然是邪物，就算被送回去，石岚相信她也不会甘心这么沉寂下去的。 石岚转着眼珠，看笑睇自己的王氏。 这些个事情就没必要让王氏跟着一起烦心了。 王氏又问了两句，见女儿不语，也不强求，知道女儿最近忙着绣喜服，便命人送她回去。 转眼已是端午，侯府来送节礼，这一回惯例的节礼中多了几匹极为精良的蜀锦，其中有寿字不断头的暗青色铺地锦，蝶戏花丛的碧色雨丝锦以及一匹粉紫色暗带点点茶花的月华锦。 王氏将这三匹锦缎单独挑出，暗青色的送到老夫人那里，再看那匹或浓或淡，点点绽开的月华锦，王氏的脸已是笑开了花，欢天喜地的命人将这锦缎裁好，又命人开了库房，取出自己私库里的樱粉色隐带茶花的花罗，按着石岚的身段，做成一身，另把碧色的自己留下，算是享了女婿的孝敬。 到了六月十七，侯府送来催妆的霞帔花粉，第二天天还没亮，睡得迷迷糊糊的石岚就被醒碧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石岚昨晚被王氏捉来传授了好些为妇之道，天边都已经发亮了才躺下，这会儿感觉才眯了眼而已，周围一片闹哄哄的，喜娘们不停念叨的吉祥话，一群丫鬟婆子围着她上妆戴冠。 王氏满脸喜气的把知翠醒碧支使的团团转不说，还命自己跟前的黄嬷嬷和几个一等丫鬟一块忙活。 好容易装扮妥当，石岚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被绑在衣服堆里的木偶。 好在没一会儿吉时就到了，伴随着热闹的乐声，石岚被扶着出了门。 王氏瞧着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么嫁了，眼泪忍不住哗哗的流。 石岚僵硬的给特地赶回来的石云柏、王氏、老夫人行了大礼，出了禧福堂，王氏的呜咽就在旁边，她心里也是一酸，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 喜娘看到地上有了几滴水渍，知道新娘子这是哭了，连忙招呼着重新补妆。 周围又是一阵忙乱，石岚被这么一打扰，也是哭不下去了，王氏也抹抹眼泪，命人盖上盖头，送出了门。 上了花轿，一路吹打摇晃，停下时，石岚已经头昏眼花。 下了轿，石岚一脸木然的随着喜娘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好容易忙完，便跟着人七扭八转的引到一个房间里。 坐在实木打造的床边，石岚终于有了安定的感觉。 才要动动脖子，就听喜娘道：“世子爷来了。” 石岚赶忙停止脊背，眼前很快出现一双暗黑色的靴子。 石岚手指间被塞进一块软软的绸布，随后喜娘将她扶起，慢慢出了门，拜了家庙，又被送了回来。 这回屋里似乎多了些妇人，石岚被扶着坐在床边，朱奕坐在旁边不远，妇人拿了大枣莲子边往床上撒还边说吉祥话。 果子落在身上头上，簌簌落下，石岚今天穿得衣服繁琐，落在身上只有细微触感，并不觉得什么。 倒是朱奕见果子总是落在石岚身上，有些心疼，拿眼睨了一眼，众人才罢了手。 石岚看不见，只道已经完事，随后手里被塞了杯酒，喝干后，喜娘将两个杯子扔到床下，又说了好些吉祥话，说了声礼成。 直到这时人群才慢慢散去。 朱奕低低说了声：“我很快回来，”便匆匆离开。 石岚微微点了点头，算作听到。 脚步声越来越远，屋里很快静了下来，知翠悄悄过来，低声道：“奴婢拿了两块肉沫胡饼，姑娘快垫垫。” 石岚把顶着珠翠攒成的脑袋靠在床边的架子上，撩开盖头，吃了起来。 知翠担心她噎到，又倒了杯茶过来，伺候她吃完，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第373章 三破邪物侵蚀（二十三） 屋外的热闹逐渐远去，石岚扶着重得要命的头冠，顺带揉揉已经木涨得没有知觉的脖子。 门外传来知翠的问好声，石岚赶忙挺直塌下的脊背，努力做出端庄的模样。 门‘吱呀’下打开，脚步声逐渐临近，之前看到的那双靴子再度来到脚边。 石岚呼吸骤然一紧，心跳突然快了两拍。 察觉自己的异样，石岚暗自唾弃一声。 不就是成亲一下嘛，又不是第一次。 盖头被人掀开，龙凤喜烛的亮光让她眯了眯眼。 朱奕撩开冠上以米粒珍珠攒成的珠帘，低头看半垂着头的石岚。 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羽扇般的睫毛呼扇着，两颊因为着了粉，只能看到一点红晕从她脸颊散开，粉晕晕的，一点红唇想来染了膏脂，照比三月时的粉润红了许多。 朱奕喉结极快滑动一下，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捏了下，又极快松开。 石岚静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动作，有些诧异的抬头。 明亮的灯光里，朱奕脸色微红，一双眼睛黑黝黝的，深得让石岚忍不住心里一慌。 朱奕见她身体向后微倾，还以为是她头冠太重，忙体贴的帮着把沉重的头冠拿下。 哪知石岚头发极为厚密，他又第一次服侍别人，一不小心反而将掖在冠下的头发勾到的头冠的团珠上。 石岚只觉头皮一紧，一阵疼痛袭来，让她忍不住歪头呲牙。 朱奕手臂顿时一僵，赶忙推回头冠，骨节分明的手指笨拙的去摘绞在上面的头发。 石岚静等了一会儿，只觉得头皮越来越紧，便忍不住低声问道：“好了没？” 朱奕的脸忍不住一红，答道：“快好了。” 石岚心底暗笑，不管是身为神君大人的昊泽，还是身为侯府世子的朱奕，只怕都没有为女人做过这种事吧。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朱奕轻轻吐了口气，石岚头顶一松，朱奕捧着头冠，朝她咧嘴一笑。 石岚再也忍俊不禁，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石岚本就长得出色，一双眼睛更是灵动妩媚，这样含情一笑，便是自恃自制力过人的朱奕也忍不住看直了眼，好一会儿他不自然的转开眸子，干咳道：“这衣裳太重，还是命人换了吧。” 石岚见他俊朗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绯色，心知他这是不好意思了，便含笑低应。 朱奕正了正神色，沉声命守在门外的人进来。 门即可被推开，醒碧快步进来。 朱奕理了下身上喜袍，转身去了后面屏风。 醒碧手脚麻利的给石岚卸了身上的首饰，换上早就备好的大红常服，伺候石岚将妆洗掉，又将被朱奕弄乱的头发理顺，见到朱奕已换了身宽松衣服过来，忙悄然退下。 门扉合拢，脚步渐远，朱奕拨了拨燃得极亮的喜烛，阔步走到床边道：“晚了，歇吧。” 石岚点点头，脱了绣鞋往里挪了些。 朱奕坐在床边，将金钩拉起的大红帐幔放下，确定没露一丝缝隙。 大大的架子床被柔软的帐幔围城一个小小的空间，朱奕转头看坐在身边的石岚，忽然身体前倾。 石岚背脊一紧，再看近在眼前的朱奕，此时他的眼底有她不太熟悉的热烈。 石岚忍不住抖了下，朱奕察觉她的紧张，嘴角带笑，似乎一瞬间找回了自己的主动权。 石岚肩背向后拉近，脖颈却挺得很直。 朱奕伸出手摸了摸石岚的脸，只觉入手滑腻，让他忍不住摩挲几下。 细微的触感，好似电流，顺着下颌通往脊椎的最底部。 石岚的身体开始轻颤。 朱奕的目光流连地从她饱满的额头慢慢下落，定在他臆想了几个月的饱满的唇瓣上。 朱奕缓缓欺身，石岚抿着唇，拿不定主意是顺着倒下，还是勇敢的迎上。 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不知不觉爬到她不及一握的腰身，一把擒住，将她用力的拉向自己。 石岚身不由己的往前一扑，猛地撞进温暖的所在。 柔软的娇躯骤然袭身，朱奕喘息一声，双臂环住，猛然将她压下。 石岚没想到他这般举动，只来得及低呼一声。 朱奕低低一笑。 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石岚有些不好意思，绯色顺着脖颈，漫过耳朵，直冲脸颊。 朱奕低头，只觉眼前的粉色极为诱人，他忍不住含了粉润的小巧耳垂，轻轻一嘬。 石岚一颤，低低的‘嗯’了一声。 这声音又娇又软，又是在他耳边响起，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的涌向一处。 朱奕低哼一声，本想着这是她第一次，不可鲁莽，谁知只是逗弄一下，自己便率先按捺不住了。 想到这些时日，他见过的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图册，他心里一阵火热，低下头，他要狠狠的擒住那个引得他无法自制的小嘴，吞下她所有引得自己发狂的声音。 折腾了这么多事，石岚只等着这一刻，见到朱奕动作，她不但不躲反而迎了上来。 温暖柔软的触感通过唇瓣传递过来，石岚乖巧的张开嘴，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朱奕见她这般，更是激动非常，有力的舌尖顶开雪白的牙齿，准备朝着里面开疆拓土。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石岚蓦然睁开眼睛。 朱奕也是一僵。 恋恋不舍的将舌尖收回，朱奕抬头，怒声喝道：“怎么回事？” 门外顿时静了一静，很快传来一个女声，“世子爷，奴婢是揽秋，奉表姑娘命送来贺礼。” 朱奕烦躁的耙了耙头发，冷声道：“知道了，把东西交给淡彩便可。” 门外很快静了下来，石岚静静看着帐顶，心里有种就知道她一定得来刷刷存在感的感觉。 朱奕重新低下头，看到石岚黑葡萄样的眼睛，竟然下意识的解释道：“我已命人送她回去，却不知她不知何时竟回来了，迎你进门后，我才知晓此事。” 石岚点头，心知他既然送了人回去，就肯定不想她回来，只是钱芷晴是邪物，是迷惑他，要操控他的人，她哪里甘心就这么被打发了？ 况且之前自己还没过来，钱氏也做不得朱家父子的主，只能由着这般。 如今自己来了，钱氏是自己婆母，在这个孝道为先的时代，只要钱氏不肯让她走，自己一个新妇，又怎能违逆婆母的意？ 只是她这手腕还是低了些，就这么来搅和一下，又能怎样？ 这一夜长着呢，而她也只是需要一个吻的时间而已。 第374章 三破邪物侵蚀（二十四） 大红喜烛爆出一个响亮的灯花，石岚抿了下嘴，问他，“回来便回来吧，不过是养个闲人，只是你确定这个时候要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之前因为石岚说起当下的风俗，朱奕才一改从前的拖沓，雷厉风行的把人送走，那知钱芷晴竟又悄悄回到府里，朱奕不想让石岚觉得自己是个食言而肥的人，本来都做好了她质问自己的准备，谁知她就这么轻描淡写，甚至还有几分调侃的开自己玩笑。 朱奕心头一松，浮动的心跟着一定，曾因容貌而生的情意因着她的信任，又爱重了几分。 “娘子说得有理，春宵苦短，郎官还要努力小登科才行，”朱奕呵呵笑着低下头，这一回他一下擒住她的唇瓣，轻啜慢磨，待到石岚忍不住低喘时，他才温柔的抵开她的唇瓣，轻扫牙床，引得她情不自禁的微启贝齿嘤咛时，他才小心翼翼的绕着羞怯柔软的舌尖，几番勾搭，与之纠缠。 或轻或重的呼吸不断喷在脸上，石岚身体抖成一团，冷静的理智在他一番动作之下变成了浆糊，此时此刻她似乎飘忽的荡了起来，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离。 朱奕心满意足的抬起头，一丝拉长的银线见证了适才两人的热烈。 朱奕低下头，重重嘬了下石岚，顺着她柔嫩的颊边朝着脖颈而去。 衣带不知何时被拉开，轻薄的中衣被拉到肩颈之下，大红的肚兜之上是掩藏深深的精致锁骨，朱奕低下头，轻轻噬咬，又顺着细绳慢慢往下，唇舌沿着起伏的曲线来到她最为高挺的顶端。 朱奕抬起头，看了魂还荡在九霄之上的石岚一眼，张开嘴，似轻还重的咬了一口。 刺痛带着异样的酸麻刺激着石岚的神经，飘荡的神魂回转，石岚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衣衫半解，朱奕正伸出爪子朝着她腰间抓去。 石岚脑子轰的一下子变得空白，手忙脚乱的拢着衣襟，两眼惊疑的盯着朱奕，用力的看。 朱奕没想到石岚反应这么大，一时间愣住了。 石岚同样察觉，慢慢坐起，朝着他凑了过去。 朱奕眨眨眼，疑惑的道：“怎么了？” “可是我碰疼你了？” 石岚摇摇头，两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乌黑的眼珠一如从前见过的那般，眉宇间几道黑线好似流水一般的滑动，逐渐描绘出一个复杂的图案。 石岚伸手捧住朱奕的脸，轻啄了下，身体跨坐在他身上。 朱奕也配合的往后仰躺，任由她慢慢的压了下来。 石岚伸出手指，顺着流动的线条描绘着，少顷她低声问道：“你可知道你眉心有个古怪图案？” 朱奕一怔，道：“你能看到？” 石岚点头，问他，“你可想消除？” 朱奕道：“你有办法？” 石岚笑：“自然。” 朱奕歪头看她，眼里有些好奇，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看出他眉心有图案的人，只是这图案与他并没有什么妨碍，再加上旁人根本看不见，久而久之，他也就放任不管了。 石岚低下头，用舌尖轻轻描绘他线条极为分明的唇线。 “只要你听我的，”她含糊的道：“乖，张嘴。” 朱奕啼笑皆非，这明明是他该做的事，结果她反倒反客为主了。 不过他还是愿意纵容这小小要求的，只希望这种主动以后多多益善。 石岚将唇瓣贴上他的，舌尖略带怯意的顺着齿边滑进，慢慢的探索，似乎在搜寻什么，片刻后，她退出，定睛看了他一会儿。 朱奕歪着脑袋，随她打量。 石岚再度低下头，润润的嘴唇用力挤压，舌尖重新钻进去，依照宁适才他对自己那般，依样画葫芦。 过了好一会儿，石岚抬头，定定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挫败的把脑袋抵在他脖颈处。 朱奕伸手拍拍她，柔声道：“怎么了？” “没事，”石岚晃了晃脑袋，满心的不甘。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难怪钱芷晴敢放任自己留在他身边，感情朱奕被她侵染已深，只凭简单的一个吻，根本不足以恢复他的意识。 石岚郁卒的吐了口气，缓缓起身，道：“你中毒已深，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朱奕笑着搂着她的腰道：“所以你刚才是在为我解毒？” 石岚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未完全解开之前，你我不能圆房，不然一个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朱奕呵呵笑了两声，拖着她往后一挪，半靠在架子床上，逗弄道：“既然如此，天色尚早，还请娘子继续解毒。” 石岚瘪了下嘴，还是乖乖上前，与他唇齿相依。 朱奕虽热血沸腾的都要炸开，可看她嘴唇红肿，几乎都要哭出来的样子，还是不想勉强她，只能忍着身体的疼痛，便随着她的意思，厮磨了大半宿。 天边都已经隐现一点白，石岚借着窗外的微光看他。 审视了好一会儿，她皱了半晚的眉宇才稍微松开了些，纤手抚上他结实的胸膛。 拍了拍，道：“看来还算有效，只是有些慢。” 朱奕叹了口气，配合的问道：“那还要多久？” 石岚歪了头，想想，“不知道。” 朱奕颓然倒在床上，又霍然起身，状似凶狠的问道：“不行，给个期限，不然我现在就要了你。” 石岚往后瑟缩了下，想了想道：“快则半年，慢则两三年。” 石岚其实心里也没有谱，他眉宇间的黑线照比昊泽的要浅了许多，而她的亲吻也的确让黑线变浅了一点，只是这一点实在太过微不足道，石岚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其完全消除。 “不行，我只给你半个月，”朱奕缓缓的朝石岚逼近，“半月之后，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是我的。” 石岚撅起微微红肿的嘴唇，嘀咕道：“时间太短了。” 朱奕危险的眯了眯眼，长指搭在石岚肩膀：“又或者现在就收取我该有的利是。” 石岚赶忙笑道：“半个月就半个月，”她想了想，强调道：“不过这半个月，你必须不离我左右，随时让我……” “行，”朱奕不等她说完，直接斩钉截铁的答道。 第375章 三破邪物侵蚀（二十五） 感觉只眯了眯眼，石岚就被醒碧叫醒，装扮整齐，两人来正堂拜了拜，然后给长辈见礼。 朱显因着之前吃了闷亏的缘故，对背后有王家做靠山的石岚极为看重，今天一早便早早起来，又命人催了动作迟缓的钱氏几次，总算赶在两人来时，端坐了正位。 淡彩拿了软垫，石岚跪地捧茶，恭谨温顺的叫了声‘爹。’ “好，好，”朱显呵呵笑着接过，抿了口，心满意足的拿了一方锦盒，打开道：“朱连玉璧，这是我们朱家的传家之物，今天就交给你们了。” 醒碧上前接下，石岚乖巧道谢，眼睛瞟也不瞟那盒子一眼。 朱显见她这般，心里顿时极为满意，眼睛不由瞥了眼一旁眼睛都红了的钱氏，心里安啧，到底是小家子气，就是不如这样书香世家教导出来的。 朱奕将石岚扶起，淡彩又将软垫放到朱显身边的空位。 石岚嫁前就知道钱氏是继室，对此也不惊讶，对着凳子拜了拜，淡彩将她手捧的茶杯放在几上，算是郑氏领受了。 石岚这才起来，朱显又递了一个雕花的漆匣，道：“这是奕儿娘留下的首饰，今天也交给你了。” 石岚转眸看朱奕，朱奕朝她温柔一笑。 转到钱氏，淡彩扭头把垫子放到了一边，收了起来。 钱氏见她这般，恨得咬牙，却也无奈，自古一来，继室都要矮上正室一头，她当年又是那样不堪的进门，此刻便是要求石岚跪拜，朱显为了儿子的颜面，也会给自己没脸，倒不如装作大度一些，也能全了脸面。 只是心里想得虽好，这样明晃晃打脸的羞愤恼怒，还是让她红了脸。 石岚垂头，福了福身，道了声：“夫人。” 钱氏咬着牙，从鼻子里‘嗯’了声，转头示意阮嬷嬷把事前备好的软缎拿出来。 朱显见她备得不过是寻常货色，一双浓眉顿时皱起。 石岚对此倒无所谓，神情如常的道了声谢。 朱奕两人携手落座，朱显斜瞪了钱氏一眼，这才转成一团和气的笑脸，跟两人说了几句好好过日子的话。 正说着，门口倚红来报，钱芷晴过来了。 倚红的话音才落，朱显的脸就阴了下来。 钱氏小心的瞧了眼朱显，命人将她带进来。 钱芷晴一身月白衣衫，头戴百花，身形单薄，扶风弱柳一般被揽秋扶了进来。 才一进门只叫了声姑母，就红着眼圈，哀哀欲泣。 钱氏本就是强忍着哀伤过来，只看她那身衣服，那般作态，哪里还忍得住，当下红了眼圈，拿着帕子抹起了眼泪。 朱显见了她这样，越发生气，只是想到她亲人骤然离世，情绪还不能全然控制，再有也不想给新媳妇留下不好印象，这才强忍着。 钱芷晴哽咽了两声，上前给朱显钱氏见了礼，朱显爱答不理的摆了下手，钱氏连忙倒是心疼的连忙让她起身。 钱芷晴谢过，又来石岚跟前，款摆福礼，道：“芷晴给表哥表嫂道喜了。” 朱奕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石岚拿了一块锦缎，笑吟吟起身道：“表妹真是太多礼了，昨晚那般时辰还要揽秋带了贺礼过来，倒是我这回礼有些晚了。” 钱芷晴昨天的确是想给石岚添堵，只是她没想到石岚竟然当着朱显的面说了出来，抬起黑的有些阴冷的眼睛，她嘴角缓缓上扬。 朱显听得两人说话就觉得不对，大凡亲眷恭贺相见，都是在今天，哪有赶着洞房花烛夜给人送贺礼的，还惊动了儿媳妇，那这贺礼想来是送到了两人的院子里去了。 朱显想到曾经跟钱氏说起，让她做妾的事，顿时觉得自己是猪油蒙了心，妻妾之间，只有妻教育妾的，哪有妾给妻这么明晃晃上眼药的。 朱显极有深意的瞟了侧对着自己的钱芷晴一眼。 这般不安分的，若是真让她进了门，家宅怎会安宁。 朱显的眉头拧了几分，对钱芷晴的成见又多了几分，心里对钱氏想要塞人举动越发的不满起来。 钱氏到底跟在朱显身边多年，眼见着他表情不对，心里一阵惴惴，连忙找了借口，让朱奕等人回去。 出了院子，钱芷晴朝石岚一礼，借口舟车劳顿，身体不适，被揽秋扶着走了。 石岚皱着眉头，看着她背影。 朱奕道：“昨晚我怕惹你不高兴便没提，她祖父母突然恶疾，双双离世了。” 石岚眼睛蓦地睁大，转头问：“什么时候？” 朱奕道：“月余左右。” 石岚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道：“亲人才刚离世，她便这般离开家乡？” 朱奕扯了下嘴角，道：“她家里没有亲眷，将老人安葬了，便坐船过来，说是要在这里守孝。” 石岚扬眉看他。 这边可是喜气盈园呢，她这身孝是来给大家添堵吗？ 朱奕看出她眼底的调侃，心里越发烦躁起来。 昨天知道这件事时，她人已经到了府里，他又不能把人推出府去，明明喜气洋洋的日子却听到这样丧气的事，这让他心里格外的别扭，再加上钱芷晴做得事，让朱奕对一贯以乖巧姿态示人的钱芷晴不满了起来。 石岚没再说话，朱奕带着她回了院子，又把她领到书房。 一进门，就见宽敞的条案后，身着青色直裰的男子正在挥毫泼墨。 朱奕笑吟吟上前半步，给石岚介绍道：“这是我舅家的表哥，姓郑。” 石岚连忙福了一礼，道：“见过表哥。” 郑子然将最后一步收了，搁下笔，还礼，又把桌上的小盒子推了推，“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石岚侧头，醒碧连忙递上一块素净些的料子。 石岚把料子给朱奕，接了锦盒，道声谢便退了出去。 门帘随即合拢。 朱奕等到脚步声远去，才把料子扔到他身旁的案上，冷下脸道：“钱家怎么回事？” 郑子然挑眉，对他冷脸毫不在意，“你这脸变得真快。” 朱奕皱着眉，懒得跟他打哈哈，“钱家端午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都死了？” 郑子然倒了杯茶，喝了口，撇嘴道：“还以为你不会问呢，”他抬眼道：“这可是你问的，我要说了，你可别说我又说钱芷晴的不是。” 朱奕这会儿已经不像从前对钱芷晴的印象那么维护，听他这么说，只是摆手道：“你说就是。” 郑子然便道：“你这表妹回去之后，很是出了一番风头，被一户人家相中，那家人家底不错。钱家的境况如何，你是知道的，见了这样的人家，怎会不应。谁知要到定亲之时，两位老人突然病倒，没过夜就相继离了世，”他挑眉道：“两人撒手时间不差半天。” 朱奕皱眉，“什么病？” 郑子然摇头，“据说突然倒地，没一会儿就昏迷不醒了。” 这么诡异的死法，实在让人心惊，朱奕皱起眉头，不觉重新考虑起郑子然从前的那些个说法。 第376章 三破邪物侵蚀（二十六） 且不提书房的气氛随着两人讨论的话题变得沉重。 石岚随着醒碧回到屋里，醒碧将郑子然给的盒子打开，之间上面放着一块碧绿的玉珏，下面还压着一张薄薄的纸张。 打开一看，是一方房契。 石岚皱了下眉，觉得这个作为贺礼有些重了，就命醒碧放在一边，准备等朱奕回来再做打算。 门口，淡彩过来回禀，说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在外面等着拜见夫人。 石岚知道这是惯例，便正了正神色，做到正堂。 淡彩将院子里二等、三等的丫鬟都叫了进来，后面则是院子里的粗使婆子。 石岚淡淡的扫了一圈，见下面的人都恭谨的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心知人的好坏不是一下子能看出来的，这里的人是不是忠的，她不知道，不过这不妨碍她立威。 “昨晚负责守门的是哪个婆子？” 石岚声音不大，也很柔和，语音里还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稚嫩。 人群里微微躁动片刻，有两个婆子站了出来。 “禀世子夫人，是老奴。” 石岚嘴角带笑，问也不问，直接道：“淡彩，把这两位吃里扒外的送到她想要效忠的主子那里去。” 淡彩应声，来到两人跟前，面无表情的道：“走吧。” 两婆子面面相觑，突然扑倒在地，纷纷哭嚎着“夫人开恩” 一个说：“老奴并非刻意放人进来，实在是昨天高兴，一时忘形多吃了两杯酒。” 另一个咬牙道：“那揽秋实在鬼精，趁着我两个分神，便从一旁钻了进来，又见我俩阻拦，忙大吵大嚷，我们阻止不及，这才惊扰到了夫人，”说着她重重叩了个头道：“老奴字字句句属实，还请夫人明鉴。” 她话音未落，另一个也是磕到在地，沉闷的声音让石岚忍不住皱了下眉。 淡彩抬眸看石岚，石岚也有些为难，这两个婆子给她添堵是真的，或许真是着了算计也未可知。 只是放着这样的人看守门户，她实在有点不太放心。 门外传来有力的脚步声，门帘掀开，朱奕走了进来，瞧见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的两人，认出是看门的婆子，当下皱了下眉。 石岚朝他浅浅一笑，才要说话，朱奕便道：“怎么回事，第一天就惹夫人不痛快，淡彩还不把人打发了。” 婆子本来见朱奕进来，本来还想找他做主，谁知他问也不问，直接就给石岚撑腰，这会儿她们可是真的懊悔起来。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被那小蹄子的那点好处蒙了心，放了她进来，结果害得自己好好的差事没有了。 淡彩木木的应声，指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命她们把地上的婆子叉起，直接过了出去。 经过这样的事，屋里静立的十余个人顿时噤若寒蝉，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石岚感谢朱奕帮自己立威，朝着他柔柔一笑。 阳光照亮她的脸庞，朱奕坐得不远，能够清楚的看到她脸颊微动时，随之颤动的绒毛。 朱奕手指微缩，眼睛落在了她的唇瓣。 昨晚的肿胀似乎消减了一些，只是颜色略微红艳了些。 朱奕咽了下口水，下意识的舔了下唇，昨晚软玉在怀的感觉重又袭上心头。 给他温香的人却已转回头，示意旁边的醒碧将早早备好的荷包赏下，又道院子里的人这月月钱双倍。 众人大喜，低下头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个神色，心里对这位豪气的世子夫人有了几分服气。 众人退下，知翠端了早饭过来。 因为厨下不知道石岚口味，知翠一直在那里看着。 用过了早饭，朱奕领着石岚出去消食，顺便熟悉府里环境，为了不被人打扰，又把知翠等人留下。 夏日的天气即便是清晨也都带着热度，石岚随着他转了一会儿便觉得额头冒汗。 朱奕便指着不远处的亭子，要带她过去歇会。 石岚点头，才刚迈步就听不远处的草丛传动静，那声音石岚隐约觉得耳熟，又听谈话内容掺杂着她最为关注的人，脚步也就不由慢了下来。 “当初表姑娘也很为难，你在外没有规矩在先，冲撞的又是如今的世子夫人，表姑娘就算想求情也找不到理由，听闻你被杖二十，表姑娘心疼得一夜都没睡好。本想着等你养好伤，便把你重新带到身边，哪知又回了巴州，”她顿了下道：“好在如今我们回来了，你也不必做这些粗活了。” 石岚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这人是昨晚给自己添堵的揽秋，想到她那个主子，石岚的耳朵竖得越发高了。 只听她劝说的对象沉默一会儿，道：“为表姑娘出头一事我并不后悔，你不知道当时表姑娘的样子，我看了实在心疼，”她顿了下道：“至于回去的事还是算了，左右都是伺候主子，在哪里都一样。” 揽秋大约没想到她会拒绝，声音有些焦急，“那怎么一样，你看看你，才多长时间，你这手就弄成这样，看门婆子的都都要比你细嫩。” 听到这儿，石岚看了看陪着一同听戏的朱奕。 这府里冲撞过她的只有跟在钱芷晴身边的丫鬟，当时朱奕没有丝毫的异样，没想到回到府里竟然命人打了二十杖。 石岚抽了下嘴角。 那么娇嫩的姑娘，二十下打完，命也少了一半，钱芷晴也真是狠心，好歹也是伺候自己，给自己出头的人，她不但没有求情，过后还置之不理，这心性得凉薄成什么样啊。 朱奕见石岚表情古怪，也挑了下眉。 两人沉默着进了亭子。 坐定之后，石岚拿眼睨他，“可怜那么娇滴滴的姑娘，怎么说打就打了。” 不知是不是因着知道他是昊泽分身，石岚除了开始的些许陌生，之后对他便随意起来。 朱奕见她明眸带波，嘴角含笑的样子，就知道她并没有生气，说这话也不过是跟自己调笑，便道：“在我眼里，跟在主子身边的，只有听话懂事的奴才，没有娇滴滴的姑娘。” 石岚忍俊不禁，掩嘴轻笑，拿眼柔柔的剜他。 朱奕被她这一眼剜得心里痒痒的，有心亲近又觉得此处太过开阔，便道：“时候不早了，再过一会儿热气上来，当心中了暑气，不如我带你去前边的水榭，那里午后最是舒服。” 石岚早就看出他的心思，有心成全他也成全自己，便含笑点头。 第377章 三破邪物侵蚀（二十七） 痴缠了一天，第二天一早，石岚顶着两片香肠嘴恨恨的捶朱奕。 “都怪你，我这样，你让我怎么见人啊。” 朱奕嘴唇嫣红，嘴角也有些纹路，闻言也很委屈，“这怎么能怪我呢，我一见你那般看我，我就，”他极快的斜了她一眼，脸不自在的撇到一旁，道：“我就忍不住了。” 石岚气结，合着被他吻得意乱情迷还是她的错。 朱奕见她不高兴了，连忙上前拥着她，就跟昨晚一样，朝着她最为敏感的耳朵吹气，柔声哄道：“好了，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注意分寸，”说着他又怕石岚跟他撕扯，连忙扬声朝外面喝道：“去取些冰来。” 门外应声，片刻，醒碧托着一块尺许大的冰块进来。 朱奕挥手命她退下。 拿了托盘上的小铲子切了一块下来，拿软巾包了几层，小心的贴着她的嘴唇，柔柔的按压。 冰凉的触感带走了热辣的不适，朱奕担心她直着脖子不舒服，便坐在她旁边，搂着她，让她的头靠在肩膀上。 石岚眯着眼，老实的缩在他怀里，享受着他的服侍。 又换了两块冰，石岚感觉嘴唇冰得有些发木了，忙摇头表示不要了。 朱奕歪头看了一会儿，见她嘴唇好了许多，这才命人进来伺候洗漱。 今天是石岚回门的日子，为了郑重，知翠找来镂着金边的大红对襟衫，配着暗显牡丹花色的襦裙，带了牡丹吐蕊的头冠，又配上连理枝玉珏的金红相间的丝绦。 昨天石岚未免太过压过钱氏，装扮得并没有这么珠光宝气，只是她容貌本就极盛，即便荆钗素面也要远胜年华已逝的钱氏。 这府里论年纪，能跟石岚相提并论的只有钱芷晴，可惜前些时日她病了一场，之后不管怎么养，也都没养过来，再加上她连番的舟车劳顿，跟一直娇养在府里的石岚一比，她像是凭空长了几岁的模样。 石岚带知翠摆弄玩，起身对着镜子转了两下，转头问朱奕，“如何？” 朱奕一脸惊艳，就连点头都有些愣愣的。 石岚被他这样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心弦一颤，微低着头，红着脸嗔道：“傻样儿。” 朱奕眨了眨眼，回过神，呵呵笑了起来。 知翠低下头，捂着嘴偷笑。 石岚很满意朱奕的反应，反正当初绣这身衣裳也是想给他看，如今看过了，再换素服也没什么。 石岚着知翠重新找了松花色的衣裙，换了上去，转头就见朱奕不经意的露出一丝郁色，心里顿时更加满意。 醒碧把早饭摆上桌。 两人用过，起身出了门。 回门的礼品早已备好，石岚随着朱奕进了车厢。 进去了，石岚才发现这个外表看似寻常的车厢，里面空间要比想得大上许多，柔软的软垫，包裹精美的车壁，以及中间看似陈旧，实则木料名贵的桌几，这些又在隐约彰显着主人的气派。 石岚对此只是挑了下眉，朱奕见她这般，嘴角含笑，心里却极为满意。 车子缓缓前行，没一会儿就到了同为贵胄的宁远伯府。 王氏早就知道今天女儿回门，早早告知了石云柏。 此时伯府的大门空开，管家早早恭候，见到车子，忙派人进去叫人。 两人下了车，朱奕被石云松石云柏带去前院，石岚则被王氏带去了后院。 石岚先去福禧堂给老夫人请了安，然后跟着王氏回到栖霞院。 进了门，王氏把丫鬟婆子都遣退了，得知因何着了素服，啧了声，便丢开不理，反而凑到石岚耳边低声道：“姑爷这两天对你可好？” 石岚心知她问得是什么，只是她跟朱奕并不是寻常夫妻，她又不想骗王氏，便做娇羞状点点头。 王氏早前一见面是，见她略艳的唇舌和她脸上的绯红，便知两人这两天过得不错，此时又得的石岚准信，更是高兴几分。 为人父母就是这般，只要子女幸福了，曾经的百般曲折，千般磨砺，在她看来不过是幸福的前奏曲，只要以后的日子过得好，那便是真的好。 两母女亲热坐在一起说话，王氏有给石岚传授了许多夫妻之间的闺房之道。 石岚对这些事大多都听过也见过，只是到底没真刀真枪的上过阵，听到王氏说话，她耳根忍不住阵阵发热。 王氏见她羞得头都要塞到桌几下面了，不禁笑了起来。 “傻孩子，夫妻敦伦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跟世子两人要想一辈子和和美美，这一关就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王氏搂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乖女儿，你要牢记娘的话。” 石岚知道王氏真心为了自己好，她告诉自己的还是她一辈子的经验，想到朱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意识，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府里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钱芷晴，便忍着羞意，将她刚才的话记在心头。 中午府里设宴，席间周氏刘氏因得了朱奕送来的礼物，言谈间就对朱奕满是好感，王氏见两个妯娌都对女婿赞不绝口，顿时觉得面上有光。 用过饭，石岚便要回去，王氏在后面念叨，再过些时候，她便要回淮南，让她自己多多保重，还有些孝期的禁忌一并告诉，还暗自叮嘱，这些东西都是给人看的，只要不被人拿了话柄，关起门来，也莫要委屈了自己。 王氏想到自己回了淮南，这个女儿只怕几年也未必能进一面，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石岚经过这些时日，对王氏也有了感情，见她一哭，便想着如果朱奕恢复意识，那自己跟她见得就是最后一面了，想到这儿，便眼睛红了，忍不住抱着她，哭了起来。 王氏只是对她不舍，见她这么大哭，担心待会儿女婿看到会多想，连忙哄着石岚止了哭，依依不舍的看着她上了车。 车子缓缓离开伯府，待到走得远些，朱奕长臂一伸，把她搂在怀里，抚着她眼角，酸酸的道：“怎么哭了？就这么舍不得？” 石岚那时是一时情绪上来，这会儿已经好了许多，见他这样便道：“我娘养了我十几年，今天回去，再想见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舍不得哭一哭也不行？” 朱奕这会儿跟她正是稀罕热乎的时候，见她这样娇嗔，那里会说不行。 石岚歪着身子，斜靠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午宴时喝了几杯酒，这会儿酒劲上头，她便眯了眼，迷糊过去。 朱奕今天一天都没看到石岚，心里正想得谎，鼻尖飘过一缕清甜的酒香，朱奕再忍不住，转头想要索吻，哪知却见石岚早已安睡在怀。 朱奕忍了又忍，轻手轻脚的将她打横抱起，低头盯着她半启的红唇，小心的咬了上去。 车子摇晃着停下，朱奕正亲得起劲，听到外面不长眼色的车夫来报，他没好气的哼了声，只能不情不愿的把石岚叫醒。 第378章 三破邪物侵蚀（二十八） 入夜，石岚跟朱奕歪缠许久，觉得嘴巴都酸了，又担心明天嘴巴再像今早一般，便说睡觉。 朱奕环着她的肩膀，用力抱她入怀，不肯放手。 两人身体紧贴一起，石岚顿时感觉到腿根处有一丝异样。 石岚背脊一僵，浑身汗毛竖起。 朱奕跟她之间仅隔这两层薄薄的软绸，石岚肌肉紧绷，朱奕自然察觉。 当下，他松了松手，让她跟自己有了些许距离，但还双臂环绕，不肯放手。 “好了，睡吧，”朱奕安抚的摩挲了下她的背脊，将头靠在她散在枕上的乌发，闻着淡淡的馨香，合上眼帘。 石岚静等了一会儿，听到他呼吸均匀，感觉他手脚也都安分的一动不动，这才放下心。 却不知身畔之人在她放心的合眼安睡之时，睁开眼，复杂的朝着她的头顶看了一会儿，又苦恼的盯着起立致敬的某处。 清晨，石岚迷糊的睁开眼，发觉身边空空。 知翠听到动静，将帐幔拉起，道：“姑娘，夫人派了人请您过去。” 石岚眨眨眼，将恋栈不去的睡意挥散，起身道：“没说什么事？” 知翠便扶着石岚去旁边洗漱，边道：“具体的没说，只是听阮嬷嬷隐约透出的意思，夫人有意给您立规矩。” 石岚皱了下眉，倒也不甚在意，早在她嫁过来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想到那个弱不胜衣的钱芷晴，石岚道：“阮嬷嬷还说别的了吗？” 知翠道：“倒也没说其他，只说表姑娘这两天都是一大早就去陪着夫人。” 石岚点头，看来钱氏找自己过去，未尝没有钱芷晴在跟前煽风点火，只是这个阮嬷嬷倒让石岚有些不懂，明明是伺候钱氏的老人，怎么会忽然改弦易张，朝自己示好了呢？ 石岚心思流转，嘴角带笑。 不管怎样，肯来示好，总比暗中下绊子的强，尤其是在她还有个强劲对手窥视之时。 收拾整齐，石岚来到次间，一脸和悦的朝着躬立着的阮嬷嬷笑道：“劳烦嬷嬷久候。” 阮嬷嬷一脸堆笑，连连道不敢。 石岚眼风一动，醒碧立刻上前，悄然塞了个荷包过去。 阮嬷嬷捏了捏，察觉到里面是个元宝样子的硬物时，连忙道谢，心里却是暗自苦笑，这样大方的世子夫人可比自己主子大方的多，阮嬷嬷不禁想起前两天钱芷晴在钱氏跟前说得那些话，心忍不住一颤。。 石岚带着醒碧淡彩，随着阮嬷嬷来到钱氏居住的春熙堂。 钱氏早已端坐正位，下首边的钱芷晴拿着帕子掩着嘴角，眼神里慢慢都是幸灾乐祸。 石岚上前给钱氏请安，钱氏不冷不热的哼了声，命人摆饭。 倚红立刻带着早以恭候在外的丫鬟们将早饭摆上。 依照惯例，新嫁娘是要伺候长辈用饭的，石岚自然也不能例外。 钱氏虽是外嫁女，但也要守孝一年，因此饭菜都是青菜豆腐等寡然无味的素食。 石岚立在身后，挑拣着给钱氏布菜。 钱氏吃了两口，便要放下。 钱芷晴察觉钱氏动作，忙给她递了个眼色，钱氏立刻想起钱芷晴说起石岚拜见尊长时，仅福了一礼的怠慢。 钱氏心里憋了一股气，心知石岚会那么做无非是顺势而下，最关键的关节是朱显。 想到这一点，钱氏就越发憋闷。 如果朱显真有那么正视郑氏，那当初又何必跟自己勾搭，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若不是他花言巧语骗自己说会立自己为妻室，她又怎会想着搏上一搏，跟他无媒苟合？ 回想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忽冷忽热，钱氏心里一阵沧然。 