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死看淡,还想发个朋友圈~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序】 天很蓝,风很轻,阳光很灿烂。 傅佳凝轻飘飘地从天台做自由落体顺势而下,大概是事发突然,她的表情很是安详,不见慌张。 也许是眼前的渣男贱女给了她太大的冲击,反而让她“物极必反”,一张脸上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吧? 从103层的傅氏顶楼天台被推了下来,大概是距离有点儿高,给了傅佳凝挺长一段时间的反思。 未婚夫和闺蜜搞上神马的,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落到她的头上。 撞破这事儿后,闺蜜拉着未婚夫一路追到她办公室,哭哭啼啼大闹了一场,还要死要活的跑到了天台哭喊着作势要跳下去。 她被渣未婚夫拉扯着追了上去,结果闺蜜没跳楼,她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推了下来。 傅佳凝清楚的从闺蜜眼中看到了痛恨和快意,也从渣未婚夫的脸上看到了阴狠。 呵。 原来一个两个都是装的。 她被推下天台并不是意外,而是这两人谋划好的! 傅佳凝也很奇怪,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她竟然没有惊慌失措,没有不甘怨愤。 甚至还想冷静的掏出手机,在落地之前发上一条朋友圈……但因巨大的落差造成极大的内压,导致她呼吸不畅,内脏和大脑的压力急剧变化,她还是放弃了这么无厘头的想法。 然而,如此难受濒死的情况下,她不能自救,不能发朋友圈,却还在想着那一对渣男贱女。 他们不会是不知道……傅氏天台上是有实时监控,24小时全方位无死角的,记录了他们谋杀的全过程的吧? 在下落到72楼,看到一张惊讶到尖叫的熟悉脸孔时,傅佳凝又被带歪了想法。 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那对奇葩的父母,和争权的兄弟姐妹们。 不知他们在得知她被害之后,会不会忍不住,想要放上七天的鞭炮来庆祝庆祝,让她头七都别想回来看上一眼呢? 其他的念头,她大概也没那个悠闲时间想了吧? 因为她看见了公司的LOGO,自己应该就要砸在地上了。 就在傅佳凝闭上眼,准备迎接那一下难以忍受的疼痛,尽量忽略自己会不会摔成肉饼?是头先着地?还是脚先着地?会不会整颗头像爆掉的西瓜一样惨不忍睹?与这个无聊的世界说拜拜时—— “轰隆隆”一声巨响。 好好的大太阳下忽然旱地惊雷。 傅佳凝被震得神魂巨震,眼前一黑,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正文】 凉风习习,天气正好。 傅佳凝再次有了意识,初感知是疼! 头疼、嗓子疼,全身都在疼! 这……她难道没死? 不会吧不会吧?百多层,将近450米哎? 她可是亲眼看到自己即将落地的,怎么可能大难不死? 然而身体的疼痛是真实的,这感觉也像是摔伤的,这就惊悚了哦~? 要摔死时,傅佳凝一脸的云淡风轻,还感觉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在没摔死,她反而不淡定了。 这要是没死成……反而要在床上躺一辈子可怎么办? 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摔死,下去投胎,挥手说拜拜来的洒脱呢。 大概是被“在床上躺一辈子”的念头吓到了,本来还眼皮沉重不想醒来的她,“唰”的一下睁开了眼。 下一刻,傅佳凝眼中的惊恐就变成了惊讶,惊讶变成了惊吓,惊吓又变成了惊喜,惊喜再变成了惊愣。 大概是这一连串的感情太过丰富,傅佳凝的一张脸都僵硬了。 睁眼的一瞬,她看到了家徒四壁,一脸惊讶。 紧接着她的脑子里,像是走马灯般挤进了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又被惊吓。 这情况太过眼熟,没想到自己竟然赶了一回时髦穿越了,真是惊喜。 紧接着她好不容易看完了脑子里原主的记忆,不由得惊愣。 此时的傅佳凝,一脸僵硬的只想给原主一句评语:“好惨一女的啊!” 不过这一句评语出现在她心中没到五分钟,就变成:“好惨一恶毒女配!” 原主跟她同名同姓,也叫傅佳凝,傅家三代内唯一的千金小姐,实乃真·千金·小姐也。 家族自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到四个哥哥,都对她宠爱有佳。 从小到大,原主就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所谓的女要富养,在她这里得到了超额的落实。 且傅佳凝自小就很聪明,素有才女之名,心高气傲,处处都压着其他贵女一头,眼见着已经十四,明年就要及笄了。 这婚事上也该安排安排了,她又怎肯嫁的不好甘居人后? 无法无天的炸街小霸王,偏偏就在婚姻这一块儿狠狠摔了个大跟头,且这一摔就一辈子没能起来。 怎么回事呢? 原因就在傅家早年与邵家亲厚,两家指腹为婚定了一桩娃娃亲。 然而傅佳凝的母亲这一生,就生了四个大胖小子,直到傅佳凝这里才生了个闺女。 而邵家忽然家道中落,邵父病逝,大公子出了意外不知所踪,生死不知。 且大公子哪怕如今健在,也二十有三早已成婚,妻子又在生娃的时候难产而死,原主不可能做继妻。 所以这桩娃娃亲,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只大原主两岁的邵家老二——邵墨卿的头上。 傅佳凝之所以现在会躺在这里,就是因为原主听闻自己要嫁给一个家道中落、一贫如洗的穷书生,心态炸了。 这事儿也不知道是谁传开的? 原主被人嘲笑,气的狠了,回家问明真有此事,这才有了一怒之下破门而出,怒声:“我要亲去看一看我那未婚夫婿!” 而后独身催马前来,结果山路难行,入村被一大黄狗惊了马,又为躲开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拉狗的小童。 原主控马时身体失衡,马头调转扬蹄把她甩了下来。 路过的邵墨卿认出了原主腰间的半块玉佩,将她捡回了家,由邵母确认了原主的身份,把人留在了邵家养伤。 这一摔实际上伤势并不重,没断胳膊没断腿的,但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原主来说,就跟生死大劫无疑。 再加上得知救自己回来的就是自己要嫁的穷书生。 在邵家养伤一日,别说锦衣玉食,就连一口像样的饭都吃不上。 原主的小暴脾气彻底爆发,在家仆追来后,一刻都不愿多待,对着邵家人破口大骂。 尤其是那一套恶言恶语:“你邵家的大儿媳就是被克死的!我才知这婚约,就差点命丧马蹄!你们邵家的儿子都是刑寡克妻的命不成?这婚必须退!” 此言一出口,重病的邵母直接被气得昏了过去。 邵墨卿着急护母,看向原主的那一眼极其阴郁可怕。 没等原主看仔细,邵墨卿已然垂头忙着掐邵母的人中,再没抬头多看她一眼。 原主以为这就结束了,可却不想,这正是恶梦的开始...... 第二章 不问元芳,也知道必有蹊跷!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记忆中,原主大闹邵家离去后,邵墨卿的母亲就病重了,没熬过一个月就撒手而去。 邵墨卿丁忧在家,错过了这一场秋闱。 大概也因此暗恨上了傅家嫌贫爱富,恨死了无理取闹气死母亲的原主。 三年后除服,邵墨卿参加科举,连中三元,一时风光无二。 之后步步高升成了举足轻重的权臣。 大权在握的他,转过头来疯狂报复傅家,致使傅家迅速败落,家破人亡。 原主自从退了邵墨卿的亲事后,就一直不曾婚配。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 直到傅家败落之后,原主才知道,她嫁不出去,实则都是邵墨卿暗中操作的。 她相看一个死一个,克夫的名声十分响亮,人人避之不及,哪敢招她上门? 为了报复她当初那句“你们邵家的儿子都是刑寡克妻的命不成”,她被真正坐实了“刑寡克夫”的命格,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即便如此,邵墨卿都不曾放过她。 在傅家被安上谋反重罪灭门时,原主被邵墨卿暗中掉包带回了老家,让她活活跪死在邵母坟前,永远定格在卑躬屈膝,被邵墨卿踩在脚下的屈辱模样那一刻,如此草草了结了一生。 再之后,大概是原主的怨气太重?竟是阴魂不散的跟在邵墨卿身后,也算是看尽了他的一生吧? 邵墨卿当初为了复仇,不计代价的一心往上爬,手中沾满了鲜血,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却是老皇帝手里最锋利的刀。 这把刀,老皇帝用完了,还不忘留给新帝再回收利用一回。 新帝初初上任,就赶上了一回旱灾,急需银子赈灾的档口,一眼就瞄上了邵墨卿。 走狗烹,良弓藏。 邵墨卿在朝堂的辞旧迎新之际,成了新帝的钱袋子,被抄家问斩。 也可谓是下场凄惨,晚景凄凉。 尤其是这个一心只有仇恨的男人,一辈子不曾娶妻,只兢兢业业养大了弟妹和他大哥的儿子。 只可惜这对弟妹并不感激他,还十分反感厌恶于他。 他大哥的儿子更是憎恨他,骂他奸臣,说他害死了他爹…… 也算是众叛亲离了吧? 够虐心的! 傅佳凝忍不住一声叹息。 只是叹过之后,她却有着很奇怪的感觉。 原主的记忆中,很多事情的违和感都很严重,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像那些书里写的,穿的不是什么古代,而是某位烂尾大佬写的一本书啊? 依照她所得的原主记忆,这里头浓墨重彩写的好像就是邵墨卿的故事,但又是无CP文,最后这位男主还死得那么凄惨? 如果这不是某大神的小说的话,那就是原主看到的东西太过片面了。 傅佳凝霸总的范儿一加身,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她彻底隔绝原主的情绪影响,很是客观的再次分析了一遍原主的记忆,脸色紧跟着变了变。 很多被掩藏在原主情绪之下,被带偏的东西得以还原,却是让她更加的头疼了。 原主的记忆中,从两人的初见开始,不用询问元芳怎么看,她也看出了不小的蹊跷。 原主作死她管不着,如今换成她,那必须是狭路相逢勇者怂啊?! 傅佳凝忍不住瞥了一眼这具身体的左脚脚腕,抿了抿唇。 正在她苦思冥想解决方案,并在脑中形成导引图、估算风险,并打算从罗列的方案中,提取风险最小、赢面最大的解决方案时。 房门“吱呀”一声响了。 傅佳凝的思绪被打断,抬眼看向了门口。 一道身姿颀长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一身洗到发白的粗布长衫上还落有两个补丁。 虽然看不清面容,傅佳凝通过记忆却知,那就是邵墨卿。 在那长衫的补丁旁,一个小脑袋好奇的露了出来,在对上傅佳凝的眼睛时,小家伙怯怯的,显然有些怕生的样子。 傅佳凝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那个大概四五岁大的小丫头,想要友好的笑一笑,却是唇瓣太干,被扯得出了血,疼得她“嘶”了一声。 门口还有些迟疑的长衫闻声快步走了进来,傅佳凝才真切的看清了他的脸。 这个时候的邵墨卿仅有十六岁,脸上的稚气未脱,却因为当家多年,比一般的少年多了一丝老成持重的味道。 傅佳凝打量的目光太过直白,看得邵墨卿有些微的不自在。 他微顿了脚步,身形一转去拿桌上的茶壶倒水。 等他重新端起茶杯转身时,刚刚的局促就不见了。 傅佳凝觉得挺有趣的,但想到这位身上那一排遛的标签。 咳咳,她还是收敛点儿的好,别一不留神让这位记恨上了,再把自己给玩没了。 傅佳凝才想开口说话,眼前被递上一只茶杯:“润润唇吧。” 她一顿,想要接过茶杯,可身上又疼得厉害……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人,她一时情急,干脆就着对方的手直接喝了。 邵墨卿的手僵了僵,但很快恢复了淡定。 他以为傅佳凝伤得严重,也就没有多想。 见她真的渴了,喂了一杯之后,又倒了一杯喂她。 傅佳凝连着喝了三杯才缓过劲儿来。 她苍白的唇畔还潮着,干裂的情况倒是有了好转。 但那一丝血线留在那般姣好的唇畔上,却让邵墨卿微微皱起了眉头,竟会觉得碍眼。 在邵墨卿给傅佳凝喂水的时候,原本偷看的小家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傅佳凝还巴巴向着邵墨卿的身后看了看。 发觉真的没影了,大概是跑出去了。 她的注意力,才重新回到这位麻烦的正主儿身上。 未婚夫啊……还真是个让她心情复杂的生物呢。 以她的角度来看待的话,就是她前脚才被前未婚夫联合闺蜜一起推下了天台,后脚睁开眼,就遇上了一个即将在未来把她踩在邵母坟前的现任未婚夫。 就这! 换谁心情会不复杂呢? 不过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也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不是? 不要慌......,可惜古代不能发朋友圈! 不说其他的,这位哪怕再怎么像个大反派,最起码有一点很顺她的意。 那就是他一辈子都没娶妻! 换言之,这不就是不滥情的钻石王老五,绝世好男人吗? ‘老天爷是不是也觉得亏欠了我,才会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还给我发了个标配未婚夫啊?’ 傅佳凝天马行空的想着。 这不是“国欠我系列”,而是“天赐我系列啊?!” ‘哎哟!天降馅儿饼砸头上了?!’ 第三章 这桩算计,到底冲着谁来的?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抬眼,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邵墨卿打量了一遍。 看得邵墨卿耳尖发热,觉得这姑娘着实太过大胆了些,哪有如此盯着男子瞧的? 再一想到这是爹娘当初指腹为婚,落到了他头上的未婚妻……邵墨卿抿了抿唇,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只是那热度,从耳根开始往脸上爬了来,烧得他很想拔腿就逃。 这,这也太不矜持了吧? 邵墨卿颇有些恼羞成怒的羞囧,想要转身离开时,却听得一声略显嘶哑的低低询问:“你......,你是邵二公子?” 邵墨卿想要转身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唇:“正是,你是傅九小姐吧?” 傅佳凝反应极快的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邵二公子认得我?” 邵墨卿恢复了几分镇定,指了指她的腰间,又从怀里拿出了另一半玉佩:“这个只有傅家九娘子才有。” 不知想到了什么,邵墨卿眼中的温度退了个干净:“傅九小姐来此,还急得摔了马,可是为了这门亲?” “傅九小姐若是不愿,邵某自不会逼迫,傅九小姐放心......” “谁说的我不愿?” 傅佳凝的反问打断了邵墨卿的话,让他的人也顿在了那里。 她没不愿?那就是说…… 邵墨卿耳尖才退的热度,忽然又有烧起来的趋势。 傅佳凝却是想着那桩麻烦事,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毕竟事情可不止针对她傅家一家。 麻烦的源头可是邵家。 只不过人家玩权术十分高明,想要借由邵家人的手,借刀杀人再灭了傅家。 如此这桩恩怨,无论如何也都查不到邵家之外。 有邵墨卿这个冤大头背锅,好处还都归了那不知藏了多深的幕后黑手手里。 傅佳凝愁啊…… 原主压根不知道这背后的猫腻,她也就无从得知究竟是谁出的手。 这该怎么提防?怎么解决? 思来想去,傅佳凝觉得这事儿必须要跟邵墨卿通气。 不然这货再擅自黑化了,偏偏他还是个有能力、有本事的反派大BOSS。 要她一个人一边找出幕后黑手,还要一边防着被这个大反派覆灭傅家后,把她摁到他母亲坟头跪死,这也太难为她一个萌新穿越者了。 傅佳凝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愁模样。 邵墨卿倒是好奇她不想退婚,又跑来摔了那一跤是为哪般了? 见她如此,邵墨卿以为是刚才冷脸吓到了她。 毕竟如她这般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娇娇女,怕是自出生起,还不曾遇到过板着脸看她的人吧? 这般思量着,邵墨卿的声音就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可是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傅佳凝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看了看门窗都大打而开着,声音小小的说了句:“你能靠过来一点儿吗?” 邵墨卿疑惑着走前几步,以为她嗓子疼,大声说话太吃力。 傅佳凝抬手指了指门外:“劳烦邵二公子小心看一看,有没有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偷听。” “若是无人,再劳烦公子近前,我有事说。” 傅佳凝尽量模仿着原主的说话方式,以免被发现自己不像个古人,这就导致她说话很吃力。 邵墨卿闻言眸光一闪,好似明白了什么,微微点头。 他小心探寻了一番,没见什么人。 邵墨卿转身又回到屋中,拖了把长条板凳坐在了床边,示意没人,可以说了。 傅佳凝声音依旧很小,邵墨卿不得已,身体还要再前倾几分,才能听清她都说了些什么。 “我与你订了娃娃亲一事,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就传开了,那传言重点说的是邵家的门第,恶意贬低作践。” “我去参加小姐们的宴会,被奚落嘲笑了一番,这才知道自己还有个未婚夫。” “回到家中,问明却有此事。” “在外被人塞了一耳朵未来夫婿刑寡克妻,穷酸一辈子出不了头,我一时气愤,就想来亲眼见一见。” “这一路上都不曾出事,偏偏在村口的时候,忽然窜出了一条大黄狗,还跑出来个小童哭叫着去拉狗。” “我不想伤人,强拽缰绳,结果被马甩了下来。” 邵墨卿听到这,脸色又黑沉了下来,觉得刚才听到她说不想退婚简直讽刺。 然而,傅佳凝接下来的话忽然转了个弯,倒是让他惊愣住了。 “若只是如此,听起来是不是很正常?这件事也就是侯府千金不愿嫁给穷小子,大老远的亲自跑来闹事来了?” 邵墨卿:...... 难道不是? 傅佳凝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左脚:“我马术极好,那种情况下断不会摔下马来,但有东西击中了我的脚踝,吃疼之下我没能夹住马腹,这才被马儿甩了下来。” 邵墨卿下意识随着傅佳凝的手指,看向了她肿得挺严重的脚踝,一惊非小:“你是说有人谋害你?” 傅佳凝点头:“邵二公子不觉得一切都太凑巧了吗?” “那流言为何一夜之间满城风雨?” “小宴上为何会有那般奚落的言语针对?” “我原是不知有婚约一事的,忽然以这种方式得知了此事。又知晓贴身戴了十几年的半块玉佩,竟是男子之物……如此推算下去,我会如何?” 邵墨卿:“要么在家大闹一场退了这门亲?要么想要亲眼见一见那男子长什么模样?亲口质问是否是他传了流言败坏了你的名声,以此作践了你,逼你不得不低嫁?” 傅佳凝一脸的凝重:“我素有才名在外自不必提,娇生惯养心高气傲也不假。被人算计自会着恼,找上门来还未见到人又先受了伤,会被引导着想到什么?” 邵墨卿眼睛黑沉沉的:“那群小姐所说的,我刑寡克妻?” 傅佳凝点头:“这一出算计不可谓不精妙。若非那人错算了我的马术,不得不出手将我打下来,我可能真的就入了圈套。” “若是我真的大闹了邵家,岂非将两家多年的交情毁于一旦?” “这桩算计,于我傅家有何损失?于你邵家又损失几何?” 邵墨卿“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走了几步,这才重新稳住了那突如其来的心惊肉跳。 他再次走到门口,这一次果不其然看到了有人探头探脑,他下意识地左手攥拳,攥得死紧。 真的出现了! 都被她料中了! 邵墨卿假装取东西,不动声色地退回床边,声音也压得极低:“院外有人,怕是隔墙有耳。” 傅佳凝皱了眉:“这事怕是与你邵家那场大劫拖不得关系,必须小心谨慎的处理。” “此时不便再多说,等那人走了,你再来。” “这事儿处理不当,咱们都有危险。” 邵墨卿深深看了傅佳凝一眼,低低“嗯”了一声,转身拿着茶壶离去…… 第四章 小女孩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看着那颀长的背影走出视线,傅佳凝才幽幽叹了口气,她太难了。 闭眼前,她众叛亲离,却不想再睁眼依旧处处被人算计。 不过好在傅家阖家上下都是真心娇宠着她的,也算是弥补了她亲情方面的遗憾了。 傅佳凝一直怀疑,自己不是她那个名义上的妈亲生的,她们俩一丁点儿相像的地方都没有。 她也对此进行了调查,眼见着马上就能拿到亲子鉴定的结果了,却不想出了这么一档子破事儿…… 如果说在被推下来之后,她唯一惦记的,大概就是这么一件事儿了。 要是那女人真的不是她亲妈,那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不也很常见么?她也许还能好受些。 至于他那个眼里只有钱的爸,她是一点儿不怀疑真假的。毕竟他们长的很像,一眼就知道是亲生的。 她千防万防,都在防着父母和那一堆私生子女给她使绊子,公司连天台都不忘装了好几个摄像头。到头来,却被闺蜜和未婚夫背后捅刀,这个笑话够他们一大家子讲究到老了吧? 傅佳凝恍惚出神,真的甘心吗?真的没恨吗?她并不是什么圣母,自然不可能不怨不恨。 也许是那天的天气太好了吧? 也许是真的冲击太大了? 也许……只是她太累了,觉得没意思,想着能解脱也挺好的,不是吗? 看看看看,老天爷都怜悯她过得太苦太累,补偿了一家子实心实意对她好的家人,和一个不滥情还很厉害的未婚夫呢! 而且,这身体才十四岁哎?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 赚了! 血赚! 傅佳凝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都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和兴奋感而消散一空。 与此同时,她更是叹息原主没有再面对一切的勇气,竟然再重生回来之际选择了放弃,倒是白白便宜了她。 这熊孩子顺风顺水的活到十四岁,完全诠释了什么叫蜜罐子里泡大的。傅家给她的一直都是最好的,她走出去也是人人艳羡的。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一点点波折都经受不住,一点点的瑕疵都容忍不得。 从不曾沾染世间污浊的小女孩,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是不想被人嘲笑,玻璃心碎了一地罢了。 接纳了原主的身体,傅佳凝自然也感觉到了原主的悲伤、纠结、愧疚和痛苦。 她不想的,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仅仅不想嫁给一个穷小子,不想被人嘲笑,竟会导致那么严重的后果。 此时房间里没人,傅佳凝便不用再装了。她几乎是龇牙咧嘴着抬起手来,抚上了心口。 平复了一下疼痛,她这才在心底暗暗给了原主承诺:“放心吧,我会替你看顾好傅家,不会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傅佳凝心中的执念缓缓散去,也就意味着,这具身体彻底归她所有了。 傅总向来一诺千金,从不食言。她把这个承诺立锚刻在了心底,这才转而认真看起了自己的伤。 除了左脚踝被石子打伤肿的很厉害之外,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淤青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抹点儿药油揉开了,几天就能彻底消散。 要是给她一套金针,她甚至可以明天就活蹦乱跳。 不得不说,原主的马术是真的好,就连发生了意外摔下来时,也都算好了如何卸力,尽力护好自己。 当然,一点儿不受伤是不可能的,那丫头没练过功夫。 这身本事还是她学骑马的时候摔打出来的经验,也是父亲和几位哥哥们亲身传授给她的。 傅佳凝不由得艳羡感叹:这马术可比她在俱乐部里练出来的好多了,那可都是战场上的骑兵们,自尸山血海里摔打出来的宝贵经验呐。 躺着实在无聊,从来没有这么悠闲过的傅佳凝,忽然想起了原主随身携带的荷包里,一直都备着三小瓶药来着。 一瓶御用金疮药,这是傅家大哥得的赏赐,专治跌打损伤,对外伤止血的效果极佳; 一瓶金玉膏,原主人娇气,皮肤更娇气,常备这个是预防她磕磕碰碰,或者不小心闹个过敏留个疤的; 一瓶回天丹,神医谷出品。这个可就厉害了,跟武侠剧里的大还丹差不多。傅家仅有三颗,一颗就在她的小荷包里装着。 仅仅这三瓶价值不菲的药,就可见傅家有多娇惯着原主了。 傅佳凝费劲巴拉地取下了腰间的小荷包,又费劲巴拉地拿出了里面的金玉膏,再费劲巴拉的拉衣袖,露出青紫成片的手臂。 仅仅这么几个动作做下来,她就已经快疼晕过去了,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虚汗已经冒了出来。 傅佳凝一边暗叹这身体太娇贵,一边吃力的给手臂上的淤青上药。 她才弄好一条手臂,还来不及拉下衣袖,邵墨卿正巧走到了窗前,看到房内一幕,他先是耳根子通红发烧,紧接着就顾不得害羞了。 那上面大片的青紫骇人得很,看得他眼皮子直跳。 邵墨卿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慌,心跳有些快,有些不自在。 傅佳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现代人露胳膊露腿太正常不过了,所以她显得很坦然,还用口型问他:“人走了没?” 邵墨卿:…… 邵墨卿的喉结滑动了两下,状似不经意地转头,与一个看似平常路过的陌生村民对上了视线。 对方“唰”的移开了视线,走的也快了不少。 邵墨卿虚眯了双眼,这不是刚才的那一个,到底有多少人在盯梢? 刚才他一直想着傅九小姐的话,越想越是心惊。 他看不下去书,干活也显得心不在焉,被母亲看出了自己有心事。 母亲病倒在床,本就忧思过重不宜再操劳。他犹豫半晌,用未婚妻上门却受了伤为由搪塞了过去。 母亲信了,嘱咐他一定不能慢待了人家姑娘。说了半晌,直到母亲乏了,他才被灌了一耳朵爱护媳妇经后夺门而出。 可谁知,他这耳根的热度还没散,就……非礼勿视,罪过,他不是故意的。 邵墨卿没有再回头,手背到身后摇了摇就想离开。 只是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把窗户合上,这才吐出口气,随意拿了本书做遮掩,不时观察起门口的动静。 到了晚饭时间,邵墨卿也看出了端倪,知道了对方出现的频率和间隔时间。 他起身去弄吃的,门口响起了小少年稚气而又亲昵的嫩嗓音:“二哥,二嫂好些了吗?” 第五章 他将要携手一生的小妻子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邵墨卿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热意,一下子“腾”地又烧了起来。 “安哥儿,休得胡言,莫得败坏了傅九小姐的名声。” 邵墨安当即收起了嬉笑的神色,几步来到哥哥身前,小心翼翼地问询:“怎么?她不愿?” 旋即,他似想到了邵家的近况,小小少年恼火地咬牙:“那还待在咱家怕是不合适,我去赶她走。” 说着,邵墨安就要转身去赶人。 邵墨卿哭笑不得的拉住了弟弟:“还是这么毛躁,怎么说风就是雨了?我几时说过她不愿?” “那她是应下了?”邵墨安双眼亮晶晶的,里面满满都是惊喜。 邵墨卿瞥眼看了下外面,将木门掩上,对着弟弟竖了根食指挡在唇前,压低了声音:“嘘,莫要声张,安哥儿,二哥有话跟你说。” 邵墨安感觉到了二哥的凝重,缓缓收敛了面上的表情,脊背挺直,整个人一下子沉稳了下来,眼中有着不属于一个八岁孩子的沉稳。 “二哥……出什么事了?”邵墨安紧张地小脸儿紧绷。 邵墨卿心疼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小妹还不懂事,也不懂得伪装。但他这个弟弟,却是同他一起亲眼见证了邵家的败落,未免弟弟被有心人利用,有些事情他不能瞒他。 “安哥儿,我跟傅九小姐的婚事,日后你莫要再提。无论跟谁,再亲近要好都不可以,记住了吗?” 邵墨安不懂:“为何要如此?这不是好事吗?” 邵墨卿摇头:“你忘了邵家如何败落的?忘了大哥至今生死不明了吗?” 邵墨安的眼中迸发出令人心惊的恨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怎么可能忘?又怎敢忘?” 邵墨卿下了剂猛药:“那你可想二哥也步大哥后尘?” 邵墨安当即惶恐不安的拉住哥哥的袖子:“不,二哥你不能再出事了!我懂了,我不说,绝对不说!” 邵墨卿摸了摸邵墨安的头顶,叹了口气:“仇人仍在我们身边虎视眈眈,他们必不愿看到邵家与傅家结亲。傅九小姐如今伤成这样,是受了邵家连累……二哥力有不逮,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莫要对人提起只字片语,可好?” 邵墨卿耐心地跟弟弟解释了两句。其中复杂内情,他并不想让弟弟一起背负,但个中利害还是要他知晓一二,避免祸从口出。 邵墨安当即会意,眼底有心疼有担忧,更多的还是愤恨。 心疼未进门的二嫂被害,担忧邵家再起动荡,愤恨自己年岁尚幼帮不上二哥什么忙。 邵家的仇怨、邵家的生计、母亲的病、他读书的重担,全都压在了二哥的肩头上。 邵墨安咬了咬唇,似坚定了什么信念,很是慎重地点头:“好,我保证只字不提。” 邵墨卿欣慰的勾唇:“若有人套你的话,你就装作生闷气,气呼呼的走开即可,就跟以往一样。” 邵墨安乖乖点头:“二哥放心吧,我省得的。” 邵墨卿直起身:“去吧,一日未见,母亲定是想念得紧了。” 邵墨安一想到母亲,神色舒展,旋即又想到了未过门的二嫂,小心觑了哥哥一眼:“二哥……我,能去看望二,咳,傅九小姐吗?” 邵墨卿顿了顿,耳根莫名又烧了起来:“她刚醒,疲乏得很,你莫要闹她。” 邵墨安失望的应是,转身离开前,眼尖的看到了哥哥通红的耳朵,不由得抿嘴偷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老成持重”的二哥,也会出现面红耳赤的羞窘模样呢。 以前他总是见生人就脸红,没少被二哥拿来打趣。他本也想打趣二哥两句来着,但一想到此时门外就可能有人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点儿欢快的情绪霎时散了个干净。 他愤愤瞪着自家破败的篱笆墙,渔网也没这么大的眼儿。院子里有什么动静,都能被外人瞧了去。 别说防小人了,就是君子也防不住不是? 邵墨安扭头看了看二哥的屋子,想着二哥的话,顿了顿没去探望傅佳凝,转头去哄邵母开心。 邵墨卿这边很快准备好了晚饭。 热了几块馍,一人一碗不见几个菜叶,更没有油水的青菜汤,一小碗糊糊。 一家人吃罢,锅里熬的粥也好了。 邵墨卿端着一碗粟米粥,翻搅着晾凉,才来见傅佳凝。 外面天色擦黑,屋子里连个油灯都没点,更黑。 但因这是邵墨卿自己的屋子,他闭眼都走得顺畅,轻松地来到了床边。 傅佳凝又是坠楼,又是穿越重生,又是接收另一个人一生的记忆,还要费脑子去想那些阴谋诡计的弯弯绕绕……的确如邵墨卿所想,精力不济,疲乏得很。 傅佳凝向来浅眠,甚至因为经年累月的忙碌,神经衰弱很严重。 她想好好睡一觉很难,吃药脑子又昏沉沉的,影响她的判断。她一直抗拒着不肯吃药,也担心有人在她的药里动手脚。 她能像今日睡得这么沉,实属难得,就连邵墨卿进来,都没能惊醒她。但人没能惊醒她,粟米的香气却直往她的鼻子里钻。 坠楼前,她就气饱了,没吃什么东西。 过来后,原主嫌弃邵家的吃食粗陋。偏生傅家还没人寻来,仗不了势,她只能压制着小脾气,索性闭眼装虚弱,装着装着就又昏了过去。 傅佳凝饿得前胸贴后背,一闻到食物的香气,眼睛还没睁开,小鼻子先动了动。 确认了香气真的存在,傅佳凝“唰”的睁开了眼睛,就对上了邵墨卿柔和的黑眸。 “家里……拮据,饭食粗陋,慢待傅九小姐了。”邵墨卿不太自在,邵家不复当年,这样的吃食,她会嫌弃的吧? 傅佳凝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双杏眼晶亮亮地很是讨喜。 她很吃力地想要起身,却不知牵扯到了哪里的伤,疼得“嘶”了一声。 邵墨卿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结果,那小小的身子软绵绵的似是无力,也不知是不是他力气大了……被他一扶,那带着幽幽兰花香的人儿,就倒进了他的怀里。 邵墨卿心跳猛地快了几分,脸上发热。 见她自己真的坐不住,又想到她愿嫁自己……邵墨卿没将人推开,干脆坐在了床边,让她靠着自己,亲自为她喝粥。 本以为她会躲闪,会嫌弃粥水粗陋不肯入口……可看她把他当作依靠,一口一口乖乖吃下时,邵墨卿的一颗心都温软了。 这就是他将要携手一生的小妻子…… 第六章 幸好是他……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边吃边在心底感叹着:粗粮啊,纯天然无污染的粗粮啊,味道是真香! 只不过这身体也真的是太过娇贵了,吃两口粗粮都会刮嗓子,还挺疼。 哎……娇气包! 别看傅总身家十几亿,天天满汉全席她都吃得起,但她受恩师影响颇深,喜欢粗茶淡饭,修身养心。 恩师曾似开玩笑的跟她说,他可是扁鹊的后人。虽是旁支,流传至今可能八十竿子都打不着了,但他们血脉传承下来的医者仁心却始终未变。 可惜恩师的儿子出了意外,老伴儿伤心过度也随着去了。恩师自此孤零零地一个人,花了好几年才走出阴霾,开始应邀担任大学教授,寻找合眼缘的门徒。 恩师看中了她,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倾囊相授,几代传承下来的医术毫不藏私的都教给了她。 傅佳凝就是靠着这手本事白手起家,逐步做大,也在这个过程中得知了爷爷遗嘱的真相。 她毫不手软的吞并了傅氏,把家族企业改头换面,以生物制药、中成药、中医器械研发为主,三年时间冲进世界五百强,锋芒初绽。 想到自己的医术,傅佳凝眼底的神情复杂,她愧对恩师。 如果说她出事之后,唯一会真心为她难过的,大概就是年近七旬的恩师了。 傅佳凝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将心中的情绪尽数压下。 她愧对恩师的殷殷期盼,却也感谢恩师的精心栽培,即便身处异世,她也决不会埋没他老人家的通身本领的。 思绪回笼,一碗粟米粥也下了肚。 粥水里大概半碗米半碗水,足见邵家境况。 傅佳凝实在无力,即使觉得不太合适,也还是默不作声地占了人家温雅少年郎的便宜。她靠着人家胸膛不说,还让人家一口一口的为她吃饭。 这会儿肚子填饱了,傅佳凝也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苍白的瓜子脸上,在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中,飞上了两团红霞。 傅佳凝垂眼看着自己腰间的荷包,正考虑着直接给钱会不会被误会? 却不想邵墨卿放下碗后,正定定地看着她,什么失礼不失礼的,都被这触手可及的美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艰难地动了动喉结,声音低哑地询问:“可还要再用些?” 傅佳凝回神,转头只能看到对方的下巴,才更真切的感觉到他们的距离到底有多近。 她“嗖”的又转回头,小小声回道:“已经吃饱了,晚上不宜多食。对了,这是什么粥?我第一次吃,是你做的?” 邵墨卿全身一僵,两家的悬殊,被这一句再次提到了他眼前,让他不得不重视。 他心底又升起了不确定,干巴巴的回道:“粟米粥,我只会熬粥。”傅家的下人都未必会吃。 后一句,总觉得说出来会后悔,他只在心中想想,并未说出口。 傅佳凝软糯糯的声音里带着好奇:“这就是粟米吗?很好吃,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 邵墨卿的心像是被一只小手轻挠了下,既痒又疼。 嘴这么甜的小姑娘,谁人能不疼宠呢? 她若真跟了他,又怎么吃得了这等苦? 再者……他也舍不得让她吃糠咽菜,陪他吃苦。 邵墨卿硬了硬心肠,就要把人放开,谁知小姑娘却忽然转身,那有了血色的小嘴儿凑近了他,柔柔糯糯地小小声问道:“我们这样说话,外面能听见吗?” 邵墨卿之前关了窗,进来送饭的时候也掩了门,外面偷窥是别想再看到什么了。隔不隔音这个问题,就成了傅佳凝最关心的话题。 傅佳凝脑子里有着原主的记忆,对邵墨卿有着天然的敬畏和信赖。 作为敌人,邵墨卿城府极深,手段狠辣,无疑是可怕的。但要是作为自己人,他可是相当的护短,别人给予他一分恩,他能还人十分好。 即便眼下的邵墨卿还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水的状态,她只要不做那条犬,不是那只虾,待助他一飞冲天那一日,他必不会对她恩将仇报。 她绝不重蹈原主的覆辙,也必将完成对原主的承诺。 邵墨卿的心情复杂的感受着怀中的温软,她就这么信他?她又知不知道,但凡他心术不正,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会受到怎样的伤害?又岂止会赔上一生的幸福? 若他心中的仇怨再深一点,泯灭了他的良心呢?他会不会对她下手? 邵墨卿扪心自问,愕然发觉心中的答案竟是不会。 无论他再如何丧尽天良,他都无法对全心全意信赖着他,又如此聪慧美好的小姑娘下手。 她并无不愿,是他的小姑娘呢。 傅佳凝全然不知,自己那一句反问,竟然刺进了未来权臣的心里,化作了一颗朱砂痣。更不知她因为知根知底的信任依赖,会软了未来人人谈之色变、冷酷无情的大奸臣的心。 她还在等待答案,没等到,还用小手无力地扒拉了一下对方的手臂。 邵墨卿像触电了般身体一震,低沉的嗓音也压了压音量,响在傅佳凝的头顶:“放心吧,听不到的。” 傅佳凝闻言更加放松,一边组织语言,一边低缓地,把事情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眼下便是如此了,外面盯梢的暂且不提。我一夜未归,明早傅家怕是就要来人寻我回去了。我能与你商议此事,也只有这一晚的时间,邵二公子可会介意与我共处一室不合礼法?” 这最后一句,正是傅佳凝现今最苦恼的。 她还是傅总的时候,大半夜的带着秘术出去应酬是常有的事。倒不是没有乌七八糟的人打着歪心思,但她一针下去,扎得几个咸猪手摊在床上半个月起不来之后,上层圈子里,就没人敢打她的主意了。 现如今要与邵墨卿促膝长谈,她也不虚。 别说邵墨卿这方面君子得很,上一世都是凭本事单身的主儿,就算他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也能收拾得了他。 她不虚,只愁古人规矩礼法的太麻烦。邵墨卿却以为她默认了是他的妻,才会“事急从权”不介意与他共处一室。 冰凉凉的心房被一股暖流浸润,他的小姑娘啊……怎么可以对他这么不设防? 邵墨卿闭了闭眼,哑声说好,感受着怀中小姑娘放松地靠着他,心底却在叹息:幸好是他…… 第七章 要论脸皮的厚度,她可绝不认输!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两人商量了大半夜,才把细节基本敲定。 眼下唯有一件事,傅佳凝不放心的提起,邵墨卿闻言同样担忧不已,那便是邵母受不得刺激。 傅佳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邵母的情况,她轻轻拉了拉邵墨卿的衣袖:“邵二公子……” 邵墨卿转头,忽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叫我的名字,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再这么叫。也算是多设一道暗语,我才好分辨你接下来的话是要我搭戏,还是真心话。” 傅佳凝思索片刻,觉得不愧是未来连中三元的大才子,这思路还挺缜密的。 她点点头,想起对方看不见,于是低低“嗯”了一声:“那……墨卿哥哥?卿哥儿?还是……厚之?” 傅佳凝的嗓子本就不舒服,话说多了更加低哑,没了小女儿家的清脆,却平白多了一丝诱惑而不自知。 邵墨卿在黑夜的掩护下僵硬着身体,脸上一片火烧云。 那一声“墨卿哥哥”从她口中说出,他既觉得羞耻,又暗含甜蜜。 如若邵家不曾出事,他们应该很早之前就会见面。她会是他的小青梅,他愿成为她的小竹马,陪伴她一起长大……听着她追在他身后,脆生生地叫他:“墨卿哥哥。” 邵墨卿被那美好的画面迷惑,不知不觉,一句“就叫墨卿哥哥吧”已然出口。 傅佳凝本是开玩笑,想着自己如今十四岁,一时童心被勾了起来,把自己当成了宝宝,才幼稚的来了一句:“墨卿哥哥。” 可她哪里会想到,看着很正经严肃的小骚年,竟然这般中意‘哥哥’两个字啊? 傅佳凝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快要起来了,然而自己作的死……管她是哭着还是跪着,也得接着作完了。 傅佳凝干脆豁出去脸皮不要,破罐子破摔一回:“墨卿哥哥,我想偷偷去看看伯母,可好?我们不要声张,别闹醒了她。” 邵墨卿愣了愣,没想到她会想去看自己的母亲。 他看了看黑沉沉的夜色,心中迟疑。 ‘母亲向来浅眠,这么晚了,我再小心,也大抵会扰了母亲清梦吧?’ 可再想到他们刚才商定之事……如他不应,只怕他的小姑娘再没机会好言好语与他母亲再相见了。 邵墨卿只迟疑了一瞬,就点头应了。 他起身,想起他的小姑娘一身是伤,行动不便,又有些为难,担心弄疼了她。 傅佳凝是真的豁出去了,扯了扯邵墨卿的衣袖,等他弯腰:“墨卿哥哥,你背我过去好不好?” 邵墨卿感觉今晚他的大红脸是退不下去的了。 他默默转身,将人背起,摸黑一路走进母亲的院子。他的脚步很轻,沿途没有剐蹭到任何物什。 小姑娘也很轻,伏在他背上,满满都是信任与依赖。 邵墨卿在开门的时候,悄悄抚了抚心口。那里满满胀胀的,就像是很小的时候偷吃蜜饯的甜蜜满足。 将傅佳凝放下,邵墨卿转身要去点灯,被小姑娘抓了手。 他一顿,感觉到手心被那细滑的指尖摩挲,片刻才发觉,是小姑娘正在他手心里写字。 邵墨卿的指尖蜷了蜷,很想抓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但还是忍住了。 他辨认出手心里的字:别点灯,我帮伯母请个平安脉。 邵墨卿挑眉,眼里有惊奇,小姑娘还未及笄呢,竟会医术? 他有些不信,但知道她也是好心,便没阻止更没有动。他径自站在傅佳凝的身旁,随时打算把人背回去。 哪知……傅佳凝摸索到了他另一只手,将他手里的火折子给摸走了。 邵墨卿:…… 这么不放心他吗? 邵墨卿觉得好气又好笑,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傅佳凝却不管他误会了什么,摸着黑仍旧精准地点在了邵母的睡穴上,让恍惚醒转的邵母再次昏睡了过去。 傅佳凝暗叹没有金针在手,这小身子伤着,力道不够,邵母能睡到她号完脉离开就不错了。 时间挺紧,傅佳凝扣上了邵母的手腕,集中精力探脉。 半晌后,她换了邵母的另一只手腕,又探了良久,久到站在一旁的邵墨卿,都感觉到了小姑娘的郑重其事。 傅佳凝松开邵母的手腕,替她掖好被子,忽然留意到了房内劣质安神香的味道,才恍然想起,原主贴身佩戴的熏香可不就能安神吗? 傅佳凝眉眼弯弯地拿下腰身上缀着的葡萄鸟纹银制香囊球,贴近鼻尖嗅了嗅,是上好的安神香呢。 她打开香球,有些笨拙的吹燃了火折子,点上了安神香。又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把香球挂在了邵母床头。这才息了火折子,去拉邵墨卿的袖子,示意他可以背自己回去了。 邵墨卿闻着那安神香的味道,已然不知多久没有用过这么好的香了。 母亲有了这小小的香丸,定能好眠到日上三竿。 他的小姑娘啊…… 邵墨卿心中感叹,动作十分小心地背起了傅佳凝,把人送回他的房间。 傅佳凝被安置好,又拉了拉邵墨卿的衣袖,小小声的开口:“墨卿哥哥……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邵墨卿唇角抿出一抹笑:“那凝凝想要告诉哥哥吗?” 傅佳凝觉得自己哪怕再厚的脸皮,也都有点儿扛不住了。 这……她是被个才十六的早熟少年给撩了吗?是的吧? 傅佳凝一时不太自在,但要论脸皮的厚度,她可绝不认输! 想当年,要不是她练就了针扎不透、锥刺不穿的厚脸皮,她又哪里能在一群如狼似虎的霸总们堆里,占得一席之地? 但凡她脸皮薄上那么一丁点儿,跟那群完全不要脸的打起交道来,都得直接被欺负哭了。 眼前不过小小少年,目前还没成长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奸臣呢。 她慌啥? 傅佳凝像是找到了底气,干脆把人又拉了回来,两人头碰头小小声嘟囔着:“伯母的病并不难治,难的是她中了毒,亏空了身子。” 邵墨卿惊疑不定地垂眸,看向挨他极近的小小少女,迟疑着开口:“你……确定?” 傅佳凝板着小脸,眼中满是寒霜:“当然,我的医术师承神医,又怎会连如此显而易见的脉象都号错?” “望闻问切,望和问不便为之,但闻和切我已有把握。” “伯母她是否……” 邵墨卿彻底被傅佳凝震住了。 小姑娘斟词酌句说出的一丝不差,就是他母亲如今的病容。 火折子那点儿光亮,不足以让她看清母亲的脸。 他更可以确信,她与母亲从未见过,更不可能说过话。 自她被他带回家,只与他一人接触过,他小妹只躲在他身后好奇地看过她两回。 邵墨卿再不怀疑傅佳凝的医术,反而因忧心于母亲中毒一事,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冷冽起来。 只是下一刻,这股冷冽的气势,又因傅佳凝的一句话就被顺了毛。 “你放心,有我在,这毒不难解……这样,等天亮的时候,墨卿哥哥帮我取笔墨来,我把方子留给你,可好?” 邵墨卿默默感受着身侧的温软,心脏胀得酸疼:“他的小姑娘啊……” 第八章 偷藏发丝结同心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两人又嘀嘀咕咕着说了会儿话,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清晨,鸡鸣三声,邵墨卿被吵醒,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睁眼却愣了愣。 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近在眼前,粉扑扑的小脸蛋儿细滑娇嫩,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睫似鸦羽,琼鼻秀挺,一头青丝如瀑,披散满身满床,与他的长发混在一处,纠纠缠缠分不清彼此。 看着怀里睡得正香甜的少女,邵墨卿的身躯一阵僵硬,不动声色的向后弯了弯腰。 昨夜的气氛太好,他满心感动,又因房间本就是他的,让他很是放松……他本想等他的小姑娘睡了就离开的,却不知何时困倦,竟会也睡在了这里。 邵墨卿为自己一再不知礼的唐突佳人而懊恼,可也不得不承认,一醒来就能看到傅佳凝恬静的睡颜,他的心底有藏不住掩不下的愉悦丝丝泛甜。 更有甚者,他明知这样做不对,却更过分的在想……如若每一夜都能与她抵足而眠,每天醒来都能第一眼就看到她,该是怎样的美妙滋味…… 邵墨卿暗暗唾弃着自己,手臂却依旧不舍的环着怀里娇软的人儿。 挣扎纠结了良久,又一声鸡鸣催促着他:得起来了。 邵墨卿抿唇,轻手轻脚地起身,却不料两人的长发有几根纠缠得太紧,还是把小姑娘给弄醒了。 感觉到一阵疼痛,傅佳凝皱着小眉头费力的睁眼。 眼前模模糊糊……好像站了个人? 傅佳凝一个激灵彻底醒了,在看清是邵墨卿时,她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邵墨卿看着小姑娘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眼眸暗了暗。再看向那几根发丝时,他忽然一顿,想到了结发。 邵墨卿勾了勾唇,大概是傅佳凝对他太不设防的表现和结发的认知,让他心中的纠结和阴霾一扫而空:“天亮了,我去给你打水洗漱。” 邵墨卿看着小姑娘再次闭眼缓神,不动声色的捏起打结的发丝,捋着在小姑娘发中的位置扯断。旋即转身匆匆离开,同样在自己相连的几根发丝发中的位置扯断。 看着手中打结的发丝,邵墨卿眼神柔和,小心翼翼地把胡乱打的死结改成了同心结,又将发丝收进了他脖子上戴着的红布袋里,转身打了沁凉的冷水撩了满脸。 傅佳凝缓过惊醒带来的不适时,房门再次被打开。一盆温水被放到了床边的凳子上,一双修长却略显粗糙的手,正将一块布巾打湿,仔仔细细搓洗后,递到了她眼前。 相似的一幕飘过眼前,当初邵墨卿也这般照顾过原主,但原主不但不领情,还嫌脏地扭头躲开了。 傅佳凝从思绪中回神,抬眼就看到了邵墨卿的不自在,心中一个咯噔,面上却红霞满天羞得不行。她起身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不太敢看邵墨卿的眼睛,低头接过布巾,默默地擦脸。 邵墨卿心底的猜测霎时散了,脸也跟着红了红,知道小姑娘应该是想到昨夜他们同塌而眠的事情了。 刚刚她愣神,并非是嫌弃他的布巾。许是懵了,一时害羞,不知怎么面对他吧? 想到这,邵墨卿又不免一阵紧张。 小姑娘认了这门亲事,对他有好感固然是好事,可若是他太孟浪不知分寸,说不得会把她吓跑。 眼见着傅佳凝洗漱完,邵墨卿攥了攥左手,主动开了口:“昨夜……是我的错,但我并非有心唐突,凝凝可怪哥哥?” 傅佳凝愣了愣,飞快地瞄了邵墨卿歉疚的模样一眼,转而脸颊更红,声音低低的:“怎会?是我拉着墨卿哥哥要说悄悄话的,闹了你半宿未眠,怎会怪哥哥疲乏?” 邵墨卿仔细观瞧,确定小姑娘只有羞窘,并无其他,一颗心才放回了肚里。 小姑娘那一双眼干净澄澈,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看得他一阵心驰神荡。他忍不住把她的解释……想成了另一番他更想将来会成真的意思,邵墨卿差点儿抬手捂心口。 那里火热一片,砰砰乱跳,烧得他口干舌燥,再不敢多瞧那般好颜色。 邵墨卿转身端盆出去,暗骂同窗总拿开蒙的本子捉弄他,带坏了他。也暗骂自己禽兽,小姑娘还要一年才及笄呢! 傅佳凝眨巴着大眼,杏眼圆睁,好奇地看着脚步匆匆腰身微弯的少年离去,半晌后似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用袖子遮住大半张脸,一双眼笑得狡黠。 要不是顾及未来大奸臣的面子,她现在都想不顾形象的笑到锤床。 笑够了,傅佳凝还忍不住叹息一声:“年轻真好。” 邵墨卿又用冷水洗了把脸,再进屋的时候已然面色如常。 他将研好的笔墨交给了傅佳凝,就被“赶”出了屋子。 虽他知晓是因为院外很快就会有人盯梢,傅家人也即将找过来,可邵墨卿在厨房忙碌时,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失落。 傅佳凝摆弄了一会儿毛笔,真的拿起笔了,她才想到一个问题。 她的字迹。 原主一手簪花小楷娟秀漂亮,自带风骨。 她随恩师爱好,也学过书法。但却投恩师所好,各种字体她都有涉猎,偏偏女气的簪花小楷不在其中。 她苦思冥想,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簪花小楷很容易暴露她不是原主倒还是其次,要是邵墨卿不小心,被别人看到了方子,满篇的簪花小楷,也容易暴露她跟邵墨卿串通。 傅佳凝双眼一亮,这样,她换个拿手的字体,就不会被怀疑了。 在傅佳凝看来,字体变化多端、各有风骨、各领风骚,在这里最不扎眼的,就是考生们科举规定的馆阁体。 傅佳凝抬手落笔,板板正正中规中矩地写下了药方。又换了张纸落笔此药功效,罗列服用后可能会出现的症状。何种正常不必在意,何种需要留意,又该如何调整方子。 解毒之后,邵母的病又该如何医治,如何用药。 洋洋洒洒五页纸写满,其中夹杂两张完整的药方,如何使用如何调方都记得详尽。 这五页纸若是落入医者手中,定会当成宝贝供起来。 哪怕不懂医的人,拿到这五页纸,遇到同病不同症的病人,都能游刃有余的装一把神医,保管药到病除。 傅佳凝仔细检查没有错漏后,顿了顿再次提笔。 又一页纸基近写满,傅佳凝才停了笔。 她在自己的怀里摸了摸,从内袋里面拿出一张银票,展平,夹进了六页纸中。又将那一摞带着墨香的纸张折了几折,转身收拾好笔墨床铺,将其塞进了被中。 第九章 坏的流油,演技尚可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家人找到邵家时,邵墨安刚好起床,正准备收拾收拾,带上二哥给做的早饭去上学。 华丽的马车一来就是三辆,随马车跟来的,还有两列骑马的轻装护卫。 这阵仗摆的太大,才一入村,就惊得鸡鸣狗叫,招出了大半村民前来围观。 邵家有两个读书人,本就在村中很是有名。 现在几辆如此气派的马车停在了邵家门口,一群穿着绫罗绸缎的丫鬟婆子,端着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金器银盘进进出出,这一看就是来了贵人啦。 村民们有知道些许内情的,把看到邵家小子救了个穿着不俗的娇俏小娘子的事儿一讲,立刻引得一群吃瓜群众们惊呼连连,艳羡邵家的运气,也暗悔自家怎就没遇上这等好事呢? 院内,邵墨安看着这等阵仗,一时手足无措地急忙跑去了厨房,压低了声音小小声问哥哥:“二哥,这来的都是二……呃,傅九姑娘的仆人吗?” 邵墨卿点头:“是傅家来接人了,这事你别管,要迟到了。” 邵墨安迟疑着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了不舍,小嘴儿也喃喃着:“这就要走了啊?也不知道二嫂什么时候再来……” 他声音很小,但邵墨卿还是听见了。 他弹了弟弟的小额头:“赶紧走吧,不怕夫子打你手板了?” 邵墨安吐了吐舌头,冲着哥哥又扮了个鬼脸,这才抱着装干粮的小包裹转身就跑。 邵墨卿无奈地摇头,但也羡慕弟弟,群狼环伺之下,起码还有他给他们撑起一片天…… 看着外面的热闹,邵墨卿故意在厨房里多磨蹭了一会儿。 虽然心知是演戏,可他还是很抗拒,不愿直面她的恶言恶语。 经此一遭,他只要功成名就,这一段对他影响不大,然她的名声……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那是他的小姑娘啊…… 邵墨卿暗暗叹息,也默默记下了傅佳凝为他所做的牺牲。 等他从厨房里走出来时,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不小的改变。 温润消失了,哪怕依旧清雅如竹,却像是隔着远山浓雾,明显的见外疏离。 傅嬷嬷仔细端详了邵墨卿好几眼,暗暗点头。 ‘一表人才,不愧是邵家公子,只是可惜了……唉。’ 傅嬷嬷礼数周全地向邵墨卿行礼,身后四大丫鬟齐聚,手里各端着洗漱、妆奁和吃食等物候着,见傅嬷嬷行礼,她们也都随着屈膝,唤了一声:“见过邵二公子。” 邵墨卿余光扫见人群中几张熟悉的脸,心道:“昨天盯梢的人,这回来的倒是全。” 他故意摆出略局促,却不屈不挠神情紧绷的样子,为傅嬷嬷指了傅佳凝所在的房间。 傅嬷嬷道谢,领着一群俏丫鬟鱼贯而入,房内霎时响起了冬梅的惊呼:“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春兰紧跟着扑上前去,唱念极佳,声泪俱下:“哎呀我的姑娘呀,你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奴婢们都劝过了,不让您来,您偏不听,这才来见上一面,怎就伤的这般重?” 傅嬷嬷心疼地不行,脸也沉了下来,转头低语了两句,接过秋菊手中的漆盘,让她出去打听去了。 傅佳凝冷眼看着冬梅和春兰你一句我一句哭丧似的“心疼”着她。 那一句句的话语,听起来像是担忧着她,实际按照原主的性子,这每一个字儿都跟一根针似的,细细密密扎在了她的心尖儿上,字字句句都在拱着她的火。 也怨不得那丫头等到傅家人来接,当场就炸了毛。 就这么被拱火,那丫头怕是气狠了,才会失了才女的风范,那般口不择言的攻讦邵家。 傅佳凝接管了身体,自然知晓发泄一通回去之后,原主实际上后悔了的,也被父母罚跪祠堂,禁足三月,抄《女诫》、《女德》思过,一抄就是二十遍。 她是又后悔,又愧疚,又委屈,言辞诚恳的写了封道歉信,让冬梅送去邵家。 冬梅去而复返,却捧着撕烂的信回了来,气怒交加地哭诉邵二公子有多无礼,他连看都不看就撕碎了信纸,还让她滚。 原主自是又被气哭了一场,但那丫头是真的心性单纯、心地不坏的。