如今他又在新妇跟前毫无顾忌的给自己难堪，自己若不拿出些手段，把这新妇压住，只怕日后这府里就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钱氏挺直背脊，慢慢嚼着青菜叶子，一点点把脉络都嚼碎了，才缓缓咽下。 石岚恭顺的立在一边，耐心的等她吃完，便再添一筷。 飘着薄烟的饭菜慢慢冷了下来，素净的白粥表皮渐渐凝固。 钱氏喝下最后一口清粥，张张嘴，就听石岚体贴的道：“厨下熬得素粥瞧着不错，夫人可要再来一些？” 钱氏抽了抽嘴角，道了声不用了。 听见这话，石岚索性也就不说了，立在后面再不动弹。 钱氏本就胃口小，平常也就吃几筷子了事，今天为了难为石岚，她已经吃了一碗粥，两个银丝卷，更别提还有那些个木耳黄瓜豆腐之类的配菜。 放下筷子，钱氏板着脸，道：“行了，这里不用你了，下去吧。” 钱氏这话讲得极为随意，就好似打发的是个丫鬟婆子一般。 钱芷晴嘴角含笑的瞥向石岚，心里别提有多快意。 论得男人心，她不如早早跟昊泽相识的顽石，但说起女人的心思，顽石又怎及得上她七窍玲珑。 石岚平静的扫了坐在桌前的两位，福了福身，迈着木然的腿离开。 身后传来一句钱氏的警告，“晚些时候过来时，可莫要再让人三催四请了。” 石岚顿了顿，点了下头，无视撩开门帘那丫鬟满脸的同情，艰难的迈过了门槛。 候在门边焦急不已的醒碧看到石岚出来，连忙上前。 不等她说话，石岚就半靠在她身上，低声道：“快扶我回去。” 醒碧见她就连走路都极为勉强，一双乌黑的眼睛顿时红了，眼泪含在眼圈，忍了又忍，才没在这里落下。 回到北宁园，石岚歪靠在榻上，两条腿好似灌了铅一般。 知翠将她见客的衣服换下，卷起薄薄的绸裤，轻轻按了按，曾经弹润滑腻的肌肤好似石头一般硬。 知翠忍不住哭了起来，“没有这么磋磨人的，一顿早饭也能吃大半个时辰，要是再这么下去，姑娘这腿怕是走路都难了。” 石岚烦闷的揉了揉额际，低声道：“好了，去打些热水来，热敷一下。” 醒碧抹了抹眼泪出了门。 淡彩低着头跟了出去，却在醒碧去小厨房之时，一拐弯去了旁边的偏院。 醒碧知翠两人一同忙活，石岚觉得自己那两条腿轻快不少。 草草吃了些点心，石岚歪在榻上，琢磨着对策。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朱奕带着一阵风，快步走了进来。 石岚撑着小几，还不等坐起，朱奕便坐在榻边，直接卷起她的绸裤，大手按向她的小腿。 温热的触感包裹着纤细的踝骨，微微的酥麻自下而上，瞬间麻了半边身体。 石岚微微一颤，竟然不知道是该推开他，还是该把脚缩回来。 朱奕低着头，细细捏了一会儿，见没伤到筋骨，这才松了口气。 第379章 三破邪物侵蚀（二十九） 太阳西斜，昏黄的光线越过窗棂，照在墙角高几的插瓶上。 石岚懒懒的起身，换了衣服，重新来到春熙堂。 钱氏依旧端坐正位，钱芷晴也不知回去了又来，还是一直没走，石岚到时，她依旧坐在早上的位置。 见到石岚，钱芷晴挑衅一扬眉，转过来脸时，又是一副眉眼温润，神色哀戚之状。 石岚略挑眉峰，上前见礼。 钱氏应付的哼了声，命人摆饭。 石岚照旧立在钱氏身后，一脸平静的为她布菜。 晚饭的菜品照比早上多了几样，钱氏也有理由花费比早上更长的时间，慢慢咀嚼。 钱芷晴随着钱氏一起，慢品细尝，就好像面前的不是淡而无味的木耳豆腐，而是难得吃到的御宴一般。 窗外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早有婆子挂上灯笼，只是夜色那么深沉，即便光线再亮，却也不能透进屋里半点。 钱氏还在品着，石岚不着痕迹的动了动僵直的双腿，脚底传来好似针扎一般的疼痛。 钱芷晴察觉石岚的动静，嘴角翘起，转头道：“姑母，我看嫂子有些乏了，不如命人把这些撤了吧。” 钱氏筷子一顿，推了手边的半碗碧梗米蒸饭，头也不回的道：“石氏你说呢？” 石岚咧了下嘴，淡笑道：“伺候夫人是小辈该做的，些许乏累而已，怎能让夫人为此伤及身体。” 石岚的未尽之意十分明显，钱氏却佯作未知，撇了下嘴，沉沉的‘嗯’了声，指了一旁的素炒时蔬。 石岚忙夹了放在她跟前的碟子里。 钱氏才刚准备去夹，就见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朱显脸色暗沉的走了进来。 钱氏连忙起身，朝他迎去，“侯爷过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因为钱芷晴过来报丧的时候正好是朱奕大喜之时，朱显一下从大喜转成大悲，顿时觉得她这一家子都是晦气的主，从打知道这个消息就一直没给她好脸。 钱氏本以为依着朱显的性子，孝期之内都无法再见他，谁知才过两天，他竟然不声不响的来了。 钱氏心头不由暗喜，侯爷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不舍得让自己独自伤心。 朱显哪里直到她心理的想法，这会儿他正盯着已经凝结成脂的菜色，眼角扫到立在桌边，脸色发白，身体打颤着给自己行礼的石岚，心里不禁大怒。 扭过头，当即朝着正颠颠过来的钱氏怒斥道：“你是吃什么席面，还要人伺候着吃？” “侯爷，”钱氏颤声喊了一声，脸色雪白，身形摇摇欲坠。 朱显理也不理她眼里的哀求，指了指桌子，喝道：“你当年进府时，可有人这么给你立规矩？”他指着窗外道：“一顿饭吃到这个时辰，可是准备把晚饭变成宵夜？” 钱氏抖了下，心里满是委屈。 她当年进府时是没人给她立规矩，可那时她肚子已经遮不住了，后来更是…… 想到那个跟自己无缘的儿子，钱氏心里顿时悲伤不已，不用装就已经红了眼圈：“是妾身糊涂了，还请侯爷恕罪。” 她转脸朝石岚勉强挤了个笑道：“石氏，你回吧，你才来府里，没事便好好歇着，以后没事不必过来了。” 石岚朝两人行了礼，步履蹒跚的擦着钱芷晴的裙袂走了出去。 朱显的目光随着她的行走方向落在一直悄无声息，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钱芷晴身上。 “你怎么在这里？” 钱芷晴心里暗自咬牙，知道被石岚摆了一道，忙抿嘴上前，道：“姑母心情不好，芷晴过来陪姑母说说话。” 朱显哼了声，道：“你倒是有孝心，”然后扭过头，既没说走，也没说留。 钱芷晴抿了抿唇，福了一礼，悄悄退了出去。 待到门帘垂下，他才道：“泰山两老仙去，我知你难过，你本就身体不好，以后就好生将养，以后府里的事就交给大郎媳妇处理吧。” 钱氏本是垂着头的，听闻这话，大惊失色，连忙道：“不可。” 朱显冷声道：“如何不可？” 钱氏哽了下，忽然哭着跪倒在地。 “侯爷，妾身跟了你十几年，你当真狠心到这一点点尊严也不给我留吗？”她捂着脸，声音有些模糊，“与其被小辈拿捏在手，侯爷倒不如直接要了妾身的命，倒更痛快些。” 朱显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绝望。 钱氏已经泪如雨下，整个人好似被狂风席卷的细柳，即将折断。 朱显低着头看了一会儿，心里不禁烦躁起来。 之所以说出让她交权的话，只是看到那个那个惹事精之后，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在众人面前申斥她，伤了她脸面，只是她也不想想，石家的女儿是那么好动的吗？ 她前脚磋磨了人家女儿，人家后脚就能给他穿小鞋，他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这蠢妇带累了侯府，怎么就要了她的命了。 到底是生活了十几年的枕边人，朱显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只是这些年他已经喜欢了被人小意哄惯了，让他低头哄人也不容易。 踌躇了一会儿，朱显憋出一句，“大郎媳妇还年轻，你先带着些，以后等她熟练了，在全盘交过去也不迟。” 这意思就是把之前的话打了折扣的收回。 钱氏痛哭的声音低了下去，还不等抬头，就见眼角瞟见的那抹黑色的皂靴滑向身后。 一阵夜风刮过，钱氏摊在地上，手脚无力。 阮嬷嬷掀了帘子进来，将她扶到榻上，给她净了脸，见钱氏怔愣出神，便道：“夫人，听老奴一声劝，您是侯爷的夫人，世子他们夫妻是小辈，就算顾忌礼教，防着世人口舌，他们也会敬着您的，”阮嬷嬷小心的打量钱氏，见她低头不语，就知道这话她是听进去了，又道：“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即便有用，也只是表面，人家心里到底如何，您如何能知？” 钱氏眼神一晃，想起钱芷晴的话，便道：“可是芷晴说，若不让她怕了，她定会与我争权，我身后无子嗣可依，”她神情颓然，嘴角苦笑，“若不把这唯一能握在我手里的东西抓紧，以后的日子不是要看人脸色？” 阮嬷嬷往她背后塞了软枕，让她躺得舒服些。 “表姑娘到底年轻，她哪里知道高门大户内里的那些不见明面的关节？”阮嬷嬷道：“石氏如何进的门，你不是不知道，人家背后靠着的是伯府，是外祖王氏。若有一天石氏要是真跟您夺权，世子和侯爷会不同意？” 她见钱氏脸色大变，心里有些不忍，只是有些话，还是得说明，不然钱氏不会明白，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有可能被连累。 “咱们情势不如人，还不如退上半步，大家面子也好看些。且这两天我偷瞧着，这个石氏也不是个心性窄的。处长了，交情深了，当初那些个事也就不算什么了，”阮嬷嬷低声道：“如今世子成了家，侯爷就算再有子嗣也越不过他，以后这侯府的主人不用老奴说，夫人也清楚。” 阮嬷嬷喘了口气，又道：“世子是个聪明的，对您也一直恭敬，夫人可要仔细思量，以后的路到底应该如何去走。” 钱氏低着头，没有说话。 熟悉她神态的阮嬷嬷却知道她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大半，心里不由一松。 第380章 三破邪物侵蚀（三十） 踉跄出了春熙堂，远远的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树荫暗处转了出来。 醒碧挑高灯笼，警惕的问：“谁？” 来人阔步上前，面容被昏黄的灯光照亮。 “是我。” 见到来人，众人松了口气，除了搀扶着石岚的知翠，众人纷纷行礼。 朱奕随意挥挥手，上前接手把石岚一把抱起。 石岚没料到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面做出这样举动，低低惊叫一声，手臂赶忙环住他的脖颈。 朱奕微挑嘴角，手掂了掂，耳边传来她短促的呼吸声，才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醒碧一愣，赶忙上前两步，将前路照亮，知翠等人识趣的落后几步，默契的把空间留给两人。 周围顿时变得寂静起来，身体随着朱奕的走动轻轻摆动，脑袋或轻或重的贴上他肩膀。 微风轻拂，发丝飘扬，一瞬间，石岚忽然有种放纵的想法，她松开手，转而改成环抱，将头贴在他的胸口，沉稳有力的心跳立刻穿透耳膜，跳进了她的心里。 朱奕察觉她的动作，手臂顿时更加用力，将她稳稳拖着，让她可以更放心的依靠自己。 夜色静好，自有一种温情脉脉流淌。 回到北宁园，换了常服，又草草吃了些东西，石岚靠在大大的软枕上，斜睨靠着自己的朱奕。 “侯爷怎么想起来去春熙堂了？” 朱奕装傻的道：“我哪知道，大约有事找夫人商量吧。” 石岚明眸轻转，娇哼一声，心知是他心疼自己，但又顾忌孝道，不好出面，只好找来朱显，只是不知他到底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朱显来得那么刚好，好得让她心里大快。 朱奕呵呵一笑，目光流连在她轻撅的红唇上，有些心不在焉，殷勤的帮着按摩的手指不知觉顺着心意缓缓上滑。 石岚攥住他摸到衣襟下摆的大手，拿眼睨他，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嗔意。 朱奕心里一片火热，俯下身，将修长的身躯紧贴着她的后背，道：“娘子这般馋着我，万一饿坏了可怎么是好？” 石岚定睛见他眉宇间，那些繁复深奥的纹路似乎浅了些许，便松口道：“听话，夫人双亲过世，这些事还是得注意一些，等过了孝期，”说到这儿，她忍不住脸颊泛红的道：“我自然全都依你。” 朱奕将头靠在她肩膀，不依的磨蹭着。 朱奕本就没把钱氏当做亲人，她家死了人，对他而言丝毫没有影响。 新婚当天，石岚给得期限是半个月，当时他并不觉得什么，只是经过这两天的厮磨，被她频频点起的火苗几乎快要将他少化，再想到当时脑抽答应的条件，他恨不能时光倒流，又哪里肯延长道三个月。 石岚也很无奈，在她的认知里，那样的关系，只有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才可以做。 她不否认对朱奕有些好感，可这好感的前提是知道他是昊泽的分身，昊泽对她付出良多，她对他有种天然的亲近，但这不包括那样亲密的举止。 朱奕还在歪缠，石岚不想答应，又不忍心让他失望，便捧起他的脸，轻轻的吻了下，低声呢喃道：“乖。” 朱奕抬眼怒视，见石岚不肯软化，他索性大口一张，将她红唇咬住。 洁白的牙齿在本就脆弱的唇瓣上轻轻磨着，细微的触感好似电流一下子通到了心里。 石岚忍不住一颤，手指攥拳，轻捶了他下。 朱奕含糊一笑，嘴唇一压，将石岚压得深陷在了软枕之中。 夜幕渐渐深了下去，窗边的烛台上烛泪堆积，终于一个摇曳，还了一室漆黑。 屋中不时传来的低软的娇哝和男人粗哑的低笑也在漆黑中逐渐的低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石岚醒来时，身边照例已经空空。 洗漱妥当，还不等出了早饭，就见阮嬷嬷来访。 虽说对于她的石岚还有疑惑，可她还是给了面子，直接让她进来。 听到命她进去的声音，心下忐忑的阮嬷嬷心里一松，进了门便恭谨一礼。 石岚连忙虚抬手道：“阮嬷嬷不必多礼。” 阮嬷嬷抬头，见石岚嘴角含笑，极为温和的样子，知道她不是说反话，便将福了一半的身体站直，道：“夫人一时糊涂，累得您受委屈，昨晚醒过神忙命老奴找出这个，特地嘱咐我一早送过来。” 说完，阮嬷嬷把手里的托盘递了过来。 知翠看了石岚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接了过来。 掀开遮着的锦缎，露出里面艳红无比的石榴摆件，顿时微讶。 石榴皮碧绿碧绿，中间裂了一道口子，露处里面的石榴子颗颗饱满，粒粒红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要说送东西，早在昨晚回来时，石岚就已经心里有数，只是她没想到钱氏竟然这么下本，能给自己送来这么一个物件。 阮嬷嬷见屋里的丫鬟虽然惊讶，但却并没有太过吃惊的表情，暗自苦笑。 人比人真是能气死人，这已经是夫人那些东西里数得上的了，可瞧着这些丫鬟的表情，八成在人家这里，也只能算是不错的摆件而已。 石岚拿着帕子揩了嘴角，笑意不变。 “我们小辈伺候长辈本就是应当，就算累些，那也是本分孝道，反倒是夫人送来这个，倒让我受宠若惊了。” 阮嬷嬷躬下身道：“夫人性子软，有些个心思不正的便是利用夫人这点，兴风作浪，”她极快的睃了石岚一眼道：“如今侯爷发了话，夫人也有心歇歇，以后还请世子夫人多多费心，才好让这侯府的风气更好更清正。” 石岚睇她一眼，极快的领略了她内里的含义，嘴角的笑意不禁浓了许多。 阮嬷嬷看在眼里，一直绷着的心弦才松了松，“只是这府里事情繁杂，夫人的意思是先把绣房那块交给您，您看……” 阮嬷嬷说的小心翼翼，绣房那里油水不大，论重要在府里也是无足轻重，她担心石岚以为钱氏不过是随便丢了个差事出来应付。 没想到石岚竟然点了头，甚至还说自己年纪轻，怕管不好，还请钱氏多照应之类的话。 出了北宁园，阮嬷嬷遥望正房飘忽的珠帘，眼神复杂。 远处的林荫中，一片一角悄悄隐入暗处，待到她离去只是，那衣角的主人才从暗处走出，转身去了园中一角的芷萍院。 第381章 三破邪物侵蚀（三十一） 钱氏的示好如同一个风向标，府里的气氛顿时潮涌起来，想到以后可以随意的找名头拿捏钱芷晴，石岚心情好得就连饭都多吃两口。 朱奕察觉她的变化，有心讨巧卖乖，进而讨得石岚松口，便在某天傍晚命醒碧给石岚找身最不起眼的衣衫，待到她穿上，又神秘兮兮的带着她出了门。 石岚心里好奇，可见他一副要给自己惊喜的样子，便抿着嘴笑着任由他带路。 才转过游廊，眼见要出二门，就听身后忽然有人叫了声“表哥。” 朱奕脚步一顿，就停也不停的继续往前。 反倒是石岚停住脚步，转头望去。 昏黄的光线中，绚烂的晚霞下，钱芷晴一身月牙白的裙衫缓缓行来。 石岚轻啧一声，不怪俗语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 钱芷晴的样貌只是清秀柔美，放在人堆里并不怎么打眼，可穿上这身衣服，她的气质顿时一变，本来只称得上婉约的气质陡然添了些许清冷，带了几分高然。 再加上钱芷晴如今弱不胜衣的病弱，真有那么点西子捧心的美感。 “表哥还请留步，”钱芷晴眼见朱奕理也不理，拉着石岚就要出了二门，赶忙扶着揽秋快步走了几步。 听到身后之人快步走进，朱奕皱起眉头，转身到：“表妹有事？” 钱芷晴来到跟前，细细喘了一会儿，才露出浅浅的笑意，“听说城西道观正在斋醮，芷晴想为祖父母求个善缘，不知表哥能否送我一程？” 朱奕嘴角下撇，道：“现在过去斋醮有些迟了，不如明天我命管事送你过去。” “多谢表哥，只是斋醮讲究的是天时地利，芷晴昨晚开始斋戒，若是晚了，恐怕不好，”钱芷晴早就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朱奕对自己没了曾经的耐心，说完也不看他，只是眼神游离的瞟向石岚装束，道：“表嫂怎么穿成这样？” 石岚早在见到她时，就知道她肯定会跟，所以这会儿根本不接她话，就看她怎么把戏唱下去。 唱戏的钱芷晴显然也没想她能回答，又自顾自的道：“是了，道观前面还有庙会，表哥表嫂这身打扮是去那里凑热闹吧。” 说完，她手掩檀口，笑了起来，“如此我们倒是同路了呢。” 朱奕从一开始就否决的话，她就像根本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把话说完，最后还把行程敲定了。 朱奕见她自说自话，心里烦得要命，他想过个甜蜜的二人世界怎么就这么难。 石岚微挑眉头，与钱芷晴对视。 钱芷晴嘴角微挑，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就知道你不敢带着我。’ 石岚缓缓的咧开嘴，虽然不知道朱奕要带自己去哪，不过既然她出招了，她又怎会畏惧。 “既然表妹跟我们同路，那不妨带上一起好了。” 朱奕眉心打了个结，朝一旁使了个眼色，顿时有小厮朝后面跑去。 没一会儿，知翠和淡彩便赶了过来。 主仆几人上了车，车子摇晃着出了侯府。 转了小半个城，车子才停了下来。 下了车，石岚看也不看话不投机的钱芷晴，朱奕吩咐赶车的随着钱芷晴一起，帮着打理斋醮事宜，然后拉着石岚钻进人群。 钱芷晴立在原地冷冷的盯着几人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溢出一抹冷笑。 揽秋见她这般，忍不住道：“表姑娘，您这又是何苦？” 钱芷晴不耐烦的扫她一眼，冷声道：“交代的事都办好了？” 揽秋被她寒冰般的眼神冻了个寒噤，缩着脖子点点头。 钱芷晴知道揽秋怕自己，可那又如何，这些不过是蝼蚁，从前她为了形象，才那么忍耐，现在她这具身体已经差不多糟朽透了，钱氏那个蠢货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还助长那个顽石的气焰，眼看自己对朱奕的影响越来越弱，她若再不行动，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想到接下来的计划，钱芷晴嘴角含笑，她很期待接下来的好戏。 钱芷晴理了理衣摆，瞥了眼热闹的人群，顺着一旁的小路，进了人声鼎沸的道观。 此时同样挤在人群里的石岚正跟朱奕两个正在看斗鸡，两个雄赳赳的公鸡扎起翅膀，立着红红的冠子，红着眼睛斗在一起，没一会满场便是鸡毛漫天。 转过斗鸡场，又去看相扑，跳索，最后几人累了就找了棚子，要了冰糖凉水解渴，又买了些江豆糕，荔枝酥等点心。 吃完喝完，两人又看了会儿道术。 这时的天已经黑得透了，石岚惦记着钱芷晴那边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便想着早点回去。 朱显虽然不怎么待见钱芷晴了，但到底有多年的情分，不可能立刻丢手，听到石岚这么说，也就没反对，几人便回到停靠马车的地方。 车夫正候在车边，见到几人赶忙上前跟朱奕回禀了在道观的花费。 朱奕点头，扶着石岚上车。 进入车厢，钱芷晴朝她浅浅一笑，“这里的庙会是京都最为热闹的，不知表嫂玩得可还开心？” 石岚坐定，淡淡的道：“开心这种事因人而异，跟自己喜欢的一起，又没有倒胃口的杵在跟前碍眼，自然开心的很。” 钱芷晴表情微僵了片刻，抬起皓腕，浑然无事的给石岚倒了杯茶。 “表嫂玩了这么久，应该渴了吧，喝些茶润润吧。” 石岚抿了唇没接。 被人几乎是指着鼻子骂，都跟没事人一般，这可不是钱芷晴的作风，石岚心里更加确定她定是还有后招。 钱芷晴举了一会儿，见石岚不接，索性拿着茶杯，慢慢喝了起来。 一杯茶被她一路抿到侯府门口。 下了车，就见侯府的管事候在门口，说是侯爷有事找世子。 朱奕侧头看石岚，叮嘱她片刻就会，便随着管事离开。 钱芷晴盯着朱奕的背影，提步上前。 石岚暗自警惕。 进了二门，石岚直接拐到游廊，准备回北宁园。 钱芷晴立在石板铺就的路边，低低笑道：“表嫂避我如蛇蝎，可是在害怕我？” 石岚脚步一顿，转过头，神情轻蔑，“我怕得东西有很多，不过并不包括癞皮狗，尤其是死巴着别人男人不放的那种。” 钱芷晴顿时脸色发青，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第382章 三破邪物侵蚀（三十二） 此时府里已经点起了风灯，知翠拿了一盏在前面照亮。 前面一阵树摇，不待几人反应，便有一人迎面扑了过来。 知翠连忙挡在石岚前面和淡彩呈夹角拱卫石岚。 那人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挣扎着向前爬了两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哑着声音道：“世子夫人救命。” 石岚听着声音耳熟，推开淡彩，低头看着来人，“你是谁？” 那人抬起头，将面容露在灯笼之下。 “奴婢是抱夏。” 石岚有些惊讶，同时生出一丝戒备，毕竟她是服侍过钱芷晴的，就算她此时不在钱芷晴跟前，可谁又知道她是不是暗中替她做事。 淡彩面部表情的盯着抱夏，道：“府里的规矩都哪去了，这般模样竟敢出现在主子跟前。” 抱夏瑟缩一下，伏在地上连连叩头，嘴里嘤嘤哭道：“齐婆子跟夫人要了我，想要把我配给她侄儿，我不从，她便找人过来拿我。还请世子夫人帮我，莫要让我被她抓了去，”说完，她伏在地上，再不肯起来。 石岚一来对她提防，二来也不愿管这闲事，便想直接走过。 抱夏见她没有答话，连忙膝行两步，道：“她那侄儿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奴婢也是实在无法，才求到您这里，”她抹了把泪，挪动了下，道：“奴婢知道您为难，奴婢只求您庇护半日，待到我凑齐了银钱，请阮嬷嬷说和便可。” 石岚住了脚步，低头看她。 洗得已经发白的粗布衣衫上有着刮破的道道痕迹，曾经梳得整齐的鬓发凌乱的散着，昔日清秀的脸庞隐隐带着沧桑和憔悴，白皙的手指间满是细微的茧痕。 “你若要庇护何必过来找我，表姑娘想来更愿意接纳你。” 石岚的声音很冷，很淡，抱夏心里一凉，连忙爬了几步，道：“表姑娘的确派人过来找过我，只是我心里已经被她伤透，再不想跟她牵扯上关系，”她伏低下身，重重的磕了个头，道：“从前是我莽撞，若世子夫人若不解气，尽可以惩处，抱夏绝无怨言。” 石岚抿了抿唇，沉吟片刻。 其实依照平常这样的要求，石岚大抵会答应，只是才刚断定钱芷晴有阴谋，抱夏又曾经是她的人，石岚不想当暖了蛇的农夫。 抱夏低着头，身体慢慢直起，似乎在等石岚的决定。 就在石岚提步要走之时，她忽然往前一扑，石岚下意识一躲，抱夏只扑到了她的脚边，一缕奇异的怪香忽然飘了过来。 石岚暗道不好，连忙掩着鼻子，急声道：“屏住呼吸。” 石岚已经是第一时间喊出，却还是慢了半拍，知翠摇晃两下，艰难的喊了声‘姑娘，’还不等动作，就已经倒地，淡彩只来得及掏出一个东西，才往空中一抛，天空响起一声炸响时，她人已经倒在地上，跟已经昏迷的抱夏头顶头。 石岚的眼前陡然变成光怪陆离的世界，之前看到的花木一下子成了长着爪子的怪物，张牙舞爪的朝她扑来，脚下笔直的道路扭曲变形，完全没有章法。 石岚脚下打滑，整个人摇晃的好似风中的弱柳。 远处似乎有着细微的脚步声，石岚知道这是有人过来了，而那人不出意外必定是钱芷晴无疑。 石岚迷糊着挑拣了个与声音来处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的奔了过去。 不知道经过了哪里，石岚忽觉头皮一紧，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 石岚挥舞着手臂，连连挣扎。 一旁跟着的那人忽然低低笑了，“石岚，任你精似鬼，也没想到我把药下在抱夏身上吧。” 石岚动了动嘴唇想反驳，奈何她嘴唇这会儿木木的，根本说不出话。 嘴巴被人强硬扒开，一粒药丸入口即化，不待她反应，身后那人就将她用力一推。 门被她用身体撞开，朦胧中似乎看到两个男人正在屋里来回的滚动。 钱芷晴呵呵笑道：“世子夫人守孝期间与男人苟合至死，这样的消息，足够你那个娘家威风扫地了吧。” 石岚迷糊着抓着门板，身体往后用力，脑中的灭魂钉悄无声息滑入掌中。 钱芷晴见她快要退出门口，便道：“把她推进去。” 一直沉默的人走了过来，石岚用力扎了下手掌，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神经，瞬间的清醒让她看清伸来的那只手。 石岚极快的将其抓住，一个反身过肩摔。 那人没想到石岚还有余力反抗，一个踉跄就被推进屋里。 屋里传来一连串的桌椅碰撞的声音，接着便是布帛被扯破和女人惊呼哀嚎。 石岚凭着声音，听出那人不是钱芷晴，便用迷蒙的双眼搜寻，果然找到正在连连后退的人影。 石岚抓紧灭魂钉再度狠扎了下手臂，已经迷糊了的神志一清，总算看清了钱芷晴的大概位置。 石岚歪歪斜斜的奔了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衣袖。 钱芷晴脸色发白，用力挣扎，“你想做什么？” 石岚咧嘴，傻笑一声，道：“自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钱芷晴顿时瞪大了眼，连忙往回拽衣袖。 也不知是石岚这会儿力气极大，还是钱芷晴弱得跟纸糊的，石岚只觉得没用多少力，就把她拖到了门边。 蛮横的拍开房门，石岚直接一个抛甩，钱芷晴就化作一个抛弧线，被丢进了房里。 里面顿时惊呼不绝，男人急促的粗喘和混不似人的低喝随之而起，石岚体贴的把门关严，又盲人摸象一般的在地上摸了个木板，将门别住，这才一摇三晃的走远。 也不知走了多久，石岚觉得周围的一切好似都凝固了一般，身边的一切都扭曲着，石岚踉跄的走着，整个人几乎陷入迷障，偏偏她的身体里慢慢的烧起了一把火，灼烧得她极为难受。 忽然，她一个趔趄之后跌进了一个怀里。 “弟妹，你怎么样了？” 那人似乎将她搀扶起来。 “你是谁呀，”石岚傻愣的转过头，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那人。 那人似乎叹了口气，朝旁边说了什么。 因为前面那一出，石岚这会儿对男人下意识警惕，察觉身边的不是同性，竟然吭也不吭，直接伸脚就踹。 小巧的绣鞋毫不留情的落在男人的小腿骨上，男人疼得哼了一声。 石岚连忙转身要跑，男人赶紧抓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离开。 石岚哪里肯依，连忙挣扎，正在她扭过头张嘴去咬时，一阵熟悉的气息袭来，她整个人被笼罩其中。 第383章 三破邪物侵蚀（完） 宽厚的肩膀将她包裹住，稳健有力的手臂把她紧箍在怀。 石岚贪婪的吸了口气。只觉清凉阵阵，撒娇的将头埋在他怀里，她委屈的呢喃，“你怎么才来？” 朱奕低头，瞧着她酡红的小脸，迷离的神情还有她那双血迹斑斑的手，一双浓眉皱起。 “怎么回事？” 郑子然抹了头上沁出的汗意，“我也才刚来，不过看样子弟妹是着人暗算了。” 朱奕脸色铁青，昏暗的光线中，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庞极为冷厉。 郑子然朝他挥挥手道：“行了，你先带弟妹回去，这里有我盯着，有什么事等弟妹醒了再说。” 朱奕点了点头，迈开步子朝着北宁园走去，一路上，石岚好似小狗，不时的趴到朱奕脖子旁嗅嗅，要么就伸出柔软的丁香小舌舔舔嘬嘬，纤白的小手不老实的爬进衣衫，摸着他结实的胸膛，手指到胳膊都一阵舒畅，石岚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朱奕的手臂绷得很紧，身体灼热得都要烧起来，他的表情却越来越狰狞。 进了北宁园，醒碧见到两人浑身血渍，惊了一跳，连忙打了水，想要清理伤口。 朱奕担心石岚待会儿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惹得石岚过后跟自己羞恼，便冷声将她及屋子里的旁人喝退，带着石岚进了里间。 大大的床榻上，石岚焦躁的滚了两滚，翻过身，凭着敏锐的感知往朱奕的方向爬来。 朱奕把水盆端到床边，笨拙的拧了湿帕，小心的给她擦拭手心，胳膊等伤处。 石岚不耐烦他动作，粗鲁的拽开衣襟，伸出白嫩的小手，揪着朱奕的领口，就要往前凑。 朱奕脸色泛红，低声哄道：“你乖，我先给你上药。” 石岚撅着嘴摇头，挣扎着爬起，把朱奕拽到跟前，好似亲大狗一样的噘着嘴，朝他亲了过去。 朱奕喉结快去滑动了下，以仅存的理智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压了回去。 “听话，一会儿就好了。” 石岚倔强的摇头，带着哭腔哼唧一声，干脆趁着他给自己擦拭时，一把扯开他的衣襟，然后贴了上去。 朱奕低低叹息一声，见她挣扎得胳膊有冒出了血痕，只好坐在床边，将她抱在怀里，任她上下其手，只求她老实听话的让他把药上好。 石岚一手被他笼在掌间，另一只手极不安分的爬上他的腋窝。 轻轻一拽，反手一拉，朱奕的衣襟就被石岚打开。 朱奕眼神沉沉的盯了她一眼，胸膛极快的起伏两下。 石岚朝他咧嘴，手指灵巧的钻到里面，边解里衣，边朝他笑。 朱奕无奈苦笑，只好加快上药的速度。 好容易把她受伤的手臂和掌心绑好，石岚低低的欢叫一声，张开手，直接扑了过去。 朱奕没有提防，被扑了个正好。 两人一上一下的交叠着。 石岚迷蒙着眼睛，歪着头打量距离咫尺的脸庞，手指从肩膀爬上下颌，捧住他脸颊，那张红霞遍布的芙蓉面缓缓的，缓缓的靠了过去。 朱奕浑身紧绷，从刚才就一直压抑的情潮不受控制的蔓延上来，腰腹处更是顿时起立敬礼，为了不做乘人之危的小人，他只能左右躲闪，努力逃避他朝思暮想的桃花运。 石岚迷蒙着眼，看不清朱奕的动作，一亲亲到了下巴，落空的感觉她不满的皱了皱眉，索性下移，就着下巴慢慢的啃了下去。 轻薄的里衣被蛮力扒开，白皙的胸膛映入眼帘。 石岚呵呵笑着一口咬了下去。 朱奕闷哼一声，额际青筋直爆，环着她的手臂越发的紧了几分。 石岚不舒服的挣了挣，见挣不脱，索性也就不管了，直接把头贴上去，即将能给自己带来清凉的物什尽情摩挲。 朱奕只觉得身上的小手好似带着火苗，将他全身的血液尽数点燃。 “再不停手，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石岚听了这话，非但不怕，反而抬起头咧嘴傻笑，一把扯开他的绸裤，竟然往下而去。 朱奕倒吸一口凉气，一翻身将位置对调。 石岚惊叫一声，又咯咯笑了起来。 朱奕挫败的把头搭在她肩膀，忍着几乎崩断意志的疼痛，大脑一片空白，只会重复一句：“不许动，再动我就真不客气了。” 石岚哪里肯依，白皙的脖子不断往上，小嘴吧嗒吧嗒的胡乱亲着，小手也不安分的四处游移，突然揪住一个东西，惊咦的道：“好烫，”说着她还好奇的捏了捏。 男人的最最重要之物被她捏在手里，朱奕再也按捺不住，低吼一声，一下子撕扯开她的衣襟。 本想就此将她吓住，哪知石岚咯咯笑着反倒迎了上来。 鹅黄色的肚兜边，白皙的肩膀晃得人眼花，妖娆的腰肢好似无骨一般摆动，妩媚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朱奕嗓子一阵发干，头不受控制的低下，轻轻吻了下。 石岚动了动肩膀，觉得沁人心脾的凉意顺着肩膀袭来，纤臂舒展，檀口微叹，朱奕被她一下子埋进了她胸前的柔软之中。 石岚只觉得凉气入体，灼烧得她几欲崩溃的灼热消散些许，为了汲取更多的清凉，石岚手下用力。 朱奕几番挣扎，一不留神唇角擦过一点挺翘樱桃，整个人顿时僵成了木头。 石岚低哼一声，只觉一股电流直袭心脏，让她舒服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知道用胳膊用力揽着他脖颈，娇躯扭动，想要他像刚才那样。 朱奕挣扎着想要开口。 石岚却嫌弃他太过慢腾，索性一个用力将他压下，扯着他衣襟，将自己送到他嘴边。 朱奕再理智过人，也是个精力充沛的热血青年。 莹润弹软的丰盈没有间隙的充盈满口，轻薄柔滑的绸缎转瞬洇湿，那点挺翘更是颤颤在舌头上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一直克制紧绷的那根线猛地一下子绷得粉碎。 朱奕低哑含糊的哼了一声，几乎用了他所能用得最快速度，将嚣张的骑在自己身上的妖精剥了个干净。 夏夜时分，屋里的温度十分怡人，石岚呢喃自语，朱奕欺身而上，温柔的吻着她的身上每一寸肌肤，缱绻的温柔让她忍不住揪着他的头发，嘤嘤啜泣着将他发冠拆下。 青丝披散而下，朱奕低低一笑，伸手轻探，感觉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慢慢俯下身体。 细微的疼痛伴随着点点的酥麻，石岚只觉自己荡漾在小舟上，眼前不时出现温柔触摸自己的莫云，还有谨守礼仪，不肯越雷池一步的宁泽宇，温润如玉却又时不时冒些孩子气的朱奕。 石岚有些迷糊，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也弄不明白自己处在何处。 身体随着浪涛不断荡漾，眼前骤然闪现一缕白光，她失控的尖叫一声，蓦然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光着脊梁的男人正挥汗如雨，见她望来，朝她露出一个温柔至极，幸福至极的笑容。 第384章 最后的最后（一） 被朱奕好似烙饼一般的来回翻了无数遍，石岚瘫软在柔软的被褥中，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朱奕温柔的抚着她的脸颊，轻柔的亲她咬得嫣红无比的唇瓣，低声道：“对不起岚儿，你实在诱人，我没忍住就……” 石岚脸上一热，拿眼瞪脸颊还带着未散的绯色，额际还有汗珠的男人。 朱奕，又或者该说是昊泽，脸上带着一丝紧张，静等了一会儿，他似乎顶不住这样的视线，低下头从她额际讨好的亲到她唇角，这才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道：“等我恢复了，我们就举行双修庆典，好不好？”他轻抚着她柔滑细腻的肩膀，明明眉眼柔和，却有一种格外冰寒的冷厉：“从此以后即便不要神君之位，也要护你周全。” 石岚细细的喘着气，或许是第一次听他这么直白的承诺，石岚的心猛地快跳两拍，一种浅浅的愉悦爬上心头。 石岚晃了下神，再回神就见昊泽披衣起身。 “你要去哪儿？” 石岚挣扎着撑起身体，问道。 昊泽将衣带系好，俯身亲了她一下道：“我去把该处理的处理掉，马上回来。” 石岚掀开被子，想要跟去，哪知脚才落地，顿时一软，要不是昊泽发现及时，一把将她抱住，此刻她已狼狈的栽倒在地。 昊泽将她重新放到被里，掩好被角，温柔安抚道：“乖乖留在这里，我尽快回来。” 石岚揪着他衣服，白生生的手指紧紧攥着。 昊泽挣了下，终究不忍违逆她，只能无奈叹气，帮她穿戴整齐，抱着出了北宁园。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院中寂静无比，两人一路疾行，来到一间早已废弃的花房边。 立在门边的两小厮极有眼色的搬了个凳子过来。 昊泽把石岚放在凳子上，体贴的扶着她靠好，转过身，他三两步跨到门边，一脚把门踹开。 古怪的味道顺着开启的门板发散出来，两小厮赶忙肩并着肩，站在昊泽后面，将里面混乱到不堪的情景挡住，生怕一个不慎被石岚看到眼中。 昊泽站在那里停顿了片刻，石岚不知他此时的表情，只听到他声音冰冷得能结霜花：“把那三个找地方处理了，再把表姑娘抬回芷萍院，让管事跟夫人报一声，尽早安排出去。” 小厮领命，进了屋里。 昊泽转身朝她走来，挺拔的身躯散逸出点点金光，抱她入怀时，他的身体已经虚化了大半。 石岚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脸颊。 昊泽轻轻吻了吻她的嘴角，低低的说了声什么，转眼化成了光晕直冲天际。 周围一阵变化，石岚这会儿状态不佳，只半阖眼皮，默默回想他几乎耳语的话，眼角眉梢都含着笑。 再睁开发现自己歪靠着一块平整的大石，周围飘散着极为轻薄的白雾，这让石岚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空间。 一阵细微的水声突然划过耳廓，石岚寻声望去，入目的是一片极为透彻的湖面，大片大片的荷花盛放到妖娆，碧绿碧绿的荷叶微晃，几滴水滴在叶片上微微轻晃，惹得清澈的水面涟漪荡漾，一圈一圈轻轻拍打着大石，薄雾浮在水面，或高或低的随着湖水，来回浮动，浑然不似人间一般。 石岚转头饶了一圈，诡异的发现此处不但没人，还没有其他生物，为了避免措手不及，她第一时间闭上眼睛，却诧异的发现这具身体里竟然毫无记忆，石岚很是奇怪，索性睁开眼，望着头顶的迷雾，思绪不知不觉发散到才刚分别不久的昊泽以及他低声说的那声‘爱你’。 心房有些饱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精神懒懒的，格外雀跃的心情，让她想要大笑，又不想被别人知道。 转过头，望着空旷的湖面，她整个人蜷成一团，弯起眼，抿起唇，偷偷的笑，犹如一只偷到了油，暗自得意的老鼠。 忽然，朦胧的薄雾中一道凌厉的目光引起她的警觉，转过头，就见一身形高大、背脊挺拔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石岚赶忙坐起，双腿蜷着，手指微攥，暗自警惕。 人影穿过薄雾走到跟前，如刀凿斧劈一般的面容逐渐清晰，石岚微愕，“昊泽？” 话音才落，她的脸就红了起来，看到他，就想到才刚过去的迷乱夜晚，和那犹在耳边的话语，这让她产生一种陌生的羞涩。 昊泽见她羞答答的模样，从来舒展入鬓的眉头顿时紧皱，眼神冷得能够结冰：“你既已入我洞府，就要知道分寸，不要总是到处乱跑，惹得岚儿为你挂心。” 石岚一愣，她从来都没被他这般疾言厉色的训过，一张小脸顿时由红转白。 远处一个人影从昊泽身后急急奔来，还不等冲到跟前，便道：“小萍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石岚微张着嘴，此时此刻她已顾不得琢磨怎么自己怎么换了名字，眼前之人的样貌，让她诧异已经说不出话来。 看着这个眉宇天真，容貌极盛的女人，石岚心里一连爆了几个粗口。 再没有比见到活脱脱自己站在眼前，更让她惊讶的了，石岚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肌肤还算柔滑，只是一道凸起的肉疤横跨了整个脸庞，石岚顿时一僵。 假岚见她脸色突变，柳眉顿时蹙起，担心不已的摸了摸她额头，“小萍，你还好吗？” 石岚下意识侧头，躲过她的触碰，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我没事。” 假岚轻舒口气，好像全然没发现她的闪躲，还在真心为她高兴一般，扭过头，朝昊泽道：“真好，小萍没事呢。” 昊泽微微点头，目光如雪山常年不化的冰川，冷得让人打颤。 石岚抱紧胳膊，大着胆子，凝神朝他望去，那双浓眉之间有着一个跟朱奕相同的图案。 这个图案的颜色极深，深得几乎都已刻入眉心，深入脑海。 石岚心里一凛，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昊泽似乎不喜欢人注视，察觉石岚的目光，他当即转身，长长的袖袍随着他的动作飘起，露出几根修长漂亮的手指。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命云仆备了些补药，此时回去正好。” 假岚一听这话，顿时苦了一张脸，凑到跟前，手指抓着他的袖袍，轻轻的摇晃。 “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不必再喝那些劳什子了。” 昊泽低头，从石岚这里能看到他微微上翘的唇角，“不行，你身体太弱，依照你的天赋，再过百余年就能修成神君，这样柔弱的体魄怎能应付九重雷劫？” 假岚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忙低下头乖巧的点了点头。 昊泽见她听话，翘了翘嘴角。 石岚暗自撇嘴，老实的跟兔子一样，这是白瞎了这张脸。 她绝不会承认，她这是酸得不能再酸的酸葡萄心理。 耷拉着脸，跟在并肩而行的两人身后，石岚不时的朝着那抹娇怯乖巧的背影甩个白眼。 第385章 最后的最后（二） 石岚趴在石桌边，郁郁的瞧着远处盛放着莹白玉兰花的树林。 花瓣纷落，散溢醉人清香。 两个人影并肩徐徐走来，石岚眼酸的看着昊泽抬起修长的手指，摘下落在那个假货肩上的花瓣，又低头说了什么，惹得那假货低头轻笑，那张芙蓉面顿时吸引了昊泽的视线。 用力揉碎不知道从哪飘来的叶子，石岚腾的一下起身，再不想看这刺心的一幕，转过身朝着距离两人最远的方向，埋头疾走。 周围不知不觉安静起来，点点水汽逐渐弥漫。 石岚抬起头，有些讶异，没想到她竟然又回到了湖边。 绕过大石，石岚背依大石，临水而坐，地上的碎石子圆润光滑，她随手摸了，一下一下的丢着。 石子落到水面，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涟漪一圈圈荡满了附近的湖面。 扔了十几颗，石岚觉得无趣，罢手，有些颓丧的靠着大石愣神。 不知道是经历了那样亲密的事情，还是突然承受昊泽这样冰冷的态度，石岚最近的情绪起伏极大。 想想刚进入他神魂时，她那一副完成任务的心态，就算鸣霄再三跟她说了昊泽的付出，但在她而言，她很感动，也知道昊泽是个好的兄长、导师，一个能够托付后背的人，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想法。 那时为了唤醒他的意识，跟他亲吻，不管再怎么激烈，她都会保持一丝清明。 石岚烦躁的踢腾了下脚，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要看到他和那个顶着自己脸的女人在一起，她就觉得特别的碍眼，心里的酸水冒得她止都止不住。 湖面荡漾起一阵阵波浪，水面上浮现出一个有着磨盘大小的绿色圆壳。 石岚瞪大了眼，扶着石头缓缓起身，待到那圆壳朝着自己飘来时，她一个错步溜到石头后面，只留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偷偷窥视。 圆壳来到岸边，随着水面变浅，露出四个短短的爪子和一个脑袋。 随着那东西上岸，石岚跳上大石，低着头，瞧它，“乌龟？” 老龟抬起头，拿着那双足有她拳头大的眼睛瞪她，“是覆海龟。” ‘哦，’石岚眨眨眼，暗道，覆海龟不也是龟。 老龟将整个身体拖上岸，慢悠悠的道：“我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它伸出爪子道：“说说吧，干嘛搅得我洞府不得安宁。” 说到这个，石岚就皱起眉头，顾左右而言他，“我不过就扔了两块石头，怎么就搅了你的安宁了？” 老龟斜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灰暗，一副失情伤意的模样，约莫是失了情人，只是看她脸上一道大疤，又觉得她这模样怎么会有人喜欢，定是跟人表白，被人拒绝了，这才跑来这里折腾。 老龟是个八卦的性子，对涉及风月的谈资最感兴趣，赶忙爬过来旁敲侧击，怎奈石岚牙关紧咬，就是不肯吐口。 没办法，它只好拿出无往不利的杀手锏。 “小娃，都说一醉解千愁，今天小老儿就陪你醉上一回，醒来就什么都好了，”老龟弄出两个翠绿的杯子，将酒斟满。 石岚鄙视的瞧着它道：“您这样，怎么喝呀？” 老龟见她撇嘴，梗了梗脖子，一阵微风拂过，原地忽然多了一个墨绿长袍，面容清俊的男子。 “这样总能喝了吧，”男子朝石岚微微一笑，手伸出，竟然变出一把折扇轻摇。 石岚抽抽嘴角，道：“能，当然能。” 她先递给他一杯，又把酒壶放到大石上，然后端起酒杯，道：“在下石……石头，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说完，石岚一扬脖，把酒干了。 男子见她这么痛快，呵呵一笑，道：“小老儿早就忘了叫什么了，旁人都叫我老龟，你也跟着叫吧。” 石岚咧着嘴，呲了下牙。 到底不是凡酒，才一入口就觉得清甜，略带果香，过了喉咙，便又泛出清冽，隐含辣味，待到腹中，顿时兴起一股暖意，只让人畅快不已。 老龟同样一饮而尽，又将两人酒杯倒满。 “小小年纪就该这么快意，做那些怀抱忧愁，只让人怪异。” 老龟手到杯干，石岚自然不能让他小看，紧随其后。 两人你来我往，没一会儿将酒壶喝干。 老龟见石岚开始左右摇晃，这才道：“小石头，你我今天久逢知己千杯少，再干两杯才正好啊。” 石岚摇着脑袋，两眼迷离的道：“我不行了，再喝就醉了。” 老龟看时候差不多了，担心她真的醉过去，那可就真不好了，忙道：“我看你今天心情不佳，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石岚小嘴立刻撅起，两只眼睛泛出薄薄的水雾，好一会儿才瘪着嘴道；“我好伤心。” 瞧这意思是涉及风月，老龟眼睛顿时晶亮，立刻觉得这酒喝得值，赶忙再掏出酒壶，给石岚满上，“小老儿在这里住了几万年了，这里的人我都认识，跟我说说，谁惹你伤心，我帮你出气。” 石岚摇摇头，“你帮不了我。” 老龟哼道：“小老儿的能耐你又怎知？不说，怎知我帮不了？” 石岚转着木木的眼珠，醉眼蒙眬的朝他咯咯笑道：“不告诉你，我要留着自己出气。” 老龟皱起眉头，暗自可惜，白费两壶好酒，费了半筐话，一点吸引眼球的谈资都没得着。 还想再问，却似察觉了什么，连忙退到水边，转瞬沉到了湖底。 石岚醉得厉害，看到老龟不见，还左右转着圈找人，几次贴着湖边过，险而又险的没栽到湖里。 远处有人缓步走来，见到她好似没头苍蝇似的来回转圈，他皱着眉头，冷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石岚觉得着声音好生耳熟，偏偏因为醉酒，那声音入耳有些失真，让她浆糊脑袋想不出来这人是谁。 不过这会儿她已酒劲上头，哪里还管是谁，直接嘟囔道：‘你管我，’身体却不听使唤的朝着前面栽去。 眼看就要栽进自己胸膛，昊泽抬手将她抓住，轻轻一提，将她拎起。 等到她站定，他放开手，将手背在身后，轻轻摩挲了片刻，才略蹙着眉头道：“你到底是谁？” 石岚摇晃着，仔细辨认眼前这个不断分分合合的人影，嘴里还不服输的道：“你管我是谁。” 昊泽拧紧浓眉，耐性彻底告磬，懒得再跟这醉猫废话，直接拎起，无视她无用的挣扎，提回洞府。 第386章 最后的最后（三） 蒙头大睡了不知多久，远处传来好似苍蝇绕耳一般的噪音。 石岚卷起被子，把脑袋深深的埋在云锦被中，却还是无法抵挡魔音穿耳。 屏吸挣扎了一会儿，石岚霍然将被拉下，好似挺尸一般坐起，一脸气恼的盯着洞外明媚的天光。 高昂且又矫揉造作的笑声穿透洞口，长驱直入。 石岚揉着隐隐作痛的额际，艰难的爬了起来。 掐了个诀，把一身皱巴巴的衣服和一脑袋乱草料理整齐，这才迈步出来。 距离洞府一丈开外的八角凉亭里，两个衣袂翩跹的美人正在举杯对饮。 石岚瞧了两人一眼，除了假岚，另外那人竟是曾被自己拿灭魂钉钉死过的神魂。 石岚暗自撇嘴，那假岚顶着的是自己脸，那人既然跟她关系不错，又为何对自己一副杀之而后快的模样呢，石岚心里纳闷，不过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仙草所化，就很郁闷，也懒得过去探查究竟，索性转身要走。 石岚自认自己动作够轻够快，谁知还有人比她更快。 “小萍，你醒了。” 温柔中隐带娇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石岚背脊略僵，转过身，扯了个淡淡的笑：“是啊。” 假岚从座位起身，衣裙翻飞，转瞬来到石岚跟前，亲热的拉着她的手道：“你醒得正是时候，我来给你引荐我的好友，婉柔仙君。” 石岚轻微挣了下，推脱道：“还是不要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哪够资格认识仙君啊。” 假岚嘴角含笑，含娇带媚的嗔她一眼，“胡说什么，你是我朋友，她也是我朋友，朋友之间分什么资格不资格的。” 石岚表情淡淡，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 假岚见石岚态度坚决，表情有些难看。 “算了，既然她这么有自知之明，你又何必强求？”婉柔伸出皓腕，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道：“左右是个法力低微的丑八怪，放眼神界还不是到处都是。” 石岚冷瞟婉柔一眼，转而看紧抓自己不放的假岚，让她意外的是，假岚竟然面带薄怒。 石岚微挑眉头，这倒是新鲜，婉柔明明骂得是自己，她生哪门子气啊。 石岚总算在她强拉之后找到一点乐趣，眼睛却不动声色的转开。 假岚表情变化极快，展颜已是笑颜如花，眼里隐带哀求之色，“小萍，就喝一杯，不然我可真就没面子了。” 石岚心里好奇，便一改刚才的态度，跟着她来到亭边。 假岚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盏果酒，端给石岚，又把婉柔跟前的酒杯斟满，道：“这是我好友，小萍，”她看石岚，道：“这是婉柔仙君，明止神君的爱徒。” 石岚了然，原来这家伙顶上是有神君撑腰，难怪当初有底气跟背靠昊泽的自己对着干。 假岚抬杯示意，石岚端着杯子含笑不语，假岚微讶，顺着她的视线，尴尬的发现婉柔高傲的仰着头，丝毫没有举杯的意思。 假岚耷拉着秀眉瞧婉柔。 婉柔皱紧眉头，极不耐烦的道：“石岚，你不分身份随便结交这等没有品阶的小仙是你的事，可你不能带低我的格调，”她轻蔑的瞟了石岚一眼，道：“我不觉得她有资格与我共饮，甚至……”她抬袖把桌上的酒壶酒杯尽数扫落在地，“与之共用一套酒具。” 假岚眼底顿时显出泪花，瘪着嘴，怯怯的道：“婉柔。” 石岚冷冷一笑，将杯子同样抛落，酒杯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到婉柔脚底，撒下剩余的残酒。 “仙君这话正是我想说的，如此你我倒心有灵犀，”说完，石岚转身就走。 婉柔盯了被酒渍浸湿的一点裙角，冷喝道：“你给我站住。” 石岚理也不理，直接出了亭子。 婉柔柳眉倒竖，直接掐诀，召出一道碧绿的绫带，直朝石岚背心袭来。 石岚第一时间察觉身后的杀机，奈何她法力低微，就算努力朝着侧面闪躲，也还是无法逃过已将她锁定的绫带。 不远处，长得郁郁葱葱的碧草从旁，一道凌厉的白光骤现，毫不留情的将绫带劈开，碧绿的光芒一下子暗了下去，比着之前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亭中，婉柔闷哼一声，直接喷出一口血。 假岚惊慌的奔到她跟前，扶着她，关切的道：“婉柔，你还好吗？” 婉柔满脸狰狞，没好气的推开假岚，恨恨的盯着走出来的两人中的一个。 “来者是客，昊泽神君就是这样招呼客人的吗？” 昊泽神情极冷，对她惨白的脸色和脚边的那抹嫣红视若无睹。 “既然是做客，又为何一言不和就出手伤人？” 婉柔按着阵阵作痛的胸口，不可置信的道：“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小仙，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昊泽双手背在身后，哂然的道：“你初来神界时，与她有何不同，若不是明止，此时你尚不及她。” 这话有些重了，立在昊泽边上的清俊男子眼见婉柔脸色铁青，俨然勃然大怒的样子，赶忙打圆场，“好了，婉柔这事的确是你不对，做客便来做客，哪有替人管教仆从的道理，”他又转向昊泽道：“我和婉柔特地过来贺你再进一层，就算有些失礼，你也不该这样出手。你的神力那般凌厉，婉柔如何抵挡得了？” 昊泽沉默片刻，转而看向假岚。 假岚赶忙露出梨花带泪的笑容，圆场道：“我这里有些内服金丹，婉柔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说着，她掏出莹白玉瓶，递了过去。 婉柔虽然还在生气，可也不舍金丹。 劈手拿过，她打开瓶口禁制，直接倒出一粒服下。 昊泽出手，从无凡品，金丹入口便随着唾沫顺喉而下，转眼胸口的滞痛便已缓解。 婉柔轻舒一口气，总算觉得舒服一些，这才含着泪光走向那男子。 男子眼看她走到跟前做依偎状，赶忙侧身躲过。 婉柔脸色微僵，不满的朝男子嘟嘴。 男子苦笑，却又不敢真的做些什么，深怕她误会，顺着袖管跟了过来。 假岚对这些暗涌的波动，好似少了根筋，只见婉柔动作轻快，便以为她转瞬好转，顿时露出欢喜之色，走向昊泽时，满眼都是热烈的崇拜。 那男子见她这般，忍不住低笑，侧头跟昊泽调侃道：“昊泽的金丹果然神效，不知可否赏我几瓶？” 昊泽眼都没抬，直接道：“清越你也不差，一支笛曲足抵我百粒金丹。” 清越摇头，“曲乐不过娱乐而，哪有金丹实际。” 眼见四人直接忽略自己，尤其是昊泽，连个余光都没给自己，石岚心里忍不住憋闷。 未免心伤眼疼，她索性拐了个弯，绕过几人，贴着石壁准备走。 婉柔正好心气不顺，余光正好瞄到，顿时借着由头发作。 第387章 最后的最后（四） “站住，谁让你走了？” 婉柔杏眼圆睁，上前半步。 石岚转过身，一脸莫名的瞧她，“仙君可是有事？” 婉柔一扬脖道：“自然有事。” 石岚做恍然状，“有事您请自便，不必知会与我。” 婉柔脸顿时一青，尤其听到她心仪之人忍俊不禁的轻笑之后，她更是怒气勃发，“大胆，小小草妖竟然如此放肆。” 石岚做了个怪脸道：“我的主人是昊泽，就算要命我做事，也该主人说话。你来此做客，却这般肆意侮辱他洞府之人，也不知是你放肆还是我放肆。” 婉柔一梗，竟然被石岚怼的没话，只好找能发话的主人的心尖子。 “石岚，你就这么看着我被她欺负？” 假岚左右看看，似乎哪一个都不想伤害，只好求助昊泽。 昊泽哪里忍心她这般为难，当即道：“你既知道是我仆从，就该知道府里的待客之道，怎可这般对待客人？” 石岚扭头，不发一言。 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倔强的态度，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不忍，话锋一转，“着你去百草园除草三月，以作惩戒。” 石岚歪头盯了他一眼，冷声道：“是，神君大人，”说罢，她淡淡扫过余下三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婉柔恨得连连跺脚，指着石岚的背影道：“你看看，这样的不驯，哪里是做仆从的态度？” 假岚抽了下嘴角，脸色有些难看。 昊泽冰冷的扫了聒噪的婉柔，极为精准的扎刀：“做客做到替主人管教仆从，又有哪一点显示了你为客的风度。” 婉柔一僵，顿时说不出话。 清越尴尬一笑，扯了下婉柔，拱手道：“时候不早了，我等也该告辞了。” 婉柔还有些不依，她还想趁机再蹭两瓶金丹呢。 假岚却有些心不在焉，浑然没有注意婉柔频频暗示的颜色。 清越朝婉柔递了个眼色，又朝昊泽一笑，拽着她，强行踏云而去。 百草园位于洞府的南边，石岚来这里不久，许多地方都还没熟悉，能知道百草园，还多亏了云仆。 昊泽命他每天摘采最新鲜的药草给假岚煎制练体强身的汤药，石岚每天清晨都能看到他从那个方向过来。 郁猝的揪着路旁的碧草，石岚一路来到光芒闪烁的禁制边。 石岚不知厉害，直接伸手摸了把禁制。 顿时眼前显出一道五光十色的气罩，将她环绕，周围弥漫着淡淡的彩雾，几缕寒光隐在其中，若隐若现。 石岚背脊一凉，赶忙大声叫道：“云伯，是我。” 禁制内，一个驼背的老者慢悠悠晃了出来，见是石岚赶忙掐了个诀，环绕石岚周围的杀机霎时消失。 光罩开出一个缺口，石岚抹了把冷汗，钻了进去。 云仆一脸奇怪的看她，“你来这里作甚？” 石岚噘着嘴，不满的道：“还能做什么，你有福了，打从今天起，我来跟你作伴。” 云仆怀疑道：“你？你会照顾草药吗？” 石岚一脸受伤，“我可是仙草点化成仙，怎么可能不会照顾同类？” 云仆抽抽嘴角，虽然她是草化成仙，可她是水生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好陆地生的。 石岚不知道他的腹诽，左右看了一圈，提着一把药锄，到了田埂间。 很快，云仆发现，自己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因为这位真的分不清那颗是草，那颗是药。 眼看着新发的两颗嫩苗被石岚毫不留情的除掉，云仆心疼的心都在抽抽。 赶忙把锄头夺下，指着一旁道：“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请神君帮你另择别处吧。” 没了干活的工具，石岚索性坐在田边，看着云仆干活。 “不行，神君才让我过来，你就让我走，你这是要违逆神君的意思？” 云仆抬眼，不可置信的道：“我哪有违逆神君？” 石岚扣着田边堪比软玉的泥土道：“我是奉神君命来的，你却让我走，不是违逆是什么？” 云仆指着她，瞪着本就突起的眼睛，张口结舌。 石岚一脸坏笑，“要不这样，我乖乖的不动，你让我留在这里，这样神君的命令也能完成，我也不会妨碍你的工作，”石岚挑眉，“你说如何？” 云仆到底老实，吭哧一会儿，还是答应下来。 邻近中午，云仆摘了草药准备回去煎制，石岚懒得回去看那些刺心的画面，便赖在田埂边不走。 云仆见她一上午都很老实，再加上园中比较贵重的药草都另有禁制，便放她留在这里。 园外禁制闪了两闪，云仆又叮咛了遍开启法诀，便离开了。 石岚静等着他走远，这才爬起身来。 左右四顾，确实没有人在，石岚摆了个起手式，开始炼体。 夜色暗沉时，石岚开了禁制，回到洞府，胡乱睡下，等到第二天一早，不等昊泽等人起身，便悄然回到百草园，待云仆拿了草药离开，她便继续。 这么坚持几天，石岚觉得这样来来回回好生麻烦，索性一卷被子，直接扎根百草园。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月余，这段时间石岚几乎没见过昊泽，昊泽似乎也忘了她，石岚只能从云仆那里听到关于昊泽的只言片语，当然其中定然少不了那个假岚。 每每听到两人多么亲密，石岚的内心就十分煎熬。 初一发现昊泽情况严重时，她便很着急，此时更是如此，只是他对她态度从来就没好过，避自己更如蛇蝎，再加上假岚看得有紧，她根本没有机会近他半步。 曾经石岚也想过强迫，只是那念头还没成型，就在刚才那瞬间消散了。。 昊泽那一手，她可是亲眼所见，灭个仙君就跟喘气喝水一样轻松，当然或许婉柔仙君的确弱了点，可再弱也比她这个不入流的小妖强，石岚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露出一点意思，昊泽就会第一时间把自己劈成渣渣。 想想还真是悲催，她来救他，却还要防着他把自己弄死。 石岚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来表达心里的纠结。 为了排解这种纠结，她决定跟上次一样，一醉解千愁，只是她一没有酒，二没有酒友，所以便来到湖边，朝着湖里扔石头。 扔了两块，她爬上大石，盘膝而坐，朝着湖里喊道：“老龟，我来了。” 湖水荡漾，很快露出他背上的那块古朴沧然的壳子。 第389章 最后的最后（六） 石岚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睡到云仆进了园子，她还沉浸在梦乡。 倒是她救起的小狗十分机警，察觉有人来了，赶忙哼唧着，试图把石岚唤醒。 云仆来到田埂边，惊诧的发现药草上的叶子有了缺口。 云仆回想了下昨天离开之时，石岚神情低落，似乎很不开心。 一瞬间他想到曾经说距离这儿不远的东边，有座洞府里，有个小仙特别多愁善感，有一天被人家说了两句，一个没想开，直接用宝器自残的事情。 云仆顿时一慌，赶忙跑到简陋的小棚门口，边拍那扇一推就倒的门边，边朝里面喊道：“小萍，小萍，你还好吗？” 石岚迷糊着睁眼，挣扎着爬起，道：“怎么了，云伯？” 云仆听到她回答，松了口气，这才停手，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石岚掐了个诀，把自己料理妥当，推门出来。 云仆上下打量她一圈，见她完好无损，十分诧异的道：“你没受伤？” 石岚摇头。 云仆指着缺了一边的药草道：“那这个怎么没了？” 石岚恍然，拉开门，指着窝在塌下毛茸茸的一团道：“是它伤了。” 云仆上前两步，打量这个睁着乌黑眼瞳警惕的盯着自己的长耳朵家伙，“兔子？” 石岚‘哈’的笑了声，走过去把那团抱起，把它的脸对着云仆，“云伯，您这什么眼神啊，明明是只土狗。” 云伯又看了一圈，道：“你见过有这么短腿，这么长耳朵的狗？” 石岚摆弄了两下，也觉得奇怪，道：“那这是什么？” 云仆不过是酥云蟾成仙，因善识药草而被昊泽赏识，对这些走兽，他了解的并不多。 云仆摇头，告诫道：“这些仙草年份太久，给它用药力太强，晚些时候我给你找来些适合它的，你可莫要给它胡乱喂药。” 石岚知道自己的水平，这么长时间她也只是才把园子里的药草认全，要说真正了解，她可差云仆十万八千里。 云仆去除草，石岚便摆弄起乖乖卧在手里的这一团温暖，顺手摸了下只一撮毛的尾巴，“你说说，你到底是什么呀？” 被石岚错认是土狗的家伙，毫无节操的呲了下牙，朝着她‘汪’了一声。 石岚顿时眼睛一亮，欢快的跑到外面，朝云仆道：“云伯，它叫了，看来真是只土狗。” 云仆朝她挥挥手，再度俯下身干活。 石岚呵呵笑着跟这个捡来的玩具玩了起来。 太阳偏西时，云仆特地从洞府过来，石岚以为他有事情，便出了小棚，哪知云仆递给她一碗汤药，让她给小家伙喝了，说是能让它快速痊愈。 对于云仆的能力，石岚还是相信的，送了云仆，石岚就赶紧回身去抓慌忙逃窜到角落，试图逃避喝药的小家伙。 草药就是草药，即便是仙草，经过配制煎煮，也还是苦涩难当。 小家伙在她手里拼命挣扎，努力把脑袋藏在她手心。 奈何狗小力微，几番挣扎，还是被石岚暴力镇压，整整一大碗的汤药，被她一滴不漏的灌了下去。 喝完药，小家伙摇摇晃晃，一头栽进塌下的软垫上，再没起来。 石岚看了一会儿，见它还没动弹，赶忙上前把它翻了过来，结果看到它小肚皮一鼓一鼓的，睡得那叫一个香。 石岚好笑的伸手戳了戳它肚皮，将它轻轻放在软塌下的小窝里，又找了一块巾帕给它盖在身上。 第二天起床，石岚特地看了看塌下，小家伙仰起头，跟她对视，巾帕滑落，露出它耳朵边已经结痂了的伤痕。 石岚轻轻碰了下，结了的痂竟然脱落大半。 石岚忍不住赞叹，云仆真乃神医。 小家伙朝她呲牙，再度‘汪’了声。 石岚笑着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起身来到外面拉伸身体。 小家伙就欢快的蹦到她跟前，随着她动作，忽左忽右的看着。 禁制外传来声响，石岚直起完成诡异角度的腰身，抹了下汗珠，来到门边。 云仆进来，就看到一张灿烂的笑脸。 “云伯你太厉害了，”石岚拎起小家伙，捧着送到云仆眼前。 “喝了你的药，一个晚上它就好了大半。” 云仆笑了笑，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这没什么。” 说完，他不自在的绕过石岚，快步走到田埂，一头钻了进去。 石岚疑惑的转头看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云仆有点心虚。 小家伙绕着石岚脚边蹦了蹦，石岚被吸引了注意力，索性也就丢开不理。 云仆等到石岚进了小棚，才纠结的皱起一张老脸。 他到底要不要告诉小萍，那碗药他只是负责煎制和送来，配制的其实另有其人呢？ 临到中午，云仆站在石岚跟前踟蹰不定，石岚瞄了他两眼，见他始终吭哧着不肯说话，索性说她想要说的话。 “云伯，这园子里的药草，有哪些是咱们不能动的？” 云仆看她一眼，奇怪道：“这药草都是神君的，哪一个都不能动。” 石岚顿时耷拉下肩膀，皱着一张脸，哀叹着蹲到地上。 云仆见她这样，想起昨天昊泽冷着脸过来，一本正经的配药，又极为嫌弃的让他煎制的样子。 虽然昊泽努力表现出厌烦，可在云仆看来，要真的厌烦，索性当做不知道好了，干嘛还要费那些事。 “你想要哪株，只要不太紧要，我就分出一小株嫩芽，只要棵数没少，就没什么了。” 石岚眼睛一亮，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真的？” 云仆点点头。 “多谢云伯，”石岚指着远处被五光十色的光罩罩着的那株已经变成黑紫色的竹子，道：“我想要那个。” 云仆顺着看了过去，差点没被吓昏。 “姑奶奶，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石岚点头，要不知道她还不会要呢。 “是震雷竹。” 云仆拿眼瞪着她，“知道还敢要？你知道这竹子有多贵重吗？” 石岚摇头，她只知道这竹子能够避雷，对抵抗天劫有缓解的作用。 云仆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干脆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石岚眨巴着眼，盯着他背影，这意思到底是给了还是不给呀。 第388章 最后的最后（五） “找我什么事？” 因为之前白费了两壶酒，老龟见到石岚就没有好声气。 石岚见他态度没有之前和善，以为是自己许久没来，他挑理了，便好脾气的笑笑。 为了让他觉得自己态度端正，她还挪了挪身体，把大石腾出大半个，这才朝他招手，“快上来，我来陪你喝酒来了。” 老龟慢腾腾的上了岸，又慢吞吞的抬头。 “有什么新鲜事吗？先说好了，没有，我可不陪你喝。” 拿人手软，喝人嘴短的道理，石岚还是懂的，闻听他这么说，赶忙点头，“自然是有的。” 老龟这才摇身一变，化为翩翩男子，坐下道：“说说看，什么好事，若真新鲜，自然值得喝上几杯。” 石岚拿眼瞪他，老龟斜眼回视，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架势。 眼看他这般，石岚只好先低头，道：“你可知道清越神君和婉柔仙君？” 老龟点头，“自然知道，说起来婉柔仙君当年跟你差不多，也是仙草所化，只是人家有运道，被明止神君看中，收为弟子，如今也位入仙君之列。” 石岚左右看看，状似神秘，“那你知道婉柔仙君倾慕之人是谁？” 老龟嗤笑，“自然知道，婉柔仙君痴恋的正是六界中最清雅无尘，最温润和善的清越神君，这个可不新鲜。” 石岚一顿，又道：“那你知道清越神君喜欢谁吗？” 这回老龟摇头，道：“我只听说清越神君带人温和，但若说他独对那个女仙特别，倒还真没听说。” 石岚嘻嘻一笑，朝精神抖擞对自己望来的老龟摊手。 老龟摇摇头，拿出酒壶酒杯，给她满上。 石岚与他碰了下，一杯见底。 等到酒液滑进腹中，她畅快的喟叹一声。 老龟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口，忙催促道：“快说，到底是谁？” 石岚也不急着回答，连干三杯，这才朝他招手，等他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句。 老龟眼睛蓦然等得老大，嘴巴张得险些露出喉咙里的小舌。 石岚好笑的朝他比量一下。 老龟察觉失态，赶忙合上嘴巴，偷偷的左右看看，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道：“这事昊泽神君可知道？” 石岚摇头，又喝了杯，才道：“你在这里这么久，该知道昊泽对她的紧张程度。她与清越之间的事又怎么会让他知道？只有我和她这样的莫逆，才能彼此倾吐心声。”说道这儿，石岚郑重的道：“我把你当做朋友，才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老龟连连点头，赶忙保证，心里却一阵激动，忍不住想要立刻下到水底，跟那些同道好友分享。 石岚朝他微微一笑，心说这个消息这么劲爆，该够那个假岚喝上一壶了吧。 老龟激动的嘴巴发干，想要喝杯酒压压惊，哪知一抬酒壶，才发现早已见底，剩下的酒底还不够他抿上一口。 “这可是我存了百年的仙酿，被你这般糟蹋，真是可惜了，”老龟十分肉疼。 石岚嗤笑道：“就这酒还存了百年，跟白水似的我一个人喝了一壶都没事。” 老龟哼道：“你懂什么，这仙酿主要是材料，我常年呆在这里，食材除了莲子便是莲叶，再不就是莲蓬，能酿成这样已是极限。” 石岚这会儿已经半醉，闻言，便道：“那照你这么说，只要给你好材料你就能酿出更好的酒了？” 老龟挺胸，生怕石岚不信，“那是自然，只要材料够好，便是神君也能醉倒。” 石岚一顿，似笑非笑的道：“真的假的？就会吹牛。” 老龟梗着脖子道：“我有一酒方，名叫神王醉，你听听，就是神王都能醉，何况神君？。” 石岚见他言之凿凿，心里不禁一动，忍不住打听起来，“不知你那酒方可否给我看看？” 老龟反应倒快，立刻发现自己失言了，连连摇头不语。 石岚好容易觉得事情有了转机，哪里肯放弃，赶忙道：“你还不知道吧，如今我管着神君大人的百草园，那里什么珍惜药材没有？你若要酿，我便给你提供材料，要是真的成了，就是神君也要赞许你几句。” 老龟眨了眨眼，打着哈哈道：“神君大人的药草都是从四海八荒寻来的，只为酿酒未免有些糟蹋了。” 石岚一听，就知道他这是推脱，赶忙开口。 老龟赶忙拦了话头，道：“你我不过闲谈，那些个方子我早不知扔到那里去了。适才那话你就当我随口胡说，听了便算了，莫要真的当真。” 说完，他跳下大石，变作大龟，直接沉入湖底。 石岚悻悻的盯着湖水，暗自嘀咕，没想到这家伙动作倒快，一个晃眼，就沉了下去，这是欺负她水性没他好啊。 不甘的扔了两块石头，石岚歪斜的起身，顺着原路回返。 碧草苍翠，不时露出一点开到极处的花朵，石岚恼怒的顺手拨拉着，碧草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簌簌声响。 走了一会儿，火气散得差不多了，石岚抬手想要清理下指尖的汁液。 哪知一低头，却在指缝之间发现一缕淡淡的红色。 石岚眨了眨眼，凑到鼻尖闻了闻，清香的草味中夹杂着一点腥味。 确定是鲜血，石岚的酒劲顿时散了几分。 努力回想刚才进过的路旁，似乎真的隐约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呜咽。 石岚赶忙折返，一通好找才在碧草茂密之处发现一个全身金毛的小狗。 石岚将只有手掌大小的小东西抱起，轻轻抚摸了下它唯一没有伤痕的眉间。 小狗睁开眼睛，大约察觉她无害，用它干得不能再干的鼻子有气无力的蹭了蹭她，同时发出一声弱得不能再弱的呜声。 石岚顿时被它的乖巧萌得同情心大起，想也没想的把它带回百草园。 因着小狗受伤，石岚便用她仅有的那么点草药知识，摘了两片治愈外伤的草药，捣碎，覆在小狗的伤处。 小狗像是知道她是在帮助自己，动也不动的任由她来回摆动。 忙活完这些，石岚酒劲上头，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了，挣扎着把小狗安顿在她临时的卧榻旁边，这才一歪身子，直接睡死过去。 第390章 最后的最后（七） 石岚纠结了一个晚上，琢磨如果云仆不同意，她是偷呢，还是偷呢，最后决定先借一段，以后等酿了好酒，再分他一点，算作压惊，也算贿赂。 哪知道第二天云仆才一来，就很痛快的打开禁制，从最上面的一个枝杈上截了拇指长短的震雷竹给她。 石岚不可置信的看他，有种天上掉馅饼，被自己意外捡到的惊喜。 对比之下，云仆的脸色却有些不济，看石岚一副开心得要飞起来的样子，他更觉得碍眼。 “行了，拿着这个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是，”石岚喜得不能自己，也不在乎他怎么说。 这竹子是云仆精心养护的，她总不能得了好处还不行人家使点小性不是。 出了园子，石岚第一时间来到湖边，爬上大石，扯着嗓子喊道：“老龟。” 湖面平静如水，点点涟漪逐渐化成一个光滑的镜面。 石岚低头看了一会儿没有动静的湖面，嘴角翘起，摸出那一小节竹子，擦着水面轻轻一划。 湖水忽然一荡，转瞬就如开了锅的水一般，泛起了浪花。 石岚重新端坐石上，好整以暇的盯着水面。 没出半个呼吸，老龟就浮了上来，不等石岚招呼，四个爪子连连滑动，以它从未有过的速度上了岸。 “快给我看看，这什么东西？”不等话音落，老龟已化身成男子，直接抓向震雷竹。 石岚手腕一转，把竹子藏好，笑眯眯的看着老龟。 老龟急得跺脚，打了两个转，才认命的低头，“说吧，你要什么才肯把那东西给我？” 石岚呵呵一笑，“神王醉。” 老龟眼睛蓦地瞪大，“那个不行，换一个。” 石岚顿时收了笑，从大石跳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龟如今修为卡到紧要关头，如果预料不错，再过三年它天劫就到了，这节竹子如果真像它了解的那样，那再经它炼制，度过天劫的把握也大了半分。 可别小看这半分，身处天劫之下，能安然度过的不过万分之一，它一下子就多了半分，对比其他小仙，已经多了很多了。 “哎，你别走啊。” 石岚停住脚步，也不回头，只把那姿态端得足足的。 老龟陪着笑，上前道：“小石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还有别的酒方，要不我用两个别的方子来换，好不？” 石岚一摆头，转向湖面。 老龟绕过去，凑到她耳边道：“我跟你说实话，那个酒方里面有好多仙草都已经绝迹了，你就是拿了方子也酿不出来。” 石岚又一摆头，不说话，也不跟他对视。 老龟见她态度坚决，低低叹了口气，道：“好，你既然一定要这个方子，那我也不是不能给。只是有一个要求，我得先说明白，这酒方你看了之后，就的马上烧了，万不可流传出去。这要求你能答应吗？” 石岚翻了个白眼，她拿东西换来的酒方，自然自己留着，又怎会流传出去，便宜别人？ “好，一言为定。” 老龟见她答应痛快，松了口气。 将一张破旧到几乎已经烂了的皮子递了过来。 石岚接过来细细的看了一遍，觉得那上面的名字极为拗口，她在百草园里根本都没听说过这些名字，便道：“这都是什么呀？” 老龟也不解释，只是重新拓了一份，递给她，又把自己那份宝贝的收起来，才道：“这些都是从前的名字，如今天地变迁，这些仙草有的绝迹了，有的改了名字，要想酿造出来，怕是不太可能。” 石岚收起拓本，眯着眼道：“什么呀，不行，我吃大亏了，你再给我份别的，万一酿不出来，还有个备选。” 老龟一脸憋屈，极为忿忿的道：“你怎么这样？” 石岚抓着竹子威胁的摇了摇，老龟只好又掏出一张皮子，塞进石岚手里，趁她转移注意力的瞬间，一把抢过竹子，不等石岚反应就一个翻身落到水里。 石岚瞧着轻荡涟漪的水面，低低轻笑。 回到百草园，云仆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干活。 石岚研究了下写着碧玉兰芝的酒方，想起昊泽洞府边那一望无际的玉兰树，还有那让她碍眼的双肩并行，终于笑了。 云仆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哼了声。 石岚溜到梗边，朝他招手道：“云伯，我找来样好东西，你要不要看？” 云仆挑眉，想说不要。 抬眼看到石岚满脸神秘的样子，他又十分好奇。 纠结了片刻，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蹭到边上，带着情绪的道：“什么好东西，你才化形不久，可别被人骗了。” 