她事后想想,还是自己过分在先,于是想着解禁之后亲自去道歉。 然冬梅和春兰轮番上阵,明里暗里往小姑娘脑子里灌输邵家攀附权贵、不安好心,邵家儿郎刑寡克妻,娶她只是为了她的丰厚嫁妆,她已经得罪了邵家,嫁过去还不一定被怎么磋磨芸芸。 小姑娘将信将疑,解禁后偏又被引导着见到邵墨卿两面,两次都不欢而散,恶感更胜。 后来邵家主动来退婚,原主的父母还在说和……冬梅和春兰变本加厉的煽风点火,激得小姑娘一气之下上了吊。 这下子可是吓坏了原主的家人们,比起邵家来,自家宝贝疙瘩自然更重要。 闹成这样,哪里还是结亲?分明是在结仇了。 傅家偃旗息鼓,这桩婚事折腾到这儿,也才真正的黄了。 原主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傅佳凝却是在商海人精堆里摸爬滚打过,凭着真本事和厚脸皮,站到过金字塔顶端的人精中的精英。 原主的乳娘和四大丫鬟往她跟前一站,她打眼扫过就能分出忠奸。 乳娘对原主自是极好的。 可悲的是,四个大丫鬟,只有一个秋菊是实心实意忠于原主的。 冬梅和春兰自不必说,这俩货还不知道是谁安插在原主身边的粽子呢? 坏的流油,演技尚可。 夏竹就有点儿意思了,一直不声不响的,后来却不知怎么就成了邵墨卿的人? 傅家覆灭后,原主就是被夏竹顶替掉了包,以遣散丫鬟的身份送到了邵墨卿手里。 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也不知邵墨卿给了她什么好处? 傅佳凝回过神来,配合着摆出一副积蓄怒火的冷脸,忍受着两只粽子在她面前飙演技。 她一边很不自在地被服侍着洗漱换衣、梳头妆面,一边余光瞥向窗外,留意着那道愈发青松傲雪不可轻贱的身影,猜测着:“这是听见了……生气了吧?” 等冬梅和春兰再哭不下去,也演得差不多了,傅佳凝才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该她粉墨登场了! 第十章 飙演技的时刻到了!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秋菊匆匆而去,匆匆而回,附在傅嬷嬷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 傅嬷嬷面色稍缓,转头换上了一张慈爱的笑脸:“姑娘可是饿了?秋菊特意起了个大早,蒸了一锅点心,姑娘先用些垫垫肚子,可好?” 傅佳凝冷着脸,只看了一眼傅嬷嬷递到眼前的漆盘,盘内放着五六样做工精致的小点心,方的圆的搭配在一起,色香味俱全。 傅佳凝只靠昨夜那点儿粥水撑到现在,腹中早就揭竿而起,闹起了饥荒。 这般美食当前,她是真的很想吃,但想到做戏做全套,又不得不忍下蠢蠢欲动的小手儿。 呼……飙演技的时刻到了! 她冷着一张小脸儿,将漆盘推开:“乳娘……点心先放那儿吧,我身上疼得厉害,没什么胃口。” 傅嬷嬷叹了口气,将漆盘递还给秋菊,秋菊又将其放进了食盒中,暂且摆到了破旧的桌子上。 傅佳凝扫视过众人的脸,用下巴指了指冬梅:“你去,请邵二公子进来。” 冬梅眼底一喜,避开傅嬷嬷的视线,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哎”了一声,转头就跑了出去。 她这般没规没矩的样子,让傅嬷嬷一阵皱眉不喜。 可姑娘没说什么,她只是老仆,不会僭越,在姑娘面前倚老卖老。 傅佳凝自是看到了傅嬷嬷的欲言又止,心底暗叹:丫头啊,前世你炸毛发脾气的时候,怎么就听了谗言,把傅嬷嬷支出去了呢? 不到片刻,邵墨卿就施施然进了门。 他不必抬眼,就能看到端坐在他的床上,冷这一张小脸儿,颇有当家主母气势的小小人儿。 他紧了紧左手长指,真的很想将人拥入怀中,哄她笑开颜,可今天这出戏不能演砸,他得配合。 傅佳凝见到主角儿来了,当即满脸寒霜地一抬小下巴,高傲不可一世的用下巴尖儿点人:“邵二公子,听闻你我乃父辈玩笑间,指腹为婚定下的娃娃亲,是也不是?” 邵墨卿看着他的小姑娘故作姿态的那副小模样,非但不觉得她很失礼,反而品出了另类的可爱来。 他艰难地撕开自己的视线,垂眸应:“是,你我两家本是世交,父辈亲如一家,故有此约定。” 傅佳凝点头:“两家是世交不假,若只是你邵家败落,我傅九也甘愿带着嫁妆下嫁,总归不会赖了这门婚事,然……” 傅佳凝一个“然”字出口,满屋仆人就接收到了傅嬷嬷的眼神示意,纷纷向外而去。 夏竹和秋菊都很听话,没有探听主子八卦的心思,冬梅和春兰却一步三挪着并不想离开。 两人磨磨蹭蹭着,到底在出门口之前,听到了自家姑娘“然”后面的话。 “然你邵家没落,邵家大郎克妻的名声尤为响亮,邵家二郎如今顶门立户,却不思进取,如何安身立命?莫不是就指望着我的嫁妆银子过活不成?” 邵墨卿动了动唇,似是想要说话,傅佳凝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抨击:“你邵家的大儿媳就是被克死的!我才知这婚约,就差点命丧马蹄!你们邵家的儿子都是刑寡克妻的命不成?这婚必须退!” 傅佳凝声色俱厉,配着嘶哑的嗓音,不由得让人心惊胆战,信了那传言六七分。 好好一千娇百宠的千金贵小姐,她的坐骑自然也是万里无一的温驯良驹。 那日又是晴好的天气,怎地好好的人儿只说来见一见未婚夫婿,就无故摔伤,起不得床了? 冬梅和春兰对视一眼,眼底皆有笑意。 院外听不真切屋内话语,几个眼线却都看到了冬梅和春兰发出的暗号。 成了! 眼线不动声色的陆续退离,只余这个时辰盯梢的一个留下来探查后续。 屋内,邵墨卿听到这最后一句时,身体晃了晃,似是站不稳。 他不知为何竟会感觉这话熟悉,刺得他心神巨震,心口乍然而起的疼痛,褪尽了他满脸血色。 他像自虐般忍受着疼痛,直勾勾看着双眼灼灼,小脸儿冷冽,嘴角含着明显讥讽,拿话刺激着他的少女。 如此陌生的一面,让他心生恍惚,却又觉熟悉。 正在按部就班演戏的傅佳凝,接收到对方不可置信的悲痛眼神时,心里一慌,险些破了功。 ‘哥……咱不事先说好的吗?您可别借机黑化啊,看您大我至少千岁呢,我喊您一声祖宗你敢答应吗?假的,嘿,回神了哎!’ 傅佳凝眼底隐含的担忧,不负众望地被邵墨卿捕获了去。 他紧抿唇角,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不是真的,是凝凝在演戏,得配合,不要乱想。 邵墨卿死死攥紧左手,指节都捏得咯咯作响,这才压制住想要抬脚上前,堵住那喋喋不休小嘴儿的冲动。 只是他的唇线抿得太紧,太过压抑,也就说不出什么话语来接傅佳凝的话。 屋内的气氛,一时凝滞浓稠得让人无法呼吸。 傅嬷嬷的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一直想要插话,却因为姑娘从未有过这么强势的时候,一时竟是让她以为见到了老太君。 她也就恍惚麻爪儿了眨眼的功夫,怎么姑娘就把事情闹成了这样呢? 这一对小冤家可算都不开口了,傅嬷嬷赶紧上前,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家姑娘:“哎哟,姑娘慎言呐,外面瞎传的疯言疯语,姑娘怎可听信?这婚姻之事自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难道还信不过少国公和夫人不成?姑娘三思,莫要一时气昏了头脑,将来悔不当初啊。” 傅佳凝面色稍霁,心里满意极了。 ‘瞧瞧瞧瞧,乳娘这话才是真的劝人消气的呢。’ 她抬眼看了看神思不属,似是被打击得不轻地未来大奸臣,心里也在打鼓。 她可是照着原主原话来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差。 这出戏务必要让那两只粽子原版传出去。 她绝不能搞砸,也绝不做活不过三集的炮灰! 有了傅嬷嬷递台阶,傅佳凝可以就坡下驴,缓上几口气,找回理智。 她一副神思清明后,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分的羞窘尴尬模样,眼神躲闪着不敢再去与邵墨卿对视,话却不肯服软,依旧带着她高门贵女的骄傲。 “话不好听,然忠言逆耳。若邵二公子真的看中这门亲事,便记得我傅九今日之言。” “我傅九的夫君,要文武双全,状元之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唯有此等儿郎,才与我傅家门当户对。” “傅嬷嬷,给邵家的见面礼留下,咱们走。” 第十一章 黄粱一梦,前尘尽显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冷着一张小脸儿,特指了冬梅,让她背自己上马车。 冬梅虽心中不愿干这苦力活儿,然她若能背着姑娘,实则也是一种殊荣,是被姑娘看重的表现。 苦是苦了点儿,累也是累了点儿,但长脸面也是真的。 心思电转间,冬梅已然想清楚了关窍,笑脸迎人地上前,转身蹲在傅佳凝身前,由着姑娘把全身重量都压到了她身上。 冬梅憋红了一张鹅蛋脸,两眼水汪汪地,才好不容易背起了自家姑娘,脚下微微发颤着向外走去。 傅嬷嬷可不放心让冬梅就这么背着姑娘出去,于是叫了春兰秋菊两人扶着些。 至于夏竹……傅嬷嬷总觉得这丫头没有眼力见,木头疙瘩似的,指一步她就做一步,不指她就视而不见。 除了老实本分,真的一无是处。 但四个大丫鬟是姑娘自己挑的,她看不惯也不置喙,顶多需要留心思的事儿,她都不叫夏竹就是了。 傅家的三辆大马车缓缓驶离,围在邵家门外的人依旧没散。 有人说认识那马车上的标识,那是国公府的标志。 有人说见过那位贵人,目睹了那位贵不可言的小娘子摔马的全过程,可惜他胆子小,没敢上前去献殷勤。 前者让不少村民惊呼连连,后者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暗暗捶胸顿足,再次悔恨自己没有那等胆量,错过了一场大机缘。 瞧那气派的大马车,瞧那护卫神气活现的阵仗,瞧那流水一样送进邵家的箱子…… 这可真是……羡慕不来啊。 邵墨卿自从听到那句“刑寡克妻”,人就怔怔地,有些回不过神来。 为何如此熟悉?为何明知是假的,他的心脏却会闷疼得几乎就要死过去? 邵墨卿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母亲还未用早饭。 他赶忙起身,对堆放满屋子的箱子视若无睹,脚步匆匆地出了屋子。 看到那么多人围观,邵墨卿又是一愣,面上一寒,抿着唇将院门“咣当”一声关上,转头就去了邵母的屋子。 看到母亲还在安睡,邵墨卿小心翼翼地上前,不放心地再三确认。 母亲真的只是睡着了,并非气晕了过去,他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这个时候母亲会被气晕,从此一病不起……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痛如绞,喘不上来气。 邵墨卿捂着心口,一阵阵茫然。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昨夜睡得太晚所致?’ 邵墨卿觉得应该就是这个原因,既然母亲尚未醒来,他也回去小憩片刻罢。 这屋子里上好的安神香气味久久未散,他待了这么一会子,还真的开始困乏了呢。 邵墨卿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屋子,看着傅佳凝亲手叠上的被子,没舍得拽散,就那么侧卧在床上,围着被褥间残留的幽兰香气,将被子想成了那娇软的人儿,片刻不到便沉沉睡去…… 一梦经年,邵墨卿不安地挣扎着,却困于梦中,满头大汗,任他如何都醒不过来。 黄粱一梦,前尘尽显。 他猛然睁开一双赤红阴鸷的眼,阴冷的视线扫视着陌生而又熟悉的房内布置,忽然头疼欲裂,捂着额头皱了皱眉。 “我不是死了吗?抄家灭门,菜市口斩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邵墨卿喃喃出声,忽而一顿,发觉自己的声音不对,脑子里一片混乱。 前尘十六年都对得上,却在遇见那个早就被他一脚踩死的丫头时,出现了些许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仇恨一生不得善终是梦?还是遇上那般美好的小姑娘是梦? “傅佳凝……”邵墨卿带着血腥气的唇齿间,缓缓咀嚼出这个名字。 他的一双眼阴冷如毒蛇,似蓄势待发,随时都可能会雷霆出击,择人而噬。 他暂且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左手攥得死紧。 这是他自邵家被灭,邵父病死,大哥失踪之后,就一直保持到死的一个小习惯。 只是这一次握拳,他的指尖不经意碰触到了被子里的什么,触感好像是他年少时练字的草纸。 邵墨卿一顿,才发觉他的手不知何时探入了被中。 他向内里探了探,扯出一叠厚厚的纸张,果然是他的草纸,上面还有廉价发臭的劣质墨水味。 邵墨卿神色微动,倾身将草纸展平。 纸上的字迹他很陌生,是工整漂亮的馆阁体,去参加科举都可列为甲等。 先是赞了一声字迹,邵墨卿才落了心思在内容上。 只看了两行,他的神情就从漫不经心,变得逐渐凝重了起来。 最上面的一张是张药方,十六岁的邵墨卿肯定看不懂它的用途,但权倾天下、今上面前的大红人,却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张解毒的方子。 想到“解毒”,十六岁的稚嫩少年和十四岁的天真少女依偎在一起,头碰头小声说的那些话,就如潮水一样翻涌了上来。 “是她。”邵墨卿眼底汹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默不作声地继续向后翻着。 接连五页纸,洋洋洒洒按部就班地安排着他母亲从解毒,到治病,到调养康复的全过程。 如此详尽,就算是十六岁时一窍不通的他,得了这五页纸,也能将母亲照料好,亲眼看着她一点点康复如初。 再往后翻,一张小了许多的纸掉到了床褥间。 不过匆匆一瞥,邵墨卿也知晓,那是一张银票。 他长指夹起那张银票看了一眼面额。 “一千两……呵。”一声意味不明地笑声,自他的喉间溢出。 “是啊,十六岁的我一贫如洗,连母亲的买药钱都拿不出,自己的束脩交不起,只能在家自学,抄书供着全家吃穿,供着弟弟入学读书……要是手里有这一千两,哪里还会那般为难?” 眼前的一切,是他曾经午夜梦回都不敢梦到的美好,邵墨卿湿了眼角,不敢轻信这是真的。 他当年忍辱负重背负一切,又含辛茹苦地养大了三头白眼狼,到头来不过一场空罢了。 赴死时,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甚至于在铡刀落下时,他感到的是轻松,是解脱。 邵墨卿凝神在最后一页纸上,那是给他留的一封信。 小姑娘言辞恳切,斟词酌句地将她的打算解释得一清二楚。 又担心她那般演了一出戏离去,会伤了他的心。还小心翼翼地给他赔罪,想尽量哄他开心。 她说她的医术算作两人的小秘密,不让外人知晓,或许将来能出其不意,破除敌人的阴招。 最后她还找了好多理由,撒着娇让他收下她的银票,只为了不伤他的颜面…… 这最后一页纸,邵墨卿看了又看,足足看了十遍,才珍而重之地将六页纸外加一张银票收好,神情莫测地陷入了沉思…… 第十二章 宦海沉浮,一叶障目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究竟哪里不同了呢?” “究竟哪里……” 邵墨卿皱眉细究前后大有不同的傅佳凝,人被她捡回家之后的点点滴滴,在此刻分毫毕现。 初时,邵墨卿怀疑傅佳凝在昏迷时,提早他一步回来了,所以才会态度大变。 然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否决了。 不,不会的。 她那般屈辱的跪在他母亲坟前,被他一脚踩断了脖子,死时双眼圆瞪,血泪横流…… 若她真如他所想,见到他时……即便她伤重不能跟他不死不休,也必然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又怎会那般娇憨,对他亲近信赖全无防备? 若非她异常,那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事情出了偏颇呢? 邵墨卿再三思索,忽然一顿。 “小妹?”他呼吸一滞,这才想起,是小妹不对劲儿。 前世他也给傅佳凝喂了水,也是那般冷言冷语的说了那番话。 当时小妹在院子里忽然摔了,哭闹不止……傅佳凝一再的嫌弃神情,让他心中本就对她生了反感,也就不耐烦听她说了什么,急急转身去照看小妹。 他耐心哄了妹妹半晌,完全无视了他屋子里还躺着的娇娇女。 是了!就是从这里开始出现的异常! 这一世小妹不曾哭闹,他虽不耐,却也站在原地未动,故而听见了她说并未不愿。 然她声若蚊蝇,也并非伤重所致,而是防着隔墙有耳。 想到这,邵墨卿全身一震。 正因他听到了她愿嫁他,那便是他未来的妻……他起了怜她之心,又想到自己冷言冷语着甩冷脸,怕是吓着了她,继而缓和了态度。 后才有了她鼓足勇气吐露心声,警示他、与他好商好量着将计就计。 也才有了他们打算演一场戏,先瞒过眼线,暂且保邵家平安之事。 前世一位云游僧人曾有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恶皆有因,然一念之差则谬之千里。人性本善,奈何世间污浊,善果易结不易享,恶果难咽孽须偿呐,施主三思啊,阿弥陀佛……” 那时他对这番话嗤之以鼻。 他邵家乃大善之家,祖父一世英名毁于朝夕;父亲大半辈子积德行善为官清廉,病死陋室无人问津;大哥查证一去不返,再无消息。 傅家不也是开国功臣,三代忠君爱国,还不是遭了皇帝老儿猜忌?随便编排编排就满门抄斩,灭了九族? 善有善报?嗤! 人性本善?不还有句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他那时刚愎自用,驳斥了老和尚的话,全不在意那和尚摇头叹息而去。 可此时和尚的话,却一直充盈着他的脑海,震聋发聩,挥之不去。 那句他本不该记得的叹息,也如此清晰地响在了耳边。 他说:“宦海沉浮,一叶障目,可惜,可惜了……” 邵墨卿猛地睁眼,身体直直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感受着空气入肺;感受着热气吐出;感受着大汗淋漓;感受着生命鲜活。 他,还活着…… 思绪纷杂,他不知何时竟沉沉睡去,那充满血色被仇恨扭曲的一生再次自他眼前浮现,最后停驻于老和尚的叹息,便就此戛然而止。 邵墨卿缓缓平复了呼吸,耳尖微动,听到了小侄儿和小妹的哭闹声。 邵墨卿扶额起身,没有再像往日里那般着急忙慌的去照看两个小的。 接连两身大汗,他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此时出去见风,必然会病倒,岂不耽搁了给母亲解毒?’ 至于那两个小的……多哭两嗓子又不会怎样。 养的太娇惯了,反而一丝不满便会恨上他。 ‘升米恩斗米仇,古人诚不欺我!’ 邵墨卿慢条斯理地起身,不慌不忙地清洗掉一身汗味,才拿了更加破旧的一套衣衫换了。 换下来的那一套,是他这个年纪时……最好的一套衣服。 少年时的他,心中并非对未婚妻全无憧憬。 所以在认出了傅佳凝腰间的半块玉佩后,他早有猜测她可能不愿,心底却还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穿上了最好、最干净的一件长衫。 邵墨卿转身去照看两个哭包,原是过了饭点儿还没吃的,俩小娃饿极了。 他抿了唇,仔细打量着小妹,并未看出端倪,转身去热饭菜。 忙里偷闲,邵墨卿不禁懊悔皱眉。 若非见她皱眉茶饭不思,他就认定了她在嫌弃,便不会心中生厌; 若非与她讲话时小妹哭闹,他就无礼的擅自离去,便不会与她生了嫌隙。 是他,是他的胡乱猜测,错过了她; 是他,是他的自以为是,误会了她。 他的态度是因,她的恶言恶语却并非是果。 也许……不,是一定! 既然重生归来,她发现了蹊跷与他提起,前世必然也已了然。 只是他让她失望了,伤了心。 如她今世同他所说,她素有才名在外,娇生惯养心高气傲也不假。 被人算计她自会着恼,那被他先入为主刻意无视疏离,想必更恼……故而不再与他亲近,干脆假戏真做,暂保了邵家,也断了对他的念想。 其后自然就没有再帮他看顾母亲,留下药方和银票的心思。 都是他的错。 母亲本不该早亡,傅家满门忠烈本不该有那般下场,他的凝凝也本该与他伉俪情深、琴瑟和鸣。 一切皆因他一念之差…… 邵墨卿紧紧攥了攥左手,将拿在手中的菜饼攥得稀碎。 他回神,木然着一口一口吃掉了饼渣,转头先给母亲端了饭,才照顾两个小的吃喝。 邵林氏气弱的咳了咳,揶揄着瞟了一眼儿子,又眼带笑意地看向床头的香球:“凝儿来过了?怎地没叫醒我?” 邵墨卿动容地看着母亲鲜活的容颜,心口发颤,闻言顿了顿,平复了下情绪才开口:“是凝凝不准的,不肯惊扰您休息,还把贴身的安神香留在了床头,让您一夜好眠。” 邵林氏抿唇,眼底都带了笑意,即便她面色苍白如纸,这一笑依旧灿如春花,风韵犹存。 她用帕子压了压即将出口的咳嗽,才高兴地诉说着以往:“我还记得呀,上次见她的时候,她才丁点儿大,玉雪可爱,小团子似的。” “那时你也是见过她的,可惜你也还在怀里抱着呢,还不记事。见到了凝儿,你可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呢。我还记得,你一直对着人家咧嘴笑,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母亲……”邵墨卿似是羞恼似是无奈,耳根不知听了哪一句,又悄然红了。 原来,他那么小的时候就见过她了吗? 听着母亲来了兴致,讲他儿时的囧事,讲凝凝儿时的趣事。 他认认真真地听着,心头又酸又软,母亲还活着,她也还在,大错都还未铸成…… 万幸,他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的小姑娘啊…… 第十三章 父母哥哥齐登场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离开母亲的房间之前,邵墨卿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昨日小妹跟在我身后去偷看了傅九姑娘两回呢。”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余光一直在留意着邵知鸢,见她无任何异样,又听到母亲柔柔一笑:“鸢儿正是爱玩的年纪,对什么都好奇,娘想着有她吵着你们,不好说话,特意把她招回了屋子。” 邵墨卿猛然抬头,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昨儿小妹没在院里,原是母亲招走了她?母亲怎知我与傅九姑娘正在说话?” 邵林氏眼底有茫然之色一闪而逝,转而又变成了诧异:“我……我……” 见母亲如此,邵墨卿心下一痛,母亲并非与他相同,却也冥冥之中受到了些许波及罢。 心中思绪纷杂,邵墨卿回到自己的屋子时,看到满屋子大大小小的箱子又是一顿。 前世,他并未收下这些东西。母亲气晕,他冷言拒绝了权当充门面的好意。视这些俗物是傅家的羞辱,自然也不知送来的都是些什么。 今世,他还未归来前,就被凝凝两世不变的那些话激得神思不属,也就顾不上这些东西。 邵墨卿一步步上前,迟疑着抬起手,打开了离他最近的一只箱子。 看到箱内之物,他不可置信地缓缓睁大了黑眸,薄唇微颤,动作僵缓地伸手入箱,拿出了一本书册。 “祖父……”邵墨卿指腹摩挲着书封上的字迹。 这是祖父写的一本游记。 见此,他有些急切地去看箱中其他书籍,无一不是祖父真迹。 这些,多是祖父书房中之物。 看过这一箱子书籍,邵墨卿再扫眼看向其他箱子的目光就变了。 他疯魔了般,眼神执着地将所有的箱子都打开,铺陈成列。 满目皆是他邵家之物。 最小的箱子里,装的是一箱的田契地契,都曾是他邵家的。 这些……这些…… 当年邵家一夕之间土崩瓦解,府内明明被那群吃里扒外的畜牲们刮分一空,傅家竟如此用心……他当年究竟错过了什么?又错过多少? 邵墨卿扫视着满屋箱子,黑眸中的痛苦压过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脚步沉重浑身脱力地收拾好箱子,转身坐到桌边,视线又被桌上的食盒吸引。 食盒内,一只做工精美的漆盘盛着十几块糕点安放其中,点心小巧,大致五六样,有圆有方,摆盘很漂亮。 他记起来了,这个应该就是凝凝乳娘所说,她的丫鬟特意起早做给她吃的点心。 这……就是凝凝爱吃的小点吗? 邵墨卿想到那般娇软的人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捻起一块糕点尝了尝。 清甜软糯,没有想象中的甜到发腻难以下咽。 这淡淡的甜,不会遮掩掉糕点本身的醇香,倒是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多了。 邵墨卿每一样都尝了尝便不再动,起身将剩下的包好送去母亲房中。 归来时,邵墨卿还在想着:“原来她喜欢吃这些,倒也衬她……” …… 傅佳凝回转的路上一直装着昏沉,谁也不理。 才平安回到国公府,她便寻了机会点了自己的昏睡穴,直接晕了过去。 本还惊怒地少国公夫妇,这下子只剩下惊了。 傅佳凝昏睡期间“噩梦连连”,太医都被请来两三个,都说姑娘这是惊马所致,口径统一,也都给开的安神的方子。 然傅佳凝喝不进去汤药,只能换成了上好的安神香,以期她能安睡。 如此折腾了四五日,病恹恹地娇娇女终于睁开了眼,第一句说的便是:“乳娘,水,我饿了。” 这几日,为了逼真,傅佳凝对自己下了狠手,除了些许清水润唇维持着,她是真的折腾着四五日粒米未进,生生把自己熬得憔悴不已。 傅佳凝刚醒,消息就传到了少国公夫妇耳中,两人相携而来。 只见那温婉柔美的妇人,梨花带雨地才叫了一声“我的娇娇儿啊~”就被打断。 外面,一声声通报都追不上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四位满脸焦急气质各异,却同样丰神俊朗的男子,争先恐后着挤进了门。 “小九……” “小妹……” “九儿……” “九妹……” 声音齐响就戛然而止,又齐齐而起:“见过父亲,母亲。” 其中,最沉稳的老大上前一步,眼睛直往靠床而坐的憔悴娇人儿面上瞟:“听闻小九醒了,父亲可传了太医?” 傅百松挥了挥手:“在路上了,你们妹妹刚醒,见过就先回吧,人多气浊,不利娇娇养身。” “是。”又是整齐的四声。 傅佳凝看得新奇,哪怕有原主的记忆,真正见到父母和四位哥哥,还是头一遭。 原主能在京城之地艳压群芳,都得益于父母的样貌本就是顶尖之流。 再看这四位哥哥,那都是挑着父母的优点长的,区别也就是像父亲多些或像母亲多些,就没一个长残的。 傅佳凝总结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对四位哥哥的印象大概是…… 大哥傅世昌,二十三岁,为人沉稳,样貌手段都肖似其父。 三哥傅世隆,二十一岁,身手不错,在家人面前就是个铁憨憨。 六哥傅世兴,十八岁,被四叔带坏了,酷爱黄白之物,不务正业,十岁起就跑去经商了。 八哥傅世泰,十六岁,自打六岁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就一心想要当御史,眼巴巴地盯上了御史中丞,一张嘴犀利得很,特能怼人。不过在傅佳凝眼中,这位简直傲娇似大小姐。 然这四位不管在外如何无法无天,回了府都是少国公夫妇面前的小乖乖,更是傅佳凝眼中的模范好哥哥。 傅家三代就傅佳凝这么一个娇娇女,物以稀为贵,自是被阖府上下疼到了股子里。 若非邵父拦着,老国公夫妇这会子都要亲自跑来看望他们的娇娇儿了。 不过即便人未至,心意却是先行一步,与少国公夫妇准备的珍贵药材一并送了过来。 四位哥哥也都是亲自备了礼,随时准备着妹妹一醒就来探望。 如今看着宝贝妹妹憔悴成了这样,哥哥们自是心疼不已,继而迁怒,都在各自的小本本上暗暗给邵墨卿记了一笔账。 正在给邵母熬药的邵墨卿,忽然脊背一寒,接连打了四个喷嚏,不明所以的揉了揉鼻子,望了望天色。 春末夏初,怎会着凉中寒? 第十四章 有价无市的文房四宝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小九不是很喜欢为兄正用的那支湖笔吗?为兄特意定制了一套适合你用的,昨儿才到,看看合不合用?” 大哥傅世昌矜持地站于床边,将一只雕工精美的金丝楠木笔盒,递到了傅佳凝面前。 只这盒子就价值不菲,傅佳凝接过盒子,双眼亮晶晶地盛满了惊喜和一抹见钱眼开、待价而沽的职业病之光。 这眼神傅六哥熟悉啊,他眼中忽有精光一闪,心道:九儿果然跟我最亲,咱们才是志同道合的亲兄妹呢! 傅佳凝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笔盒,一排六支笔,三支作画用的勾线笔,三支书写用的中、小、细羊毫。 湖笔亦称湖颖,有“笔中之冠”的美名。 羊毫笔只择取杭嘉湖一带所产的优质山羊毛,因这一带山羊在冬季吃含高蛋白的科桑叶或水花生,故而锋嫩质净。 湖笔的优劣要看锋颖。 只有山羊的颈与腋下不易与外部磨擦的部位毛才有锋颖。 一头健壮的山羊身上,只有四两笔料。这四两中带锋颖的,顶多只有1两6钱。 好的湖笔匠人拣毛,能把笔料按质量和长短分为十个等级,分别用在不同的笔上。 这样“千万毛中拣一毫”的“毫轻工重”之巧技之下,得一支绝品羊毫可见珍贵。 眼前的一套湖笔,以傅佳凝鉴别的眼力,一眼便知是最上乘的细光锋。 一支绝品细光锋,基本要从几十头山羊身上,那一两多笔料里面再精挑细选,才能凑得这一支。 笔锋已经如此不凡,笔杆还是用的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一支,尚且千金难求有价无市,何况傅家大哥一送就是一整套……足可见其用心,也可见傅小九在傅大哥心中的地位如何了。 傅佳凝爱不释手地赏玩着湖笔,声音不似平时清脆,却缓缓如清泉润玉,把手中湖笔的精要都点了出来。 傅大哥惊讶过后满眼欣喜:“小九所言甚是,原以为小九只是知其表,是为兄浅薄了。” 傅佳凝微微一笑,逼格稳稳端住了没掉。 三哥傅世隆不想大哥专美于前,上前一步用后脑勺遮住了老大得瑟的笑脸:“小妹有了笔,自然还要有合心意的墨,三哥也为小妹专门定制了一套徽墨,小妹可要鉴赏一番?” 傅佳凝闻言合了笔盒,放于床头,抬手接过了傅三哥递过来的水沉木雕花墨盒。 打开盒子,里面两块纯黑墨锭,五色彩墨。 傅佳凝一一拿起墨锭看了看,用手捻了捻,又闻了闻,就笑道:“这块松烟墨自是上等不必多说,倒是这块油烟墨,其内特意去掉了麝香,在原有油烟墨的基础上,加了阿胶为主料。辅以金箔、兰脂、牛黄、犀角、羚角、珍珠粉、琥珀、青黛、熊胆、牛胆、蛇胆、猪胆、青鱼胆等,制成墨锭,不仅可以当成普通佳品用于书画使用,亦可内服外敷,具有清热、止血、解毒之奇效。” “这套徽墨,可是费了三哥不少的心思呀。” 傅三哥闻言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傻笑着闭眼夸赞:“小妹果然蕙质兰心、通古博今,才女之名实至名归。三哥想破头才想到的好点子,小妹只看一眼就能一语道破,可把三哥给比下去了呢。” 傅佳凝被夸得飘飘然,险些破功。 她这点儿本事都得益于恩师教导有方,可惜不能提,她只好腼腆一笑,以害羞遮掩过去。 六哥傅世兴越看自家妹妹越是顺眼,这眼力、这见识,不跟着他一起经商,简直屈才了。 对了,九儿的嫁妆铺子好像有不少间来着,他可以从这里找突破口,把妹妹拐进他的阵营来。 眼见着三哥送完了礼,还想霸占妹妹,傅六哥不干了。 他手中玉骨折扇陡然一转,长长的穗子甩向傅三的眼角,好武的傅三哥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躲,位置就这么让了出来。 傅六哥施施然上前,未语先笑,一脸讨好:“九儿啊,六哥知你喜欢收藏各种新奇纸张,六哥可是跑了大半年,才给你攒齐咯~!” 说着,一只全场最大的乌金古木盒被递到了傅佳凝面前。 这……古朴大气的雕工,至少沉淀了千年的木料,只这盒子就价值万金了,不愧是十岁就开始经商的傅六哥,壕气! 傅佳凝略显吃力地打开了盒子,里面一摞纸张大小无异,质地薄厚却各有不同。 傅佳凝将其取出,一张一张翻看了一遍,眼睛亮的惊人:“这是……白麻纸、黄麻纸、藏经纸、硬黄纸、白棉纸、黄绵纸、高丽纸、倭皮纸、草茎纸、毛头纸、开化纸、开化榜纸、贡纸、单宣、绵连纸、罗纹纸、连史纸、毛边纸、建阳扣、毛太纸、太史连纸、万年红、粉连纸、珠光纸……这么齐全?” 傅佳凝是真的惊讶了,要把这些纸收集得这么齐,可不是定金多少的问题了,这要跑遍国内外多地,劳心劳力才能做得到。 虽然这些纸在盛产之地常见,这么一盒子纸的价格不如笔和墨,但这份心意却是最重的一个。 论打感情牌博人心方面,傅六哥略胜一筹。 傅佳凝每拿起一张纸,就如数家珍说得出产地,指得出来历典故。 那份病容,和不再清脆充满活力的声音,反而为她平添了三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 傅六哥点头:“这只是样品,每一种六哥都给你备了二十刀呢。” 语毕,他又没忍住赞了句:“九儿才是名副其实的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呐。” 此言一出,上至少国公夫妇,中至四位哥哥和乳娘,下至大小丫鬟满屋,全都满脸笑意,很是赞同。 傅佳凝人都飘了,小脸儿一红,倒是比惨白时多了好气色,人也显得精神了几分。 兄妹俩适时来了一段商业互吹,听得众人欢乐,都替这对脸皮厚的兄妹臊红了脸。 傅温氏笑着一拍傅世兴肩头:“六哥儿,你个皮猴儿,可收了神通罢。娇娇再被你多夸几句,就要给咱们表演一段儿嫦娥奔月了。” “哈哈哈……”众人奇笑。 傅六哥的脸皮,那是名副其实的能与傅佳凝比肩,被母亲调笑了也没不好意思,反而停了话头,被母亲勾走了注意力。 八哥傅世泰眼珠儿一转,趁虚而入,将手中礼盒往傅佳凝面前一递:“九妹可是垂涎我那方绿端砚许久了。那个本是一对,我一直在寻另一方,前不久才寻得。本想在你及笄时送你,看在你难得势弱一回,就现在送了罢。” “喏……” 第十五章 女儿不甘呐……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从善如流的接过黑檀木描金漆盒,垂眸抿唇浅笑,她就说八哥像个傲娇大小姐嘛~! 瞧瞧这高傲的眼神儿,别别扭扭的姿态,明明是好意,偏偏好话不好好说,平白给人想要揍他的冲动,倒是挺适合当御史的哈。 漆盒打开,里面一正一反静躺在绸布上两方砚台,一紫一青,石质致密坚实、幼嫩、细腻,温润如玉,质柔而刚,按之如小儿肌肤,雕刻精美。 “这是……桃溪梅花老坑出产的青云直上和紫气东来?”傅佳凝不可置信地抬眼,定定看向了傅八哥。 傅八小脑瓜一昂,跟个开平孔雀一般无二:“怎么样?可心仪否?” 这两方砚台为一块阴阳两色石所出,乃唐朝佳品。寓有“君臣一家,君圣臣贤”之意;若是夫妻同用,则是“凤凰相偕,琴瑟和鸣”之意。 想到此,傅佳凝一顿,眸子眯了眯。 好啊,不愧是怼人小能手,亲妹妹都不放过。 这不就是揶揄……她和邵墨卿这桩婚事呢吗? 小样儿,还挺隐晦的哈。 傅佳凝眯眼看向傅八,勾唇一笑:“八哥有心了,等妹妹养好身体,定当亲自挑选回礼,必不负八哥一番好意。” 傅世泰忍不住抖了抖,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的九妹,他竟然有点儿怂。 这还是他那个好欺负的妹妹吗? 以往他内涵妹妹的时候,从来就没被一眼看出来过。 有时候是第二天,有时候是需要其他三位哥哥拆台提点,九妹才会发觉其中关窍。 可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九妹怎地只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门道? 明明是可以以君臣一家那一套糊弄过去,还能让九妹露出傻乎乎地笑来的。 等她恼羞成怒的时候,早就过了可以发作他的最佳时限,只能恨恨咬牙切齿念着他、恼着他。 四个哥哥里面,九妹一直都是记他最久的。 为了争夺妹妹多一线的关注,他可是绞尽脑汁,心思花的不比哥哥们少。 刚刚他可是看出大哥一脸不赞同地要开口了; 三哥就是个武痴,没看出来; 六哥就一人精,正转着眼珠儿想使坏来着。 若非妹妹眼力眼界都见长,大哥和六哥必然要一语道破,惹得妹妹瞪他;父亲一怒罚他跪祠堂抄书;母亲怕是也不会拦着不让。 他若想,倒也可以强辩遮掩,但六哥那一肚子坏水,必然不会让他躲过难堪。 然付出如此代价,能让他再见妹妹愤愤瞪他一眼,倒也值了。 傅八撑着高傲一哼,拿鼻孔看他六哥,给了九妹一个“算你厉害,下回再战”的下巴颏。 傅佳凝无语凝噎,这傲娇八哥明明跟邵墨卿同岁,却在心智上幼稚了许多。 四位哥哥都很喜欢她这个妹妹不假,只是表达方式各有不同。 大哥的喜欢就是拘着妹妹多读书,搞博闻强识那一套。 三哥的喜欢就是教妹妹骑马射箭,要不是担心女儿家习武会长得五大三粗,估计傅九现在应该也会是个中高手。 六哥的喜欢也挺独特,从小就想拐带妹妹去经商,可惜到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成功过。 不过原主会看账,倒是托了六哥的福。 八哥的喜欢更独特,那就是我喜欢你我就欺负你,让你咬牙切齿的记住我。 毕竟越是生气,就记忆越深刻嘛。 就像很多好,常会被人忽略,往往仇恨、怨怼会记一辈子。 八哥也不知道从哪儿悟了这么一套“疼宠”人的方式,总是以戏耍妹妹为乐。 不过他倒也不过分(过分会被全家教育),但就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地想揍他。 傅八这种小打小闹无伤大雅,然若傅佳凝被外人欺负了,傅家上下可没有一个人会依。 那是真帮理不帮亲,护短护到底的主儿们。 虽说刚被内涵了,但说起来,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傅佳凝还真不会上心。 相反的,她很喜欢这种家庭氛围,这是她从未享受过的特级待遇。 四位哥哥送完了礼,就被父母挥手赶走了。 傅嬷嬷笑眯眯地将四只木盒抱走,帮自家姑娘收进书房去了。 傅百松柔和着一张脸坐在秀墩上,摆弄着黑瓷碗,眼底藏了笑意:“收了哥哥们的礼,可是有精神了?” 傅温氏嗔了夫君一眼:“我看八哥儿是随了你,看谁顺眼就欺负人家,这不是存心招讨厌呢吗?” 傅百松闻言哈哈一笑:“夫人教训得是,为夫受教……”然不改便是。 傅百松没说,傅温氏又怎会不知? 看着父母感情如此好,傅佳凝心头暖烘烘的,满当当的都是幸福。 不过……她对自己如此狠心,可是为了接下来的一出戏呢。 她在傅温氏的温言软语下,喝了一碗燕窝粥,肚子里有了点底子,这才再次现出眼底的惊恐和忧虑。 见她如此,傅百松跟发妻对视了一眼,不明其意,也都收了笑。 傅温氏将女儿搂在怀中,小心试探着:“娇娇啊?可是有何心事不成?怎地又闷闷不乐了呢?” 傅佳凝闷闷地“嗯”了一声:“事关我那桩娃娃亲,我想与父母单独说。” 傅温氏心道:“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这事儿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过去了,尤其现如今娇娇还摔了马,受了伤……她在傅家说的话,早在女儿归家前,就已然传进了他们夫妻耳里。 此事绝不能任由女儿任性妄为,但也不能委屈了她的娇娇儿。 傅温氏也觉应该好好跟闺女谈谈,遂挥退了一干下人。 冬梅和春兰出去前,没错过自家姑娘眼中的委屈和愤恨。再想到姑娘在邵家大闹一场,彻底得罪了邵二郎,也就安了心。 两人跟着夏竹和秋菊一起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安安分分地站远了,没有去窥探房内三人正说着什么。 傅佳凝再三要求母亲确认外面没人探听,这才缓缓开口。 她仅仅开了个头,就震住了父母,惊得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说:“父亲,母亲,女儿这几日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 女儿梦到傅家被奸臣所害,一顶通敌叛国、谋反作乱的大帽子扣在了傅家头上。 一夕之间,国公府九族尽灭,血流成河。 唯有女儿被人偷换了出去,百般羞辱,最后被人扔到了坟地,一脚踩断了脖子,死不瞑目。女儿不甘呐……” 第十六章 重头戏来了!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深吸口气,重头戏来了! 她略掉了邵墨卿,模糊了不少不能说的内容,扔下一个炸弹还不算完,紧接着接二连三开始讲述她的那个“恶梦”中的关键。 她声音嘶哑着低而缓,脸色憔悴,眼带绝望,听起来就如同声声泣血,说不出的凄惶。 傅温氏眼圈儿都红了,紧紧抱着闺女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哄。 傅百松面色也不好看,一直在认真倾听着,没有因为女儿说是一场恶梦,就真的当成无稽之谈,不放在心上。 古有生而知之者,也有黄粱一梦得神仙指点者。 他傅家的姑娘可是金贵得很,若傅家将来真的会出了那般大事,上天不忍,一梦指点也无不可。 傅佳凝先是从她的婚事入手,讲述了她如何被算计,先是退了亲,再是被毁了名声,到死都没能说成一门亲。 又到傅家的败落,梦中是祖父和父亲身边出了内鬼,内鬼又是如何一步步的算计了傅家。 说到这,傅佳凝又将那相似的手法,引向了邵家的败落上。 傅百松一下子坐直了。 这若是真的,分明就是有人先对付了邵家,又离间两家的关系,而后一步步蚕食掉了傅家的根基,最后两家输的一败涂地。 能得老爷子和他重用的,无不是跟着他们两代人出生入死的兄弟。 傅家最是重情重义,又怎会轻易怀疑? 然女儿能点出几个她甚至都不认得的人名,这些人又都是她梦中背叛了傅家的内鬼,这就很有深意了,让他不得不更加上心。 末了,傅佳凝游移着又把话往回圆了圆:“这……若是一般的恶梦,醒来也就基本不会记得什么了……可女儿接连几天都被困在这梦中醒不过来,亲眼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可这怎么说也只是一场梦,是否属实还需查证。若真如梦中那般,也应是自邵家出事起就有了端倪。” 傅百松点点头,对这话很是认同。 傅佳凝依偎着傅温氏,忽然想到了傅温氏惨死的一幕,喃喃而语:“父亲,母亲,女儿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却只要闭眼,那一幕幕就在眼前。傅家遍地血红,有个魁梧大汉,我不知其姓名,在抄家抓人的时候,还欲羞辱母亲……母亲不从,被他一剑毁了脸,一脚踹成了重伤。母亲因而没能挺过三日,就那么去了。” 说着,傅佳凝双眼赤红,竟流出了一滴血泪来。 傅百松“噌”的站了起来,怒发冲冠:“那人可是为父身边之人?” 傅温氏吓了一跳,一边轻唤着“娇娇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太医,咱们传太医可好”,一边手抖着拿帕子帮傅佳凝擦那血泪。 傅佳凝攥紧了母亲的手,摇头:“母亲别急,无碍的,听我说完。” 傅温氏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一时无措,彷徨无助的看向了丈夫。 傅佳凝也看向了傅百松:“那人的样貌,女儿记得很清楚,随后女儿画上几副画像,父亲也许一看便知。” 傅百松起身,才越过妻子的肩头,看到了小女儿竟流出了血泪,一时也慌了下,差点儿也转身高喝着传太医。 女儿这般模样,她的话也就又多了几分可信。 傅佳凝将该说该透露的都说了出来,彻底隐去了邵墨卿这个人不提。 傅百松却下意识地就认为,邵家必然在傅家之前或者之后,就悄无声息的被灭了口。 其实这般想也没错,邵家这把刀被利用完了之后,自然是收刀归鞘,被压榨了最后一把既得利益。 世代交好的两大世家,就这么被人连根拔起,最难让两家接受的,大概就是他们……连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都未可知。 哪怕傅佳凝知道内鬼都有谁,都还不确信人数齐不齐全。 而这些,也不过都是走狗罢了。 傅佳凝清楚,重生归来的邵墨卿清楚,傅百松身经百战老谋深算,更是心底明镜儿似的。 傅百松沉默着,消化女儿突然爆出的惊天秘闻,傅佳凝也在酝酿着。 她故作苦恼状,片刻后迟疑着小声开口:“父亲、母亲,入我梦中的这些内鬼,暂且也只能算作可疑之人,若查证之后当真如此,咱们是否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们,将幕后之人给找出来呢?” 傅百松没想到小女儿娇娇柔柔的,平日里也就只有些小聪明,此时竟好似一夜长大,心智上成熟了许多。 他即将出口的“这些事交给为父来处理便是”,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儿,绕到舌尖时,话就变成了:“哦?娇娇有何见解呀?” 傅佳凝垂眸,似在整理思绪,声音轻而缓,已然恢复了理智:“就如我身边的冬梅和春兰,梦中正是这两人挑拨,毁了女儿的婚事,又毁了女儿的名声。” “女儿细细想过,前几日会那般暴怒,冲动之下独身骑马去了邵家,正是冬梅和春兰所说的那些越听让人火气越大的话所致。” “再则,女儿这次摔了马,并非技艺不精,而是被人打下来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脚踝:“一块小石子打在了这里,若非女儿的马术师承父亲和三哥,怕是早就毙于马蹄之下,再见不到你们了。” “冬梅和春兰去邵家说的每一句话,当时就让我总是压不住火气,觉得自己委屈。可如今一梦醒来,再去想那些话,就觉得越来越不对味儿了。” 说着,傅佳凝把冬梅和春兰见到她后,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学给父母听。 傅百松的神色变得莫测,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傅温氏的一张脸满是寒霜,当家主母的气势显露无疑。 夫妻俩显然都有了立马打杀那两个贱婢的心思,然他们的娇娇儿接下来的话,却暂且压住了他们蹭蹭上窜的无名火,傅百松甚至缓和了神情,露出了些许赞赏和笑意。 她说:“还请父亲母亲查证冬梅和春兰的行踪。若两人与外界的确有联系,便可证实女儿这场恶梦,即是上天给予的警示,这两人不动反而比处置了更好。” “留在眼皮子底下两个心知肚明的内鬼家贼,总比不知道内鬼是谁,人人都要防着,疑神疑鬼地轻松多了。” “说不得这两人还能被反利用一把,传些假消息出去,麻痹反坑那背后小人一把呢?” “对极!娇娇经此一遭,越发聪慧懂事了”,傅百松欣慰夸赞,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娇娇行事之前,还需与你母亲商量,莫要一意孤行以身犯险,可能做到?” 第十七章(月票加更章~)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沈易遥没有迟疑地点头。 她选择将此事以“恶梦”的形式说出来,早有她的考量和打算。 一则是她初来乍到,自认自己没有那个本事来个什么翻手为云覆手雨。 以她一人之力,未必能够揪出潜藏的敌人,还有可能弄巧成拙,搭上自己。 傅家家大业大,若非出了内鬼,加之邵墨卿的全力打压,也不会那般轻易就败落覆灭了。 如今正当家的便是她的父亲,傅家三代男儿可都本事不俗,只要有了提防,谁算计谁还说不定呢。 男人的事情就该男人们去解决,她可不会大包大揽,觉得自己是穿越来的,就有多大的本事了。 再则,这么麻烦的“碟中谍”古代版大片,怎能只让一方算计另一方呢? 傅佳凝不过是以梦中自己的身死,和她一个深闺娇娇女,所见满府的悲惨来做个引子罢了。 她所述的也十分简单,除了她的婚事,就是傅家败落那一夜的惨烈,当时都有谁冒了头,又有谁表现得忠贞不二。 无需她做什么,只要点出关键,她再把心思转到后宅对付两个小丫鬟上,就没人会在指望她什么,更不会深究。 毕竟傅家覆灭了,她也随后就惨死了,并不能知晓更多不是? 之后她若有哪里与原主不符,也可以恶梦作为遮掩,即便亲生父母……也不会再怀疑她有什么问题了。 傅佳凝早就想好了,她不可能跟原主一般无二。 两人性情都不一样,她也不想一辈子都装成另一个人生活,那得多累啊? 在邵墨卿面前,她可以随性的暴露本性,反正他对他并不熟悉。 但原主的父母,尤其是母亲,却不可能发现不了她的异常。 以受了极大的刺激,继而性情大变来遮掩,是目前为止,傅佳凝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一切都很顺利地朝着她所期盼的方向而去,父母眼中对她只有怜惜,更多的是琢磨着如何证实她所言非虚。 有着灭门大事在前牵着他们的心,她这点儿小变化又算得了什么? 眼见着父母神色凝重着想要离去,傅佳凝又适时开了口:“父亲,母亲,眼下还要请您二人,与女儿再演上一出戏,安一安冬梅和春兰的心才好。” 傅百松脚步微顿:“哦?娇娇想如何做?” 傅佳凝看向祠堂的方向,微微抿唇:“女儿留下父母,自是因不愿嫁给一个落魄的穷小子。任性妄为,理智全无,让父母寒心。父亲大怒,一气之下罚女儿跪祠堂,抄《女德》、《女诫》二十遍,静心思过,禁足三月,以养德行。” “父亲觉得如何?” “这……”傅百松被震住了,他没想到娇柔的小女儿……竟然对自己都如此下得去狠手。 可见那“梦中”的一切,对她的刺激有多大! 傅温氏也被惊到了,眼中满是担忧:“娇娇如今身子这般不好,怎可去祠堂受罪?你哪里受得住?” 傅佳凝虽然憔悴地仿若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可那双眼睛却坚定不移,绷着的小脸儿也在不声不响地显示着她的决心。 傅百松心疼了,却点了点头:“娇娇既然坚持,那便如此罢。” “可是……”傅温氏眼圈红红的,满眼都是舍不得。 傅百松走上前,轻拍了发妻的手背:“忍一时之苦,待为夫查明此事,定要那祸害千百倍还来。” 傅温氏拿帕子点了点眼角,终是以大局为重,轻点蓁首弯玉颈,算是应下了。 傅百松深吸口气,房内陷入一片静默。 不到片刻,院内站着的下人们,都听到了少国公一声震聋发聩的怒吼声,齐齐打了个哆嗦。 里面似是有争吵声不断传出来,傅嬷嬷担心得不得了,几步上前,踟蹰着想要进去,又碍于夫人有令而踟蹰不前。 冬梅和春兰闻听少国公雷霆之怒,却是齐齐一喜。 两女对视一眼,眼底得逞的喜意遮都遮不住。 傅温氏依旧不忍听夫君罚女儿之言,哪怕心知是作戏,依旧心疼难受得紧。 她索性站到了关闭的窗后,正巧将冬梅和春兰的神情尽收眼底。 见此,女儿的话在她心里就尽信了十成十,这两个祸害! 傅温氏咬牙,那边夫君的呵斥告一段落,便是要叫人了。 她几步走了回去,挡在女儿身前,红着眼圈,一副不知该劝大的消气,还是该劝小的认错的彷徨。 傅嬷嬷听到老爷叫人了,就第一个冲了进去,一看房内的架势,也同冬梅和春兰的猜测差不离。 只是那两人恨不能少国公更生气才好,傅嬷嬷则是担忧不已,进门就不顾以下犯上,为了护住小主子,“噗通”跪下就开了口:“老爷息怒,姑娘年纪还小,在外受了气,又受了伤吃了苦,气头上口不择言。姑娘无意顶撞,您最疼她,姑娘身子还未大好,您就饶姑娘一回……” 傅嬷嬷进来就听见少国公爷要罚姑娘跪祠堂……天老爷啊!不抄完二十遍《女德》、《女诫》就不让回,还要禁足三个月。 眼下正值春末夏初,天气乍暖还寒的,姑娘伤着还要日日罚跪,哪里吃得消哟?! 傅嬷嬷不住地磕头,傅百松眼底藏着一抹满意之色,却并未松口,让人当即将傅佳凝拖去祠堂! 傅佳凝歪在床头,眼里满是执拗,完全没有半丝要妥协的意思。 冬梅和春兰见此,心底简直乐开了花。 她俩那嘴角压都压不住,只好把头垂到胸前,做出一副被吓到的畏缩模样,想要以此蒙混过关。 夏竹像个木头杵在那里,秋菊急得不行,也跪到傅嬷嬷身边,跟着一起求情,夏竹这才跟着跪下。 冬梅和春兰见此,这才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红着眼眶,也跟着跪下齐齐求情。 傅温氏有意观察娇娇身边这几个丫鬟,自然将几人的细微表情和小动作都看进了眼里。 傅嬷嬷和秋菊是真心在意娇娇的,这与娇娇所说相符。 夏竹木讷本份,不出格,也不护主,勉强可以被忽略。 至于冬梅和春兰……自从看破了这两个贱婢的小花招,傅温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然这么两个东西,眼下还不是能动的时候,娇娇既说了要亲自动手,她便当作不知罢。 不过,她的娇娇儿那般纯善,又怎是此等奸猾之辈的对手? 她得想办法往宝贝闺女身边塞人……不,她的人还不够,她还得让夫君把他的暗卫调两个到娇娇身边,以策万全! 第十八章 我的娇娇儿啊……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温氏还在想着怎么为闺女打算,傅百松心中不忍,但到底稳住了,冷怒着一甩袖子。 不去看那娇弱的人儿,被下人拖下了床。 好在傅嬷嬷如女儿所说,是个忠的。 这时候她见求不下情来,就急急忙忙取了披风,提了鞋子,拦着那群没眼力的东西,给他闺女捂得严实。这才让了路,抹着眼睛,小跑着在后面跟着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傅百松望眼欲穿地盯着远去的一行人,心脏疼得紧缩。 这事儿他还得去跟老爷子报备,不然老爷子怕是得让他也去祠堂,陪他闺女一起跪着。 傅百松转身揽了发妻肩头,见妻子眼泪“啪嗒啪嗒”地停不下来,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沐涵,别怪为夫心狠,娇娇不小了,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 傅温氏知道有外人在,夫君这些都不是真心话,可她听在耳里,依旧难受不已。 她也使起了“小性儿”,抬手推开了夫君的手,不去看丈夫眼中的错愕,闷不吭声地扭身走了。 傅百松捏了捏眉心,抬头看向冬梅等下人时,似是迁怒般“呱嗒”撂下了脸色,声音更是冷如寒霜:“平日里让你们劝着姑娘些,你们就是这么劝的?一人下去领十板子,还不长记性,下次就每人领十军棍!” 一群俏丫鬟哪里见过少国公爷的冷脸?都吓得两股战战,“噗通”跪在地上认错。 等人甩袖走了,冬梅和春兰哪里还有半分喜悦? 这次她们的目的的确达到了,可她们哪里会想到,她们成功算计了自家姑娘,还能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呢? 一众丫鬟苦着脸去领板子,却发现傅嬷嬷和秋菊不在,也就是这两人压根不在被罚之列…… 冬梅和春兰忍不住再次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着郁郁和愤恨。 早知道她们俩也追上去了,平白领了一顿板子,真是太冤了! …… 傅佳凝到了祠堂后,没有真的老老实实跪着。 祠堂阴冷,的确不是现在的她能受得了的,但她心里清楚,家中长辈们是不会真的让她在这里跪着的,她连样子都不用装,只要在这里等等就好。 如她所料,她还没在祠堂里等上超过一炷香的时间,祖母就已经闻讯而来。 傅佳凝估摸着,祖父没来,大概是被父亲给绊住了。 这样也好,不然她也疲于应付。 祖父祖母也是真的疼爱她这个孙女到股子里的,那都是当眼珠子一样护着的。 她现下身上有伤,还昏迷了这些天,才醒过来就被父亲罚跪祠堂,不用想都知道,祖父祖母得炸。 前世,原主被罚跪的时候,他们就炸了一回,折腾得身体都跟着出了问题。 原主虽然有些小脾气,却也是个孝顺的。 这孝顺不仅仅是对父母,也是对祖父祖母。 为了安抚二老,也是她真的反应了过来,悔过了。 她不但没有趁机离开祠堂,反而甘愿认罚,哄走了祖父祖母,真心在祠堂认认真真的抄袭罚跪,反思自己的德行有亏,也才有了道歉信一事。 此时,祖父被绊住没能闹过来也是好事。 前世祖父心急而来,不小心滑了一跤,磕到了后脑,自此后脑便堵了一块淤血不好消,身体每况愈下。 祖父的身体牵扯了父亲一定的精力,也是造成一定疏忽的原因之一。 祖母则是见原主憔悴不堪,又十分懂事,心疼继而引发了心疾,险些撒手而去。 虽然身边有药也救治得及时,但至此她的宝贝娇娇儿就一直诸事不顺,尤其亲事上最让她老人家操心。 祖母被气得一次次心疾发作,傅家被定罪时到了极限,直接被一盆脏水气死了过去。 此时祖母如记忆中那般,才见了她的面就红了眼圈,泪水涌出,在眼眶里打转。 傅佳凝强撑着一口气起身,上前见礼。 看着她如此憔悴的模样,傅老太君也如记忆中心疼的不行。 傅佳凝才起身,就被老太太一扑,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的娇娇儿啊……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你爹那个混账,他怎么舍得的?作孽哟……” 傅佳凝:…… 傅佳凝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老人家的背,声音软糯糯地开了口:“祖母莫要伤心,是孙女有错在先,怎么能怨怪父亲狠心?祖母快擦擦泪,心口可有不舒服?莫哭,孙女好好的呢。” 傅佳凝搀扶着傅老太君,将人让到了给她抄书预备的书案前,让老人家坐在蒲团上歇歇。 “祖母,您缓缓神,可有哪里不舒服?孙女真的好好的呢,您莫动气,伤身呢。” 