石岚嘻嘻笑着摊开手里的皮子，让他看。 云仆眼睛越瞪越大，像看怪物一样的看她，“这可是老龟给你的？” 石岚笑眯眯的点头。 云仆眼神飘忽，恍似梦中，“乖乖，它这样的守财奴竟然舍得把这东西给你？” 云仆摇摇头，忽然醒了过来，“不对，你要那竹子，该不会是为了这个吧？” 石岚笑而不语。 云仆立刻急了，“我就说你见识浅，果不其然，一眼没看住，你就被人骗了。” 云仆抖着皮子道：“这酒方虽然难得，可那老龟每年都要送上十几坛过来，咱们这里人丁单薄，就算让你敞开肚皮喝，也足够了，又何必用那万年才长一个指甲盖的宝贝去换？” 石岚耐心的听着他训诫，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好，只是神王醉的事，她不想让旁人知道，所以只能让老龟背这个黑锅了。 “等人送酒终究不如自己酿的靠谱，咱们守着这么大一片玉兰花，哪还用别人给咱们送酒啊，”石岚笑眯眯的摇着他胳膊，道：“好了云伯，你就别生气了，这样不是正好，你不想我在这里碍眼，我就去摘花瓣，等到一个月后，酒好了，你就边喝着酒，边教我仙草知识，这样以后我就不会被骗了。” 云伯无奈的看她一眼，摇摇头，把皮子塞进她手里，摆手，俨然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 石岚抿着嘴轻笑，叫了欢脱的围着自己打转的小家伙，直奔四处飘香的玉兰树林。 第391章 最后的最后（八） 树林里，假岚假模假式的扶着树枝赏花，石岚提了个大大的篮子，走一路薅一路，装满了就再换一个，整整薅了三天，生生把整个树林薅了个精光。 假岚瞧着只剩零星残瓣的树林欲哭无泪，再看那讨人厌的石岚一脸讨好，满脸兴奋的说着等酒酿成，请她品尝。 假岚恨得咬牙，还得强颜欢笑的做出欢喜状：“真的吗？真是太好了，期待你的美酒。” 转过身，假岚就用力捏手，却又无可奈何。 石岚一鼓作气，把弄来的花瓣混着各种草药以及味道极佳的仙果装了二十几个坛子。 忙完这些，石岚歪在榻上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入夜十分，百草园里一片寂静，小家伙早已进入梦乡，石岚之间亮起簇火苗，借着光亮把老龟给自己的神王醉默诵几遍，确认记牢了，便把方子化为一点火光。 清晨，云仆过来，看到墙边立着的那些坛子，叹了口气。 石岚乐颠颠跑到跟前讨好，云仆瞧她缺心少肺的样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省了口舌，一心教她园子里各类仙草的具体用途，以及与其相生相克的其他仙草等等。 石岚没想到一大早就有这种好事，赶忙借机问这些仙草是否有其他名字。 云仆专攻医，对仙草的一切都如数家珍，石岚默默将他教授的记载心中，不时将几下的方子跟园子里的仙草比对。 百草园里的仙草都是昊泽一点点移过来的，千万年过去，百草园里的仙草之多之全，已经超乎想象。 就连石岚也没想到，在这里她竟然找到方子上的大半仙草，之余最后两种。 据云仆说，樊根草是在神界的极西之地，那里常年高热，像他们这样的小仙去了，不出半月就会晒回原形，很快成干；蜃珠草在极东，到处都是雾气，蜃珠草附近瘴气密布，外加这个仙草还有迷惑的作用，一个不慎极有可能直接迷失其中，直接毒死，变成把守那里的凶兽的一道小小甜点。 说到这儿，云仆有些气愤，指着震雷竹道：“你知道当初守着这个竹子的凶兽有多厉害吗？你知道当初昊泽神君花费了多大力气才把凶兽制服的吗？” 石岚摇头。 云仆越想越生气，气咻咻的一甩袖子，拿了采下的药草直接走了。 石岚眨巴着眼睛，都过去多久了啊，老龟大概都把竹子炼成宝器了，他怎么还为那竹子生气啊。 知道要找的东西在哪里，石岚便准备前去。 只是离开前，她必须跟昊泽报备，还有她想跟云仆商量，能不能给她炼点丹药，起码避过极东之地的瘴气。 石岚把自己的打算先告诉云仆，云仆强烈反对。 石岚心意已定，坦言他就是不帮她，她也是要去的。 云仆不甘心，劝了两天，见她不为所动，只好采了药草回洞府。 第二天一早，云仆沉着脸过来，一见面就塞给她五六瓶丹药。 “收好了，这些东西外面可买不到。” 石岚扫了一眼，见里面有疗伤的，有解毒的，还有恢复仙力的，这些丹药一天可炼不出来，边想着这是他的私活，心里更加感激。 云仆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又塞给她一个小盒，“这个也拿着，希望你用不到。” 石岚打开盒子，里面是深黑色的膏状，一丝淡淡的药香若隐若现。 “要是受了伤就赶快抹上，半刻钟不到就能止血，”云仆提醒道：“外面凶兽遍布，它们的鼻子很灵的，一点血腥都会把它们引来。” 石岚感动的眼睛都红了，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哭意，用力的点头道：“放心吧云伯，我一定会回来的。” 云仆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我能做的就这些，能不能回来就看你自己的运道了。” 石岚郑重的给云仆鞠了一躬，把小家伙托付给云仆，去了许久都没过去的住所之处。 昊泽这会儿正好没有出去，石岚长话短说，只说想要出去游历一番。 昊泽皱着眉头，有些不赞同的道：“你才化形没多久，身上仙力太弱，又没有等阶，离开这里，你就像是个毫无招架之力的婴儿，随便一个仙人或者凶兽就能要了你的命。” 石岚笑了笑，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不经历风雨怎能成长，我不想以后的每一天都跟着云伯除除草，晒晒太阳，那样我又何必费劲千辛万苦的化形？” 石岚道：“我只要浮在水面同样可以晒到太阳？” 昊泽沉默不语。 不可否认，他的心里是很赞同她的这番话的，只是他想到那一晚他触碰她骤然产生的悸动，还有这段时间总是时不时的关注百草园，看到她捡了东西回来，担心那个东西死了她难过，又巴巴配了草药过去。 昊泽的心里十分矛盾。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很确定自己并不是个见异思迁的人，他喜欢岚儿不知多久，没可能突然喜欢别人，并且那人不管是容貌，还是能力都逊岚儿很多。 昊泽努力控制自己，可他的心却总是不听使唤的往百草园跑，这让他迷惑，也让他不安。 洞府外，假岚听到石岚的话，露出一丝阴冷的笑。 也好，外面的世界极为凶险，她既然自己找死，也省得她动手了。 信步走进里面，她状似惊愕的看向石岚，“小萍，你怎么在这儿？” 石岚牵牵嘴角，道：“没什么，我想出去闯一闯，现在正跟神君大人辞行。” 假岚惊讶的微张着嘴，“你，你为什么要走？难道你住得不开心？” 话音未落，昊泽眼神微黯，忍不住紧紧的盯着石岚。 石岚冷哼一声，暗道这邪物真是不管多少年都还是老一套，总这么挑拨离间她觉得有意思吗？ “倒不是不开心，只是总待在一处难免懈怠，不如出去闯闯，说不定能闯出另一番局面呢。” 说道最后，石岚神情坚定，眼睛熠熠生辉，完全一副期待的模样。 假岚掩着檀口，惊讶的盯着石岚，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昊泽复杂难辨的瞟了眼石岚，终于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她，“路上应急。” 石岚上前接过，深深的，深深的把他面容镌刻在心里，暗道一定要坚持住，等我回来，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洞府。 第392章 最后的最后（九） 昊泽的洞府依山傍水，风景无双，天气也温煦和顺，从无刮风落雨之忧。 能有这样的地势，这样的气候的，只有位于神界中部，堪称洞天福地之处才有。 这地方居住不错，神界中大多有品级的仙人都在周围开辟洞府，平常寻仙探友极为方便，可是若要去往他处，尤其是极西，那就要跨过无数山岳河流才行。 石岚对此早有准备，出了门，就驾起一朵小云，顺着西方一路飘去。 越过两个山头，晚霞逐渐漫上，石岚有些仙力不济，便落到林中打坐歇息。 月色清亮，皓白的清辉透过树枝落下，留下一片斑驳的暗影。 石岚担心凶兽来袭，便布了个气罩，体内的仙力逐渐充沛，石岚既不想打坐，也不想炼体，索性斜倚着大树，望着天空发呆。 也不知道自己这么一走，昊泽会不会惦记自己？ 想起临走前昊泽皱紧眉头的模样，石岚微微苦笑，看他那样，巴不得自己快点离开，又怎么惦记自己。 一丈外的草丛里忽然传出草叶的窸窣声，石岚一惊，顾不得东想西想，连忙手指掐诀，警惕的盯着。 草叶摇曳几下，一个黄色的毛球蹦了出来，看到石岚，它眼睛一亮，‘呜呜’叫着朝石岚蹦了过来。 石岚散了气罩，接住扑到怀里的毛球，揉了揉，道：“小家伙，你怎么来了？” 小家伙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那头蹭着她的掌心，‘呜呜’的哼唧。 虽然听不懂它说什么，但从它语调石岚多少明白它的意思。 它这是抱怨石岚把它抛下，自己一个人出门。 石岚理了理它略带凌乱的毛发，讨好的搔着它耳根的长毛，道：“好，我知道了，以后都带着你。” 小家伙这才摇摇短得不能再短的尾巴，欢快的‘汪’了声。 第二天一早，石岚重新驾云朝西而去，经过七八天的白天赶路，晚上歇息，总算在第九天的中午赶到了极西。 落下云头，石岚忍着热意走在一望无尽的黄沙中。 云仆曾说，樊根草长在地面上的部分只有巴掌大，叶片的颜色还跟土地颜色极其接近，若不仔细寻找，极有可能擦身而过。 石岚未免自己错过，只能靠步行丈量。 极西的太阳灼热的犹如下火，石岚低着通红的脸颊，抹了抹才凝结就被晒成一点痕迹的汗渍，粗粗喘气。 小家伙巴着爪子，担心的仰头看她。 石岚朝它翘了翘嘴角，安抚的摸了摸它脑袋，抬头四顾。 猛然间，石岚背脊一凉，心里闪过一丝警兆，她下意识旁旁边一闪。 一只褐色的钳子贴着她裙摆，喀嚓一声，重重合在一起。 石岚顿时驾云而起，那钳子立刻向上起来，不远另有一只钳子与其应和。 石岚赶忙把下家伙放在云上，掐诀幻化出一道霞光，借着霞光与钳子纠缠之时，她打开昊泽送她的袋子，取出一条绫带。 才一拿出，她有些愣神，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喜欢红色。 石岚心里有些暗搓搓的喜悦。 片刻，她自嘲一笑，如今化成自己的可是假岚，他一心讨好人家，这玩意怕是他准备送给她，自己不过捡了个便宜而已。 抖开红绫，石岚将仙力注满，随手一挥，一片红霞随着红绫洒向钳子的主人，一只巨型蝎子。 蝎子裂开满是锯齿的口器，翘起锋利的尾针与大钳呈三面合围之势，在霞光临身之前，挡了回去。 石岚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这么厉害，面色有些凝重，双手掐诀，努力操控红绫与尾针和两只大钳缠斗。 蝎子显然身经百战，石岚则是刚出府的菜鸟，虽然经历过仙侠世界，可毕竟体系不同，再加上她才刚使用红绫，就算满腹理论和手段，也没有办法做到立刻如臂使指。 双方缠斗了十几个回合，石岚逐渐占了上风，要拿下它，不过也是时间问题。 蝎子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点，它忽然仰头，口器开开合合，却没有一丝的声音。 石岚皱紧眉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小家伙焦急的在云上转了几个圈，忽然瘪着嘴，巴掌大的身躯一下子涨到足球大小。 小小的嘴巴忽然张大，一声咆哮好似音波一圈圈扩散开来。 石岚没料到小家伙竟然发威，被它声音震得耳朵嗡嗡直响。 蝎子却剧烈的颤抖，一直危险翘着的蝎尾像是要往后退，只是终究晚了一步，蝎尾顺着气浪晃动着，好似变戏法一般，甲壳逐渐消失，然后是白色的甲肉，最后就连那点暗黑色的蝎针都化为一片虚无。 石岚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脑海里瞬间闪过曾让她咂舌的情景。 低下头，看着化成巴掌大，明显萎靡下去的小家伙，眨眨眼。 脚下，蝎子疼得连连打滚，巨大的蝎钳透过薄薄的云朵，夹向石岚的小腿。 石岚赶忙升高云朵，红绫顺势紧缠，‘咯吱’一声脆响，那只大钳竟被红绫硬生生折断。 赖以生存的谋生的工具，眨眼就被毁了两个，足有石岚曾经居住的小棚子一般大小的蝎子彻底红了眼，反正回到族群也逃不脱被群噬的命运，它索性放开手脚，打定主意就算死也要咬下石岚块肉。 石岚并不知蝎子的想法，在她看来，这种生物不会进化到跟人相等同的思想，所以在蝎子几个爪子紧抓地面时，她第一想法是它要逃跑，石岚降下云朵，准备把它绑起来，当做坐骑。 蝎子无声咧了下嘴，身体陡然涨大。 石岚一怔，下意识觉得不好，赶紧升上高空。 ‘砰’的一声巨响，即便石岚躲得及时，也还是被震得左摇右晃。 好一会儿，她止住身形，下面的沙地上一个巨大的深坑，再没有什么巨蝎。 石岚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哪知她眼睛一转，忽然发现深坑下的一角似乎隐露一点深褐色，看模样像是根须。 石岚落下云朵，跳进大坑，随手拨开，发下根须只是外表褐色，内里是翡翠一般的碧色。 石岚大喜，赶忙顺着根须走向一路挖了过去。 三丈外，紧贴沙土的地面，比小指甲还要小上两圈的两片叶子静静的吸收阳光。 第393章 最后的最后（十） 石岚大喜过望，完全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几乎绝迹了的樊根草，这大概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小心把扎在地下深处的根须一点点挖出，无比保证不伤及分毫。 小半天之后，石岚心满意足的将樊根草挖出，瞧着上面还带着微微湿气，心里别提有高兴。 当时云仆就说过，这两个仙草论寻找难度，樊根草要比蜃珠草难寻的多，究其原因，便是它极不明显的颜色以及极其微小的叶片，有时就算有幸遇到也有可能错过，不像蜃珠草，方圆几里都笼罩着瘴气，只要能顶住毒雾，便有几分可能获得。 将仙草收紧能够保存生机的玉盒内，石岚抱着小家伙驾云离开。 经过刚才的颤抖，她深觉自己的不足。 她的对手是背靠昊泽这尊大神的假岚，这段时间她眼看着云仆，看他每天挑选仙草煎药，那么多的仙草喝到肚里，假岚就是个草包，那也是个仙力充沛的草包，她现在可是要什么没什么，要想不落下风，只有自己努力。 出了炎热之地，石岚落到山林之中，她决定给自己来个特训，用山林里的凶兽磨练自己。 石岚磨肩擦掌准备大战，神君洞府里，昊泽沉着脸，心神不宁的来回踱着步子。 门边，假岚神情莫测的盯了一会儿，才露出天真娇憨的笑容，走了进来。 “昊泽，这里好没趣，不如我也出去走走吧。” 昊泽坐到椅子上，对她这话有些兴趣，“走走？去哪里？” 假岚歪着头想了想，道：“你看小萍那么弱小都有勇气出去闯闯，要不我也学她，到外面转一圈？” 昊泽连连摇头，道：“不行，外面凶兽横行，你那些法术都是半吊子，只怕还没走出多远就得负伤而回。”他打量着她的气色，道：“你的身体才刚调养妥当，若是因此受伤，岂不是前功尽弃？” 假岚不依的皱眉，“哎呀，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不会受伤的。” 昊泽依旧摇头不肯。 假岚只好道：“那不然我们去明止神君那里，我跟婉柔说话解闷，这样总可以了吧？” 昊泽点点头，虽然此时他心情烦闷，但他已经拒绝了她一次，就算为了安抚，也要带她出去转一圈的。 假岚这才恢复欢颜。 明止与昊泽同属神位，依照神界阶梯式的洞府排列，两人的洞府同处于福地之中。 昊泽驾云只用半刻钟便来到明止的山门前，小童将昊泽与假岚迎进去。 昊泽看婉柔很不顺眼，直接去找明止。 假岚暗有打算，见昊泽离开，正中下怀，赶忙让小童带他过去，自己穿了花园，去另一半还找婉柔。 驯养室里，明止正在给才刚升阶的玉指蜂重新加固印记，见到昊泽，他微微一些惊讶。 昊泽朝他笑笑，示意他不必理会自己，便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明止耸耸肩，真的不再管他，自顾自的忙了起来。 花园尽头，以各色仙葩堆砌的观景台上，婉柔端了两杯精心调制的蜜水娉婷走来。 假岚捧场的喝了一口，笑眯眯的道：“婉柔，你手好巧，以后你的仙侣可有福了。” 婉柔笑盈盈的脸瞬间黯淡。 假岚赶忙关切的道：“你怎么了？” 婉柔看她一眼，低落的道：“整个神界有谁不知我心仪之人是谁，可你可看到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可有一点觉得有福？” 假岚微僵，刚才那话不过是句客套，没想到婉柔倒认真起来。 讲心里话，假岚极看不上喜欢吟风弄月，只会招蜂引蝶的清越，她理解不了婉柔的想法，也不知道那个清越怎么有那么大的魅力，生生让一贯高傲自负的婉柔，变得这样敏感脆弱。 不过敏感也好，脆弱也罢，都无关假岚的事，这会儿她正暗自筹措词汇，思考怎么才能挑起婉柔的怒火。 婉柔垂眉耷眼的啜了蜜水，良久幽幽一叹。 假岚转着眼珠，跟着叹道：“想来清越神君品味跟旁人不同，不喜欢骄养在府里的，更喜欢有野性，依靠实力去打拼的仙娥吧。” 假岚瞟了眼神微微波动的婉柔，话题一转，“说到出去打拼，我就想起了小萍。” 婉柔抬起头，静静听着。 假岚见她看来，心中大喜，只是她素来心机深沉，面上丝毫不漏：“前几天，她来辞行，说要出去闯闯，”说着，又做担忧状，“小萍才刚化形没有多久，我哪里放心，只是我劝了又劝，还是没有拗过她，”她脸上一片愁云惨雾，“也不知她现在走到哪儿了。” 提到这人，婉柔立刻想起石岚脸上的那一长道疤和被昊泽毫不留情劈下的那一剑，纤手轻轻摩挲着宝光闪烁的衣带，心痛她温养至今还依旧黯淡无光的宝器，那可是当年清越送给她的礼物。 “我近日也有出门的打算，不知那个丑八怪要去何处，说不定还能凑巧碰上。” 假岚见她上勾，暗暗一喜，歪头回忆片刻道：“这我倒没问，不过我听说她最近对上古的仙草痴迷，”她笑道：“你也知道，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只知道她似乎在找寻将要绝迹了的仙草。” “她一直呆在百草园那边，想来云仆应该知道。要不等我回去问问？” 婉柔抿了下嘴，道：“算了，我不过随口一提，神界这么大，总不会那么巧。” 假岚呵呵笑道：“也是。”又道：“我这次过来的匆忙，没有准备，等你走时去我那儿一趟，我给你备些金丹以防万一。” 婉柔点头，道：“那我明天过去。” 两人才刚说定，就见小童快步走来，看到石岚，小童恭谨一礼，“岚仙君，昊泽神君在前院，问您何时过去。” 假岚对昊泽了解极深，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忙跟婉柔话别。 昊泽等到假岚，便跟明止作别。 第二天一早，婉柔如约来访，假岚给了她两瓶疗伤金丹，又嘱咐她，若是看到小萍，请她一定要照顾一二。 婉柔心里冷笑，嘴上却道一定。 假岚眼见天空上的那团云雾划过一道洁白的抛物线，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极浅极淡的笑。 第394章 最后的最后（十一） 茂密的山林里，石岚有些力竭的依靠着树干坐下，掏出药膏，将伤处擦好，转过头，她有些无奈的摇头， 两步外，小家伙正摇着尾巴，拱在凶兽身上，埋头大啖的不亦乐乎。 一个足有它几百倍大小的铁背犀转眼就变成一具白森森的骨架，小家伙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来石岚跟前卖萌。 石岚点了点它鼻子，无奈摇头。 小家伙动了动长长的耳朵，蹭到她腿边，随着她打坐，进入梦乡。 夜色渐渐深了，石岚掀了半片裙角盖在它身上，爱怜的摸了摸它柔软的长毛。 自从那次偶见它发威之后，她便觉得它跟鸣霄，有些相像，给它起名‘小鸣’，为了表示自己不是独裁，她征求了它的意见，并和善的表示，如果它不同意，可以另选名字。 小家伙瘪着嘴，盯着她身后汩汩冒血，只能躺在地上哼哼的荆棘猪，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石岚很满意，找了个地方盘膝调息，小鸣极其畅快的啃了一整只荆棘猪。 天色逐渐发亮，石岚拍醒小鸣，理了理裙摆，再度前行。 艳阳透过茂密的枝叶，透出点点光亮，石岚掂着重了不少的小鸣道：“你该减肥了，以后打的凶兽只许吃三分之一。” 小鸣呜呜的叫着，连连蹭她手心。 石岚被它弄得心里发软，只好道：“好吧，一半总行了吧。” 小鸣瞪着水汪汪的眼睛，试图用眼泪攻势。 石岚明知道它是在做样子，忍不住发笑，“就一半，再多我就反悔了。” 小鸣哀叫一声，生不如死的躺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石岚撩开挡路的树枝，想它还是个幼兽，便退而求其次，“要不不给你缩减食量，不过我可不抱你，你自己走。” 小鸣两爪搭在石岚小手臂上，纠结的思考，到底该选哪个。 石岚低头瞄它一眼，抿着嘴笑。 就这样，一人一兽有商有量的来到了东边。 神界之东靠近水边，这里的凶兽和仙人大多都喜水，石岚沿着水边一路往东，总算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岛上发现一个洞府。 礼貌的发了个音讯，她立在门边静候。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个子极矮，样貌有些怪异的仙人朝外望来。 石岚礼貌施礼，道：“小仙来此游玩，偶遇仙府，特来拜会。” 那仙人盯了石岚一会儿，才打开禁制。 石岚礼貌一笑，缓步走了进去。 仙人挥手变化出一套桌椅，示意石岚安坐。 石岚客随主便。 仙人又好客的拿了茶具，给石岚泡茶。 石岚谢过，直接说明来意，“小仙出来此处，不知这里情况，还请仙友告知可否有不可去之所在？” 仙人啜了口香茶，道：“说到不可去，倒是有几处，只是不知仙友来此何事，我若跟你说不可去，万一你便是要去那里，岂不是坏了仙友的事情。” 石岚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方锦盒，推到他跟前，道：“我不过来此游玩，便是不去也无妨，哪里能坏什么事情？” 仙人打开锦盒，见里面躺着一个品相完整的仙草，不由一愣，细细再看，发现这仙草少说也有万年，顿时心动。 “这极东之地有三处绝地，一处是东南处的无极深渊，那里的海水深不及底，据说就是神君下去，也无法探到具体的深浅；一处是东北方的冰岛，整个岛屿被一凶蟒盘踞，那凶蟒很能生养，徒子徒孙遍及岛屿各处，路过的仙人只要落下，便没有生还。” 石岚点头，静等了会儿，见他迟疑，便道：“还有一处呢？” 仙人看她一眼，露出一丝苦笑，“还有一处距离这里不远，那里常年被雾气笼罩，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个凶兽占据，我在这里呆了几千年，就没见过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石岚想了想，暗自道了声真巧，面上不动声色的把锦盒推到仙人跟前。 “多谢仙友告诫，这几处太过凶险，看来我要绕路而行了。” 仙人将锦盒收好，这才拱手道：“能帮上仙友，小仙不甚荣幸。” 石岚起身，略略寒暄两句，便离开此处。 因此她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一道晦暗的黑芒一闪即逝。 离开洞府，石岚腾云而起，举目四顾了好久，总算发现有一处云彩与旁处稍微有些许不同，如果不是仙人特地提及，她怕是根本想不到那里的云彩，竟然是蒸腾而起的瘴气所化。 石岚立刻催动，准备前去，小鸣呜呜叫着，绕着石岚脚边打转，等到石岚低头，它就可怜巴巴的卖乖。 石岚心知它这是饿了，便落到地面，沿着水边一路往前，看能不能顺手打了凶兽给小鸣加餐。 小鸣抽着鼻子看了一圈，深爪一指。 石岚这段时间跟它磨合的极为默契，素手一掐，红绫立刻妖娆的没入水面。 两个呼吸不到，一抹艳色包裹着一条极为肥硕的水蛇跃出水面。 石岚掐了掐手指，红绫立刻收紧。 那水蛇朝天发出一声嘶声，耷拉下脑袋。 红绫飘忽着来到岸边，一圈圈松开。 水蛇顺势落到地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小鸣‘汪’的叫了一声，蹦跳着跑到跟前，张开大嘴，好似吸面条一般，直接把它吸入腹中。 石岚皱着眉头，嫌弃的道：“你这也太囫囵吞枣了，好歹把骨头吐出来呀。” 小鸣眨巴着眼，朝她软软的‘汪’了一声，用力摇着它短短的尾巴。 石岚素来宠它，见它装巧卖乖，只好由它。 解决了温饱，石岚驾云直奔彩云弥漫之处。 还没到跟前，便闻到一股诡异的淡香，石岚捂了鼻子，忙含一粒解毒丹，然后抱起小鸣，把它远远搁下。 “你留在这里，乖乖的等我，”石岚点点它的脑门，“知不知道？” 小鸣一听，赶忙蹭步上前，咬住她衣摆，呜呜叫着不肯松口。 石岚伸手去拽，小鸣到底还小，论力气比不过石岚，眼见要被石岚挣脱，它索性直接倒地，四个爪紧紧抱着她胳膊放赖。 石岚跟它你来我往的过了好半天招，也没把它安抚好，只好无奈的塞给它一颗解毒丹，并嘱咐，“待会要乖，不可以乱跑。” 小鸣连连点头，要不是爪子短，它大概都能举起来发个誓。 第395章 最后的最后（十二） 淡淡的绯色在周围蔓延，石岚警惕的盯着身前，小心翼翼的走着。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细微的波动，石岚赶忙扭头，盯了过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由远及近，等他走到三尺之内，石岚看清了他的面容，忍不住惊讶的低呼，“怎么是你？” 那人朝石岚浅浅一笑，手指一指，原地立刻升起一张石桌两把石凳。 那人坐下，指着另一张凳子道：“你也坐。” 石岚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太对劲，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坐了下来，甚至还朝着那人露出个浅笑。 “昊泽，你来这里，洞府那边怎么办？” 昊泽朝她温柔一笑，“你还瞒我，我已知道你的来意，那邪物诡计多端，让你独自出来，我担心她暗中使坏？” 他眼光所及，桌上显出一套茶具，茶壶里还有冒着氤氲热气的香茶。 漂亮修长的手指轻捏壶柄，动作优雅的斟了两杯茶，他将杯子推到石岚跟前，“神界这般大，你这样东奔西跑，辛苦你了。” 石岚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不辛苦，跟你做得相比，我差得太远。” 昊泽一笑，伸手轻抚她脸颊，怜惜不已，“可恨那邪物化作你身，诱我与她把臂同游，我那时还未察觉，你见了一定很伤心吧？” 石岚心跳骤然加速，脸上的热度如做了火箭一般，急速上升。 昊泽低低一叹，道：“如今我已醒来，待到除了那邪物，你我即刻举行双修大典，以后六界之中，你我一同畅游。” 石岚眼底一热，不管经历了多少，她终究是个女人，听到这样几乎算是表白的诺言，石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说起来，这样的誓言当时朱奕也同样说过，只是他是昊泽分身，石岚虽然感动，但到底心有顾忌，此时听到昊泽同样说法，她的心跳得几乎都要跳出来。 昊泽见她这般，似怜似爱的笑笑，“看看你，怎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他伸出手轻擦石岚脸颊。 石岚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泪流满面。 昊泽将她泪痕擦干，端着茶杯到她嘴边，温柔的道：“喝点茶润润。” 作为穿梭了很多世界的人，石岚已经习惯了被人这么伺候，只是被昊泽这么照顾，还是第一次。 她有些不好意思，便侧脸躲过，伸手接了过来。 “还是我自己来吧。” 昊泽也不强求，松了手，任她把杯子接过。 石岚眼底含波的睨他一眼，慢慢举起杯子。 脚边的小鸣连连咬着石岚裙摆，不时的呜呜，石岚侧头看它一眼，问道：“怎么了？小鸣。” 小鸣朝她焦急的汪了声，见她满脸茫然的望着自己，只好后爪一蹬，肥圆的身体扑到她膝上，抱着她的小手臂，喀嚓来了一口。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石岚的神经，石岚忍不住叫着跳了起来。 眼前的迷雾随着她的尖叫退散开来，而那浅浅低笑的男人也在迷雾散开之时，凭空消失。 石岚有些怔然，转头看了一圈，背脊一阵冰凉。 刚才她哪里是坐在石桌边，脚下分明踩着一根根骨头，而那放着茶壶的石桌，同样也是白骨垒成，端放上面的茶杯则是骨头做成，里面盛放的是黑漆漆，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液体。 石岚缓缓往前移动，一个白骨被她裙摆带动，缓缓滑落，发出‘卡拉’的轻响。 小鸣见她眼底恢复清明，欢喜的连连蹦跳。 石岚朝它笑了笑，召出红绫护身。 小鸣蹦跳着冲到水边，呜呜的发着狠。 石岚担心小鸣有事，赶忙追了过去，却见水洼处一直淡粉色的植株顺着水波轻摆。 看到那株形似水草样的植株，石岚惊喜不已，赶忙掏出玉盒，又拿出小小玉铲，准备开挖。 眼见她这番动作，一直隐在石缝里的小鱼大急，赶忙冲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 听到奶声奶气的质问，石岚楞了一下。 盯着鼓着眼睛努力瞪自己的肥胖小鱼，石岚道：“是你在说话？” 胖头胖脑的小鱼一甩尾巴，“当然，不是我难道是那个只会乱叫的毛团子吗？” 小鸣听它这么说，顿时呲牙。 小胖鱼缩了下尾巴，大约觉得失了气势，赶紧挺起滚圆的身体，努力探出脑袋，“这个草是我的，你不能动。” 石岚呵呵一笑，面色转冷，显然想起刚才着了道的事了。 “谁说是你的？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小胖鱼气得连连鼓腮，“我说囡囡草是我的，就是我的，我可是从不说谎的。” 石岚挑眉，面色不善的盯着它，“你不说谎？那刚才那些事什么？” 小胖鱼扁扁嘴，“那怎么是骗？” 它道：“我不过制造了幻境，至于到底会出现什么，我可控制不了。” 石岚张了张嘴，隐约觉得它并没有话谎，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被戏耍，便道：“这草就在这儿，如果你坚持是你的，那就跟我打一场，谁赢了归谁。” 小胖鱼不可置信的盯着这个破了它迷障的女人：“你欺负鱼。” 石岚好笑的道：“我怎么欺负你了？” 小胖鱼瘪瘪嘴，打也打不过，眼看口粮要被抢走，忍不住大哭起来，“阿娘告诉我，漂亮女人都是坏人，要我小心，我还以为阿娘骗我，原来阿娘说的都是真的。” 石岚哭笑不得的道：“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呀，我这样子那里漂亮了？” 小胖鱼松开抹眼泪的鳍，转着眼睛道：“你是我见过最顺眼的一个，难道这样还不是漂亮？” 石岚莞尔，到底被它说得顺气不少，便退而求其次，“蜃珠草我是一定要拿走的，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把草带走，等我把草用了，我再把根须给你送回来，这样再过一段时间，仙草就又长出来了。” 小胖鱼眨巴着眼睛道：“漂亮姐姐，你的主意不错，只是你能保证半天之内回返吗？” 石岚惊讶的瞪大眼睛。 这怎么可能，这里距离昊泽的洞府少说也要十天的时间，何况还要折返，她可没本事半天走一个来回。 第396章 最后的最后（十三） 胖鱼见她这样，哼了声，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道：“别想骗我，告诉你，我聪明着呢。” 石岚扯了扯嘴角，道：“我没骗你。神界幅员辽阔，我只回去就要花费许多时间，何况一来一回。你看，能不能宽限些时候？” 胖鱼绕着水边游了一圈，道：“没用的，就算我答应了，囡囡草也不答应啊。” 石岚心里一乐，还真是看自己好脾气了，这就蹬鼻子上脸了，她可是看得真真的，这草还没有神志，如何能表达自己的意见。 这样的混话它还真敢说。 她眯着眼不善的盯它，“小鸣，想不想来点点心？” 小鸣虎视眈眈的盯着胖鱼，欢快的汪了声。 胖鱼顿时变脸，赶忙躲到礁石后面，露出小半个脑袋，强撑着道：“吃吧，吃了我，你也别想要囡囡草了。” 石岚蹙眉，心下不解，“怎么说？” 胖鱼哼了声，不肯开口。 石岚轻抚雀跃不已的小鸣，安抚道：“乖，待会儿给你打更大的鱼吃。” 小鸣耷拉下耳朵，流着口水趴在水边。 石岚朝胖鱼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柔声道：“这下你肯说了吧？” 胖鱼还是有点害怕，不肯露头，“你把它赶远些。” 石岚示意小鸣，小鸣往后踱了两步，胖鱼摆着尾巴游出，道：“囡囡草离不开我的口水，我要是死了，你就是拿了它，也白费。” 胖鱼挺了挺滚圆的身躯，满脸的有恃无恐。 石岚呵呵一笑，道：“你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从来没离开过吧？” 胖鱼呆呆点头。 石岚道“我忘了跟你说，我来自神界中部，那里山清水秀，风景特别好看，”她斜了胖鱼一眼。 胖鱼眨巴着眼，完全无动于衷。 石岚话锋一转，“尤其是那里汇集了神界里所有的好吃的，先不说漫山遍野的仙草，还有好多仙果，那味道，”石岚做陶醉状，透过半迷着的眼缝偷瞄。 果然看到胖鱼微张着嘴，露在水面上的嘴角边有着可疑的液体。 石岚啧了声，道：“说起来，你还真可怜，每天就守着这么一根水草，”她同情的道：“吃了这么久，还不腻啊？” 胖鱼嘴巴开开合合，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石岚起身道：：行吧，既然这草是你口粮，那我就给你留着，咱们山高水长，以后有缘再见。 说着她抱起已经很重了的小鸣道：“出了这么久了，我酿的碧玉兰芝也该好了，小鸣你可有口福了。” 石岚提步要走，胖鱼见她看也不看自己的样子，急得连连怕打水面。 “哎，漂亮姐姐，我也想吃，你带我去吧。” 石岚扭头，摇头道：“不行，那草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你，你要是跟我走了，那草就死了，你还是留下来吧。” 胖鱼急得不得了，绕着蜃珠草转了两圈，一狠心，尾巴一卷，把蜃珠草连根带叶的拽出来，直接吐出一个气泡，把自己和蜃珠草罩住，道：“这样不就行了。” 眼看气泡飘到跟前，石岚伸出手指戳了戳，气泡将她手上的力道柔和反弹回来。 石岚暗道还挺结实，嘴上却说：“出了这里，我可是要驾云的，你这样，我可带不了。” 胖鱼转转眼珠，把气泡缩小，绕过盯着它不放的小鸣，黏在垂在裙摆处的玉佩上。 玉佩随着重量加重，转悠着绕了个圈，把胖鱼转到后面。 “这样总可以了吧？” 胖鱼的声音有些闷，石岚抿嘴偷笑，“可以。” 纤指一扬，一朵小云骤起，石岚带着一兽一鱼腾空而起。 石岚出来就是为了找寻剩下的两味仙草的，现在找到了，她一刻也不想浪费，只想尽快回去把酒酿出来，早点唤醒昊泽的神智，当然如果可以她也想到早点揭穿假岚的面具，毕竟谁也不想看到别人顶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眼前乱晃。 白云在天空滑出清浅的痕迹，小鸣趴在云上，盯着躲在玉佩后面的小鱼，口水横流，石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暗自盘算这么才能躲过假岚的视线，顺利把酒酿好。 一道碧绿的霞光在白云飘过之时，陡然从山林中窜出，直接从小云的中间劈开。 石岚虽然心不在焉，但她这些时日早被神出鬼没的凶兽们磨练出来，当霞光乍现，她便敏感的察觉了杀机，白云只闪了两闪，便化作流风四散。 石岚顺势跳入林中。 山林里枝叶繁密，野藤丛生，石岚将身形隐在一颗巨树之后，朝着发出霞光那处望去。 几声环佩之声，一个恍如仕女一般的仙人从远处悠然行来。 看到那人，石岚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起来，她和婉柔的仇结的可不浅，当初在墓道里，婉柔就几次三番的想要弄死她，后来又在皇宫里设计，试图加害她，虽说到了最后，婉柔也没占到一点便宜，可石岚到底意难平，所以才在洞府初见时，与其针锋相对。 当然，这一次婉柔同样也没讨得好。 石岚那会儿以为她一定忍不住再来找自己麻烦，谁知过了那么久她都一点动静没有，石岚还想着她是不是改了性子，现在看来，她这心性还是一如既往的狭窄跋扈。 婉柔踩着飘到停在五丈外，盯着石岚躲藏的巨树，掩嘴笑道：“别躲了，这里的每一根草，每一株树都是我的耳目，只要我想，就是一直蚊子我都能找到。” 石岚知道她是仙草所化，草木之间有自己独特的交流手段，不像自己顶着水生仙草的名头，但却对这些一窍不通。 转头看看幽深安静的山林，石岚幽幽一叹，迈步走出。 “好久不见啊，婉柔仙君。” 婉柔冷嗤一声，“丑八怪，你该知道我的来意吧？” 石岚掩在袖里的手指连连掐诀，粗糙的衣料不似婉柔身上的仙衣那般轻薄，石岚指尖的灵光掩在不透明的衣料之后，婉柔并不知道听到自己这样轻蔑称呼，还满脸微笑的石岚掐着反复的法诀。 “请恕小仙愚笨，”石岚朝前作揖，“还请仙君……” 说话间，一道明艳的霞光直奔婉柔面门而去。 婉柔惊呼一声，没料到石岚竟在谈笑间使出杀招，很是手忙脚乱一番。 石岚趁着她顾不得自己的瞬间，驾上云头，直朝林外冲去。 明亮耀眼的光芒转瞬便被打散，石岚闷哼一声，嘴角留下一行血迹。 小鸣见了焦急的连连支吾，胖鱼自小生活在平静的海上，见到的仙人虽然不少，但大多都没走到自己跟前就被自己玩死了，对于这样转眼就分胜负的争斗，它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见。 第397章 最后的最后（十四） “漂亮姐姐，你没事吧？” 石岚咳了一声，抹干嘴角的血丝，努力保持微笑，“没事。” 胖鱼摇晃着玉佩，借着摇荡看向石岚背后，“漂亮姐姐，那个恶人又追来了。” 石岚往后一看，果然一片五彩云霞之上，婉柔正朝自己冷笑。 石岚叹了口气，心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只是她此时仙力微薄，与婉柔正面碰撞，无疑以卵击石。 胖鱼见她愁苦，担心她真有什么事，那就没人带它去吃好东西了，便出主意道：“漂亮姐姐，咱们去水边，我帮你布幻阵困住她。” 石岚体验过它的手段，知道幻阵的厉害，立刻环顾周边，寻找适合布阵的场所。 婉柔见她只看自己一眼，就转头张望，一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当即怒火冲头，想也不想的掐诀，一道凌厉的剑光随着她的手势激射而出。 背后杀机阵阵，石岚后背的衣衫浸透。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她肉疼的废了一个古朴的小盾后，很快找到一处略微平整的礁石。 石岚再度祭起一面古镜，抵挡着婉柔的攻势，飞速落下。 胖鱼朝着礁石连吐泡泡，突地嘴巴都冒火了，才弄出半丈大小迷雾。 胖鱼有气无力的趴在气泡里，摆着尾巴道：“快进去。” 石岚隔开青色的剑光，一个闪身多了进去。 缩到角落，石岚抹了把虚汗，朝担忧看着自己的小鸣和胖鱼安抚的笑笑。 婉柔落下云头，盯着那团飘忽不散的迷雾，轻蔑的笑了声，绿色的绫带飘忽飞出，恍如活物探进雾里。 石岚惊疑的盯着不断刺探的绫带，胖鱼嘟着嘴，吐了口泡泡。 气泡罩在绫带边缘，绫带便如同进了迷障，只在一个地方打转。 石岚惊讶不已，她没想到这气泡竟然这么厉害，只是那会儿她怎么一下子就把雾浓散了呢。 石岚这会儿倒是忘了，要不是小鸣那一口，她怕是也陷在里面拔不出来了。 胖鱼心性虽纯，但却善于察言观色，见到石岚这般，它不高兴的嘟嘴，“我可是很厉害的。” 石岚赶忙点头，连连附和。 开玩笑，她现在完全靠它庇护，若是得罪了它，一个翻身回水里，那她可就惨了。 迷雾外，婉柔见宝器始终探察不出究竟，索性用力挥舞，想将迷雾搅散。 哪知她一动作，迷雾顺着绫带的走势飘荡开来，竟然一下子将她笼罩其中。 胖鱼感觉到迷雾动静，呵呵笑道：“真是蠢死了。” 石岚低头，不明所以。 胖鱼就道：“那个丑女人变出个男人，正玩亲亲呢。” 石岚脸色顿时不好了，她想到她陷入幻境时，跟昊泽相处的画面。 胖鱼见她脸色铁青，顿时察觉说错话了，赶忙摆尾，荡到下面，黏在玉佩上，再不肯露头了。 石岚深吸两口气，努力说服自己，当时是敌非友，怪不得它，它还是个孩子，再说当时她也没想什么过分的事，看到就看到了。 默默做了半天的心里工作，石岚才道：“胖鱼，出来指路。” 胖鱼探出小脑袋，仰着看她。 “漂亮姐姐，你不生气了吗？” 石岚的脸顿时一黑。 胖鱼再不敢多话，老老实实的带她出来。 重新驾云而行，这回石岚学精了，她避开山林，顺着水流而行。 就这般行了三天，婉柔一直没有追来，石岚这才舒了口气，感慨自己实力太弱，想当初婉柔可从没在自己手下占过上风啊。 水面荡漾的波涛，一浪一浪的拍击着海岸，石岚降低云朵，俯身查看水面。 小鸣灵性十足，知道后有追兵，三天来就算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它也老实的蜷着，不让石岚分心。 石岚了解小鸣的胃口，耳听它肚子闷雷一样的声音，她心里也不好受。 站在大石上，石岚屏气凝神，小鸣两眼发亮，盯着水面，忽然朝一边伸爪。 石岚立刻朝那里一指，一道略带金色的小剑没入水中，片刻后，带着足有百斤重的大鱼腾空而起。 小鸣欢快的汪了声，石岚含笑，指挥小剑将大鱼甩在河岸上。 大鱼还未死透，巨大的鱼尾用力的拍打着地面，细碎的石头随着它的动作四散。 小鸣一蹬后退，胖墩墩的身体一下压在大鱼身上，毛茸茸的前爪压在大鱼之上，轻轻一划，大鱼立刻开膛破肚。 小鸣摆着尾巴，就着缺口，吃得极欢。 裙摆处，胖鱼战战的瞧着小鸣和大鱼，两只大大的眼睛包着两泡眼泪。 “漂亮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用幻境，你就原谅我吧。” 石岚一愣，没等说话，就见小鸣舔着嘴角的鲜血，蹦跳的跑到跟前。 胖鱼立刻缩到玉佩后面，再不敢出来。 石岚瞬间明白了胖鱼为何这样，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你这幻境用处极大，要是就此不用也太可惜了，”石岚笑着举起玉佩，与胖鱼对视，“要想让我消气，那你以后就得听我的，我让你干嘛就干嘛。” 胖鱼惊恐的盯着朝自己看来的小鸣，连连点头。 石岚这才放下玉佩，重新找来小云，才要升空，就听水面一阵开锅般的翻滚，一条水柱从水面喷涌而上，一只眼如铜铃的巨蟒俯下蟒头，极为凶狠的盯着石岚。 “可是这人？” 巨蟒的声音有些瓮气，震得石岚耳朵有些难受。 水面上两条墨色小蛇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便道：“没错就是她。” 巨蟒咧了咧嘴，暗黑的蛇信随着它的动作不断伸缩，“找到人就好，”说着话，它猛地腾空而起，直接朝着石岚绞杀过来。 石岚两眼发懵，有些搞不清状况。 小鸣凶狠的呲牙，身体变成半米来长，朝巨蟒用力一吼。 声波好似波浪朝着巨蟒袭去，巨蟒察觉不妙，但它来势太急，再要变招也来不及，只好牺牲尾巴，挡住声波。 石岚借机挥出小剑，趁着巨蟒应对之时，斩向它最为脆弱的七寸。 巨蟒连连翻转身体，试图躲避，奈何小剑来势太快，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第398章 最后的最后（十五） 鲜血沿着它的身躯蜿蜒流淌，染红了周围的水面。 巨蟒痛得剧烈抽搐，足有石岚两个腰粗的身体不断卷曲松开，蟒口大张，似乎在嘶吼。 石岚赶忙掐诀，小剑颤颤用力的向下扎了下去。 巨蟒疼得更加厉害，大大的蟒头用力一甩，将小剑甩飞。 石岚一惊，赶忙召回小剑。 伤处的利器被拔除，巨蟒缓过劲来，庞大的身躯再度卷来，同时口中喷出不逊于寒冰的暗黑色液体。 石岚腾空闪躲，巨蟒翻滚着身体，拦住她的去势，石岚动作阻了一阻，胳膊不慎沾上了几滴黑水。 布料‘滋滋’的冒着青烟，石岚赶忙将衣袖斩下，只是终究晚了一步，她的手臂上留下了几点黑痕。 石岚皱了皱眉，忙拿出解毒丹服下。 巨蟒狞笑着扑了过来，石岚只得抛出古镜抵挡，同时连连掐诀，借着镜面折射的光线，趁巨蟒眯眼侧目的机会，操控小剑从后面直入它要害。 七寸之地被刺，就算强势如巨蟒也无力招架，勉强挣扎着翻卷着身体，小剑随着它的滚动越扎越深。 石岚撤掉古镜，手指一捏，小剑带着不断卷曲挣扎着的巨蟒离开水面。 适才一直藏在水里的小蛇，见巨蟒大势已去，忙一头扎进深处，等石岚在巨蟒身上补了一刀之后，再想去找，才发现这两个早已无影无踪。 小鸣蹦跳着来到巨蟒跟前，大快朵颐。 石岚无奈：“小鸣，这个应该留到明天。” 小鸣抬头看了石岚一眼，呲了下牙，重又埋下头啃了起来。 石岚笑着摇头，反正她就那么一说，这会儿她身后非但有婉柔虎视眈眈，还有莫名其妙追来的巨蟒。 适才她一不留神留下了尾巴，以后的日子怕是再不能消停了。 小鸣很快把巨蟒啃食干净，石岚招来小云，带着小鸣用最快的速度朝神界中部赶去。 不分昼夜的连赶五个昼夜，石岚有些力疲的落了下来，此时她已离开与辽阔海洋相勾连的湖泊，这会儿她身边的是浅浅的小溪。 靠着大石，石岚疲惫的揉了揉额际，趁着小鸣顽皮的跑到溪边抓鱼，她解开缠着的手臂，上面水滴大小的黑痕已经变成半个手掌大小，看其周围的痕迹，还有继续扩散的苗头。 石岚低低一叹，服下一粒几乎没有作用的解毒丹，吞了两颗补充仙力的金丹，盘膝打坐。 夜半时分，石岚抱起酣睡着的小鸣，驾云而起。 两刻钟后，一座笼罩在淡淡金光的高山隐约可见。 石岚顿时精神一振，仙力不要钱的催动，小云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射过去。 一道碧绿的光芒猛地出现，直接将石岚打翻落地。 石岚在地上狼狈的翻滚，一条淡绿的绫带飘忽而来，婉柔站在上面，居高临下。 “丑八怪，有本事你再跑啊。” 石岚挣扎着起身，眉宇间带着极为明显的晦暗，“婉柔仙君，我一直挺好奇，你这么不依不饶的，到底为了什么？” 石岚踉跄着，呛咳两声，“我是杀了情郎啊，还是抢了你姻缘，你这样残忍嗜杀，难怪清越另有所爱。” 婉柔顿时脸色发黑，眼神狰狞的可怕，“你说什么？” 石岚呵呵一笑，“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件事神界可是都传遍了。” 婉柔高耸的胸脯连连起伏，“你给我说清楚，我饶你不死。” 石岚咧了下嘴角，半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讥嘲。 能这么轻易就被激怒，又这么容易就被人带走思绪，蠢成这样，也是神界少有了。 石岚到底对情之一字了解不深，她不知道但凡涉及到心爱之人，大多数人都会这般。 “我在问你话呢，”婉柔收了绫带，以剑指着石岚。 石岚抱起小鸣，朝她走来。 “其实你自己也有感觉，又何必一定要我说呢，”石岚淡淡一笑，“大约神君们活得太久了，温雅含蓄的仕女在他们眼中就像木头一样死板，只有那些活泼单纯，对什么事情都有一副好奇心肠的女孩，更能得他们青睐。” 婉柔皱着眉头道：“他们，那贱人有了清越还不够，还要去勾引别人？” 石岚微笑：“这可是仙君自己说的。” 婉柔阴冷的瞪着她，“今天你要说不明白，我就让你横尸当场。” 石岚笑着，不知不觉又挪了两步，“那个人，其实仙君你也认识。” 婉柔瞪大眼睛，石岚就趁她愣神之际，陡然一挥袖子，脸颊翻出不自然的红色，人如迅疾的鸾鸟直朝几里外的山门扑去。 婉柔没有得到答案，哪里肯放她离开，赶忙施法去拦。 只是她又怎么拦得住燃烧了仙源的石岚。 将将触动山门上的禁制，石岚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婉柔盯着山门闪烁的禁制，愤恨的垛了下脚，终究不敢去捋虎须，只得退走。 山门很快被打开，云仆探了头出来，看到地上的人影，他先是一愣，待看清那人身上的衣服，他脸色微变，忙三步化作两步的疾奔过来，“小萍，你怎么了？” 石岚趴伏在地，脸白得跟纸一般，神志早已陷入昏迷。 云仆走到跟前才看清，才伸手欲扶，就听背后传来清冷淡漠的声音，“我来吧。” 云仆赶忙让出地方，昊泽俯身将石岚抱起。 才一入怀，昊泽便皱了皱眉。 云仆脸色不好的道：“神君，小萍不会有事吧？” 昊泽忍着心口不时传来的抽痛，淡淡的道：“需得看过才知道。” 云仆叹了口气，道：“当初我就说不让她走，不让她走，她就是不听，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 云仆皱着眉头摇头，昊泽瞟了一眼，不知为什么听到云仆这么说她，他很不舒服，虽然他也同样觉得石岚任性。 将石岚安置在从前她住的屋里，昊泽用神识将她扫了一遍，又看了她几乎全黑的胳膊，飞入乌鬓的浓眉紧皱，“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昊泽沉着脸，嘴里蹦出一个个仙草的名字，云仆凝神记下，便急匆匆的赶去百草园采药。 昊泽理了理她凌乱的长发，低声嘀咕，“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竟然逼得你燃烧仙源？” 石岚早已昏迷，自然无法回答。 修长的长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昊泽自己都不知道，他眼里的心疼有多明显。 门外，假岚冷冷地盯着屋里的两人，确切的说，是盯着那根流连着不肯收回的手指。 第399章 最后的最后（十六） 云仆将仙草采回，急匆匆的转去他每天都要过去几次的炼丹房旁的隔间，。 假岚缓缓从暗处走出，不善的盯了眼那扇半开着的房门，脚下带风的回了房。 昊泽将手搭在石岚婉间，以神力将不断蔓延的毒素逼回小臂，这才开始一点点修补她的损耗，。 金光在她身上缓缓流转，石岚的脸色随着金光的蔓延逐渐红润起来。 云仆将煎制的汤药送来，昊泽收回手指，淡声道：“放在这里就好。” “是，”云仆放下药碗，担忧的看了眼石岚，见她起色明显好了不少，略微松了口气。 昊泽抬起眼眸不语，云仆知机的退了下去。 昊泽闭目凝神，神识外放，盯着云仆回到房间，确定屋子外并没有其他眼睛，这才端起药碗。 昊泽大约并不擅长服侍人，摆弄了一会儿，还是没办法让紧闭牙关的石岚张嘴把药喝下。 没办法，他伸出手指，粗暴的将她嘴巴撬开，又用神力撑着她嘴巴，端着药碗就往里倒。 石岚无意识的呛咳两声，脑袋抗拒的左右摇摆，药汁沿着她嘴角溢出，昊泽皱起眉头，不情愿的弯起食指，别扭的顺了顺她喉咙，另一只手扶着她下颌，固定她的脑袋。 汤药很快见底，昊泽就想烫手一般极快的松开手，石岚无力的歪过脑袋，一点残存的药汁从她嘴角流出。 昊泽摸了摸袖子，捻出一块宝光四射的丝锦，粗鲁的将药液擦干，犹豫片刻还是放回袖中。 玉佩后，胖鱼偷偷露出一只眼睛，盯着昊泽的全部举动，暗自撇了撇嘴，这个男人也就模样跟漂亮姐姐还算般配，论体贴，跟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个差远了，真不知漂亮姐姐看上他哪一点了？ 昊泽静静坐了一会儿，见石岚起色情况又好了些，便拉起锦被给她盖好，起身离开。 床尾处，小鸣弹起后腿，蹦了过来，直起身体，伸着两个前爪，巴在床沿，将毛茸茸的脑袋凑到枕边，摩挲着朝石岚呜呜的哼唧。 也不知是不是药效发作，石岚的脸色微红，鼻息有些沉重，呼吸略有些急。 小鸣撒了会娇，见石岚始终不理自己，它恹恹的落到地上，缩到床头下边的暗处，蜷成一团。 一室安静，天色微明。 门外传来几近于无的声音，门被人无声的推开，一袭宝光四射的裙摆随着门外的微光缓缓而来。 小鸣抬起眼，盯着来人，恐吓的呜呜叫着。 来人淡淡扫了它一眼，见它不过巴掌大，便毫不在意的转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在陷入沉睡的石岚身上，精心打理的指尖现出一点略带金光的碧绿。 小鸣蹲坐起身，呲着牙，不善的盯着她。 来人厌恶的提了下一脚，手指毫不停歇朝石岚信手挥去。 小鸣在地上滚了两滚，嗷的叫了声，猛的一下变大，跳起来挡在石岚跟前，用它所能用的最大能力，大声怒吼。 声浪一波波直朝来人袭去，来人没想到这个看似宠物一般的东西竟然又这么大能量，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就连她释放出去的光芒都略阻了片刻。 来人怒不可遏，才要发怒，就见声波好似黑洞，席卷着她伸出去来不及收回的那株素手，白皙的皮肉，莹白的骨头骨头一点点湮灭。 剧烈的疼痛和不可预知的惊恐，让来人按捺不住的嘶声尖叫，她下意识的挥手朝已经萎靡的缩成小团的小鸣打去。 碧绿的光芒再没有遮掩，一瞬间照亮整个屋子。 门外，昊泽以移形换位之术转瞬便至，看到绿芒，他断然出手，拦下几乎要断它性命的杀机。 “岚儿，你怎么在这里？” 昊泽有些意外，昨晚假岚并没出现，昊泽没想到她会知道石岚已经回来。 假岚心思流转，一时想不起怎么说，只能用痛哭掩饰，“昊泽，你看看这畜生，它把我胳膊……” 她抬着剩下的半个臂膀，朝昊泽扑去。 昊泽侧了侧身，躲开她的亲近，只用手扶住她，再次重提：“你来这里做什么？” 假岚哭声略微顿了顿，只好道：“我听到这边似乎有动静，有些担心，便起身过来看看，哪知小萍竟消无声息的回来了，我一时高兴，想过来跟她打个招呼，哪知那畜生声都不吭，直接就对我下了狠手。” 假岚这话倒也合些情理，可不知怎么昊泽就是感觉怪异。 他脚步从来不重，昨晚他抱人进来时，也没有什么动静，不过他那时跟云仆说了些话，想必她就是在那时听到的声音。只是她既然听到，又跟小萍是好友，为何不在那时过来，偏偏要等没人，才进来？ 昊泽不想这样猜度自己心爱之人，可他的思维逻辑让他没办法不起疑。 再有，昨晚那小家伙一直安静的蹲在床下，就像明白事情一般，不管对他对云仆都没有敌意，怎么到她了，它就这么凶悍？ 云仆曾说这小家伙很通人性，但在昊泽来看，能这样懂事，就不是通人性这么简单了。 昊泽并不认同假岚的说法，只是……终究不忍心尖上的她含珠带泪。 “你这伤有些麻烦，再耽搁下去，怕会留下后患，”昊泽不忍责怪假岚，可也不想说小鸣护主有错，便打了个含糊。 假岚扭头瞪了眼小鸣，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真的落下什么毛病，顾不得再找它麻烦，提步跟着昊泽走了出去。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胖鱼努力翻腾过来，幸灾乐祸的道：“你完了，那个丑女人一定饶不了你。” 小鸣白了它一眼，仰头看看没有知觉的石岚，呜咽一声。 胖鱼明白它的意思，摆着尾巴道：“算了，看在你护了漂亮姐姐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 说着它将自己变回原本大小，憋着嘴，鼓着腮，绕着屋子吐口水，水汽落在地面很快蒸腾，没一会儿就将整个屋子笼罩。 胖鱼做完这些落在床边，张着发干的嘴道：“我对你好吧，不但免除你得罪漂亮姐姐的意中人，还救你性命，”它盯着小鸣，郑重的道：“作为回报，你以后不许再朝我流口水。” 小鸣呜了一声，把脑袋搭在爪上，有气无力。 听了这声呜咽，胖鱼顿时美了起来，总算把吊在头顶的催命符摘下来了。 天色渐明，云仆端了一碗汤药进来，屋里雾气缭绕，他略有些诧异的挑眉，可也没在意，哪知才一迈进，身边陡然一变，云仆大惊，赶忙往后退，身后半步之遥的门口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他迷茫的站在那里，很快眼神迷离。 第400章 最后的最后（十七） 石岚一场好睡，迷糊着睁开眼睛， 一米外，云仆好似眉头苍蝇似的来回打转，手里还时不时的做着看火扇风的动作，另一只手上端着的药碗眼看就要洒了。 石岚挣扎着坐起身，诧异的道：“云伯，你在干吗？” 云仆充耳不闻，还在自顾自的忙碌。 胖鱼赶紧跳出来邀功，大大的气罩压在趴在床边的小鸣头上，“漂亮姐姐，刚才有人过来要害你，我怕你受伤，就布了幻阵。” 石岚看看它，看看云仆。 胖鱼摇头道：“不是他，是个丑女人。” 石岚了然，整个洞府，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假岚一个女人，不用问，想要害自己的非她莫属。 小鸣伸爪拍开胖鱼，朝石岚呜呜的叫。 石岚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转头跟胖鱼道：“把幻阵去了，云伯不会害我。” 胖鱼无声嘀咕一句，撅起嘴抽气，好似鲸鱼吞水，屋里的轻雾化作细流进入它口中。 胖鱼打了个嗝，重新贴回玉佩上。 云仆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到半坐在床上的石岚，露出放心的笑容。 “小萍你醒了，”云仆快步上前，细瞧了一会儿，道：“你可吓死我了，昨天看你那样，真是短了三年寿元。” 石岚翘起嘴角，“让你担心了。” 云仆摇头，“我担心没什么，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惜，谁担心也没用，”云仆将汤碗端到她跟前，“这是神君大人亲自配得药，快喝了吧，”他这会儿才发现汤已经凉了，赶忙顿住，“还是等我热一下再喝吧。” 石岚接过，道：“不用那么麻烦，我这么喝了就好。” 云仆一想也成，再热药效便有可能散逸少许，只是凉了的药格外的苦，想说要不给她那些仙果，就看石岚捧着碗，将药汤一饮而尽。 云仆动了动嘴角，抛开这些小细节，问道：“我不是给你解毒丹了吗，你怎么还把自己弄得中毒？” 石岚下意识抬了抬手臂，见上面的痕迹明显浅了许多，便道：“一个不慎，溅上恶蟒的毒水了。” 云仆顺势瞄了一眼，见颜色的确轻了不少，暗道万幸，只是见石岚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又忍不住絮叨：“神界不是那么好闯的，你能在神君这里化形，便是个有造化的，大人性子虽冷，可心却是好的，你只要在这里一天，他就不会不管你。” 云仆冷着脸，十分严肃的道：“有了这次教训，你以后不许再离开山门。” 石岚含笑点头，这样被人唠叨，又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云仆端着药碗出门。 石岚挣扎着，刚要躺下，就见门板又被人推开，假岚脸色惨白，身形摇晃的进来，身边还有体贴扶着，生怕她受点伤害的昊泽。 石岚撩开锦被，下了床，才要站起，就觉得脑子一阵发晕，石岚略一摇晃，撑住床头旁的桌几。 假岚见她这般，赶忙道：“快躺下别动。” 石岚稳住身形，朝两人睇了一眼，觉得格外刺眼。 假岚看石岚没有躺下，有些着急，连连拍昊泽手背。 昊泽便顺着她的意思，扶着她快走着到了石岚跟前。 “你怎么样了？”假岚作势要摸石岚的头。 石岚不想她碰自己，便佯作脚下一虚，坐在床上，“好多了。” 假岚的手停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昊泽不忍她尴尬，扶着她坐到一旁。 假岚坐定，瞟了眼团成球的小鸣，道：“这仙兽是你养的？” 石岚点头，道：“怎么了？” 假岚动了动身体，露出被昊泽挡着的肩膀，“这仙兽太过凶悍，以你的仙力很难驾驭，不如把它交给我，我帮你给它另寻个去处，可好？” 小鸣睁开眼，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它的精神恢复了大半。 石岚淡淡笑道：“小鸣很乖，也很聪明，只要不惹它，它是不会凶谁的。” 石岚的言外之意太过明显，假岚明显僵了僵，肩膀处木木的触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就算她习惯按捺自己的心性，也还是难免流露一二。 “你说它不凶，那你看这是什么？”她侧过身，让石岚清已经空了的袖管，“我不过走进来看一眼，它便毁了我半条胳膊，若不是昊泽来得及时，我……” 她垂下头，泪珠顺着长长的睫毛滑落，透过光线，折射着五彩的颜色滚落到法衣之上，沾了些许痕迹。 昊泽长眉微皱，一脸心疼的看着假岚。 石岚的心里极其难受，她为了昊泽跋山涉水，九死一生，他却在自己跟前跟别人上演情意绵绵，这让她情何以堪。 石岚挣扎着起身，道：“小鸣为什么伤你，你心知肚明，”她道：“既然这里容不下我们，那我就去别处，总有能容得下我的地方。” 假岚哭声陡然一停，不可置信的道：“小萍，我们是好朋友，你真的要为了一个仙兽，这么对我？” 石岚转头，眼底冰冷，“你真的把我当做好友？” 假岚顿了下道：“当然。” 石岚咧嘴道：“既然是这样，你帮我想想，婉柔仙君怎么知道我出门？又怎么会躲在我的必经之地袭击我？” 假岚张了张嘴，僵硬笑了下，“这我怎么知道。” 石岚嗤笑一声，看向面带疑色的昊泽，“是啊，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究竟谁知道呢？” 假岚半垂着脸，掩藏眼底的游移，石岚点到即止，撑着墙壁，缓步朝外走去，小鸣跟在她的脚边亦步亦趋。 昊泽见她这般，冷声道：“你这个样子要去哪儿？” 石岚道：“去你心尖子看不到的地方，免得她担心小鸣伤害到她。” 昊泽眉头皱得能够打结，“你连路都走不稳，还逞强，”他朝着外面喝了声：“云仆。” 云仆听到召唤，急忙赶了过来。 昊泽指着艰难跨过门槛的石岚，道：“把她弄去百草园。” 云仆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看石岚。 石岚朝他一笑，做可怜巴巴相，“云伯，你会收留我吧。” 云仆瞪她一眼，扶她去了百草园。 第401章 最后的最后（十八） 坐在阔别许久的小棚子里，石岚长舒口气。 园子的禁制只要触动，里面的人就会知道，如果必要还可以开启全面防御，她手里还有当初昊泽给她的神晶，只要不是昊泽那个级别的，她完全可以把人拒之门外。 假岚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心里极其郁闷，又无可辩驳，之前她跟着昊泽一起去的明止神君处，婉柔临行前还过来找过自己，她不保证那时昊泽是否将神念笼罩在整个洞府，从而听到她和婉柔的谈话。 昊泽将她送回房里，叮嘱她好好休息，便回到自己的屋里。 婉柔愤恨的捶了下铺着柔软云锦的床榻，顺脚一踢，将凝灵软玉做得凳子踢倒，烦躁的在屋子中央踱步。 昊泽坐在案前，眼神空茫的盯着一处。 良久他长指一掐，一只金色的灵鸟从指尖一跃而起，一震翅，转眼飞上云霄。 云仆正巧进门，看到这一幕，他微微愣了下。 进了门，眼见昊泽脸色不佳，他也不敢多问，只道：“小萍那伤好了许多，晚些时候可还用昨晚那药？” 昊泽回想了下她当时的状态，嘴里吐出几个药名，云仆记在心里，转身要走，昊泽迟疑了下，道：“以后她的药就在园子里煎，来回折腾反倒失了药效。” 云仆应声，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可细细想来，又觉得没什么不同。 照着昊泽的吩咐采了药草，云仆搭了个简陋的台子，准备煎药。 石岚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台子，她微微一笑，总算昊泽还没傻到底，知道防着人了。 云仆摇着扇子，看她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才一回来就折腾，怎么就不能老实留在屋子里歇着，”他指着园子道：“神君大人等闲不来这里，你留在这儿，谁给你看病，谁给你配药？” 石岚笑眯眯的道：“不是还有您吗？你也是这方面的好手，我就把我这根草交到你手里了。” 云仆没好气哼一声，用力扇了量扇子，火苗一下子传出灶台，燎上药炉。 云仆吓了一跳，赶忙放轻力道。 石岚抿了嘴笑。 云仆白她一眼，推她，“去去，一边去，看着就碍眼。” 石岚知道他这是担心她还病着，站得久了累着，嘻嘻笑着回了棚子。 不知不觉过了月余，石岚的伤势好了大半，只是当初她是燃烧了仙源，表面看着跟从前无异，内里到底还是弱了许多。 昊泽知道她的身体，暗中关照云仆每天继续给她煎制补汤，石岚对仙草的功效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看到云仆成天的把增灵补源的仙草大把的往炉子里塞，她都觉得心疼。 所以也分外珍惜那碗汤药。 又喝了十来天，石岚觉得精神和力气长了不少，估摸着能搬动东西了，便趁着夜色，悄悄搬了个小坛子，将神王醉需要的仙草一次放入。 胖鱼卷着蜃珠草过来，“漂亮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石岚朝它摊手，“酿酒。” 胖鱼有些不舍，卷了一根叶子下来。 石岚拿了塞进坛子，继续看它。 胖鱼瘪了瘪嘴，道：“再揪就没了。” 石岚咧了咧嘴，“没了再长不就有了？” 胖鱼眨巴眨巴眼，道：“你说话不算话，答应我的好吃的一样没见，还把我的吃的骗走。” 石岚指着远处叠着的坛子道：“你把它给我，我立马给你开坛子，保证你不吃亏。” 胖鱼咽了口口水道：“不骗我？” 石岚懒得废话，直接拖了一个坛子过来，拍开泥封，一缕清雅的酒香顿时充斥满园。 胖鱼兴奋的饶了坛子转了两圈，毫不犹豫的把草扒光，就留了个根，绕在尾巴上，接着一个扎猛就钻进了酒坛。 石岚正要封盖，见它这样，真是哭笑不得。 胖鱼咕噜噜的喝了个半饱，打着酒嗝飘在上面。 石岚无奈摇头，抱着小坛子回了棚子。 第二天一早，云仆一进来就闻到熟悉的香味，抬起头就小棚旁立着一个空空的坛子。 石岚听到动静出来，顺着他的眼睛过去，才发现偌大的酒坛已经空了。 云仆抽抽嘴角，语重心长的道：“小萍啊，不是云伯不让你喝，只是你这量是不是得控制点，”他看着石岚的脸道：“你这伤势看着是好了，可底子还弱得很，要这么喝下去，就是喝再多的药，那也是白费。” 石岚连连赔笑称是，立下保证伤没好之前，绝不再碰酒。 云仆对她认错的态度十分满意，没有再唠叨，去了田埂摘仙草。 石岚等到云仆不在注意时，恼火的拎起玉佩，上面的胖鱼睡得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用力摇晃几下，胖鱼迷蒙的睁开眼睛，看到石岚，它咧嘴笑着道：“早啊，漂亮姐姐。” 石岚手指微曲，用力的弹了下外面的气泡，道：“你可真行。” 胖鱼酒还没醒，就算迷糊也还记得谦虚：“也不行。” 石岚瞪它，“不是再夸你。” 胖鱼打个酒嗝，一翻身又睡了过去。 石岚无奈摇头。 云仆拿了仙草过来煎药，石岚有心酬谢他这段时间的辛苦，便舀了慢慢一坛子酒，道：“云伯，这酒现在正好，晚上我陪你赏着夜色畅饮怎么样？” 云仆瞪眼，石岚忙讪笑，“说错了，您畅饮，我作陪。” 云仆接了过来，道：“陪就不用了，这酒香气诱人，我担心你陪着陪着就喝起来，我可不想这炉药白煎。” 石岚呵呵傻笑。 云仆将酒坛收进收纳之处，细火慢熬的煎出一小碗，倒给石岚，等她喝完才道：“这些日子，大人虽然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一直关心着，你这酒好了，是不是也该给他送去一些呀？” 石岚低着头，没有说话。 云仆叹了口气，道：“大人性子是冷，可待你从没有不妥，”他道：“当初你薅光了一整个林子的玉兰花，你看他可有说过什么？” 说道这个，石岚就想到假岚那会郁闷到不行，可又不能说出来，还得跟自己装姐妹情深的样子。 石岚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吧，不过就给两坛，再多可没有了，”给虽然是给，不过石岚心里有气，只想让这酒给假岚添堵，并不像让昊泽合格痛快，再加上她还另有打算，两小坛便已足够。 云仆不知道她小心思，只是见她肯给了，就觉得皆大欢喜。 第402章 最后的最后（十九） 一晃三天，胖鱼总算醒酒。 石岚敲了敲它的气泡，把早已准备好的仙桃放到它跟前。 胖鱼高兴的连摆尾巴，早已囫囵吞桃的小鸣鄙视的看它一眼，忍着口水趴在窝里。 胖鱼抱着足有它两个大的仙桃狂啃，吃了小半，大约见眼巴巴的小鸣太可怜，便施法一划，将还没吃到的半个划出，送到小鸣嘴边，“便宜你这个大胃王了。” 小鸣欢快的汪了声，摇着尾巴一口解决之后，再抬头，看胖鱼的眼神都温柔不少。 胖鱼却承受不住它突如其来的友好，哆嗦了下，躲到石岚肩膀上，歪着脑袋看石岚侧脸，忽然道：“漂亮姐姐，你为什么要带跟丑女人一样的面具呀？” 石岚一愣，“你说什么？” 胖鱼道：“你脸上的面具跟丑女人，”它顿了下，“也不太一样，她脸上没有疤。” 石岚摸了摸凹凸分明的疤痕，道：“你是说我这张脸跟想要害我的那人长得一样？” 胖鱼点头，问她，“莫非她因为不想你带跟她一样的面具，才偷偷过来害你？” 石岚抽抽嘴角，消化胖鱼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就可以解释婉柔骂自己丑八怪时，她为什么会生气了，只是她是怎么做到的，昊泽和其他神君神力都不低，即便这里是昊泽的意识，昊泽被她侵蚀的有些严重，可其他人的道行都是依照昊泽之前的印象所化，假岚的仙力并不是很高，他们没理由看不破啊？ 胖鱼见石岚沉思，偷偷探出鱼鳍碰了碰她的脸颊。 冰凉的温度让石岚回过神来。 胖鱼讨好一笑，“我就看看，绝不给你摘下来。” 石岚道：“你能摘下来？” 胖鱼打量一会儿道：“有些麻烦，我仔细看看。” 石岚忙闭上眼，面对胖鱼，“那你好好研究，一定要把这个面具卸下来。” 胖鱼绕着石岚飞了两圈，鱼嘴一张一合，似是在赞叹。 好一会儿，石岚睁开眼道：“怎么样？” 胖鱼摇头。 石岚顿时失望不已。 胖鱼道：“现在没办法，得等囡囡草长出来才行。” 石岚大急，那草当初它可是齐根揪下来的，要想长出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另外还得，”它偷眼看了石岚一眼，低声道：“还需要我的鳞片和口水。” 石岚眨眨眼，觉得不可思议：“你说要我吃你口水？” 胖鱼赶忙摇头，“不用吃，我的口水可以制造幻境，可要跟鳞片和囡囡草合在一起，就是再精妙的幻术也能破除。” 石岚咧了咧嘴，对它的话倒不怀疑，只是想到把它的口水抹到脸上，她心里还有点障碍。 胖鱼见她一脸嫌弃，立刻不高兴的扭过身子，“你不要那就算了，”说完它一扭身子，将气罩变小，贴上她腰间的玉佩，不论石岚怎么哄，也不肯露面了。 又过几天，石岚觉得身体轻快了许多，便跟云仆打了声招呼，抱着一小坛子酒去了湖边。 投下两粒石子，石岚盘膝坐下。 老龟才一上岸，便抽抽鼻子。 石岚将腿边的酒朝他推了推，“别闻了，那，给你的。” 老龟捧了酒坛，深吸一口气，陶醉不已。 石岚见他这副酒鬼模样忍不住发笑。 老龟睁眼见她笑，便抱怨道：“真后悔把方子给你，”他收起酒坛，坐在石上，“哪有你这样的，酿个酒薅光一整片玉兰树。你做得这么绝，没得做朋友。” 石岚睨他，“我就是怕你说我，所以伤一好就巴巴给你送酒来，你既然不跟我做朋友，那就把酒还来。” 老龟呵呵笑着藏起袖子，转而问道：“你受伤了？” 石岚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出去兜一圈，遇到个疯子，不小心受了点伤。” 老龟上下看她，见她明显比从前瘦了两圈不止，便叹了口气，“你才化形几天啊，也敢了山门招摇，”他啧了一声，“老龟我化形两千载才敢出了洞府，五千年才去周围海域转了一圈，你这样的肉包子，出去了还能回来，就是万幸了。” 石岚抿嘴笑了下。 说实话，这一趟出门，她还真没遭到什么太大的磨难，就算那个莫名其妙冲过来的毒蟒来找麻烦，要不是婉柔那个杀神捣乱，她也不用伤得这么凄惨。 想到当时离开时她不得不燃烧仙源的事，石岚心里发狠，这事不能这么完了。 想到婉柔，石岚就想起曾经挖下的坑。 老龟见她看来，一脸莫名其妙。 石岚微微一笑，道：“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老龟道：“要说事还真有一件，”他摩挲着下巴道：“说起来，跟你也沾点关系。” 石岚挑眉，“怎么可能？我最近一直老实养伤，连门都没出。” 老龟道：“之前你不是说了清越和，”他朝山门方向努努嘴，“那位有关系吗？” 石岚眨巴眼，不说话。 老龟靠过来，压低嗓门道：“有位仙君也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一阵子有不少知道这事的小仙被她打伤了。” 石岚似笑非笑，“你不是说不往外说吗？” 老龟不自在的咳嗽一声道：“你也知道我们要消息互换，一时说走嘴，在所难免。” 石岚没有追究，早在她告诉老龟时就已经料到。 但凡喜欢八卦的，就没有不爱四处传的，老龟果然没她失望，照婉柔那脾气，她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知道了想知道的，石岚脚下用力，从大石上跳下，道：“这酒味道不错，你先喝着，过两天我得空过来，再给你带些。” 老龟哼哼，“花都被你得去了，你不送来，我也要去寻你。” 石岚呵呵一笑，摆摆手，回了百草园。 云仆把药温着的，见她回来就把炉里的药倒了出来。 石岚这段时间喝药喝得味蕾都出了问题，觉得这药到嘴里还有点回甘。 咂吧了下嘴，石岚道：“云伯，这药是不是换了啊？” 云仆拿眼斜她，“才喝出来，你的药方都换了十来次了。” 石岚呵呵傻笑。 云仆就道：“你的伤大人一直都很上心，你也别跟大人置气了。” 石岚点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要溜。 云仆道：“你等会儿，”他道：“跟我去趟前边，大人说要给你亲自看看，总听我口述，怕出纰漏。” 石岚不想看昊泽和假岚秀恩爱，便皱着眉头，满心不情愿。 云仆瞪她，“快点，你还要我扶你呀。” 石岚忙笑着上前，连道不敢。 第403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 一路缓行来到洞府门口，云仆推了推石岚，朝里面通报：“大人，小萍来了。” 屋里静了片刻，传来昊泽独有的清冷声线，“进来。” 石岚不看了云仆一眼，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您找我？” 昊泽把目光从书卷上收回，转而看着背着光，缓步行来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石岚上前两步，不耐烦的皱眉，樱唇微启，一看就知道要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昊泽不想又被她气得说不出话，便指了一旁的椅子道：“坐到这边来，我给你扶下脉。” 石岚就算心里对他有气，可也不想委屈自己。 这段时间，她能感觉到身体比之前轻松，可不知为什么她总是容易疲惫倦怠，他既然愿意帮忙，那她又何必矫情。 坐到触之生热的软玉凳上，石岚不客气的把胳膊搭在桌几上。 昊泽盯着那节白皙如玉的胳膊，暗自屏住呼吸。 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金光微闪，游曳着拂过她胳膊，片刻他缓缓移开。 “还有些气滞，”他转眸道：“本源受创，靠得是水磨工夫才能修复，”他道：“酒是怡情之物，你有伤在身，还是不要碰了。” 石岚转眸，不用想，肯定是云仆告诉他的，只是哪个要他关心？ 想到那时他对假岚的维护，石岚秀眉竖起，想要讥讽两句，耳边传来几声细碎的脚步声，她眉毛顿时舒展，嘴角带出温柔的笑意。 “多谢大人提点，我记住了。” 昊泽点头，假岚从门口走来，听到石岚最后的话，笑吟吟的接口，“小萍你来了，什么事需要这么郑重的答应啊？” 石岚转眸，瞧着嘴角，眼底带着狡黠和淡淡的挑衅，“秘密。” 假岚心里火气蹭蹭直冒，却又顾忌面子，有心保持仪态，又忍不住好奇，再则也不想让这两人之间多了自己不知道的联系，便转而撒娇的问昊泽，“到底什么事嘛？” 昊泽声音很淡的道：“没什么。” 假岚笑容顿时僵住。 石岚心里暗笑，朝昊泽一礼，“大人，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昊泽点头，石岚转身，背对着昊泽，轻蔑又讥嘲的瞟了假岚一眼，一扬下巴，得意的走了出去。 假岚恨得磨了磨牙。 