傅老太君也知自己那点儿老毛病。 她来见孙女,可不是想给孙女娇弱的身子雪上加霜的。 见孙女眼圈也跟着红了,眼里都是焦急担忧之色,一张本就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更显病弱可怜,傅老太君顿时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也因着这份心疼,她反倒听话的缓了神,缓缓吐气,平复了跳动不太规律的心。 她这才发觉,她的娇娇儿都这般虚弱了,看着总让人担心她随时会倒,这会子却还顾着她,一双小手在给她顺气。 也不知道她的小可怜怎么做到的?她好像只在她身上随意按揉了几处,她的气息就顺畅多了,心口滞闷隐隐发疼的感觉也消散了下去,就连身子都好似比平常轻快了不少。 傅老太君心底纳罕,并没往孙女会医术上想。只以为见到了心尖尖,相思得解,她的开心果近在眼前,故而百病全消了。 身体舒畅了,傅老太君也有了心思打算好好规劝规劝孙女了:“娇娇儿啊?你素来知书达理,从不会顶撞长辈,怎地今日就犯了倔,惹得你父亲下了狠心罚你呢?” 傅佳凝并不打算让祖母担心,于是乖乖按照原主前世之言诚恳认错,又哄了老人家好一通。 眼见着祖母眉开眼笑,她心底才稍稍松了口气:“祖母,孙女被罚也未必不是好事。孙女养气功夫不到家,在这也未必不是一场历练。只是这祠堂确实阴冷了些,祖母还是早些回去罢。祖母身体安康,孙女才能静心思过呀。” 傅老太君闻言是真真舒了心,却也真真把“阴冷”二字放在了心上。 她扫眼看了看窗明几净,只缺了炭盆烘烘屋子的祠堂,抬手吩咐下去:“去,把炭盆烧上,再去搬个榻来,被褥厚实些。姑娘身子娇弱,怎能席地而眠?” 第十九章 苦情戏就要到头了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炭盆烧上了,傅老太君更是不肯走了。 傅佳凝心底叹了口气,这等疼宠,这样好的祖母,她哪里舍得让她受病痛之苦折磨呢?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傅老太君在傅佳凝面前,就跟个名副其实的小孩儿一样使起了性子,不管傅佳凝怎么哄,她都不舍得离去。 傅老太君老神在在赖在了蒲团上,拉着亲亲孙女儿一口一个“娇娇儿”的叫着,亲自监督着下人们忙里忙外的,重新布置着祠堂。 要不是祠堂的地方太小,傅老太君估计连那小塌都看不上,直接让人搬个拔步床过来了。 傅佳凝也没什么力气,实在有些应付不来,她现在只想好好歇歇,母亲喂她的那点儿燕窝,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还不足以一下子补充上她这几日的亏空。 傅老太君见她不过陪了她一会子,就恹恹地连精气神儿都散了,又是一番心疼,顺带着再把大儿子拉出来责怪了一气。 傅佳凝干脆也不装了,可怜巴巴抱着肚子跟傅老太君撒娇:“祖母,凝儿昏睡这些时日,腹内空空。一路折腾到祠堂来,醒来吃的那点儿燕窝粥就消化差不多了。” “祖母~”傅佳凝撒着娇,往老太太怀里靠了靠。 傅老太君听了那一声唤,心软得一塌糊涂,别说是要口吃的了,就是现在要她去跟大儿子干一架,把小孙女抢回去,藏进她的碧纱橱里护起来都使得。 少国公罚了九娘子不假,却并没有说不允许吃饭,尤其这一罚可要抄那么多遍书,不给吃饭哪能成? 现在还有老太君发了话,下人们莫敢不从。 不多时,温热适口的燕窝粥又被端了一盅来,傅老太君亲自上手,一勺一勺喂给傅佳凝。 一边喂,老太太一边还在哄劝着:“娇娇儿啊,你昏睡多日不醒,脾胃虚,且先委屈两日,吃上几碗燕窝粥缓缓。待太医看过,允你正常进食了,祖母再给你送好吃的来,可好?” 傅佳凝:…… 这天底下敢说吃几碗极品血燕还要报个委屈的,可能也就只有她了吧? 就算是皇宫里的公主们,可也不敢说能有这样的待遇。后妃们就算是再受宠,也没可能天天吃这么好的燕窝呢。 她哪里委屈?这都要被宠上天了好吗? 傅佳凝心中无语,默默吐了个槽,面上却是欢喜不已地一口应下。 她都穿过来好几天了,在邵家没得吃,回来就开始为那场重头戏铺垫了许久,更没得吃。 眼下一碗燕窝粥,都快让她喜极而泣了。 她明明是千金贵女,比公主还要受宠,这几日过得却连个丫鬟都还不如。 傅佳凝心里苦啊,好在到了这里,苦情戏就要到头了。 她终于可以好生将养身体,肆无忌惮地享用纯天然无污染的美食了。 心满意足投喂了孙女一碗燕窝粥,傅老太君也乏了。 恰巧老国公爷身边伺候的老何过来找人了,傅老太君这才一步三挪地离开了祠堂。 离开前,傅老太君还不忘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在九娘子无吩咐的时候进入祠堂打扰,这便是给了傅佳凝偷懒休息的个人空间。 送走了老太太,傅佳凝就直接钻进了软乎乎的被窝,没多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她不知的,是在她睡着之后,她爹和大哥一左一右搀扶着老爷子来看过她。 这些时日,她一直故意折腾自己,不曾睡好。 现如今是不用装了,身体底子也祸祸差不多了,她想好好休息都难。 看着她睡不安稳,额头满是冷汗,脸色惨白,唇色全无的样子,祖父孙三人都眼带心疼,脸色却出奇一致的冷沉紧绷着。 亲眼看到小孙女成了这样,老爷子的心疼不可言说,也对大儿子那惊天之语真正有了动摇之意。 他傅家是随先帝爷马背上夺天下的头等功臣。 天下初定,老爷子就主动交了虎符,以从龙之功换了满府富贵。 自他封了国公那日起,就对自家子弟管束甚严,即便傅家无可避免地有着那么几个政敌,也都是意见不合,远到不了结死仇的地步。 也不能怪傅老爷子一开始把大儿子的话当成了无稽之谈。 然听闻此事与亲亲孙女牵扯了联系,孙女受伤便是被人算计所致,老爷子也不犯倔了,一脸寒霜地自大儿子那里,认真地听完了前因后果。 傅老爷子都不敢想,哪怕只是一场梦,她的娇娇儿也在梦中亲眼看着傅家满门被灭,该是如何的痛心? 他都没看到那样的场面,只是想到他如珠如宝看护着长大的乖孙女,会在无人护佑满心绝望时,还被人凌辱惨死,他就心口发颤,感觉自己都快做了老妻那心疾的毛病了。 傅老爷子颤着手,一身煞气地转身四下里看看,确认了老妻提前过来都布置过了。 娇娇儿暂且待在这里也是好事,傅家的祠堂一直是重兵把守之地,就是一只蚊子,也别想飞进来咬他孙女! 傅老爷子伸出手,帮傅佳凝擦了擦额上的汗,而后紧绷着一张脸,长长叹了口气,没有把人吵醒,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回到书房,傅老爷子狠瞪像大儿子:“若娇娇儿的梦成了真,当是你这个当家人多有懈怠!眼下老子不动你,这里头猫腻甚多,也好查证。待事情水落石出,当真应了娇娇儿的梦,你自去领二十军棍长长记性。” 傅百松没为自己争辩一言,他也实在没脸争辩。 傅世昌现在还是懵的,傅家从无死敌,下场怎会那般惨烈? 他很想说那只是稚子一梦,怎可尽信? 他观祖父神态,之前怕也是这般想的。 可就在方才,他亲眼见到小九那般脆弱,那般不安的样子,他哪里还有半分猜疑? 他再一想到小九摔马是遭了人暗算,火气就压都压不住了。 傅世昌眯了眯沉不见底的一双黑眸,眼下他只想揪出那背后阴人的王八羔子,灭了他全家,把他丢到乱葬岗去,让他死得比他的小九凄惨百倍千倍! 爷们间的仇怨,本就不该牵扯到女眷身上,那般阴损之人,必定狡诈没有血性。 傅小公爷被气得不轻,他傅家才不会应了那句富不过三代呢! 思索了片刻,傅世昌才沉沉开口:“祖父,孙儿有一计,您看可否这般布置……” 第二十章(月票加更章~)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在祠堂挨罚的日子,就如她所想,过得安逸而又滋润。 尤其是听闻冬梅和春兰被罚挨板子之后,她更是乐不可支。 不愧是父亲,不声不响地就给了俩粽子苦头吃,这下她们连跑到她面前来煽风点火都做不到了,更别提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了。 傅佳凝踏踏实实做了两天米虫,养回了些许气力,就铺开了纸,把原主记忆中一张张恶人的脸都给画了下来。 她的书画功底本就不错,加之原主才女的加成,几幅人像画的惟妙惟肖,颇有些大家功底在里头。 最后一笔落定,傅佳凝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走到窗边,敲了三下,而后退了几步,静待来人。 这是她跟父亲定下的暗号,他的人听到三下敲窗就会来取她的画作。 果然,她只站了三息不到,就有一黑影不知从哪进了屋子,忽然出现在了她右手边。 要不是她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还真的会被吓一大跳呢。 傅佳凝定了定神,将手中一摞纸往前一递,没有开口说话。 来人恭恭敬敬冲她行礼,也未开口,就那般静悄悄地接过了那叠纸,看也未看,卷起来塞进竹筒中,就悄无声息地又离开了。 傅佳凝看着对方利落的身手,感叹着古代原来还真有身手了得的暗卫呀? 可惜她已经十四岁了,现在开始学功夫,也只能学出个花架子,并不实用。 遇上不会武的,吭哧大半天,热一身臭汗,不如她撒一把毒粉迷药的立竿见影; 遇上会武的,压根打不过,就更不如一把毒粉迷药的好用了。 所以,她不努力不用功去做一个女汉子,真的不怪她太懒。 只是她练了也不能成为绝顶高手,除了强身健体,大概只能算是浪费时间了吧? 傅佳凝这边悠哉悠哉地养起了身体,偶尔心血来潮了,还以各种字体抄写起了《女诫》、《女德》,就连她不擅长地簪花小楷,也利用这次机会练了起来。 一开始,她第一个练习的就是簪花小楷,等字体写得娴熟了,跟原主一点儿不差,她这才开始写起她早就烂熟于心的其他字体。 这样,即便被发现了,也能以身体不适影响了字形为由,给自己的字走样了找个借口。 反正她现在就是原装货,不怕验身,字体也是有肌肉记忆的,所以写不好也只是最开始的两张有些荒腔走板,第三张就有模有样了。 而后续其他的字体又写的比簪花小楷更好,更能说明她的那场恶梦大有文章。 怎么说也是几年之后的她嘛,才女什么时候都是才女,几年后学会了更多的字体,写得也炉火纯青,并无不妥,不是吗? 傅佳凝这边有了心情慢慢休养生息,却不知她那几幅画……给了傅百松多大的冲击。 他看过之后,带着竹筒直接找去了老爷子那儿,又让老爷子过目。 看着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鲜活得就像是从他和长子的心腹脸上拓印下来的。 可女眷拘于后宅,尤其是他们家娇娇儿,更是个知理懂礼的,断不会轻易见到外男。 哪怕是在外院出入的这些个人,她也是没有机会接触到的。 傅百松只盯着其中一张画像,眼神像是要吃人。 那正是眼下跟他私交甚好,整日里跟他称兄道弟巴结他的平南侯赵天放。 这货竟就是领兵抄了他傅家门,想辱他妻不成,便一脚送了他妻性命的那狗贼! 果然人不可貌相,这厮平日里看起来洒脱豪放得很,还跟他挺投脾气的,却是如此小人,竖子敢尔! 傅老爷子一张张翻过那些画像之后,眼神定定落在跟他出生入死三十余年的老伙计那一张上,久久不能回神。 那是他的老家将了,他怎会……怎会如此? 那张满是阴鸷的脸上,一双眼睛画的传神,其中的恨意几欲喷薄而出。 他恨他?恨傅家?为何? 傅老爷子思来想去,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傅家待他全家老小都不薄,他更是待他如亲兄弟,他要给他前程,是他不肯离开,要一直追随他左右,一直给他当家将的。 三十多年啊,他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这眼见着老哥俩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又究竟是有何等仇怨,让他一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露出狰狞? 这几幅画,每一幅里头,绘着的都是爷俩身边亲如手足的一位兄弟。 十几张啊,也就是十几个兄弟背叛了他们。 这怎能让人不痛心? 这边开始有了大动作,一切却都是江下暗流,没惊动任何人。 傅温氏这边,傅佳凝也点出了几个小丫鬟和婆子的名字,这几个倒是无关紧要的,傅温氏回去后就在思量着,怎么不声不响不温不火之下,就把她们给打发了。 这里头有一半是牙行买来的,倒不难处理。 但另一半是家生子,牵扯可就多了。 这扯起一根藤,扯出来的很可能就是一片瓜。 这一半就需要小心谨慎许多了。更要查证这几个的家人是否全都牵涉其中? 若无,这事儿还好说;若有,那就得按着娇娇的办法来了。 傅家满府都在暗潮汹涌,唯有傅佳凝这一处成了世外桃源。 静养了几日,傅佳凝也觉得差不多了。 所以在冬梅和春兰养好了身体,开始往她这边跑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脸懊悔,一心想要悔过的佛系姑娘。 姑娘不仅佛了,还写好了一封厚厚的书信,指名让冬梅替她去跑上一趟邵家,要亲手将信送到邵二郎手里。 冬梅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也没忍住地变了变。 她哀哀切切着满口都是替她不值:“姑娘你怎还主动给他认起错来?他算得了什么?一个穷酸小子而已,那天您不是亲眼得见?他那是什么眼神?邵家落魄了,他那明显就是仇富!现如今姑娘向他低了一次头,以后他还不骑在姑娘头顶作威作福啊?” “呜呜呜,女子本就命比纸薄,富贵如姑娘,要是嫁不到个好人家去,以那样的夫为天,哪里还有好日子过哟!我的姑娘呀,你可不能糊涂呀!” 春兰在一旁也抹着眼角:“是极,姑娘可得擦亮了眼睛看的分明。那样的穷酸哪里配得上您?奴婢……就是奴婢也不想给那样不识好歹的男子做陪房,呜呜……” 傅佳凝:…… 第二十一章 日后他的银子全都交给凝凝管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很好嘛,想的很长远。 这还八字没一撇呢。 一个咒她天天被人欺压; 一个已经想到要她找个高门子弟,让她们跟着一飞冲天,不满于给邵墨卿做陪房了啊? 这要是让她俩知道,这位他们瞧不上的“穷酸”,可是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相呢? 不知道这俩还会不会心急火燎地劝着她别嫁呀? 看着这俩在她面前演戏,她是真的很想笑哦。 不过该她的戏份,她还是要好好接上的。 傅佳凝满脸寒霜,一副隐而不发的模样,好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了她的好涵养:“无论将来如何,现下是我的错,就该有认下的担当。” 冬梅又哭诉了一番,傅佳凝显然一脸怒容,却还是强压着,绷着一张脸挥手:“行了,莫要再言,去吧。” 冬梅不情不愿地抓着信,扭头走了。 春兰也被傅佳凝支开,让她回去告诉秋菊,给她准备些惯常她喜爱的小点。 春兰也不情不愿地走了。 傅佳凝又到了窗边,敲了三下。 这次依旧是三息时间,来人捂得严严实实,一身家将的轻甲,连脸都看不见。 傅佳凝从袖中又抽出两封信递了过去。 来人接过信,不见姑娘有何吩咐,就直接一礼,转身人就消失了。 傅佳凝哪怕看过一次,依旧觉得叹为观止。 她也想要这么一个高手,不管干什么都很便利啊! …… 傅百松看着手中的两封信,这字体…… 其中一封信署名是给他的,另一封让他眸光顿了顿。 那是给邵家二郎的。 傅百松展开给他的那封信,看过之后双眼一亮,一个响指招来暗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将那封给邵墨卿的信递了过去。 暗卫接过,动作麻利地闪身离开。 很快地,暗卫就追上了冬梅乘坐的马车,一路尾随着她到了邵家门外。 暗卫隐匿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上,冷眼瞧着马夫敲开了门,冬梅才下了车。 见了邵二郎,冬梅连礼数都免了,不仅没有见礼,见到正主二话不说就一顿哭骂。 那可是在大门口,连院门她都不肯进,一通发作下来,冬梅也不给邵二郎反应的机会,调头就走了。 邵墨卿:??? 邵墨卿愣愣站在门口,他认得冬梅,犹记得前世也是差不多的时候,冬梅就上门来哭骂了一通,与现在只字不差。 这冬梅……正是那日来接凝凝回去的大丫鬟之一,凝凝说她身边有人盯着,她说她怀疑冬梅和春兰,但还不是对她们动手的时候。 是了,就是她! 只是她来此……两世哭骂叫嚣地都是他如何配不上他家小姐,让他死了那条心……又是怎么回事? 他并未找上国公府门前,这顿哭骂又是为何? 再则,刚刚冬梅所言,她家姑娘因他被罚跪祠堂……前世小姑娘被罚,这一世也还是如此吗? 她……伤都没好,就被赶去祠堂罚跪了吗? 邵墨卿摸了摸心口,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两世,他都知道她罚跪的消息,然心情却相差甚远。 她……还好吗? 邵墨卿怅然若失着转身回房,眼前忽然飘来一道黑影,他瞳孔猛缩,就见一全身捂得严实的黑衣人站在了他的房中,对着他拱手:“公子莫怕,姑娘命卑职给公子送信。” 邵墨卿一顿,袖间匕首又被他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 他定定看了眼那封信上的落款,是他熟悉的馆阁体不假。 邵墨卿这才伸手接过,他正欲打开看信,却见那黑衣人并未离去:“还有何事?” 暗卫抬眼,恭敬答道:“在等公子给我家姑娘回信。” 邵墨卿顿了下,心情忽然就好了那么一丝丝。 是她……想要他的回信吗? 邵墨卿也不耽搁,料想这应该是凝凝的暗卫。 他只是奇怪前世为何没在她身边见过? 若前世就有暗卫随扈,他也不可能轻易就把人给换了出来…… 邵墨卿很抗拒在继续想下去,把心思都沉在了字里行间中。 信中,只“墨卿哥哥”四个字,就让他的一颗心软了软,热乎乎的。 看过了信,邵墨卿松了口气。 原来她被罚进了祠堂,并非是惹怒了国公爷,而是自己提出来要去面壁思过的。 那么,前世应该也是如此的。 还有冬梅的到来,是她遣人来送信道歉的。 然两世,那贱婢……人倒是到了,他却从未见到只字片语,挨骂却是挨了两回。 也许前世……凝凝也遣人来盯着了吧? 只是那时她对他失望断了心思,压根没想过给他再带一封信,更别提回信了。 原来他的一个态度,竟会导致天渊地别地两种结果。 信的前半段,小姑娘都在解释前因后果,中间更像是在跟他撒娇发牢骚,末尾则是给了他两人相见的地点和暗号。 在禁足期间,她竟也能跑出来吗? 看来傅家的确对她宠到了极致。 明明记忆中,他们才几日未见,可真正之于他……却早已两世相隔。 邵墨卿仔仔细细将那封信看了又看,好似才确定自己没有漏看了任何内容似的,将信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转而拿起纸笔,又一皱眉。 他的纸笔都太差劲了,他不想让凝凝摸着那般劣质的草纸,忍受那臭不可闻的低等墨臭味。 暗卫像是看出了他的迟疑,伸手入怀,默默拿出了一叠纸,一支笔,还有一个随身墨盒。 就连信封都准备好了。 这样有眼色的暗卫,在凝凝身边倒也挺让人安心的。 邵墨卿拱手谢过,运笔如飞,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最后还忍不住为他的小姑娘做了一篇相思赋。 等他停笔,纸上墨香萦绕,闻之心旷神怡。 虽非上好的徽墨,却也比书院很多公子哥儿用的都好了。 傅家……果然财大气粗,一个下人都这般富足。 邵墨卿又想起了凝凝留给他的一千两,想来她应该还有体己银子自己花用吧? 占了小姑娘的银钱,多少让他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现在无法,日后他的银子全都交给凝凝管。 眼下给母亲解毒,就用去了近白两雪花银。 等母亲的病见了起色,可以下地后,他也可以再回书院了。 邵墨卿送走了暗卫,站在门口望向了天边的火烧云,眼角却没错过一抹熟悉的影子,第三次路过他家门前。 呵,愿意盯就盯着吧! 邵墨卿很配合地一点点变了脸色,那面无表情眼神阴翳可怕的模样,虽没有直接对着来人,却把对方吓了个够呛。 这……便足够了! 第二十二章 又来上眼药了!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是谁来了啊?” 邵墨卿耳尖微动,听到了母亲微弱的声音,还有一阵压抑地咳嗽声。 他神情微变,转身已然柔和了面色,快步进屋:“母亲?您醒了?” 邵林氏眼带担忧地看向了儿子:“刚刚我好像听到了一阵哭声,是谁来了?” 邵墨卿笑了笑,向外看了一眼。 刚刚盯梢的人已经被他吓走了,想必是回去报信了吧? 他又看了看妹妹和小侄儿……这俩小的睡的正香,便压低了声音开口:“无事,是凝凝身边的大丫鬟,因她家姑娘的事情心中着急,才来哭诉了一番,想让我去帮忙。” 邵林氏迟疑了下,她最近嗜睡,也的确没能听清,只听到了哭声,像是有女子说话:“是……这样的吗?既如此,那你快去吧,可别让凝儿等急了。” 邵墨卿温声安抚着母亲:“母亲莫急,儿子明日再去不迟。” 邵林氏也没多问,她这个儿子心中有成算,无需她多操心。 …… 暗卫快马疾驰,邵家一桩事,傅佳凝当晚就得了信儿,眼底无波无澜,像是早就料到了。 暗卫暗暗纳罕,将信给了姑娘后,转头就去跟主子回报了。 傅百松眼底神色莫名,嘴角挂着一抹不善地笑:“你是说,那冬梅并未将信送到邵二郎手中?” 暗卫单膝跪地,恭敬应是,并把所见一五一十禀明主子。 现如今,冬梅还在路上,傅百松还无法得知后续,然得知娇娇竟然丝毫不惊讶,想必梦中早有此一事发生过吧? 傅百松闭了闭眼,掩去了眼底的心疼之色,挥了挥手:“让离火盯好了冬梅,不得有误。” “是。” 暗卫走后,傅佳凝就迫不及待地拆信查看。 她没想到,权臣大人给她的回信竟然这般厚。 前面几张都还好,都是正经事。往后看,便成了对她的担忧。直到最后一页,傅佳凝傻了眼。 呃……这,相思赋?做样子的?还是…… 傅佳凝没敢多想,生怕自己自作多情,赶紧收了信,红着脸颊去抄书了。 …… 第二日一早,冬梅披星戴月地回了府,连院子都没回,就直接奔着祠堂去了。 这一路跑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倒是将一把子眼泪生生呛了出来。 傅佳凝还在安睡,就听到了冬梅哭哭啼啼要见她,正在门口撒泼呢。 她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这次她特意让冬梅走得晚了些,料想她一日之内赶不回。 却不想这丫头这么敬业,竟然连夜往回赶。 这是在城门外等到开城门,就风风火火往她这儿跑了吧? 哎哟,粽子当成了这样,她也是服气的了。 傅佳凝不胜其扰,起床气噌噌上头,又料想躲不过,只好娇娇柔柔让人放了冬梅进门。 冬梅见了她,“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哀哀切切地哭着。 傅佳凝还在压着起床气,也不拦着,更不开口,一副没睡醒又难受到不行的样子,静等着这丫的演不下去了自己想辙。 冬梅哭着哭着,也发觉了姑娘不接招,趁着抹眼泪,她才抬眼看了看靠在小塌上的娇娇人儿。 这一看,她家姑娘一点子精气神儿都没有,像是身体还未大好? 她又给自己找了台阶,借着一个哭嗝,就开始不忿地开了口,说起了原由:“姑娘,那邵家二郎欺人太甚!奴婢带着您的信上门,他连院子都不让进……奴婢想着也就送个信,不曾与他计较。可……可奴婢把信递了上去,那厮竟看也未看,直接不耐烦地将信撕了个粉粉碎!呜呜……” 冬梅又哭上了,哭得那叫一个凄惨不能言。 傅佳凝一边在心中惊叹着冬梅的演技,这都可以去当演员了啊,好专业! 一边又要做出一副惊讶而又大受打击地模样:“这……怎会如此?上次我那般无礼,也不见邵二郎如何?今日我诚挚道歉,他又为何忽然恼火?可是你言语间慢待了他?” 冬梅心虚地垂着眼,不敢看她家姑娘,嘴上却还在强词夺理着:“奴婢怎敢?再如何,那也是准姑爷不是?奴婢以礼相待,却被堵在了门口。笑脸相迎,却还得了一脸的冷面寒霜。” “奴婢这都没恼,好言好语地同那邵家二郎说话,可他竟撕了姑娘的信!” 说到这儿,冬梅像是气极了,又像是替主子不值:“姑娘,奴婢早就说了,那邵家二郎品性不行,您偏不信。” “可怜姑娘太过善良,品性高洁,一点子瑕疵都沾染不得,那厮怎配得上您呐?我的姑娘呀,您可要擦亮了眼睛,免得将来后悔莫及哟~!呜呜……” 冬梅声情并茂一顿哭诉,惹得傅佳凝的眼圈都跟着红了。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没想哭的,还在着急没有眼泪该怎么办呢? 却不想这丫头拿个奥斯卡小金人儿都莫得问题,直接把她带入戏了。 这就是所谓的专业演员的本事吧?单单只是看着她哭,都会被不知不觉地带进情绪中。 这可真是……让人挺期待见一见幕后主使了呢! 傅佳凝是真的挺好奇,是怎样的妙人儿,才能培养出这样的细作来? 她也应该专门笼络几个这样的人,将来说不定能有大用场。 就这么一个走神,傅佳凝都没留意,自己到底悲从何来?眼泪已然禁不住冬梅的感染,“啪嗒啪嗒”地止都止不住了。 傅佳凝眨眨眼,更多的眼泪被挤了出来,她干脆顺势用小手遮住了脸,顺带着遮掩住她那不听话,只想往上翘的嘴角。 见姑娘哭得伤心,冬梅也就安心了。 她又开始劝解着:“姑娘您得放宽了心,天下好儿郎千千万,您就是嫁入皇室也是省得的。您这么好的出身,又是鼎鼎有名的第一才女。满朝文武,谁家的女儿能与您比肩?那邵家二郎压根算不得拦路虎,您又何必这般在意呢?” “您在意他,岂非抬举了他?有您的这层关系,那邵家二郎在外必然风光。说不得呼朋引伴的时候,人家还要拿您抬高身价呢!您这又是何必哟?我的姑娘呀!呜呜……” 傅佳凝小手遮掩下的嘴角忍不住一抽,来了!又来上眼药了! 一天没个十回也得七八回,可真是“忠心耿耿”的首席大丫鬟呢! 这会子也就是春兰没有过来,那只粽子应该已经知道冬梅回来了,还要装作不知,以免露馅。 要是这么两只粽子凑到一处,因着撕信的由头,俩人能跟哭丧似的直接把她送走! 傅佳凝忽然体会到了孙悟空戴紧箍咒的痛苦,也知道唐僧太墨迹的时候,猴哥儿是个啥感受了。 她现在就很想一棒子敲晕这孜孜不倦“念经”的丫头! 第二十三章 制作人皮面具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这边头顶一万只苍蝇的“嗡嗡嗡”,耐着性子用尽全力压制着起床气,好歹算是演完了这出戏,只觉身体被掏空。 她只是个年少无知的女霸总,不是专业演员啊喂。 真的跟专业的飙演技,比她搞商战还累呢! 好歹公司里头抓内奸,不用忍受这般聒噪呱呱个没完没了鸭…… 傅佳凝忽然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可能真的不到家。 睡了个回笼觉,睡饱她的小脾气自然也消了,这才有心思去想邵墨卿的信,想冬梅闹过这一场后,接下来就该跟春兰合伙双打了…… 唉,她得想办法拖一拖,老被牵着鼻子走可不行。 傅佳凝想了想,又给父亲修书一封,现在能证实冬梅有问题了。只要再证实她与外界有联系,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做些大动作了。 眼下她还是很眼馋那些可以高来高去的暗卫的,她可是跟邵墨卿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和暗号了。 明日她要出府一趟,得让父亲帮她打掩护,最好还能要过来两个暗卫……要是能带着她一路高来高去的,那可就更方便啦! 傅佳凝一封信写好,照旧走到窗边敲了三下,她挺好奇一直蹲在窗外的暗卫是同一个人吗? 依然是三息时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她右手边,傅佳凝歪头打量了来人片刻,小小声嘟囔了句:“还真是一个人呀?不换班的吗?” 暗卫:…… 暗卫声音也跟着压低了回道:“守护姑娘的并非只有卑职一人,只是卑职负责传信,姑娘可是有何吩咐?” 傅佳凝恍然的无声做了个“哦”的口型,然后将小手一伸:“替我交给父亲。” 暗卫接过信,傅佳凝就好奇的又问了一句:“对了,你们中有女子吗?” 暗卫点头,没有多言。 傅佳凝眼睛亮晶晶的,两只小手轻轻一合:“太好了,那你去跟父亲说一声,我想跟他要两个暗卫,一个就你吧!另一个最好是女子,方便。” 暗卫:…… 暗卫憋了半晌,才低低应是。 见姑娘转身又去抄书了,他才闪身离去。 当天,傅百松就在祠堂外加派了两个亲卫看守,以要九娘子静心思过为由,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祠堂。 冬梅和春兰本来都已经商量好了,要如何规劝姑娘回心转意,也想好了如何再煽风点火一把。 单单一人的力量未必足够,两人一唱一和,必能动摇姑娘的想法。 两女想的很好,可惜她们以伺候姑娘为名,却没能靠近祠堂半步。 而在祠堂内,傅佳凝的面前正单膝跪地两个暗卫。 其中一个一身小厮打扮,正是之前傅佳凝随叫随到的那一个。 另一个身姿窈窕,一身丫鬟装扮,便是她特意要来的女暗卫了。 傅佳凝仔细打量二人。 外面有人把守,把丫鬟婆子全都隔得远远的,不让靠近。她说话也就可以放心大胆,不怕被人偷听去了。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傅佳凝柔柔开口,声音不大。 男暗卫慢了一步,女暗卫就先开了口:“奴婢坎一,见过姑娘。” 傅佳凝眨眨眼:“坎一?这名字在外叫出口恐怕不妥……这样吧!在我身边的时候,叫你海棠可好?” 坎一没有异议,端端正正行礼:“谢姑娘赐名,海棠以后会跟在姑娘身边,隐于暗处随侍。” 傅佳凝点点头,又看向了男暗卫:“你呢?” 男暗卫仍旧是压低了声音:“卑职震三,见过姑娘。” 傅佳凝勾了勾唇:“原来你们不在一支暗卫队呀?那我来猜猜……海棠你之前随侍在母亲身边,可对?” 海棠眼中闪过惊讶,傅佳凝已经替她解了惑:“坎为水呀,父亲身边,应该不会留这样一支女暗卫队才是。” “嗯……我想除了震坎之外,应该还有乾、坤、离三支暗卫队罢?应该在祖父、祖母和大哥身边随侍,可是猜对了?” 看着就连震三都惊讶了,傅佳凝都没用两人回答,笑得像个小狐狸似的弯着眼睛:“看来我猜对了呢~!” 海棠垂下头,心悦诚服:“姑娘聪慧,只是此等机密还望姑娘……” 她话还没说完,傅佳凝已经“嗯嗯嗯”的点了头:“安啦安啦!我不会乱说的,也就是这几天实在被两个细作烦到了,这里也闷了些,才跟你们逗个趣。” “啊,对了!震三啊?你也是哦,这个名字也很容易暴露你的身份,在我身边的时候,你就叫……嗯……” 傅佳凝想了一下,双眼一亮:“就叫墨璃吧!你看可好?” 震三眼神闪了下,不知为何会想到茉莉,垂头恭声:“谢姑娘赐名,墨璃同海棠一样,今后定当尽心尽力侍奉姑娘。” 傅佳凝对此很满意,笑眯眯让两人起身,想了想又开口道:“父亲母亲可有什么交代?” 两人齐齐摇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只交代我们好好保护姑娘,事事都听姑娘的便可。” 傅佳凝点点头,看向了海棠:“今日墨璃当值即可,海棠替我去置办两身男装,还有一些胭脂水粉来。再到药铺去买这单子上的药材,让店家磨成粉,千万莫要和在一起啊。买好了给我带回来,明日咱们出府一趟。” 说到这,傅佳凝神秘兮兮地眨眨眼,俏皮得很:“悄悄出去,别让人发现。” 墨璃和海棠对视一眼,想到各自被送来之前的叮嘱,齐齐应是。 海棠闪身去置办姑娘交代的东西,很快就备齐归来,她很好奇姑娘要这些东西是想做什么? 结果,她就见姑娘三两下做出了一张面皮来,又拿着朱笔在那张面皮上描描画画的,看起来很像聊斋里面所说的画皮…… 海棠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转头一眼就寻到了震三……啊呸,是墨璃蹲着的树冠。 墨璃也正好奇地暗暗纳罕着姑娘这手绝活。 他们的队长震木就有一手易容的好本事。 据他所知,五位队长各有所长,但易容却是基本功,每人的绝活各有不同……但用胭脂水粉和几样药粉,就能配制出一张人皮面具的,还是他生平仅见。 也不知是他孤陋寡闻了?还是姑娘这手绝活举世无双? 傅佳凝还不知晓,自己不过小露了一手,就惊艳了暗处两位高手。 她做好了一张人皮面具后,在脸上试了试,感觉还可以,就在面具上涂上了几种药粉配出来的药水养护。 为了保持面具的柔韧性,这药水要每隔一个时辰就刷一回,起码要刷三回才算真正完成。 傅佳凝暂且将人皮面具放到了一边,转而动手把剩余的材料团吧团吧,做出了一个小小的喉结。 喉结小巧精致,只是颜色不太逼真。 傅佳凝也在上面涂涂改改着,等她弄完,再把那小小的喉结在细颈上比划时,已经浑然天成,就像真的是长上去的一样! 墨璃:!!! 海棠:!!! 第二十四章 摇身变成风流公子哥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两人都觉得,他们姑娘简直神了! 人皮面具还未真正上脸,暂且不做评价。 就这个小小的喉结,做得如此逼真,扣在那细细的颈子上……本是娇俏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变成了男扮女装的小小少年郎。 傅佳凝将喉结同样刷了药水养护,与人皮面具一起置于阴凉处晾晒。 她则心无旁骛地开始抄她的书,直到该再上药的时辰,才停了笔,又去给两样伪装的物什上了一遍药水。 见此,海棠主动现了身,轻声询问:“姑娘,天色晚了,这面具还需刷几遍药水?奴婢来做便是,姑娘该歇着了。” 傅佳凝的确困了,但现在睡觉还早,按照现代的时间来算,这才晚上八点,睡觉也太早了些。 于是她摆了摆手:“无碍,再刷一次便成了,我再等一会儿,做成了睡得也安心些。” 海棠见此没有再劝,只是默默地帮姑娘看着时间。 等着最后一次药水刷完之后,傅佳凝才收拾了东西,由着海棠伺候她洗漱入眠。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傅佳凝才伸着懒腰醒了过来。 洗漱用膳之后,她便坐到了书案前,在脸上涂了些底泥,改变了些许脸型和骨相,之后才将那张人皮面具仔仔细细贴在了脸上,然后是假喉结。 看着镜中的小美人大变样,傅佳凝心情甚好,让海棠帮她梳了个跟国子监的学子们同等的包包头,又用厚实的布缠了下腰身,换了一身男子所穿的锦衣华服。 傅佳凝对着镜子,霸总的气势放开,这下任谁来看,都无法再从她的身上找到半分美娇娘的影子。 这一手惊艳了海棠,在外守着的墨璃知晓姑娘在更衣,可不敢往里头乱瞟。 直到听见了三下敲窗声,才出现在祠堂内。 墨璃看到傅佳凝全新的扮相一愣,饶是他这等看人单靠骨相分辨的,都没能找出姑娘的破绽来。 这……姑娘竟有这手绝活? 这本事要是教会了他们……想扮成谁就扮成谁,再去执行任务,岂非不费吹灰之力? 墨璃眼热了。 海棠从未执行过那等卖命的危险任务,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 只因姑娘小露了这一手,让她重新审视了新主子,也多少开始认真对待起自己的新主子来。 这般深不可测的主子,才有被追随的必要,她并不喜欢虚有其表的草包。 想到坎水暗卫队中,大家对姑娘的错误评价,海棠皱了皱眉头。 是姑娘深藏不露,掩饰得太好?还是有人故意为姑娘遮掩?又或是单纯看不惯姑娘被那般娇宠……才恶意编排? 她想不透,但总觉得有必要跟夫人提上一提。 然而……在她若有所思的时候,却是忽然对上了姑娘似笑非笑的眼睛,神色为之一凛。 她觉得她有些东西想岔了,不,应该说是错得离谱。 既然已经到了姑娘身边,自然是要全心全意尽忠姑娘,不然即被视为背主。 海棠当即认错。 傅佳凝也没说什么,但海棠心中却知,并非是新主子不追究,她在审视新主子的时候,新主子同样也在审视着她。 若她不合心意,必然会被退回去。 真的被退回,坎水也不会再要她,这是规矩。 她能在众多女暗卫中脱颖而出,排到坎水队坎一的位置,自然不可能连这点儿事都想不通。 之前只是她下意识的忠于旧主,一时恍惚罢了。 还好,还好她只是一个走神,并未付诸行动。 海棠额间都见了冷汗。 墨璃一直默默在旁看着,他可比坎一通透得多,也得国公爷点拨过,更是被震木队长耳提面命好好“教育”过。 兄弟们可都羡慕他羡慕得紧,也有酸他惯会拍马屁,这回终于出人头地,要去傅家最金贵的人儿身边做队长了。 墨璃对此无感,他这条命是国公爷救的,那就是国公爷的。 国公爷让他来保护姑娘,那他这条命日后就是姑娘的。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傅佳凝收拾妥当,对着镜子动了动喉结,墨璃眼热得很,完全看不出来那是假的。 傅佳凝又配了一杯药水,含了一会儿就吐了出去,然后叹了叹嗓子,试了试,连着试了好多个音调,再开口时,俩暗卫都惊呆了! 天,他们姑娘现在真的很像一位小公子! 姑娘脆生生的娇嫩嗓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低哑微带磁性,似刚刚变声完成,却又有意思少年气的清越嗓音。 神了! 傅佳凝试好了嗓音,再次眼带复杂地怀念着自己的恩师。 这手易容术,本是她跟恩师学习时的顽皮之作。 恩师见之哈哈大笑,夸赞她心灵手巧,但犹有瑕疵,只能算是瑕不掩瑜之作,也算得上上乘。 她同恩师说,想做它的灵感来源于古装电视剧。 她总是在电视里见那些人皮面具,一时好奇,才想着试一试能否做得出来? 恩师没有训斥她,反而同她一起研究,帮她改良了方子。 恩师还在她原有的基础上,多教了她喉结的做法。又指出,佩戴人皮面具还需要更改骨相。 若骨相不变,要模仿另一个人的时候,哪怕神似,也会形不似,差距太大,并不逼真。 拍电视剧的时候,只需要把一张面膜被揭下来,然后换个演员就可以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穿帮镜头的。 当时师徒俩的玩笑之作,现如今却真的让她穿到了古代,派上了用场。 傅佳凝轻轻抚摸着脸上的人皮面具,愈发想念恩师了。 海棠不知姑娘为何露出难过的神色,轻声一唤:“姑娘?咱们该出门了。” 傅佳凝回神,收敛了复杂的心绪,上前一步靠近了海棠,学着宝玉,用清越的少年嗓音调笑了句:“那就劳烦海棠姐姐带我出去罢。” 海棠面颊一红,被这俊美小公子的皮相晃了下眼,心中暗暗腹诽着:若姑娘真的是傅府九公子,也必定是个风流公子哥。 海棠低低道了一句:“姑娘忍忍。” 傅佳凝还没反应过来要忍什么,就感觉腰间一紧,人跟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一会儿横着飞出去老远;一会儿又静待角落躲避府中下人。 傅佳凝:…… 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付出了多大的毅力……才让自己一张脸上淡然无波,一点儿害怕的表情都没表露,还忍住了呕吐的欲望,更是没有很没出息的惊叫出声来! 等她被海棠安置到马车里时,竟有劫后余生之感! 傅佳凝端住了她女霸总的范儿,晕的不行都没干呕出声,更没哭天抹泪。 她这副淡定的模样落在两个暗卫眼中,可就被高看了不止一眼了。 俩暗卫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心中形象高大起来的新主子,此时正在心中破口大骂:“究竟是谁说的,古代被人抱着高来高去浪漫又美好的?我呸!姑奶奶只感觉到差点儿坠机身亡!” 第二十五章 他怎么也重生了啊啊啊?!!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腹诽了一路,也闭着眼睛缓神了一路。 海棠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姑娘更加地高深莫测,眼里满满都是对她家姑娘地心悦诚服。 墨璃则是一脸复杂,他也曾被派遣到小公爷身边,小公爷也差不多这么大吧? 他还记得有次小公爷调皮,非要他带他出府…… 他还不是这般携着小公爷,而是把人稳妥地背在了背上,比这可舒服多了……然小公爷当时却吓得哭嚎不止,他们都没能出得了外院,就惊动了阖府上下。 小公爷当时也是被罚禁足抄书,他则替小主子挨了三十军棍。 他想起那次惨烈的教训,这次海棠几乎犯了同样的错误,他有意提醒,却还不等开口,海棠已经揽着姑娘的腰飞出去了。 墨璃这会儿心跳都还不规律着。 小公爷一哭,阖府上下都能闹成那样……这要是姑娘受了惊吓,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挨多少军棍,海棠又要被怎么罚了。 幸好,幸好姑娘没哭没闹,可是比小公爷强多了,他们也顺利地出了府门。 虽说是悄悄地出府,但也就只能避开明面上的眼线,这一路定然避不开暗卫们的探查。然有他跟着,他是得了国公爷特赦令的,其他暗卫见到他跟随姑娘出府,只会上报,必不会拦。 墨璃有些好奇,姑娘这般谨慎小心地伪装出府,究竟所为何事? 等他一路随扈,眼见着姑娘让他跟着进了一间笔墨铺子,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姑娘上前跟那掌柜地随意聊了两句。 “可有上好的文房四宝?本公子要全套的。” 掌柜的一顿,拱手作揖,笑脸相迎:“小公子可有什么中意的?” 傅佳凝状似四下里扫视两眼,就转过头来说道:“就要一套山河点青苍罢。” 掌柜眼神一闪,旋即苦笑:“小公子说笑了。鄙人小本经营,哪里弄得来那等货色啊?不过小店倒是有一套不错的平步公卿,小公子可有意一观呐?” 傅佳凝从善如流地点头:“都进来了,观上一观又何妨?” 掌柜的笑得更加慈和,抬手作请:“小公子请,藏品就在后院。” 傅佳凝飒然一笑,抬腿便走。 墨璃听得云里雾里,没搞懂姑娘和掌柜的在打什么哑谜?就见姑娘甩手丢了一锭银子给那掌柜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帘子后。 墨璃再顾不得一头雾水,他才进了后宅,就见姑娘已经推开客室的门走了进去,他赶忙跟上。 墨璃一路无言,做好他小厮的本份。只不过单有一样,那便是傅家的暗卫是不准露脸的,若此时这般非要站在明处,必要经过一番乔装。 墨璃此时脸上就涂了东西,做了简易的改变,这样的伪装自然没有姑娘那个精巧,一杯水就能让他现原形。 墨璃仔细观察了一路,发觉姑娘的人皮面具当真没有丝毫的破绽。 他心痒痒着,想趁着四下无人,跟姑娘讨个恩赏。 要是能得一张那般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之于他而言,便如多了一则保命的手段。 可他左思右想,纠结着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也没想出个好由头跟姑娘开口。 墨璃发现,自从到了姑娘身边后,他不知不觉地就被带得心思活络了许多…… 这才多久? 要是现在还在震队,他怕是已经被队长罚了。 墨璃站在姑娘身边神游天外,搞不懂姑娘对着那多宝阁看了这许久,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傅家随便一个屋子里摆地物件,都比这里的精贵多了。 他正疑惑间,就听见喀拉一阵响动,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他猛然看向了姑娘,就见她正收回手,还拍了拍,施施然向着暗门而去。 墨璃一惊,疾步上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惕着四周。 这一刻的他眼神锐利如刀,全身紧绷着收敛了气息。就像是隐藏在暗处的狩猎者,随时准备出杀招,扫除一切不利于姑娘的危险。 傅佳凝被墨璃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低低缓缓地轻轻一笑:“莫要紧张,我是来见熟人的。” 见墨璃松缓下来,她才再次抬步。 这里是邵家的一处产业,却并不挂靠在邵家名下,而是由最忠于邵墨卿的老仆亲自看顾之地。 这一道暗门,傅佳凝虽是第一次来,却早已知悉。 之所以熟悉,则是源于原主的记忆,她这才多看了两眼。 傅家出事之后,原主被夏竹替换了出来,就被带来了这里关了起来。 直到傅家之事平息,邵墨卿腾出了手,才来到这里把原主提了出去,带去了邵母的坟前…… 这里,是邵墨卿手里最安全的一处隐秘之地,也是曾为大奸臣的他最喜欢待的密谋之地。 傅佳凝脚步一顿,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本是写信给邵墨卿,约他在这家铺子见面。然回信中,邵墨卿竟然将这处暗室告知了她,让她在暗室相见,还允她带暗卫进入…… 傅佳凝一步步走下台阶,眼前一抹昏黄的光搅扰了她的思绪。 她闭了闭眼适应了一下,再睁眼时,瞳孔猛地一缩,只觉腿脚发软,险些以头抢地,给端坐其内的邵墨卿行个五体投地大礼! 幸好墨璃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也让她回了神。 我滴老天鹅啊!那阴鸷地眼神,肃杀的模样,一身上位者的气势尽数外放…… 眼前的邵墨卿……哪里还是那个十六岁的温雅少年郎?这分明是一手覆灭了傅家的那个奸相! 他怎么也重生了啊啊啊?!! 傅佳凝垂眸掩下了眼底的惊涛骇浪,她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霸总呢! 就算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也不能跌了份儿……咳咳,她怎么可能因为旁人也换了芯子,就一惊一乍自己先露了怯去? 傅佳凝稳了稳心神,霸总的气势炸开,有模有样地拱手见礼,清越低磁的嗓音带着一丝俏皮:“厚之兄,别来无恙啊?” 邵墨卿一惊非小,瞳孔猛缩,袖中匕首动了动,警惕地盯视着眼前的小小少年郎,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你是何人?” 此言一出,若是换了一般人家的十几岁少年,此时怕是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傅佳凝也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拍了拍心口,声音稍稍一变。 虽然依旧不是脆生生的,但却给了邵墨卿熟悉感:“哎呀,墨卿哥哥好凶,怎么?认不出来了?” 语毕,傅佳凝还很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邵墨卿愣住,不可置信地上下扫视小少年良久,才猛然起身,用不太确定地语气问道:“你……凝凝?” 第二十六章 (七一再加一更~)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恍惚了一下,单看对方的外表,不去看那双饱经沧桑的眼,她真的会以为,这还是那个十六岁的温雅少年郎呢! 傅佳凝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都是老狐狸,眼前这位可是熬死了老皇帝才归了西的,比她还老呢! 既然权臣大人要装嫩,那就大家一起装! 傅佳凝豁出脸皮,把自己当成了十四岁的少女,一脸娇俏地点点头,还特意显摆着原地转了两圈,小下巴一扬,也没忘记展示了一下——她现在可是有喉结的! 炫耀完,傅佳凝一脸期待地搓了搓小手,声音又变回了那清越低磁的声线:“怎么样?现在谁还能认出我是傅九来?” 邵墨卿又仔仔细细审视了小少年片刻,依旧没有看出破绽,不由一阵恍惚,不太敢相认了:“凝凝……当真是你吗?” 傅佳凝笑得欢畅,一脸神气活现地得意样:“自然!难道墨卿哥哥还把这里告诉给了旁人?又或者……除了我,还有第二人这般叫你不成?” 傅佳凝娇嗔着瞪眼,小公子瞬间变得雌雄难辨,女气的很,叫人啼笑皆非。 邵墨卿的喉结滚了滚,一声低哑的笑自他的喉间溢出,这笑声逐渐变大。 他没想到,小姑娘当真有这等本事,心中有所猜测,却还是开口问道:“凝凝这是……怎么做到的?” 傅佳凝已经坐到了桌旁,拿起一杯茶小口啜饮了起来,闻言淘气地丢出俩字:“你猜?” “人皮面具?”虽是问句,但邵墨卿的语气很笃定。 他定定看着眼前鲜活生动丝毫不僵硬地少年面皮,仔细看了好几遍,依旧没有寻出破绽。 别说这张脸上的骨相与小姑娘完全不符,就是身段上也变了许多。 然身形可以依靠穿衣多少来遮掩,可这身高……她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高了足有半个头的傅佳凝,邵墨卿是真的好奇了。 她的鞋底是正常的,从外表完全看不出破绽。 傅佳凝小嘴儿微张,一副没想到会被这么快拆穿的傻愣样儿,转而笑得十分开心:“哎呀,墨卿哥哥很懂行的嘛,猜对了哟~!” 比起上一次见面,如今在他面前一身少年装扮的小姑娘随性了许多,也更俏皮活泼。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想到小姑娘手臂上青紫可怕的淤青,邵墨卿忍不住关心了一句:“凝凝的伤可大好了?” 傅佳凝起身,走了几步,转了一圈,还轻巧的跳了两下,而后两手一摊:“呐,大好了。每日进补,算算一天要吃七八顿,我都胖了呢。” 邵墨卿眼神一闪,也不知听了这话想到了什么,心下一荡,赶忙移开了眼。 他这一眼,恰巧看到了习惯性隐藏气息,当自己不存在的墨璃。 只一眼,邵墨卿就认出了这个小厮,正是那日给他送信的黑衣人。 因他当时把自己遮得太严实了,邵墨卿看不清来人,就记住了他的骨相。 这人今日脸上做了简单的伪装,以他的眼力,一眼就能识破。 “这是你的暗卫?”邵墨卿未免尴尬,明知故问。 傅佳凝倒是真的惊奇了:“墨卿哥哥看得出来?” 邵墨卿点头,一双眸子深不见底:“若非他脸上的伪装,我也不会有这番猜测。” 傅佳凝眨眨眼,也转头看向了墨璃,摸着小下巴也跟着研究了起来:“破绽很明显吗?” 她觉得还好呀?一般人应该看不出来什么破绽吧? 邵墨卿只又扫了墨璃一眼,就把视线停驻在了傅佳凝的脸上:“凝凝的人皮面具巧夺天工,并无瑕疵。与凝凝作比,他这随意抹了一把易容粉泥的手法,可就要粗糙得多了。懂得易容的人,一眼便可将其识破。” 权臣大人都这般说了,傅佳凝自然不会不往心里去。 暗卫站在明处,一旦被识破伪装,基本也就逃不过一个死字。 傅佳凝凝重了神色,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墨璃的脸,把人看得不自在了,才认同地点头:“是极,墨卿哥哥说得对,墨璃这等手法……浑水摸鱼逃个命也许还可以,真要被人一个个查到了头上仔细分辨,遇上懂行的,一眼就会被识破。” 认同了邵墨卿的话后,傅佳凝又忽然转头,指了指自己:“那以墨卿哥哥挑剔的眼光仔细看看我呢?容貌?身形?背影?声音?可有不妥之处?” 邵墨卿随着娇俏小人儿的一句话,跟着看入了神,等他被一只小手晃得惊然回神时,耳根悄然烧了起来。 他掩饰性地咳了咳,很捧场地夸赞道:“毫无破绽,只是你这声音……凝凝竟有此等巧技?” 傅佳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声音是用药水改变的,单靠我自己可做不到。” 邵墨卿的笑容一瞬凝滞,继而眼带担忧地板了脸:“胡闹,你还小,嗓子娇嫩,改变嗓音的药水怎可乱用?一个不慎……刚见你不住喝水,可是有不适?” 邵墨卿紧张地上前两步,就要抬起傅佳凝的下巴查看。 傅佳凝才被捏了下颌,就灵巧地避了开,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哎呀,无碍啦~!我自己配的药水,无毒无害不伤嗓子的……哎哟?墨卿哥哥你手好冰,真生凝儿气了呀?” 邵墨卿猛地将手背到了身后,脸上的神色稍稍有些不自然。 都怪凝凝伪装得太好,他都忽略了她是女儿身这事,下意识地就伸了手。 不过,凝凝这一手足以以假乱真,当真看不出半点瑕疵。 邵墨卿摩挲着指尖,忆起那一抹滑腻的触感,同真正的肌肤一般无二,完全摸不出那是张假脸。 当今世上,能被称作一声神医的,唯有避世不出的孙驰火孙先生…… 传闻中,这位孙神医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医术着实了得,但究其样貌,却又众说纷纭。 有说孙神医年轻俊逸,若天上谪仙; 有说孙神医是位耄耋老者,已经活了几百年; 有说孙神医乃是三缕长髯的美髯公,一把胡子又黑又顺,一看就是用秘方精心养护过的; 也有传孙神医实则是位女子,因女子行医不便,才会避世不出,立下那许多古怪规矩,不肯轻易出手救人。 这么看来,孙神医很有可能精通易容之术! 凝凝……莫非当真师承孙神医? 第二十七章 邵墨卿的小心思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邵墨卿心中有所猜测,想到小姑娘对他的全然信赖,干脆直接问出了口。 哪知,小姑娘闻言却是失了神:“你说,孙……孙驰火,孙神医?” 邵墨卿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怎地提了个名字,会让她如此……伤心? 傅佳凝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听到恩师的名字,难道…… 傅佳凝觉得不大可能,恩师怎会也一并穿了过来?这种几率低到她都不敢相信。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在这里也有一个同名同姓的人! 饶是觉得后者更加靠谱,傅佳凝还是想要见一见这位同名同姓的孙驰火,尤其对方还那么凑巧,又是位顶顶有名的神医。 傅佳凝擦了擦眼泪,急切地看向了邵墨卿:“墨卿哥哥可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虽然小姑娘没承认,但也没否认,那激动地情绪,一点儿都没掩饰,也等于是默认了吧? 果然……那就难怪她医术如此精湛了。 邵墨卿摇摇头:“没人能够找得到孙神医的行踪,市井传言太多,反而为他做了最好的遮掩。” 傅佳凝略显失望地垂了头,片刻后又好似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抬了起来。 她忽而转头看向了墨璃,小手一拍:“墨璃,你去跟海棠一起,照着上次的单子多跑几家铺子,把药粉买回来。这次的量要大一些,你们尽量多买,这次我要多做几张人皮面具!” 傅佳凝自说自话着:“这东西既然这么实用,我要给爹爹和哥哥们都送几张去,有备无患!” “唔,说起来,以后你也要经常随我出来走动,至少也需要两张……” “上次海棠买的只够做一回的,按着那个翻倍买罢。” 墨璃一听还有自己的份儿,双眼就是一亮! 他刚刚想岔了,不该在心中腹诽邵家二郎在姑娘面前卖弄。 若非邵二郎的卖弄,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出好的借口来,同姑娘索要这般精巧的人皮面具呢! 无功怎受禄?他也没那个厚脸皮白白讨赏。 实诚地墨璃高兴了,邵墨卿却忽然有些吃味。 “他们都有……就没哥哥的吗?既是凝凝所做,可愿送哥哥一张?” 傅佳凝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刚没把权臣大人算在内,失误了。 好在她反应够快,一副想都没想的样子,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好说话得很:“那是自然,怎能少了墨卿哥哥的份儿?即便哥哥不提,面具做好了,凝儿也会亲自送过来呀。一张又怎够?自是要多给哥哥做几张,方便换着戴的~!” 邵墨卿满意了。 如此甜言蜜语,简直甜进了他的心坎里。 他笑着点头,眼见着墨璃被支开,他感觉更满意了。 等墨璃走后,邵墨卿看向了傅佳凝,迟疑了下才开口:“凝凝脸上的人皮面具……可能除下?” 傅佳凝先是歪了歪头,似在想为何要除下?转而又摇摇头,解释道:“这个除下有些麻烦,因我非要反串扮作少年郎,在面具之下刻意用药泥改了改骨相。” 傅佳凝指了指自己的脸:“此时除下,一则怕是会吓到哥哥,夜半梦到画皮鬼;二则我出来匆忙,养护的药水未带,强行取下,这张人皮面具也就废了。” 邵墨卿了然,难怪他看了半天,都没能从这张脸上,寻到半点儿熟悉的模样。 此时听得凝凝与他细说,他也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邵墨卿眼神微闪:“凝凝这手绝技……也是师承神医?” 傅佳凝点头认下:“是呀,恩师很厉害的。” “我幼时顽皮,偶然想到了这么一出,就想着试一试,结果不尽人意。” “恩师见我对此道如此感兴趣,就点拨了我几句。” 想着恩师慈爱的眼神,傅佳凝一脸怀念,却是话锋一转:“此等雕虫小技,恩师信手拈来,却对此并不推崇。” 邵墨卿勾着嘴角,看着他的小姑娘,哪怕模样是陌生的,他依旧看得移不开眼了。 听到她这般说,他很配合的与她一问一答:“哦?为何?” 傅佳凝一本正经地像个老学究:“自然是担心此等巧技被宵小学了去,为祸苍生,岂非罪过?” 邵墨卿的眼眸闪了闪,眼底藏了一抹心虚,却也很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此言甚是,那凝凝可要仔细着些,莫要让旁人学了去。” 傅佳凝又是一副得意的模样,一扬小下巴:“我这本事呀,旁人想要偷师,即便我亲自在其面前做上无数回,也没人学得成!” 邵墨卿的眸中满是笑意,惊奇于小姑娘的自信:“哦?” 讲到了自己的拿手绝活,傅佳凝自信得仿若在发光:“旁人看着我做人皮面具,定然觉得简单轻松,步骤也很好记,但若非我亲手指点关窍……即使对方拿到了相同的材料,照着相同的步骤,做出来的东西戴在脸上,也同贴了张纸在脸上无异。” 