可恶，她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当着昊泽的面出手，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假岚心里闪过无数个恶毒的念头，却也只是闪过，如今石岚身上有伤，只要脑子没病，没有意外，她就不会再出山门，而自己又无法在这里动手，千恼万恨，她也只能藏在心里，默默的忍着。 假岚暗自叹了口气，再度暗骂婉柔没用，大好的机会也不抓住，让这个祸害又跑来坏她的事。 昊泽眼神深邃的盯着有些走神的假岚。 不可否认，他是护短之人，在他的心里没什么明确的善恶观，喜恶从来都随着性子，可是岚儿不同，是非善恶，她一向分明，对于朋友她一向坦诚相待，说一套做一套这样的事，似乎从不会在她身上出现。 可是现在呢？ 昊泽不明白是怎样的心理让她一边跟自己说小萍是她好友，一边又伙同婉柔去暗中杀害的？ 昊泽困惑的揉揉眉心，有时候他蓦然有一种错觉，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并不是那个伴随着他一同长大，陪着他嬉笑玩耍的那人。 可不是她又是谁呢？ 昊泽觉得自己真是神经错乱了。 假岚回过神，见昊泽半垂着头，似乎在看案头的书籍，忙收拢杂乱的情绪，上前两步：“小萍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昊泽抬头，奇怪的看她一眼。 假岚的心突地漏了一拍，为掩饰异样，她轻抚才刚长出来点的胳膊道：“我伤成这样，还不能说两句，她怎么这么小气，气我这么久。” 昊泽沉默的看了含娇带嗔的假岚，低下头不语，惯常的面无表情掩饰了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而产生的别扭。 夜色阑珊，昊泽独坐屋里，拍开酒封，清冽的甜香充斥着整个屋子。 昊泽在空中划了半个圈，一道透明金光将屋子笼罩，香气便萦绕在整个屋里，再不能散逸出去一分。 碧色的酒杯里漾着水光，形状优美的薄唇轻启，将水色逐渐啜入口中。 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觉，小小的坛子再没有半滴。 昊泽皱着眉头，晃了晃坛子，不满的起身。 修长的身形一闪便从屋里消失，下一刻他站在了百草园的禁制旁。 五彩的光罩似有若无，石岚立在园子门口的空地处，缓慢的伸展着身体。 昊泽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石岚的每一个动作出神。 石岚并没留意外面，昨晚最有一个动作，她长出了口气，才要转身，就见禁制微闪。 她一惊，转身就见昊泽迈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石岚眉头皱起，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昊泽却顾不了这些，他的语气有些急切，“这条法诀你是跟谁学的？” 石岚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昊泽神情有些冷，眼里似乎聚集了几欲暴动的浪潮，淡淡的冷意从他身上蔓延，周围的花草凝聚上一层白霜，石岚的衣裙微湿，触碰肌肤便格外的凉，石岚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昊泽神情微变，忙控制情绪，道：“你若不想说，我……” “是别人教的，”看到他这样隐忍，石岚忍不住开了口。 昊泽皱眉，“是谁？” 石岚张张嘴，总不能说是她穿梭世界时候学的吧。 昊泽见她面有难色，知道是自己强忍所难，便转而迂回，“这套法诀还有另一种修炼方法，作为交换，我可以教给你。” 石岚倒不稀罕什么方法，她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这套法诀的由来。 “修炼的法子贵精不贵多，我这套练得正好，就不要你那套了，你要是真想交换，不如把你想知道的原因告诉我，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免得一个不慎犯了谁的忌讳。” 石岚这话意有所指，昊泽心里略有些明了，可又不是十分明确。 不知为什么，听到她的条件，从来都不愿跟别人分享自己往事的毛病，在这一刻忽然有些改变，他竟然觉得左右都是往事，就算真的说出来，也没什么。 第404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一） “来我山门这么久，你可知道我的原形？” 石岚点头，这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昊泽道：“应龙唯有龙族的佼佼者才能得此名，寻常龙族并没有名字，”他道：“当年我出生，脑中便有一套法诀，那是我娘亲所留，”他看着石岚，意味不明，“这套法诀便是你修炼法诀的原形。” 石岚拧眉不语，这套法诀是她当初在武修世界学来的，莫非那里与昊泽的娘亲有什么关联？ 昊泽又道：“经过千百万年的变迁，曾经的世界早已不再，这套法诀又被我修改，教给了岚儿，你修炼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与我修改之后的样子极为相似……” 他顿时没有再说。 石岚却反而笑了起来。 “大人，你的意思是我偷学的？” 昊泽没有说话。 石岚猛地冷下脸，“大人与其怀疑我，不如去问问你的那个岚儿。” 昊泽拧眉。 石岚道：“你既了解这套法诀，就该知道这套法诀的用处和功效，”碎发顺着鬓角滑落下来，石岚单手拢了下，嘴角的冷笑一展无遗：“之前你也说了，她将要面临天劫，她若真的会，又何必喝苦药汤来强筋骨？” 昊泽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他想起劝解她修炼时，她说的话。 她说“昊泽，好累啊，那个法诀我还是不练了吧。” “昊泽，我好怕，万一过不了天劫那你怎么办？” 昊泽想起那时她一脸惊恐的模样，想到她再也不会存在于世时，他那一揪一揪的疼痛。 他自己经历过升神位的天劫，他是龙族，本就皮糙肉厚，再加上他从不懈怠的修炼，天劫虽难，与他却没有什么大碍。 岚儿的惫懒让他无可奈何，当初升仙君时，她靠着本身原形的强大硬抗过去，可是这一次她要与自己比肩，那样猛烈的天劫他担心她过不去，便逼着她一块修炼，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再推脱，不肯随自己修炼的呢？ 昊泽想了一会儿，只觉得神思陷入一片迷雾。 他只记得自己不忍心迫她修炼，便只好潜心研究医道，希望能另辟蹊径，帮她变强。 石岚见他不语，淡淡的道：“这套法诀我跟别人学的，不过那个人肯定不是你眼前的这个岚儿，信不信由你。” 石岚起身，朝小棚走去，再也没有理他。 昊泽动了动嘴唇，想说他并没有不信，只是他需要诉说的人却没有心情再听。 第二天清晨，昊泽叩响旁边的门板。 门无声开启，假岚一脸笑靥的走了出来。 “这么早便起来了？” 假岚衣袂翩跹，炼成宝器的仙衣在阳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光辉。 昊泽晃了下神，迅速恢复。 “不早了，从今天开始，我监督你修炼法诀。” 假岚的笑容顿时一垮。 “那法诀不是说话不练了吗？” 昊泽道：“神位不是那么好晋的，混沌石就算结实也强不过九霆神雷，你若不扛过前几道，我就是有心帮忙，也无能为力。” 假岚不情愿的低着头，不语。 昊泽信步走到前面的空地，板着脸，毫无通融的意味。 假岚磨蹭了好久才来到中央，摆了个起手式，才一扭腰，便露出痛苦的表情。 昊泽背着手，盯着她荒腔走板的动作，心里的古怪越发强烈了。 这套法诀人形修炼时，一定是痛苦非常的，因为这套法诀更适合他，一个龙族。 龙的身体只有一条骨头支撑，其他都仰仗极为柔软的龙筋，这些诡异的动作与他而言，虽然困难，可也不是不能达成。 当年他与岚儿说起这个时，岚儿一脸的不服气，当着他的面照样画葫芦做了一遍，明明疼得满头是汗，却还是坚持动作到位，完事后还一脸得意的朝自己嘚瑟的样子。 想想那时她的倔强和古灵精怪，在看面前这个全然一副自己难为她的皱巴巴的脸，昊泽彻底迷惑了。 难道说一个人的秉性和记忆会随着时间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吗？ 昊泽脑海瞬间闪过昨晚看到的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感觉。 假岚假模假样的做了两个动作，见昊泽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她慢慢收回手臂。 昊泽察觉她的举动，也没阻止，只是心情终究受了影响，没有答应她一同游湖的提议，转而回到房里看书。 入夜，洞府周围一盘静谧，昊泽盘坐在暖玉打造的榻上，闭目调息。 昨夜石岚不知疲倦的挥洒着汗水的样子顽固的在脑海中徘徊，良久他蓦然起身，一个闪身来到百草园外。 院里，果然如他想得那样，石岚仰头弯腰，身体如蛇似龙一般的扭转着。 昊泽挥了挥袖袍，跨步来到园里。 石岚察觉动静，收回手臂，下意识的防备。 看到她这般表情，昊泽心里一动，不知为何，他不希望她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这动作不对，”昊泽佯作没看到她的神情，一本正经的矫正她的动作。 石岚狐疑的盯了他一眼，昊泽伸手摆出动作道：“头要仰高，身体倾斜的力度要大。” 石岚顺着他的动作做了遍，觉得难度有些大。 昊泽摆摆手，示意她继续。 对于昊泽，石岚还是信任的，当即将整套法诀练了一遍。 静静的看着石岚练完，昊泽眼神极快的闪过一丝疑惑。 石岚打完一遍，细细喘着粗气，拿眼斜昊泽。 昊泽微微咳嗽一声，道：“做得不错，只是你的力道不够，还要加强。” 话音没落，就见石岚的眼睛更斜了，本就不大的眼睛，大半都是眼白。 昊泽有多少年都没这么尴尬过了，当下老脸一热。 索性石岚没有为难他的心思，瞧见他这般，她心思一动，道：“多谢你指教，作为感谢，我这里有新酿的好酒，你要不要尝尝？” “好。” 被一个才刚化形的小仙鄙视却还赖着不肯离开，对昊泽来说，已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何况听到人家的邀请，就立刻迫不及待的答应。 听到自己丝毫没有停顿的声音，他都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第405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二） 石岚扭身回了小棚子，捧了小巧的酒壶出来。 昊泽深吸一口气，只觉神魂荡漾，有种飘然而起的错觉。 “好酒，”昊泽伸手一指，原地当即幻化出一套石桌椅。 石岚将酒壶放下，等他落座，将酒杯斟满。 昊泽端起酒杯，深深吸了口气，蜃珠草带来的淡淡腥气被其他仙草综合，至于淡淡的鲜味混杂在酒香之中，让人神魂为止摇曳。 昊泽轻抿一口，任酒液在嘴里滑动，慢慢落入喉间。 良久他赞叹的睁开眼睛，露出无法用言语赞叹的神情。 石岚细细的打量着他的神态，见他眼神清明，心不禁一跳，暗忖该不会这酒都没法让他醉倒吧。 昊泽将杯中酒饮尽，示意石岚再倒。 石岚正巴望着他多喝两杯，哪里会吝啬，赶忙再度斟满。 昊泽细品慢啜，不知不觉又喝了两杯。 石岚担心他喝得太多，伤了自己，见他还要，便劝道：“这酒劲大，浅酌便好。” 昊泽单肘支桌，手撑着下颌，星眸微眯，薄唇微抿，很不高兴石岚的拒绝。 只是他此时酒意上涌，昔日凌厉的视线因为酒意有些朦胧，薄薄的嘴唇沾染的酒水，月色中显出一丝妖娆，全然没有从前的冷意。 石岚不禁想起她和朱奕两人在一起时，他蓦然抬头，唇角也是带着那样的水渍。 想到那时的场景，石岚脸颊一热，嘴里有些喃喃，“你若当真要喝，那就等明天，左右这酒都是你的，我不送给别人就是。” 昊泽微微合上眼眸，片刻呼吸悠长。 石岚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到她最后的承诺。 静等片刻，昊泽依旧动也不动，石岚舔了舔嘴唇，小心的凑到昊泽跟前。 略带酒香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颊，惹得她神魂传来一阵涟漪似的荡漾。 慢慢的凑到唇边，石岚试探的伸出小舌，极快的舔了下，又迅速离开。 昊泽动也不动，只是唇边似乎更加的水润。 石岚脸颊发热，缓缓靠了过去。 小巧的丁香小舌撬开他半阖的嘴唇，小心试探着将牙齿撬开，尝试唤醒早已沉眠的神识。 大约过了一瞬，又似乎过了半刻不到，舌尖纠缠的温软微微一动，石岚下意识的收回舌尖，惊慌的旁边退了两步。 再转身，就见昊泽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我这是怎么了？” 石岚暗喜，眼睛下意识的晃到了他的眉宇间。 暗黑色的图案，好似纠缠不去的恶鬼，朝石岚无声嘲笑。 石岚眼神微黯，淡淡的道：“大人不胜酒力，小憩片刻。” 昊泽揉揉眉心，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安歇吧。” 石岚点头，看着他缓步离开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昊泽从酒劲中彻底醒过来后，疑惑的蹭了蹭眉心，懒洋洋的歪靠在榻上，不是为何，他觉得十分轻松惬意，往日总是压迫着眉心的沉重，奇怪的减轻不少。 门外传来两声轻巧的叩门声。 昊泽微微皱眉，从榻上起身。 “请进。” 衣袂从打开的门边露出五彩的颜色，昊泽眼神一闪，似乎从这时才疑惑起，岚儿是从何时不喜欢碧色云霓，而改成五彩霞光的呢？ 假岚走到昊泽跟前，见他眼神迷离，不禁掩嘴轻笑，“也不知昨天是谁早早来叫人家修炼，今天人家早早起来，结果督促的反倒懒惰起来。” 昊泽象征的扯了下嘴角，道：“昨天我想了想，你既不喜修炼，那也不必勉强，这些年你的身体已经强健不少，修炼法诀固然锦上添花，若不修炼，有汤药辅助，也不会影响多少。” 假岚一听，眼睛一亮，“真的吗？” 昊泽点头，压下心里的怪异。 假岚雀跃的伸手去挽他。 昊泽下意识的伸手整理袍脚，长腿一身，从榻上起来。 假岚伸出的手落了空，尴尬的听着半空。 昊泽似乎并没察觉，还在掐诀将袍子理好。 假岚赶忙收回手臂，佯作无事一般。 昊泽眼神微黯，从前他与岚儿还在下界时，他比较木讷，有些事情岚儿做了，自己并没发觉时，她便会跳起来，拽着自己，强迫着再来一遍，让自己明白，事情应该这么做才对。 昊泽的目光不经意的溜向假岚，这样息事宁人的作风和与他印象之中的完全不符啊。 应付的过完一天，等到夜深人静，昊泽再度来到百草园。 挥散禁制，昊泽步入院内，有些讶异的瞧着没有修炼的石岚。 石岚只朝他浅浅一笑，转身回小棚子拿酒。 昊泽默契的变出桌椅，等石岚出来，他指着座位道：“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石岚坐在他身边，给他倒酒，看他慢慢喝下。 再倒，再喝。 倒了三杯，石岚按住酒壶道：“今天已经够量了。” 昊泽指了酒杯道：“再来一些。” 石岚沉吟着又倒了小半杯，道：“不可多饮。” 昊泽迷离的转着眼睛，将酒喝下，忽然抓着她的手，问：“你到底是谁？” 石岚心里一跳，沉吟着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毕竟昊泽此时尚未恢复神识，而她也还没恢复容貌，就算她说自己是石岚，也要他肯相信啊。 手间的力道不知不觉有些沉重，石岚转眸，这才发现昊泽早已合上眼帘，酒香随着他的呼吸蔓延在两人之间。 石岚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小心的做着偷香窃玉的事情，又在昊泽醒来前，悄悄抽身保持距离。 目送一无所知的昊泽走远，石岚烦躁的拎起裙摆的玉佩。 “胖鱼，蜃珠草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用？” 胖鱼吐着泡泡显出身形，“漂亮姐姐你别急啊，再过几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石岚皱着眉头看缠在它尾巴处的草根，也很无奈。 转眼过了五天，胖鱼总算吐口，可以制作药水了。 石岚欢喜不已，正在她盘算着将自己恢复真容和揭穿假岚面具的时候，昊泽带来一个消息，他将要离开几天，问她要些酒，想要与其他神君共享。 石岚有些不情愿，这酒本就酿得不多，若是便宜别人，那她还怎么继续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呢。 只是昊泽难得跟她开口，不管怎样，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 左思右想，石岚取了巴掌大的酒壶，倒了一壶，递给他。 第406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三） 瞧着仅够他自己喝上一顿的酒壶，昊泽无语。 石岚眨着眼睛，心知肚明的装糊涂，“你怎么了？” 昊泽抽抽嘴角，“没什么。” 石岚将酒壶塞进他手里，笑眯眯的道：“神君大人早去早回呀。” 昊泽忍了又忍，终究没好意思开口再要，只好捧着酒壶回去。 翌日清晨，昊泽驾云离开山门。 沉寂了多时的假岚来到从未踏足的百草园，隔着禁制，她冷冷的盯着在园子里惬意的与小鸣玩耍的石岚。 云仆从山门处匆匆赶来，见到假岚，忙报：“婉柔仙君来访。” 假岚咬着嘴唇，神情很冷，“她来干什么？” 云仆半垂着眉眼，没有答话。 假岚也没指望他答，婉柔的脾性她很了解，从来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能够命他过来通报，大约也是因为找不到自己，不得不纡尊降贵而已。 假岚理了理裙摆，道：“你将我今天的药熬好，打发了她，我要用。” 云仆领命，等她离开，才打开禁制，进了园。 石岚听到动静，抬头道：“云伯，你怎么了？” 云仆脸色微白，颊边隐带些许的红，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云仆苦笑一声，道：“刚才一时不慎，冒犯了仙君，惹来了无妄之灾。” 石岚眉毛竖起，恨声道：“岂有此理，哪有过来拜访还殴打山门中人的，这是欺我山门无人吗？” 云仆见她要往外冲，赶忙拦住她道：“小祖宗，你就老实点吧，你仙源还没恢复，去了岂能占到便宜。” 石岚挣扎道：“那也不能便宜了她”，她招呼道：“小鸣，走，咱们给她点教训。” 云仆赶忙拽住她道：“就算给教训又能如何，如今大人不在，就算出了口气，她也会报复回来，倒不如等大人回来，一并讨回公道。” 石岚一听，觉得也是这个理，只是不能这么便宜了她，便转着眼珠道：“云伯，你别急，我知道轻重，听你的就是了。” 云仆见她心情平静了，这松开手道：“你莫要冲动，知不知道？” 石岚连连点头，赶忙保证。 等到云仆采了药草离开，石岚一脸坏笑的窜到田埂间，弯着腰找了好一会儿才拔出一根细草，嘿嘿的笑。 法阵禁制笼罩的山门从来都是四季温暖，温度怡人。 石岚眯着眼睛，哼着小曲，将小草碾碎，摄入汁液，又将从前闲来无事摘采的花瓣拿了些，将其混入，确认吸饱，这才拿杯子，想了想只放在其中一个杯子，另一个则是普通的干花瓣。 沸腾的无根水冲泡，待到花香四溢，她一脸坏笑的端着托盘，来到洞府前的凉亭。 假岚的性格最喜装模作样，这里的风景是整个洞府最好的，通常她都选择在这里待客。 快步走到亭边，石岚假模假式的站定，“仙君，您吩咐的茶来了。” 亭中气氛此时并不是石岚想得那般美好，婉柔正冷着脸对她怒目而视，尤其是她的指尖绿光闪烁，大有一言不和便直接动手的意思。 假岚见她这般，不禁暗自叫苦。 若论手段，十个婉柔也未必胜她，可要说实力，她是不及婉柔多矣。 假岚心里忐忑，可又不想在婉柔面前认输，相交多年，她很清楚婉柔的个性，如果今天她服了软，改日婉柔必将她踩在脚下，更何况此时外面还站着一个明显过来看笑话的石岚，假岚心里暗自发狠，就算拼着受创也绝不会放低一丝身段。 “拿进来，”假岚暗自咬牙，面上却还扬着温柔和善的笑容，道：“这是我闲来无事研究的，你品品味道如何？” 婉柔冷冷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石岚步入飘着轻柔帷幔的亭子，看到坐着的两人，当即后悔了。 她还是心太软，这种恶毒的人喝什么搅肠草啊，就应该喝毒药，毒死这个家伙。 婉柔冰冷的扫了眼从她手里逃脱的漏网之鱼，考虑是先算账还是先弄死石岚。 石岚动作轻柔的将杯盏放在两人跟前，就在假岚浅浅一笑，命石岚退下时，婉柔快速做下决定，这等虾米还是以后再找机会碾死，当前没什么比清越之事更重要。 石岚笑眯眯的转身，暗自冷哼一声，出了亭子，远远躲到一边。 假岚目送石岚出了能听到谈话的范围，才拿起茶盏，轻轻划了两下，淡淡的花香顺着杯沿溢出，让人精神一震。 假岚暗自哼了一声，心里嗤了声不学无术，纤指微抬，极不情愿的抿了一口，口齿生香之余又带着淡淡的甘甜。 婉柔见她露出惬意之色，拿眼横她，道：“雕虫小技而已。” 假岚放下茶盏，心里暗自赞同她的话，反正这茶也不是她做的，只是面上她却还要做出无奈又包容的样子，道：“你一来就对我横挑竖挑，我都不知道哪里惹到你了，你让我怎么办？” 婉柔把茶杯推到一边，不耐烦的道：“我把你当姐妹，你却当我是傻子，你说，你和清越到底怎么回事？” 假岚一愕，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婉柔冷冷的盯着她，道：“别跟我说与你没关，我已经问过了，你与清越之间的每一句话，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假岚苦笑，深知只要涉及到清越，这人就跟没理智的疯子一样，毕竟当初她就用这一招引得婉柔对石岚出手的。 假岚并不知道这事的起因是因为石岚想要给她找点刺激，这会儿她正琢磨不管卖弄口舌之人用意为何，她都不能让那人从中得利。 因此她当机立断，立刻表明态度，“你这说得是什么话，你该知道我与昊泽青梅竹马，如今只等过了天劫，我晋入神位便举行双修大典的，我怎会跟清越有什么瓜葛？” 婉柔一听，顿时脸色铁青，“你是说我冤枉你了？” 假岚摇头，道：“我不知你误听谁的传言，但我可以保证，这绝不是真的。” 婉柔大怒，当初听到石岚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时，她是怀疑的，可她怀疑的对象从来都不是这个她一直信任的假岚。 当听到许多仙人的众口一词时，她才知道自己瞎了眼，现在听到假岚的矢口否认，她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搞错了，而是觉得这个该是的女人竟然在自己知道真相之后，还在试图骗她。 第407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四） “好，好，真是太好了，”婉柔霍然起身，手指朝空中一划，已经恢复昔日荣光的绿绫从指尖飞出。 “看来我若不动真格的，你是不会说真话了，”婉柔说着话，绿绫已似活物朝着假岚飞了过去。 假岚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出手，当即脸色大变，指尖微动，一抹褐色的藤蔓蜿蜒而起。 一褐一绿当即纠缠到了一处，只片刻，那藤蔓就被绿绫搅得绷到极致，‘啪’的一声碎裂了。 假岚闷哼一声，捂着胸口道：“够了，我念你我是朋友，处处忍让，你若咄咄逼人，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婉柔冷哼道：“我倒要看你如何不客气，”说着，她一指绿绫，朝着假岚腰身缠去。 假岚手指掐诀，条条藤蔓或前或后的与绿绫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不分伯仲。 婉柔见绿绫无法建功，恼火的祭出长剑。 假岚脸色发白，深知在这么下去，自己必然不是她的对手。 手指微微掐诀，随着金光闪动，她身形一动，想要后退。 婉柔却像是知道她的举动一般，碧色一闪，青锋竟然就横在她必经的退路之上。 假岚身形一阻，金光霎时将整个亭子包围。 假岚暗自一叹，知道大势已去，若在硬拼，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假岚素来能屈能伸，挥手将藤蔓收回，她面带诚恳的道：“你要听真话，我便实话实说，这样打来打去，实在伤你我感情。” 婉柔冷哼一声，收回长剑，绿绫依旧漂浮空中，像盘踞着的毒蟒，时刻准备攻击。 假岚手指微抬，道：“我愿以神魂发誓，我与清越神君绝无一丝瓜葛。” 婉柔眼神微闪，她没想到假岚竟然直接起誓，默默重复一遍假岚的誓言，她难得聪明一回：“你还没说如果有瓜葛，你当怎样。” 假岚大怒，却又不得不忍住怒火，“你该知道我将要度过天劫，此时让我以自身发誓，你是要让我死在神雷之下吗？” 婉柔知道神雷的厉害，又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嘀咕道：“你若不心虚，发了也没什么。” 假岚脸色铁青的道：“你若不相信，等到昊泽归来，我便跟他提议提前举行双修大典，这样你总可以安心了吧。” 婉柔还是有些不太情愿，可也知道只能这样了。 只要假岚与昊泽举行大典，依照清越自诩的君子性情，是绝对不会再跟朋友之妻有任何关系的。 石岚趴在假山后的空隙间，看两人打得热闹，不禁热血沸腾。 真心希望她们两个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这可惜两人太过惜命，只打了几个照面就偃旗息鼓，石岚有些扼腕，嗟叹的瞧着两人重新落座，喝起了茶。 一盏茶很快见底，到底兵戎相见过，两人相对无言。 婉柔的性子又不是为难自己的，当即告辞。 石岚撇着嘴，瞧着打生打死的两人又好姐妹一样的相伴离开，赶忙溜到亭中，将茶盏清空拎走。 免费看了场大戏，又清理的证据，石岚喜滋滋的回了百草园。 两个人的翻脸，让石岚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洞府内，假岚闭目盘膝，良久，她忽然呛咳一声，纤白的手指捂着胸口，急促的喘息了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从牙缝里狠狠的挤出两个字，“婉柔。” 两天眨眼便过，昊泽驾云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 云朵绕过山门顶上的洞府，悄无声息的落在后面的百草园。 禁制一闪即开，昊泽抖着袖袍走了进来。 石岚刚好修炼结束，准备回去休息，感觉到禁制开启，她转过头，看向门口。 “大人你回来了？” 昊泽点头。 地面升起桌椅，石岚立刻会意，去棚内取了酒，昊泽坐在那里沉默的看着她将酒杯斟满，又推了过来。 淡金色的酒液在月光的映照下，蒙上一层浅浅的白霜，酒液微晃，白霜也随之摇曳，随着而来的是一阵放松惬意的味道。 昊泽轻轻拿起酒杯，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这酒可跟之前送我的一样？” 石岚点头，“这是自然。” 昊泽一笑，优美的唇形微扬，展露出优美的弧度，“可为何我喝着却极为不同？” 石岚的心顿时砰砰跳了起来，她有些拿不准他说这话的意味。 昊泽轻轻抿了一口，黝黑深邃的眼睛盯着石岚，道：“小萍你可愿为我解惑？” 石岚张了张嘴，干干笑了两声，道：“神君真是说笑了，我一个小仙，哪有什么能力帮您解惑。” 昊泽微微皱眉，“你在心虚。” 石岚一梗。 就算是做惯了这种事的采花贼被人擒获也会心惊的好吗，何况她又不是惯犯，能做到面不改色，且心跳正常已经很不容易了，心虚什么的，她自认自己并没表现出来。 “神君说笑了。” “昊泽挑眉，“你来我这儿，一共叫了我两次神君，第一次是我命你来这里，你心里不忿，这般称呼我，意在讥讽，”他睨了石岚一眼，“今天是第二次。” 他没有说下去，只用乌黑的眼瞳盯着石岚，大有她不给个答案就不罢休的意味。 石岚思忖片刻，用极为诚恳的表情道：“大约是因为你在饮酒，我担心激怒你，一会儿发酒疯。” 昊泽‘哈’了一声，做恍然大悟，目光却还是盯着她。 “我倒不知我的酒品竟然这般的差。” 石岚在他鹰眼的瞪视下，尴尬的赔笑，“您的酒品自然是好的，我只是以防万一。” 昊泽目光依旧，长指将酒杯放在唇瓣，慢慢的啜着。 石岚狗腿的立在旁边，等他喝完，便立刻斟满。 干杯过后，昊泽眼神迷离，身体微微晃动。 很快，他合上眼眸，进入假寐。 石岚轻轻松了口气，任谁在昊泽的目光下都极有压力，好在她从前已经习惯，对他还是有些免疫能力，总算抵抗住，没有招供。 轻轻撩开落在他额际的碎发，将他微垂着的脸抬起，石岚嘟着嘴唇慢慢的贴近。 昊泽睫毛轻颤，眼睛在眼眶里连连打转，似乎想要睁开一般。 可惜石岚因为羞怯，亲吻之时从来都是闭着眼睛，再加上她对神王醉极有信心，因此并没留意昊泽的异样。 第408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五） 依照从前一样，她撬开他的牙齿，用她仅有的那点经验，顺着他的牙床，绕着他温暖的舌头慢慢打转。 昊泽拳头虚攥，手背却青筋暴起，身体不时传来的反应让他忍不住想要把眼前这个小心翼翼的小人扑倒。 内心里，他却对自己的这种反应极为诧异。 一瞬间，他像是分离成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身体，对她的亲近，是很应和，另一个则是他的神魂，感觉上他对她很陌生，可是潜意识里，他又十分欢喜，这让他十分不解。 石岚温柔的亲了一会儿，见他还没醒来，便亲昵的亲了下嘴角，低声嘀咕道：“傻瓜，出去喝酒能有这样的待遇吗？” 说完，她将他扶正，又将适才被她揽着的肩膀上的衣料理平，拍了拍变得粉红的小脸，端坐在一旁。 昊泽的神魂瞬间归位，他睁开眼看石岚。 石岚哪里知道他已经知道缘由，现在正低着头，做乖宝宝状，心里却在打定主意，打死也不说，反正他也不会真的打她。 昊泽复杂的看她一眼，霍然起身。 石岚瞪大了眼睛，看他开启禁制。 昊泽背对着她，静等心情平复，才要开口，就见山门出一阵霞光闪烁。 昊泽浓眉顿时皱起，赶忙一个闪身移了过去。 石岚‘哎’了一声，赶忙收声，将禁制重新合拢后，她迈着两腿，一路小跑的赶了过去。 山门口，婉柔愤恨的挥舞着绿绫长剑，一副誓要将山门打碎的模样。 假岚扶着门口处的假山，满脸的伤心欲绝，不远处，云仆急得团团转，枯瘦的手指连连掐诀，片刻一只小鸟腾空飞起。 “婉柔，你这是在做什么？” 婉柔脸色铁青的操控着宝器，“你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我当你是朋友，你却暗中害我。” 她眼中续满泪水，想起那天她不受控制的响屁连连以及恶臭袭身时，清越以袖掩鼻，遮住味道的同时，也顺便遮住他不可置信的表情时的作态。 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山门处的霞光不时与绿绫对碰，绿绫的光芒很快弱了下来。 昊泽抬起胳膊，将直扑过来的小鸟拿着，伸手朝着山门指去，远处一声柔和的唤声阻住了他的施法，“神君手下留情。” 眨眼间，明止由远及近，看到好似疯子一般的婉柔，他摇头摇头，抛出一条金索将她缚住，拱手给昊泽赔礼，“小徒前些时日受了些刺激，神志有些不清，究其原因也说不清对错，还请神君见谅。” 昊泽皱起眉头，道：“明止，不管谁对谁错，也没有直接打上门的道理。今天我给你面子，以后她若再犯，可莫要怪我把她弄成草灰，当做花肥。” 明止含笑道谢，拽着还在挣扎的婉柔离开。 待到祥云走远，昊泽冷着脸道：“怎么回事？” 假岚知道昊泽的性子最是霸道，若要知道外面谣传的话，怕是有得一番风波，再加上她贸然答应婉柔双修大典一事，她担心昊泽觉得她不尊重他，这样的大事也敢私自决定。 “没什么，只是前几天她过来，与我有些小小纷争，言语间的不合而已，过些时候便没事了。” 昊泽神情很淡，抬手加固了下禁制，带着满脸欢喜的云仆离开。 假岚自认自己说得得体，再加上昊泽并没流露异样，便以为过了关。 山门处转眼重归宁静，石岚气喘吁吁的赶过来时，大戏早已鸣锣收场。 遗憾的叹息一声，石岚有气无力的转过身，耷拉的肩膀，重新回到园子。 日子一天天过得波澜不惊，石岚习惯了每天晚上静等着昊泽前来浅酌，之后偷偷的亲密。 看着昊泽每天好似浑然无觉的样子，石岚都会在心里暗自窃笑。 昊泽眉宇间的纹路逐渐变得浅了些，假岚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她开始每天跟着昊泽，试图让他陪着自己做这做那，昊泽却一改从前的态度，沉迷于修炼，假岚接连碰了几次壁，心怀不忿的来到百草园外，冷冷的盯着被禁制保护得百无聊赖的石岚。 石岚时有察觉，每每都会转头朝假岚呲牙一乐。 白白的牙齿，灿烂的笑容，只气得拿她无可奈何的假岚扭身便走。 无所谓的瞟了眼她的背影，石岚揪起梗间的野草，一摇一晃的逗着小鸣。 她们两个其实都很明白，昊泽如今的形势已经与往日不同，从他时有犹豫的态度和刻意拉远的疏离，都可以看出他已经对假岚有了怀疑，假岚对此无能为力。 如果真要打破眼前的僵局，又不引起昊泽的反弹，就只有一个人死亡才行，而那个人却躲在禁制内，从不踏出外面半步。 沉寂了好一阵子的胖鱼终于活了过来，飘忽的飞到石岚跟前，举着它的宝贝水草，道：“漂亮姐姐，我的草又长出来了。” 石岚眯着眼瞧着才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嫩草，怀疑的道：“你确定把这个薅了，这草不会死？” 胖鱼水汪汪的大眼顿时蒙上泪花，“不确定，所以漂亮姐姐，你要多给我些补偿。” 石岚安抚的拍拍气罩，就好似拍皮球一样，“行了，这会儿莲子该熟了，我去帮你讨些回来。” 胖鱼破涕微笑，摇着胖胖的身子，回了棚子。 石岚捧着一小坛碧玉兰芝来到湖边。 不等投石，就见湖水荡漾。 老龟划着水面游了过来。 上了岸，老龟抱怨道：“怎么这么久才来。” 石岚横他一眼，“我可是病号，想喝酒了干嘛不过去找我？” 老龟叹了口气，他怎么没去，不过每次都被挡在了山门口，从前是云仆这个老对头紧张石岚伤势，担心他勾得她酒瘾发作，不许他进门，后来则是昊泽神君发话，他一个仙君哪里敢违逆这位大人的命令，只好强忍着。 好在小石头为人不错，总会溜过来看他，好酒也不藏私，每次都会带过来，只可惜太少，只够他浅酌两次。 陶醉的吸了口封口处的酒香，老龟宝贝的把酒坛收好。 第409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六） 石岚对酒并没有多大兴趣，见他这样，忍不住咧嘴直笑。 老龟活的年岁久远，见她笑话，非但不脸红，反而摇头晃脑的感叹，说她不懂享受。 石岚便应是，还道：“我那里还有好多，足够你享受到明年开花之时。” 老龟大喜，立马顺着杆子爬，请她过两天再送来一些。 石岚笑着点头，老龟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石岚便说请他采些新鲜莲蓬过来，当做谢礼。 此时的湖里荷花已凋谢大半，一朵朵碧绿的莲蓬娇怯的探出荷叶，邀请阳光在其张开的蓬面上轻舞。 老龟转头看着摇曳的莲蓬，磕巴都没打就答应下来。 走到湖边，现出硕大的龟形，见身后没有动静，便转头喊她，“小石头，过来，今天老龟带你湖里采莲。” 石岚没想到他竟然愿意驼自己进去，当即喜得不行，脆生生的应声，一个欢蹦，跳到湖边，三两下爬了上去。 老龟叮嘱她站稳，便摆着爪子进了湖里。 湖水随着老龟的动作轻轻荡漾，宽大的荷叶散发的清冽的草香，石岚拨开叶片，抓着一个莲蓬，才要动手，老龟便道：“先等等，边上的这些还没长成，我带你去里面采些好的来。” 石岚放开绿得略带透明的细梗，盘坐在壳上，时不时拨开挡住视线的叶片。 好一会儿，老龟带她来到湖的伸出，张嘴咬下一个细梗，递给石岚：“尝尝。” 石岚接过，将莲蓬掰开，取出莲子，剥了外面莹碧色的外皮，将莹白色的莲子放入口中。 淡淡的清香里含着微微的甜，入口爽脆，芯子却有些苦，再咬两下，又泛起甘甜。 石岚剥了两粒，递到老龟嘴边。 老龟呵呵笑道：“你吃吧，我不像你，吃得那么精细，”说着它咬了一个细梗，直接连梗带蓬的吃了下去。 石岚一手撑着龟壳，一手晃着仅有半个莲蓬的细梗，“囫囵吞枣，你这样怎么能品出其中的滋味。” 老龟道：“这湖里的莲子我吃了几万年，就算再有味道，吃得长了也跟嚼蜡一般，”他瞟了眼石岚，“不像你，总能蹭到美味的时新仙果，那味道想必不错吧？” 石岚看他牙酸眼馋的模样，笑了起来。 “哎呦，我可闻到酸味了，老龟你是不是喝醋了？” 老龟扭过头，闷声划水。 石岚揪了朵莲蓬，道：“行了，等我再遇到什么好吃的仙果一定想着给你留下一份，你和我可是至交好友，这些个外物，又有什么。” 老龟咧咧嘴，心说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张嘴又咬下一个莲蓬，扭头放到龟壳上，足有水盆大的眼睛四下打量，试图在一只只仰头的莲蓬中寻找更加好的。 偌大的龟壳很快堆满，石岚意犹未尽的随着老龟上了岸。 老龟驾轻就熟的施法将莲蓬处理妥当，颗颗饱满的莲子将锦袋撑得鼓鼓的，“再过两天就是莲子的成熟期，你要喜欢就再过来，我给你多摘一些。” 石岚连连道谢，拿着袋子离开。 老龟将莲蓬等物收好，准备酿酒时候放入其中。 石岚脚步轻快的来到园子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小鸣生生呜咽，石岚一惊，赶忙打开禁制。 就听胖鱼带着哭腔道：“笨死了，我要你把它碾碎，谁要你吃下去了，快给我吐出来。” 小鸣委屈的呜咽两声，胖鱼呜呜哭了两声，“这可是我几千年的鱼鳞，你知道扯下一片有多疼吗？你能不能好好干活？” 小鸣呜呜两声，不等再叫就被两声沉闷的啪啪声打断。 “用牙细细的磨，快点，待会漂亮姐姐就回来了，”胖鱼声音里还有哭意，可这不耽误它中气十足指使小鸣。 小鸣含糊的呜了一声，棚子里变得极为安静。 鼻子止不住的酸胀，水汽爬上了她的眼底。 明明是在帮她，却又担心她看到拨鳞片时的情景，心里不好受，便偷偷进行。 这样的胖鱼，怎么不让人怜惜，怎么不让人疼爱。 用力眨掉将要漫过眼睑的水光，石岚默立了许久，估摸两个小家伙忙活得差不多了，才刻意加重了脚步。 小棚里听到了动静，忙乱了片刻，等到石岚推开门时，就见小鸣极不自然的坐在中央，胖鱼躲在它的身后，一阵窸窣之后，它冒出脑袋，朝石岚笑道：“漂亮姐姐，你回来了。” 石岚点头，胖鱼捧着仅有酒杯十分之一大的小碗过来，道：“破幻的药水做好了，快试试有没有用。” 药液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摇晃，淡粉色的液体滑到碗沿，又荡了回去。 胖鱼两眼晶亮，小鸣也蹦到跟前，全然一副好奇的模样。 石岚轻轻摸了摸它的气罩，托起小碗，随手幻化了个水镜。 纤指微点，小碗中的药液便好似从碗中流出，慢慢覆满她的脸庞。 微微的凉意夹杂着淡淡的腥气，几许酸麻从脸颊蔓延到了心里，一瞬间石岚耳边传来几声来自心底的碎裂声，心尖似乎有道枷锁随着药液的渗透而被强行打开，力量顺着全身的脉络迅速充盈到四肢百骸。 药液逐渐消失，小鸣瞪大眼睛看着跟那个坏女人一模一样的脸，呜呜呲牙。 胖鱼一个尾巴，把它打到一边，“不要吵。” 小鸣眨巴着眼睛，委屈不已。 胖鱼欣喜的来到石岚跟前，来回端详，确认吸收完全，才一脸得意的道：“就说没什么是我破解不了的。” 石岚缓缓睁开眼睛，水镜里样貌出尘的女人回望着她。 石岚轻轻扯起嘴角，镜中的女人便展开清浅的笑容。 手指微握再放开，这种有力的感觉她已经许久没有感觉过了，到了这会儿石岚才恍然，原来那幻术的作用，不仅是遮住了她的容貌。 胖鱼欢快的拍着尾巴，道：“漂亮姐姐，我很厉害吧。” “胖鱼最厉害，”石岚回过神，黝黑的水眸微微一转，便有水波荡漾。 胖鱼抖着鳍，捂着发热的脸，有些不好意思。 小鸣哪里能让胖鱼独宠，赶忙呜呜叫着，连连跳脚。 第410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七） 胖鱼欺负小鸣不会说话，直接拿胖胖的身体挡住，将小小的尾巴摆到石岚跟前，道：“姐姐，你看，我都受伤了。” 石岚垂眸，果然看到尾部又几处破损，旁边还有几块仅剩半天的碎鳞，看大小，应该是小鸣用牙咬住，直接蛮力扯下来的。 石岚心里一颤，温柔的拂过伤处，淡淡的金光顺着伤处蔓延，还在冒着丝丝血气的伤处顿时结了痂，胖鱼舒服的轻吁着摆了摆尾。 小鸣生气它埋没自己功劳，一个跳跃，直接跳到它的气罩上，未免它乱动，还用爪子抓住气罩，不允许它脱逃。 小明经过这段时间的进补，早已变成一尺来长，再加上它贪吃，一张嘴好似填不满一般，圆滚滚的身子在石岚的宠溺下，变得更加肥壮。 胖鱼被它压到下面，气得哇哇直叫，努力挣扎，也没法挣脱，一时气急，它忍不住往上直撞。 小鸣稳稳压住，四个爪子好似定住不时震颤的气罩，扬起它那短短的尾巴急摇，那张略带凶相的狗脸满是急于被肯定的讨好。 石岚忍俊不禁，费力的抱起小鸣，又将胖鱼的气罩托起，道：“你们两个都很乖，也都很厉害，我能恢复容貌，你们两个要记头功，”她掏出锦袋，“这个是给你们的奖励。” 看到锦袋，小鸣习惯性的抽抽鼻子，嗅觉敏锐的它立刻察觉里面是吃的，并且味道不错，一双眼睛顿时熠熠发光。 胖鱼自来对吃得兴趣浓厚，当下也顾不得跟小鸣较劲，赶忙贴到气罩跟前。 石岚打开袋子，当着两个小家伙的面，将莲子一分为二。 石岚的本意是一视同仁，哪知分到最后竟然余下一粒。 捻着这粒莲子，石岚有些为难。 胖鱼转头盯着小鸣，因为之前的不愉快，它心里很不高兴，本来想要谦让的心思也淡了，两只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第一，试图用眼神逼退小鸣。 小鸣素来护食，看到吃的，从来当仁不让，看到胖鱼的眼神，它很不高兴的磨了磨牙，鼻翼间喷出一股粗气，大有不服来战的意味。 石岚皱眉，对它们相处方式的转变很不高兴。 手指灵巧一划，本已分好的莲子顺着力道滑进袋子，素手轻捻，那枚余出来的那枚莲子绿皮散开，嫣红的唇瓣轻启，白胖的莲子便落入口中。 看到到手的美味一下子没了，胖鱼傻眼的盯着石岚嫣红的唇瓣，一时缓不过神来。 小鸣流着口水，用力嗅着空气中的残香，可怜巴巴的瞧着石岚，大大的眼睛里泛出了水光。 石岚将口中的清甜咽下，无视两个小家伙的作态，十分严肃的道：“知道错了？” 胖鱼小鸣连连点头，石岚又问，“错哪儿了？” 小鸣跟胖鱼对视，四只眼睛瞬间迸发出火光。 石岚轻咳一声，幻化出椅子，慢斯条理的坐下，大有今天必须分说清楚的架势。 小鸣眨巴了下眼睛，用眼神跟胖鱼协商。 一阵你来我往的交流，两个小的很快达成一致，由能说话的胖鱼负责发言。 “漂亮姐姐，我们应该团结友爱，内讧神马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小鸣配合的垂眉耷眼，应景的呜呜两声。 石岚点头，很满意两个小家伙的表态，重新掏出锦袋，将莲子分好。 胖鱼一声欢呼，扎进莲子堆里，吃得极欢。 小鸣素来囫囵吞枣，一张嘴巴张到极致，一吸就把足有它两个高的莲子尽数吸到嘴里，然后就虎视眈眈的盯着胖鱼的莲子山。 胖鱼宝贝的吐出气罩，将自己和莲子笼在其中，气鼓鼓的盯着小鸣。 小鸣趴在地上，朝着它口水哗啦啦的流。 胖鱼厌恶的盯了一眼，觉得胃口大失，只好分出一小半，警告的道：“不许再盯着我了，”话音还美罗，它就摆着尾巴，溜回了棚子。 小鸣不客气的把莲子吃光，大约是知道胖鱼不会再分给它，它索性趴在石岚脚边养神。 石岚歪靠着椅子，轻抚着小鸣的软毛，默默的想着自己该什么时候让昊泽看到自己的真颜。 此时他还被假岚迷惑，看到自己跟她一模一样，说不准还以为是自己弄了什么手段，还是再等等吧。 等到他再回复一些，能够分辨真伪的时候吧。 石岚轻轻叹了口气，手指缓缓张合，试图适应不断充盈的力道。 夜色迷离，石岚舒展完筋骨，才刚转身，耳边忽的传来几声青草倒伏的声响。 石岚脚步一顿，一下子想起往日昊泽都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石岚抬手摸了摸柔腻滑嫩的脸，下意识的一个箭步冲进棚中。 门口的禁制被人开启，石岚急忙抓住饱得正在打嗝的胖鱼，“快给我施个幻术。” 胖鱼涂了个气泡，眨巴着眼道：“我不会。” 石岚顿时傻住，之前她一直不着急把脸掩饰起来，是因为她觉得有胖鱼在一切都不是问题，哪知事到临头，胖鱼竟然无法遮掩，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胖鱼见她这般，耐心的解释道：“我的幻阵只能固定在一个地方，不能活动，要不漂亮姐姐你站住不动，我试试用云雾把你遮起来。” 石岚无语，昊泽过来，她必然要给他斟酒，陪他聊上两句，那样的她怎么可能不动呢。 棚外，昊泽轻扣两声摇摇晃晃的门板，“小萍。” 石岚背脊一僵，赶忙将乌发打乱，胡乱捯饬着将脸颊遮住半边，微微拉开一道门缝，石岚将酒壶塞了出去。 昊泽握着酒壶，诧异的道：“你怎么了？” 石岚含糊道：“我今天有些累了，想早些歇息，你在外面自便吧。” 昊泽诧异挑眉，有些搞不懂石岚在弄什么名堂。 石岚担心他查看究竟，赶忙把门关上。 盯着紧闭的门板，昊泽心里忍不住好奇，不过他心态早在这段相处总发生了变化，别说只是喝酒，就是再难的事情，他也愿意陪着她。 听话的坐在棚边，他悠闲的自斟自饮起来。 石岚透过缝隙，偷偷看着昊泽，等到他支肘沉睡，才敢偷溜出来。 此时她并不知道昊泽的神念早已笼罩在周围，她尚未遮掩的小脸就那般硬生生的撞进他的神念之中，惊得他神魂都一阵摇曳。 第411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八） 因着他总对石岚产生不可控制的种种情绪，他特地去了掌管三界情缘之事的思缘仙君处，思缘告诉他，从前他特地给自己和岚儿绑下的仙锁不知为何竟然开了，思缘一度担心得不知该怎么办，可是后来，也不知为什么这把锁又自己系上了。 他指着另一边蜿蜒而来的枝蔓，道：“也不知哪里来的枝蔓，竟然想要横插一杠，你可要将其打断？” 昊泽沉吟片刻，细细问了姻缘锁解开的时候与系上的时间，回忆之前碰到石岚的时刻，他有些朦胧的了悟。 再经过这段时间他刻意沉下心的接触，让他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心，也从前并没有留意的细微末节中看出端倪。 当发现那个总是给他莫名熟悉感觉的丑陋小仙，竟然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而那个自称岚儿的，与他而言竟然是不知根底的陌生人时，昊泽有些茫然。 昊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了搞明白真相，他一直佯作无知不觉与那心怀不轨之人周旋。 昊泽一直以为，经过百万年的修炼，再没有什么能让他为之震动。 现在他必须承认，再见石岚的容颜，他必须用上全部的忍耐，才能按捺住那颗不时想要跳出胸腔的雀跃心脏。 石岚掂着脚来到昊泽跟前，试探的晃了晃手指，见他呼吸悠长，身形纹丝不动，才放心的吐了口气。 照例摆正姿势，她驾轻就熟的亲了上去。 柔嫩的唇瓣轻轻贴了过来，灵巧的小舌挑逗的勾开牙齿，温柔的发出邀请。 昊泽的心一阵急跳，好在他道行深厚，极快的运用龟息功，将心跳放缓，舌尖柔顺的依着她的动作，随着她舞动。 法术幻化的桌面微微发虚，桌上虚握着的长指不知何时紧攥成拳，青筋纷纷暴起。 石岚眯着眼，或轻或重的触碰他口腔的每一寸领土，昊泽的心也随着她的动作来回飘忽。 不知过了多久，昊泽觉得满身的热血都已沸腾，就在他忍耐不住，想要反压过去时，石岚极快的巡视了他的牙床舌尖，恋恋不舍的缩了回去。 昊泽下意识的勾了勾，试图勾住想要撤退的温柔。 石岚手指一紧，适才因为靠近而勾住的衣襟有些发皱。 石岚显然发现了这点，赶忙将衣襟抚平，又将昊泽摆放好，重新掂着脚尖回去。 昊泽慢慢抬起头，看着她背影，长长的手指轻抚着唇瓣，这一刻他忽然不想忍耐，他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两个人在一起重要。 “占够了便宜，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醇厚磁性的声线，因为情绪的堆积，有些低哑。 石岚没想到他竟然醒了，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昊泽起身，来到她身后，凑到她耳边，低低的道：“我不说，不代表感觉不到，你打算一直就这样瞒下去吗？”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朵上，引起一阵酥麻。 石岚打了个颤，耳根霎时一热，淡淡的绯色迅速扩散的脸颊脖颈，不断冒着水汽的手指更是紧紧纠在一起，头忍不住低到了胸前。 占人家便宜，被人家发现，还茫然不知，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吗？ 石岚的身体整个都木了，神魂好似在这一刻僵住。 昊泽低低的叹了口气，从背后伸手，轻抚她脸颊。 “岚儿是你对吗？” 石岚蓦然瞪大眼睛，惊讶的转过身，满脸的惊喜，“你恢复了？” 昊泽摇头，将去思缘那里的事情说了。 石岚有些失望，不过立刻安慰自己，好在他已经知道假岚不是自己，能够有所防范，也还是好的。 昊泽垂着眼，看着脸颊还带着绯色的石岚，含蓄的道：“既然我已知情，这酒是不是不用再喝了？” 石岚眨巴下眼睛，脖颈上的桃花红变得越加的艳丽。 昊泽低低一笑，抬手将她抱起，长指一动，将棚子打开，眼眸一扫，小鸣当即随着知情识趣的胖鱼溜了出去。 昊泽将她放在榻上，细细的描摹着她的眉眼，低声道：“原来是有水蜃鱼还有破幻的作用，难怪你能恢复真容。” 石岚张嘴，才要出声，昊泽便轻轻点住。 “不要说话，让我好好的看看你。” 昊泽眼神深邃，眼梢随着眉梢微微上挑，长长的睫毛卷翘着，当他温柔的看着一个人时，只让人情愿溺在里面，再也不想出来。 这一刻，石岚陡然明白，为什么那邪物宁愿豁出性命也要换来昊泽的一眼青睐，只可惜昊泽天性高傲，又岂会屈从。 “不许这么看我，”被他这样看着，石岚脸颊热得发烫，她忍不住伸手去蒙他眼睛。 昊泽抓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身体贴着的娇躯顿时轻轻一颤。 昊泽仿似得到了鼓励一般，笔直如松的身体柔韧的弯下，极为缱绻的吻着她的额头、鼻尖，慢慢落在她的唇瓣之上。 石岚紧张的闭上眼睛，唇瓣却在这一刻微微开启，似乎是在发出羞怯的邀请。 昊泽唇角微翘，低低的道：“对不起岚儿，这么久才把你认出来。” 石岚睁开眼，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昊泽被她这番模样取悦了，轻轻的摇了下她的纯白，他低声道：“即便意识暂时出了差错，可我身体依旧顺从心的指引，”他将唇贴在她的耳垂上。嘴唇摩擦着她的耳垂，道：“相信我岚儿，我从未碰过她一个指头。” 听到他这般说，石岚想起那时的醋劲，反而嘟起嘴唇，“谁说的，我明明看到她靠在你怀里，你还帮她摘花瓣。” 听到石岚拈酸吃醋，昊泽低低哑哑的笑，心中的愉悦无法用言语形容。 “那不过是错位时的视觉差，我未与她有太过亲密的接触，她自己大约也担心被我发现什么不对，即便挽着手臂，也会隔着层层的法衣宝器。” 石岚惊讶的瞪圆眼睛。 昊泽觉得她这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轻点她鼻尖，亲昵的亲了下。 石岚不依的哼了一声，昊泽翘起嘴角，沿着鼻尖向下而去，石岚的嘀咕被他温柔而又强势的堵在了喉间。 小小的棚子想起温柔而又呢喃的声响，棚外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胖鱼嘀咕了声‘见色忘友，’钻进小鸣长长的软毛里，睡了过去。 第412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九） 天色微明，昊泽小心的拽出被压住的袍脚，掐了个诀，将自己打理整齐，慢慢将掀开的被子盖好，刚要离开，就见石岚睁开迷蒙的眼睛，下意识的道：“你要去哪儿？” 昨晚两人厮磨许久，昊泽按捺多日的情绪一旦挑明，便立刻陷入热情如火的浪潮。 石岚被动的被浪潮席卷着，脑子里一片混沌，那些个为了恢复他的神识而刻意亲近的想法，在他炙热的胸膛和热烈的拥吻中，早已不见踪影。 昊泽急切的将她啃了遍，觉得意犹未尽，又在她嘀咕着不要的欲迎还拒中，细细的回味一回，直到她胸前都泛着可爱的桃花红，泪眼朦胧的娇哼着求饶时，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努力压抑不断上涌的念头。 夜色阑珊中，他身如火炉，柔软的嘴唇含着她的耳垂，含糊而又温柔的呢喃着她的名字。 真是一个疯狂而又迷乱的夜晚，理智回到脑中，石岚的脸又红了起来。 昊泽视力一贯极佳，见她脸带粉色，他心里一动，忍不住低头轻吻她额际，低声道：“乖，再睡一会儿，我先处理前面的事情，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石岚昨晚睡得太晚，这会儿的确还有些困倦，闻言便合上眼帘。 昊泽微翘唇角，轻轻捋了下她耳边的碎发，转身离开。 门口，小鸣听到动静，机警的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昊泽。 昊泽抿了抿唇，袖管微动，两粒金丹漂浮着来到它眼前。 小鸣张嘴要吸，胖鱼被惊醒，赶忙从温暖的毛发里钻出，看到金丹它一个摆尾，把其中一粒挑高，尾巴用力一撑，在小鸣发力之前，先将金丹吞到肚里。 眼看到嘴的金丹，一下子少了一颗，小鸣愣了愣，一口咬住金丹，仰头蹦起，去咬胖鱼。 胖鱼哪会坐以待毙，赶忙变小贴到昊泽腰带旁的玉扣上。 小鸣眨巴着眼，瞧着趾高气扬的胖鱼，呜呜的叫。 昊泽皱起长眉，觉得声音太大，忙低斥道：“不要吵。” 淡淡的威压从他身上蔓延开来，嬉闹惯了的两个家伙顿时一个激灵，小鸣乖乖的趴在地上，胖鱼哆嗦着缩成一团从他身上离开。 昊泽威严的扫了两个一眼，阔步走了出去。 禁制的光芒一闪即逝，胖鱼心有余悸的道：“真是吓死我了。” 小鸣呜呜叫着，连连赞同。 两个小的四目对视，胖鱼瘪瘪嘴道：“不过他给的糖丸好好吃。” 小鸣连连点头。 胖鱼怒目，“不要总跟我意见相同。” 小鸣呜了一声，无辜眨巴眼睛。 胖鱼扭过头，哼了一声，再不肯理它。 药力很快上涌，两个家伙顾不得质气，忙打坐调息，吸收金丹里的药力。 太阳高起时，小棚的门被人推开，石岚从里面走出，看到门口的两个背对背，脸各摆一边，有些奇怪。 “这是怎么了？” 胖鱼听到声音，赶忙扭过身，朝石岚欢快的摆尾，“没事，我和小鸣在玩游戏。” 石岚转转眼珠，看小鸣。 小鸣担心口粮再被克扣，哪敢反驳，毛茸茸的脑袋立刻连点几下，表示赞同。 石岚来回看看，没看出什么不对，便丢开不理，这会儿她正想着昊泽临走前所说的处理，也不知那个假岚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昊泽惯常休息的房门外，假岚努力平定心情，走了进去。 自打昊泽外出归来看到了婉柔那一档子事后，她总觉得昊泽有些怪怪的。 假岚自认没谁比自己了解他，就连那个跟着他一起长大的石岚也不行。 可再了解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昊泽若是刻意疏离，她就是有千般心思万种办法，也没办法靠近半分。 为了打破僵局，假岚找了他几次，想要他陪自己出去，可每次他都已各种借口推脱，假岚心里发急，又无可奈何。 昊泽的态度让假岚对之前承诺婉柔的的事情越发的没底，婉柔的性情她很了解，如果跟昊泽双修大典之事没有具体章程，婉柔没准就会一个冲动，过来说些有的没的，昊泽的性子高傲跋扈，若被他误会是自己想要胁迫他跟自己怎样，那她跟昊泽的关系只怕瞬间就会破裂。 想到那样的情景，她的心就冰凉，历经重重磨砺，损失了十余个分身才将他侵蚀了大半，虽然距离操控他的程度还差很远，可也是她目前进程发展的最顺利的一次，要是真的因为婉柔功亏一篑，就是她掐死婉柔，也于事无补。 假岚微微捏紧侧面的裙裾，心里暗暗发狠，她决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法衣随着她的动作起了细微的褶皱，几不可见的窸窣声传入昊泽的耳中。 “你来了，”昊泽抬起眉眼，淡淡的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过来坐。” “好，”假岚柔柔一笑，坐在距离昊泽两步外的位置。 “昊泽，你今天终于有空了？” 假岚努力掩饰着心里的不确定，露出天真娇憨的模样。 昊泽的目光从她乌压压的鬓发转到白皙饱满的额头、挺翘可爱的鼻梁和那张嫣红诱人的小嘴。 在神力的扫视之下，他不得不承认，只看外表根本无法分辨她和岚儿的区别。 昊泽微微皱眉，他与岚儿大半的时间都在一起，她到底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底下，把岚儿换走的呢？ 昊泽百思不得其解。 假岚见他凝视着自己，有些诧异的低头打量自己，“怎么了？我今天的打扮不好看吗？” 昊泽眼神转冷，与他而言，只要不是岚儿，就是美得人神共愤也与他无关。 “说说吧，你到底是谁？” 假岚眨眨眼，咧了下嘴，“昊泽，你，你在说什么？” 昊泽手指微抬，金光在指尖流动。 “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龙族脾性爆烈，先天的因素，决定他性格不会太好，加上昊泽母亲诞下他时，沾染了些许魔气，他的体内或多或少留存了些，这让他脾气比其他龙族还要嗜血暴戾。 从前在下界时，方圆千里就没有谁敢招惹他，因为招惹他就意味着全族尽灭。 后来石岚有了神智，在她疏导的混沌之气下，他脾气才收敛了许多，可这并不代表他的性情发生了变化。 第413章 最后的最后（三十） 假岚微微一晃，脸上难掩受伤，“昊泽，我是岚儿啊，你的岚儿。” 昊泽长指一扬，金光顺势将整个屋子笼罩。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不要说了，剥了你这身皮，搜魂也一样。” 说着他伸出手臂，不待动作，金光就将假岚笼罩的同时，一道白色的厉光蓦然飞出，顿时将整个屋子照得雪亮。 假岚哆嗦一下，作为跟在他身边许久的人，她很清楚他这件本命宝器的厉害。 昊泽淡漠的盯着花容失色的假岚，白色的小剑旋转着直朝她头顶袭去。 假岚浑身哆嗦，两腿软得根本无法动弹。 曾经她都是跟在石岚和他身后，或者披着石岚的面容站在他身边，看那些被他毫不留情的斩杀和被搜魂之后变为白痴或者直接不入轮回的仇敌。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那个假好心的石岚就会蹙眉，说他戾气太重，当时她还觉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昊泽手段残忍，也是为了清除后患，不然难道要把仇敌放虎归山吗？ 假岚一向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甚至她还觉得自己跟昊泽的想法接近，两人更加相配。 只是此刻看到杀气腾腾的骨剑，她真心希望昊泽能记得石岚曾经说过的话，不要对她那么残忍，当然她更希望昊泽此时针对的人并不是她，只可惜着不过是她的幻想而已。 昊泽静等片刻，见她依旧不肯开口，便放开手脚，直接操控骨剑向下割去。 金光灿灿的簪子瞬间被切成两半，乌黑的发丝凌乱的散落下来，假岚垂着眼盯着一缕缕落在地方的头发不禁抓狂。 一阵剧痛，温热的鲜血顺着额际流到了下巴。 假岚再忍受不住的尖叫一声，双手挥舞着，道道藤蔓张牙舞爪的抓向骨剑。 昊泽冷哼一声，骨剑随之光芒万丈。 藤蔓寸寸裂开，转眼变成飞灰，飘落一地。 昊泽凝神瞧了眼，低声道：“原来是个草妖。” 假岚抬头，愤怒的盯着昊泽。 曾经石岚顶她的脸和身份时，他叫石岚小仙，怎么到了她就成了妖了，石岚就那么好，就算失去了意识，没了这张脸皮，也会被他维护？ 昊泽很不喜欢她这眼神，手指一动，一道金光闪现。 假岚身上的宝衣失去霞光，转为黯淡的绿色。 假岚像是无法接受一般，用力的嘶吼一声，不顾受伤骨剑的伤害，用双手紧握剑柄，手指被刺得鲜血淋漓，她狰狞着面孔，用那双血肉模糊的双手用力把剑拔出。 昊泽不满意的拧眉，长指一弹，骨剑一转，两个残缺的手掌落到了地上。 十指连心，一个手指伤了都痛彻心扉，何况整个全没。 假岚顿时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声音只让人毛骨悚然。 只可惜屋子已经被昊泽施下法阵，外面听不到一丝声响。 昊泽生性暴虐，曾经被他信手斩杀的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惨叫对他而言，只是有点吵而已。 皱着眉头，他召回骨剑。 “闭嘴，再吵就割了你舌头。” 假岚顿时咬紧牙关，生怕他真的那样做，硬生生将挤到喉咙里的惨叫憋了回去。 昊泽一个闪身来到前面，嫌弃的抖了抖骨剑，将上面的血迹抖落，拎着剑柄道：“你模仿岚儿这般传神，想必跟她关系匪浅，我不想她以后知道了伤心，你实话实说，我给你个痛快。” 假岚凄惨一笑，又是这样，什么事都是以石岚的意愿为前提，就连怎么处置自己，也要顾及她的感受，曾经感受的那些温柔，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她心里陡然生气一股怨恨，目光下意识落在他眉心转成淡淡灰色的印记，忽然一凛。 前两天她还曾经看过他的眉间，那是的印记还很深，不似现在这般浅薄。 假岚才智不低，片刻便明白原因。 定然是他和石岚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摆脱她的侵蚀，发觉自己与石岚的不同。 看着冰冷无情的昊泽，假岚十分绝望，这里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她的分身早因他和石岚的不断灭杀而消亡殆尽，留在这里的是最为强大的一个，若果这一次也无法将他拿下，那么等待本尊的就是昊泽的兴师问罪。 假岚想起本尊的那个挂名师父，明止。 不过是面子情，他又怎么可能搭理自己的死活。 昊泽等了片刻，见她依旧不肯合作，索性抬手，准备直接了解。 假岚看到他的动作，哪里还敢迟疑，赶忙勾动他眉间的大阵。 昊泽手指一顿，金光在指尖流转，而他的眼神却在这一瞬间有些迟滞。 假岚捋着凌乱的头发，上前两步，才要动作，就见昊泽眼珠一转，似乎就要醒转。 假岚大惊，再顾不得其他，赶忙道：“收了结界。” 昊泽听话的动了动手指。 笼罩在整件屋子的金光顿时缩成一束，不等收回指尖，昊泽便蹙着眉头，挣脱控制。 假岚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眼见不对，忙掐诀，顺着敞开的门直接冲了出去。 昊泽回过神，只看到一道褐色的光线从眼前消失，他一跺脚，闪身出去。 门外，云仆揉着肩膀，皱着眉头走了过来，看到昊泽的残影，他只来得及‘哎’了一声。 昊泽一直追到山门口，眼见就要将假岚抓住，就见远处飞来一道红光，直接挡在了他的金光之前。 昊泽皱紧眉头，低咒一句，眼睁睁看着假岚消失在山林之中。 红光飘然落下，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儿见到昊泽站在门边，忙拱手道：“恭喜恭喜，神君终于修成正果，小老儿特来讨杯水酒喝喝。” 昊泽被他说得一愣，才要细问，就见天边陆续有云飘来。 昊泽眯着眼打量，发现所来之人大多都是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且看到自己都清一色的露出笑容，不等降下云头，都拱手道贺。 昊泽礼貌笑了笑，将众人迎进山门，又招呼云仆出来待客。 云仆适才被假岚撞了一下，正坐在屋里揉肩，听到昊泽吩咐，他忙沏了山门独有的药茶，端了出来，听闻还有人来，又赶忙候到山门处迎接。 昊泽招呼众人喝茶，趁着众人品茶，他偷偷溜到一旁，想找个人问个究竟。 远处清越手执青笛信步走来，青色的长袍随着走动微微摆动，阳光落在他脸上，衬得他越发的温润如玉。 第414章 最后的最后（三十一） 昊泽见他这副做派，嘀咕了句“装模作样。” 清越远远的看他冷着个脸，愣了下，见他身边没有形影不离的那人，也不知想到什么，笑的有些戏谑：“恭喜神君。” 昊泽跟清越还算亲近，听他这么说，他不耐烦的摆手道：“废话就不用了，就说你今天所为何来。” 清越愕然。 “你不知道？” 昊泽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我知道什么啊，我知道。” 清越侧头，仔细的盯着昊泽，见他眉宇间隐带不耐，似乎其中还夹杂着气恼，这让他有些不解。 “前两天我接到一则消息，说不日昊泽神君将与岚仙君举行双修大典，邀请神界诸位前来见证，”清越小心的斟酌着用词。 昊泽危险的眯起眼，周身盈满杀意，“你们脑子被驴踢了，竟然相信这样的消息，”并且不经证实便接连赶来，还耽搁了他正事。 清越见他这般模样，才相信他全然不知情，顿时倒抽一口气，“是谁有胆子竟然干做出这样的事情？” 昊泽声音又冷又硬：“这消息你从哪听来的？” 清越老实交代：“明止传书给我的。” 昊泽盯着清越，极为不善，清越忙道：“明止慢我些许，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 昊泽一甩袖子，提步要走。 清越见他气势汹汹，赶忙拦下，道：“你想做什么？” 昊泽冷冷的盯着他，一脸的再拦要你好看。 清越清楚昊泽的脾气，摇了摇头，道：“我来时遇到了许多仙君还有霆则神君，大家的方向都是朝着这边，”他话音没落，就见云仆带着一群大袖长袍的仙君，为首的正式他才刚点到名字的霆则神君。 清越拉着冷着脸昊泽，与霆则寒暄几句，感觉到身后的气压越来越强，他赶忙让云仆带着人去后面的亭台水榭。 等到周围没有人了，清越才道：“你看，神界数得上号的大抵都来了，此时你要说没有双修大典，还把众人赶走，你觉得大家会怎么想？” 昊泽冷声道：“旁人怎么想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与岚儿的双修大典岂能任由他们摆布。” 清越叹了口气，“你贵为神君，这些个旁人对你来说自然无关紧要，可你想过岚仙君没有，”他道：“她只是个仙君，虽然快要晋升，可毕竟还没有，你这样不管不顾的行事，日后传开了，让岚仙君怎么办？” “岚儿有我，不需跟旁人交往，”昊泽依旧冷脸，心中的怒火让他固执的不肯退让。 清越说得嘴皮子都快干了，还是劝不动，就是再好性的人要生气了，清越索性也不拉他，只是道：“随便你，丢脸也是丢岚仙君的，我作为朋友的道义也尽到了，日后她要怪你，可莫要怪我没事前提醒。” 昊泽本要迈开的脚步一顿，竟然折身拉着清越，指着远处衣袂蹁跹的人群，道：“你去帮我招呼一下。”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朝着百草园走去。 清越无奈摇头，合着说了一大顿也不如抬出岚仙君好用，那他又何苦来哉呢。 远处有人招呼清越，清越扬声答应，撩开长袍，朝着那间雅致的亭子走去。 寂静的百草园里，石岚正蹲在田埂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拔着草，看到昊泽进来，她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 “你忙完了？” 石岚起身，快步迎了过去。 昊泽嘴角微翘，将她扶到一旁坐定，有些迟疑。 石岚见他这般，有些好奇，“有什么让你为难的吗？” 映着她温暖的目光，昊泽心里的不忿以及怒火瞬时消散。 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他表态道：“这事你知道就行，我去把人打发了，就过来陪你。” 石岚拉着欲起身离开的昊泽，笑道：“这样也挺好的，既然大家这么捧场，那我们也不好让他们失望。” 昊泽皱紧眉头，“双修大典是你我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草率了事。” 石岚笑眯着眼道：“整个神界的神君仙君都来了，这怎么算是草率？” 昊泽还是很不满意，他与岚儿的大典，起码也得邀请神王过来主婚，再邀请几个得道的神君过来讲道，只是这些不入流的神君仙君，还是委屈岚儿了。 石岚见他不说话，便摇他手，娇声道：“大典不过是个形式，不要那么计较，”经历了礼数繁缛的古礼之后，石岚觉得简单又随意典礼就很好。 她偷眼睨他，见他还不高兴，便厚着脸皮，低声道：“有了这个形式，昨晚的事情我，我允你再进一步。” 石岚以为自己脸皮够厚，说出这话，她才知道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昊泽被她说得呆了呆，脑中顿时显出昨晚那场旖旎，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腻滑的触感，他忍不住咧出一个傻笑。 石岚本就羞窘不行，见他这样，更是觉得脸上发烧。 她一跺脚，丢开他的大手，扭身钻进了小棚子里。 昊泽魂不守舍的出了园子，来到前面时，一改之前的冷脸，对着来访的宾客露出笑容。 众人见他脸色和缓，都松了口气，他们都是来道贺的，可不想因此跟这位法力过人的神君结下什么梁子。 清越看他这副表情，抽了抽嘴角，招呼刚到的明止一同过去见他。 明止带着婉柔随清越过来道贺。 婉柔因为之前犯过错，此时正躲在明止身后，偷眼瞧着昊泽，见他面带喜色，似乎并没有因为被人私下传扬大典一事着恼，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明止将准备的礼物奉上，望了望他身后，“岚仙君呢？” 昊泽随手收起礼物，道：“岚儿身体太弱，这些个应酬我一人足矣。” 明止微微一笑，没有多说。 清越咧了咧嘴，刚才也不知道哪个一副要把众人打杀出去的模样，这只转了一圈，他这说辞立马大变样，还能不能重振夫纲了。 昊泽瞪了清越一眼，抬手示意，带着几人来到人群中。 众人纷纷跟他道贺，并将礼物奉上。 昊泽环顾一圈，找到云仆，示意他将礼物收了，并将其记录在册。 借着空档，他来到山门的最高处，迎着明亮炫目的阳光，他运足神力，昭告神界。 他昊泽神君将要与岚仙君共结连理，日期定在两天后的清晨，特邀神界众人莅临，为表谢意，他将在大典之后讲道三天，以作酬谢。 声波震动着传向远方，所有听到的各路仙人都为之轰动。 昊泽神君是凭一己之力登上神位的，能够达到这一步，对道的理解都到了自身便是道的境界。 如今他能开坛讲道，那对大家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福音。 第415章 最后的最后（三十二） 昊泽的神昭顿时让整个神界都沸腾起来，一时间所有仙人不论仙力大小，都踩着祥云纷迭而来。 假岚躲在林中听到昭告内容，当即恨得咬牙。 她没想到昊泽这么急不可耐，刚一揭穿她的面目，就立刻昭告天下，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和石岚厮混在一起。 他这是真拿她当泥捏的了。 假岚盯着眼前的挺拔轻松，挺拔的一如她心心念念了几万年的那人一般，别切断的手掌还在不断留着鲜血，而她的气息也随着鲜血的流出，越发的微弱起来。 假岚到底不是软弱之辈，她只思忖片刻，就很快做了决断。 双修大典的举行，意味着两人即将双修，她那阵法大约坚持不了多久，等到昊泽完全醒转，本尊的小命定然难保。 左右这个男人都不会属于他，那就索性一拍两散。 石岚如今来了这里，她的神魂大约也跟自己一般，假岚阴狠一笑，反正都是一死，拉个垫背总是好的。 假岚眯着眼望着天上不断飞过的云彩，困难的揉着袖子抹了把脸，从锦袋里找出一身低调得体的法衣，装扮一新后，她缓缓升到空中。 挑剔的打量着各色祥云，她将目标放在一眉眼灵活，满脸好奇的女仙身上。 刻意装扮了这么多年，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做派，未免再出纰漏，她谨慎的把目光放在擅长扮演的对象上。 祥云飘来，假岚漾出亲切的笑容，拱着宽大的袖摆，道：“仙子有礼。” 女仙看起来年纪不大，晶亮的眼睛咕噜转了转，歪着头，好奇的道：“你认识我？” 假岚嘴角高扬，心中暗自欣喜，能这么问的，要么是第一次出门的菜鸟，要么是被家人娇宠得不知道世事的仙二代，不管哪一个，对于此刻还有些虚弱的她来说都是最佳人选。 “仙子气质出尘，容貌秀丽，小仙曾有幸远远见过，”假岚操控的云朵慢慢靠过去，道：“那时小仙便想，若能和仙子这般人物结交，该有多好。” 假岚满脸堆笑的道：“却不想今天竟有这般缘分。” 女仙被她奉承的很是高兴，见她过来非但不心生警惕，反而还招手道：“姐姐容貌虽然普通，眼光却是不错，我能认识姐姐，也觉得很高兴呢。” 假岚微微抽了下嘴角，从她化形以后，她最讨厌别人谈及她容貌，这个女人刚好巧妙的踩到了她的雷点。 假岚暗暗发狠，待会儿一定让她尝尝自己这个容貌普通的手段。 “妹妹与我心有灵犀，我真是太高兴了，”假岚跨步上了她的祥云，操控着将两朵祥云对接，胳膊不经意的划过她的腰际，一道极细的藤蔓爬上她的衣袖，毫不留情的扎进她白皙的手腕。 女仙剧烈一抖，惊讶的看着假岚，失声叫了起来。 假岚朝她咧嘴一笑，低低的道：“再叫，就立刻把你吸干。” 女仙惊恐的瞪大眼睛，粉嫩的唇瓣吓得惨白，未免嘴巴不听使唤，她忙用另一只手压住，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再叫。 藤蔓鼓起一个又一个小包，沿着藤蔓的经络不断涌进假岚的身体里。 温热的鲜血、饱满的仙气，假岚舒服的叹了口气，之前被昊泽斩断的手掌缓慢的长了些许。 女仙脸色如纸，瑟瑟发抖，全然一副可怜小白兔的样子。 假岚最恨这样做派的人，冷冷瞪了她一眼，强硬的抵着她落到地面。 隔着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掩，她残忍的将其以藤蔓紧紧的包裹成球。 藤球里接连传出支吾的叫喊和剧烈挣扎，假岚将藤蔓缠得紧紧的，良久她得意的舔舔嘴角，好似吃饱了的恶狼。 藤蔓窸窣着滑进她的袖摆，一具裹着法衣的干尸‘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假岚伸出才刚张全的两手，动了动，像是测试新张手指的灵活度。 干尸下的地面好似开了锅一般翻滚，干尸被翻涌出来的泥土一层层覆盖，很快没有一丝痕迹。 确认没有端倪，她幻化出一道水镜，对着镜子装扮许久，镜中活脱脱就是刚才那个娇憨天真的仙二代。 理了理衣袍，她满意的脸又皱了起来。 原来她之前的衣服都是昊泽准备的，此时要想混进山门，就得过云仆那一关，她担心云仆对她衣裳留有印象，从而注意到自己。 假岚低头看看被枯叶烂泥覆盖的地面，嫌弃的不想再费一遍工夫。 歪头回想了下那个傻子的打扮，感觉自己这身跟她相差不多，若说一定要说出区别，那就是这身比那傻子高出几个等阶。 假岚说服自己，男人大多粗枝大叶，这衣裳她又是从前试穿了下，想来昊泽也不会记在心上。 踏上祥云，假岚努力回忆，确认当时她试衣服时，云仆并不在跟前，心里更是安定几分。 小小的云朵随着众人一同落下，假岚跟在几个与她实力相差仿佛的仙人中间一块行进。 云仆忙里忙外了这么久，早就已经晕了头，看到假岚时不时抬眼朝旁边的人微笑，便以为两人是一起的，也没在意，只是嘱咐只能在前院走动，不可去后面，便放了行。 假岚含笑点头，跟着前面之人的步伐走进她才逃离不久的地方。 穿过浓密的花树，确认站在门外的云仆察觉不到这边，假岚便脱离众人，悄悄绕到了洞府后面。 小径悠长，碧草软软的垂下，将嘈杂的声音牢牢的挡在外面，周围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假岚恨恨的盯着远处的百草园，用力咬了咬牙。 挥手打开挡住视线的碧草，假岚俯身悄悄潜了过去。 百草园一如从前一般安静，偌大的园子里只有那只可恶的胖狗蹲在地上假寐。 对于弄没自己一个胳膊的小鸣，假岚还是心有余悸的，未免再吃上次那样的大亏，她偷偷潜进一旁的碧草从里，静静的等待时机。 