傅佳凝伸出小手,比了个“三”。 “只要开口说上三句话,面具必然起皱开裂,状如画皮恶鬼当众显形。” “我跟你说呀……” “呵……”邵墨卿没忍住低笑出声,小姑娘这自信的小模样,可爱得紧。 他就这么静静听小姑娘又说起了同恩师相处的趣事,心底说不出的柔软。 原来,小姑娘儿时体弱,有过一段时间住在观中养身。 依她所言,她便是那是遇上的孙神医,不仅治好了她的病,还教会了她一手不得了的本事。 两人一起有说有笑,仿若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邵墨卿也被勾起了儿时回忆,轻缓低柔着声线,将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分享给他的小姑娘听。 他这般……其实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两人如此互相诉说着儿时的趣事,就仿若他当真陪在了她身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美好的时光总是匆匆,不给人回味的机会。 倏忽间,墨璃已然去而复返,两人这才惊觉,相处的时间已经流逝了大半,他们都要在规定地时辰前回返。 然,他们还没说正事儿呢! 邵墨卿很是遗憾,叹光阴如梭,藏心中不舍:“凝凝今日约我前来,还未说是何要事?是与我有关的?” 傅佳凝点点头,却是没有直说,转而接过了墨璃手中的包裹验看,确认无误又将包裹递还,再次支开墨璃:“你且将这些放回车上,在外面等我。” 墨璃没有多问,恭敬应是,转头就走。 傅佳凝这才看向了邵墨卿,脸上满是凝重之色:“墨卿哥哥,凝儿确有三件要事需当面与你商量……” 第二十八章 心底无法认同她们是同一人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哦?凝凝但说无妨。”邵墨卿好整以暇地想要听一听,这个时候的小姑娘,究竟是如何想的。 傅佳凝早已有腹稿,所以此时说起三件事来,可谓一环套一环。 “这其一,便是墨卿哥哥复学和科举之事,若想反击恶人,必要先出人头地。” “然对方连你我一个娃娃亲之事都不放过,凝儿担心你即便复学有望,科举怕也困难重重。” “其二,便与墨卿哥哥家中有关了。” “不说之前闹出的动静,单论邵家现如今居住之地,既不安全,也不方便。” “即便那些人目前只是每日盯梢,并未有其他动作,可也难保他们不会趁着你不在,对伯母他们再做出什么来。” “其三,便是与我有些关系了。冬梅你已见过,近日冬梅和春兰总在我耳边聒噪,愈发变本加厉泼你的脏水,指摘你的话越来越不入耳。” 说到这,傅佳凝明显有些不高兴,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呀,在这其中,我却是听出了一些关窍。” “凝凝发现了什么?”邵墨卿赞赏地听着小姑娘指出了他最近的难事,没想到她竟是为他想了这么多。 不过他已经在着手处理了,就如这家店铺,便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之后那些产业,他会一点点重新收拢回手中,邵家也确实该挪挪位置,有傅家的华丽马车两次登门,现下的陋室怕是已经被贼惦记上了。 傅佳凝看出了权臣大人眼底藏着地一抹促狭,好嘛,这是真把她当小孩子哄了?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被这位心狠手辣的主儿发现她换了芯子,保不齐要再被他踩断一回脖子。 这般一想,傅佳凝总觉着脖子后头凉飕飕地,赶紧变身话痨,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冬梅说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墨卿哥哥怕是很快就要被算计了。” 她搅着小手,将冬梅那段……污蔑眼前这位奸相会借着他们这层关系在外风光,还会呼朋引伴用她来垫脚抬高自己的话,绘声绘色地学了一遍。 邵墨卿神色一凝,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两桩事…… 一桩事与小姑娘说的分毫不差,若无差错,再过两天此事便会发生。 前世的他可没这般好运,有凝凝牵着心,帮扶着他。 那时的他,为了给病重的母亲寻医问药,多求了好几份抄书的活计,却也只是杯水车薪,母亲仍旧一日病重过一日。 他心焦不已,恰巧在一次结算银钱的时候,碰上了昔日的同窗簿仕仁,二人攀谈了几句,簿仕仁知他家中境况,不容推辞地拉着他去赴诗会。 依簿仕仁所言,只要他能拔得头筹,便可得二十两雪花纹银。 二十两,他要抄十几本书才能得。 母亲的身体不能再拖,他便咬咬牙跟着去了。 诗会上,他一身寒酸,自是被人嘲笑看不起。 然他一篇文章惊震四座,一时少年心性,初绽锋芒。 虽得了当日魁首,拿了二十两雪花纹银,还得了一位大儒赏识,但也得罪了不少高门子弟。 他们忽而笑睨着他身后,提起了那险些气死他母之人,借由着对方高门贵女的身份,阴阳怪气地恭维起他来。 直到他身后传来一声冷呵,他转头才看到一抹甩袖离去的娇蛮背影…… 邵墨卿回忆到这里,忽然面色一阵古怪。 为何……为何他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将凝凝视为两个人? 眼前的这一个,似乎无论如何都与前世的那一个无法重合。 难道是因他态度的不同,因他不再忽视她,不再对她带有偏见……所以看到了她的另一面,不,应是看到了真正的她,才会在心底无法认同她们是同一人? 邵墨卿还未想明白,心中为何会起如此荒谬之感?却听小姑娘学过那两个细作搬弄是非的话之后,又一脸担忧着看向了他。 “若这是她们在做铺垫,想让我先存了疑,那其后必然会有相应的动作。墨卿哥哥可要提防着些,近日怕是有细作,要扮作你的同窗或好友接近你了……” 邵墨卿回神,眼里满是笑意,心下也是一片温软:“还好有凝凝在,我会小心行事,你且安心。” 傅佳凝忽然往前凑了凑:“可我还是不放心呀?所以我想了应对之法,墨卿哥哥可要猜猜看?” 邵墨卿眼神一闪,忽然视线凝在了小姑娘的一身装扮上,神色变了变:“你……莫不是要……” 傅佳凝笑眯眯着:“怎样?我这样子,可是入得了国子监?” 邵墨卿不淡定了:“你当真要陪我入学?这怎可以,那里都是男子,万一穿帮……” 傅佳凝笑眯眯地:“不会啦,身份我会处理好,不会留下破绽,且我只以你远房表弟的身份陪读三个月。” 傅佳凝掰着手指头:“有我这一层身份的遮掩,便可名正言顺接你一家入我府中同住。” “有我在你身边,也不会轻易被人挑拨离间。” “自从冬梅一事后,我一直担心他们再从中作梗。” “墨卿哥哥能信我一次,又岂能保证次次信我?” “即便我对墨卿哥哥有信心,时间太久,又岂能保证不会被那两个细作有机可趁?” “何况有了这三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墨卿哥哥缓一缓,做好很多布置了,不是吗?” 邵墨卿眼神复杂:“可如此一来,你定会更加危险。……不行,凝凝莫要任性,我已有打算,万不能让你再出意外。” 傅佳凝严肃了小表情:“既不同意,那我还有一计。便是以国公府的名义,将你一家接进府中护佑起来。你可名正言顺仗着我国公府的势横行无忌。只要这背后算计你我两家的不是天家之人,我傅家谁也不怕!” 傅佳凝这话说得硬气,却也是存了激一激权臣大人的心思。 她尚不知敌人是谁,也唯有当局者都被她刺激一手,才能留意到平日里不会在意的细节,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权臣大人看似风光一世,大权在握。 后世之人也会认为他倒台,不过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看不惯他,拿他杀鸡儆猴立个威罢了。 傅佳凝却并非古人,思想也并不僵化。 也正因为她想的可能太惊世骇俗了些,自己都不敢肯定真假。 这么烧脑的事情,哪有吃喝玩乐当米虫舒坦? 又哪有经商理财金山银山搂被窝快乐? 别说她只是点拨了傅家和权臣大人两句,扩大一下怀疑的宽度。 就算不是老皇帝搞的鬼,她若娇蛮地一指那纯金打造的龙椅说要当女帝,傅家筹谋一阵,都能亲手把玉玺捧到她手上,给她砸核桃玩。 并非傅家早有谋反之心,只是她这个娇娇女太受宠了而已! 第二十九章 前世不过一场荒唐?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邵墨卿似是被惊到了,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神情阴晴不定,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天家之人”四个字的威力不可谓不大。 若说前世的最终获益者,他也是苦思冥想了多日,亦未曾有所头绪。 但若把天家之人也囊括在内……除了今上,便是将来继位的太子嫌疑最大。 偏偏这两位,一个视他为左膀右臂,对他恩宠有佳;一个盯着他时,眼底的厌恶就像淬了毒汁。 今日之前,他一直都以为,那是因为他为了复仇无恶不作,替今上背了骂名无数,又对太子的拉拢视若无睹,坚定地站在了保皇派这边冷眼旁观皇子们的争斗,太子厌恶他也无可厚非。 太子顺利继位,他就预料到自己绝无好果子吃。 大仇得报,他接受得倒也坦然。 然若真正覆灭了邵家的并非傅家,也并非他报复的那些权贵呢? 若那都是有人蓄意为之……想让他查得到,看得见,用以蒙蔽他的弃卒呢? 谁有这般神通广大?谁又能安排得滴水不漏? 邵墨卿忽然觉得全身发冷,浸润到骨髓里的仇恨,若被真正的仇人利用,以他为刀,借他的手铲除异己,他又该如何自处? 曾经权倾朝野,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雨的邵相,这一刻满心惊惶,像被雷劈了似的无所适从,一脸茫然。 前世种种一一划过,邵家的败落;与凝凝两看两相厌的初见;两次偶遇的不欢而散;冬梅几次三番闹到他门前,引得邵家被人指指点点;母亲一再被刺激,病重不治,撒手而去,他的戾气也到达了顶点。 冬梅越来越恶劣的讥讽之言,同窗和那些高门子弟们或叹息或讥笑之语,都如淬了毒的藤蔓,深深扎根在他心底,成了他对傅家的执念与憎恨。 当初的迁怒,随着母亲的离世而变成了死仇。 凝凝所言不错,误会一旦种下,就会在心底疯狂生长,枝繁叶茂。 信任这种东西脆弱得不堪一击,想要解开误会,想要冰释前嫌,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陷入仇恨中不可自拔的他,哪里还来的理智去冷静思索? 就如前世,他只想毁灭一切给邵家陪葬,杀尽天下负他之人,叫世人再不敢欺侮他,轻贱他,也再不敢提邵家往事闲谈取乐。 他做到了,做到了让天下人谈“邵”色变。 就连庞然大物的傅家,也如那最受宠的娇娇女,被他踩在脚下,如蝼蚁般惊惶无措地被他轻易碾死。 他以为大仇得报,再无牵挂,洒脱赴死。 却一世猖狂,皆不过是一场荒唐吗? 邵墨卿有些接受无能,疯魔了似的死死攥紧了左拳,攥得手心鲜血淋漓,心脏跟着闷疼迟滞,都尚未反应过来。 正在他陷入癫狂中,双眼染上赤红,像只困兽找不到出路时……忽然太阳穴传来一阵清凉温软,一双小手在轻轻帮他按揉着鼓胀疼痛的太阳穴。 一道温和清越的嗓音,缓缓流入他如同烈火烹油般煎熬的心田:“莫急,缓神,轻轻吐纳,灵台自清。一切不过猜测之言,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墨卿哥哥……” 邵墨卿闭了闭眼,耳中的血液流淌和心跳声逐渐退去,似隔了一层听不真切地清泉润玉之声逐渐变得清晰。 再次睁眼,邵墨卿眸色清明,墨色的黑瞳深不见底,只眼白处还有几许血色蔓延,似那状若癫狂之症还留有余韵。 傅佳凝没想到,权臣大人只是往天家之人身上偏了偏注意力,竟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应…… 她一边替邵墨卿按揉着太阳穴,帮他放松缓神,一边细细回忆着原主的记忆。 也许是不能感同身受吧?她搞不懂原主明明一手好牌,怎能输得那般凄惨?当真是古人僵化的思想所致? 也不尽然吧?也许也有侥幸的心理作祟。甚至是太过依赖旁人,自己只会埋怨却无作为,才是最大的败笔罢。 曾记得有次酒会上,一个被她的合作伙伴包养的小玩意,仗着受宠,很没眼色的跑来找她麻烦,她曾笑言:“只能仗着别人的势,太过依赖于旁人的下场,不死也半残。” 那小家伙后来怎么样了,她没关注,但她的这位原主倒是应了她的话,还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眼下再看权臣大人,这位的心理阴影……恐怕并不比原主小多少嘛…… 感觉着手下的少年缓缓放松了身体,傅佳凝的一只小手轻缓下移,触碰到了权臣大人正在滴血的左手手背,轻轻挠了一下。 邵墨卿感觉一股电流顺着那一下轻触,倏忽间窜进了他的心田。 他猛地颤了颤,嘶哑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复杂和无奈:“凝凝,别闹。” 小姑娘轻轻一笑,靠近了他的耳边:“墨卿哥哥这个习惯可不好哦,总是紧握左拳,长此以往会得心疾哟~!” 一句似调笑般的警示之语,搔动得他的耳内刺痒,紧接着又是一句严肃了几分的不悦之言,如惊雷般炸响在他脑内,让他一时情急,抓住了那只即将离去的小手。 她说:“若墨卿哥哥如此不自爱,凝儿就不嫁你了。连自己都作践,又怎能让凝儿相信……日后你会好生待我?” 邵墨卿一把钳住了那只撩完就跑的小手,急急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小人儿。 似是担心她如前世般,轻易就放弃了他,断了对他的念想……他抓着那只滑腻小手的左手都在微微发着抖。 可他顾不得这些,就如他总念叨着“他的小姑娘”,才能相信她愿嫁他般。此时他急于留住她,不给两人之间产生龃龉的机会。 “不,是哥哥错了……我改,一定改!凝凝莫要生气失望,可好?” 他像是抓着救命稻草,小心翼翼地仔细观瞧着那双似琉璃般剔透的眼。 他想要读出那里头藏着的一切心思,即便是一闪而逝的细微情绪,他都不愿放过。 然而那双眼太清澈无波,似一眼就可望到底。偏又在那让他自以为可以望到的浅水底部,又似雾蒙蒙的封存着什么。 这样一双眼,让人猜不透,看不穿,又并非算计极多太过复杂,却也自有城府,心有成算。 邵墨卿看着这双眼,一时又出现了恍惚。 前世不可一世的高门贵女,与眼前人再次无法重合,甚至让他生厌。 他怔怔抬起右手,似想要触碰那双眼,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不同,为何会如此不同? 前世的她,在他眼中就如红粉骷髅。 今世初见,在他们开口说话之前,他对她也依旧无感。 可不过短短数日,两次相见,眼前人就抵过了他前世数年对她的看法。 她在他的心中变得鲜活难忘……她的娇俏、调皮、灵动、狡黠、聪慧,偶尔又神秘且强大,让他移不开眼。 “凝凝……” 第三十章 这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邵墨卿的喉结滚了滚,却只能叫出她的名字。 他想要再说什么话,想要再做什么承诺,却又觉得轻浮孟浪,不值得信。 邵墨卿还从未如此忐忑不安过。 即便当初做下任何决定的时候,无论是自毁名声也好,还是对别人痛下杀手也罢。 原来,他还会惊恐,还会担心失去。 也是,如今一切重来,他还没到一无所有,想失去些什么都是奢望的地步。 邵墨卿愁肠百结,傅佳凝却是缓和了神色,转过身小心查看他的手掌。 那里已经被他掐的血肉模糊,伤口很深。 傅佳凝叹了口气,打开小荷包,拿出御用金疮药,替他止血。 暗室里没有疗伤的东西,她只好用自己贴身带着的手帕替他包扎。 眼见着权臣大人这般安静任她施为的样子,乖得跟她养的金毛似的,她又有些心软,和缓着声音嘀嘀咕咕着:“以后莫要如此了。不能仗着年轻,就如此糟践自己。谁也不能帮你疼不是?还有呀,这里也太空了,准备不足……万一需要躲避危险时藏了进来,没有水米果腹,没有药石疗伤,没有软塌可供休息,可如何是好?” 邵墨卿静静听着她碎碎念着,只觉岁月静好,唯愿时光就停驻在这一刻。 他的小姑娘啊……还是眼下这个样子更得他心,更合他意。 傅佳凝包好了那只手,未免被人看见起疑,她把帕子上绣花的一面折到了里头。还在打结的时候刻意打了个标准的藏结扣,没有习惯性地就打个女气的蝴蝶结,平白让人猜疑。 她的仔细认真,落在邵墨卿眼中就尽数变成了美好。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外如是了。 傅佳凝被看得不大好意思了,才反应过来。她刚没应他的话,他这……不会是执着地再等个确切答案吧? 傅佳凝“……墨卿哥哥当真会改吗?” 邵墨卿下意识想要握左手,却反应过来,一下子又松了,点点头:“日后定不再犯,可好?” 那小心翼翼认错的模样,果然呐…… 傅佳凝叹了口气,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这样的反差萌,她发现自己好吃这一套啊。 有点……可爱欸! 傅佳凝抿唇轻轻一笑,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 邵墨卿终于松了口气。 一点小插曲过后,两人的话题就又引到当务之急上。 傅佳凝皱眉沉思着:“这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总是被动挨打,也总会有疏忽防不胜防的破绽可循。” “墨卿哥哥可有什么法子,得知幕后那搅风搅雨之人的身份?能让对方吃个亏也是好的嘛~!” 邵墨卿也跟着皱了眉:“如今想要证实是何人所为,除非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反盯梢对方,再顺藤摸瓜寻到蛛丝马迹。可这也如火中取栗,一个不慎被察觉误导,后果便是一谬千里,不堪设想。” 傅佳凝不太老实地摆弄着两只手的大拇指,做思考状:“能对邵家的弱点如此清楚,还能安排人潜入傅家,身份必然不凡。” “那些个大世家有可能,皇室的可能性却最大。” 邵墨卿的眼皮子猛然一跳,心脏又是一缩,他却并未表现出来。 傅佳凝还在梳理着猜测:“若非皇室,如此老谋深算大费周章地算计,必然是与两家结了死仇的吧?我问过父亲,若论他国,傅家死仇遍地,可若论国内,父亲却一个人名都点不出来。” “祖父治家严明,傅家子弟都信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理,不会轻易得罪了人去。若有,必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既然父亲不知,祖父也没什么印象,这便不是明面上的仇怨了……如此看来就很奇怪了,墨卿哥哥觉得呢?” “但若是换做天家……”傅佳凝顿了顿。 “真的不怪我起疑……自古走狗烹良弓藏,打天下要的是忠臣良将,安天下要的是能臣巧匠,盛世朝堂最不想要的便是大权旁落。 不说是掌天下大权者,便是手握一定权柄之人,都会心生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的想法,不是吗?” 傅佳凝觉得这话也容易把人带歪,于是又往回圆了圆:“咳,当然,即便不是当今,现如今皇子们都大了,野心自是也都养起来了。夺嫡之争本就是沾染不得的填命窟,傅家这么大的肥肉,被盯上也不无可能……又或是真正有那通敌叛国之人,与外贼勾结,想要害我傅家。” 邵墨卿心中的震动无法言表,他虽知凝凝素有才女之名……然女儿家争的那些个才名,多少都跟情情爱爱和将来相夫教子的本事脱不开关系,鲜少有女子能跳出那个圈子,如男儿般眼界开阔。 可他的凝凝却能与他分析时局,畅谈朝政,一起讨论谁的嫌疑最大。 这样的奇女子,史上有之,却也是凤毛麟角。 他何其有幸,有此天赐姻缘呐! 邵墨卿心动之余,也担心小姑娘还太小,口没遮拦:“凝凝慎言,这话可不能与人乱说。” 傅佳凝混不在意地摆摆手:“这话也就在墨卿哥哥面前我才敢说,出了这道门,严刑拷打我都不会吐出半个字的。” 邵墨卿被“严刑拷打”四个字,激得眼皮子又是一跳,心中无奈,小姑娘在他面前,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小姑娘接下来的话,更是入了他的心。 “墨卿哥哥看得史书应该不少吧?这历朝历代,天下评定之后,功臣能臣又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 “国公府虽无二心,却逃不过‘功高震主’四个字,当今也未必就对傅家真的放心。” “再则,即便是京中四大世家联手,我傅家也怡然不惧。他们也没那个能力撼动得了邵傅两家,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说傅家,就是邵家鼎盛之年,那些个纸老虎,能对付得了邵大儒?能让如日中天的邵家一夜土崩瓦解?天底下能做到这般的,又有几人?” 邵墨卿点头:“不错,这话不假,但这是正面交锋的情况下。可对方若只背后里使用些阴谋诡计,做那宵小之徒,便不好说了。” 邵墨卿眼神晦涩,即便话是这么说的,但他想到的却是邵家败落之后,他又亲手覆灭了傅家。 紧接着他当年替老皇帝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悉数被翻出。 他也如傅家三代一样,在朝堂之上被拿下,摘了乌纱,下狱问罪,抄家问斩。 如今细思起来,手法何其相似? 莫不是……真的被凝凝猜中了? 邵墨卿讳莫如深,眼中的情绪变幻莫测…… 第三十一章 那些往事……真的禁不住推敲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却是说说就算,不过遛了遛嘴皮子,并没怎么往心里去。 这里头的水可深着呢! 要是真这般好猜,那傅家何至于那般凄惨?邵相那般足智多谋心有沟壑的奇才,不也栽了吗? 这不是她一个小小穿越者能够撼动的大事,她也不过多参与。 眼下她只想换个身份,名正言顺的辅佐着未来权臣,缓和他与傅家的矛盾,助他一步步登顶。 混不上个智囊,她还可以混个财大气粗的钱袋子嘛。 以她的本事,随随便便来个富可敌国还是不成问题的。 哦,她忘了,权臣大人现在比她有钱,傅家把邵家的产业都还给他了。 还有傅家,傅家本就富可敌国,靠战争财发家的速度可比经商还要快。 再则,她四叔前些年过继给了祖母的娘家崔家,做了家主,经商的本事可不比她差。 她六哥也被带歪了,现在一心想当豪商来着,还一直撺掇着她也跟他一起上。 呵呵。 也难怪傅家会被人盯上啊? 有兵有权有势有钱,一家子三代全是儿郎。 她就是个例外,家里还有两个钱袋子比国库还要充盈。 如果这事儿真的是天家做下的,她觉得也不会怎么吃惊。 只是……动傅家在情理之中,邵家那般清雅的读书人家,为何也会受牵连呢? 不止是受牵连,还是先动的邵家,邵家败落之后才盯上的傅家。 这一点很不合乎情理,也是傅佳凝很在意的地方。 为何如此?这其中定有原由,只是她想不透罢了。 傅佳凝在邵墨卿面前,那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自己怀疑什么,她就直接开口,她只抛出可能性,让这位古人跳出固有的圈子,去做合理的怀疑。 目前为止,她就觉得皇家动手的几率很大。 哪怕不是当今皇帝动了念头,也很有可能是下面哪位皇子的党争,就这么一个不小心把邵家和傅家牵扯了进去嘛。 但她还是觉得当今的可能性最大。 毕竟邵家败落之后,原主和邵墨卿的婚事被搅黄了,邵墨卿又恨上了傅家,对傅家下了毒手。 要下这个毒手,邵墨卿就得身居高位,有实权,方便他行事。 能让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爬上一国之相的位置……今上自己的朝臣哎,自然是他自己封赏速度最快。 他想让谁上位,还需要百般思量千般算计吗?不就是一道圣旨的事情? 要是旁人推举邵墨卿上位,那可就不是那般容易的了。 一则是邵墨卿很容易陷入党争中,被怀疑是哪一方的势力,继而被今上不喜,被其他党派针对。 毕竟老皇帝没几年的活头了嘛。 他的那帮儿子们,现在都是最不安分的时候。 也正是这个时候,邵家没落也好,傅家败落也罢,才不会不合理。 一旦有臣子与党争牵扯上关系,灭门就是常有之事。 不过就是站错队的罢了。 所以邵家败落无人问津,傅家覆灭也只是被人唏嘘几句,再到邵墨卿抄家问斩之时,才有了明显的变化。 很多当年经由他手的大案,很多死在他手下的冤魂,都一股脑地出现了证据,平反昭雪,他则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这其中若说谁行事最方便? 还是天家。 傅佳凝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 她这般猜测,若是泄漏出去一星半点,最轻也是个杀头大罪,重则满门问斩。 可她偏偏在邵墨卿面前,就敢如此大言不惭。 邵墨卿都不免一阵心惊肉跳,可之后却也欣喜若狂。 正因凝凝信任他,才敢如此畅所欲言,心里有事都不藏着说与他听。 且小姑娘的话,其实都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那些往事……真的禁不住推敲。 一旦仔细去想,就真的会觉得今上的态度很有问题。 别人不知,他亲身经历过一次,自是再清楚不过。 那种违和感,如今想来还会觉得很重。 当初不免有与虎谋皮的胆战心惊,步步为营,自是要牺牲良多。 前世惨烈地一幕幕自他眼前划过,他如何脚踏浮尸,一步步登上了那个位置……那些相中他的伯乐之中,有几人是好意?又或有几人实则是真凶之一? 当初想不通的点,如今都好似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可如凝凝想不通的那一点般,实则他也想不通。 若说傅家是威胁,可邵家呢? 邵家清廉之家,又为何会被盯上? 邵家,究竟有何秘密?全府一百三十七口人,要被赶尽杀绝,又为了安谁的心? 两人探讨了良久,都觉得此仇的关键,必在此隐秘之上。 揭开它,想必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又商讨了一下认亲的细节,便就此作别。 邵墨卿心事重重,觉得这次出来收获颇多,他需要回去好生消化消化。 傅佳凝在回去的路上,还不忘叮嘱墨璃:“呐,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墨璃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姑娘说的是那个暗室,和入暗室所见之人。 他点头应下,心中还在想着他的人皮面具,总是不住地偷瞟装满了药粉的包裹,心中欢喜。 姑娘不让说,他就把自己当成据嘴葫芦便是! 回去的时候,马车停在了后巷,海棠一路上也在偷瞟那个大包裹。 千盼万盼终于到家了,她双眼一亮,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姑娘身前,躬身一礼时,眼神一顿,想说的话就变成了:“姑娘可是受伤了?” 傅佳凝随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袖子,袖口那里有一抹殷红,正是邵墨卿抓住她手时蹭上去的。 她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不小心蹭上的,不是我的血。” 海棠心下稍安,这才再次开口:“姑娘忍忍。” 一语毕,海棠比之前还要娴熟地一揽傅佳凝的小蛮腰,一下子将人带飞了起来! 傅佳凝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飞一样的感觉,发型也为此变乱了。 好不容易挨过了那一阵,她只庆幸自己什么都没吃。 这要是吃了东西,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吐出来。 这般折腾了一趟,傅佳凝仔细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她揭开的仔细,并没有伤到面具。 墨璃和海棠也看得仔细,姑娘是用药水在脸上均匀的敷了,才将那一层很逼真的人皮揭下来的。 揭下了人皮面具之后,下面的脸简直就像魑魅魍魉,吓人得紧。 好在海棠提前打好了水,傅佳凝用药水又晕开了脸上那一层改骨相的药泥,也就轻易地清洗好了脸。 脸上的东西卸了下去,再卸喉结的时候,傅佳凝着实废了一番功夫。 喉结虽然面积不大,但粘的特别牢,就算是被水冲了也弄不下来。 若非有她手中的药水慢慢的晕开,那个小小的喉结就跟真的长在了她的细颈上一样。 墨璃和海棠看得叹为观止,更是心痒难耐的想要那么一个伪装了。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姑娘愿意给墨璃做人皮面具,海棠也心动地试探着开口。 她没想到,姑娘竟然很爽快的就应了,竟是给了她那般荣宠。 海棠想了想,知道越界了,可还是没忍住又多了嘴,还想要个假喉结。 姑娘再扮成小公子出门的时候,她也想相伴左右,总比墨璃更加方便一些。 傅佳凝只是短暂的思考了一下,觉得在理,于是也很轻易就应了下来。 第三十二章 坑哥的小魔星妹妹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只是要大批量制作人皮面具一事,却是不能在祠堂里进行。 而且这东西也是个消耗品,一个不小心就会撕破,保养不当也会作废。 那就需要一个长期的定点小作坊才好。 傅佳凝思来想去,眼睛忽然一亮,有了! 第二日,傅世兴走路带风,兴冲冲地跑到了祠堂,结果被拦在了外头。 他一脸不满,正要开口理论,傅佳凝已经打开了祠堂的门,扒在门边冲着傅六哥招手:“六哥。” 见这些个没眼色的不再拦他,傅世兴一扬下巴,抬步就走。 等他面对傅佳凝的时候,当即秒变脸:“九儿怎么想起找六哥了?是想要什么新玩意儿了?还是想六哥了?” 傅佳凝一笑:“自是想六哥……” 傅世兴眼睛一亮,才要得意,就听他这淘气的妹妹一个大喘气:“帮帮忙啦~!” 傅世兴毫无形象地翻了个大白眼:“说吧,又什么事儿啊?” 傅佳凝抿唇,憋住了笑,想起原主曾经可是炸街小霸王呢!这一个“又”字就很有灵性了嘛…… 她没有直言,而是请了六哥坐。 傅世兴一身商贾气势,晃悠着来到案几旁,坐在了蒲团上,随意翻了翻妹妹誊抄的一摞纸。 本是随性之举,可这一翻,傅世兴的眼睛就黏在了纸上拔不出来了。 傅佳凝亲手点茶,递到了傅世兴手边:“六哥请用茶。” 她这般乖巧,所图必不小。 傅世兴一下子回了神,转头一脸警惕地看向了妹妹:“九儿啊?你这样,六哥心里可没底了。你还是直说吧,想要什么?六哥只要能办到,必给你个期限,如何?” 傅世兴被自家妹妹坑得多了,一看妹妹摆开架势,他就有点儿从心。 傅佳凝一笑:“倒也没多难办到,只要六哥点头,今日便可呢。” 傅世兴挑了单边儿的眉头,一脸不信:“哦?这般轻易之事……” 话头停在这里,傅世兴好像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嘶”了一声:“九儿竟这般消息灵通?哥哥才得了一套琉璃盏,就被你这小妮子盯上了啊?” 傅佳凝一脸惊讶:“咦?六哥还得了一套琉璃盏吗?走走!快带凝儿去看个新鲜~!” 傅世兴:…… 傅六哥现在好想打自己的嘴巴,原来小九还没得信儿呢!他自己倒是给说漏了嘴。 见她兴致勃勃,眼睛亮亮的样子,傅世兴的心又软了软。 “罢罢罢,既然九儿想看,那六哥去给你取来便是。” 说着,傅世兴就要起身。 傅佳凝怎肯让他这么轻易就走了? 她上前,拉住了傅六哥的手臂:“六哥,我跟你去。” 傅世兴惊讶了:“你不是还在禁足?能出去?” 傅佳凝狡黠一笑,歪头示意:“你往那边瞧。” 傅世兴闻言转头,眼睛就是一瞪,转而又转头看向了正挽住他手臂的妹妹:“这……九儿?那,那个又是谁?” 傅世兴惊疑不定地走上前去围着另一个‘傅佳凝’转了一圈,上上下下的打量,又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了刚才跟他说话的傅佳凝:“这……我可没听说母亲生的是双胞胎啊?” 傅佳凝上前,再次挽住傅世兴的手臂,声音里满藏笑意:“怎么样?像不像?” 这时,另一个‘傅佳凝’也开了口:“奴婢海棠见过六哥儿。” 傅世兴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哈哈一笑:“好!此招甚妙。是这丫头天赋异禀?还是九儿的本事啊?” 傅佳凝听出六哥套她话呢,俏皮眨眼,讲起了条件:“六哥带我去你那儿小坐,就告诉你,如何?” 傅世兴来了兴致,心里跟猫抓的似的,自然无有不应。 …… 不多时,傅世兴好似随手抓了个小厮带回了院子,一群仆人都静若寒蝉。 谁不知六哥儿自小就爱捉弄人?下个巴豆、撒个痒痒粉之类,不伤人但戏弄人的小把戏,那是一套一套的。 傅佳凝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记得原主六哥的院子自建了个药房。 傅世兴爱搞一些带毒的玩意儿,都是不致命,但却可以用来教训人之用的。 不得不说,这满府之中,还真就傅六哥跟她最对脾气! 不说同为商贾,她善医,他懂毒,要是她跟六哥合作……好像还挺让人期待的~! 傅佳凝眼神灵动地扫视着傅六哥的院子,才进院中就闻到了一股药香气,跟傅六哥身上的很像呢。 尤其一个方向的味道最浓,她忍不住向着那个方向偏了过去。 傅世兴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身后的小人儿跑偏了,直直向着他的药房跑了。 想到自己正在研究的毒粉,傅世兴生怕误伤了小九,赶紧上前去拦:“哎,那边不能去。” 傅佳凝要去的还就是药房,眼见着傅六哥拦阻,证明她找对了地方。 傅佳凝笑眯眯地:“六哥?那边藏了什么好东西呀?” 傅世兴无奈,知道要是不说清楚,依照小九的性子,必然是要亲自去看个分明的。 他咳了咳,不太自然地支支吾吾着:“就……最近研究了一个新方子,沾上一点儿……” 傅世兴忽然靠近,作势吓唬妹妹:“花容月貌可就没啦!” 傅佳凝配合地战术性向后一跳,“啊”了一声,似是受惊地拍了拍心口,在傅六哥得意坏笑的时候,又站直了身体虚晃一枪绕了过去,来到了药房门前。 她小鼻子轻动,眼眉微抬,这味道……果真是傅六哥的风格。 药粉应该还是半成品,这个量还不是最完美配比。 要是被傅六哥研究成了,这玩意可是后妃们争宠的大杀器咯。 看不得谁受宠,看不得谁长的比自己好,把这东西往对方脂粉里掺那么一点点,就能毁人一身雪肤玉颜,那一身红疙瘩……严重了还会冒脓血哎! 嘶……傅六哥难道还拿这玩意赚钱不成? 傅佳凝细思极恐,眼神诡异地转头上下打量起傅六哥。 傅世兴被看得头皮发麻,扯出一抹假笑来,说话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声音都不敢大:“九,九儿啊……你还是别进去了。六哥就这么点儿喜好,万一伤了你……你就饶六哥一回?想要啥?琉璃盏?六哥送!” 傅佳凝促狭一笑:“六哥此言当真?” 傅世兴连连当头:“当真当真,自然当真,六哥何时骗过小九?” 傅佳凝的小手离开了门,傅世兴才要松口气,就听他这小魔星妹妹再次开了口:“那……凝儿要借六哥的药房一用!” 说着,那小厮扮相的小人儿已经一把推开门,跟个偷到了油的小老鼠似的钻了进去…… 傅世兴:!!! 第三十三章 (月票加更章~)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世兴哭笑不得,只好跟着进去,小心看护好妹妹,这可是他们国公府的小祖宗啊,没人惹得起! 傅佳凝进了药房,就被那一整面墙的药斗吸引了目光。 傅世兴见状,猜测小九近日可能对学医感兴趣了?不然……总不能是制毒吧? 傅世兴小心翼翼瞧了瞧妹妹的神情……呃,那双眼发光的样子,像极了看到商队经过的土匪…… 傅世兴被这个联想吓得吞咽了下口水:“那个,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一股子药味儿,仔细苦着你,咱们走吧,六哥给你拿琉璃盏去。” 傅世兴期待着这小祖宗赶紧点头,离开这么危险的地方。 可傅佳凝偏不如他的意,那双眼盯在药斗上就怎么都撕不下来了。 她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药斗上标注的每一个药名。 “全!太齐全了!六哥果然非凡人也。这般大手笔,可把济世堂、惠民堂的排面都给比了下去。” 突然被妹妹这般夸,傅世兴飘飘然,心底却也更加没了底。 “九儿……你不会,是看上六哥这小作坊了吧?”傅世兴眼带不安。 傅佳凝终于转头施舍了傅六哥一个眼神,看得傅世兴小心肝儿直颤。 傅佳凝搓着小手转过身凑近了傅六哥:“六哥哥~凝凝想给爹爹送份礼物……能不能借你这小药房用用呀~祠堂要什么没什么,太简陋了!” 兄妹俩确认过眼神,傅世兴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小九真的盯上了他的药房! 傅世兴试图板脸,试图对小魔星说一次“不”。 可对上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想到把妹妹惹哭的下场……傅六哥又怂了。 “宠妹妹”三个字,是自这个小祖宗出生起,就被父母和祖父祖母耳提面命的,也已经成了傅世兴的本能。 在傅佳凝面前,傅世兴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一个“不”字。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试图跟她讲道理:“九儿啊……不是六哥小气,六哥这里毒粉毒丸到处都是,伤了你可怎么办?六哥只会制毒,可不会解毒啊?” 傅佳凝乖乖巧巧聘聘婷婷站在那里,眨巴着水润润的杏儿眼,一口一个:“我保证不乱动你的东西,就借我吧~六哥哥~~~” 娇娇软软地小人儿真要撒起娇来…… 别人……傅世兴不知道会如何,但他彻底投降了。 只要九儿这么娇的叫他一句“六哥哥”,她要天上的星星,他傅六拴上俩翅膀,也得扑扇着上天去给她摘啊! 唉…… 当时脑子一热,就这么应了。 等那小人儿转身在窗边低低唤了句“把我的药粉拿来”,一道人影忽然出现,递了个大包裹给她……傅世兴才反应过来,感情这小魔星是早有预谋啊! 难怪!难怪哥四个都在府中,她独独只叫了他去看她。 他们哥四个……唯一有药房的便是他这里了。 傅世兴险些气笑了,然生意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傅世兴眼珠儿一转,主意自来。 他转头看了看正在药房里忙碌的小身影,再看看自己那一堆被清扫排挤到了角落里的一箱子毒粉,心里那个憋屈呀…… 他才研究了一半,地儿就被占了,今儿怕是没机会再继续了。 傅世兴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药房,确定有毒性的东西都锁好了,这才放心地把地方腾出来给小魔星消遣,转身向着老大的院子而去。 路上,他都盘算好了,损失一个药房,需要再花多少银子、多少工夫才能再建一个出来。 那小妮子之前想要学做糕点孝敬祖母和母亲……结果烧了一间半厨房,把自己糟践得跟个黑脸灶王爷似的。 现在又要借用药房给父亲送礼? 傅世兴对小九能够做出什么来,没抱一丝希望,只为自己的药房默哀了一路。 进了大哥的院子,他当即就换了一副得意洋洋地笑脸:“大哥好雅兴,这字潇洒飘逸,大有进益啊。” 傅世昌眼都没抬:“六哥儿可是稀客,怎么?想要为兄送你一幅字画拿去卖?” 傅世兴哈哈一笑:“大哥愿送?那自是极好的。” 傅世昌不是第一天知道老六的脸皮有多厚,但还是在收笔后,忍不住抬眼瞥了他一眼。 这一看,傅世昌就凝了凝眉:“六哥儿这是遇着什么好事儿了?喜上眉梢啊?” 傅世兴的眼角眉梢尽是得意,还故作忧愁地一叹:“唉,一点儿小事儿。九儿她又顽皮了,非要我去探望她,眼下人正在我院子里玩耍呢。” 傅世昌不苟言笑的脸上,此时又多了一丝沉肃:“哦?小九不在祠堂受罚……跑到你那儿去了?” 傅世兴得意地扬了扬眉:“九儿都被关了这些时日了,可要快被闷坏了,反正禁足在哪儿不是个禁呢?她啊……就是爱粘着我,一口一个六哥哥的,叫得我好生无奈呀?就把她带去我院子看点儿小玩意儿,哄她开心呗!” 这话说得轻巧,却怎么听都不顺耳。 傅世昌缓缓收拢五指,拳头硬了。 小九闷了没找他,去找了老六,岂非早晚要被老六带坏? 傅世昌沉了脸,傅世兴高兴了,小坐片刻便带着傅大哥才写好的一幅字,推说还要陪妹妹,转头就走。 傅世昌在院子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把那口气顺下去。 傅世兴转头又去了三哥的院子。 傅世隆正在打拳,穿着单衣,露着胸肌和若隐若现的腹肌。 傅家男儿的院子里都没丫鬟,倒是没有小丫鬟羞红了脸的香艳画面。只有一群小厮自发围成圈,挤挤挨挨着叫好,跃跃欲试着想跟三哥儿过几招的兴奋。 傅世兴进门,未语先笑:“哎呀呀,三哥好兴致啊?练拳呢?” 傅世隆见这个钱串子跑来了,当即停了下来,接过小厮递来的布巾,抹了把汗:“六哥儿?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何事?” 傅世兴哈哈一笑,拍了拍怀里抱着的卷轴:“哪有哪有?兄弟之间联络联络感情罢了。弟弟刚从大哥那儿过来,讨了幅字画,你我兄弟共赏如何?” 第三十四章 钱串子登门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世隆不置可否,反正这钱串子早晚不打自招,他见招拆招便是。 傅世兴施施然跟在傅世隆身后进了书房,将怀中卷轴放在书案上缓缓展开。 傅世隆看清了上面的字,双眼为之一亮,不吝赞美:“大哥的字果真又进益了,颇有大家之风,难怪六哥儿讨要。” 傅世兴笑得恣意:“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呐!我一见这字就喜欢得紧,打算拿回去给九儿看看。还担心贸然拿回去,九儿觉得我敷衍她,有三哥这句赞扬,我可就又多了底气,哈哈哈。” 傅世隆不解地看向了傅世兴:“小妹要看字?” 傅世兴一扬眉:“可不是?九儿现就在我院子解闷呢!这几天可是把她闷坏了,非要粘着我……” 傅六哥又把说与大哥的那套说辞说给了三哥听,不同的是:“唉……九儿顽皮,嫌弃赏玩我那套琉璃盏单调无趣了些,我只好去大哥那里讨了幅字。” “这小妮子近日倒是练了一手好字,有模有样已成风骨,弟弟粗略翻了翻,四五种字体总是有的。九儿偷偷练了许久,藏着掖着的,也只小气的给弟弟看了一眼尔。” 傅世兴说到这儿顿了顿,一脸不满又无奈似的“啧”了一声:“耽搁三哥练武的时间了,弟弟该回了,九儿怕是要等急了。” 小妹闷了,只找了老六去……偷偷练字,只给了老六看……还一口一个‘六哥哥’…… 傅世隆闷不做声,双手紧握,拳头硬了。 傅世兴笑得一脸嘚瑟,却又偏偏装的很是无奈,像是谁看不出来他在炫耀似的。 眼见着老六起身要走,傅世隆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且慢,既是小妹喜欢,为兄也写一幅,你一并带回去罢。” 目送老六离去,傅世隆全身的肌肉紧紧绷着,等再看不到人影,他也没心思打拳了。 傅世隆绷着脸,换了衣服气势汹汹地跑去了校场,今天他要打十个! 傅三哥以一打十的时候,傅六哥阴郁的心情已经散了大半,转而带着两幅字又去了八哥儿的院子。 傅世泰正在画扇面,听说六哥来了,他也没停笔。 灵感如泉涌的时候,除非九妹过来,不然爱谁谁。 傅世兴知道八哥儿的脾气,扰了他作画的雅兴,跟捅了马蜂窝区别不大。 他只静静站在一旁,也不碍眼,就等着八哥儿把最后几笔画完。 等八哥儿收了笔,傅世兴才笑眯眯地赞道:“君子如兰,空谷幽香,八哥儿画的兰草都可引蝶了,哈哈。” 这话傅世泰爱听,小下巴扬得高高的:“六哥怎么有雅兴来我这儿转悠了?” 傅世兴不厌其烦又很欠揍的炫耀了一把,转而把怀里抱着的两幅字放下,要与弟弟共赏。 傅世泰咬牙切齿地赏玩了字,险些气成河豚。 九妹闷了只粘着六哥,追着喊六哥哥……九妹喜欢上了练字,跟大哥和三哥讨画,没提他…… 傅世泰舔了舔虎牙,拳头硬了。 傅世兴炫耀够了,以九儿还等着赏字画唯由,起身要走。 傅世泰的眉眼本就姝丽,这么一生气更是明艳如火,他咬牙拦了六哥:“六哥留步。” 傅世兴似不解回眸。 傅世泰将刚画好的墨兰扇面双手奉上,声音别扭得很:“九妹想要看字画,那,这扇面六哥也一起带去吧。” 傅世兴满口应了,傅世泰扯出一抹压不住火气的笑。 皮笑肉不笑地送走了六哥,他转头就去寻夫子,把今日未分胜负的一篇策论拿出来,打算继续辩上一辩去,今儿他绝不认输! 傅世兴抱着自三兄弟那里得来的战利品,转头打听了一番,又直奔他爹的书房而去。 在外等了等,傅百松才有空见他。 傅世兴进门就一副担忧的模样,蔫头巴脑的,好似受了多大的打击似的。 傅百松扬了扬眉:“哟?难得啊?无往不利的钱串子也能有人制得住你?” 傅世兴无奈看了父亲一眼,声音闷闷:“爹……九儿要是烧了我的药房,你给报销啊?” 傅百松皱了皱眉头:“娇娇去你那儿了?” 傅世兴点头:“九儿说了,她要送您礼物,强占了我的小作坊。儿子那药房……建起来的时候可是跟您报备过的,这要是被九儿毁了,父亲可得补偿我。” 傅百松显然也是想起了娇娇要学做糕点,点了厨房的事儿了,不由揉了揉眉心。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娇娇这次受了大委屈,又伤成那样,你也见了。她现在能振作起来是好事,做兄长的要好生爱护妹妹,不可再惹她伤心,可记得了?” 说着,傅百松自掏腰包,递了张银票出来:“这些可够了?” 傅世兴接过银票,一看是张千两银票,当即喜不自胜,恭顺地一一应了。 傅百松摆摆手,他还有要事等着忙呢。 傅世兴满载而归,他三个兄弟的字画可都有人捧臭脚,随便一张都价值千金。 到了他手里,运作得好了,这三幅抬到万两雪花纹银也不是不可能。 父亲更实在,直接给银票。 不过出去转一圈,这下连本带利都回来了,就算九儿把他那一溜偏房都给烧了,重修他还有的剩。 傅世兴心满意足踱步回了院子,将东西放进了书房,转头打算去瞧瞧那丫头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傅世兴已经做好了一开门就看到药斗乱七八糟、药材满地都是的心理准备。 结果一推门……没推开。 傅世兴:…… 还插门?小祖宗哎,她还真不怕点着了药房,自己跑不出来啊? 傅世兴提心吊胆地敲门:“九儿,是六哥,开门。” 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却不是傅佳凝。 傅世兴没兴趣理会暗卫,径自抬步就进了屋子。 他四下里一看,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的药斗整洁如旧。 发现药房好好的,傅世兴就好奇了,小妮子不是借药房吗?他只看到妹妹背对着他正忙着,却没见到在忙什么……好奇心让他迈步向前:“九儿?你在……嚯!” 傅世兴被吓了一跳:“啊这……你?” 第三十五章 传说中的宝贝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世兴看着妹妹手上托着一张人皮,正拿着一支朱笔在上面描妆……吓得一时有些失语。 傅佳凝正聚精会神着,没办法分出心来。 墨璃在一旁看着那张即将成型的面具,心情有些激动,也就难得的替小主子开了口:“姑娘在做面具,就快好了。” 傅世兴惊魂未定,半天才缓过那口气,抚了抚心口,忽然想起了四叔说的有价无市的宝贝,眼睛一亮:“九儿这个……莫不是人皮面具?这东西当真有那么神奇?” 傅佳凝勾勒好手下这一笔,来回检查着手中皮囊,笑着开了口:“六哥也看那些怪谈?瞧把你吓的,我可有画皮鬼那般吓人?” 傅世兴嘴角微抽,吓丢的魂儿找回来了,他就又开始嘚瑟上了。 “九儿竟然会做人皮面具?那等只在话本子才有的东西,九儿是哪里学来的?” “自然是书上看来的。”傅佳凝不咸不淡地应着。 傅世兴明显感觉出了妹妹语气有些冷淡,眼珠儿一转,心有猜测:“九儿的面具要是做成了,送六哥一张,可好?” 傅佳凝放下笔,小心将那薄薄的面具摊开,继而开始上药水。 等药水刷完,她才起身坐到傅六哥身边:“哦?那六哥打算出价几何啊?” 傅世兴一看妹妹脸色,心中当即“咯噔”一声。 傅世兴在外可是老油子了,奈何家中这个小魔星的道行还在他之上。 他略心虚一笑:“九儿这话岂非见外了?” 傅佳凝“哦”了一声:“那看来六哥跟我的确挺不见外的,打着我的旗号走这一圈下来……没少捞银子吧?” 说着,傅佳凝伸手:“不是给我要的字画吗?药房我可没烧,药斗里的药我都没碰,父亲的赔偿银子是不是也应该归我呢?” 傅世兴:…… 傅世兴做生意之初,有四叔把关,直到现在盈亏之间,他都游刃有余,从未这般吃力不讨好,分文都没捞着。 傅佳凝得了三幅字画,又笑眯眯地将一千两银票当着傅六哥的面揣进了小荷包,还拍了拍,这才满意地应道:“这人皮面具可是保命之物,自然有六哥的份儿。然六哥必须保证,不能将此物向外售卖。这东西一旦流出,必将引起滔天大祸。一个不好,必会反噬傅家,六哥可应?” 傅佳凝小脸儿紧绷,难得的严肃。 傅世兴也收起了玩世不恭地风流阔少做派,也收起了商人打量货物的精明目光。 这其中的门道很是浅显,傅世兴被提醒了一句,当即就想明白了。 如果他的死对头得了这宝贝,那后果……但若这宝贝在他手中,就换成他来阴别人了。 傅世兴只是想想就双眼发亮,甚至已经想好再遇上劫杀之事,该如何利用这宝贝做局反坑对方一手了。 只不过……他怀疑的目光又落在了那薄薄的皮囊上:“这个戴在脸上,当真不会被识破吗?” 傅佳凝挑了挑眉头:“六哥忘记祠堂里现在还跪着一个我呢?若是不信,待会六哥送我回去,再仔细分辨分辨?” 傅世兴点头如捣蒜,恨不能现在就将妹妹送回去。 傅佳凝还要给面具刷药水,自是不会答应傅六哥的无礼要求。 等面具制成,傅世兴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效果,哪里还等得及跟妹妹回祠堂? 傅佳凝无奈,只得招手叫过墨璃:“你去试试,这个是按照你的脸型做的。” 墨璃早就垂涎已久了,昨天姑娘回来就给海棠做了一张,当时他还有些吃味,明明姑娘说要赏下人皮面具的时候,他可是排在海棠前面的。 但当海棠戴上了那张面具之后,墨璃的小情绪就没了。 那是姑娘的脸,一模一样。 海棠换上了那张脸之后,他才发现,海棠实则跟姑娘的身形几乎一模一样。 若说不同,大概就只能从气质上来分辨了。 然而,经由姑娘一晚上的调教,今日海棠穿上姑娘的衣服,梳了跟姑娘一样的妆发后,两人站在一起,就如同一对双胞胎。 不听两人说话,根本分不出真假。 墨璃早就得了姑娘的话儿,知晓这第二张人皮面具,就是特意给他做的。 他谢过姑娘之后,在姑娘的指导下戴上了面具。 墨璃其实是有一瞬迟疑的,因为要戴面具,他的脸就会暴露。但姑娘隔开了六哥儿,只有她这个小主子一人看到,他也就收起了那一点迟疑,任由着姑娘教他改骨相,戴上了那张人皮面具。 等他戴好了面具,一愣。 这……这张面具竟是跟姑娘扮作小公子那张一模一样。 他比姑娘高了半个头,戴上面具后,跟姑娘扮作小公子时身高相仿,说起来……这身形好像也有几分相似! 墨璃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一怔:“姑娘可是……” 傅佳凝笑眯眯地看着他:“还真挺像。起初见你,我就觉得眼熟,后来才发现了眼熟在哪~!怎么样?可愿做我的替身?” 墨璃单膝跪地:“属下自然愿意,为姑娘办事,属下万死不辞。” 傅佳凝诧异了一下,不过听到“属下”二字,便知他是真心臣服于她了,之前还是“卑职”呢。 傅佳凝摆摆手:“万死就不必了,忠心即可。” “是!”墨璃眉眼沉肃,答得铿锵有力。 傅佳凝满意一笑:“起来吧,去叫我六哥进来,好好给他看看。” 墨璃咧嘴一笑:“是。” 傅世兴被赶了出去还挺不高兴的,但他也知道傅家暗卫的规矩。 暗卫的真容只有其主人才可得见,他也就没说什么。 等了盏茶功夫,一个俊俏小郎君从药房出来请他进去。 听声音,傅世兴才认出这是刚才那个暗卫。 他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衣服没变,若非对方的眼型都不同了,他还真的会以为,对方摘下脸上的布巾,实际上就是长得这般模样呢。 傅佳凝见到傅六哥一直盯着墨璃在瞧,笑道:“如何?可有看出破绽?” 傅世兴一脸审视,快要用眼睛在墨璃的脸上绣出花儿来了…… 傅佳凝见他发痴不语,忍不住捂唇轻笑:“墨璃,别板着一张脸,多做几个浮夸的表情,说说话给我六哥哥好好瞧瞧~!” 第三十六章(月票加更章~)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墨璃依言听命,做的动作夸张到他能做到的极致,看起来像极了扮鬼脸。 可那张脸皮就如真的换了五官变了个人似的,丝毫黏贴上去的痕迹都遍寻不到,更是没有扯皱断裂的现象发生。 “这……怎会如此?为何看不出端倪?这真的不是他的脸吗?”傅世兴惊叹。 傅佳凝斩钉截铁:“绝非他真容。” 傅世兴不错眼珠儿地盯着那张脸,喃喃着:“真!太真了!没想到九儿当真有此等好本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九儿不善厨艺,制这奇淫巧技却是一绝!妙……妙极!” 墨璃习惯了隐于暗处,被这般打量颇为不自在。 傅佳凝想要六哥彻底信服,于是从袖中拿出了一只小盒子,盒中放着的,正是她戴过的那张人皮面具。 傅佳凝招手,让傅六哥坐在他身旁,亲眼看着她一点点的改变骨相,又将那张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 等她调整好了站起身来,与墨璃站在一处…… 傅世兴一下子就傻眼了。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不看身高上的差距,不看衣着发饰,他当真辨别不出这两张脸有何差别。 “妙……妙啊!”傅世兴双眼发亮,忍不住大步走到妹妹身前。 傅佳凝知道傅六哥的意思,配合着做了好几个很夸张的表情,她脸上的面具同样没有破绽。 傅世兴迟疑着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在妹妹脸上戳出一个小酒窝,收回手,面具没有破损。 “这东西的韧性竟这般好?”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很像真的面皮,这要如何分辨真假?” 傅佳凝乐不可支,一脸的小得意:“简单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喏,这东西再像,也是假的。人皮面具做得再逼真,也不可能逼真到连毛孔都有。” “日后六哥只要见到旁人的脸上,迎着光没有那层小绒毛,就一定是戴了张假脸啦~!” 傅佳凝现场教学,那灵动鲜活的样子,让傅六哥更加想要这宝贝了! “真的这般好分辨?”傅世兴凑上前去,当真仔细分辨起了那张脸上的破绽。 果然,只要离得近了,这张脸上就会显得太过光滑,缺少了一层看惯了的小绒毛。 得知了破绽,傅世兴忽然觉得这神奇之物退去了神秘,好似也没那么玄妙了。 但他也知道,若是有人用了此等伪装想要害他,是不会给他靠近分辨的机会的。能离近分辨的距离,也足以对方暴起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的。 故而,此物还是非常实用的。 傅佳凝这么大费周章的诓傅六哥入套,可不是傻傻的只为哄他开心的。 “六哥可莫要将这里的门道,说与他人听哟?这可是我们兄妹的小秘密~!”傅佳凝狡黠一笑。 傅世兴闻言红光满面,他们兄妹俩的小秘密啊?傅六哥觉得这个可以有! 于是他连连点头,表示绝不会告知他人,就连四叔都不说。 兄妹俩做了个小约定之后,傅佳凝也成功拿到了傅六哥的手令。 以后哪怕他不在,他的药房她也可随意进出。 这个,才是傅佳凝最终想要达成的目的。 因为一张小小的人皮面具,傅世兴被傅佳凝哄得五迷三道的。完全忘记了自己今日特意跑出去炫耀,得罪了三位兄弟,讨来的东西还全进了妹妹的腰包。自己的手令和药房都许了出去……最后那套琉璃盏也没保住…… 等傅六哥反应过来的时候,悔之晚矣……这人皮面具已经是他们兄弟四人人手两张,父亲和祖父那里也都有了的。 傅六哥不知道的,是还有几张人皮面具,同其养护和戴取摘卸的药水一起,被墨璃送到了邵墨卿手中。 傅佳凝在将面具送与其他三位哥哥的时候,也是遇到了一点点阻力的。 若非六哥坑她那日,大哥的暗卫跑来提醒了她,她还真就被六哥当一回筏子了呢。 莫说是傅佳凝,就是原主那个小辣椒的性子,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 傅佳凝虽然没像原主那般风风火火,却也是谈笑间连本带利都收了回来。 既然她担了这个名,总不能白担不是? 送面具的时候,傅佳凝特意装扮成了小厮,淘气地先去吓了傅百松一跳,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 紧接着她又促狭地让父亲帮忙,把大哥、三哥、八哥给叫了过来,唯独没叫傅六哥。 当她的声音从一个陌生小厮嘴里发出时,着实惊住了三位哥哥。 傅佳凝俏皮着说:“为了做这个东西,我可是霸占了六哥那间小药房许久呢!多谢大哥、三哥的字,凝凝很喜欢,已经命人裱起来挂在我的书房啦~!也多谢八哥的扇面,扇子可是我亲手在做,等做好了给八哥瞧瞧我的技艺如何!” 傅佳凝把一个个锦盒拿了出来,递到三位哥哥手中:“这是凝儿的回礼,不许转送他人哟!为了做成这几张人皮面具,我可是不吃不睡苦熬许久呢。” 三位哥哥对面前这张陌生的脸有些适应不良。 但听清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傅大哥和傅三哥都是一脸震惊,而后转为惊喜。 唯有傅八哥一脸嫌弃地撇嘴:“人皮面具?你扒了谁的脸皮做的?这种东西你也下得去手碰了?” 一开口就是三连问。 傅大哥和傅三哥闻言也看向了傅佳凝,他们的眼中都是不信。 他们的妹妹霸道是霸道了些,还不至于狠辣至此。 两位哥哥甚至打开了锦盒,凑到鼻下仔细嗅闻,想要确定是否有腥臭之气。 傅佳凝就知道八哥会抬杠,不高兴地伸手:“对对对,这么多的脸皮,都是我从六哥脸上扒下来的。不喜欢?那还我!” 屋里好几声闷笑接连响起。 傅八哥也没绷住,喷笑出声:“噗哈哈哈……与六哥做了十六年的兄弟,我却不知,原来六哥的脸皮竟这般厚……哈哈哈哈……” 牙尖嘴利的傅八哥都破了功,傅大哥和傅三哥更是忍俊不禁。 两人闻过,这薄如蝉翼的小小‘脸皮’上,不但没有一丝腥臭之气,反而还有着淡淡的清香。像是胭脂香,又像是药香。那股味道十分清淡,不贴在上面嗅闻,根本无法分辨。 这时,三位哥哥才回过神来,他们古灵精怪的妹妹此时便正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并非是他们熟知的易容手法。 傅八哥最为挑剔,反应过来就直接伸了手:“这么一层薄薄的面皮,只要轻轻一捏就破了吧?能有多大用处?” 说着,他已经捏住了傅佳凝的脸,结果…… 一扯,没破! 再扯,还是没破! 那张陌生的脸,看起来就像是真的。 无论是触感,还是拉扯时毫无假皮的褶皱。 傅八哥瞪眼:“你真是九妹?” 第三十七章 (五百推荐票加更章~)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大哥和傅三哥也都有些懵,但这里是哪?是父亲的书房! 小九若是个西贝货,哪里还用等到他们前来?父亲早就把人押下去严刑拷打了。 傅大哥和傅三哥对视了一眼,站在一旁淡笑着看戏。 傅佳凝翻了个小白眼,继续伸手:“不是我还能是谁?不喜欢还我,我把脸皮还给六哥去。” 众人又被这一句逗笑了. 傅世泰跟防贼似的往后撤了两步,把锦盒护得紧紧的:“不还,既然是送我的回礼,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傅佳凝哼了一声:“舍不得还多嘴多舌挑三拣四,这就是做哥哥的爱护妹妹的道理?” 傅世泰瞪眼,确认过眼神,这个小辣椒的确是九妹不假。也就只有九妹才能跟他怼得起来,还怼得他没脾气。 傅佳凝当场卸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教三位哥哥怎么改骨相,怎么戴脸上。 傅大哥的两张人皮面具都是俊秀文弱的公子哥类型。 傅三哥的两张都比较粗犷豪放,但都不丑。 傅八哥的就…… 傅世泰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都涨红了:“为何我的一张是女子的脸,一张丑的丢进人堆就找不见?” 问出这话的时候,傅世泰脑中忽然想起当初他送砚台时,妹妹看他的幽幽眼神和她特意提了给他回礼的话……莫不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傅大哥和傅三哥都很满意自己的回礼,试戴在脸上,彼此间还打量着,偶有上手,彼此试探着是否能找出这宝贝的破绽。 两人闻言,看向了气成乌眼鸡的八哥儿,差点破功……这么娇美的小娘子是谁? 傅世泰也是一时大意,在选人皮面具跟着学时,随手就选了看起来更好看更白净的那一个,直到戴在脸上彻底弄好了之后,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傅世泰那个气啊……妹妹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变得难缠了。 没有以前好糊弄了不说,这心眼儿也好似变多了呢! 莫不是在祠堂闭关几日,老祖宗们也喜爱她,给她换了颗七巧玲珑心? 上次的不好糊弄,在傅八哥眼中,显然没多被看中,他反而更在意妹妹突然的坏心眼儿。 傅佳凝面对八哥的质问,一点儿不慌,甚至还能气定神闲地抿上一口茶润润喉,这才不紧不慢的开腔:“送礼自然要实用呀?八哥你说对吧?” 傅世泰点头:“那是自然。” 傅佳凝再问:“那八哥何时才能用得上这东西遮掩容貌呢?” 傅世泰小下巴一扬:“自是身不由己之时。” 傅佳凝歪头:“那何时才算身不由己?” 傅世泰一副看稚童的眼神:“自然是不想被人发现身份,比如性命攸关之时啊。” 傅佳凝点头,摊手:“这不就结了?既然是逃命时用的,要么平平无奇,丢进人堆里不好找;要么出其不意,变个性别,让他们没得找。那这两张人皮面具还有什么问题呢?” 傅世泰想反驳,可又觉得妹妹说的不无道理,然他看到大哥和三哥的脸,忽然就反应了过来,怒瞪小妹:“那大哥和三哥的两张为何都那般正常?” 傅佳凝一副“八哥你怎么了?八哥你脑子忘带来了吗?”的眼神,声音中好似也带着那么一丝丝的怜悯:“你见过像大哥和三哥那么魁梧的女子吗?也就你这身形还没彻底长开,才能出其不意来个反串啊?” “哈哈哈……”父子三人毫无同情心的开怀大笑。 傅世泰:…… 傅八哥心里委屈,但他不是不想说,只是被妹妹堵得说不出口。 这话真的太堵心了,他一时无法反驳,而且面对着妹妹那一脸“我都是为你好,为你考虑啊我的哥哥”的“关怀”,傅八哥委屈得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输了! 这次是他技不如人,下回再战! 傅诡辩败下阵来,还给一群只友爱妹妹不友爱弟弟的哥哥们当了回下酒菜,他心里这个不爽啊,这场子……他早晚要找回来。 傅世泰气鼓了脸,退到角落里再看自己那张娇柔惹人怜的美人面时,却偷偷笑了。 虽然得了两张气死他不偿命的“特殊裁定”面具,但今日妹妹的注意力依旧全都被他吸引走了。 反串就反串吧,就当彩衣娱亲了,也……不错? 话说妹妹这技艺可真是绝了啊?暂不论模样如何,只说这脸皮,他仔细分辨了半天,都没能找出破绽。 国公府的贵女被全家千娇百宠着,常在内院,别人不好出手,被保护得滴水不漏。 国公府的少爷们却不可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年总要遭遇那么几回刺杀的危险。 即便是才满十六的傅八哥也不例外。 只是这种事情,没人会告诉给他们娇娇软软的妹妹罢了。 这小小的面具,到了他们手中,的确让他们多了一条保命的手段。 傅佳凝教完了佩戴,就开始教如何摘取,如何养护。 三位哥哥学得认真,都珍而重之地小心收起了那薄薄的面具,心中都因妹妹的体贴而变得温软。 已经提前学过一遍的傅百松,笑眯眯地看着儿女们相处,连日来忙碌地疲乏都跟着这欢声笑语散了散。 直到这一场小聚散了,都没人提一句“傅六哥”,仿若这人不存在。 显然被坑的事情,当事人都还给他记着一笔呢。 三位哥哥心中,可都没忘记老六是怎么在他们面前炫耀的…… 不就是有个药房吗?不过也正因傅六有那么个药房,妹妹才接连往他那里跑了四五日。 三位哥哥想想,心里还是挺酸。 傅八哥甚至都想在自己院子里也辟一个药房出来了。 不跟九妹切磋的日子,总像是少了点儿什么,今儿互怼一次,傅八哥更加确信了这个想法。 被“遗忘”的傅六哥,事后被三兄弟轮流找了一回场子。 看着他们跟他炫耀那一回小聚,炫耀妹妹的贴心,傅六气愤难当,也悔不当初。 赢了一局输两局,这买卖赔掉底儿了啊! 傅六哥暂时找不回场子,也不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兄弟四个护妹争宠之路漫漫,他不急! 当务之急,是哄回妹妹,可不能让妹妹跟他生分了。 傅六哥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来。 奈何他跑去祠堂再想见人,门口那俩亲卫实在讨厌,连通禀都不肯,直接把他拦在了门外。 傅世兴慌了! 第三十八章 闭门谢客放粽子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现在可没时间跟傅六哥联系感情,人皮面具的事情处理妥当,她回去好好睡上一夜,脑子里才记起了早该在三天前就发生的一桩事…… 她一拍额头,这几日太忙了啊,忙得她都把冬梅那俩粽子的事儿给忘了。 所以,在送完了人皮面具,为父亲和大哥即将遭遇的刺杀再添一层防护后,她这才腾出精力来,打算应付一下冬梅的挑拨了。 傅世兴赶的不巧,去祠堂的时候,傅佳凝刚知会过守门的亲卫,今儿只放冬梅和春兰进去。 傅世兴被“闭门谢客”,心下不安,回了院子却在书房中发现了一封书信。 他顿了顿,心下存疑,刚他进门,没听见招财说有人递信呐? 他警惕着左手捏着一包毒粉,四下里看了一圈,没有听到第二道呼吸,这才伸出右手拿起了无署名的信笺,展开。 看过其上的内容,傅世兴嘴角直抽的同时,也放下了一颗心。 信是小九写的,熟悉的簪花小楷,他不会认错。 想来这信应是小九那个暗卫送来的。 信中,九儿说了这几日有事要忙,过几日会再来借用他的药房。 唔……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单纯的借用,这小妮子想一出是一出的,还给他列了好长一个单子。 最上面两条要求,就让他忍不住嘴角一抽。 她要他能收集到的所有医书,还要一套金针,一套银针,尺寸标得明明白白。 往下看,一堆器具也都跟学医有关,认经络穴位的木人,碾药制药晒药的,就连仵作用的那一套都有! 碾药制药晒药的……他这里倒是齐全,但都是用来制毒粉的,他自然不能给妹妹用。 看了看这一张单子……还只容他二十天的时限! 傅世兴这回是真没时间伤春悲秋瞎担心了。 这小魔星向来说一不二,二十天后没见到这些东西……她闹起来,他可吃不消。 傅世兴这边去帮宝贝妹妹奔走重新布置他的药房,又觉得药房太小,在墙上开了个门,把隔壁偏房也征用了,顺带着把隔壁的门封了,改成了里外间。 他的东西都搬到了里间,也打算好了,以后就在里间研究他的毒药,外间留给妹妹学医。 不管妹妹是否真的能学出个名堂来……至少有了这间药房,妹妹就会常来他的院子了。 妹妹能对他的药房感兴趣,他还挺庆幸的! 傅六哥这边忙碌的时候,傅佳凝也没闲着。 冬梅和春兰孜孜不倦地每日都要来祠堂点卯,不管进不进得去,都要过来看上一眼,求上一回。 不知道这二人是“心里美”的,还都为这么两个忠仆感动了一把。 这天,二人照例前来哭求,往日里都不近人情的亲卫,这回却是忽然转了性,收了她们孝敬的银簪子,给她们行了一回方便。 傅佳凝一派大家贵女的气度,跪坐在蒲团上,正专心致志地抄书练字。 没人知道,她每抄写一遍《女德》和《女诫》都要在心里暗骂一句变态。 凭什么女人就要三从四德,男人就能三妻四妾? 顺带着……她也把邵墨卿带了进去暗暗腹诽了一通:要是权臣大人真正大仇得报,心结开了,娶了她以后也起了这花花肠子……她就给他描绘一下自己三夫四侍的美好画面,给他科普科普什么叫《男德》、《男诫》,哼~! 傅佳凝毕竟是现代穿来的灵魂,其他的她都还算适应良好,但唯独这夫妻感情之事,她眼里揉不得沙子。 邵墨卿能入了她的眼,不止是未婚夫的这层关系,也不止是长相和未来的发展前景。最主要的,还是原主记忆中的他,不是滥情之人,甚至亲手杀了未婚妻之后,他一辈子未娶。 她是个有洁癖的人,外在洁癖表现得还不是很严重,但感情洁癖已经到了晚期,没救了。 别说是邵墨卿三妻四妾了,就是他去招女支……她都不会再要他,多一眼都不会再看。 当然,目前的权臣大人无辜的很,她也就是抄书抄多了,在心里随便想想。 但若真有那一日……她可不是什么纯良小白兔任他欺负,再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傅佳凝百无聊赖着,端着大家闺秀的姿态,把被放进来的冬梅和春兰晾在了一边良久。 两个大丫鬟看到姑娘练字,都自动自发的在一旁站好,谁也没有出声打扰。 等傅佳凝写得手酸放了笔,冬梅才凑上前去,为姑娘换茶,放茶点。 春兰递了香汤、巾帕,傅佳凝净了手,接过布巾仔细擦洗干净后,这才抬手拈了一块糕点,不动声色地闻了闻,没有明显的异味,才放入口中细品。 只一口,她就放了糕点不吃了,细眉微蹙:“这是秋菊做的?” 冬梅眼睛微闪,低声应了:“是,秋菊特意起了大早做的。” 傅佳凝眉头拧了起来:“我看是起的太早还没睡醒,才能做出这么难吃的糕点来。” “去,让她重做,亲自给我送来。若还是这般味道……小厨房她就不必掌管了。” 冬梅转头给了春兰一个眼色,小声道:“你去。” 春兰明显不太情愿,但也知道自己嘴皮子不如冬梅利索,不想走却也还是应了一声:“是。” 春兰毕恭毕敬退了出去,远离祠堂之后,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冬梅那小蹄子,就是故意跟她争宠,偏那小蹄子巧舌如簧,能哄住姑娘。 春兰心中不满,快步回去找了秋菊,脸色不好的把姑娘的原话传了。 一会儿秋菊还要到姑娘面前伺候茶点,她可不敢在传话里头搅风搅雨,但她可以添油加醋,把姑娘的不喜嫌恶说的严重些。 最好秋菊能自乱阵脚,小厨房只要空出来,她就能去争一争。 姑娘的小厨房油水足,人人都眼馋着这肥差。 有了小厨房,她也能多一些底气跟冬梅争上一争,总不能让她一直在姑娘面前献媚,笼络着姑娘一心偏着她! 她们俩明明是一起被送进的国公府,送到了姑娘的院子,也是一起当上的大丫鬟。 凭什么冬梅就得了主子看重,传信儿从来都是冬梅负责? 等她把姑娘拢在了手心,定要把冬梅踩下去,让主子看到她的本事! 第三十九章 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春兰心有不忿,故意把事情说的严重,果然吓到了秋菊。 秋菊红着眼圈进了厨房,傅嬷嬷也跟着走了进来。 秋菊咬唇,心中委屈,她明明好生做了点心的,姑娘一直很爱吃,今日怎会说她做的难吃了呢? 见到傅嬷嬷,秋菊的眼泪就忍不住了:“嬷嬷……我,姑娘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傅嬷嬷看了看已经风风火火离去的春兰,叹了口气,摇摇头:“别想那么多,姑娘是那般刁蛮任性苛责下人的主子吗?” 秋菊一愣,讷讷摇头:“自然不是,姑娘待我们是极好的。” 傅嬷嬷欣慰一笑:“那不就是了?春兰盯上小厨房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莫听她的,打起精神好好再做一锅点心,亲自给姑娘送去,做好你的本份即可。” 秋菊对傅嬷嬷最为信服,闻言擦了眼泪,点头应下:“哎,秋菊记下了。” …… 这边的小插曲热闹,祠堂那边的大戏也开锣了。 傅佳凝没兴趣吃那些加了料的糕点。 虽说微量,吃一次算不得什么要命的东西,但长期食用水银,汞毒发作,会让她脾气暴躁、丧失理智,这是想弄疯她啊? 在冬梅要帮她重新梳妆时,傅佳凝的眉头微微一跳。 好嘛……新换的这一批胭脂水粉,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加了大量朱砂的口脂,一层泛着铅色的面脂,粉盒里还有一丝药味,还不知加了什么料。 原主挑剔,制成超五日的口脂就不肯再用,超十五日的面脂绝不再碰,超二十日的粉盒甩手就扔,超一个月的头油在她眼中就是毒了。 也就眉石在她这里的容忍性还高些,然非波斯正宗的螺子黛她也瞧不上。 这螺子黛,一颗就价值十金,小姑娘用起来可一点不手软。 每年傅六哥给原主备年礼的时候,十斛螺子黛是必不可少的。 螺子黛珍贵,宫里面的娘娘们都不够分,每年波斯进贡的螺子黛,都要在后宫引发一场拈酸吃醋的争抢。 除了皇后那里的份例少不得,其他娘娘们想要得上一斛,就得看谁争宠的手段高了。 由此,原主那十斛的份量,可见多财大气粗。 看着满桌子的铅汞,傅佳凝的心情就飞扬不起来了。 她忽然发飙,将一桌子瓶瓶罐罐都扫到了地上,吓得冬梅大气都不敢出。 傅佳凝借着娇纵的小脾气,把一堆毒物毁尸灭迹,看着它们远离了她的脸,这才舒服了几分,而后继续娇纵:“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成色这般差,气味怪得很,一看就是劣等货,还过了期!” 傅佳凝盯着冬梅委屈的脸:“怎么?我才被关了几日,你们一个个的就懈怠成这样?敢欺负到我头上了?” 冬梅吓得“噗通”跪地,连连告饶:“哎呀姑娘,您可是冤枉奴婢了,奴婢怎敢慢待姑娘?姑娘还在祠堂罚跪,奴婢又怎敢懈怠躲懒?” “这,这套胭脂是一品阁到的新货。采买婆子带回来,奴婢想着姑娘也许会喜欢,这才带了来。没成想惹了姑娘,奴婢错了,姑娘莫恼,莫恼啊……” 傅佳凝幽幽地小眼神儿,就那么盯着冬梅,把人看得发毛了,才开了口:“把东西都收拾下去,全扔了。” 冬梅眼神闪了闪,心中打鼓,讨好着赶紧收拾着一地狼藉。 一计不成,等她回来,已然再升一计:“姑娘……” 冬梅凑到了傅佳凝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姑娘可是在祠堂闷着了?说起来,姑娘好久没去德胜楼了呢?要不……后个奴婢陪姑娘去德胜楼吃定胜糕?” “听说后日才子们汇聚德胜楼,德胜楼特供定胜糕,只一日。姑娘不是爱吃他家的定胜糕吗?这刚出锅的,味道才最是好呢!” 冬梅的眼睛闪亮亮的,里面满满都是向往。 傅佳凝抿嘴儿一笑,垂眸隐匿眼底的了然:“定胜糕啊……确实难得吃上一回。” 一般只有将军出征,举子考试的时候,才会有专供的定胜糕。 学子们之间一直有“考前得食定胜糕,伏笔轻取状元郎”之说。 诗会啊……看来还真的是为邵墨卿特办的。 傅佳凝一副被打动了的样子,却还要迟疑再三:“我倒是想去……可我还在禁足,哪里出得了这个门呢?” 冬梅往门口看了看,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个姑娘自不必担心,后日奴婢同春兰一起过来,让春兰顶替您半日。姑娘整日闷在这里,再好的身子也要闷出病来了。奴婢陪您出去疏散疏散,可好?” 傅佳凝嘴角微弯,显然是心动了。 这样的事情,冬梅没少撺掇着原主做。就连那等根本不配请她的小宴,也是在冬梅类似的说和下,原主才去的。 傅佳凝看着冬梅眼中隐藏不住的喜意,心中冷笑:“小样儿,且先让你乐着,这边撺掇着我答应了,那边还得安排诗会吧?不信你不向外通气儿!” 冬梅完成了主子给的任务,心中正得意,也就没留意傅佳凝的意味深长。 春兰赶过来,这边已经被冬梅搞定了。她心有不甘,干脆就使劲儿在傅佳凝面前表现。 她这般“努力”之下,自然是用力过猛了,遭了嫌弃不说,还被冬梅挤兑。 春兰自个儿生闷气,躲了出去抹眼泪儿不再多提。 眼见着春兰狼狈而逃,冬梅神气活现眉飞色舞地跟傅佳凝献宝,说起街上的趣事儿那是一套接一套的。 傅佳凝一直很配合,从初见冬梅开始,她就起了心思要可劲儿折腾这只粽子,还要让她觉得自己是看重她,偏着她。 尤其是春兰那只粽子也在的时候,这种待遇上的差距就更加的明显。 她就不信这么两只粽子之间有了对比,有了竞争,还能彼此配合默契地可着她一个人坑。 这不?才多久啊?俩人就掐起来了吧?哈哈…… 傅佳凝还觉得不够似的,等春兰回来,她说了春兰越来越不懂规矩,转头还在春兰面前夸了冬梅的巧嘴儿,还赏了她一支绒花戴。 冬梅喜不自胜,得意非常。 春兰咬牙切齿,以为是冬梅在姑娘面前说了她的坏话,彻底恨上了冬梅。 等秋菊过来时,傅佳凝才抛开了俩粽子,期待地再尝了尝点心。 这一次的入口清甜软糯,色香味俱全,让她很有食欲。 没有加料的纯天然食品,果然就是能让人心情舒畅,食指大动,食欲大开呢~! 傅佳凝让秋菊为她点茶,喝着茶,配着茶点。她很是惬意地看着冬梅和春兰间的眉眼官司。 这样的小日子才有意思嘛~! 第四十章 两个土贼,一场算计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入夜,邵家。 邵墨卿一直在细思,为何前世的诗会之事,今世却并未发生…… 这里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前世遇上了簿仕仁那日,他也如常去了那间铺子,却是并无所获。 人没见到,事儿自然就没发生。 邵墨卿很肯定,自己前世就是那个时间,到了那个地方。 难道是监视之人发现了他的异样,故而改变了谋划?这倒也不无可能。 邵墨卿摸了摸怀里的锦盒,那是凝凝送来的人皮面具。 他没想到,凝凝的速度会这么快,才答应了给他做,四五日间便送到了他手中。 锦盒中,用蜡纸隔着一张张的面具,他小心的翻看过。 其中有三张年轻俊逸的脸,每一张与他现在都不遑多让,但看着在年纪上会比他现在的成熟个十岁左右。 两张中年的脸,脸上的细纹做的纤毫毕现,十分逼真,一张有着儒商的气质,一张像个郁郁不得志的教书先生。 一张很平凡的脸,就很普通的贫民大众的脸,走进人群里毫不起眼,过目即忘。 一张……芙蓉面,娇俏不足,风韵尤盛。 一张耄耋老者的脸,白眉白胡子特别的显眼。 邵墨卿看了良久,才辨认出那好像是纯白的马毛剪成了两段,胡茬没有梢,梢都粘在了眉毛上,很形象逼真。 最难得的,是这面具这么薄,凝凝是究竟如何把这些马毛粘上去不脱落,还没损坏了面具的? 邵墨卿对小姑娘的这手绝活叹为观止,也想当然的再次想起了孙神医神乎其神的传闻。 这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轻轻抚摸着锦盒,邵墨卿还真的有点儿想念那娇俏的小人儿了。 正在他静思间,忽然一声细微的“咚”落入他的耳中。 邵墨卿声色一凛,悄无声息地起身,匕首已经划入他的手中。 院中,两个黑影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着向着他的屋子靠近。 邵墨卿将床上的被子随手拢了一下,自己则躲到了床尾的阴影中,亮出了匕首。 邵家的破败屋子,门窗都不结实,邵墨卿冷眼看着一根竹管捅破了窗纸伸了进来,一阵白烟吹进。 他捂住了口鼻没动,外面的人静待片刻,转到门边,三两下轻易就撬开了门,一前一后踮脚走进了屋中。 朦胧月色下,两人皆是一身短打装扮,依稀可以看出是庄子里的庄户,并非杀手。但两人来此却是目的明确,就是奔着取他性命、杀人夺宝而来。 邵墨卿藏在床尾,只见两人进屋,就举着菜刀对着他的被子一顿乱砍。 等他们感觉到不对劲停手的时候,邵墨卿已经来到了他们身后,正要出手,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他下意识转身攻击。 墨璃轻松挡下这一击,将人拉到一边,出手干脆利落地打晕了两个土贼。 墨璃一出手,邵墨卿就反应了过来,站到一旁平复下过快的心跳。 两个小贼他并不放在眼里,但刚刚身后毛骨悚然的浓厚杀气,是真的惊到了他。 墨璃解决掉了毛贼,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姑娘给你的,这两个土贼,是我带走?还是留下你自己解决?” 邵墨卿的注意力全在信上了,闻言也不想太麻烦,把人交给了墨璃解决。 能不惊扰到母亲,还是不惊扰的好。 墨璃这回递了信,转身抓着两个贼就走了,没有留下等回信的意思。 邵墨卿还有些遗憾,他才换好了新的笔墨,想要给凝凝回信之用,看来这一次凝凝没有交代要他的回信啊…… 邵墨卿抿了抿唇,将油灯点上,借着昏黄的光芒细细看过厚厚的一叠纸张。 看过后,他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原来他的同窗也好,诗会也罢,当真没有一处凑巧,全都不过是为了他们精心设计的一场算计罢了。 凝凝的猜测又中了…… 只是,这一次究竟是被人算计,还是算计他人,就由不得那些人做主了! …… 转眼就到了大戏上演的这一日,邵墨卿如常去铺子里交书领活儿。结算的二两银钱才到手,他身后就有一声迟疑不敢认的声音响起:“厚之……兄?” 两世了,这一句开场白都没有变。 邵墨卿转身,似疑惑何人叫他?抬眼就看见了一个油腮粉面的白面书生,他惊讶如前世:“簿仕仁?” 簿仕仁像是很高兴认对了人,却又在近前时忽然皱眉:“你家中之事我略有耳闻,当真不读书了?” 邵墨卿叹了口气:“母亲的药钱我尚且拿不起,弟弟的束脩也还愁着,暂且先如此吧。” 簿仕仁也跟着叹了口气:“伯母可还好?” 邵墨卿沉默不语,簿仕仁又是一叹,甚是惋惜,却又忽而话锋一转:“你啊……时也命也,今儿核该你遇上我!” 说着,簿仕仁伸手把住了邵墨卿的小臂:“你可是咱们一群人中最有才气的一个。” “今儿德胜楼有诗会,依你之才定能拿得头名博得彩头,头名可是有百两纹银呐!” “走!同窗一场,我自是要拉拔你一把的。” 邵墨卿被突然拉住,还想往后抽手,但一听诗会的彩头,他抽手的动作一顿,就这么一个游移间,人就被簿仕仁拉着走了。 这一世,邵墨卿没有一心都在忧愁母亲的病,也自然没有错过簿仕仁眼中的算计、嫌弃和得逞时的那点儿得意。 他此时穿着一身落满补丁的长衫,与前世是同一件。 果不其然,才上了德胜楼的二楼,众人见了他也如前世一般的鄙夷不屑。 轻贱的眼神洗刷在他的脸上身上,小声的低语却足够让他听到,那些讥讽之词不断向他涌来。 邵墨卿恍惚回想着前世羞愤的心情,却又要为了生计,为了母亲的诊金药费不得不忍下屈辱,并因此不作隐藏,提笔作诗,锋芒毕露,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此时他也表现出了一副隐忍的模样,还在想着当初究竟写了什么来着…… 忽然一抹熟悉的人影让他一怔,这才仔细看清了那张第二次见到的俊逸的脸,凝凝?! 傅佳凝又是一身小公子装扮,正摇着一把墨兰折扇,很是闲适地咬着一块定胜糕,吃得一脸享受。 邵墨卿:…… 她这般坐在了这里,那……邵墨卿似是想到了什么,垂眸抿唇,收敛好了愉悦的心情。 第四十一章 贵气小公子林瑞泽?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邵墨卿坐在那里,遗世而独立。就连簿仕仁把人带到了,也借着与人攀谈,把他给“遗忘”了。 邵墨卿坐在那里,没有动桌上的吃食,就如前世他不想再多给人讥讽他的话头,也同样没吃桌上的东西一样。 前世的他是为了争一口气,如今的他却是情绪不明的看了茶水和茶点一眼,心中不无感慨。 这群无聊之人想让他出丑,在他的茶水里加了巴豆,粉末都没处理干净,杯壁上还有呢。 茶点里想来也是加了的,淡红色的定胜糕上还有少许发白的粉末。 当初他拔得头筹之余,竟也因为一时意气,躲过了这样一劫。 时辰很快便到了,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有人注意到了邵墨卿,都是不屑一笑。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也没人愿意坐到他身边,倒也给了他一份难得的清静。 傅佳凝那边则截然相反。 没人见过她,也没人认识她,但她的穿着又太过不凡。 寸锦寸金的云锦就那么随意地穿在了她的身上,那繁复的花纹并非市面上常见的常五色,而是层次递进的蓝。 深浅不一,暗纹遍布,能穿此等品次的云锦,身份必然不凡。 打量她的多,想要结交的更多。 然自己身份不够的,只一件衣服,就让他们自惭形秽,不敢上前,只远远作揖见礼,以示友好。 傅佳凝倒也随和,谁招呼她都会回礼。 然真的有人上前攀谈,却能明确地从那随和之中感觉到疏离。 那是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不敢轻贱,也担心自己礼数不周,会慢待了她,惹了不能惹的人。 一些官宦子弟与她攀谈,竟有种面对家中长辈的拘束感。 那小公子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也挂着和煦的笑容,可直面他,怎么就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呢? 众人不明所以,也渐渐扛不住这种压力,没多久就散的差不多了。 傅佳凝收起商业假笑,很是讲究地净了手,再次闲适地吃起了定胜糕。 不得不说,后世的定胜糕真的没有古代的正宗。 德胜楼的定胜糕粳米放的少,糯米的量更大,口感也就更加软糯。 里面的红色不是玫瑰花,而是正宗的红曲米。 这个朝代的糖霜很贵,定胜糕中用的是红糖,用量也不多,也就稍稍有个甜味儿。 最好吃的还是里面的豆沙,吃起来沙沙的,还有豆皮呢。 没有后世的香精和糖精味,也没有后世那种甜到齁嗓子的劣质豆沙馅味。 入口绵软,不干不粘,是真的好吃。 她这么会儿就啃了三块了,还舍不得放手。 不过也差不多了。 这个味道,真实的尝过一次,她自己琢磨琢磨,就能做得出来。 只是她要想在国公府进厨房……难度略大。 原主给她留了个坑,府里所有人看见她进厨房,都如临大敌,哄劝着她赶紧离开。 要不……回去她再做张秋菊的脸,偷溜进厨房试试? 傅佳凝正想着呢,一群才子们忽然燥了起来。 她将视线从碟子里拔出来,挑了挑眉头。 清平侯府世子上官彦,和平南侯府四公子赵平承联袂而来。 傅佳凝的视线停驻在平南侯府四公子的身上片刻,才又转而去瞧清平侯府世子。 这两人…… 傅佳凝若有所思。 这两位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大才子之二呢。 清平侯府……原主的记忆中没什么印象,但这个平南侯府却是一路青云直上,只比权臣大人稍逊一筹啊…… 两人压轴被请到了主位上坐下,除了皇子们没来,这里倒是京中稍有才名的都到齐了。 德胜楼的二楼都坐满了,除了她自占了一桌,没人有胆子凑上前之外,大概就是邵墨卿的桌边最清闲。 刚刚她应付那群人的时候,可是留意到权臣大人似乎不大高兴。 她觉得有趣,不知他是在意她身边出现了其他男子而紧张生气?还是她抛头露面惹他不喜了? 傅佳凝觉得一会儿有必要问问。 不过在此之前嘛……她倒是很想现场欣赏一下权臣大人的真才实学。 在座有几个书院的先生,还有两位大儒到场。 傅佳凝的目光在那两位大儒的脸上停了停。 当初赏识邵墨卿的是左边那位年过中年,正跟几位似是他的学生侃侃而谈的曾大儒。 右边不太搭理人,总是闭目养神的那一位年迈些的张大儒,听闻曾是邵大儒的挚友。 可前世这一位却对邵墨卿嗤之以鼻,百般不待见。 傅佳凝对此不预置评,也许他信了那般污蔑邵大儒的言论,对邵家不屑一顾了吧…… 上官彦落座,四下里看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那扎眼装扮的小公子。 素云锦,飞云纹……那把扇子上的墨兰笔韵看着也颇为眼熟…… 上官彦凝了凝眼眸,起身向着傅佳凝走了过去,未语先笑:“这位小公子看着面善,在下上官彦。不知小公子是……” 傅佳凝再次挂上了商业假笑,标准地待客之道,礼数周全:“不才林瑞泽,河南前府尹三子。” 上官彦一时没想起这么一号人来……但一听这一竿子支到河南去了,想来只是个暴发户,对她的兴趣也就淡了。 上官彦随意应付了两句,傅佳凝也是一副拒人千里但依旧保持微笑的模样。 等上官彦离去,赵平承忽然又来了兴致走了过来,那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头大肥羊…… 傅佳凝:…… 她对这样的目光一时有些适应不良,但也还是勉强给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尽量把自己的霸总社交素养稳住了。 赵平承上前也是先自我介绍:“在下赵平承,字承光,不知小公子名姓?” 上官彦闻言,忍不住往这边扫了一眼。 他喜欢看美人,男女不论,只是纯欣赏,但暴发户这个名头一旦安在了那林瑞泽的头顶,即便他长得再好,那份美感也会被破坏殆尽。 可赵平承过去了,这就又有不同了。 赵平承此人功利得很,却也有着一副好皮囊,那一大一小两位美人站在一处,倒也养眼。 上官彦在心底点评了一句,却又惊奇地发现,在赵平承身边而立,那林瑞泽的气势竟不输于对方半分。 这份贵气……当真是个府尹之子能有的? 第四十二章 台子搭好了,该你上了!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上官彦对此存疑,“暴发户”的头衔压在那俊美小公子的头顶还没片刻,就又被他给掀了。 他一直分心留意着那边,从旁观者的角度,有个赵平承作比,自是更加明显的看得出林瑞泽的不凡。 这通身的贵气,别说是府尹家里,就是侯府正经的嫡子,也未必能养得出他三分来。 与那小公子一比,满楼挤挤挨挨近百才子中,他竟是寻不到一人可与之比肩的。 邵墨卿他认识,也只从他面上淡淡划过。 为家事所累,成不了大器,不值得他多做关注。 莫说是他人,就是与自己作比,上官彦觉得自己也都被比了下去。 这般人物……这般年岁……姓氏未必是真,瑞泽……瑞泽……嘶! 上官彦不知想到了谁,瞳孔猛缩,不可置信的再次看向了那张脸,想要从中仔细辨认,是否与那位有相似之处。 傅佳凝这边应付着赵平承的套话,发现这人看似随和,说话却处处是坑。 传闻他的母亲被个姨娘给活活气死;大哥游学一去不回;姐姐们都出嫁了;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四岁那年淹死在了湖里。 上下一算,赵府嫡子竟是只剩他一人。然而这一位的庶弟庶妹五六个,都没能蹦踏起来,那位招眼的姨娘也去了。 赵天放就是个放浪的,旧爱都没了,他也不见悲痛。反倒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妾一房一房的抬进府,只是再没听说赵府添新丁。 傅佳凝可不觉得,能在那样的环境里头存活至今,还能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她甚至合理怀疑,赵家能有今天,很可能都是这一位的手笔。 被这样一个人盯上,可不是什么愉悦的体验。 两人正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着,忽然一道视线插了进来,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 别说傅佳凝反感,就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赵平承也明显皱起了眉头,很是不虞地转头,一眼对上了上官彦的眼,一愣。 四目相对,赵平承眨眨眼:“上官兄?” 上官彦借着这一声唤找到了台阶,再次起身走了过来:“赵兄,我是见你与林小公子相谈甚欢,一时有些意动,也想参与参与。见笑,见笑了。” 赵平承心中不愿,但面上却笑得春风和煦:“哪里哪里,林小公子风趣幽默博闻广识,这等年纪能有如此见闻,实为我等之楷模也。” 上官彦一下子来了兴趣,双眼也都为之一亮:“哦?如此,彦更想加入了,可有打扰呀?” 傅佳凝笑着摇头:“怎会打扰,自是欢迎之至。” …… 三人凑到一处,这话题可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只不过之前只与赵平承交谈时,傅佳凝还是疲于应付的状态。现如今多了一个上官彦,赵平承每次话里给她挖坑时,上官彦都会不着痕迹的帮她挡了。 这就很奇怪了。 刚才上官彦还是一副不愿搭理她,看她就像是再看暴发户的模样。 现在却一反常态地暗暗帮她,他又对她有什么企图呢? 难道也当她是大肥羊了? 傅佳凝仔细观瞧,却又觉不像。 上官彦虽然看向她时,眼神灼热,却并非赵平承那等算计大肥羊的眼神。 越是如此,傅佳凝越是警惕防备得紧。 奈何诗会都开始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之乎者也着。这个吃块定胜糕,来首登科;那个倒一杯浊酒,来首望乡,这俩备受瞩目的大才子却偏偏不为所动,一心盯上她了。 傅佳凝明显感觉到了……权臣大人的眸光时有时无瞥向她这里,总给她一种大型抓那啥现场的惊悚感。 可角儿还都没上场呢,她现在也不能直接跑过去找他呀? 这可真是苦了傅佳凝,可心里再苦,要亲来现场围观这出戏的是她。 别说哭了,就是跪着……她也得硬着头皮把戏看完呐~! 众才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佳句频出,自诩文采不错的一连就作诗三首,只是那诗怎么看怎么像情诗,结果被群嘲“艳压群芳”。 一时二楼哄笑声一片,还有人起哄,直接起身将那三首“情诗”写上了墙。 这诸多佳句之中冒出这么三首“特立独行”的诗词来,倒是别出心裁。 一时还有人两杯酒下肚,把这当成了出头的蹊径,真就一头跟风扎了进去,引得嗤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傅佳凝安静了下来,本想就这么简简单单看完这场戏,却不想因为上官彦和赵平承坐在她一左一右,让她更加显眼。 刚刚她自我介绍的时候,可有不少人听见了。 这会儿一传十十传百,就在整个二楼传开了。她也算是一下子出了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那没眼色却偏拿作死当有趣的,一抱拳起了高调:“林小公子既然与两位大才子坐于一处,想必也是一位不世出的大才之人。不知我等可否有幸,能得林小公子佳作一首啊?” 傅佳凝微微一笑:“多谢这位兄台抬爱,泽胸无点墨,就借块宝地提首词罢。” “好!”有人起哄。 “来一首,莫要过谦。”有人继续哄抬。 上官彦还想拦,赵平承却是不动声色的“不小心”踩了他的衣袖,让他无法起身。 上官彦被这么一耽搁,傅佳凝已经站起身,自一位仁兄手中接过毛笔,吸饱了墨,走到一块白墙边站定,而后笔走龙蛇,一篇狂草跃然墙面。 如此霸道狂狷的字体,一瞬霸总气势炸开的小人儿,都像是在那一刻会发光。 傅佳凝收笔之时,身后已然一片静谧无声。 她走回刚才递笔的仁兄身前,把笔交还,对着一群或是目瞪口呆,或是如痴如狂地盯着墙上字迹缓不过神的呆子们微微一笑:“献丑献丑,让诸位见笑了!” 有人大概还没认全那一篇写的是什么,有人还在一个字一个字费劲地认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也有那已经认全并且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在傅佳凝清越低磁的声线响起时回了神,忍不住激动地啪叽啪叽鼓掌:“好!林小公子果然有大才啊!” “当世名作……” “今日魁首怕是非林小公子莫属啊……” “也说不定,万一还有哪位不服呢?” “此等恢弘大气之佳作,吾辈生平少见呐!” “林小公子大才……” “林小公子当为魁首,实至名归!” 赵平承呆愣愣看着那面墙,久久无法回神。 上官彦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眼底精光连闪,也是看那墙上的字看得痴了去。 这时,傅佳凝瞟了一眼权臣大人。 虽然仅是一眼,但意思却已然很明显了。 ‘台子搭好了,该你上了!’ 第四十三章 (一千推荐票加更~)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邵墨卿接收到了小姑娘头来的一眼,心底却是说不出的火热。 凝凝竟有如此眼界如此心胸,写得出如此大气磅礴的一首词来…… 他觉得自己前世的那一首,即便现在拿出来,也是甘拜下风。 然,凝凝那般期待,那他便上去现个丑吧。 在一众起哄声中,邵墨卿默默起身,默默走到了墙边,自小二手里拿了一只新毛笔。 众人都没把他当回事儿,跟傅佳凝刚刚走上前的万众瞩目截然相反。 然……他也同样笔走龙蛇,一手楷书竟也写出了不输狂草的张扬霸气。 邵墨卿也做了一首词,与傅佳凝的大浪淘沙不同,却也同样挥毫天地间,磅礴意自来。 邵墨卿停笔,原还吵闹的众人为之一静,曾大儒忽然起身,带头叫好。 很多慕他之名者,都跟着附和。 曾大儒一脸激动:“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眼界,写得出如此佳句,当浮一大白!” 邵墨卿听了这话,却没多少高兴,前世他云里雾里,对这些都不上心。 当初被他当成了垫脚石的,是赵家四子赵平承,最为嫉恨他的便是他了。 奈何他爹都只能对他恭维,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到死都没能扳回一局。 而眼下,凝凝并不愿他得罪了旁人,亲自下场,还故意抬高了难度拦住了旁人,或许也是有意难为一下他。 若他做不了出头鸟,有她顶着;若他压过了她那首词,也是她为他垫了脚,得罪不到别人头上去。 凝凝可谓什么都为他想好了…… 有曾大儒的肯定和称赞,邵墨卿应当之无愧成为魁首。 然,一直老神在在谁也不理的张大儒,却在此时忽然开了口:“老朽倒是认为,林小友略胜一筹……” 他年岁不小了,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咬文嚼字的。 张大儒话音落,如同一记炸雷丢进了人群中,一时风向又有所改变。 一些刚才没有出声,不想得罪了曾大儒的才子们陆续冒了头。 墙上并列着的两首词,在一群人争得跟乌眼鸡似的衬托下,好似一边冰,一边火,成了水火不容之势,僵持不下。 这时,上官彦也开了口,站在了傅佳凝这一边。 赵平承却唱了反调,来了一个“有一说一”,觉得邵墨卿的那一篇更好。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不温不火,却是能让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听得清:“厚之兄若非为家所累,实则仍该是才子之首。如今看来,厚之兄并未懈怠。今日这魁首之位,厚之兄实至名归。” 一语抛出,邵墨卿被赵平承给抬到了风口浪尖上。 曾大儒还在赞不绝口地夸奖邵墨卿以往的才学之实,更是在这把火上又架了一把柴。 也不知道谁突然开了口:“哎哎哎,都别说了啊,那位是谁?那可是国公府的准姑爷,是你们能随意攀比的吗?林小公子再如何,也还是差了一截不是?” 附和声此起彼伏。 来了! 傅佳凝精神一振,正餐到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近百才子化身百万青蛙。 “呱呱呱咕呱呱呱”着,嘲笑别人的人,捧杀别人的人,贬低轻贱别人的人,从来都不会照照镜子,看一看自己在那一刻的嘴脸,究竟有多么的丑陋。 邵墨卿就那样孤零零的坐在楼梯口的角落里,受众人嘲笑,被有心人捧杀。 而在他的身后,冬梅正卖力地引着一娇俏的小姑娘,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傅佳凝就像是一个圈外的看客,看着原主记忆里曾出现的这一幕,再一次在她眼前发生。 ‘傅佳凝’就站在邵墨卿的身后,被所有人看到了,唯独那个背对着他的挺拔背影对此一无所知。 众人看到正主儿到了,静了片刻,又是有人开腔。以‘国公府贵女’的名头强行按在了邵墨卿的头顶,一副替他吹嘘的模样。 他们眼睁睁看着邵墨卿一无所知; 眼睁睁看着他身后的贵女脸色越来越差; 眼睁睁看着那位贵女盯了邵墨卿的后背一眼,冷哼甩袖而去。 眼睁睁看着邵墨卿转头,眼神莫名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站起身,直看着那道身影消失,才像反应了过来似的,木然转身,又重新坐下。 邵墨卿的魁首就这么定下了,因一场荒唐,一场算计。 百两纹银,现场还有不少为了羞辱他,丢给他的打赏。归拢归拢,倒是比前世多出一倍有余。 邵墨卿全然不理会那些还在继续地嘲笑。 而此时,傅佳凝却是起了身,怔怔看着邵墨卿,神情有些急切,又有些迟疑着,抬步走到了他面前:“你,你是邵墨卿?邵家二郎?” 邵墨卿一顿,刚才恍惚间出现的滞闷情绪,全因眼前小人儿入木三分地认亲小表弟的模样给驱散了。 他绷住了表情,下意识地想要攥紧左手,却又想起了自己的承诺,缓缓将手展平。 面对着凝凝面上的迟疑和急切,邵墨卿也给出了自己的疑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冷漠以待。 傅佳凝一下子变得激动了起来,却又强行抑制着,然声音依旧显得有些颤抖:“我是林瑞泽啊……二表哥,可还记得儿时总是跟在你屁股后头的小豆丁?你总叫我小泽的……” 邵墨卿眼神飘忽了一瞬,似在回忆,又似在隐忍着什么,半晌后眼睛一亮:“小泽……表弟?你是林三?” 傅佳凝连连点头,眼眶发红:“是我,二表哥,我可找到你了!姑父姑母可好?大表哥呢?他们可都还好?” 邵墨卿僵了僵,眼眶也红了。 傅佳凝是故意提了这一句的。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戳一下权臣大人的心窝子,他的情绪不到位,这一场戏怕是就会被人质疑。 现在他俩都两眼泪汪汪地,气氛才是正常的。 眼见着捧杀大会眨眼就变成了认亲大会现场直播,众人一时还有点儿懵,大多数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上官彦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两个“表哥见表弟两眼泪汪汪”的人儿,一时脑子也转不过来弯了,这是怎么回事? 赵平承眼神一闪,垂下了眸子,眸底有嫉恨和算计。 那两个……算什么东西,早晚…… 第四十四章 搬来跟我一起住罢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当众认亲,而后不顾身后众人的错愕,跟邵墨卿把臂而去。 出了德胜楼,邵墨卿就见一面色平平见之即忘的小厮驾车而来,恭敬地对着傅佳凝叫了一声:“少爷。” 邵墨卿听出声音是墨璃,不由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毫无瑕疵,看来是凝凝做的人皮面具。 傅佳凝伸手作请,先让邵墨卿上了车,她随后跟上。 那辆华丽却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缓缓驶离,直到再也看不到踪影,一直伸长了脖子的才子们才恍然回神,人群中“嗡”的一下炸开了议论声。 马车内,傅佳凝笑得俏皮而得意,小下巴微抬,一副静等夸赞地小模样:“墨卿哥哥,海棠扮上可像我?” 邵墨卿还记得那一瞬的恍惚,甚至在回神之后,还忍不住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国公府千金……可若如此,眼前的“小表弟”又是何人?这理还乱的身份和关系之中,他唯一确定的,是他在乎的是眼前人。 然,在他心中,实际上也隐秘地希望她不是她,只是一寻常身份的女子。 这点儿隐秘地小心思,他不曾显露半分,反倒是在马车内这小小的空间里,不吝夸赞,静静享受着与她独处的机会。 邵墨卿并不知凝凝要带他去哪儿,也并不在意她会把他带去哪儿。 等马车停下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惋惜刚才相谈甚欢地美好太过短暂。 等车帘掀开,他不太情愿地下了车,迎面高门大院让他顿了顿,惊讶地抬眼。 林府两个大字赫然在上,邵墨卿转头,以眼神问询:这是…… 傅佳凝对着他快速眨了下眼,紧接着一副激动而又热情地模样作请:“二表哥,请……” 邵墨卿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附近可能有人正盯着他们。 他也配合着她,两人客套着相携进门,还有只言片语自门中传出。 “二表哥如今在何处落脚呀?稍后我随二表哥去探望姑母……” …… “竟有此事?既如此,那二表哥就搬来跟我一起住罢!来人呐~!去姑母家,把人接过来,一定要好生照顾,不得怠慢。” …… “二表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我本是一家人,不必见外……” …… 声音远去,躲在墙角的货郎才探头探脑地又多看两眼。 确定没人盯着,他这才装作无事,挑着扁担自林府门前路过,到了转弯处才开始叫卖着离开。 墨璃杀了个回马枪,把人打晕,拖走,交给了震队的暗卫带走。 又多抓了一个眼线,墨璃才转身带人去邵家接人。 邵家值钱的东西,早就被邵墨卿转移藏到了暗室中的暗格内,去接人倒也方便。 邵家的家当少的可怜,只邵母打包了一只小包裹,还有邵墨卿兄弟俩的书勉强能凑上一箱,其他的东西邵母舍不得,却也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墨璃虽然面容不起眼,但一身家丁的衣服却是上好的丝绸,一看就出自富贵人家。 邵母也知那些个破衣烂衫的拿去了反倒会被看轻,墨璃一直在她身边恭敬有礼又耐心周到地鞍前马后着,她也觉着不好再多找麻烦,以免多添是非。 这些时日,她儿孝顺,日日为她熬药。 她的身体一日强过一日,其他的都可舍了,她儿抄书给她买的药,她势必要带着。 临走前,邵母还不放心地去邵墨卿的屋子仔细翻看了一遍。 确定没有落下什么有用之物,她这才在似茫然似不舍的情绪中,惶惶然坐上了马车。 邵林氏观察着马车上的奢华布置,一时局促,心有不安。 她多次问过墨璃,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我家卿哥儿真的跟林三郎在一处?” 墨璃不厌其烦地再次应是,态度依旧恭恭敬敬,没有丝毫不耐和怠慢。 邵林氏转头看了看同样一脸懵然的小儿子:“安哥儿……” 邵林氏欲言又止,眼中满是不安。 邵墨安哪里能不明白母亲的意思,他依偎了过去,用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以示安抚。 邵林氏眼眶微湿,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娘家根本就没有一个当河南府尹的兄弟,又何来一个林三郎? 林家……在邵家没落之时早就…… 然此事外人并不知晓,她不知何人要用她娘家身份接近他们,又有何图谋? 只是这一群明显就是练家子的小厮上了门,他们孤儿寡母反抗不得,也不敢做出明显的异样招惹对方。 邵林氏担心了一路,没想到马车最后停下,还真就停在了林府门前。 难道林家还有人逃过一劫? 邵林氏不免升腾而起一丝希望,却又担心乐极生悲,一时心绪起伏。 下马车时,她的脚步都不由开始踉跄。 墨璃眼明手快拦了一把,随后赶忙退开,恭迎邵家老小进府。 邵墨安抱着小侄子,邵知鸢胆怯地在他身后揪着他的衣袖一脚,咬着嘴唇亦步亦趋地跟着。 等人被请进了正厅,迎面就见邵墨卿跟一俊俏小公子正在谈笑风生,邵林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彷徨尽去,脚步都轻盈了几分。 傅佳凝余光见到呼啦啦一群人,连忙转头,看到人接来了,赶忙起身相迎。 邵墨卿也一下起了身,快步去搀扶母亲。 邵林氏稍稍靠着儿子的手臂支撑,彻底有了底气,继而转头仔细打量起了那俊俏小公子,有些迟疑。 这眉眼生得这般漂亮,却不像她林家人…… 傅佳凝拱手一礼:“给姑母请安,泽……不孝,寻了你们大半年,才找到了二表哥,让姑母受苦了。” 邵林氏因这一番话,眼中又起了一层热意,心中也在游移着是否有林家子弟流落在外,而她不知? 可林三郎……真的有林三郎吗?难道是哥哥的外室所生? 邵林氏越是仔细回想就越发糊涂看不真切,一时讷讷无言,回神时,已随着进了厅中落座。 邵林氏看着眼前的林三郎看她时亲热非常,眼眶都是红的,眼泪在眼中不断滚动,被他擦了又擦,还是几次险些落下泪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若这般都是装出来的……邵林氏并不愿相信。 她林家也好,邵家也罢,只剩下他们这几个老的老小的小,早已再无可图。 富贵如他,住着这么大座五进宅院,还把他们都接了来同住,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又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第四十五章 傅家……真的有心了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邵林氏的疑惑,在住进了后院最好的院落时达到了顶峰。 院子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无论是院中花草,还是房内布置。 且在一应吃穿用度上,都是按照她当姑娘时的习惯来的,比邵家尚在时还要好。 很多东西都让她产生了错觉,好似林家和邵家尚在,一切不过一场恶梦罢了。 这一日,恍惚地不止邵林氏,邵墨卿和邵墨安也同样内心震撼,忍不住在自己的院子里转悠着,恍然如梦。 男人们都在外院,傅佳凝现在的身份是林家小少爷,自然也住在了外院。 傅佳凝的院子就紧挨着邵墨卿的,所以此时邵墨卿游魂一样失神地在院中游荡,她在望景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这院子可是她按照原主记忆中,权臣大人布置的院子精心准备的。 那应当是权臣大人思念邵家往昔,才精心还原的一景一物。 如今经由她的手再度还原,还是在权臣大人之前,想必能为她赚取一定的好感吧? 傅佳凝笑眯眯地想着,偷偷欣赏着邵墨卿复杂百变的神情。 “主子……您该回了。”墨璃尽职提醒了一句。 傅佳凝一顿,这才想起今儿她出来可够久的了。 海棠能不能顶住两只粽子那么久,还是未知数呢……她的确该回了。 傅佳凝去跟邵墨卿道别时,邵墨卿还恍然若梦,犹自徜徉其中不愿清醒。 这里……这里简直就是……她怎会知晓?又怎会布置得一分不差? 巧合?到底是何等的巧合,才能把他前世记忆中的邵府带到了今世来? 即便是前世的那个傅佳凝,也从未踏足他府中半步,又怎能得知他府上布局? 不,不仅仅是整体府邸的布局,就连他的卧房和书房都一模一样。 如傅佳凝心中猜测,这样的布局,不止与邵墨卿上位邵相时一般无二,也与他记忆中儿时的邵家半丝不差。 而两世的傅佳凝都并未接触过两个邵家,自是不可能原版把邵家搬到他的眼前来。这才让邵墨卿好一阵恍惚,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再次像是被一只小手撩拨触动。 看到傅佳凝时,他眼带复杂,又多了一份探究,想从她的眼中看出端倪。 哪怕只有一丝,只一丝的异色,也能给他莫大的提示。 然,没有。 在他试探着问及时,她只是笑着推说院子是她买下的,但院中布置之事,却是父母差人来置办的。 邵墨卿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是了,邵家和傅家是世交,国公夫妇是知道邵家原貌的。 心中疑云尽去,另一种复杂再次爬上他的心头。 傅家……真的有心了。 傅佳凝离去,邵墨卿和邵墨安去陪母亲用膳,‘林瑞泽’也恰如其分的出现请安。 这时的邵林氏,已经对傅佳凝和邵墨卿通气研究定版的那套说辞深信不疑。 吃饭时,她看向‘林瑞泽’的目光都是柔和亲如一家的,当真把他当成了娘家最后的血脉。 邵墨卿初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那叫一个复杂。 他前一世在外行走所用的另一个名字便是‘林瑞泽’,那时母亲已然过世,他思念亡母,干脆就用了母亲的姓氏,也是遗憾林家没能留存下丁点儿血脉。 如今……这算不算是凝凝以另一种法子,弥补了他和母亲心中的遗憾呢? 不得不说,邵墨卿被感动到了,为凝凝与他如此心意相通而动容。 墨璃送了人回去,就又被差遣回来当了小主子的替身。成了她不在时,在这边照应一二,护住邵家五口的林小公子。 傅佳凝对他的放权很大,墨璃在邵林氏面前‘尽孝’的时候,也出现了恍惚,仿若这真是他的姑母。 小主子话中也有此意,让他把他们都当成自己的亲人对待,他孤苦一生……不想还有享受亲情温暖的一天。 墨璃的心情十分复杂,又觉如此不妥,若在震队,这是犯了大忌。 于是在替小主子传信给少国公的时候,他咬了咬牙,主动提及此事,请少国公定夺。 却不想少国公锐利的眸子,似带着惊奇地打量了他许久,把他看得发毛都快自尽谢罪的时候,才听到少国公声音有些……怪异地缓缓开了口:“没想到娇娇如此看重你,竟允你日后攀亲,还你自由。” 墨璃还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酸意,就被少国公一甩袖子轰了出去。 墨璃眨眨眼,没想到少国公居然也准了小主子的提议,他便就此多了‘林瑞泽’这么一层光明正大行走在外的身份。 等墨璃回过味儿来,想明白少国公的话是何意思,也体会到其中酸意时,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久到他对小主子的话再无质疑,甚至把她奉若神明,不知不觉间就有了迷之自信之时。 …… 夜深人静,林府掌灯之后,墨璃出现在了邵墨卿的书房,一改白日里称兄道弟时的亲昵,反而十分恭敬守礼地将一封信递到了书案上。 邵墨卿对这书房太过熟悉,仿若还生活在前世,笔墨的摆放都在他最习惯拿取的位置,思绪难免会出现错乱。 眼前人说话的声音,不仔细听跟凝凝真的很像,但凝凝是使用药水改变后的清越低磁,这人是货真价实就是这个嗓音。 不知为何,他会忽然想到……凝凝是听过他的声音才有意模仿的吗?继而心底出现一丝醋意。 这人叫墨璃……茉莉,莫离?又一丝醋意升腾而起。 再想到这人日夜待在凝凝身边,形影不离……醋坛子霎时出现了一条裂缝。 邵墨卿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魔症了,又或是这熟悉的环境,让他前世彻底疯魔状如恶鬼的一面,又冒出了些许端倪。 