小棚里，石岚打理好自己，捧了一小壶神王醉出来。 小鸣动动长长的耳朵，抽抽鼻子。 石岚笑着揉揉它的耳朵，叮嘱道：“我出去一趟，你看好院子，不要让旁人进来。” 小鸣乖巧的点头。 打开禁制，石岚脚步轻快的穿过小径，朝着湖边走去。 假岚扭过头，狠狠的盯着她的背影，如果目光能够当做武器，那么相信石岚现在早已千疮百孔。 第416章 最后的最后（三十三） 湖边一如从前一般宁静，石岚盘膝坐在惯常歇息的大石上，往湖里投石子。 老龟很快上来，看到石岚他先是愣一愣，有些迟疑的盯着她。 石岚朝他招手，扬声叫道：“老龟，我来看你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和石岚惯常说话的强调，老龟有些不敢置信，试探的道：“小石头？” 石岚咧嘴，朝他点头。 老龟晃晃脑袋，有些迷糊她怎么换面孔。 这张脸明明是两人曾经八卦过，且还即将要跟昊泽神君举行双修大殿的岚仙君嘛，难道跟神君双修的是她？ 想到双修大典，老龟有些恼火，这种朋友结婚了，自己最后知道，就连请帖也不给一份的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石岚见他情绪不对，诧异的眨了眨眼，很快想明他为什么这样，不禁笑了起来。 白嫩的小手举着小小的酒壶，她诱惑的朝湖面晃了晃。 酒香立刻顺着壶嘴慢慢散逸出来。 老龟除了爱好八卦，就爱酒了，不然也不会收存那么多的酒方。 仰头嗅了嗅散逸在空气里的气息，他惊讶的瞪大眼睛，“你竟然酿出来了！” 石岚咧嘴，明明得意的不行，还要装作云淡风轻。 “也没什么难的。” 闻得堪称绝品的神王醉，老龟这个酒鬼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赶忙上岸，迫不及待的扑了过来。 抓起酒壶，他深深地嗅了一下，眼神迷离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宝贝的捧着酒壶，他两只眼睛都要冒出绿光，抬眼看到石岚含笑的目光，他赶忙将酒壶收好，这才摆出脸色道：“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石岚呵呵笑了起来，“我知道，所以我亲自来邀请你参加我的双修大典观礼。” 老龟拿眼斜她，还是不太满意。 石岚端坐石上，一脸诚恳，“你会来参加吧？” 老龟打量她一会儿，才道：“看在神王醉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去一下吧。” 石岚呵呵的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不去，暗忖等昊泽讲道时，给他留个不错的位置。 老龟看她笑，有些不自在，拿了一壶青莲酒，给她倒了一杯，道：“你跟我说说，几天不见你怎么就成了岚仙君了？” 石岚笑道：“我就是岚仙君啊，”她道：“从前我是被恶人所害，仙力和容貌都发声了改变，如今我破了恶人的法术，自然恢复原貌了。” 老龟恍然，“难怪我中觉得那个岚仙君怪怪的，原来那位不是本尊。” 他啜了口酒水，眯着眼，仿佛从中窥到秘密般的神秘道：“这就难怪她跟清越神君勾搭了，毕竟除了你也不会有谁受得了昊泽神君那样的怪脾气了。” 石岚一愣，没想到老龟竟然这么解读。 当初她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设了幻术，她跟老龟那般说，无非是借着婉柔给假岚添点堵，反正这两都不是好东西，就让她们斗得鸡飞狗跳好了。 现在看来，老龟还真把她说得当成真事，石岚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有些犹豫。 老龟没想那么多，他感叹两句，又问恶人去哪，得知逃走，愤然慨叹两声，便跟石岚喝了起来。 石岚酒量不高，未免耽误事，她只喝了几杯就跟老龟告辞。 老龟有心把才刚得来的劲爆消息跟那些同道八卦一下，也没想留她，分手便直接沉入湖底，召唤伙伴去了。 一条极细的藤蔓颤了颤，悄无声息的从碧草间探出，极快的卷向石岚。 石岚如今的五感比之前敏锐的多，藤蔓才刚露出异动，她便机灵的朝旁边一跳。 藤蔓贴着她的脚踝急速的打了几个卷，察觉落空，藤蔓立刻朝着碧草深处缩去。 石岚眯着眼盯着碧草，大大的袖袍一挥，旋风立刻顺着藤蔓的动静将碧草拨开，露出潜藏在里面的假岚。 “果然是你，”看到来人，石岚一点也不惊讶，早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只是石岚没想到她这么快，且这么明目张胆。 假岚缓缓起身，才长出来还很白皙娇嫩的手指拢着被风吹乱的长发，微笑着起身。 “好久不见，岚仙君。” 石岚皱紧眉头，还真是能忍，明明生死交锋无数次，可她看到自己还是能够露出这样无害的笑容。 这样的她比之前愤恨恼火的她更让人心里不安。 假岚走出苍翠的草丛，石岚下意识的跟她拉开距离，也远离周围的碧草。 有过跟婉柔交锋的经历，她知道这种草木化形的，跟植物之间都有一些诡异的联系，她可不想再吃什么暗亏。 假岚见她动作，笑了起来，“看来婉柔那个蠢货让你明白不少。” 石岚拧着眉头，手指掐诀。 这会儿她的周围全是绿色植物，石岚不知道假岚有什么招数，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先将自己护好，然后一道金光，朝着假岚面门招呼过去。 假岚身体忽然像是长出无数条手臂，张牙舞爪的朝着石岚本来，金光斩断两条，才将后劲耗光，逐渐化为乌有。 假岚瞟了眼地上的两根枯枝，清楚要论单打独斗，她根本不是对手，要想取得胜利，就得豁出去一切。 脑海中出现石岚被撕扯成随便，被吞吃入腹的画面，她嘴角含笑，张开手臂，诡异的呢喃着。 虽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可石岚就是感觉有些不好，她赶忙掐诀，幻化出一条金龙，咆哮着朝着假岚席卷而去，同时她紧握昊泽送给她的灭魂钉，等待假岚露出破绽。 承认手臂粗细的藤蔓与金龙缠斗在一起，藤蔓不低金龙锋利，一段段枯枝被切割成碎断，簌簌落下。 假岚似乎丝毫没有感觉，手指不用影响的连连舞动，某种玄奥的法诀在她胸前逐渐成型。 石岚脚步微动，祭出古镜。 假岚双眼半阖，一阵狂风绕着她飞旋，周围碧草与树干都随着风力转动方向，朝着她频频靠拢。 泥土不断翻动，粗壮的根系随着上面的枝干朝着假岚飞去，石岚身体忍不住也往前踉跄一步。 假岚察觉石岚动作，她嘴角微翘，手指朝着胸前光球上一点，光芒顿时照亮了她的脸庞，而她的手指也在鲜血飞起的同时被光球吞噬。 假岚闷哼一声，却还是毫不迟疑的把整个手掌塞了进去。 光球里似乎发出两声噬咬的声响，假岚脸白如纸，把手臂往里探了探。 第417章 最后的最后（三十四） 光球里面声音又大了些，假岚露出残忍而又快意的笑容。 看来光球里似乎是个活物，石岚迟疑到底是先攻假岚，还是先灭光球。 湖里，八卦完了的老龟察觉异动，看到那光球，他显示定神精神，待看清后，他满脸惊恐的大喝：“不能让那东西出来。” 石岚对老龟还是很信任的，听到他发声，她第一时间掐诀，以她最强的术法朝光球攻去。 假岚一只手臂已经被光球啃光，这会儿她正伸出另外一只手，看到石岚举动她有些发急，环绕着她的藤蔓卷着她锦带，一块龟壳闪着碧光，罩在了她的头顶。 金光闪闪的鸾鸟被挡在了龟壳外面，不得寸进。 石岚咬牙，恼恨昊泽干嘛给假岚配备这么高等阶的宝器，素手一扬，红绫飞出，一把小剑紧随其后。 碧色在红绫和小剑的冲击下逐渐转为黯淡，龟壳之上裂纹加剧，两息之后，终于支持不住化为一地碎片。 红绫和小剑也在完成任务之后，彻底黯淡下来。 此时假岚已经将自己的另一条手臂和大半的藤蔓都贡献给了光球，石岚攻到眼前时，她正汲取周围植物的生命力，一边催生手臂，一边将腿伸了过去。 石岚看到她这模样，真心觉得她的这种伤敌之前先损自己的行为完全有病。 假岚盯着石岚，一脸疯狂：“你觉得我这是疯了吧？”她呵呵古怪的笑道：“我就是疯了，早在我爱上昊泽的那一刻，我就疯了，”她用力的将腿塞进光球里，忍受着被啃吃的疼痛。 石岚沉默不语，她现在只想把她和那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弄死。 光球啃了她半条腿后终于停了下来。 小小的光球好似无法承受能量，不断的伸缩着。 假岚盯着光球，狰狞的大笑，“只要杀了你，我就没输。” 光球缓缓转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就算你死了也行？”石岚忽然开口，“你可知道，昊泽他……” 假岚一脸欣喜，大约觉得成功在即，她眼神疯狂而又迷乱，似乎有些无法控制情绪，听到石岚提到昊泽，她发了下愣，“什么？” 石岚立刻抓住着一瞬间，手指一扬，灭魂钉化作一道暗黑的光线隐没在了光球中。 光球忽然一顿，里面传出古怪的声响，一声尖锐的嘶鸣之后，光球陡然炸开，一个长相怪异的东西蹦了出来，不等落地，它直接跳到了假岚身上。 绿色的汁液顺着怪物的身体留到了她的身上。 假岚闷哼一声，见它没如自己预期那般扑向石岚，她指挥藤蔓想要将怪物抓起。 那怪物咕咕怪叫两声，一口咬掉她的耳朵。 两声清脆的‘喀嚓’声后，它满足的吞了下去，接着朝她脑门咬去，藤蔓却在这时将它紧紧缠住。 怪物转过头去咬藤蔓，假岚借它分神之时，才把怪物强硬拽开，用力的将它抛了出去，方向则是石岚这边。 石岚赶忙躲闪，信手找回灭魂钉，她有些无语，这该说是自作自受吗。 老龟这会儿已经赶了过来，低声道：“那是蚩，不能让它再吃下去了，不然等它发育完全，这里乃至整个神界，怕是都不够它吃的。” 石岚哑然，这玩意威力有那么厉害？ 老龟一改往日的懒散，祭出他一贯附庸风雅的扇子，朝着蚩切去。 石岚见状，也忙掐诀，以术法配合扇子，趁其不备直接切了蚩的一个手臂。 蚩呜呜怪叫，竟然捡起自己胳膊，咯吱咯吱的吃了起来。 只是两只黑黢黢的眼睛极为阴狠的盯着石岚和老龟。 假岚将蚩召唤出来就是要毁了石岚，毁了昊泽以及这里的一切，她哪里会看着蚩吃亏。 当下，她祭出长剑朝着石岚刺来。 老龟一挥手，一片龟壳乌溜溜转着，洒下一片白光。 假岚试了两次，也无法突破，石岚又祭出两柄长剑，一个阻碍蚩进食速度，另一柄用来对付她。 长剑光芒四射，很快伤了蚩的臂膀，假岚才刚生祭，体能和速度全部降到最低，几个回合之后，她便已撑不住，她只是草木仙，论防御，十个她都不如老龟，而论攻击，她也不是石岚对手。 蚩啃完手臂，目光极快的扫描三人，突然它猛的跳起，一下子扑倒她薄弱的防御罩，用力一咬，气罩摇曳一下，消散一空。 蚩没有丝毫停顿的跳到假岚背心，趁着她来不及反应，一口咬在了她的脖颈侧面。 假岚凄厉的尖叫一声，鲜血顺着她的脖颈井喷式的溅了出去。 石岚干忙操控着长剑刺向蚩。 锋利的剑芒刺穿它的臂膀，蚩似乎感觉腾空，整个怪脸皱起，越发用力的吸起假岚的血来。 老龟操控着扇子轻轻一划。 那把附庸风雅的扇子好似切肉片一般，将它两条腿齐根切下。 这下蚩大约真是疼了，含糊的怪叫着，一下子撕下一大块肉。 假岚手臂还未完全长成，藤蔓层叠着想要堵住患处，可到底没有手指好用，鲜血顺着患处汩汩流出。 假岚挣扎着，想让蚩离开自己。 可蚩才受了伤，腿又没了，蚩的神智很低，但起码的求生本能还在，发觉假岚的意图，它不耐烦的吞到嘴里的肉，两只怪爪强硬的插进她琵琶骨里。 假岚叫得都已经不成人声，蚩蛮横的咬着挡在患处和四处飞舞试图驱离自己的藤蔓，好似羊吃草，很快吃了大半。 石岚有些骇然。 这玩意果然不能留，一个来者不拒，什么都吃的东西，只怕会把昊泽神魂里的所有东西全都吃光，包括昊泽。 折扇、金龙不断袭来，此时的蚩应对不来，它怪叫着强迫假岚离开此地。 假岚不想放过石岚，挣扎着不肯离开。 蚩似乎恼火了，狠狠的从她肩膀上撕下一块肉，草草咽下，它狰狞的盯着假岚。 假岚衡量片刻，觉得此时要是再不听从，这个玩意恐怕会在被石岚干掉之前，先把自己吃掉。 她死了不要紧，可若是她死了石岚还活着，那她就不高兴了。 假岚心思一转，决定还是向给蚩找到足够的吃的，起码让它彻底把这里祸害了才行。 当下她跺脚，幻化祥云，一飞冲天。 石岚既然已经起了灭掉祸害的心思，自然不会让任这两个跑掉，当下跟了上去。 老龟‘哎’了一声，眼巴巴的看着两朵云一前一后消失，只能苦着脸升起一朵云，慢吞吞的飞向相反的方向。 第418章 最后的最后（三十五） 驾着祥云，看着几丈外，才刚还张牙舞爪的假岚极快被蚩啃食成光杆，石岚感觉实在微妙。 对于假岚，石岚真的发自内心的厌恶痛恨。 可是现在看到她为了复仇，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说实话，石岚有些可怜她。 草木化形本就艰难，能够经受雷劫考验的十万株里也未必能出一个，她能化形，说明她的气运和潜力都是上上等。 石岚觉得假岚如果心眼这么不正，未必不会有一位神君对她青眼，收她为徒。 只可惜她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弄成现在的结果，只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石岚摇头嗟叹不已。 却不知在真正的神界时，假岚的确有一位师父，那位师父不是别人，正是收了婉柔当弟子的明止，而她还是将其引荐给明止的人。 好在此时的石岚还不知情，不然她还不知要如何懊恼。 远处不时有祥云远远飘过，假岚单膝跪在云上，歪着身体，喘息着跟趴在肩头，不时噬咬自己的蚩道：“我要死了你也活不了，”她朝后面扬头，“你看，那个人一直跟着，不杀了你，她是不会罢休的。” 蚩蠕动着嘴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石岚杀气腾腾的朝着这里看来，看到假岚看来，正掐诀，几乎立刻一道红绫飞出，卷着霞光朝着这边飞来。 蚩认得石岚，它一出来就她手里吃了亏，看到红绫，它‘吱’的怪叫一声，紧贴的假岚背，缩成一团。 假岚见蚩住了口，微微一笑，仅存的两根藤蔓甩出一个好似剪刀样的宝器。 石岚手指一转，红绫转过金灿灿的剪子，从侧面朝蚩的头颈卷去。 蚩害怕得缩着，插在假岚肩胛处的爪子用力摆动，似乎想要用假岚把危险挡住。 之前蚩为了控制假岚，直接把爪子插到她肩胛骨旁，因为急躁，也因为不在意，下起手来没有轻重，后来为了自己噬咬方便，它两只爪子直接抓在她的两片肩胛的骨头上，现在为了避免自己受伤，它完全没有想过其他，直接捏着住骨头，用力一扯。 一声极为细微的脆响，假岚闷哼一声，肩膀一塌，身体不受控制的移了位，本来就要建功的剪子一晃，那根鲜艳的红绫轻盈的从那锋利的刃口处飞过。 假岚哆嗦的抖着，等待这股疼痛结束。 石岚不知道她为何卡壳，但她急擅抓住机会。 红绫不失时机的一卷，眼看下一刻就要把蚩以及假岚缠裹进去。 一心想要擒获的人就要落网，就算沉稳淡定的石岚忍不住露出喜色。 远处一个男声远远传来，“仙子手下留情。” 石岚眯着眼，打量那朵急急赶来的祥云，手下的动作越发快速了。 假岚正祭出一块玉珏抵挡，听到声音，转头朝石岚透出一丝诡笑。 石岚顿时知道不好，红绫用力的抽打挡在跟前的玉珏，两下之后，玉珏露出一道裂缝，眼看就要破碎。 石岚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还不等她把气吐出，就见一朵含苞待放的鸢尾花飘逸着淡香，盘旋着挡在了红绫之前。 石岚冷冷的盯着逐渐靠近的祥云，吐气如冰，“仙友是要与我为敌吗？” 祥云临近，其上立着一个身着丁香色锦袍的男子，听到石岚问话，他为难的皱眉。 “仙子戾气这般重，实在不好，不如小仙居中调节，两位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石岚稀奇的盯着他，这哪来的一个奇葩。 假岚微微咧了下嘴，面带凄色，眼含泪珠，“多谢仙友为我出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脸颊滑落，“只是这人实在凶狠，仙友为我出头，必要受她记恨，我……” 她话说到一半，便低下头发出呜呜的痛哭声。 男子听到她这么说，在看她手臂全无，身形歪扭，身体全靠两根藤蔓支撑，顿时怜惜之心大起。 “仙子不要难过，今日这事，我若没有遇见，仙子蒙难，我无可奈何，可既然遇上了，便是被人记恨，我也是要管一管的，”男子控制着鸢尾花挡住红绫，将假岚那朵祥云拉到身边，怒瞪石岚道：“仙子手段这般残忍，可有想过九天雷劫怎样度过？” 石岚抿抿嘴，嘲讽一笑，“我的雷劫你操哪门子心，”她瞟了眼慢慢滑向男子的藤蔓，提醒道：“比起雷劫，我劝你还是操心自己吧。” 石岚虽然好心，可她也因这人多管闲事语气不佳。 男子大约没被人这么待过，听到石岚这么说，他不但领情，反而觉得石岚不识好歹，辜负他的好心。再看楚楚可怜的假岚，他只觉得石岚残忍，就算容貌过人，也不能让其留存于世，当下他想也不想的操控鸢尾花直朝石岚袭来。 石岚直接祭出古镜抵挡，红绫总算得以继续卷向蚩。 假岚一直困难的挪动身体，就在红绫袭身的那一刻，她突然一个猛扑，扎进了男子的怀里。 那男子愣了愣，不等说话，就觉一阵剧痛，胸口忽然多了一根藤蔓还有一只利爪。 利爪握住心脏用力一掏，血肉混着鲜血汩汩而出。 男子张了张嘴，用力的推开假岚，踉跄着栽倒在祥云上，而那适才还盛放到极致的鸢尾花转瞬发黑凋落。 鲜血流出，藤蔓迅速将其吸走，假岚舒服的叹了口气，惨白的脸上显出一丝血色。 一旁的蚩显然顾不上假岚，这会儿它正趴在男子的身上，毫不留情的咬着他的喉管，撕扯着身上的皮肉。 看到这样的一幕，石岚叹了口气。 红绫继续朝着假岚席卷而去，此时的假岚犹如饱食一顿的猛兽，祭出的宝器都格外明亮炫目。 石岚眯着眼盯着那柄亮银色的短柄小剑，心里再次骂了昊泽一句，甩出她最后一件，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宝器，碧玉的雕花镯。 小剑与镯子狠狠的对碰在一起，小剑光芒暗了少许，镯子表面多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假岚将两根藤蔓扎进男子胸膛，凶狠的汲取能量，男子大约还有知觉，但也只是抽搐了下，就再没有反应。 蚩啃食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朝假岚凶狠的呲牙。 假岚皱眉，收回一根藤蔓，蚩才满意继续啃噬男子的胳膊。 第419章 最后的最后（三十六） 男子仅余的一丝气息，让石岚的攻势猛烈起来，如果可能她还是希望可以把人救下。 假岚显然振作起了精神，你来我往跟石岚对打，虽然处于下风，可还能撑个一时半刻。 石岚心里焦急，她不知道蚩到底需要多少能量才能育完全，她担心一个仙人下肚，蚩就会长成，那样只凭她恐怕无法拿下。 而一旦让它从这里脱逃，恐怕她将再没有能力收拾它了。 假岚显然也知道，所以她一直在坚持，为得就是蚩能够帮她完成心愿，这样就算她死了，石岚、昊泽同样不会活，而她本尊还在神界，虽然会受重创，但好歹还能留下一口气息。 像她们这样草木化形的，只要余下一点气息，总有机会恢复过来。 假岚侧目看了啃食内脏的蚩，嘴角微翘。 石岚左右衡量了下，打定了注意，忽然露出一点破绽。 假岚一直被她压制，见状顿时催动小剑刺向她肩膀，想要卸掉她一只胳膊。 石岚眼露惊恐，一边催动古镜阻拦，一边召唤玉镯护身。 假岚见她这般没有章法，不禁眼露轻蔑。 到底没经历过风雨，看着威风凛凛，花架子打的不错，一旦面临生死，还不是露出本来面目？ 看着石岚脸色白，像是要哭的样子，假岚几乎要嗤笑出声。 真不知道战力堪称神界第一的昊泽到底看上她哪儿。 小剑灵巧的越过古镜的防御，在玉镯之前击破石岚的护罩，精准的刺进她的肩膀。 只是不等她再行施展，就听身边的蚩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一道黑芒从她眼前略过，飞回石岚手中。 石岚飞快的将扎进肩膀的小剑拔出，随手一抛。 小剑翻滚着落到了下面。 假岚已经顾不得关心宝器，此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抱着头，痛苦哀嚎的蚩身上。 蚩倒在云上，来回打滚，很快只能缩成一团抽搐不止。 “怎么回事？”假岚两眼赤红，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石岚拔出插在肩膀的宝器，无视肩膀留下的鲜血，摊开手指，“这东西你不会陌生吧？” 假岚顿时变了脸色，她一直都知道石岚有这个东西，她也一直防备着，为了保证蚩不被袭击，她一直站在它的前面，做肉盾保护它。 可没想到，她机关算尽，还是被石岚破坏了。 假岚露出一丝惨笑，这一刻她有些后悔，其实她该找个隐秘的地方把蚩放出来，这样她的胜算更大。 可如果那样，蚩孵化出来，第一时间就会把它啃光，她看到石岚被蚩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样子，就算死也不会甘心。 假岚当初的设想虽然是临时构思的，但也有很大可能实现。 假岚了解昊泽，举行大典的事情散播开来，多少人都会凑上去，想要混个脸熟，昊泽那么宝贝石岚，又怎么会舍得她去应酬？为了安全，或许还会设下某些禁制，以确保不让人打扰到石岚。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她潜进去时，他的确如她所想的那般，设下几层禁制。 一路行了，越走她就越气，所以她选择了一个极为残忍的方式来帮自己出气。 只是施展生祭之术，需要血祭，她以为自己不怕，可真要施展时，她还是退缩了。 直到她听到石岚和老龟的谈话，这才明白婉柔大闹的事情说来说去，导火索原来是石岚。 想到昊泽冰冷的神情和之后引的一系列事件，她五内俱焚，两只耳朵嗡嗡作响，万年的布局，几番周折的筹谋，竟然被她这么误打误撞的给解开了。 假岚觉得她的那些胆怯、恐惧和活生生被吞吃的疼痛都没有她此刻痛苦，所以在石岚现她的一瞬间，她没有迟疑，直接施展了生祭，她要看着石岚在她眼前变成一堆碎骨烂肉，彻底消失。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想到那个一向明哲保身的老不死竟然一改往日作风，跟她动起了手。 当然，她也不会承认，是她低估了石岚的能力。 当年在神界，略带血腥一点的事情，昊泽都会被她解决，一点黑暗都不让她沾染，这导致假岚下意识的看低石岚，以及她的能力，从而犯下这样致命的错误。 蚩终于彻底没有了动静，石岚微微松了口气，转而笑道：“现在我们可以算一算总账了。” 石岚纤手扬起，玉镯旋转着洒下青光，朝着假岚罩了过去，看样子是打算生擒。 假岚自知自己要是落到她手里，就等于落到昊泽手里，以昊泽的手段，他是不会让自己好过，甚至有可能不能彻底恢复，就以自己为媒介灭杀本尊。 所以她准备自戕，不给昊泽这个机会。 藤蔓舒展而起，一根扎向胸口，另一根朝着脑袋袭去。 远处一声好似炸雷一般声声音陡然炸响。 “终于找到你了。” 石岚循声望去，同时看过去的还有万念俱灰，准备寻死的假岚。 一座乌黑的云彩从远处翻滚而来。 一双足有十个石岚大小的眼珠子从云层中探出，定在石岚身上。 “别以为换了模样，我就认不出你了，”眼睛徐徐往上挑起，露出五人环抱也很难抱住的身躯，巨大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诡异的暗黑色。 石岚皱着眉头，在这个解决宿敌的当下，她不想节外生枝，所以特地问了句：“你说的是我？” 巨蟒瞪圆眼睛，瓮声道：“除了你还有谁，”它扫了眼假岚，冷哼道：“别以为找个人冒充你，我就会上当，”它自得的摇了摇身躯，“聪明的就自裁，不然等我吞了你，只会更加受罪。” 石岚二丈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道它了。 假岚没想到明明是必死之局，竟然还有转机。 如今自戕换了个主，她乐得把位置让出来。 当然，如果有可能，她也不介意帮上一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巨蟒吐着信子，朝石岚蜿蜒而来，散的腥气的嘴巴大张，像是准备将她一口吞下。 石岚抿着唇，祭出古镜，同时在身上又罩了层气罩。 巨蟒见她不肯受死，顿时大怒，粗大的尾巴从云中探出，带着破音抽在了气罩之上。 第420章 最后的最后（三十七） 气罩摇曳片刻，无声的碎裂，古镜也承受不住这样大的重力，明亮的镜面瞬时黯淡。 石岚脸色一僵，找回古镜，以玉镯防护。 假岚暗露喜色，不着痕迹的朝着石岚背心处靠来，准备借机偷袭。 巨蟒一击建功，极为得意，大大的尾巴荡回，又抽了过来。 已经知道它的力量的石岚哪里会硬抗，为防身后的假岚使坏，她驾云朝着上方闪躲。 巨蟒大概对自己极为自信，对敌时竟然不化形，直接伸出脑袋朝着石岚咬去。 石岚不想跟它缠斗，索性迎头赶上，大大的蟒口里排列着尖锐的毒牙，嘶嘶作响的蛇信灵巧的挡住石岚，试图将她逼向毒牙。 石岚从云头跳下，越过尖锐的蛇信尖端，脚尖落在柔软的信子上，趁着巨蟒还未反应过来，将灭魂钉打出，隐约间她似乎听到远处一声厉喝，“孽畜尔敢1 石岚身形微微顿了下，却也顾不得其他，赶忙从尚未合拢的蟒口中跳出。 大大的蟒口合得很急，距离仅余尺许的石岚都能感觉到嘴巴合拢时带动的气流，还要牙齿交击时出的牙酸声响。 石岚背脊一阵麻，赶忙催动祥云离开。 一个身影突兀的来到她跟前，一瞬间她眼前一黑，一个温暖的身体将她紧紧抱祝 石岚下意识的防备，鼻翼间涌动着熟悉的气味，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忽然的就松懈下来，她鼻子一酸，软软的道：“昊泽。” 软哝的腔调让昊泽心里一荡，只是此时并不是他胡思乱想的时候。 扭过头，他冷冷的看着狼狈翻滚着的巨蟒和缩在一边，试图开溜的假岚。 “你还敢回来，”昊泽操控着灭魂钉，将巨蟒的脑子搅成豆腐花，同时扬出一道金光将假岚笼罩。 因为之前吃过亏，昊泽根本不想废话，直接放出捆龙索将她拖到跟前搜魂。 假岚和她放出的分身做下的那些事情，她哪里敢让他知道，与其到时候被他折磨得求死不能，还不如直接了断。 她把目光放在娇柔的靠在昊泽怀里的石岚身上，静等着距离拉近。 昊泽反应极其敏锐，察觉她眼底的恶意，当机立断的将她远远抛出。 一声巨大的声响在两丈外炸开，金灿灿的捆龙索被强烈的冲击炸得粉碎。 石岚被昊泽挡住眼睛，不知道生何事，赶忙探出头，踮着脚要看。 昊泽低叹一声，将她环住，“没什么可看的，交给我就好，”话音未落，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脸色陡然一变，“谁伤的？” 石岚摸了摸被鲜血侵染的肩膀，想到自己干得得意事，有些眉飞色舞，才要说话，就见昊泽脸色黑，她顿了顿，讨好的笑了笑。 “没事，伤口不深，回去调养下就好了。” 昊泽杀气腾腾的盯着巨蟒，“是它干的？” 石岚转头看被灭魂钉折腾得欲生欲死的巨蟒，摇头，“是那个假货，”她指着不远处那多云上的蚩和还有一丝气息的男子，将事情简单说了下。 昊泽冷冷的扫了男子一眼，这样不自量力的蠢货死了活该。 老龟清越等人6续追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大家一呆。 老龟盯着盘踞成一团，眼神明显失去神采的巨蟒，试探的道：“这个是冰岛的岛主？” 老龟常年混迹水里，曾经跟着别人去凑过热闹，当时他远远的看到过冰岛岛主原形，似乎就跟这条巨蟒极为相似。 巨蟒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 昊泽冷哼一声，不等它突出一丝声音，便握了握手指。 一道金光陡然圈住它的脖颈，咯吱一声尖锐的声响之后，巨蟒张大嘴巴，有力的尾巴剧烈的拍打的乌云，气浪将云朵拍散。 庞大的身躯从空中直直的往下掉落，压断重重树枝，掉落在地上，出巨大声响。 解决了巨蟒，昊泽将那朵被男子驾驭的云朵拖来，他有些厌恶的将蚩化成飞灰，然后不耐烦的道：“谁认识他，赶紧领走。” 说完，他揉了揉眉心，揽着石岚直接闪回了山门，根本没有理凶蟒的归属问题，反正不会有谁活腻了，敢来跟他争抢。 昊泽眉心一阵胀，他感觉意识有些迷乱，许多不属于他的东西都在强硬的挤进脑海，疼痛也随着这些记忆一同涌来。 强撑着把石岚带回百草园，又加固了两道禁制之后，他揉着眉心，身形有些踉跄。 石岚赶忙扶着他坐下，并道：“你怎么了？” 昊泽摇摇头，撑不住的歪在榻上。 石岚见他动作别扭，便把他脚挪到榻上，让他躺得舒服些。 昊泽紧闭着眼，安静的躺在榻上，若不是紧皱的眉心和不是抽动的眉头，石岚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光线透过顶棚的缝隙照射下来，留下道道光斑，明暗交汇，显得他脸色有些狰狞。 石岚担忧的盯着他的眉心。 曾经深入骨髓的印记随着假岚的死亡消减了许多，本来残存的浅灰色此时只有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石岚猜想，大约是假岚死了，她种下的印记反噬出来。 只希望昊泽能够顶得住，彻底摆脱假岚余下的影响，为了让他能够更加坚持，她握着他的手，默默的给他支持。 昊泽这会儿意识已经迷糊，他恍惚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简陋的屋舍，他惊讶的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身体，脸红耳赤的听到自己没脸没皮朝着身边那人撒娇的索吻。 这让昊泽恨不能直接把自己拍晕，可让他更没想到的事，石岚非但没有嫌弃，反而真的亲了自己。 昊泽有些不解，难道岚儿不觉得这样很没有男子气？ 瞬间画面一转，他成为一个木讷的男人，昊泽有些奇怪的看着石岚两眼放光的看着男人手捧钻戒的样子。 他很疑惑，不过是块没有任何用处的石头，为什么岚儿见到这个比见到金丹还要高兴呢？ 不等他想通，画面又转成两人亲密接触时，红色的喜帐无风轻摆，他眼看着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家伙伏在石岚身上时，周身的杀气陡增，一阵尖锐的刺痛忽然侵入眉心，他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 第421章 最后的最后（大结局） 石岚倚着榻边正在小憩，轻薄的月光从棚顶和窗口穿透进来，映照着她白皙娇美的容颜，只让昊泽眼神越柔和。 他抬起手想要轻抚。 手到洒落的丝便，他顿了顿，转而虚空描模 细细的将石岚描画一遍，昊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分身的回归使得记忆全部回到脑海，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他略有感悟，同时有着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石岚睫毛极快的颤了两下，一双乌漆漆的眼眸第一时间看向昊泽。 觉他醒了，石岚嘴角露出笑容，“感觉怎么样？” 昊泽眼眸微闪，眉头皱起，“不太好。” 石岚一惊，下意识的看他眉宇，见线条消失，心里有些奇怪，依照从前的经历，他应该恢复记忆才对，莫非因为侵蚀太深，出现了什么状况？ 石岚从前还是神君时，就对法术不是十分伤心，后来出了事情，她又丧失记忆，对于这些也就更加不了解了，所以在看到昊泽表现出不适时，她并没有觉不对，反而担心出现意外。 “你哪里不好？是头疼吗？要不我去叫云伯过来吧，”石岚眼眶红，心里颤颤的不知该怎么办。 昊泽见她脸色白的样子，抿了抿嘴。 半晌，他道：“你在担心？” 石岚眨眨眼，道：“我当然担心。” “为什么？”昊泽缓缓抬起头，夜晚的微光落在他的眼底，倾泻出细碎的银光。 石岚脸一热，女人的羞怯让她不敢直视的转着眼睛，心脏的狂跳让嫣红的唇瓣被贝齿紧紧咬着，像是生怕自己吐出什么不受控制的话语。 昊泽心里一动，说不清什么感觉。 接受了分身的记忆之后，昊泽心里萌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可随后，这想法随着他对石岚的了解，慢慢消失了。 石岚的性子是倔强，可她的心却很软，软到看不得人可怜。 他担心自己那丝念头不过是她一时的怜悯，从而造成她的困扰。如今看来，的确是自己妄想了。 昊泽翘了下嘴角，有些自嘲。 看来他想的没错，分身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她想要救自己的权益之举而已。 石岚偷眼瞟他一眼，见他面白入雪，心里有些担心，只是让她说出那样羞人的话，她实在有些难为情。 昊泽叹了口气，抬起头，神情恢复淡然清冷。 “好了，我知道了。” 石岚蹙眉，盯了他一会儿，忽然脸上露出讶然。 “你醒了？” 昊泽点头，眼睛里有着极淡的复杂。 石岚素来神经大条，顿时露出欣喜，“太好了，你总算醒了。” 昊泽动了动手指，忍住想要将这笑颜揽入怀中的念头，试探的道：“大典一事你怎么想的？” 石岚眨眼，心里奇怪，大典距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昊泽每次醒来都不过三刻就要消失，他哪里能等到？ 昊泽见她没有说话，炙热的心渐渐转凉。 “你若不愿，那” 昊泽的脸又白了几分，从来挺拔的腰背略有些塌。 石岚道：“你即刻要走，大典如何举行，况且邪物还未完全除掉，你我之事还是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说为好。” 昊泽眼睛蓦然瞪大，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石岚脸颊粉红，拿眼睨了变得傻乎乎的昊泽。 “你都跟我那样了，你想不负责？” 昊泽张张嘴，忽然大笑起来，他伸出手抱住石岚，飞快的转圈，心底的快乐画作片片金光在周围绽放出炫目的花朵。 石岚轻轻捶他，“你快放我下来。” 昊泽将她重新放到地上，捧起她的脸，轻轻一吻，郑重的道：“你说得对，为夫听娘子的。” 石岚羞得不行，昊泽牵起她的手，柔声道：“闭上眼。” 石岚自然乖巧听从。 风声在耳边呼啸，一阵怪异的失重，她睁开眼，眼前则是一片淡淡的雾气。 石岚略有些愣，环顾四周，觉自己正已在一个人身上，而那个人正含笑低头望来。 石岚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道：“昊，昊泽。” 昊泽唇角轻扬，露出一抹极温柔的笑。 鸣霄听到声音，急三火四的蹦了过来。 看到两人，它怪叫一声，扑到昊泽脚边道：“大人你终于醒了。” 石岚低着头看鸣霄，怎么看怎么觉得它跟自己那个宠物相似。 昊泽将石岚扶起，淡淡点头，“这次做得不错。” 鸣霄第一次被昊泽夸奖，激动得浑身直颤。 昊泽扶着石岚来到石台边，让她把手放在高大的石头上，嘴里念念有词。 数块细碎的石头忽然从虚空飞出，入乳燕投林般飞到了大石上，转瞬化为一体。 昊泽将大石放平，示意石岚闭眼。 似乎一个恍惚，再睁开眼，石岚觉自己的身体好似有了重量，举手投足总算有了真实的感觉。 慢慢起身，她才要张口，一阵欢欣雀跃的鼓乐随着一道金光转瞬来到跟前。 石岚略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现金光闪闪的竟然是自己。 鸣霄惊讶的瞪着石岚，好一会才道：“这什么运气呀，这样就成就了神位。” 石岚惊奇的上下打量，觉得新奇不已。 昊泽挽起她的手，含笑道：“恭喜岚神君生就神位。” 昊泽话音还未落，石岚愣了愣，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霍然打开，曾经被强行尘封的记忆走马灯一般闪现。 似乎好久，又似乎一瞬，石岚感慨一叹。 昊泽大约察觉了什么，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 石岚拿眼睨他，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腰身，将头轻轻的贴在他的胸口，感觉着他似有若无的心跳。 “你这样真的值吗？” 昊泽回抱着她，声音很淡，“为了你，就算六界尽毁，我也甘愿。” 石岚轻叹，所以才弃了神位，转而修行魔道。 远处有人驾云而来，鸣霄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打断两人。 “大人，明止神君和清越神君来了。” 昊泽脸色转冷，周身杀气弥漫。 石岚拉住他袖摆，笑道：“好了，我今天才晋升了呢。” 昊泽知道她这是委婉劝自己，不要在她晋升之日动手，便只冷哼一声，不高兴的把头扭到一边。 石岚歪头笑笑，拉着他出了空间。 清越看到石岚神情有些激动，石岚却记得在自己被婉柔骗进雷霆之阵时，他看到自己，却因胆怯不肯相救的事情，对于他的热情也就形同无视。 “两位神君前来，是想要阻止我了结因果吗？” 明止苦笑一声，摇头道：“有因才有果，天道自来如此，我如何阻止？” 石岚点头，“那就好。” 明止见石岚答的如此干脆，神情微黯，本来想要求她留存一线的念头，看来机会渺茫。 “明止恭贺神君得证神位，”他拱手道：“小徒犯错，神君尽可教训，只是还请神君手下留情，留得小徒一命，毕竟草木成仙太过难得。” 石岚冷冷一笑，“敢问神君，若有谁害得你险些魂飞魄散，你可会留她性命？” 明止一叹，也知自己强人所难，只能拱了拱手，驾云离开。 清越见明止就这般走了，有些着急，他对婉柔的印象虽然不佳，可到底相处万年，哪里能一点感情都无，便道：“婉柔所做虽然不对，可到底促成神君证道，还望岚神君宽宏。” 石岚冷眼瞟他一眼，根本连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扯了昊泽，一步跨回神界。 两天后，神界传出两大事件，一，身为明止神君的高徒婉柔、婉萍两大仙君忽然陨落，二是新晋神君石岚将要不日举行双修大典，对象则是荣登魔王宝座的昔日神君昊泽。 神界一时哗然，从没听说神界之人竟然敢这般跟魔界勾连在一起，并且还是这般光明正大。 石岚跟昊泽行走其中，听到众说纷纭，不由抬眼笑望他，“神界之人说要讨伐与你呢1 昊泽满脸俾睨，全不在意，“若有人敢，那便来，我又有何惧。” 石岚娇笑着倒在他怀里，一时竟期待起以后的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