邵墨卿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起伏不定的心,这才展开手中信笺,一丝淡淡的幽兰香气钻入鼻翼,一下子安抚住了他躁动不安的心。 看过了信中安排,邵墨卿嘴角轻勾,她果然懂他! 只是……这安排如此熟悉,让他又拧了眉头,心底又有了一丝猜测。 难道前世他与她第三次相见的不欢而散,她也发现了端倪?所以才会是那般反应? 她前世究竟是如何想的呢? 她那时……是在有意救他吗? 到底……什么才是真?什么又是假?为何前尘若梦,醒来却又乾坤倒转,一切都与他所见大有不同了呢…… 第四十六章 (三百收藏加更~)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回到国公府,借着沐浴的由头跟海棠调换了过来。 海棠长长吁了口气,感叹姑娘平日里应付那么两个细作,还真是不易。 别的不说,就说冬梅和春兰拱火的本事,她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平日里她还都是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状态,还没有什么切身体会。 今日却不同,她与姑娘调换身份,她来假扮姑娘后,才切身体会到被人一个劲儿的围着拱火是个什么滋味儿。 若非担心坏了姑娘的大事,她是真的很想一手一个拧断这两个细作的脖子。 她越是这般想,这两个细作越是毫无所觉的把那纤细的颈子露给她看,还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一直招惹着她手痒痒。 要是能出手,海棠捏死这么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蹄子,简直易如反掌。 海棠真的是拿出了训练时忍饥挨饿那份儿劲头,来忍耐这么两个细作在她面前晃悠着。 听着她俩搬弄是非,她也学着姑娘的模样,奖一个罚一个。 冬梅照常喜笑颜开,春兰眼中的阴毒都快藏不住了。 也就这个时候,她这心里才稍稍舒服一些,也体会到了姑娘平日里逗弄两个细作的乐趣。 如今跟姑娘换了回来,还得了姑娘的夸赞和关心,海棠被顺了毛,隐于暗处时,还在感叹姑娘驭人的本事并不比夫人差。 沐浴自然要换衣,傅佳凝恢复真容后,顺势泡了个澡,而后换了一身新衣出来。 她换下的衣服被海棠抱走处理,海棠则换回了暗卫的衣着,将傅佳凝的衣物脱下留在了浴房。 傅佳凝出来时神清气爽,见冬梅守在外面,手里还拎着个食盒,她的眼里就闪过了一抹异色,随手指了身后:“冬梅,你和春兰去收拾一下。” 冬梅不太情愿做那种二等丫鬟都不做的活儿,但主子亲自点名,无论让谁做什么,那都是恩典,是得了重用的昭示。 可那又脏又累的活儿,她是真的很抗拒。加之连日来,她都在姑娘面前得了脸面,自是恃宠而骄,想要躲懒。 冬梅瞟到手中食盒,眼睛当即一亮,心道:“还好我快了春兰一步,抢到了秋菊手中的食盒!” 冬梅一脸灿笑着上前:“姑娘,收拾浴房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让春兰去就足够了。姑娘气也气过了,又读了大半日的书,想来也该累了。奴婢特意去取了您最爱吃的几样小点,还有一碗燕窝粥,奴婢服侍您用些可好?” 傅佳凝瞥了她一眼,又见春兰眼底啐了毒汁儿,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也好,那就让春兰去收拾,你随我来。” “哎~!”冬梅屁颠颠地跟在傅佳凝身后,走了几步,还不忘嘚瑟的转头瞟了春兰一眼。 春兰的双拳攥得死紧,等人走远了,她还杵在原地,气得直哆嗦。 “冬梅!”春兰咬牙切齿着,大有一口咬死冬梅的冲动。 傅佳凝走远了没有看到这一幕,却是能够想象得出。 海棠亲眼见着了,转头无人之时,就报给了傅佳凝听。 …… 此时,傅佳凝坐回了祠堂的案几旁,将她抄写的纸张挪开,好整以暇地打算看看冬梅今儿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冬梅自是不知自己早已被看穿,见姑娘等着了,她赶忙讨好着上前,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还在不遗余力的上起了眼药。 “姑娘今儿可是亲眼见到了,那邵家二郎是个何等货色,根本不值得您为他伤神。” “姑娘何必还为了那等品性之人动气?要依着奴婢……您自是要抬头寻良人的。如今低头还不算,难道还要在那等小人面前垂颈弯腰不成?” 冬梅一边说,一边把一碗香汤、一碗浓茶、一只漆盘、一碗燕窝、一副竹筷拿了出来。 傅佳凝先是抬手,将食指指尖浸入香汤中净手,又由着冬梅服侍着含了一口浓茶净口。 冬梅将这两物撤掉时,傅佳凝借着她转身的机会,凑近了小点和燕窝闻了闻。 燕窝没问题,这小点……闻依旧没什么气味,但离近了却看得到一丝银色。 果然又掺了水银进去,量依旧不大,每块点心上就用针尖沾着扎了几下。 就在那些细小不起眼的针眼儿上,一丝银光若隐若现,不仔细去瞧压根就看不到。 傅佳凝说是这燕窝没问题,是水银这种东西压根不溶于水,放进燕窝里,哪怕只有一丝也是肉眼可见的。 而燕窝也很是金贵,一般的毒沾染上,它就会变色,呈现出一种不新鲜的状态。原主那般挑剔的人儿……燕窝有问题,太容易被看出来。 且她在傅家可是最娇贵的,别说是头疼脑热,就是多打一个喷嚏,傅家上下都会紧张的把府医拉过来,给她请个平安脉。 这微量的水银可以悄无声息地慢慢沉积,不用特殊的法子排不出来,到一定的量了才会忽然发作。 且一般的医者都不识得汞毒,连病症的源头都能诊错。 这才是最高明的下毒手段! 其他的毒多少都会引起不适反应,国公府的府医可不是养着吃白饭的。 这也是在吃食上动手脚,冬梅只敢动用这还不为人知的水银的原因,也是指使她如此做的幕后之人的高明之处。 傅佳凝眯了眯眼,在冬梅转头回来时,装模作样的夹了一筷子点心,在没有针孔的位置小小咬了一点。有没有刮掉一层皮都不好说,她就腻烦地皱了眉,撂了筷子没再动第二口。 倒是一碗澄净的燕窝粥,傅佳凝在用了一口后眼睛微亮,旋即一口又一口的喝了个干净。 冬梅伺候在旁,再如何卖力地替秋菊吹嘘,说着小点她做得多用心,傅佳凝都没碰第二口。惹得冬梅纳闷之余,心中猜测着姑娘是吃腻了这一口,还是腻烦了秋菊? 还不等她琢磨出答案,傅佳凝放了碗,就让她唤了秋菊来。 冬梅心有猜测,出了祠堂打算去叫人,见春兰刚好收拾妥当浴房疾步而来…… 她干脆在祠堂门前顿住脚,颐指气使着用鼻孔看人:“姑娘要找秋菊,你去,把人叫来。” 春兰:…… 第四十七章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春兰咬了咬唇,看向冬梅的眼神带着愤恨。 冬梅不甘示弱的回瞪:“看什么看?赶紧去!姑娘正等着呢,杵在这儿做什么?” 春兰愤愤一跺脚,转身脚下生风地憋着满腔怒火回了院子,见到秋菊就劈头盖脸一顿好骂,把秋菊给骂懵了。 她还犹自不解气地再次恶言恶语着添油加醋:“看什么看?都是你!害得我在姑娘面前挨了一顿排揎!你做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喂猪猪都不吃!也敢端去给姑娘?” “姑娘受罚那也是姑娘,是你能怠慢的?这可不是第一次了,你就等着姑娘发卖了你罢!杵在这儿干什么?还等着姑娘亲自来请你啊?!哼~!” 春兰舒心了,扭头就走。 秋菊被吓得脸色惨白,六神无主,抬步就要追上去。 傅嬷嬷听到了院子里闹腾的动静,出来查看,就见秋菊脸色不对,上前把人给拦下了:“怎了?跟谁吵嘴了?” 秋菊眼含热泪,委屈恐慌着将春兰刚才的话学给傅嬷嬷听。 傅嬷嬷待她如亲女,这种时候,她下意识地就很依赖傅嬷嬷。 傅嬷嬷面色不辨喜怒地听完这番话,脸色才沉了下来,她拉着秋菊的手拍了拍:“莫怕,嬷嬷陪你走这一趟。” 路上,傅嬷嬷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地点了秋菊一句:“上次姑娘不是让你亲自去送小点,你怎么躲懒把点心又让了出去?” 秋菊讷讷,绞着手:“不是我想让出去的,我一锅点心才摆了盘,冬梅不由分说端了就走,我……我抢不过她……” 傅嬷嬷眼里光芒明暗不定,抿了抿唇,给秋菊支招:“她那是邀功献媚去了,也不是什么好货。再有下次,你就直接跟在冬梅后面一起过去,省得叫姑娘误会你是因她受罚懈怠躲懒,不罚你罚谁去?” 秋菊委屈的眼眶通红,她真的没有躲懒,傅嬷嬷说的她觉得在理,于是老实点头,记在了心里。 等她来到祠堂时,正听见春兰在里头告她黑状呢! 秋菊本本分分不声不响地,一直都是闷头做事的丫头,今儿也被亲耳听到的那些话堵了心,拱出了些许火气! 傅嬷嬷拉了她一把,把差点儿失礼冲进去的傻丫头给拉了回来。 秋菊这才如梦初醒,可心底的委屈和愤怒未曾浇息,她扭头看向了傅嬷嬷,声若蚊蝇地叫了一声:“嬷嬷……” 傅嬷嬷无声地拍了拍她的手,率先一步进了祠堂。 秋菊一副做错事地模样,垂着头跟在了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到了正有些生气的姑娘面前。 案几旁,被打翻的漆盘和滚落一地的点心,正是她亲手所做……可见姑娘是真的恼了她了! 秋菊抿了唇,眼泪“啪嗒啪嗒”无声地留了下来,一腔委屈都化作了伤心,她真的没有怠慢姑娘的意思。 姑娘曾待她那般好,怎会被关几日就跟她生分至此了呢? 秋菊自认自己愚钝,脑子不聪明,但她听话啊?手艺也是姑娘认定钦点的好……姑娘怎么会摔了她的点心? 傅佳凝此时面无表情,一身冷肃的气势,乍一看确有几分吓人。 傅嬷嬷冷不丁见到这样的姑娘,都心中打鼓,有些发怵。但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清楚。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惑主的东西,为了争权夺利祸害了姑娘,也祸害了其他忠心于姑娘的好丫头! 傅嬷嬷今儿头次打算倚老卖老一回,舍了脸面不要,也要求得姑娘好好看清忠奸。 傅佳凝心里对秋菊也确实不是一点儿气都没有的。 这是个好丫头没错,她相信若是她有危险之时,她的四个大丫鬟之中,冬梅和春兰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货;夏竹能不跑,站在原地冷眼旁观,就已经算不错的了;唯有秋菊会舍了命挡在她身前,替她挨刀挡剑,肯为她死,还会急着推她快逃。 她就是这么个傻丫头,心眼儿好,人实诚。就是太老好人了,太好欺负。 这是傅佳凝生气的点。 对她好的人,她就愿意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但她也有顾不到的时候,自然也希望她护着的人,自己也愿意主动借她的势,不能平白让旁人欺负了去! 她特意夸赞了秋菊的点心,让她亲自送来,明着递了梯子给她。这丫头傻乎乎不知道接,被人抢了,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说。 也是傅佳凝生气的点。 所以,在等秋菊过来的短短时间里,听着春兰变本加厉地在她面前添油加醋黑秋菊,冬梅在一旁做壁上观时,她这火气还真的就被拱起来了。 此时的她,就有那么一种恨铁不成钢、望子不成龙的憋闷压在了心口。 所以在傅嬷嬷才开了个头,傅佳凝就率先冷声开了口:“乳娘,我知您来意,但还请您不要参合其中。” 傅嬷嬷一脸焦急,却隐忍着没有再多言。 傅佳凝转眼就见到了春兰快意地勾了唇,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冷了。 她一挥袖子:“冬梅,你跟春兰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晚上让秋菊守夜。” 冬梅面色一变,赶紧挤出一抹狗腿的笑容:“哎呀,姑娘一直都是我照顾着的,秋菊睡的沉,半夜哪里听得见您唤她哟?还是我来吧~!” 傅佳凝的气势冷然,面无表情的样子怵人得很,她没看冬梅,视线一直落在秋菊身上,闻言冷声拒绝:“不用,你们俩退下吧。” 冬梅也感觉到了不对,小心打量了一下姑娘的脸色,心道:“春兰那小蹄子看来是要得逞了。” 她虽然不虞,不愿见春兰得势,但也不甘在姑娘压着火气的时候上前再劝。 万一姑娘把火气都发在了她身上,那岂不是太冤? 冬梅败走,春兰正春风得意,才说了一堆秋菊的坏话,这个时候自然不会主动上前触霉头。 她正迫不及待着接管小厨房呢,连个假惺惺地劝解都做不到。 等冬梅和春兰走远了,傅嬷嬷眼带担忧地看了看自家姑娘,又看了看瑟瑟惶恐着的秋菊,张了张嘴,想劝:“姑娘……” 傅佳凝一摆手,没看傅嬷嬷,眼神依旧在秋菊身上,就像是教导主任锁定了犯错的学生。 不过她的声音倒是温和了几分,慢悠悠地问道:“秋菊,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第四十八章 她要护着的人,绝不能拖她的后腿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秋菊一个激灵,身体不由瑟缩了一下,讷讷不成言:“奴婢,奴婢……” 秋菊咬了咬唇,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着,心中委屈又嘴笨,心里明明有话,却是到了喉咙口愣是挤不出来。 傅佳凝看着这样的秋菊,无声一叹,眼底似是有了一丝失望。 傅嬷嬷可是一直紧张着,小心观察着姑娘的面色,见此心尖儿一跳,赶忙拉了一下秋菊,给她使了个眼色。 秋菊捏着帕子胡乱擦了把眼泪,这才再次尝试开口:“奴婢真的不曾偷懒,不知姑娘是不是这几样小点吃得腻了?姑娘想吃什么,奴婢明儿早起给您做。” 傅佳凝抿了一口茶:“秋菊,你在我身边伺候多久了?” 秋菊记得清楚,张口就来:“回姑娘的话,奴婢自姑娘八岁起就在姑娘身边随侍,已有六年余。” 傅佳凝点头:“六年了,可不短了呢。” 似是感叹的一声,却让傅嬷嬷在一旁紧张地一眼一眼瞄向了秋菊。 秋菊也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知姑娘为何忽然问这个? 傅佳凝也没让她惴惴多久,便再次开了口:“已然六年光阴,你应是最懂我喜好,也应比那些新调教的丫头好用贴心。可是我平日里对你太纵着,让你如此懈怠?还是小厨房烟熏火燎,你嫌弃不喜,不想在那呆了?” 秋菊瞪大了眸子,忍回去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掉落,她猛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姑娘莫要如此说,奴婢不敢,奴婢怎会不尊主子?又怎会嫌弃了小厨房?呜……” 秋菊忍不住哭出了声,又担心自己再像个据嘴葫芦,就会丢了小厨房,被姑娘赶离甚至发卖出去。 “回姑娘的话,奴,奴婢的性子慢,不如冬梅会讨好人。今儿奴婢才起了锅,将点心摆盘,冬梅就忽然闯了进来,将点心装进了食盒转头就走。奴婢一时惊住……回过神,冬梅已然走得没了影子。奴婢真的没有懈怠,也没存心轻慢了姑娘,请姑娘明察。” 傅佳凝的脸上不辨喜怒,又啜了一口茶:“可还知你的职责为何?” 秋菊呜咽的声音微顿,带着哭音讷讷着:“奴婢知晓,奴婢负责小厨房,要尽心尽力,绝不能让任何腌臜之事沾染了小厨房。” 傅佳凝轻轻“嗯”了一声:“还有呢?” 秋菊忽然卡了壳,还有……还有吗? 她的眼里闪过茫然,试探性地补充:“入姑娘口的吃食,奴婢都要亲力亲为,确保吃食干净。” 傅佳凝又“嗯”了一声,这才丢了一个炸雷劈向哭得可怜的秋菊:“你只记得其一,却不记得其二。” 秋菊涩然抬头,小心觑了姑娘的面色,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却没了往日里的淡笑,这样的姑娘让她害怕。 “秋菊知错,秋菊愚钝。”秋菊再次磕头。 傅佳凝终于放下了茶盏:“你是愚钝,也胆小,愚忠又不够忠心。” 秋菊一颤,以头抢地,没有再起,一副等着被处决的样子。 傅佳凝轻轻闭了闭眼,声音似带着叹息,再次放柔,也变得很轻:“秋菊啊……你可知,你做的吃食只在小厨房里可确保万无一失,那出了小厨房呢?一路上会经过几人的手?又会不会被人动了手脚下了毒呢?” 秋菊全身一震,惊惶地瞪大了一双水眸,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惶恐:“姑,姑娘是说……这点心……?” 秋菊看向了滚落一地的小点,心砰砰乱跳。 傅佳凝轻应了一声:“被人下了毒,我不知要害我的人是谁,故而没有入口,也是真的怒了你的不尽心。” 傅佳凝地声音忽然变得幽幽:“我信乳娘,自也信你不会害我。可除你二人之外,谁又可知其他几个会是个什么魑魅魍魉?上次我便发现了端倪,才吩咐你亲自送来,也叮嘱你日后都要亲力亲为。可你的确懈怠了,才让这有毒的吃食,再次险些入了我的口,是也不是?” 秋菊又是慌乱、又是后怕、又是后悔没听姑娘话,再次“咚咚”叩首:“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都是奴婢愚钝,是奴婢蠢笨,没有尽责护着姑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呜呜……” 傅嬷嬷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一地的点心,有毒?莫不是……冬梅? 傅嬷嬷的指尖细微颤动着,眼神里却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肃杀之意。 她可是主母和老太君钦点的乳娘,姑娘下生的第一口奶就是她喂养的。 能够亲手将国公府最娇贵的小人儿养到这么大,她从未出过错。 这回竟是让姑娘险些被奸人所害,秋菊失职不假,然她也有错! 她明明看出了冬梅和春兰并非良善之辈,却因着姑娘已经长大,就疏忽懈怠,全凭姑娘自己拿主意。 她不该过多干涉姑娘的决定没有错,心也是好的,却失职于没有提点姑娘两句,让姑娘被奸人蒙蔽…… 傅嬷嬷脸色发白,抖着唇也跪下了:“老奴也有错,是老奴失察,害得姑娘险些……” 傅嬷嬷的声音哽住,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眼里心里都是后怕,想到很有可能是冬梅下的毒,而春兰一直都在觊觎小厨房,这两人都有嫌疑。 她咬了咬牙,恨恨将这两个心怀不轨的丫头点了出来,并说了她们近日来不太规矩的事儿:“姑娘,这两人不可信,在您身边心思不纯,不可善用呀。” 傅嬷嬷也同秋菊一样以头点地,两人额头都磕红了。 傅佳凝虽然不喜被人跪拜,但若是被留下的秋菊和不肯走的傅嬷嬷没有留下点儿痕迹,定然会遭到那两只粽子的怀疑。 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真心不想刁难对自己好的人,但敲打却必须到位。 她要护着的人,绝不能拖她的后腿。 傅佳凝抬眼:“你二人起来罢,此事还没有确切证据,不可声张。” 傅嬷嬷当即担忧着抬头:“可……至少也该告诉主母一声……” 傅佳凝抬手制止:“不必,冬梅是否有问题还需进一步查证,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丫头,也不会放过任何心怀鬼胎的玩意儿。” “此事乳娘莫要再提,还有秋菊,可记得?” 两人齐齐点头如捣蒜,但那一脸愤愤不平太明显了,傅佳凝不得不再多敲打了一句:“你二人都不太会藏住情绪,我那院子里还不知道藏进了多少鬼东西。你二人如此情绪外放,很容易暴露,会陷我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之中。” 两人都是一惊,脸上再次变得惶惶。 傅佳凝干脆现场教学,她指了指秋菊:“冬梅不是抢你的点心吗?春兰还觊觎你的小厨房,今日你来此被我教训了一顿,自是该有自己的脾气。回去后看见二人你就不给好脸子便是,以两人抢功唯由敌视她们,祸水东引,破绽自消。” 她又看向了傅嬷嬷:“乳娘给秋菊求情也被牵连,自是可以就此板着一张脸,不给那二人好脸色看,甚至可以嘲讽两人出出气,如此便可不动声色安抚住那二人,为我拖延时间。” 傅佳凝对了对两只小手的指尖,歪头询问:“可能做到?” 第四十九章 《男德》、《男诫》,两不许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秋菊点头如捣蒜,傅嬷嬷神色凝重地应下,一脸担忧地再次问询:“姑娘不打算告知主母吗?” 傅佳凝摇头:“不要让母亲担心,此事我会跟大哥通气,乳娘不必担心。” 傅嬷嬷一听小公爷来处理,当即松下一口气。 也是,夫人若是知晓……怕是会担心得日夜不得安睡,人又要以泪洗面,轻减几分……姑娘果然长大了。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傅佳凝静心抄书练字,一夜静谧安然。 邵家众人这一夜也睡得极其安稳,屋子里燃着上等的安神香,床榻之上是柔软亲肤的软枕锦被。 几人沐浴后,都换上了傅佳凝准备的素白里衣。 清爽干净神清气爽之感,让他们又是一阵恍惚。仿若漂泊多年的浪子,终于寻到了久不得见的家,也终于寻到了心中期盼已久的那份安稳。 ……第二日,‘林瑞泽’陪着邵墨卿出门,去办入学之事。 才到大门口,就被冬梅堵了去路。 一见冬梅,‘林瑞泽’有些讶异,小主子没说有这一出啊?难道是冬梅临时起意? 他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旋即便是疑惑开口:“这位姑娘是哪家的丫头?来寻我?” 冬梅理都没理他,颐指气使地用鼻孔看着邵墨卿:“与你何干?我是来找我们家准姑爷的。” 那语气那态度……狗仗人势的很,一看就让人觉得她的主子定然粗鄙得很。能豢养出如此恶奴,本人品性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傅佳凝人在祠堂坐,锅从天上来。 若非邵墨卿与她早就通了气,知道这是个细作,怕是他这会儿又得误会一回。 而此时的邵墨卿面色也的确不甚好看。 因为凝凝的安排,他的前世今生已然出现了巨大的改变,可不变的,却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哪怕他搬进了林府,眼下又重新穿上了绸衣锦缎。在这些人的眼中,他依旧低贱,甚至更恼怒于他会有翻身的机会。 他们要的,是他陷入泥淖之中,任由他们摆布,玩弄于鼓掌之间。 现下他显然有脱离他们掌控之势,自是不出意料地让他看到了着急立功的狗急跳墙。 冬梅来此……怕是凝凝都不知晓罢? 他这般想,也便这般问了:“你来此,可知会过你家姑娘?你这般丢她脸面,败坏她的名声,她可知你作为?” 冬梅的眼神慌乱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她依旧用鼻孔看着邵墨卿,出言就是呵斥:“住嘴!休得胡言!叫你一声准姑爷,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告诉你,就算你穿上这身皮,也还是个穷酸样儿。寄人篱下就该有个寄人篱下的觉悟,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阔少爷了?” “我呸!” 冬梅一身衣裙用料都是极好的,在国公府随便拎出一个得脸面的大丫鬟,一身穿戴都堪比大家闺秀。 她伺候着国公府最娇贵的玉人儿,自然也住着最舒适的院子,人养的娇嫩。偶尔在姑娘挑嘴的时候,她也能跟着尝尝那些山珍海味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般娇养着的丫鬟,也的确比一般的大家闺秀过得还要滋润。 只可惜好吃好喝好日子,并没打动冬梅。 她整日里眼巴巴盯着自家姑娘,看着她那般被娇养,羡慕之余,难免心生嫉妒,酸她投胎的本事强。 与那般娇人儿成日里在一处,她的眼界也被拉高了,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身在福中,还会想着自己哪里都不比那个三言两语就能被她忽悠成傻子的主子差。 愚主之心一起,就如疯长的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 近日来,傅佳凝又没少夸赞她,对比着她嫌弃春兰,更是让她膨胀得没了边儿。 现如今看到邵墨卿,她连哭一哭装样子都懒得做了,张嘴就是呵斥。还打着傅佳凝的旗号,一则一则的,口头给他编排了一通《男德》、《男诫》,还有两不许(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出来。 她讲得唾沫横飞,墨璃顶着‘林瑞泽’的面皮,脸色都乍然间变了颜色,可见这些不平等条约,在他心中有多荒谬。 邵墨卿也肃着一张脸,神色晦暗不明。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他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 待冬梅说得差不多了,感觉开始口干舌燥之时,却是忽然对上邵墨卿阴鸷的眼神。 那双眼深不见底,比黑夜还要神秘,让人恐惧。 那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容,泛着冷意,带着嗜血杀戮的意味,叫人不寒而栗。 冬梅有种被毒蛇慑住的惊惧,想要挣扎,想要落荒而逃,却怎么都挪不动脚。 邵墨卿一步一步走上前,抬手捏住了冬梅的脖子。五指如同金石铸就,声音更是如同地狱修罗:“好大胆的贱婢,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嗯?” 冬梅的呼吸被夺,眼神更加惊惧,整个人剧烈颤抖挣扎了起来,却因为一直在国公府娇生惯养,比娇小姐那弱柳扶风不遑多让。 她那两下挣扎,犹如蚍蜉撼树,连邵墨卿的一根手指都未能掰开。 邵墨卿是真的很想手腕一转,扭断冬梅的脖子,但若是如此,难保不会再生是非。 眼下正是他入学的节骨眼儿,若是因此毁了前途,凝凝会失望的吧? 一想到凝凝要陪他入学,不放心他,护他护得紧的模样,那点儿阴鸷的杀意就在他的心底悄然化开,消失于无形。 眼见着冬梅开始脸色青紫,眼珠儿上翻,邵墨卿像是丢什么脏东西似的,一把将人甩开。 他的声音依旧冷寒:“滚!再敢出现,我这个准姑爷必拔了你的舌头,杖毙了你!” 冬梅吓得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她连滚带爬着,折腾着摔了好几跤,才跑出了巷道,直奔着另一条小胡同钻了进去。 一转弯,一个冷眉冷眼的男人就嗤笑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冬梅眼神闪烁间,豆大的眼泪就成串儿掉了下来。 她摸了摸脖子,委屈又后怕,眼中还有化不去的恨意:“那穷小子竟敢如此无礼!为何非要留下他?杀了他不就能直接毁了姑娘的名声?一个克夫的名声扣在头顶,谁还会要她?如此一举两得……” 冬梅的话还没说完,脖子就又被人掐住:“闭嘴!你个蠢东西懂什么?” 第五十章 倒了八辈子血霉!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冬梅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眼中呛出的泪水流到了那人手上,对方嫌恶地一甩手,声音冰冷而又阴沉:“做好你的本份,否则便留你不得,傅家还有个春兰在,并不是非你不可。” 冬梅眼底的惊惧因这一句话变成了浓烈的恨意,春兰,又是春兰! 男人看到了她眼里的恨,并不在意,没有紧迫感,没有竞争性,又怎会尽全力? 他感觉巷子外有了动静,不便多待,压低声音交代了句:“给你家姑娘下那东西的时候精细点儿,别想着做墙头草,不然你老子娘,还有你那不成器的兄弟……哼哼。” 男人哼笑着,阴恻恻地,虽然没有明说,冬梅却已经开始瑟瑟发抖,面色惨白,被吓得不轻。 男人转身翻墙离开,才翻过墙,就被人捂了嘴,后颈一疼便人事不知。 冬梅对此浑然不觉,人已经瘫软在巷子里。她低低啜泣了好一会儿,才胡乱收拾了一下自己,脚步匆匆往回赶去。 巷子口一个乞丐不知何时窝在那里,看到冬梅出来,只瞄了一眼,就又低头窝在那里继续睡觉。 冬梅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冲着乞丐“呸”了一口,转身就跑。 那肮脏的乞丐等人走没了影子,又抬眼向着冬梅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凌厉带着煞气,哪里是个普通的乞丐能够有的? 确定听不到脚步声了,他才慢悠悠地起身,晃进了冬梅出来的巷子…… 国公府,祠堂。 冬梅去耀武扬威失败后,跟个丧家犬一样一身狼狈的跑回来,妆都哭花了。 她也没去洗漱收拾,直接就着这个扮相找去了祠堂。 傅佳凝正正襟危坐着与傅六哥说这话儿,兄妹俩忽闻外面的哭啼吵闹,都是眉头一皱,转头看了出去。 傅佳凝听出了冬梅的声音,眼神一闪:“多谢六哥的礼物,凝儿很喜欢,待晚些时候,还少不了要借用六哥的药房一用。” 傅世兴哈哈一笑,喜上眉梢:“九儿愿去,哥哥那药房就没白修整。恰巧今日我那药房整改得差不多了,你何时要用都可。” 傅佳凝双眼一亮:“已经整改好了吗?那金针、银针……” 傅世兴摸了摸鼻子:“那个要现打造,没有这么快。佐不过再有五六七八日的便能成了罢?一旦成了,我必第一时间为你取回,可好?” 傅佳凝欣然点头,眼中满是期待。 傅世兴起身要走,忽然一顿,拍了下脑门:“怪我,差点儿忘记了。昨日第一批医书已经送到了,都是些入门的浅显东西,倒是适合你闲暇时看看。” 傅佳凝也觉甚好,总得给自己的医术找个台阶。 邵墨卿她能糊弄,家人却对她知根知底的,并没那么好哄骗。倒不如让他们觉得她有这方面的天赋,自学也能成材,还能立个人设。 心念一转,傅佳凝便一副迫不及待想去一观的样子,连连应下。 将傅六哥送到门口,兄妹俩也就看到了狼狈哭闹的冬梅。 此时的冬梅被两个侍卫拦住,哭闹不休,脖子上的青紫淤青那般明显,鬓发凌乱,双眼红肿,看着好不可怜。 傅世兴诧异地一撩眼皮,想要开口,却又忽然一顿,看向了宝贝妹妹。 傅佳凝自是知晓冬梅干嘛去了,海棠早来报过,不过……看着她脖子上的淤青,是权臣大人掐的? 哦吼?! 冬梅到底说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话,能把权臣大人刺激得发了飙,露了杀意呢? 傅六哥在,海棠应该也才回,她估计没办法提前知晓了。 傅佳凝眉头微皱着,感觉到了身旁的视线,不由转头与之对视,顿了下才道:“六哥先回吧,看来我要晚些才能过去了。” 傅世兴点点头,不再多言,抬步离去。 傅佳凝这才放了哭哭啼啼地冬梅进来。 冬梅越哭越觉得冤,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随着姑娘进了祠堂。 傅佳凝在案几旁落座,才皱着眉幽幽开口:“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儿?跟谁打架了?还是出去被人抢了?” 冬梅的衣衫完整,她也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自然只能猜想到这么多才是正常。 冬梅“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就开始呜呜哭了起来:“姑娘……奴婢,奴婢……” 她“奴婢”了半天,也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傅佳凝心里不耐烦,面上却不显,她还有正事儿要做,今儿没什么耐性看这只粽子跟她耍花样。 所以,她见她崩溃得说不完整一句话,干脆扬声喊道:“去叫傅嬷嬷过来。” 冬梅一听,当即一个激灵,知道自己演过了。如此哭丧,怕是惹了姑娘不喜。 她赶紧胡乱抹了泪,往前爬了两步,跪在了傅佳凝的脚边,缓了两口气,就开始吐露心中的委屈:“姑娘,奴婢听了您的话,也担心是误会了准姑爷,于是去找人打听昨日之事的后续,结果,结果……” “准姑爷当场攀上了一位富贵小公子,全家都搬到了人家里去了。” “奴婢心想着,他本是借着咱国公府的势,才攀上去的,那还不如咱接回来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呢!奴婢就去问他可愿客居国公府……” 傅佳凝:…… 她心情复杂,猜到了这里头的猫腻,却还是配合地问了下去:“他如何说?” 冬梅直起上身,将脖子上的淤青完完全全暴露在傅佳凝的眼前:“他不但不应,还恼羞成怒。说傅家这是羞辱他,让他入赘,有辱斯文,还,还……” 冬梅指了指脖子:“他险些掐死奴婢,还大放厥词。说,说您枉有才女之名,实则心思恶毒,气量狭小。他跟您有婚约之实,是……是……” 冬梅小心觑着傅佳凝黑沉的面色,心中舒爽,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愤慨的模样:“是他邵家倒了八辈子血霉!” 傅佳凝抬手就将手边的茶碗砸到了地上,人也“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岂有此理!好一个邵家!好一个邵家二郎!” 傅佳凝恨恨咬牙的模样取悦了冬梅。 她担心自己笑场,讷讷不敢再言,瑟瑟发抖着趴伏在地,藏住了嘴角勾起的笑意,再次呜呜哭泣,瑟缩一团的模样好不可怜。 傅佳凝冷眼看着她装,心中却是不屑。 也就原主那丫头没见过世面,才会被这等卑劣的言语欺骗。 邵墨卿可并非市井泼皮,怎会以此等下作话语骂人? 要是冬梅没说最后那一句,可信度还挺高的。 尤其配上她颈间淤痕。 然就是她画蛇添足多了那一句“倒了八辈子血霉”,刚才被她酝酿起来的悲愤霎时烟消云散,被她亲口破坏殆尽。 此等蠢物……也不知是在外受了何等刺激?才会如此急功近利,继而用力过猛了。 第五十一章 团宠出马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把冬梅打发走后,海棠就落进了祠堂,单膝跪地,将跟踪冬梅所见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傅佳凝冷笑:“果然如此,难怪她会这般卖力气,连分寸都失了。” 海棠不明所以,她才回来就静等姑娘召唤,没有姑娘的授意,她断然不敢窥视主家的一举一动。 傅佳凝垂眸:“最近父亲他们应是抓了不少探子,细作却一人未动……想来已经开始布局,走,咱们去看看。” 海棠应是,上前一步,习惯性揽住了傅佳凝的细腰,脚下轻点,将人带离。 傅佳凝这边一走,守门的俩侍卫当即又变得不好说话起来,谁来都再不放人进去。 春兰本是来给冬梅上眼药的,却不想,她连门都没能进去。 不过反过来一想,她又高兴了。 姑娘不见任何人,可见是气得狠了,这会子说不定正扑进床榻间嘤嘤哭泣呢! 她转了转眼珠儿,把心思又落到了小厨房。 春兰嘴角轻勾,转身离去。 等她回了院子,便直奔小厨房,却是被秋菊给拦了下来。 春兰一时反应不过来,她何时见过秋菊竟然如此大胆,竟敢跟她强硬了? 春兰张嘴就骂,什么难听什么戳心窝子,她就刻意骂什么。 秋菊虽然面上涨的通红,可这一回却说破大天去都不让步! 春兰哪里肯吃这个亏?这个一扁担都打不出一个屁的臭丫头,现在都敢看不起她,学会顶嘴了! 春兰一怒,当即撸胳膊挽袖子,向着秋菊扑了过去。 秋菊怯懦了些,但想到姑娘的话,她也不甘示弱! 她要忠于姑娘更要守护好姑娘! 心中有了强烈的信念,秋菊也不怵春兰了。 在春兰扑过来时,险险挡开了春兰恶毒抓向她脸的手,人也出了火气。 女子的脸面有多重要自是不言而喻,春兰却是一上来就想毁了她的脸。 秋菊一改往日里的怯懦,虽还是柔弱的小可怜模样,眉头皱起都还显得出无辜,下手却丝毫不含糊。那修剪得宜的指甲哪怕不够锋锐,招呼上脸也够春兰受的了。 这边打得正欢,那边傅佳凝已经到了傅百松的书房。 她聘聘婷婷地端正行礼:“见过父亲。” 傅百松见到他的娇娇来找他,眉间多日积累的疲乏褶皱都松开了不少。 “娇娇啊?想爹爹了?”傅百松眼中带着期待之色。 傅佳凝笑容甜美,娇憨点头:“那是自然,只是父亲公事繁忙,女儿不便过多打扰。” “哈哈哈……还是娇娇最乖巧,来,你看看这个。”傅百松抬手招了招,神神秘秘的。 傅佳凝眼带好奇,上前几步,这才看清了书案上放着的东西。 她抿了抿唇,片刻后看完,眼下多了一丝迟疑:“父亲觉得会是他们?” 傅百松摇摇头:“太明显反而不可信,但也算有了稍许眉目。” 傅佳凝满眼难掩的好奇:“哦?难道父亲如此大批量的抓捕探子,是在试探?” 傅百松点头:“这只是其一。” 傅佳凝还是有所疑虑:“可如此大动作,提早打草惊蛇,不也给了对方警示?父亲又没收拾掉那些细作……” 傅佳凝双眼一亮:“莫不是父亲将这祸水东引了不成?” 傅百松有些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的女儿怎会差得了?自是那些庸脂俗粉比不得的聪慧。 他笑得更加欢畅:“吾儿果然不凡,此事娇娇不必担忧,你大哥自有妙计安排。” 傅佳凝总算放了心,脸上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既如此,凝儿便不再多问了。只不过府中这些细作还需父亲多加小心。前几日冬梅就在我的口脂妆粉里动了心思,吃食里也被掺了水银……” 不等傅百松惊怒叫人,傅佳凝就再次出言打断:“凝儿平日里就挑剔惯了,自是一点差别就发现了端倪,不必担心被害了去,然祖母和母亲那里就不好说了。” “祖父和父亲这里守备再严,这下毒之事……若非寻常毒药,也极容易被糊弄过去。” “四位哥哥那里倒是还有六哥可以防备一二。父亲培养暗卫的时候,最好也要培养他们识得一些药理,以防万一为佳。” 傅百松凝重着神色缓缓点头:“你祖母身边的暗卫……倒是个个都是识毒的好手,一会儿你随为父去见见二老罢?他们可是想你想得紧了。自你进了祠堂,为父天天都被你祖母念叨,你去好好哄哄她高兴,帮为父借几个个中好手出来,可好?” 傅佳凝哭笑不得,没想到堂堂国公爷,惧内不说,还被亲娘收拾得借人都得出谋划策一番,用上她这个傅家团宠去吸引火力,安抚顺毛?这可真是…… 傅佳凝也没迟疑,当场应下,随着傅百松一道去了松鹤院。 傅老太君听闻大儿子来了,眨眼切换了慵懒养老的状态,整个人精神抖擞着,像是要披挂上战场一样,家法都捏在手里了。 然,当她看到傅百松身后俏皮冒出的小脑袋时,立着的一双眼睛当即一顿,又秒切慈祥老太太的状态,一口一个娇娇儿,甩手就把家法丢给了容嬷嬷。 傅佳凝嘴角几不可闻的抽了抽,有些同情她爹。 原来父亲的话……还有一定的水分在,难怪借几个人还要跟她好商好量着来,让她来哄哄老太太。 傅佳凝带着一脸讨喜的笑,快步走到傅老太君面前见礼。 只是她才站定,还未拜下去,就被老太太一把拦住拉进了怀里轻拍:“哎呀我的娇娇儿啊,你可算来看老婆子了,祖母可都想死你啦~!” 傅佳凝依偎在老人家怀里,声音里都带上了娇气:“祖母~凝儿近日来都在忙着抄书静心,来得少了,凝儿也好想祖母呢。” 傅老太君爱听这一个“想”字,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跟一朵花儿似的。 傅佳凝哄人的功夫不是盖的,三言两语就把刚才还要打人的老太太给安抚住了。 傅百松在一旁松了口气,好悬!好险! 趁着亲娘的注意力都被娇娇吸引,傅百松悄然吩咐了个小丫鬟,让她去把老爷子请来。 小丫鬟抿嘴儿一笑,轻轻行礼无声应了,脚步轻快着往外走去。 不多时,老爷子爽朗的笑声就自外传来:“哟?娇娇儿放出来了?茹珍呐?看在娇娇儿的面子上,今儿这顿竹笋炒肉就算了罢?” 第五十二章 请平安脉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听着这话,想笑,又为了给她爹留点儿面子,偏头忍住了。 傅百松面上也有一瞬的不自然,但也绷得很稳,起身迎上去小声在老爷子耳边不知在说什么。 老爷子不动声色的听着,不时还会点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傅百松简短几句说完,老爷子挥了挥手,赶苍蝇一样赶开了他,一双眼睛发亮的盯着傅佳凝。 傅佳凝被祖母捞在怀里起不得身,眼中有着无奈和见到祖父的欣喜。 可她看清了老爷子的面色却忽然一顿,转而清脆的声音里带上了担忧:“祖父!好久未见您,祖父近日可是过于劳累?怎地面色这般不好?可有请过平安脉?” 她这一连串发问,把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老国公的身上。 老爷子却是不甚在意的挥挥手:“只是偶感风寒,无碍,无碍。” 老爷子坐到了高座小塌的另一旁,眼里都是笑意:“娇娇儿果真是祖父的贴心小棉袄,这点子不适都被你看在了眼里。” 傅佳凝却依旧担忧着凝眉,借着老爷子的话茬,抿嘴儿一笑:“祖父,凝儿近日来看了不少医书,对此颇感兴趣。只是这把脉一事颇为为难,祖父祖母可容凝儿造次,请上一回平安脉呀?” 老国公眼底讶异一闪而逝,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应承。 傅老太君却是不满老头子一来就吸引走了娇娇儿的目光,闻言哄孩子似的心肝宝贝着一口答应:“哎哟?我的娇娇儿还会医术了?学些医术也好,不就是把个脉吗?来,你祖父不应,祖母给你试。” 说着,老太太就把养尊处优多年,不见多少老态的瓷白手腕伸了出来,一副随意傅佳凝怎么实验的爽快样儿。 老太太不但主动伸了手腕,还挑衅地斜睨了老国公一眼。 老爷子嘴角微抽,也不愿落后似的赶着点头应承:“好好好,娇娇儿要学医是好事。来,祖父也给你把脉。” 说着,也把自己的手腕伸了出来。 二老看向傅佳凝的眼中满是宠爱,压根不信她真能诊出什么来。 傅佳凝笑眯了眼,还未开口,门口再次传来嘈杂。 傅佳凝扭头看去,见是傅温氏,当即笑得更甜:“母亲~!” 那语气里面满是撒娇,一直能甜到人的心坎儿里。 傅温氏的眉眼眨眼间就柔和了下来,刚进门时那点郁气一扫而空:“娇娇?你爹终于肯把你放出来了?” 傅佳凝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的父亲,当初明明是她自请跪祠堂的呀?母亲当时也在,怎么现在从众人的反应……却好似父亲有多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似的,所有人都把气撒在了父亲头上? 这个……不会是迁怒吧? 傅佳凝跟她爹对视了一眼,傅百松露出一丝无奈,傅佳凝就懂了。 好吧,她竟还是高估了他父亲在家中的地位。 她……不,应该说是原主,在傅家的地位也比她想象中的更高,更受宠呢! 傅佳凝同情地又多看了傅百松一眼,趁着傅老太君松了手的空档,起了身,给傅温氏行了个礼。又被傅温氏盘宠物似的稀罕了一番,这才开口说到了请脉一事。 傅温氏温温柔柔地,一听宝贝闺女要学医,当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圈儿当即就红了。 傅佳凝被吓了一跳,就听傅温氏开了口:“娇娇喜欢,赶明儿让你父亲给你寻个好师父带着,娇娇自小身体就弱,自己会些医术也是好的。” 二老也跟着点头,很是赞同。 有了傅温氏的话,傅百松就此又多了一条差事。 他顶着四对目光,轻咳了一声应了下来。 见他应下,屋子里才再度响起了欢声笑语。 傅佳凝借此机会,不仅把到了祖父祖母的脉。有了傅温氏的掺和,傅百松自然不想被排外,所以她也成功把到了父母的脉。 看着她像模像样的望闻问切,一家子都很配合。 傅佳凝确定祖父真的只是风寒不假,祖母身边的暗卫又个个懂毒,贼人不好下手。 可她前脚才告知父亲有人给她下毒之事,两人也是为此才来的松鹤院。 却不想……她躲过了水银,父亲却没躲过。 就连母亲也…… 傅佳凝的眉头拧了起来,起身重新依偎进了祖母怀里,贴近她的耳朵,悄声跟老太太说起了小话。 傅老太君一直笑着,神色不动,却是轻拍了傅佳凝的手背,扫了下人们一眼:“你们都先退下去罢,娇娇儿脸皮薄,不得召不准入内。” 一众下人蹲身称“是”,鱼贯而出,在外面面面相觑,不知九娘子这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傅老太君赶走了下人,才沉了脸,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 一道纤瘦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堂中,单膝跪地,不言不语。 傅老太君神色中透出了威严:“坤土,你去给少国公夫妻俩请个平安脉。” 傅佳凝眼底现出了了然,原来是祖母身边的暗卫之首。 那想必一手毒术也是顶尖的吧? 她眼底有好奇,也有隐忧。 汞毒极易被诊错,不知她能不能诊的出来啊? 坤土得了命令,当即应是起身。 傅百松和傅温氏面面相觑,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老爷子若有所思,跟老妻对视了一眼,就基本确定了。 他瞳孔缩了缩,脸色也跟着沉了沉,静等坤土的诊脉结果。 坤土也没让一众主子们多等。 她这边诊好了脉,当即又单膝跪在了傅老太君脚边:“少国公和夫人俱有中毒的迹象。” 傅老太君眼神一厉:“可知是何毒药?” 坤土有所迟疑,却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若无号错,应是中了元水之毒。” 元水?傅佳凝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是水银在那些炼丹的道士们口中的别名。 除了叫元水,还有叫它姹女、神胶、元水、流珠、元珠、灵液、赤汞、铅精等等的。 看来这坤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傅佳凝赞赏的目光落在了坤土身上,让坤土一顿。 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九娘子眼中的不对,心中闪过异样,但料想主子不会轻易将自己给出去,她又淡然了。 她是淡然了,却不知她的话,在几位主子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滔天巨浪! 第五十三章 元水中毒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老太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元水?” 傅佳凝小声在祖母耳边解释:“就是水银。” 傅老太君恍然,旋即眼神一厉:“老大,你没学那些个纨绔……服用什么丹药石散吧?” 傅百松心中叫屈,他哪里信那个?连连摇头。 老爷子一直沉默着,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水银中毒……就连娇娇儿都能看出来了,可见严重。” “茹珍呐,你先别妄加揣测了,先听听坤土怎么说。” 傅老太君暂且压下了怒气,转头看向了坤土:“可有解毒之法?” 坤土本想说少国公和夫人中毒并不严重,但她不是多事之人,更不会去挑衅任何一位主子的威严。 得罪了哪一位,她都吃罪不起。 坤土恭敬应道:“这毒是一种慢性毒药,幸好发现得早,开几副驱毒的方子服下便可痊愈,只这期间不宜饮酒,饮食也需清淡。” 傅佳凝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嘴:“是否茶水也要少饮?要不要换蜜水?还是可解百毒的植豆(绿豆)水?” 坤土诧异地多看了傅佳凝一眼,垂头应是:“元水极伤身,豆乳茶也可多食些。” 傅佳凝心有思量,没再接话。 因为父母都被人下了毒,借人这事儿倒是比想象中更容易一些。 傅老太君几乎没有犹豫,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然她的暗卫毕竟皆是女子,不太方便一直在外院几个爷们身边。 傅佳凝之前与傅百松提及的暗卫们都要会一些药理,倒是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傅老太君的暗卫不必直接接触几位爷,如非急事召见,只给其他四队暗卫授课即可。 傅佳凝离开松鹤院后,没有回祠堂,而是绕道去了傅六哥的院子。 傅世兴正在小药房里研究他的毒粉呢,冷不丁听到小九来了,脸上一喜,连药粉都顾不得了,起身就去相迎。 傅佳凝也没跟他多做寒暄,进门就直奔傅六哥宝贝的不得了的药斗而去。 她上下一扫,就挑出了自己想要的药材,够不到的还要爬梯子上去够。 这可吓坏了傅世兴,他连忙上前:“哎哎我滴小祖宗啊,你要什么跟六哥说,我给你拿,你快下来,仔细摔着!” 傅佳凝手脚麻利地翻找一个个小抽屉,看似随手抓取,实则几乎一把就能抓准她想要的药量。 等两副药抓好,她才放过了药斗和梯子,也放过了傅六哥一颗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的心。 傅世兴好奇这丫头都抓了什么药?怎么神神秘秘的? 他想凑上去看个分明,却是惨遭妹妹嫌弃,眼神受伤的自己跑去药斗旁,仔细回忆研究去了。 可研究来研究去,他也只是懂毒,通毒理,对药理不甚感兴趣,便也算得上一窍不通。 傅世兴摇摇头,见妹妹忙着没空理会他,便就只好回转他的内间药房,继续研究毒粉去了。 傅佳凝在外间忙到几乎天黑才作罢,看着桌上的一颗颗蜜丸,总算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六哥?” “六哥!” “哎?人呢?”傅佳凝眼带疑惑,刚才不还在呢吗?去哪儿了? 傅世兴正在鼓捣他的毒粉,一时入神,便没听见外间的动静。 直到傅佳凝寻到了内间,才把他给吓了一跳。 “哎哎,九儿你怎地还进来了?快快出去,这里都是带毒的,你可沾染不得。” 傅世兴赶紧收拾桌上的毒粉,担心粉末飞起,伤了妹妹。 傅佳凝只是瞟了一眼那盘盘碗碗里装着的粉末,就知道是什么了。 她有些诧异,这不还是上次她来时,六哥配置的毒粉吗?都这么久了……怎地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她没在意六哥的紧张,上前两步,左右看了看,拿了一支小瓷瓶,轻轻嗅了嗅,确定瓶子里装的东西没错。 她无视了傅六哥的咋咋呼呼,走到他捂得严实的毒粉前…… 在傅世兴的一声惊呼中,将小瓶子里的粉末倒出一点点,加进了他研制的毒粉中。 傅世兴一副痛心疾首,又不能言地在一旁想跳脚,又必须忍着的憋屈模样。 傅佳凝完全不怀疑,如果搞这个破坏的不是她,换了任何一个同辈,她六哥都得撒人家一身不致命,但绝对难捱的毒粉找场子了。 傅佳凝捏起小勺子,在傅世兴欲哭无泪的绝望小眼神儿下,把那毒粉搅拌均匀。 得,这下彻底废了! 傅世兴垂头丧气,心里不断回想着,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这小魔星,让她把毒手伸向了他的宝贝? 思来想去的,他也没个头绪……难道是刚刚他太聒噪了? 傅世兴一头雾水,继而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补救? 若是哄不好九儿,她怕是能把他所有的宝贝毒粉都翻出来挨个鞭尸…… 傅世兴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开口:“九儿啊?可是六哥惹你不高兴了?” 傅佳凝不言,只是将那毒粉推到了他面前。 傅世兴心疼地看了一眼他的宝贝……视线却是黏在了上面拔不出来了。 “这!这是……”傅世兴再顾不得赔罪一事,满心满眼都被面前变得透明的药粉吸引了。 “无色无味,清透如晶沙,下毒若无形……是了,就是它!成了!哈哈哈……” 傅世兴兴奋大笑,却被妹妹白了一眼:“小心吹飞了,这东西毒着呢。” 傅世兴立马闭了嘴,小心地将毒粉装进了小瓷瓶,这才满眼好奇地看向了傅佳凝:“九儿是怎么知道方子的?这明明是一篇残页上的古方啊?” 傅世兴以为妹妹是从哪里看到了方子,所以才能寻到他猜不出的那个关键步骤。 傅佳凝保持着她的神秘,只说是偶然看到的,觉得像,就随手试试。 这话可把傅世兴惊得捂紧了自己那颗玻璃心。 “我说……” 傅世兴感觉自己的口气不太对,傅佳凝盯了他一眼,他就怂了。 “那个……九儿啊,你可知这里面有一味奇毒十分难寻吗?你这……要是弄错了,六哥就得明年再去苗疆寻药了啊。” 傅佳凝点头,但就是吃定了她六哥不会对她发火,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搞得傅世兴也是真的没脾气。 傅佳凝只是看不过去六哥一直围着那毒方打转。 虽说那毒不致命,但接触多了,六哥首当其冲会成为试读第一人。 偏偏他还是半桶水,学毒不学医,中了毒自己都不会解。 如今国公府正值多事之秋,六哥要是闹出了乱子,可不像平时训斥一顿就算了。 她可不想看着血淋淋的六哥跑去祠堂陪她抄书。 傅佳凝深藏功与名,明着捣乱,实则帮了傅六哥一把。作为‘谢礼’,她名正言顺的讹了几个装药丸的小瓷盒,满意地飘然而去…… 第五十四章 她所不知的架空平行世界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回到了祠堂,傅佳凝转头就又把海棠给支出去了。 海棠没有跟着进入药房,也就没看到她的姑娘徒手抓药拿捏份量,又在完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娴熟地制出了这么一批驱汞毒的蜜丸。 当她拿着两只盒子出现在傅温氏面前时,傅温氏还很诧异。 然那两盒药丸落到她手中时,傅温氏的眼眶又不由一红。 她咽下即将出口的哽咽,问道:“娇娇怎么说的?” 海棠垂眸,一五一十按照姑娘交代的回答:“姑娘说第一次发现糕点里头有水银,她就上了心,这药丸本是姑娘让六哥儿帮她备的。今儿您和少国公……姑娘就去了六哥儿那,正巧拿到了,就让属下送了来。” 傅温氏眼中现出了然,也在那一瞬寒光乍现。 那些个可恶的东西,老爷说暂且收拾不得,然却有那么几个出错明显的,就被她撒气收拾掉了。 比较重要的细作,却只能留着看着心塞。 傅温氏紧抓着小瓷盒,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海棠被挥退,回转祠堂复命时,傅佳凝问及她:“母亲可有说什么?” 海棠只觉主母当时的神色很是奇怪,照常实话实说。 傅佳凝仔细听罢,若有所思着。 她总觉得现下的父母对她有所隐瞒,也许还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出于保护的心思吧……才不愿让她承受更多。 换作是原主,可能并不会过多在意。 全家宠着的小公举嘛,有那么点儿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味道,被保护地太好了,心性也太单纯了些。 任性……也确有任性的资本。 可傅佳凝虽与原主重名,待遇却是截然相反的。 她自己那一世,从小就生活在尔虞我诈中,随时都可能被算计得万劫不复,对阴谋诡计的嗅觉敏锐得异于常人。 商海奋战多年的经验,更是进一步拔高了她的见识跟眼界。 初来乍到之时,她就觉得原主的记忆里,有些东西不太对劲。 真正接触下来,那种违和感就更重了。 她有试探过,比如制作人皮面具;比如挑拨两只粽子让她们窝里斗;比如试图跟邵墨卿搞好关系;再比如把原主的一生当成预知梦讲给其父母听等等。 如若是书中世界,她的搅风搅雨都将徒劳无功,强大的主线干扰力量,会召唤河蟹大神把她抹除的吧?就像她无聊时读的那些穿越小说一样。 可,没有。 她没被任何不可抗力强行抹杀,也没感觉到任何排斥她的力量存在。 实验至今,她终于可以确定,这里是真实存在的一个她所不知的架空平行世界。 这个朝代她闻所未闻,皇帝也不是她那个时代史书上的任何一位。这里的规矩礼仪等偏向明清之时,却又还带着宋朝的影子。 一个陌生的时空,落地就被卷入一场诡谲的阴谋算计。 前未婚夫狼心狗肺,现未婚夫也不好惹。 父母对她有所隐瞒,信息不对等,就等于无法把控全局,这让傅总习惯性的焦虑。 这一夜,傅佳凝难得的又失眠了。 她反思了一夜,从睁眼到现在,所有的细节都被她仔细推敲了一遍又一遍。 她在担心自己是否破绽过多?也担心自己一下子改变太大,哪怕有那一梦遮掩,也难免会让这些血亲起疑。 第二日一早,傅佳凝顶着两个熊猫眼起了床,冬梅前来献殷勤,难免多看了两眼。 见姑娘如此憔悴,她还以为自己的计谋又得逞了,心中得意着,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姑娘可是没睡好?我就说秋菊那个小蹄子不会照顾人。瞧瞧,姑娘没歇息好,她倒是睡得跟头猪似的,怕是一夜都不曾醒过!” 傅佳凝近日来对冬梅甚是纵容,冬梅这会子心里也正得意着,仗着她好说话,在她面前说话都不忌讳了。 傅佳凝依旧是那副由着她的模样,也不替秋菊辩解,反而顺着冬梅的话点点头:“秋菊那丫头是蠢笨了些,不如你伶俐,今儿就还是你来守夜罢。” 冬梅心中一喜,面上也带出了几分夹杂着算计的笑意:“哎!奴婢伺候好姑娘,就去跟秋菊交接。” 傅佳凝却没有应这话,想着海棠昨夜的汇报,她看似随意地一挥手,脸上带着浅淡的不满:“叫秋菊进来伺候着就行,你歇歇手,累上一天,晚上哪里还有精神?” 冬梅慌了一下的心,在听全了姑娘的话后,就变成了更为欣喜的甜笑:“哎,还是姑娘疼奴婢,奴婢这就回。” 她瞟眼看了案几上那些重新加了料的胭脂水粉,眼底诡光一闪而逝。 不用她亲自来也好,等出事儿了,还有秋菊这么个替死鬼可以推出去。 冬梅果断放手,起身离开。 殊不知,她前脚才走,傅佳凝后脚就叫海棠把一桌子的毒物收拾了下去。 想到中毒的父母,也不知祖母和母亲的装盒……有没有被动手脚? 傅佳凝眼珠儿一转,旋即一亮。 有了! 原主才女之名可不是虚的,女子备嫁该会的那些,她样样不差(下厨例外),除了娇纵了些,心地不坏,是个好姑娘。 原主是会制一些普及版的胭脂水粉的。 每年国公府花园里开的最好的花,都会被她盯上。 为了稳住原主的人设不崩,也为了弥补自己得意忘形之下的诸多破绽,傅佳凝等着秋菊忐忑着进门后,就把人给一指头支去了花园采花。 秋菊一听就知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了。 是了,这都眼瞅着快到端午了。牡丹还未凋谢,石榴花也开得正艳,还有蔷薇、金凤、丁香、鸢尾、雏菊、金盏、山茶、紫丁香…… 姑娘最喜欢用时令花做胭脂水粉了。 秋菊抿嘴儿一笑:“姑娘要制胭脂?是要在祠堂里?还是院子里?” 傅佳凝“嗯”了一声:“你去准备罢,就在此处即可。想来添些花香,缓缓祠堂的沉闷,祖宗们心情也会好的。” 秋菊彻底放松下来,应声下去准备去了。 她一人忙不过来,然冬梅和春兰又都不是好相与的。夏竹虽然也不被傅嬷嬷待见,但干活还算手脚利落。 秋菊做主带了夏竹一起摘花,备器具。 等东西都备齐,端到了傅佳凝面前,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第五十五章 熬制口脂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古法口脂的做法很精细,也极考验女子的耐心。 在正式制作口脂之前,需要先调制香酒。 这个哪怕不用原主的记忆,傅佳凝也在《齐民要术》中看到过。 香酒的制作以丁香和藿香为主要原料,挑选上好的香料,以洁白新上市的棉花包了,投入热好的酒中浸泡,以热酒吸收棉中的香料之味。 夏天需一天一夜,春秋需两天两夜,冬天需三天三夜。 待香酒制成,取出其内棉花包,挑以牛油或牛髓放入其中,大火旺烧,滚沸一次加一次牛油或牛髓。 数滚之后,转成小火微煎,再挑朱砂缓缓加入,并辅以青油搅拌均匀,灭火冷却,口脂即成。 晾凉后的口脂细腻鲜艳,香气蕴藉,是古时女子甚为喜爱的饰唇之物。 古时蜜蜂可杀人,养蜂人稀少,杀鸡取卵熏蜂取巢的事儿倒是主流。故而蜂蜜是上流社会的奢侈品,蜂蜡比牛油更为稀罕精贵,非大家贵女可用不起此物。 古时大多都以各种油脂制作胭脂水粉,更为油润、更有光泽、存放更久,颜色艳丽夺人眼球。 然若按味道而言,蜂蜡配花香更胜一筹,相得益彰。 秋菊和夏竹给傅佳凝准备的,就是偏《齐民要术》所记载的香酒熬油方子,不过其中又多了一道加花汁提色提香的工序。 傅佳凝并不太喜欢牛油的味道,所以皱了眉。 她这么一皱眉,秋菊就又紧张的冒汗了。 傅佳凝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在意地随口问道:“听说昨儿你跟春兰打起来了,可赢了?” 秋菊心中惴惴,额角见汗,不知姑娘何意,只能老老实实地回:“赢,赢了。” 答完,秋菊又像是担心姑娘误会什么的多补了一句:“奴婢没让春兰闯进小厨房。” 秋菊头回如此胆大的抢白,说完一张小脸儿都白了。 傅佳凝点点头:“做的不错,以后都要如此,小厨房我既然给了你管,那就是你必须守好的地盘。” 秋菊像是得了鼓励,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了傅佳凝。 傅佳凝心中满意之后,这才问起她的伤,这回有了明显的关心之意。 秋菊一下子就感动得红了眼圈,声音里尽是受宠若惊:“不打紧不打紧的,春兰比我娇小。真的打了一架,奴婢才发现,她力气也比奴婢小多了,奴婢没怎么受伤。” 说到这儿,秋菊小心翼翼瞟了自家姑娘的脸色,见她眼带笑意…… 秋菊像是得了鼓励,又继续说道:“反倒是春兰……脸上身上青紫较多,正躲在屋子里见不得人呢。” 她的话语轻快,傅佳凝眼中的笑意更甚。 “大善!以后谁要欺负你,你就还回去。我的人,自是要厉害些,不允他人随意欺辱。” 秋菊惊呆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待夏竹被指使着去傅六哥那里拿一块蜂蜡回来时,秋菊才恍然若梦般清醒。 姑娘……姑娘说……姑娘说? 秋菊眼睛盛满了熠熠星辉,一颗心像是被填满了,恨不能现在就跑回院子去,将此事告知给傅嬷嬷。 姑娘还是第一次将傅嬷嬷以外之人,明确的划归到自己人之列。 她这是被姑娘全然信任,要当成心腹培养了吧? 秋菊因为太过欣喜,一时间跟打了鸡血似的,仿佛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只是傅佳凝想要体会制香的禅意,并不想她叽叽咋咋跟个小麻雀似的围着她转。 见她如此停不下来,傅佳凝干脆一竿子把她支回了小厨房去,说了一样她没做过的小点做法,让她回去研究,做给她吃。 秋菊不疑有他,以为姑娘从哪里看到了方子,想要尝尝鲜。于是欣然应下,脚下生风着赶回了院子忙碌了起来。 春兰在自己的屋子里歇午,听到小丫鬟们跟秋菊打招呼的声音,开窗恰巧将秋菊脸上的笑意尽收眼底。 春兰恨恨咬牙:“好个小贱蹄子,定是趁着我受伤,去姑娘面前献殷勤去了!” 刚刚秋菊喊着夏竹出出进进的动静,她睡得迷糊也听清了几分。 好似姑娘要制胭脂水粉? 春兰不太确定,待秋菊的身影消失,她抬手招来一个洒扫丫头,问道:“秋菊和夏竹刚才可是动了姑娘制胭脂的东西?” 小丫头点点头,眼中还有羡慕:“往年咱们陪姑娘一起制胭脂,都是要制许多,参与的都能得赏。今儿怕是只有秋菊姐和夏竹姐,能得姑娘亲手制的胭脂了罢?” 春兰恼火地训斥了那丫头,把人训哭着跑开了,一腔怒火依旧没能宣泄尽兴。 制胭脂……往年都是她帮姑娘张罗。 采花制香酒,也都是她的活儿。 若非昨个跟春兰打了起来,伤了脸面,今儿正巧就是她表现的机会! 春兰没想到,自己觊觎小厨房不成,还会丢了这般大好的机会,真真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了西瓜,芝麻也没捡成! 春兰的眼神愈发可怕渗人,偏在此时冬梅被她训哭小丫头的动静吵醒了。 两人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又恰巧住在隔壁。 两人一言不合隔窗互怼,一时怼出了火气。 春兰自己不能出头,自是不想冬梅太出挑儿,映衬得她有多无能似的。 她想到自己脸上的伤……眼底一狠,转头就杀向了冬梅的屋子,朝着她的脸就招呼了上去…… 院子里打得热闹,祠堂却是岁月静好,飘着馥郁的花香。 傅佳凝没用牛油,改用了蜂蜡,没用朱砂,改用了花汁和干花粉。 她一副恬淡模样,不疾不徐地熬花油,制香酒,准备做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口脂。 红泥小炉上,煮的不是香茗,不是佳酿,却有阵阵香气飘然而起,醉人心扉。 夏竹目空一切的眼中都多了些许波澜,带出了一丝好奇地看着姑娘翩跹丽影,一顾倾城,一时竟是看得痴了。 不过她本就木讷,不叫不动,此时就算看着主子,目光也空泛得很,不聚焦,就像个泥偶空壳。 傅佳凝并不会受其影响,手下很稳,心中却更加好奇。 这样一个丫头……邵墨卿究竟是如何收买了她?让她肯为他的一个命令就替了原主出来,葬了自己的性命的? 第五十六章 上不得台面的茶具有何妙用呀?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制香酒需要浸泡一天一夜的时间,熬花油同样需要静置一天一夜的时间。 傅佳凝处理好花油和香酒,兴致来了,让夏竹去取一套茶壶茶碗来。 如今的贵族间还在风靡宋时的点茶,茶壶这种东西自是入不得贵人们的眼,出现在国公府也都是下人们蓄水使用之物。 夏竹不知姑娘要下人们才用的粗陋茶具作甚,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开口去问。 然她也不敢真的就去下人房里取茶具,而是直接寻到了管家面前,跟他取要了一套全新的粗瓷茶具带回。 夏竹才拿着茶具回到祠堂,这事儿已经满府主子尽知了。 傅老太君和傅温氏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都来了一趟,听闻九娘子是要用来制胭脂,这才离去。 老国公和少国公几乎前后脚遣人来,各送了千两的银票“聊表关切之意”。 四位哥哥一时倒还没什么动静,只是傍晚的时候,四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各自捧了一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木盒,齐聚祠堂门口。 傅佳凝:…… 祖母和母亲遣人来的时候,她还没当回事儿。 祖父和父亲给银票的时候,她也还觉得有趣得很。 四位哥哥如此阵仗,才真正让她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她不过是想要一套最普通的大茶壶和茶杯而已,怎就闹得如此兵荒马乱的? 傅佳凝看着摆在她面前的四套价值不菲,基本只供收藏,绝不会有人心大的拿来泡茶的名器……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 “哥哥们,凝儿只是找不到合手的器具,才想到了下人们用的粗瓷茶壶正好合用,你们这么大的阵仗,可是让妹妹受宠若惊了呢。” 傅佳凝俏皮地眨眨眼,心中暗叹原主好受宠啊…… 傅大哥将一套温润白腻的和田玉壶往前推了推,严肃的脸上写着“不容拒绝”四个大字:“即便小九并非要用下人的茶壶喝茶,那等粗陋之物也不该你碰,仔细伤了手。” 傅三哥也将一套橙黄色,一见便暖意融融地暖玉壶往前一推:“大哥说得是极,那等粗陋之物,怎可出现在小妹身边?快快换了罢。” 傅六哥头一仰,自得的推出一套琉璃壶:“这套琉璃壶最适合制香酒,煮花熬油的了,壶壁澄净微透,煮制变化一目了然,九儿就换六哥这套用罢。” 傅八哥抿唇,把一套满是冰裂纹的淡蓝茶具往前送了送:“这是极寒之地的寒玉打造,酷暑将至,此壶最适合馋嘴的九妹冰镇糖水之用。” 傅佳凝:…… 傅佳凝心情复杂地收下了四套天价‘下人’大茶壶,在四位哥哥们期待地目光中,拿出了六哥的那一套,笑着说:“如六哥所说,他的这套最适合熬花油,煮花瓣,今儿我便用这一套罢。” 其余三位哥哥的眼中都有一丝黯然,看向得意的傅六哥时,眼神都颇为不善。 傅佳凝随后的话,却又很及时的安抚住了他们的情绪。 “大哥的这套最适合用来品鲜嫩的绿茶,三哥的这套适合煮制茶饼,六哥的这套适合花果茶,八哥的这套盛置果子露再好不过了。” “凝儿多谢哥哥们的疼宠,有了这四套茶具,妹妹一年四季都能得了更多趣味。待妹妹解了禁足,定亲请哥哥们尝尝我烹茶的手艺。” 哄好了四位哥哥,傅佳凝眼珠儿一转,干脆借花献佛:“哥哥们可有兴致一观……这上不得台面的茶具有何妙用呀?” 四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九妹学制胭脂水粉的时候,他们也来凑过热闹,不过也是多年前的事儿了。 如今妹妹技艺娴熟,难道又想出了什么新鲜花样儿……一时技痒? 哥哥们很给面子,愿意多留个一时半刻的陪陪妹妹。 哪怕傅大哥案头的公务堆积如山; 傅三哥练武的时间已然到了; 傅六哥那一大堆的账目还未盘完; 傅八哥还有一篇策论一笔未动。 哥哥们的繁忙傅佳凝就算没有亲见,也是心中有数的,然这方子四位哥哥一定感兴趣,也用得上,也算她的回礼了。 傅佳凝将其余三套茶具收好,只拿了傅六哥的那套琉璃壶出来,烫洗几遍,清理干净后,放于案几上备用。 在秋菊采摘的众多花卉中,傅佳凝选择了药用价值极高的小雏菊。 小雏菊又叫白菊,性甘温,久服最有益,古人春食苗、夏食英、冬食根,有以也。取其花,可以减茶之半,茶性苦寒与苦菊同泡。其药用价值排在四大名菊之首。 今儿傅佳凝却并非用它来泡茶。 她将小雏菊仔细地摘取花瓣,揉洗三遍,洗净花粉,再沥水投入琉璃壶中。 壶内正中倒扣杯托,加水至一半,再放入一只琉璃茶杯,立于倒扣的杯托之上。 四位哥哥都以为她要盖上壶盖时,傅佳凝却动作一顿,又让夏竹去取一碗碎冰来。 这是个什么操作……就有点儿让人搞不懂了。 不多时,夏竹端了碎冰回来。 傅佳凝接过,这才倒扣了盖子盖在茶壶上,将茶壶置于红泥小炉上加热。并在壶内起了雾气之时,把碎冰堆在了倒扣如同碟子的壶盖之上。 四位哥哥的眼中满是惊奇,不知他们的九妹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四人都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咕嘟嘟开始冒泡的茶壶。 不多时,八哥瞪了瞪眼,惊呼一声:“哎?滴进去了!” 只见一滴晶莹剔透的雾珠儿,顺着茶壶盖子的尖尖滴进了其内的茶杯里。 傅三哥也笑着附和:“是啊,这是小妹琢磨出来的煮茶新花样儿?倒也别致。” 傅大哥没吭声,忽然想到了小九的梦,难道…… 傅六哥眼里精光连闪,已经开始琢磨这么个噱头能不能大赚一笔了。 傅佳凝神神秘秘地一笑:“这不是煮茶哟~!不过如此煮茶却也更香,可去苦味。” 待一茶杯渐满,壶内水色已然偏黄,煮出了浓浓的菊花茶汤,傅佳凝将琉璃壶撤下晾凉,开壶盖,以木夹子夹出其中茶杯。 一股馥郁的菊花香萦绕鼻端。 傅佳凝仔细观察杯内澄净透明的液体,很是满意。 “这是花之精露,此壶菊之精华尽在其中。” 傅佳凝将茶杯置于剩余的碎冰上冷却。 换做一般的琉璃杯,这会儿早炸了。 傅六哥拿来的这套杯子,傅佳凝却是一眼就认出了是熟玻璃。且壶身和茶杯都刻意加厚了,就是为了防止极冷极热之下炸裂特制的。 虽然因此牺牲了一定的透明度,比不得她那个年代的钢化玻璃杯薄透结实,然在当下,却是有价无市不世出的极品琉璃名器! 琉璃杯快速冷却,四位哥哥惊奇地看着杯中原本清透的花之精露,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起了变化…… 第五十七章 就叫……黄金万两罢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那原本澄净地精露之中,片片油花儿飘了起来。 虽是油花儿,却也是澄净清透的,只是油光较清水犹有不同,才得以一眼分辨。 傅佳凝看着茶杯中的水油分离,一时恍惚想起了恩师。 这套简易提取精油的法子,还是恩师与她闲聊时提及的。 这其上晶莹泛着油光的,就是后世用途广泛的精油;其下澄净带着馥郁花香的,就是意外被发现具有要用价值,可以美肤的纯露。 恩师笑说,提取精油也好,纯露也罢,原理很简单,且古时早就已经有了。 远在扁鹊祖上为一身份特殊的女子看病时,因对方吃不得苦,更下不得猛药,又强留人以此难为祖上。 祖上便写了一个方子,教了药童如此煮药的法子。 煮出的药全无苦味,且芳香四溢,闻之迷醉,让人心旷神怡。 说到这的时候,恩师还笑了笑,说那时给那位贵女喝下的便是未去精油的纯露。 因其药性甚是温和,掺了花蜜后,味道更是堪比果子露般好喝,曾在皇室女眷中盛行一时。 可惜这法子后被一庸医给玩砸了,一时成了愚弄权贵的把戏,自此断了传承。 恩师讲到此处还不无感叹,医生哪怕有再高明的手法,也都应该是用来对症下药的巧思,而非故弄玄虚自抬身价的小把戏。 可这煎药的法子,明明该是被人称赞的巧思,却是就这么毁了。 傅佳凝当时对此道颇感兴趣,也就用自家喝花茶的茶壶试了试。 方法的确简单有效,且用途也可以很广泛。 比如煎药给幼童或体虚之人;比如煎茶体悟禅意;比如……她现在所制的水油分离。 取精油可用于推拿或熏香之用,可缓解疲乏,也可取用纯露护肤排毒。 新鲜的雏菊纯露调制一下当茶喝,可清热解毒、清肝明目,倒是风味不错的一道茶饮。 傅佳凝刻意给哥哥们示范了一遍,又讲解了一下此法的妙用,尤其这一道雏菊精油和纯露。 听得四位哥哥都目光灼灼看向了那只小小的茶杯。 傅八哥最是能挑剔,什么都要质疑一嘴。 就如此时,他明明已然信了,心里也是一片火热,跃跃欲试着想回去试试,却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地非要来上一句:“当真如此神奇?妹妹莫不是巧言捉弄咱们吧?” 傅佳凝狡黠一笑:“八哥不信,自是可以等三哥和六哥先试,不就知道是否如我所说了?” 傅八哥闻言不满了:“为何是三哥和六哥先试?” 傅大哥也有同样的疑问。 傅佳凝眨眨眼:“六哥怕是听了,便在盘算能否日进斗金了呢,自然会先找人试。人多了,效果也明显不是?” “至于三哥……三哥每日练武,身上青紫淤伤定然少不得,也可试试它活血化瘀清毒消痕的效果如何呀?” 傅佳凝看着傅八哥晶晶亮的眼睛,故意不搭理他,转而看向了傅大哥,一笑:“若是配上一副清心明目提神的方子如法熬制,一点点清凉的药油点于眉尾,可比浓茶效果更好,还不伤身。” 傅大哥眉间疲态甚是明显,闻言嘴角不自觉上扬,眼底满是宠溺和被顺了毛的欣喜。 傅八哥这下坐不住了,他最是在意自己那张脸,冒出一丁点儿的瑕疵都要恼怒得不肯见人。 现下又听闻此法还能自己熬制提神的药油,恨不能马上跑回院子去试! 傅三哥想到的不止自己,还有一院子整日被他操练得满身是伤的“小厮”们,也动了动心思。 他也想要试一试这所谓的精油,到底比起气味冲鼻的药油来,效果如何? 若是两者相差不大,那自然是味道和品相更好的精油更得他心! 其他兄弟都是熏着各种熏香,雅致得很。只有他常年一身药油味,每次来见妹妹都要提前沐浴更衣,不擦药过来,以免熏到妹妹。 若是以后他擦的药也都能如此清雅好闻……傅三哥心动了! 傅六哥如傅佳凝所说,老早就在盘算了,闻言眼中精光连闪,那副商人的精明,唯有同道中人的傅佳凝最懂。 傅六哥又岂止是心动? 傅大哥也想尽早试一试那提神的方子,是否真如妹妹说得那般好用?若是真能替代浓茶……祖父和父亲可都用得上。 四位哥哥都心满意足地走了。 傅佳凝笑脸相迎,笑脸相送。 等祠堂安静下来,她才伸了个懒腰,见夏竹无所事事,又瞥见那一盘盘的花……干脆给她安排了个活儿:“你去寻傅嬷嬷,让她开小库房取些布料。明儿起,你带着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多做些香包,要那种开口的,可随时更换香料的。” 夏竹应是,傅佳凝挥挥手:“退下吧。” 夏竹离开后不久,秋菊就拎着食盒,满眼期待的来了。 才进了屋子,秋菊就止不住欣喜的唤了一声:“姑娘,成了,您让我做的点心,奴婢做出来啦~!” 傅佳凝眨眨眼,眼底满是笑意,这丫头连蛋糕都能听一听就能做出来? 傅佳凝心中这般想着,嘴上说得却是:“哦?倒是悟性极佳,我不过从古籍上看到了这样一道小点,不想你竟真能整治出来。” 秋菊一边将食盒打开,一边还在惊叹着:“奴婢当真没想到,这鸡子黄白一拆再一合,竟能做出更为细腻的发糕来!” 傅佳凝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漆盘,忍不住抿嘴儿一笑。 这金黄的颜色,还真的跟发糕有几分相像。 秋菊要替姑娘切那发糕被拦下了。 她不解地把刀子递给了姑娘,又见姑娘自己一边切,一边拿着让她特意准备的胡叉,扎上一块鸡子发糕慢慢品尝。 秋菊的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并有随着时间越久越忐忑不安的趋势。 傅佳凝细细品尝了第一口,味蕾上的满足,给了她极大的愉悦感。 她点点头,不吝夸赞:“不错,做得很好吃。” 秋菊大大松了口气,眼底也有满足流露了出来。 能被姑娘夸赞一句可不容易,姑娘的挑剔可是全京城都出了名的! 傅佳凝难得将那一整块的糕点都吃光了,这才开口道:“把这方子给六哥送去,糖霜再减去一分。” 秋菊的一双眼亮的惊人!能被姑娘送与六哥儿的点心方子……那可就有能入御膳的资格了! 她……姑娘果然要重用她了吗? 秋菊激动之余还不忘问出心中疑惑:“姑娘……若六哥儿问起这道点心叫何名字,奴婢该如何作答呀?” 傅佳凝漱了口,慢条斯理地净了手才答:“就叫……黄金万两罢。” 第五十八章 搅一搅邵墨卿的姻缘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漆黑的书房内,一道颀长身影坐于书案后。桌上的灯盏并未点燃,唯余中天的残月洒下微弱地冷光,给那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镀上了浅淡地冷白轮廓。 在书案前的地面上,一道几乎彻底融入夜色的身影,正单膝跪地,瑟瑟发着抖。 自他回禀之后,主子一语未发,房间内死寂一片,就连主子的呼吸都几乎辨别不出,这让他心中更加没底。 不辩喜怒,便不好揣测上意,近日来诸事不顺……主子他…… 就在黑衣人心中愈发忐忑之时,一道似漫不经心又似没睡醒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是说……国公府没有异常,你的人却接二连三的失踪了?” 黑衣人忐忑应是。 “呵。”一声轻笑,淡漠地就像那个人。 “这倒是有意思了……查,看看是老三?老五?还是老六又闲不住了,跑来坏爷的好事儿。” 黑衣人如蒙大赦:“是。” 黑衣人刚要动,就听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再安排人,搅一搅邵墨卿的姻缘。仔细看着点儿,若两人有异,就杀了邵墨卿,不必再留。” 在那个“杀”字出口时,黑衣人明显觉察到了主子的杀意,一层鸡皮疙瘩悄然爬满他的全身。 待主子吩咐完,他赶忙应是,生怕晚上哪怕一个呼吸,主子的杀意就会落到他的头上。 “去吧。”慵懒的声音里多累一丝疲意。 黑衣人这下终于放了心,再次应是,闪身而去…… 一声轻响之后,书房内再次归于死寂。 那颀长的身影如入定的老僧,一直坐在那里,不言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瓷器落地的声响突兀的响起,紧接着是狂风暴雨般地打砸声不断传出。 守在门外的下人们都两股战战,却不敢弄出哪怕一丝丝的动静。 等到里面重新安静了下来,又过了良久,那道似是没睡醒的慵懒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来人,进来收拾收拾。” 下人们这才敢进门。 …… 第二日,傅佳凝一大早就跑到了傅六哥的院子。下人见礼,她摆摆手,不准他们搅扰了她六哥休息。 下人们见她直奔扩建的药房,都知她来意,也没多言,本本分分去做自己的事情。 傅佳凝进了药房先是拿了一本初级医术放在了桌上装装样子,紧接着直奔药斗,再次翻找起了药材。 她这边鼓捣到了日上三竿,傅世兴才疲惫地爬了起来。 昨儿他通宵达旦地忙了一宿,才把堆积的账目都过目了一遍,理顺了这一个季度的盈亏。 睡下还不足三个时辰,他便起了身,打算出门办事。 妹妹新送来的糕点方子得安排安排,那味道他尝了,比上次的还好,定能大卖! 下午还得定制一批妹妹昨儿教的法子,试一试效果,回来的路上还得再去催一催金针和银针的打造。 这小祖宗学不学得长久尚不可知……然不管她要学什么,这器具可都是要一应俱全,一样儿都少不得的。 傅世兴心中盘算着,饭都不吃就打算出门,却听小厮说九儿一大早就过来了,这倒有些稀奇了! 傅世兴顿时又觉得出门再晚一点儿也无妨,收拾妥当就急匆匆直奔药房而去。 才进门,就见那位小祖宗正乖乖巧巧拿着一卷医书,一边看,一边对比着书案上放着的七八样儿药材正研究着。 傅世兴一下子就高兴得又想去跟兄弟们炫耀去了! 瞧瞧!他可是靠着一间药房,就把妹妹拴在了他这儿了呢! 尤其是他辛苦收罗地那些个玩意儿,妹妹当真都有模有样地认真在用时,那种好似拥有了全天下的满足和成就感…… 不行!他得找个时间好好跟大哥他们分享分享! 这养妹妹心德啊,那就是谁共享得越多,妹妹越配合,证明谁更用心,养的越好。 现下妹妹还受罚着,隔三差五除了在祠堂,就只来他的院子解闷儿。 他傅六可算扬眉吐气了,哥儿四个里头他独占鳌头,终于也把那仨踩下去一回! 傅世兴越想越乐,进门的时候笑逐颜开着:“哟?九儿这般用功,把六哥都给比下去咯。” 傅佳凝闻言从书中抬起头,小下巴上还沾着一滴墨汁,看得傅世兴忍不住的发笑:“狸猫儿似的,起那么早,可用膳了?要不要陪六哥一起吃?” 傅佳凝不明所以的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墨点儿没抹下来,反倒是又多蹭上了一把灰。 傅世兴差点儿捂心口…… ‘哎哟,不行了,妹妹这样娇憨的模样,实在太有趣了!’ 他现在就想去找兄弟们炫耀,可惜这个时辰那仨多半不在。 唉,这么有趣的一幕只他一人见了,真真儿可惜了…… 傅世兴忍俊不禁着,吩咐小厮拿了西洋镜和一应洗漱用具来。 傅佳凝这才留意到为什么六哥叫她“狸猫儿”了。 刚她在发呆,没留神,竟把一张脸弄这么脏? 这狸猫儿,可不就是花猫儿嘛。 傅佳凝小脸儿微微一红,庆幸只有六哥看见她这般邋遢了。 若是被旁人看了去,她这京中第一才女,怕是就要变成京中第一无颜女了。 “六哥?这都快午时了,你怎地才起?不会又一夜未眠吧?”傅佳凝洗漱干净后,故意转移话题。 傅世兴正在翻看她刚才翻的医书,闻言点点头:“今日账目混乱,整理起来颇费心神。” 傅佳凝转了转眼珠儿:“六哥好久不曾教我管账了,要不,我来帮帮忙,如何?” 傅世兴眼睛一亮:“妙极!九儿肯帮,那自是极好的。一会儿我便把这一季的账本拿来,你闲来无事便帮六哥看看罢。” 说着,傅世兴还揉了揉额角:“昨儿看得我头昏脑涨的,也不知漏看了多少。” 傅佳凝欣然应下,她对这里的经济发展很感兴趣,也想接手原主的嫁妆自己经营。 原主的嫁妆,一部分母亲在帮忙管着,一部分跟六哥合伙在做,其中就有三家点心铺子。 原主总让傅嬷嬷收集一些新鲜吃食,得了她认可的,便会把方子交给六哥,由六哥决定投入哪一家点心铺子售卖。 三家点心铺子的档次不同。 一家只供达官显贵,走精品风,里面的点心做工精致,用料考究,价格也很昂贵; 一家次一等,面向中层世家官僚,没有特供的铺子点心精致,但胜在味道和花型都很不错,适合摆盘撑个门面用用; 一家再次一等,面向普通百姓。百姓吃点心多只看实惠与否,味道如何,也就并不需要那般考究,只要量大实惠又好吃的小吃,他们就肯买账。 …… 第五十九章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想起点心铺子,傅佳凝也想起了昨天让秋菊送来的点心。 她闲谈着问到了那道点心:“不知昨儿秋菊送来的黄金万两,六哥觉得如何呀?” 傅世兴眼角一抽:“我说九儿啊,这名字……” 傅世兴在努力想着怎样能够委婉一点地说,傅佳凝已经笑了起来。 “名字是我取的,怎么?六哥觉得不够贴切?” 傅世兴一言难尽的张张嘴:“会不会……” “俗气了些?”傅佳凝替他说出了口。 傅世兴点点头,又担心妹妹会生气,正想着怎么往回找补。 傅佳凝已然轻笑出声:“这一道点心只能算得上是饽饽二品,做出来后可修成元宝售卖,个头大小也可随意更改。然再如何精致,它也只是道发糕,花里胡哨华而不实,入不得那些眼高于顶的贵人们的眼,放在知味斋售卖不大合适。倒是这大俗大雅相结合,送去富华斋恰恰相得益彰,也上的台面了不是?” 傅佳凝如此一说,傅世兴的脑子转得飞快,眼里霹雳啪啦地好似有小算盘正在敲打拨珠儿似的。 不到片刻,傅世兴就估算好了这一道点心的市值,当即哈哈大笑:“妙极,九儿当真是个妙人儿!这鸡子做的饽饽,可比普通的发糕要香甜软糯得多,可到了御前……也不过就是那么个味儿,不够惊艳。” 傅佳凝点头,随后眼里有什么一闪而逝,她忽然画风一转:“想要惊艳御前倒也不是不可……只要再做少许改变即可。” 傅世兴眼里现出了好奇和商人独有的精光:“哦?九儿倒可说说,六哥愿闻其详。” 傅佳凝俏皮地眨眨眼:“这呀,目前还只是个想法,等秋菊那丫头试成了,凝儿再与六哥说。” 傅世兴指了指她:“好呀,戏耍六哥是不是?小妮子学坏啦……” 两人笑闹间,小厮禀明饭菜备好,可以用点心了。 傅佳凝早上还真没吃什么,也就在傅六哥这儿蹭了一口,结果看着桌上琳琅满目地各色小点……堪比大胃王去了广式早茶铺子,拿着人家的食单直接上了一本儿的即视感! 傅佳凝:…… 看着妹妹目瞪口呆的娇憨模样儿,傅世兴也觉得这一桌备得夸张了些。 他不大自在的咳了咳,试图解释:“咳,那个,六哥平日里可没这么铺张浪费,这不是难得与九儿一同用膳,六哥不知你更爱哪一道,就让小厨房把能做的,来得及做的,都做了送来……” 傅世兴越说声音越没底气,就算他再如何财大气粗,铺张浪费都会被家里教训。 他也是一时昏了头,妹妹粘他,让他太得意忘形,一时……过了那么亿点点? 傅世兴小心地觑着妹妹的神色,心中略忐忑。 傅佳凝却是忽然一笑:“这般说,便是凝儿的不是了,这么一桌子,咱们也吃不完……想来大哥、三哥、八哥忙起来也如六哥般,都不肯好好用膳……大哥最爱这道豆面饽饽,这道八宝兔丁三哥爱吃,八哥喜欢这道炒珍珠鸡,不如捡了给他们送去罢?” “祖父祖母最爱这笼虾球烧麦,还有这豌豆黄和杏仁豆腐;这道芝麻卷和奶香鱼片母亲最爱吃……父亲喜欢这道喜鹊登梅和肉末烧饼,这翠玉豆糕也是他的最爱。” 说着,傅佳凝将一碟子金丝卷子推到了傅世兴面前:“凝儿记得六哥从小就喜欢这卷子。当初凝儿抢了六哥的卷子,六哥红红的眼圈儿……凝儿至今难忘!” 傅世兴“腾”地一下子红了脸,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了傅佳凝的分配,再为了那些个点心,她又配了几道每个人喜欢的一起装盒拿走,桌上一下子就空了大半。 傅佳凝垂眸安静地用点心,在动筷伊始就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期间,傅六哥瞟了她好几眼,她都知晓却装作不知,用点心极为专心,举止没有一点儿出错。 她不知傅六哥为何会心血来潮地故意试探她,但有着原主的记忆,想要过关当真不难。 这一顿饭吃罢,傅佳凝也猜出了七八分,想来要试探她的不是六哥,而是大哥。 除了父母和祖父,唯有大哥也知晓她一梦经年的事儿。 傅家可没一个傻的,在印证那个梦的真伪之际,他们也自然会怀疑她是否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然又因她太受宠,怕是由谁来下手又成了难题。 海棠说的母亲的异样……她就觉察出了些许苗头。 她的改变还是挺明显的,也是故意如此明显,然也要有个度。 就如原主做惯的事情,她哪怕翻新也要去做,便是这个道理。 这满府应是都在等六哥试出的结果呢。 而被推出来的六哥怕是还蒙在鼓里,对此毫无所觉。 然能让他如此做,她来猜一猜……想是大哥借着六哥与她走得最近,给他下了套。 大哥看着风光霁月,实则切开呀……就是个芝麻汤圆,内陷儿都是黑的。 这腹黑如狐的一面随了父亲,自小就鬼主意贼多。 让六哥来试探她,一则是容易下手,二则万一六哥失手惹恼了她,她闹起来与六哥生分了,最有可能会跑到大哥那里发泄,对大哥来说简直一箭双雕。 这样的行事作风,府中除了父亲,便是大哥。 父亲自不会这般不顾子女间的情分,他想试探,定然是让母亲出手,祖父亦然。 傅佳凝抬眼,怜悯地看了一眼还在洋洋自得地傅世兴……六哥这是被当枪使了还尤不自知。 大哥果然是老大,这阳谋一出,精明如六哥都被耍的团团转…… 傅世兴忽然接受到了妹妹“关爱智障”的眼神儿,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憨憨地问她:“九儿可是有何事想说与六哥听?” 傅佳凝无奈地摇摇头,声音里都带了怜悯:“不知六哥可知,有句话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六哥日后可要警醒些,莫要再做亏本儿的买卖了。” 傅世兴:…… 傅世兴:??? 傅佳凝一句话,把他六哥说得一头雾水,一整天神思不属着,只顾着想这档子事儿了。 她却说过就忘,转身钻进了药房里,也不知在鼓捣着什么,到了傍晚才让海棠来接…… 第六十章 制口脂、面脂、胭脂、妆粉、澡豆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时间一转五六日,傅佳凝一直没有闲着,试探地答案给了出去,她就不操心了。 她每天都很忙碌,在傅六哥的药房和祠堂两边来回跑,折腾了不少的好东西出来。 口脂自不必提,以红蓝花为主料,制香酒、熬香油,以蜂蜡替代了牛油牛髓,辅以鲜花的花汁、干花的花粉,随她的心意配制出了各色口脂三套。 这三套中,都有一瓶比较特殊的,里面无花汁花粉,反而撒了不少金粉进去。 傅佳凝自己留了一套,剩下的两套,她留待一边,打算给祖母和母亲送去。 这女人嘛,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历朝历代都躲不过一个爱美。 口脂在男人那里可分不出个色号可言; 在女人这里,稍有一点点颜色上的变化,都会被捕捉得十分精准,并对全色号都有着很强的执念。 哪怕其中大多数色号实际上并不适合自己,女人们也愿意把它纳进自己的收藏之列。 傅佳凝一改原主单一只做、也只送自己觉得适合长辈的口脂,来了一回“我不要我觉得,我要你觉得合适”的全套任选大套餐。 在做口脂的同时,傅佳凝干脆一口气做了个全,就手调制了面脂、胭脂、妆粉,还顺手做了个“澡豆”。 面脂,也称为面膏、面药,除了最基本的滋润功效之外,大部分面脂配方还加入了很多中药成分,兼具了美白、去皱、祛斑等功效。 这面脂制作起来也不比口脂难上多少,只是各家配方犹有不同。 所放药材不同,功效偏重便也有所不同。 要完成面脂的制作,就离不开傅六哥的药房。 傅佳凝制了她那个时代古时最有名气的一款面脂:太真红玉膏。 这太真红玉膏不是古时最名贵的面脂,比它工序更复杂、更名贵的面脂有很多。 之所以它最有名,是因它的推崇者是杨玉环。 这太真红玉膏并不难制,用轻粉、滑石、杏仁磨成细粉,蒸过之后加入麝香,再用鸡蛋清调匀即成。 这轻粉便是水银、明矾、食盐等用升化法制成的汞化合物,有毒,被傅佳凝从方子中剔除,以珍珠粉代替。 其中的麝香,有活血、催产之效,用量过多极难受孕,哪怕傅佳凝能保证自己调制的量不会出错,也难免后宅女人谈“麝”色变的忌讳。 所以在调制太真红玉膏之时,傅佳凝以白芷和冰片替下了麝香,功效相差不大,都能起到开窍醒神的作用。且芳香四溢,并不比麝香逊色。 太真红玉膏曾为杨贵妃增添了姿色,使之“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经由傅佳凝改制的太真红玉膏效果更甚,且无毒副作用,用起来也安心不少。 这面脂,在《外台秘要方》中其实还有更复杂的方子。 比如用丁香、零陵香、去皮桃仁、土瓜根、白敛、白及、防风、当归、沉香、辛夷、商陆、寮香、桅子花、芍茹、蜀水花、青木香、白芷、萎羹、冤丝子、蕾香、甘松香、木兰皮、白僵蚕、菜本、获荃、冬瓜仁、鹅脂、羊髓、羊肾脂、猪胰、猪脂肪一起煎制成面脂。 傅佳凝并没选做如此复杂的面脂,同样是因为里面用了大量的动物油脂,且工程量也不是她在祠堂这简陋环境,能轻易驾驭的。 且如此复杂的方子,也给暗卫们记录增添不小的麻烦,她也没舍得给他们增加任务量。 于是她很体贴地去繁从简,专挑简单却实用的方子来用。 胭脂在古代有多种称呼,比如燕脂、焉支、烟支等。 在《外台秘要方》中记录了一种胭脂的简易制法:将准紫铆、白皮、胡桐泪、波斯白石蜜用水煮,加石蜜捣匀,以细布过滤,粉渣晾干成块,再用火烤即成胭脂。 古时的女人们用妆粉可追溯到战国时期,最古老的妆粉有两种成分。 一种是研磨的米粉,也是最正宗的妆粉,妆粉的粉便是“从米中分”之意;另一种是胡粉,是将白铅化成糊状的面脂,因它是化铅而成,所以又称铅华、铅粉。 铅粉有毒,傅佳凝自然不会选,她的妆粉首选便是以这米粉为主,来了个升级版。 在《齐民要素》中,有很详尽的关于米粉的制作方法。 最原始的制粉方法,是用一个圆形的粉钵盛以米汁,使其沉淀,制成一种洁白粉腻的“粉英”,然后放在日中曝晒,晒干后的粉末即可用来妆面。 高级的做法,要再经过九蒸九晒才成。 傅佳凝以此法,用有粘性、附着力较好的粟米为底料,加入了珍珠粉、滑石粉、益母草和少许精油,集迎蝶粉和玉女桃花粉之精华,制了一款唐宋时期鼎盛一时的别致香粉出来。 傅佳凝也懒得取名字,干脆还是用了玉女桃花粉为名。 再说澡豆的制作,这澡豆可就有讲究了。 一般的澡豆做得不好,泡沫少渣滓多,直接上脸、上身,体验感极差。一个不小心还会划伤细嫩的皮肤。直接泡在水里,清洁效果又会减弱。 澡豆类似现在的香皂,古时做法基本都是在白芷、辛夷、零陵香、丁香、香附子、蕾香等香料中添加皂英粉、豆粉、动物脂膏、面粉等,搓成丸药大小即成。因是清洁用品,又是豆子状,因此得名。 唐时御赐的澡豆,多以毕豆面、栝萎实、猪胰、土瓜根、白获荃、萎羹、皂荚捣碎混合搓成丸药大小,也是当时重要的赏赐礼品之一。 傅佳凝制造的“澡豆”完全跳出了这个范围。 她用“茶壶蒸馏法”得了蒸馏水置于瓷碗中,瓷碗坐于冷水内,再将火碱融入碗中快速的搅拌。 火碱具有强腐蚀性,遇水会释放出大量的热。以冷水和搅拌让它快速降温,直至碗壁微温仅有一点高烧烫手之感,便可将其缓缓倒入同样隔水温热至相差无几的豆油中,一边倒一边搅拌,使其充分皂化。 皂化液需静置盏茶时间,再分别倒入模具,滴入精油再加入花粉搅拌均匀,放在阴凉处静置几日变硬脱模,再简单修一下型即成。 傅佳凝手头没有特制的模具,就用了夏竹拿来的粗瓷茶杯,脱模后又用竹签雕花,将一块块香皂做成了花苞的形状。 一套化妆品完成,傅佳凝每制一样都带了祖母和母亲的份儿。 在送礼之前,她还不忘讹她六哥三套口脂盒子,三套面脂盒子,三套胭脂盒子,三套妆粉盒子和三套澡豆盒子。 傅世兴:…… 习惯就好,他早佛了…… 第六十一章 暴更一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唯一能给傅世兴安慰的,大概就是妹妹帮他看账,还真的帮了他不小的忙。 他之前说担心会不会有遗漏,实际上并不觉得自己真的会出错。 可把账本给了九儿之后,还真就被九儿找出了两处漏洞来。 那两处平账的痕迹不甚明显,他连夜看账,没留意就给漏了过去。 虽然数目不大,可从这么两处,也可窥见他手底下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傅世兴为此忙碌了两日,把人老底都给扒了出来。却不想这一查,还能扯出一串儿贪墨他银子的老鼠呢! 所以说,九儿就是他的福星,这话一点也不假。 这挑剔也未必就是什么不好的毛病。 这不,账目上不过两处小小的瑕疵,在他这里溜过去了……在挑剔的九儿眼前,这沙子她是怎么都容不得,一揪一个准儿。 傅六哥开心了,不知从哪儿又寻了一条链子来。 那项链的坠子很是奇特,看着像个平安符,可内里却有乾坤。 傅世兴献宝一样把项链捧给了妹妹:“九儿啊,可看得出这有何妙用呀?” 傅佳凝疑惑地接过那条链子,只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坠子。 她前世就有一条类似的,于是轻笑一声:“六哥倒是好东西不少,只是不知这里头装的是舍利还是药丸呢?” 傅世兴瞠目结舌了片刻,才对着妹妹比了个大拇哥:“九儿果然见多识广,这佛宝项链你也识得?” 傅佳凝一笑:“自是从祖母那里见识到的,不过……六哥这句见多识广,我怎地听起来不像好话?” 傅世兴大呼冤枉:“我哪能、又哪敢欺负你,六哥可是真心夸赞咱们九儿聪慧过人呢。” 傅佳凝轻轻打开了坠子,里面一颗流光溢彩地舍利子显露了出来。 傅佳凝看了半晌,忽然说道:“此物果然不凡,然这般装进密不透风地金器内,却是可惜了。” 傅世兴挑眉:“哦?九儿待如何?” 傅佳凝倒出了舍利,递给了傅六哥:“此物自是要供奉佛前,才更加相得益彰啦。” 傅世兴愣愣接过舍利,不太确定地问道:“九儿是说……要六哥给你去建个小佛堂?” 问这话的时候,傅世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妹妹点头。 这要是因为他送了一颗舍利,妹妹小小年纪就一心向佛去了……他会被打死的吧? 就算祖父祖母不出手,父亲母亲不出手,只他三哥……也足够打死他了! 傅佳凝看出了傅六哥眼底的忐忑,猜到了他在担心什么,忍不住“扑哧”一笑:“六哥想什么呢?” 她指了指那颗舍利:“这一颗可比我在祖母那里看到的那颗还要好。祖母礼佛,理应将它送去祖母那里。我一小丫头,比起舍利呀,这个更实用一些。” 说着,傅佳凝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颗药丸来。 这是……傅世兴只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回天丹! 他的震惊只在一瞬,也很认同的点点头,然那回天丹就被她那般放在荷包里……他就无法苟同了。 傅世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九儿啊……那回天丹,你怎可这般随意放在……放在……” 傅佳凝也一直苦恼这个事情呢! 这么贵重的保命圣品,原主那丫头可真是心大。 不过……今儿她可算是得了好东西,让这回天丹有了更好的去处。 傅佳凝眯眼一笑:“之前一直没有想到放于何处更好。毕竟是保命的东西,束之高阁不放心;贴身收藏又怕丢。倒是六哥给我送来了这好东西,凝儿谢过六哥。” 说着,她已经将那封着蜜蜡的回天丹,塞进了小坠子里。 傅世兴:…… 傅世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傅家的小祖宗,就这么拿了一颗回天丹,鸠占鹊巢地霸占了舍利的安乐窝。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舍利……这可是祖母特意让他挂在九儿身上保平安的,他哪里敢退回去? 无法,他又给那舍利配了个金镶玉的镯子,把这舍利装进了一个镂空的小铃铛内,坠在了镯子上。 不仔细看,就像块七彩水晶石,并不打眼。 一个时辰内便二次相送,还如此费心……傅佳凝眼珠儿一转,就想到这里面必有猫腻。 想来……六哥这是又被谁利用了一把吧? 舍利……如她所想,满府最信这个的唯有祖母…… 不会是上回试探了她,祖母心疼愧疚,又不能明着哄她,就来了个“解铃还须系铃人”,一事不烦二主,干脆借着六哥的手,送到她跟前来的吧? 傅佳凝没有明说,不动声色地收了。 她留意到六哥松了一口气的微表情,以垂眸欣赏镯子的动作,遮掩住了眼中的思绪。 这一次,傅六哥除了这只镯子之外,还送了她一堆好东西。 其中大多数都是她列的单子上的,金针银针赫然在列。 傅佳凝欣喜地一根一根检查着那些细针:“做工考究,韧性十足,不易断尖,六哥好本事啊!” 傅世兴难得见到妹妹喜形于色到如此地步,看来是真的对医术起了浓厚的兴趣。 上次九儿这般兴奋……是因为什么来着? 傅世兴一边跟妹妹搭着话,一边思索着。 哦,对了!是学作画! 当时妹妹想要纸,想要不同的纸张,想知道落笔于不同纸张上会有何种不同的感受。 为此,他不惜耗费人力物力,甚至亲自跑了趟高丽和波斯,好不容易给妹妹收集齐了市面上所有售卖的纸张品种。 傅世兴忍不住看了看妹妹的书案,眼底一柔。 妹妹抄书用的,正是他送的供纸呢! 同时……他也认出了,那搁置一旁的笔墨砚台,也是那日大哥他们送与妹妹之物。 他刚升起来的欣喜,忽然就降了温,打了折。 可恶啊!他明明也送过全套的笔墨纸砚,怎能让妹妹如此雨露均沾? 傅世兴暗暗下定了决心,要搜罗到更好的笔墨,把大哥他们给比下去! 傅世兴没再多留,留了一堆好东西,就像是跟谁较着劲儿似的起身走了。 待傅六哥的背影彻底消失,傅佳凝才又垂眸看了看那只镯子,将其戴于腕间,转头带着她制好的两套胭脂水粉去了松鹤院…… 第六十二章 暴更二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老太君早就听说娇娇儿在祠堂里忙活着制胭脂水粉的事儿了。 每年娇娇儿亲自动手,必然会给她和老大家的特意制上那么一盒两盒的,再亲自送于她们手中。 听到九娘子来了的通传声,傅老太君就笑眯了眼,让容嬷嬷亲自跑一趟,请老大媳妇过来,也省的娇娇儿来回跑了。 容嬷嬷对此也是见惯不怪,可见九娘子在家有多受宠。 傅佳凝这边进了屋子,才跟祖母热络了没几句,就留意到了祖母搂着她一口一个“娇娇儿”的时候,眼神往她颈间袖口多瞄了好几眼。 她借着从秋菊手里接过礼盒的动作,将手腕上戴着的镯子露了出来,果然见祖母眼底有欣喜和安心划过。 很好,破案了。 还真的是祖母借着六哥的手送的。 想来上次试探的结果,她应是过关了。 傅佳凝将心事放了放,专心哄起了老太太开心。 原主会哄人,傅佳凝的一张巧嘴儿更是商海里练出来的。不过片刻功夫,堂中便满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了。 傅温氏进门的时候,还在想办法掩饰微红的眼圈儿,听到这笑声不由一顿,诧异于那般严厉让她去试探亲女儿的人,怎地转眼就能搂着她闺女笑得如此开心? “试探”两字,在傅温氏心里成了一根刺。 她的娇娇就算是鬼,也是傅家没护住她,让她饱受折磨惨死了一回。 若无重生,那也是黄粱一梦,上天给予的警示。 她儿哪里吃过苦?那梦那般可怕,也定然是把她吓坏了。 傅温氏是最反对试探她闺女,也最维护着,倔强不肯试探的那一个。 她态度也很强硬地怼了自家夫君:“若非咱们的娇娇,她哪里会将梦里的一切跟咱们说?傅家就算被灭,她大可提前打算,脱离傅家便是!正因那是咱们的娇娇,才会那般痛不欲生,被梦境折磨得憔悴不堪,不成人形,你怎地还忍心怀疑她?那可是咱们苦盼多年才诞下的女儿啊?” 傅百松也不想啊?可父母如此发话,也是关心娇娇,不想让任何人钻空子,害了他们的掌上明珠不是? 且此事定然会慎之又慎,不会让娇娇察觉丝毫端倪,自然也不会伤了娇娇的心。 然,任傅百松百般说和,傅温氏也不松口,还为此将傅百松赶出了屋子。 少国公至今还在书房里窝着,看着媳妇的冷脸呢。 试探的结果很快也出来了。 小时候一些私密的事儿;满府主子们的喜好;还有娇娇自己都不知的,耳后的一颗红痣,全部都对上了。 就连舍利送去了,娇娇还拿在指尖把玩过,压根没有任何异样。 这分明就是她闺女,她的娇娇! 傅温氏缓不过来情绪,哪怕知道傅家如此试探并无恶意,却依旧感觉寒心,替她的娇娇寒心。 近日来,她每想一次,眼圈儿就得红一次。 如今见了女儿笑靥如花的芙蓉面,她没忍住,泪珠儿就滚了出来,看得傅老太君满眼警告地沉了脸。 傅佳凝就当没看见这眉眼官司,颇为关心地几步上前扶住了母亲:“母亲何故如此伤怀?可是哪里不舒服了?女儿近日来很是用功,不如再给母亲请个平安脉罢?” 傅温氏扯出了一抹笑容来,任由女儿探脉,定定看着她恬静地面容,幽幽一叹:“娇娇何时才能被放出祠堂呀?要不,咱不听你父亲的,娇娇到我那抄书,由我看着,换个地方禁足可好?” 傅温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瞟向了傅老太君,眼底有护犊子的锐光一闪一闪。 傅老太君在心中暗叹,老大媳妇怕是还没消气,她也不想继续关着娇娇儿,太委屈她了,她也心疼。 可老头子的话还犹在耳边。 傅家如今如同筛子,老大夫妻俩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毒,娇娇儿是傅家的心头肉,放哪儿都不安全。 傅家唯有祠堂是重兵把守之地,也唯有祠堂是最安全的。 在娇娇儿的身边,如今已然安排了一支扩编的暗卫队。傅家最精锐的五行暗卫,都调了一人安排在了娇娇儿身边。 这些,娇娇儿无需知晓,以免孩子心事重了,并不好。 她跟老头子为此谈了许久,也谋划了许久。 府内的暗桩不可乱动,但一些小鱼小虾该处理还是要处理的。 府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在这些时日,已经不动声色地换了不少人。 傅家暗地里培养地暗卫,以下人的身份进了府。如雨滴入湖,扩散到了傅家的角角落落,监视着府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有些娇娇儿没有提及的暗桩细作,在这样毫无死角的监视下,全都无所遁形。 也是因为这样的天罗地网……娇娇儿与以往不大相同的举动,也落入了他们的眼中,才有了这一次的试探。 傅老太君也曾言:“一梦经年,这孩子若在梦中反复经历那般惨烈的一生,举止心性儿有所改变也属正常。娇娇儿没被逼疯、性情大变,也没满身戾气,已然实属不易。” 她对试探一事也颇有质疑。 可老国公幽幽一叹,只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迟疑。 他说:“别忘了,娇娇儿可是被冬梅她们撺掇着,独身骑马跑出去过。第二日才被寻回,若这期间被人掉了包……” 老国公的话没继续往下说,傅老太君已经眼皮子直跳,不敢再继续往下听了。 还好,还好娇娇儿还是她的心肝儿! 傅老太君现在只想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的娇娇儿眼前。 担心消弭,另一种心疼便怎么压都压不住了。 傅佳凝也明显感觉到了祖母的细微情绪,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也知这是人之常情。 换了是她,她可能会做的更过,查的更严、更谨慎。 这不,原主明明换了芯子,但就因她有原主的记忆,还穿着原主的身子,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原主的一切。 傅家,应是老天给她的最大金手指吧? 傅佳凝想到这,笑得愈发甜美娇俏:“祖母,凝儿这回呀,可是做了不少好东西呢!您跟母亲各有一套,您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第六十三章 暴更三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老太君刚才只顾着说话了,娇娇儿递给她的礼盒,她并未打开。 傅佳凝让秋菊把另一套礼盒放到了傅温氏身边的桌子上,也笑着对她说道:“母亲也打开看看,这可是凝儿亲手所调,并未假手于人哟~!” 傅佳凝邀功似的眨眨眼,皮得很,惹得傅温氏忍不住一笑。 她依言同老太君一起打开了漆木盒子。 盒内的瓶瓶罐罐可是不少,满满当当的,都贴着标签。 口脂、面脂、胭脂、妆粉、澡豆,一应俱全。 还有一大把的……笔? 傅温氏拿起一支仔细瞧了瞧,这笔说来也长得奇怪,笔尖扁扁的,头是圆弧状的。 老太君眼底的疑惑同她大儿媳如出一辙。 傅佳凝笑着也捡了一支“笔”出来:“祖母,母亲,这是凝儿让六哥特制的妆刷,是用马鬃制成的。” 傅佳凝看着两人迟疑地神色,弯唇一笑道:“凝儿为祖母和母亲重新上个妆可好?” 两人都觉亏欠心疼着她,哪有不应的理?哪怕今儿被娇娇画成了妖怪,她们也乐意牺牲了这张脸,唯愿逗得娇娇一笑。 傅佳凝开心地声音脆甜,吩咐着下人们去打水,给两位主子洗漱。 待两人用了那新鲜的“澡豆”净面后,露出的是两张掩盖在妆容之下的憔悴面容。 傅佳凝一叹,祖母和母亲所用的胭脂水粉果然有问题。 她收拾好心情,先拿她以几种花卉和草药配制的繁花精油,给两人按摩了下面部,进行简单的排毒。 待两人面容完全放松了下来,她才开始给两人上妆。 眉石她没做,用的还是螺子黛。 用过面脂妆粉,打好了底,傅佳凝根据前世化妆的经验,以两人的脸型、眉形,为两人重新修了眉,再淡扫眉尾,画出了风格迥然不同的两种眉峰。 在上胭脂的时候,两人颧骨的高度不同,她清扫的方法也有所不同。 古人多以不容于水的特质油烟墨拉眼线,最夸张的眼线,当属武则天眼尾的两道冲天“蝎子沟”。 傅佳凝给两人画眼线的时候,只画了上眼线,令两双眼更加炯炯有神,又不会画的太过而显得阴鸷深沉。 眼影她用了三种口脂轻轻晕染,对于古人而言,如此新潮的眼妆,与墨汁涂抹大相径庭,又不失沉稳大气。 傅佳凝再以螺子黛配妆粉混一混,沾在小刷子上,在两人眼窝、鼻翼、侧颜刷上浅淡阴影,使妆容变得更加立体。 涂唇的时候,傅佳凝为两人各选了一种,更适合两人肤色的不饱和色号的口脂做底,再加以深色口脂涂在唇缝处,轻轻向外晕染。 最后再拿出那只特殊的金粉口脂,在两人的唇上轻描淡写地一扫。就如画龙点睛之笔,让那本就层次丰富动人的咬唇妆多了不容忽视的贵气! 最后定妆,傅佳凝重新替祖母梳头,戴上抹额。 傅温氏的发饰和现在的妆容很搭,她就没打她头发的主意,但还是以口脂在其眉心画了一朵火莲。 她这边收了笔,就让两人照照镜子看看效果。 傅老太君和傅温氏全程不曾动过眉眼,任由她们的娇娇折腾,看着娇娇用色大胆,已然不敢想象现在自己变成了何等模样。 然,娇娇笑眯眯地让她们看看,婆媳俩不由彼此偷看,这一眼就把两人都给惊艳住了。 这…… 看着彼此眼中的惊艳,可想而知自己的妆容必然不差。 傅老太君催促拿镜子的声音都急促了几分。 傅世兴孝敬满府的西洋镜,照人十分清晰,连汗毛都看得根根分明。 在这样的镜中,如今照出了两张国色天香的芙蓉面,看痴了两位身居高位已久,享用荣华无数,却唯独留不住青春的贵妇人。 傅温氏犹不可信地想要抚摸自己的脸颊,却又在即将碰到之前停了手。 “这,这还是我吗?我,一个妆容竟可让我年轻十岁?” 傅老太君同样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我年轻时也没这般漂亮过!”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容嬷嬷:“我,我看起来像不像四十多岁的时候?哈哈……” 容嬷嬷满眼惊艳地点头:“年轻了!果然显得年轻了好多!” 傅老太君哈哈大笑,显然心情极好。 傅温氏也喜笑颜开,愁容尽去。 两人都对自己现在的妆容满意极了,不住的夸赞娇娇有双巧手,还笑言:“这是把丹青技艺用在我们脸上了吧?” 傅佳凝笑而不语,留了个悬念,又讨巧卖乖着:“既然祖母和母亲都中意,这上妆的法子啊,凝儿便教给杜鹃和锦绣,以后祖母和母亲都要美美的。” 傅老太君笑应着:“我的娇娇儿心灵手巧还这般贴心,甚好甚好,锦绣啊?你可听见了?可要跟娇娇儿好好学,” 傅温氏也看向了杜鹃:“你也是,学会了,日后我的妆面可就都交给你打理了。” 锦绣跟杜鹃都有些激动。 虽说她们都是大丫鬟不假,但主子身边,大丫鬟四个,受宠不受宠的待遇天差地别。 她们之前泯于众人之中,可站不到主子身前儿这般被重用。 最近主子常念她们名字,叫她们做些贴身伺候的活儿了不说,今儿还有这等机会接收主子的妆奁……这可是心腹才能接触的东西呀,更遑论还能亲手给主子上妆了。 若非信任,哪个主子肯全无防备的闭眼,任由旁人如此近距离的往自己的脸上涂东西? 不说投毒与否,就是那样的距离遇袭……自保也好,他人救援也罢,根本都来不及。 主子能让自己这般贴身伺候,已然是极其信任并要重用的表现了! 两个大丫鬟被冷落多年,一时得了如此恩典,又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傅佳凝一直笑看着这一切,却也不忘科普了一下这胭脂水粉里头有毒的物质,就比如轻粉。 一听轻粉是由水银和其他有毒的物质炼制,傅老太君面色就是一变。 老太君当即叫了坤土,检查她的妆奁。 不多时,坤土带着新采买的两盒妆粉,单膝跪在了堂中:“禀主子,今日送来的确有两盒妆粉掺有轻粉。” 傅老太君面色一沉,看向了大儿媳:“这采买之事,便由你去查吧,日后胭脂水粉就不要从外采买了罢。” 傅温氏也凝重地点头:“以后府内用度,就都从六哥儿那进好了。” 傅老太君眼睛一亮:“好,好好。六哥儿的东西,我用着放心!” 第六十四章 暴更四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祖母想用什么?孙儿这就给您置办去。” 门口,隔着帘子传来了傅世兴懒散地声音。 “这皮猴儿,还真不禁念叨。”傅老太君哈哈一笑,惹得满堂尽是应喝的笑声。 傅世兴掀帘而入,身后还有身影鱼贯走了进来。 傅佳凝抬眼一看,好家伙!四位哥哥这是约好了?好整齐呀? 傅世兴才一进门,就“嚯”了一声,眼睛一亮地凑近了老太君:“祖母今儿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傅老太君斜了他一眼:“哪有什么喜事儿呀?” 傅世兴眨眨眼:“没喜事儿?那定然是见到了九儿,祖母高兴了。瞧瞧,祖母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十岁呢!” 傅老太君被哄的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就你嘴甜!见到娇娇儿确实值得高兴……不过呀,我这脸可不是高兴年轻的,那是你们妹妹一双巧手画出来的!” 傅世兴惊讶地又仔细看了看:“看不出来,一点都看不出来,祖母明明就不显老,九儿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傅老太君被捧得舒坦,也爱与这个皮猴儿多亲近。 傅世兴转头看向母亲的时候,又是一惊一乍地大夸特夸了一番,把傅温氏的那点儿愁云惨雾彻底给吹开了。 有这么个马屁精在,屋里的气氛越发的好了。 傅大哥在人前始终要端稳他小公爷的架子,一举一动都要以身作则,自然不能像弟弟妹妹们那么随便。 傅三哥也是个憨实性子,只会办实事儿,嘴上功夫也比不得这钱串子。 傅八哥倒是巧舌如簧,但他牙尖嘴利惯了,开口就习惯性的怼人,也没傅六哥那般讨喜。 唯一能把傅六哥给比下去的,只傅佳凝一人尔。 傅佳凝也不负众望,在诸位哥哥的殷殷期盼之下,不过三言两语就夺了长辈们的注意力。 倒也不是她想夺,而是几位哥哥不断把话题往她身上引,给她搭了那么多的梯子,她就是想不被注意也难。 当然,也有傅六哥不想跟妹妹争宠的因素在,也是故意让着罢了。 一阵热闹暂且平息之后,傅老太君才看稀奇似的问道:“往日怎地不见你们来得这么齐整?今儿是哪阵风,让你们哥儿四个凑这么齐啊?” 老太君虽是问着,实则目光已经看向了傅佳凝,笑得……有点像个老顽童,显然今日是真的很高兴,也起了玩闹的心思。 傅大哥咳了咳,作为长孙,他第一个答话,没人会在这个时候逾越了他去。 “回祖母,孙儿们今日难得都在府上不曾外出,听闻小九带着新制的胭脂水粉,走了正门离开了祠堂。想来此次必是出了佳作,孙儿们也来凑凑热闹。” 傅三哥跟着点头:“是极,孙儿们还真是来着了。今儿祖母和母亲皆荣光焕发,小妹巧手。祖母和母亲可要日日盼着小妹来梳妆了。” 傅六哥眼珠儿一转:“这等妆容的确巧思,当能轰动京中争相效仿了。” 傅八哥也点头:“祖母今日精气神都不同了,这妆容很适合祖母呢。母亲今日也甚美……九妹真真儿悖懒,胭脂都制好了,自己都不装扮一新,难道还要留着绘丹青不成?” 傅八哥说到后面还是没忍住,又开始撩闲。 傅佳凝:…… 傅佳凝斜了傅八哥一眼,知道这人又要用他那三板斧引起她的注意了。 她可以不理他,让他干着急的。但念在“大小姐”没坏心,只是想博妹妹多几眼关注地事儿,她也乐得配合:“八哥此言差矣,我整日在祠堂里,画那么花枝招展的作甚?待禁足解了,出去逛街之日,我依旧是京中最耀眼的明珠。我的穿着打扮首饰妆容,依旧是她们羡慕嫉妒还要争相效仿的典范!” 傅佳凝一脸的自信,这话也的确没错。 京中第一才女举手投足都会被人关注,东施效颦者也不在少数。 傅六哥酷爱打扮妹妹,其中一则便是因为傅佳凝穿过的衣裳、戴过的首饰、使用的胭脂水粉,都会大卖。 傅家九娘子有多挑剔,在京中那都是出了名的。 但凡能被她看上的,那必然错不了。 在傅六哥眼里,妹妹简直就是他的活招牌! 眼下看到妹妹又研制出了新的妆容,傅世兴心里的小算盘又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之前的人皮面具他没能打得了主意,这回可是正经生意,他绝对不能错过。 傅世兴甚至开始考虑,近日来可有什么值得劳动祖母和母亲参加的宴会了。 一旦祖母和母亲亮相,他可就又多了两块活招牌。 九儿能制的方子必不复杂,这关键还是在于上妆的手法…… 傅世兴脑子转得飞快,已然又开始琢磨上了亲眼见识见识,妹妹如何上的这妆的事儿了。 傅佳凝扫眼看到六哥如此,就知道他定是又掉进钱眼儿里去了。 她也没想捞,赚银子的事儿,她也喜欢。 回头她再去六哥院子借用药房的时候,倒是可以好好谈谈分红的问题。 多了四个孙辈一起热闹,傅老太君一直笑着,很快就乏了。 傅佳凝要教两个大丫鬟学上妆,要带两人离开。 傅世兴双眼一亮,也跟着要开开眼。 傅大哥和傅三哥对视了一眼,跟着也去了。 傅八哥本想回去读书,见状不甘落后,几步就蹿了上去:“哎,九妹,你自己都懒成这样了,还能教会人上妆?” 傅八哥又来找存在感,傅佳凝不怀好意的一笑:“自然,若是八哥肯帮忙,我连六哥都能教会,你信不信?” 傅八哥小下巴一扬:“切,我才不信,六哥的丹青可是咱们哥儿四个里头最差的,就他?还能学会上妆?” 这话傅六哥可不爱听了:“哎哎,说人坏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当着当事人的面呐?这么嫌弃我?下回宣纸你自己买啊。” 傅八哥当即不吭声了。 傅佳凝一副幸灾乐祸地样子:“怎么样?八哥可愿帮忙?” 傅八哥不服输,都没问怎么帮,当即应了:“帮就帮,说话竟这般自满,我就看六哥怎么打你的脸,哼!” 傅大哥和傅三哥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八被妹妹坑,丝毫没有要提醒的意思,还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期待模样。 傅六哥也是一副坏笑地以拳抵唇,不给小八发现端倪地无声笑着…… 第六十五章 暴更五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众人一起来到了湖边邻水的亭子里,帘子放下,隔了暖风。 傅佳凝叫秋菊去拿她的妆盒过来,又让她去准备茶点。 秋菊忙得不可开交,看得傅六哥眼带疑惑:“九儿不是有四个大丫鬟,怎地就可着这么一个使唤?那三个都不和你心意?” 这话让锦绣和杜鹃都竖起了耳朵。 傅大哥知道怎么回事,没太在意。 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还不知傅家在悄然改变着。 傅佳凝也不甚在意地垂了眸子:“倒也没有不合心意,只是冬梅和春兰前几日打了一架,都伤了脸面,没法近前伺候;夏竹正带着小丫鬟们忙着给我绣荷包呢,身边这才只剩了秋菊可用。” 傅六哥惊奇:“打架?” 傅佳凝点头:“问她们原因,谁也不肯说,倒是有骨气的很。听闻是春兰先动的手,我就罚了春兰三个月月银,罚了冬梅一个月月银。” 说到这儿,傅佳凝还好似很不满的嘟囔:“那春兰不识好歹地还想拉秋菊下水!她那次是想进小厨房被秋菊拦了,就跟秋菊撕了起来,也敢在我面前告刁状!为此,我又多罚了她一个月的月银!哼……” 那一声轻哼可爱得紧,跟小奶猫儿撒娇差不多,四位哥哥本就觉得她如此处罚没什么问题。见状更是哄着妹妹来,还替她出谋划策,教她如何管教下人。 这番话听得锦绣和杜鹃瑟瑟发抖,暗暗庆幸少爷们院子里没丫鬟伺候,不然还不都得跳了荷花池去?这也太…… 等着妆盒被取来了,点心也端了来。 秋菊还着重说了:“姑娘,点心都是奴婢现做的,碗盘都新用滚水烫过两遍才装了盘。” 傅佳凝点点头,却还是检查了一番,才让四位哥哥开动。 傅大哥知内情,看得既心疼,又心暖。 小九那里的细作对她下了几次手,他都一清二楚,自是心疼不已; 小九给他们备吃食,竟细心至此,又让他心里满满胀胀地暖意融融。 随即,他又想到了之前他们对小九的试探,又不免心存愧疚。 虽说是为了小九好,但这般猜疑了她一回,也的确不光彩,傅大哥没办法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其他人不知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只以为傅佳凝越发挑剔,都暗暗咂舌,这也太讲究了! 众人都有小点吃,傅八哥却不在其列。 秋菊被临时征用,成了“教具模特”,被傅佳凝按坐在椅子上,以她亲制的澡豆净面。 四位哥哥们一眼就看出了那“澡豆”的奇特,都好奇着。 傅八哥也被要求净面,他还不明所以,但当那澡豆落入她手中的时候,他的神情才变了变,抓着那块澡豆爱不释手。 “九妹?这澡豆是你制的?这……怎地这般特别?” 他忍不住将那花苞一样的“澡豆”拿起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这味道清新好闻……触感滑腻,九妹送哥哥一块可好?” 傅八哥拿着那块“澡豆”爱不释手,期待地看着傅佳凝。 傅佳凝一笑:“给哥哥们准备的还未做。原料不足,模具也还在定制。等六哥把我要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哥哥们的那份儿,凝儿一定忘不了。” 傅八哥看着傅佳凝叫秋菊用那块澡豆净面,看着那丰盈地泡沫,和馥郁的花香散开……眼睛晶晶亮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一块,也试着开始净面。 泡沫的确丰富,揉搓在脸上香气四溢,滑腻腻地舒服得很。 傅八哥闭眼洗完了脸,还不忘细心将那块“澡豆”擦干。 这么一拿,他就放不下了,又哪里肯等上不知多上天? 他有些耍赖皮地捧着那花苞:“这块我都用过了,不如就先将这块给八哥罢?” 傅佳凝见他如此,忍不住笑道:“你用这个岂非一身女儿香?当真不怕同窗怀疑你女扮男装,以此打趣呀?” 傅世泰一扬小下巴:“谁能辩得过我,大可一试!” 其他几位哥哥也都心动得很,但他们没办法想象……自己一身花香外出会成什么样子。 于是都暂歇了心思,等妹妹为他们量身打造适合他们的“澡豆”。 如此温润如玉的澡豆,他们见所未见,只感叹妹妹果然手巧。 若是妹妹的厨艺也能如这般巧技,怕是京中再无敌手。 傅佳凝听了也觉可惜,在这厨艺一道,原主那是真正的“厨房杀手”,可怕得很。 她明明精通此道,做的比秋菊还要好呢,却没得秀啊……真是可惜。 人一多,在一起总是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傅佳凝一边给秋菊上妆,一边细细讲解,让六哥在另一边,以傅八哥的脸来尝试。 正如她所说,连六哥都能教会,她还真就教会了他六哥。 傅世兴也因为这一手,结了一份很意外的姻缘,那就是后话了…… 当下,傅六哥都能被傅佳凝亲手教会了,却没人留意他,反倒是都在捧腹大笑。 这是傅八哥继人皮面具之后,第二次化身娇俏小娘子,快笑死他们了,哈哈哈…… 傅八哥怒瞪众哥哥们,也因那妆容,多了几分娇嗔的味道,惹得众人笑得东倒西歪,乐不可支! 傅六哥都能有如此手艺,本就擅长此道的两个大丫鬟没有不会的道理。 秋菊脸上的妆容画好之后,她自己对着镜子就看痴了去,怎么都不肯洗了。 实在是太好看了!她的姑娘手真巧! 同时她又疑惑了,这般巧手,怎能一进厨房就险些炸了厨房呢?上次小厨房烧了一半……她就觉得蹊跷。 莫不是……不是姑娘不善此道,而是有人趁此良机谋害姑娘吧? 想到她的点心里被下的毒……秋菊心里有了更加可怕的想法,同时也坚定了信念,一定要好生守护姑娘! 秋菊不肯卸妆,锦绣和杜鹃想要练手,只能彼此互相动对方的脸了。 可问题又来了,姑娘的妆盒,她们那里敢碰? 傅佳凝倒是好说话的很,把她喜欢会常用的早就放一边儿去了。剩下的不过是收集癖的执念罢了,拿去物尽其用也无不可。 反正她想要,还可以再做着玩嘛,又没多麻烦。 她动手能力本就强,自是不在意。 可这落在两个大丫鬟眼里,就成了极大的恩典! 九娘子多挑剔,谁人不知? 就刚才用个小点都是那般模样……她的妆盒能让她们用,她们简直受宠若惊,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好好的回想着姑娘如何动手的,给彼此画了一个很适合对方的妆容。 妆容落定,俩丫鬟都忍不住满意地欣赏起自己的杰作…… 第六十六章 暴更六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此等巧技,也就是她们九娘子才会如此大方地拿出来教她们! 换了其他人家的姑娘,哪里能够这般大方哟! 她们有此巧技,可是无论在哪儿都可安身立命了呢! 两个大丫鬟的感慨,傅佳凝看在眼里,却并没太当回事儿。 她会的东西多了去了,真的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敝帚自珍,犯不上。 也许在这些下人们眼中,这是很了不得的技艺,可也证明了她们的眼界也就这么高了。 傅佳凝教会了两个大丫鬟,就让她们回去了。 秋菊也让她支了出去。 亭子里只剩她和四位哥哥一起品茶,顺便摆上一盘棋,兄妹四人轮流上阵,车轮战傅大哥。 傅大哥的成算由此就可见一斑。 除了傅佳凝赢了半子,其他人都输得一败涂地。 其他三位哥哥都以为是大哥让着小九,并没太当回事儿。 只有傅大哥的眼神不对劲儿。 他实际上并没有让她。 小九的路数没变,却也变了。 ……就像是与他常年对弈,摸清了他的路数,而在她自己的路数上做了改变,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这……又让他联想到了小九的梦。 他越来越觉得那并非只是简单的梦了,说不得小九在那一场梦中……真的活到了傅家覆灭的那一天,她也是真的亲身体会过那一切…… 傅世昌难掩心痛,又满是怜爱地看了傅佳凝一眼,随后垂了眸子。 傅八哥却是探究地凑上前来,左看看又看看的,看得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怪异地举动,他才开了口。 “九妹何时学会了那等化妆技艺?怎地以前不见你这般画过?” 傅世泰的话引起了其他几位哥哥的注意。 傅大哥心头一紧,就开口帮小九遮掩:“自然是最近才偶有所感研究出来的。小八这话问的奇怪,就如你今日做的策论一般,为何突然如此标新立异大有不同了呢?” 傅世泰小下巴一扬:“自是又有所感,突飞猛进了。” 傅三哥也帮腔:“小妹自是在祠堂无聊,也有所感了。” 傅六哥一副“我知道内情”的嘚瑟模样:“这个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我却是看着妹妹一点点进步的。” 傅大哥三人齐刷刷看向了傅六哥,眼神也是齐刷刷地不善:“哦?不知六哥儿知道什么?” 傅六哥意识到了危险,却还是不怕死的炫耀:“自然是九儿在我的药房每日里制那人皮面具,整日画皮练就出来的技艺了。” 这话让傅大哥松了口气,傅三哥恰了柠檬,傅八哥脑补过度,恶寒了一把。 他指了指傅佳凝,想想不对,又指向了傅六哥:“你……看着九妹亲手画皮?” 这让傅八哥有点接受无能,感觉那画面诡异又渗人,让他一时想到了画皮鬼……紧接着猛甩头! 傅六哥满脸奇怪地看向了小八:“这有什么?那不过是药材熬制凝炼出来的,又不是真的脸皮。”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傅大哥他们都不免想到了当时收到人皮面具的时候,小九打趣所说的那句“从六哥脸上扒下来的”,全都忍不住笑场,忍俊不禁地打量起了傅世兴的脸。 把个脸皮着实是兄弟里面最厚的傅世兴,都给看得炸了毛,他们都还在痴痴偷笑着。 傅世兴顶着满头问号看向了傅佳凝,那眼神“憨态可掬”,像极了后世的国宝,把傅佳凝也给逗笑了。 傅世兴:??? 他怀疑他们四个背着他有小秘密了。 傅六哥十分郁闷,独占小九关注良久的高兴劲儿都打了折扣。 为了给六哥留下点儿脸面,傅佳凝主动开口转移了哥哥们的注意力:“不知我那法子……哥哥们可有尝试?” 这么些时日过去了,哥哥们如果要尝试,早就应该有结果了才对。 傅大哥伸手入袖,从中掏出了一支小瓷瓶来,递给了傅佳凝:“小九不如亲自验看验看。” 傅佳凝眼睛一亮,接过了那支小瓷瓶,才拔开了塞子,一股沁凉的幽香就飘进了她的鼻端。 “是兰香?”傅佳凝熏衣裳的香味,就是一种浅淡地兰香,那是原主最爱的香味,也是傅佳凝极为喜欢的一种香调。 傅大哥点点头:“我调好了药油后,又特意加的兰脂。” 傅佳凝在指尖上点了一滴,轻轻推开。 一股幽香伴随着清凉凉的感觉在皮肤上散开。 她不吝夸赞大哥的手艺:“这精油调制得浓淡适宜,不油不腻,吸收也极好,药性被催发得十分到位,挥发甚好,大哥大才呀~!” 傅大哥被这么一通夸,表面看不出有什么,还是那副“大家长”的模样,但那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却是出卖了他此时究竟有多嘚瑟。 傅六哥从中看到了商机,眼睛一转,心里的小算盘又“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傅三哥也不甘人后,从袖子里也拿出了一支瓷瓶。 傅三哥的瓷瓶不像大哥的那支那么小巧精致。 毕竟那是装“清凉油”的,他的可是装活血化瘀的药油的。 用量决定瓶子大小,他的那支瓶子看着就实惠,与大哥那支一比,那就是爷爷辈的。 傅佳凝接过,打开凑近了闻了闻,很惊讶:“也加了兰香?” 傅三哥点点头:“我知道小妹特别喜欢这个味道,这是我特调的,我自己用的是竹香的。” 傅佳凝眉眼一弯:“难怪我在三哥身上闻到了竹香,原是擦了新制的药油了呀?” 傅三哥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呵,呵呵,好在小妹给的这个方子真的不呛人……是不呛人的吧?” 傅三哥不太确定地看着傅佳凝。 妹妹比较娇贵,闻不得一点呛人的味道,会过敏打喷嚏。 他总是担心自己的药油会呛到妹妹,哪怕身上的伤再紫胀疼痛,他要见妹妹的时候,都能忍住不上药,大不了吃个止疼的药丸挺一挺也就是了。 傅佳凝并不赞同,可惜她就算说过,三哥依旧以她为重,不肯让她不适半分。 这还是傅三哥第一次在她面前擦了药来的。 傅佳凝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还笑眯眯地,让傅三哥慢慢放松了下来。 而妹妹的话更是让他心中一暖:“自然是不呛的。君子如竹,三哥调的竹香很清新好闻,也很适合你呢~!以后三哥莫要硬撑着了。伤在你身,为了我那点儿小毛病就不顾自身,凝儿也是会自责担心的。” 第六十七章 暴更七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六哥的可就比较多了,不过他只拿了两瓶在身上。 一瓶木香味的,一瓶兰香味的。 兰香的自然是要送妹妹的,木香的他自己正在用。 傅佳凝闻了又闻,眼睛一亮:“这个里面用料可够考究的,六哥手里应是有调香师的吧?” 这两瓶精油,兰香的那一瓶不仅可以用来当熏香使用,也可当排毒按摩的推拿精油用在身上。 这种用于熏香使用就比较奢侈浪费了,因它本就是为了排毒所用。能够达到舒缓神经的香气只是一点辅助的作用,直接上身也有着熏香同等的效果。 这绝对是极为专业的调香师才能配比出的效果。 看来她的那个法子,到了调香师手中,被发扬光大了呀? 傅六哥一拍巴掌:“九儿这般聪慧过人,什么都瞒不过你,这正是徐洋老先生的佳作。 我那有一整套,都放在药房了,等你下次再去,自己去瞧吧。” 傅佳凝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那副渴望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傅六哥为此又把下巴往上扬了扬,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其他兄弟! 这可是再次犯了众怒的挑衅,也又让傅大哥他们暗暗咬牙,记了老六一笔! 傅佳凝一心沉浸在探究手中四瓶精油的调制配比模拟中,一时没有瞧见那边四兄弟的眼神交锋。 傅八哥自然不愿三位哥哥专美于前,也拿出了一支小瓶子丢到了傅佳凝眼前。 傅佳凝被那特殊如同鼻烟壶的小瓶子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 这小瓶子要是六哥拿出来给她的,她也并不会如此好奇和在意,但它出自八哥之手…… 傅佳凝仔细留意了一下“鼻烟壶”上的画,不出所料,是一幅笔触十分眼熟的墨兰。 傅佳凝还未打开,就先是一笑:“这墨兰是八哥画的吧?很传神呢。” 傅八哥眼里藏了欢喜,九妹认出来了! 然他不说,还高傲地一抬小下巴:“算你识相,还能认出我的画来。” 傅佳凝也不跟他抬杠,省得他上天。 她拧开了那“鼻烟壶”小小的盖子,一股更加清幽的兰香飘了出来…… 傅佳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傅六哥也一下子凑了过来,仔细分辨了良久,才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小八:“八哥儿莫不是……把你那宝贝墨兰制了香了?” 傅八哥偏过头去:“现在不到花期,哪有花苞可做?是去年它开的花……被我夹在了书里。得了九妹的法子,我一时想到了它,才拿来一试。九妹觉得这味道如何?” 傅佳凝的惊讶不比傅六哥小多少。 国公府谁人不知八哥儿对他那盆墨兰有多宝贝?莫说旁人摘它一朵花了,就是多看两眼,都得吃上八哥儿一套老拳驱赶。 傅六哥还坏心地撺掇原主去讨那盘墨兰,看看小八给不给? 原主知晓八哥多爱那盆兰花,以君子不夺人所好为由,拒绝了跟八哥开这种伤人的玩笑。 八哥儿的墨菊便是谁也动不得了。 就连酷爱花草的老国公都不给多瞧! 如今,这墨兰开的花……抠门的八哥儿竟能主动拿出来制了精油送人!这怎能不让人惊讶? 哪怕送的是小九! 哪怕那是去年开的花朵! 此举依旧惊到了众人。 傅世泰不太自在的背过手去摸索着手指:“干嘛如此大惊小怪的?那墨兰再金贵,也比不得九妹半分。我只是觉得那味道清幽雅致,很配妹妹,就随手做了一瓶罢了……你们看什么看?别想打我墨兰的主意,没门儿!也没窗……” 傅佳凝看着傅八哥被哥哥们逗得炸了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傅八哥的精油很单一,就是墨兰提取调制的,却也不像他所说的,只用了一朵干花。 没到花期也不对,现下应是他那盆墨兰快要开的时候…… 要做出这么一小瓶子纯度如此高的墨兰精油来,必然是要把他积攒的全部干花,和还未开的花苞都投入了壶中。 这一小瓶虽是哥哥们拿出的瓶子里最小的,却也是最金贵的! 那可是八哥的心头好,是无价之宝。 墨兰十分稀少,也精贵难养,能够成活的墨兰,全国仅三盆,其中之最便在八哥手中。 就是太子养的那一盆,也活得十分艰难,时常生病,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唯有八哥的这一盆还能年年开花,只是他从不外借,更不显摆真品。 他的显摆方式全在画中! 八哥画的墨兰十分出名,就在于此。 收了哥哥们的礼,笑闹过后,傅佳凝也乏了。 哥哥们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也没做停留,送了她回祠堂,便相继离开了。 傅六哥在离开前,冲着傅佳凝不住的眨眼,傅佳凝忍着笑意,微微点头。 傅六哥得了回应,知道接下来要谈的生意有戏,当即喜不自胜地走了。 其他三位哥哥看着两人,当着他们的面对暗号,就此又给老六那个钱串子记了一笔! 又想拐带妹妹帮他赚钱…… 欠收拾!傅大哥眯眼。 欠摔打!傅三哥握拳。 欠教育!傅八哥抿唇。 哥儿四个在傅佳凝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内斗。 傅六哥引起众怒,自然是被群起而攻的那一个。 然傅六哥最近得了经验,以一挑三,以妹妹之名打压三人,输赢参半,倒也越战越勇。 只不过傅大哥吧……总是不讲武德。釜底抽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把傅八哥常用小九名义,到他们那里坑蒙拐骗的事情,一件不落地告知给妹妹。 傅佳凝:…… 每次哥哥们内讧之后,只要赢的是傅六哥,她都能在事后知晓一定的内情,并很兴奋地搓着小手儿,去傅六哥那里敲诈一笔。 傅大哥得了信儿之后,自是笑得欢畅。之后再被傅六敲诈也不气闷了。 反倒是几次三番之后,傅六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此中端倪,也才想明白了九儿那句“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话,竟是应在了此处。 然他斗智斗勇得来的好处,尽数落进了妹妹的腰包,倒也没便宜了外人。 他也没怎么懊恼,只是暗叹九儿棋高一招,比他更适合经商啊! 第六十八章 暴更八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不过好在妹妹也算手下留情了,他想要跟她谈的生意,都没有被卡,分红问题也以五五分,十分愉快地谈了下来。 傅世兴一个高兴,就催着作坊加快了速度,制出了比茶壶更加专业的提炼器具。 这提炼器具也分了两套,一套如妹妹所讲,用来泡茶或者熬药,大小跟一般药壶差不多,别出心裁,又很有禅意。 一套跟水缸差不多大,专门熬制精油所用。 后者不太适合个人所用,前者做出来,他迫不及待地给妹妹拿了两套。 一套给妹妹用来烹茶熬药,一套用来制精油。 这样他之前送的特制琉璃壶,就可以保下来,给妹妹泡花果茶了。 话说妹妹那儿已经有一套琉璃酒壶,一套琉璃茶壶,还有一套琉璃碗……下次他可以考虑考虑再给妹妹添置一套琉璃窗,也就齐了。 傅六哥这边是高兴了,人也忙得不亦乐乎。 傅佳凝却是被他老爹偷偷传信,江湖救急。 傅百松没说自己怎么惹了媳妇,只说让傅佳凝帮帮忙。 傅佳凝:…… 傅百松没说,她却也猜得出来,就傅温氏看她的那个眼神儿,她早就心有猜测了。 这事儿也的确因她而起,正好夏竹的香包送了来,她捡了里面绣工不错,寓意也不错的一对。一个装了丁香、青蒿、茵陈、艾叶;一个装了陈皮、菊花、苏叶、冰片。而后带着这两个香包就去了涵松院。 站在院门前,傅佳凝不由抬眼看了那题字一眼。 那是父亲亲笔,就由这个合着父母名字的牌匾,也能看出夫妻俩多恩爱了。 傅佳凝并不担心两人真的会生了龃龉,但父亲信中可怜巴巴的遣词造句逗乐了她,她姑且来上一趟试上一试罢。 傅佳凝这个禁足……满府尽知,不过是禁了个寂寞。 她要是真想出那祠堂,只要不出府,府内哪里她都去得。 闻听宝贝女儿来了,傅温氏当即喜笑颜开,起身去迎。 待得看到了傅佳凝,傅温氏一把将人揽紧在怀里,有种失而复得之感,心下也跟着松了松。 虽然……她也有一丝怪异之感,觉得女儿哪里不同了,心下陌生。可一想到女儿可能经历过什么……就立刻释然,自己找到了理由,又心疼了闺女一把。 傅佳凝只是表现得似是而非,若说她不是原主,她的一些小习惯又没改变。只是行事风格大相径庭,偶尔的气质神态上太过强横凌厉,却又有着她自己的度,能威慑人,又不会过于阴沉刁钻。 这就给了傅家人脑补的余地,不能解释得太翔实的地方,傅家人早已自圆其说地给补齐了。 傅佳凝随着傅温氏进了屋子,就好奇地左右张望:“娘亲~爹爹今日这般忙碌吗?我这可是比请安的正点儿还要早到,他竟不在。” 私底下无人时,原主便是如此撒娇的,傅佳凝有样学样,叫得也是顺口,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傅佳凝在说这话时,眼中现出了失望之色。 傅温氏想到娇娇之前去了婆母那里,也没见到父亲。 这么一想,竟是发觉,她见娇娇的次数比自家夫君还多,心中的郁气悄然散了几分。 再见娇娇眼里的渴望变成了失望,她哪里还能沉得住气去怨怪丈夫? 她忙忙哄着女儿:“娇娇莫要难过,你父亲一早就去了书房。在呢,他在呢!来人呐,去请老爷,就说娇娇来给他请安了。” 外面有小厮忙忙应是,转身咧着嘴笑着就跑了! 连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傅百松就大步而来,脸上满是欢喜和急切。 “哈哈哈,娇娇可是想着为父了?近日太忙,让娇娇挂心了。” 傅百松人还未到,声先至。 傅佳凝如乳燕投林般,起身“蹬蹬蹬”跑向了门口,正正巧一头扎进了才掀帘子进门的傅百松怀里。 傅百松笑哈哈地,满眼慈爱:“哎哟,你可慢点儿。” 傅佳凝也是笑逐颜开,一副迫不及待要献宝地模样,急急推着傅百松坐到了傅温氏身边:“爹爹,娘亲,凝儿新学会配置了两种香囊,一弄好就赶紧给爹娘先送一对来。”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对并蒂莲花纹的小香包,将颜色略深的递给了傅百松,颜色略浅的递给了傅温氏,嘴上还在说。 “爹爹一忙就要入夜,更深露重的,这香包里面放了丁香、青蒿、茵陈、艾叶,可以醒神、预防着些风寒之症。” “娘亲都少有爹爹陪了,难免心情不佳。凝儿为娘亲配了陈皮、菊花、苏叶、冰片,可明目清肺,温燥安神哟~!” 女儿如此贴心,夫妻俩自是心中欢喜。 傅百松更是看到了女儿暗示的眼神,接住了话茬:“是,是为父近日太忙疏忽了,这都让娇娇挂心了,可见我做得的确太差劲了。” 说着,傅百松一脸歉疚地看向了傅温氏:“沐涵呐,为夫跟你认个错,莫怪为夫失职之过,原谅则个可好?” 傅百松放了架子,故意做出一副白面小生讨饶的模样来,傅佳凝在一旁被逗得痴痴偷笑,傅温氏哪里还气得起来? 她也没忍住,跟着“扑哧”笑出了声。 傅百松神色一松,一家和美,终是雨过天晴了。 当夜,主母允了老爷进屋的消息,就传到了傅佳凝的耳朵里。 海棠回禀时还好奇,姑娘怎地连父母是否同住都要打听? 这……不太好吧? 傅佳凝见她疑惑,笑了笑,她今儿心情好,也便与她解释了两句:“父亲惹了母亲生气,特意把我当成吉祥物塞给了母亲降火。我也不知可行与否,姑且一试。如今父亲没再被拒之门外,想来母亲呀,是真的消气了。” 海棠了然。 她本就出自主母的坎队,自是知道主母的脾气。 若是少国公当真惹了主母生气……主母还真能把人赶去书房面壁思过。 海棠回神,觉得自己僭越了,面上一红就要退下。 傅佳凝却是叫住了她:“既然这香包做一回,也别浪费。” 说着,她将一封信与一只香包一起递给了海棠:“将这个送去林府,让墨璃转交。” 她没直说转交给谁,海棠却是听懂了,她接过东西,身影一闪便闪身而去…… 第六十九章 暴更九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邵墨卿从墨璃手中接过书信时,心中是欢喜的。 他已有几日不曾见到那小小的人儿,也未得她只言片语,心中早有挂念。 尤其上次冬梅堵门,破口大骂之后,他一直期待会有她的信至,却不想这一等竟这般久……莫不是冬梅回转又生了什么事端? 邵墨卿心中不免焦躁,担心凝凝会被算计。但一想那小人儿能与他谈笑间论国家大事,可并非一般的聪慧,那点儿担心便又散了散。 他又见墨璃不曾离去,便知这是要回信了,心底漫起一丝甜意,迫不及待地展信,一字一字仔细去看。 这一看,果然是又出事了! 邵墨卿眸光深沉,不言不动,定定看了那信良久。 凝凝像个小话痨一样跟他抱怨地语气,写了厚厚一封信。 信中多数是对两个细作的不满之语,也间接解释了那日是冬梅自作主张,去寻他的晦气。 看着信上所写,邵墨卿恍然,竟是用的如此理由搪塞凝凝……若非凝凝早有察觉,这样的话落入她的耳中,她会如何? 哪怕不是她那般骄傲的人儿,就是换了任何一位大家闺秀,怕是都要翻脸,抵死不认这门婚事的罢? 邵墨卿抿了唇,莫说是凝凝了,就是他……若非今世知晓了这其中内情,即便重生千百回,也当会如前世那般,自认有骨气地不做裙下臣,上门去退了这门亲! 他此时不过十六,她也才十四,正是年轻气盛自负自傲的年纪。本就身份悬殊,又哪里禁得住这般挑拨? 邵墨卿下意识就想攥紧左手,却是想到了凝凝之言,在未攥紧之前就悄然松开了。 信后,大概是苦水吐尽了,小姑娘话锋一转,提到了府里有趣之事,说了自己制胭脂水粉一事,还提了她做的澡豆得了大家的夸赞。等她集齐了材料,为哥哥们制澡豆时,也给他送一份来。 邵墨卿的面色又为此一柔,凝凝亲手制的澡豆啊……他很期待呢! 再往后,便是说着香包之事了。 邵墨卿定定看了看手中的小香包,上面的图案是开花的芝麻。 “芝麻开花节节高么?倒是好寓意。” 他勾唇一笑。 小人儿说了,这香包内装了苏叶、防风、藿香和佩兰,有驱蚊化湿健脾胃的功效,他可自行配制更换。 又给他列了两个方子,一个可醒神防风寒,一个可明目清肺、温燥安神,让他任选,可换着用。 邵墨卿看得心头发软,得此贤妻,让他再死一次也值了。 邵墨卿轻轻握住了小香包,将那封信看了又看,才不舍地撕开了眼神,执笔回信。 墨璃已然将墨研好,在一旁静待了。 邵墨卿“唰唰”一口气写了好几页纸才顿了顿,想起上次的相思赋……他提笔又作了一篇,置于信尾。这才心满意足地将信收入信封,以火漆封好,交于墨璃手中。 与那信笺一同交给墨璃的,还有一支兰花簪,是邵墨卿亲手雕刻。 东西落到傅佳凝手上时,她的双眼为之一亮! 这是一支通体乌黑的乌木簪子,其上墨兰雕得栩栩如生,正是那日她扇面上所绘兰花,几乎分毫不差。 那扇面正是八哥亲笔,被她制成了折扇。 犹记得她刚做好的时候,就去给八哥一赏。 当时的八哥双眼都冒了狼光,一副很想觅下,却又碍于是他亲手送出之物,一时纠结。 她允了他,为他再制一把,让他自己出扇面。 傅八哥一口应了,第二天就给她送了扇面来。 她也痛快,不过两三日便做好了给他送回。 傅八哥拿着那般折扇,可是在傅大哥他们面前炫耀至今,惹得几位哥哥看她的眼神儿都带着“你怎能如此偏心”的幽怨。 傅佳凝无法,只能应了要给几位哥哥制扇,只是到现在都还没抽出时间来完成呢! 看着这只墨兰簪子,闻着上面淡淡地墨兰香……傅佳凝的心情十分复杂。 那唯三的第三盆墨兰便在未来权臣大人的手中,只因生长的年份不足,植株太小,比不得八哥的那一盆。 后来傅家被抄……八哥的那盆墨兰也落到了邵墨卿的手中。 权臣大人不近女色,谁敢塞人给他,送来的美人没一个活得过当夜……后来就有了传言,说邵相功成名就不假,却在微末之时伤了根本,不能人道。故而不近女色,只爱花草,也只能以此为乐修身养性了。 再之后,没人再送美人给他,却是全都换成了名贵花草。 邵墨卿这回倒是来者不拒,近乎坐实了那等传言。 傅佳凝想到此,颇有些忍俊不禁,暗道权臣大人对自己也够狠的,全然不顾自己的名声如何,可真是…… 她将簪子收好,才拆了信查看。 前面几张还好,都是正经事儿,说的是这几日他都忙了什么,也说了复学之事,和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与他的接触。 傅佳凝肃着一张小脸儿,去看这些原主不知的内容,仔细推敲做局之人的心思,剖析他下一步意欲何为? 她性子就是如此,哪怕原主的一世记忆已经给了她很多助力,她也不会只靠着那点儿记忆,就按部就班地去布局。 她的到来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她这只扑棱蛾子小翅膀一扇,事态的发展,早已偏离了原主前世记忆的轨道。 即便其中还有些事情,还在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着,细微之处也已然不同了。 对方埋下的暗棋被一个个的拔除,这么久了,不可能毫无所觉,再布局也必然会慎之又慎。 她若还是那般自得大意,说不得会马失前蹄,摔得比原主还惨! 傅佳凝细细琢磨着这只言片语间的暗流涌动,翻到最后一页时,却是冷不丁的对上了一篇相思赋,还是一篇藏头诗。 傅佳凝阅读的习惯还随着前世……所以这首藏头诗,她还没看明白写的什么,入眼的便是“思卿过甚”四个字。 傅佳凝:…… 这可真是……上一篇还委婉许多,这一篇,她想不多想都不行了。 傅佳凝面如红霞,不太自在的想到了那张如谪仙般的容颜。 少年老成偏又稚气未脱,若是再有两年,怕是就要风华尽显,锋芒毕露了…… 第七十章 暴更十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不太自在的挪开了目光,又忍不住转回眼去将那篇相思赋看完了。 信她看完就烧,唯有那篇相思赋被她收了起来,与上一篇放到了一处。 烧信是她与邵墨卿约定好的,这东西留着就是在给人家送菜,里面关键的内容太多,被外人得去可了不得。 这般一想,傅佳凝又抿了唇,觉得有事不如当面说,这般书信若是被劫,也是后患无穷。 她才不承认,她是多日不见权臣大人,被他一篇相思赋给勾的……还真有些想他了呢! 第二日,因着邵墨卿的一根兰花簪,傅佳凝可算想起了扇子还没做呢!怕是几位哥哥都等急了罢? 只是哥哥们不好意思催她,她也不能就拖着呀? 傅佳凝先将做扇骨的木条修理整齐,再一根根地打磨光滑。 这活儿其实是可以交给下人去做的,也可以从专门制扇的师父那里拿现成的扇骨。 但傅佳凝说了她要亲自动手,那就是真正的亲自动手。 就连扇骨都是她亲自打磨、钻孔。除了这木条不是她亲手劈的之外,其余工序她都是亲力亲为。 八哥那把扇子之所以会被哥哥们如此羡慕,也正因如此。 她亲手打磨的扇骨,与店里那些千篇一律的扇骨都犹有不同。 这不同不仅仅是在造型上有差距,也在其上栩栩如生的雕刻技艺! 正如此时! 傅佳凝先将一根木条打磨成型,其他的就比照着第一根来打磨。 扇骨双数称为“方”,单数称为“单”。 本朝流行长九寸五分的骨子、十六根的折扇,称为“九五十六方”。 傅佳凝制的便是这九五十六方,尺寸上分毫不差,唯在扇骨的单骨上做了细微的改变。 市面的扇子要么是单纯的实心扇骨,厚重压手;要么是镂空的扇骨,又因花纹太花里胡哨,用之显得轻浮,不为自是君子者所喜。 傅佳凝制的扇骨上,外侧大扇骨上雕刻着浮雕。 她自己的那一把,一面是栩栩如生的兰花,配着紫檀木的自然之色,便成了墨兰。一面是个“泽”字。 八哥的那一把,一面是青竹,一面刻有一个“泰”字。浮雕在外,扇骨自然要被削薄,里面的扇骨皆有暗纹,整体上便无形中减轻了不少的份量。 扇骨被她打磨得根根圆润没有棱角,不会伤手,又没有上漆色,却泛着温润玉光,拿在手中,手感极佳。 三位哥哥都是自己绘制好了扇面,送到了她手里。 傅佳凝打磨这些扇骨就花了五日时间。 再拿扇面对折剪裁开正反扇面,对其后再对折,折成了方形,再沿着对角对折折成了三角形。 这时,她停了手,拿来一根外骨,以外骨当尺,在两次对折的扇面以另一根扇骨做笔划线。 再以此线宽度为基准反复对折,折到最后,修剪边沿,再减去上下多余部分,扇面便成型了。 此时再将穿了孔的扇骨以铜线穿好,锁铜线,剪断后以小锤细细锤平整一头,另一头留勾,用以挂扇坠所用。 扇骨穿好,将其余扇面仔细粘合,要做到平整不起皱,粘贴时就要特别注意胶的用量。 傅佳凝没用糯米浆子去粘,而是化开了桃胶涂于其上,将扇面一面一面的粘到了扇骨上。 扇上便多了桃木气息。 内骨要平整,外骨更是重中之重。 外骨一面要露出来,扇面是错开一个折印的,此处做得不好,也会废掉一副扇面儿。 制一把扇子看似简单,实则极为考验制作者的手艺。 这也是傅佳凝制的扇子,能让傅八哥那般嘚瑟的原由之一。 一把把扇子成了型,还需至于阴凉处等其胶面干透。 不变形,不起皮,便是成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傅佳凝叫来了夏竹。 她发现夏竹的女红,在四个大丫鬟里头最好,干脆叫了她来给她打下手,一起打络子。 先劈线、再拧线,丝线上了劲儿,垂感变得更好。 接下来是用拧好了麻花劲儿的丝线来扎流苏穗子,在其上留绳编花结(中国结),再穿一枚平安扣,一个络子就打好了。 如法做了三个,挂在了晾好的扇尾勾子上,三把折扇才算彻底完成了。 傅佳凝邀了三位哥哥前来取扇,她可不想劳累了这些时日,还要一把一把给他们送去。 傅八哥不在受邀之列,却是意外撞见了傅三哥,一问是去找妹妹,当即也跟了来。 三位哥哥拿着手中折扇,都是喜不自胜的模样。 三位哥哥的折扇,外扇骨都是一面刻竹,一面刻着他们的名字。 大哥的是“昌”;三哥的是“隆”;六哥的是“兴”。 八哥的还捏在手中,一个“泰”字正对着众人。 傅大哥眉眼微动,忽然凑到了老三身边,将自己的扇子靠了过去。 傅三哥不明其意,但也没动,就见大哥刻竹的扇骨与自己的一对,竟是连上了! 他兴致勃勃地招手让老六和小八都过来对一对。 四把扇子凑到了一处,按着顺序竟然对出了一片竹林,正是祖父院中的那一片紫竹林! “妙啊!九儿神技也!”傅六哥眼睛亮得惊人,显然又在其中发现了商机。 傅佳凝腼腆一笑:“一时玩心大起,让哥哥们见笑了。” 四位哥哥看着她的目光哪有一点儿见笑可言? 尤其是傅六哥,简直把她当成财神爷看待了! 傅佳凝眼珠儿一转,主意自来:“哥哥们若是都拿着这扇子,用着六哥铺子调制的那君子香炸个街……想来六哥是不会小气得连状元楼的一壶君子茶,和富华斋的黄金万两都舍不得请的哦?是吧?六哥?” 傅世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妹妹话里头的意思,当即应声:“那是!这状元楼和富华斋都是九儿的产业,我那闻香阁新出的君子香,也是九儿的方子。九儿都这般说了,六哥哪会舍不得?” 傅佳凝这四位哥哥可没有一个真傻的,闻言哪里听不出,小九这是在帮着老六? 不过这里头也有妹妹的嫁妆铺子,老六以此勾着小九,终是让她对经商感了兴趣……傅大哥心中不满,却没搅了妹妹的兴致。 他带头应下,傅三哥和傅八哥自然无有不从。 国公府四位小爷都还未婚配,又到了适婚年龄,本就备受关注。也有的是达官显贵家的公子想要结交,自是很留意他们的喜好。 这一回,这四位小爷得令,听从妹妹安排,真的齐齐亮相去炸了一回街。 京中的流行风向……一下子就刮起了一阵邪风! 第七十一章 一起上学去也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在跟墨璃换了身份,陪邵墨卿去国子监报道的第一天,就听了一耳朵的国公府四杰、泰华扇、君子香、君子茶、黄金万两等字眼。 她忍俊不禁的笑了笑,邵墨卿有些奇怪她在笑什么。 傅佳凝对着他眨眨眼:“等下学后,表哥自会知晓。” 傅佳凝这般打哑谜,倒是让邵墨卿更加好奇她要做什么了。 许久不见的小人儿,如今在他眼前依旧活泼俏皮。 现如今,她是一副少年公子哥的扮相,凸显出来的,便是纨绔富家公子的风流。 邵墨卿也纵着她,任她打着哑谜,注意力倒是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那便是……这是男子学堂,与女子所学不同,她真的能跟上吗? 这个疑问,在接连三堂大课上完后,便烟消云散了。 邵墨卿眼神晶亮满是赞赏地看着傅佳凝:“没想到你的学识竟如此之好!” 傅佳凝还为答话,就听一道耳熟的声音插入两人之中:“哟哟哟?虽说是寄人篱下住在了林府,也不必如此吹嘘捧着人家吧?” 邵墨卿收了笑意,看向了来人:“干卿何事?” 简简单单四个字,引得旁边准备看热闹的众学子都忍不住发笑:“哈哈哈,哎呀呀,簿仕仁啊簿仕仁,你不是自诩厚之兄第一知己吗?怎地不过上前打个招呼,竟会如此招人嫌弃?莫不是骗人的吧?” 簿仕仁脸色涨红,他刚才的语气故意带着调侃,这般哪怕刁钻了些,也只会让人抹不开面子,又当他是打趣,不会翻脸。 他这般软钉子一放,还能与这穷小子攀谈,自会将对方脸面尽踩脚下。 他算计得本该分毫不差,可却不想,邵墨卿会这般不给他面子,直接怼了他一句。 一句“干卿何事”,就让他接下来的一大串话,都没办法说出口了。 簿仕仁恼羞成怒:“厚之兄这般说话可就伤人得很了,上次……” 他想说上次他能得魁首之名,还是他引荐的,怎可如此忘恩负义? 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那个叫林瑞泽的给拦了:“哦?上次?你是说你跟人打赌百两银子,定能把我表哥骗去德胜楼,被众人嘲讽耻笑一事?怎么?上次的百两纹银花光了?还是良心发现,来分银子给我表哥了?” 这话毒得簿仕仁双眼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一看就是被说中了心中盘算,一时无言以对好不丢脸的样子。 周遭又是“哗”的响起了一片议论声。 “还以为他们真的很要好呢,原是如此,这就太恶心人了吧?” “可不是,拿人家打赌,还这般不知廉耻的一次次只坑一人,真当人家邵二郎还是没靠山的穷酸呢?” “就是!莫说国公府那位如何,就是这林府,也是不可小瞧哇!” …… 众人七嘴八舌着,簿仕仁一时有些慌乱,他不知事情怎会如此? 那个林家公子哥儿,还真的就护上这穷小子了?不是说他另有目的吗? 簿仕仁站在那里一时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的确又与人打了赌,若是不成,他可是要给人纹银百两呐! 他也不过小富之家,百两在他眼中也不是小数目。 上次他虽赢得了那百两纹银,然邵墨卿拿走了可不止百两之数。还被恰巧出现在那里的林家小公子给认了回去,摇身一变,也穿起了绫罗绸缎。 这让他的心,一下子就不平衡了! 那穷小子怎会还有如此运道?难道一个人背到了极致,当真可以触底反弹不成? 簿仕仁可不信那一套! 邵墨卿原本就是这京中第一才子,家道中落好不容易泯于众人,成了被人津津乐道,装腔作势惋惜两句自抬身价的工具。 看着他比自己还不如,如狗一样苟延残喘着在泥地里艰难求生……说实在的,簿仕仁心中是欢喜的,愉悦的,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他真的没有要拉他一把,将他扯出泥潭的打算。 可就是因他一个打赌,邵墨卿大放异彩,还一下子走了狗屎运,又重新回到了国子监。 能入国子监的监生,要么有家世,仗着身份入学;要么有真才实学,是那等准能中举的好苗子。 曾经的邵家不容小觑,邵大儒坐镇国子监,邵墨卿还是以自身的才学考进的国子监,一时风光无二。 现如今他却是靠着他无意中的拉拔,再次回到了这里,簿仕仁有种日了狗的感觉。 若是打赌一事没有暴露,靠着这份恩情,他还能赚个盆满钵满……可现如今除了尴尬,剩下的便满是同窗的讥讽和嘲笑,让他无地自容。 簿仕仁正觉难堪,进退维谷的时候,一道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何故如此吵闹,不论如何,厚之兄的运道的确是因簿兄有所改变,这是不争的事实,君子怎可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事?莫得让人耻笑了去。” 傅佳凝眯眼看向了说话之人的方向,赵平承也微微眯眼跟她四目相对,眼底的算计不减反增。 傅佳凝忽然就笑开了,还附和道:“是极,赵兄果然如出水白莲,品洁高尚,非我等俗人可比呀!” 赵平承微微一笑,一点也不谦虚地收了这份赞赏。 然他的笑容才刚牵起,就听那林小公子的话语再起:“也难怪赵兄可以忍受府中庶子庶女全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赵将军要迎娶个歌姬做平妻,为你后母,也不见赵兄半分在意了。” 说着,傅佳凝还作了一揖:“赵兄果然心胸宽广,此等心性非我等能及也。” 这话好说不好听,跟直接骂他缩头王八也不遑多让了。 旁边已经有窸窸窣窣地忍笑和议论的怯怯之声响起,赵平承一张脸都绿了,却又顾忌着身份,没有当场发飙,只板了一张脸:“林兄何出此言?可有凭证?为何此等大事我竟不知?林兄又是从何得知的?” 这话里可是挖了坑的,傅佳凝一个回答有误,便可被安上个窥视朝廷命官的罪责。 邵墨卿一直沉默不言,乐得看凝凝护他的模样,心中的甜意不言而喻。 要不是顾忌着场合,死命压着嘴角,他怕是此时,连君子浅笑当笑不露齿都做不到了! 可此时姓赵的要给他的人挖坑,他就忍不住沉了脸,才想开口,那小人儿却是快了他一步,以一个让他都错愕的理由,直直怼了回去! 她说…… 第七十二章 妹妹太过分了!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赵兄竟是对此一无所知,消息如此闭塞,难怪会被赵将军瞒到了如今,看来赵兄近日并未出门逛街呀?” 不等赵平承反驳,傅佳凝忽然一副恍然的模样,怜悯地看向了他:“哦,或也不对,当是也出门了的,只是此等事……没人会在你面前说罢!” “若是赵兄实在想知此事真假,不如也与林某堵上一局如何?” 赵平承快被傅佳凝说话的语气给气懵了,却也还没失去理智地任他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赵平承尽量维持着平静地语气问道:“林兄要赌什么?” 傅佳凝灿然一笑:“千两纹银如何?” 见赵平承迟疑,傅佳凝狐疑地打量着他:“一方好砚都不止这个数,赵兄莫不是连月银都还不如庶弟吧?刚还有人夸赞赵兄庶弟寻得一方好砚,花了三千两雪花银呢!” 傅佳凝接下来的话都不用说了,被这般一激,赵平承明明知道是阳谋,却也不得不接招。 “好,赌就赌!” 赵平承眯了眯眸子,声音里透出了一股咬牙切齿地味道:“若林兄输了,可要好好解释一下从何得知此等消息的,说不得,还得去东厂走一趟!哼!” 傅佳凝混不在意:“这事儿莫说外头,就是这些同窗之中,怕是也有不少人已有耳闻了罢?不过未免赵兄说我作弊,咱们还是下学之后见真章吧!” 赵平承起身:“下一堂课的夫子告假了,一会便会来人通知,咱们不如现在就走罢。” 傅佳凝稳坐钓鱼台,老神在在着丝毫不急:“既如此,那便听了通知再走不迟,林某第一天入学,可不及赵兄无人敢管。” 这话里头的坑,赵平承听出来了,他眼睛一眯,就想发作。 一而再的如此挑衅他,他若还是好脾气地不还击,还不被这些个宵小,真当他好拿捏了? 可还不及他一个“你”字说出口,一道嚣张至极的声音就自门口传了进来:“吵吵嚷嚷地成何体统?” 傅佳凝错愕转头,就看见了她八哥一副生人勿进地高抬着下巴走了进来。 “今儿李夫子身体不适,告假家中歇息一日,最后这一堂课,我来给你们上。都把纸笔准备好,这一堂考一篇策论,题目……” 傅世泰一副照本宣科,很不耐烦接下这么个活儿的模样,上来就考试,惹得一群学子叫苦不迭,都愁眉苦脸地后悔刚才得了消息,怎么就没有提前逃学呢? 傅世泰显然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冷笑:“你们以为我愿意来监考啊?对牛弹琴,简直浪费我的大好光阴!” 傅佳凝没忍住,“扑哧”一笑,这一声笑成功引起了傅世泰的注意,也让不少人露出了或幸灾乐祸,或怜悯不忍的表情来。 傅世泰什么样儿,傅佳凝哪里会不知? 这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对着家里人尚且如此,连爱护妹妹争宠的方式都那般特别,在外只能更加地变本加厉,牙尖嘴利地谁也不让。 听说当初八哥对上了太子仍能辩上一辩,还得了太子的一顿嘉奖……遑论此时遇上一个眼生的她了。 她的这张人皮面具六哥见过,八哥可不曾见识过,自然认不出是她。 傅世泰向来喜欢以理服人,不会无缘无故看人不顺眼了就体罚,所以听见了这一声笑,他也没呵斥,更不曾罚傅佳凝出去站着,或者打她手板,而是一本正经地问:“有何可笑之处?” “自是笑可笑之人,笑可笑之处了。” 傅佳凝习惯性的对答,让傅世泰微愣,这答案略熟悉啊。 他又问:“这可笑之人又是谁?可笑之处又若何?” 傅佳凝轻轻一弹手中折扇:“愚笨而不自知视为可笑之人,任大好的时机自眼前溜走而无感,傅八郎难道不觉得这是可笑之处吗?” 傅世泰随着傅佳凝的动作,看到了她手中的扇子,眸光一凝。 那是他亲笔所绘送与妹妹的,怎会…… 他再看那扇骨,虽与他的雅竹不同,但那扇骨分明就是妹妹亲手打磨! 这……傅世泰一下子就想到了人皮面具……九妹竟然如此顽皮,仗着那本事混进了国子监来了? 这小祖宗! 傅世泰眼神连闪,也知不能拆穿妹妹。 这事儿要清算掰扯,也得下学回了家之后,这得跟哥哥们通气,仅凭他一人可对付不了这小魔星。 傅世泰心思电转间,脸上已经挂上了惺惺相惜地笑容来。 “是极!果然好马需伯乐,伯牙遇子期啊!这位兄台既认得我,可否自报家门,或可闲暇时相邀同游谈古论今,如何?” 这话可是让在场学子都变了变脸色,他们谁不想巴结上这一位啊?可傅八郎从不会正眼瞧上他们哪怕一眼,眼高于顶不说,那张嘴实在是……谁也不敢更不想得罪了他! 然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林小郎君竟然三言两语就入了傅八郎的眼了? 就凭那么几句马屁? 刚刚傅佳凝的话,听在他们耳中如同马屁,可傅八郎竟然爱听这个?好这一口? 众人不解,唯有邵墨卿眼神微闪,看清了两人间的眉眼官司。 傅佳凝的那把扇子……应是她这位八哥所绘。 傅八郎酷爱墨兰,无论前世今生从未变过。 刚刚傅佳凝故意抖开了折扇,怕是傅八郎认出了扇子,从而认出了人。才会这般客套了两句,想知道凝凝如今用了什么身份混进的国子监,又是通过谁混进来的? 邵墨卿垂了垂眸子,他只傅家那四位哥哥对凝凝都极为宠爱,怕是不会容她这般胡闹的吧? 可凝凝又为何要自爆身份呢? 邵墨卿看不懂凝凝的用意,干脆静默不语。 傅佳凝却是微微一笑:“学生林瑞泽,见过小博士。” 傅世泰接了妹妹这一礼,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在家的时候,只有她欺负他的份儿,哪里会给他见礼? 现在换了地方,换了身份,倒是还能公然享受她一礼了。 哎呀,真想赶紧下学回去炫耀……啊呸! 不对,不能为了这么一点小恩小慧的就飘飘然了,回去他还得去告状呢! 妹妹太过分了! 这时,傅世泰对上了傅佳凝的眼睛,心里一突,想的话自动自发就拐了个弯——过分聪慧可爱了呀! 第七十三章 能说会道能言善辩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最后一堂的策论考完,傅世泰特意把‘林瑞泽’的那张卷子拿了出来查看。 先是看了那张卷面,就让傅八哥的眼睛就是一亮!这手馆阁体写得丝毫寻不到一丝女气,任谁看了都不可能怀疑到他妹妹身上。 如此赏心悦目地字体,洋洋洒洒,工整中自带风骨,显然是下了苦工的。 傅世泰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被骗走一副扇面那回……六哥就是炫耀着九妹练字一事来着! 莫不是,那时九妹就在为入学做打算,日日就是在练馆阁体? 他也跟着哥哥们去看过九妹多次,从不曾亲眼看过她练其他字体,只有那熟悉的簪花小楷。 他还以为妹妹的字精进了,可怎么看也没多大的变化,这事儿也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却不想,今日真正看到了不同的字体,九妹果然藏了一手,还只给六哥瞧了。 这一刻,傅世泰的内心是拒绝的,一股说不上来的委屈犯了上来,要告状一事彻底落实。 然他没有先行一步,而是出了国子监之后,就跟上了‘林瑞泽’,想看看妹妹是直接回家,还是想去哪里再疯玩一圈? 想来妹妹被关了这么久,早就不耐烦了,还不定要跑哪疯玩去呢! 尤其她现在还是一身的男子装扮,可就没了女子的顾忌……傅世泰清楚那些个不着调地学子们私生活有多放荡……他不敢想象妹妹若是被带坏了,他该如何跟家里交代? 这事儿他没发现还好,发现了还不作为,就等着被打死吧! 傅世泰急急叫了自己的小厮,想让他去叫大哥过来,可想想大哥一来不就等于直接拆穿了九妹? 他又想到了三哥,可三哥那个憨直脾气……还不如大哥呢。 无法,傅世泰哪怕再不情愿,也还是想到了六哥头上。 毕竟六哥才是他们哥儿四个里头最圆滑世故,也最会与人打交道的一个! 这事儿叫他来,还真的是最适合的一个! 傅世泰跟着傅佳凝身后,一路到了状元楼,就让小厮去给傅世兴传信儿去了。 傅世兴正在泰华盘账,小厮还没跑回国公府,就看到了泰华门口专属六郎的马车,当即拐了进去。 傅世兴纳闷地看向了傅世泰的小厮,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八哥儿请我去状元楼?” 小厮应是,主子没有特殊交代,他也就没有多说。 傅世兴看了看手中的账本儿,干脆合上了,等回去让九儿帮瞧一眼罢。 他起身,收拾了东西,拿了折扇,就跟在了小厮身后,不过几步路,就到了状元楼。 才入了状元楼,傅世兴就惊讶地发现,八哥儿竟亲自等在了大堂里迎他! 这让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戒备全开,心里暗暗琢磨着这又是哪一出大戏啊? 傅世泰看到了他六哥,抬步积极迎了上去:“六哥,你可算来了!走,走走!” 傅世兴一头雾水:“八哥儿这是何故?怎地如此急迫啊?” 傅世泰贴近了他六哥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傅世兴惊讶地眼睛瞪大:“当真?” 傅世泰点头:“自然,我骗你作甚?” 傅世兴也急迫了几分,跟着傅世兴大步上了楼。 傅佳凝在二楼的包间内,与一众学子们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路牛鬼蛇神。 那是真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缝衔接,丝毫异样都让人瞧不出来,看得邵墨卿都叹为观止,自叹弗如了。 傅世兴随着傅世泰进门时,见此一幕,只扫了一眼,就从中认出了妹妹。 确切的说,是认出了妹妹给他看过的那张人皮面具! 傅世兴:!!! 还真是九儿啊? 同时他也很无奈,妹妹看来是真的闷坏了啊?这都跑去国子监胡闹了! 然他又看到坐于妹妹身边的邵墨卿和赵平承,眸光就有些不善了。 这两人是谁,他自然识得。 邵墨卿他倒还没多少坏印象,只是他特殊的身份,让他对他天生就产生了另眼相待地挑剔。 要把妹妹交托给他,他这个娘舅可不会轻易点头。 尤其妹妹去了一趟邵家就伤成了那样,他那时还暗暗给他记下了一笔账没算呢! 傅世泰也是收策论的时候,才知邵墨卿真容,对他就也有着不善地上下挑刺。 两人这般表现,让暗中窥视的眼线放松了几分。换人的时候,就把此事回禀了上去,得了他们主子一锭银子的厚赏,并命人继续盯紧了。 傅佳凝似不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鬼祟地影子一闪而逝。心中的猜测得以印证,也不枉她借了一回哥哥们的势。 只是让权臣大人委屈了一回……算了,回头再与他说明罢。 傅世兴和傅世泰进门引起的轰动不小,几乎满屋子的人都抛开了旁人,一心想与这两位攀谈。 然,国公府的少爷,哪一个是那般好攀附的? 两人自带隔离罩,没一人能成功突围,得两人多看一眼的,也唯有主位上的那三人。 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才子邵墨卿,一个是家世不俗的赵平承。 可这两位都不如他们中间坐着的那位林小公子更吃得开。 原本是这五人在攀谈,可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林小公子跟傅家两位金贵少爷相谈甚欢! 这……很多人酸的不行,也有很多人复杂地羡慕着那位林小公子……是真的能说会道能言善辩。 瞧瞧瞧瞧,他能跟傅六郎天南海北地什么都能说上一嘴,还能跟傅八郎博古通今什么都能辩上一辩! 两尊大佛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赞赏和惺惺相惜之意,这是真的看入了眼了啊? 而实际上,这不过是兄妹三人平日里相处的日常罢了,他们是习以为常的。 傅世兴也是通过这个确定了这不是墨璃,就是他的宝贝妹妹。 小九可真是…… 傅世兴无奈妹妹竟皮出了圈儿! 不过嘛…… 他扫眼看了一圈。 这么多人之处,他妹妹就这般端坐在这里,却无一人察觉,也可印证了妹妹的人皮面具有多神奇。 傅世兴也真实的感觉到了人皮面具的可怕之处! 如妹妹所言,此等宝物若是落到了傅家仇敌之手……这东西防不胜防,傅家必将招来杀身大祸! 第七十四章 那样的眼神……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再看他妹妹往那儿一坐,这举止神态……怎地那般眼熟? 傅世兴反应了一下,才后知后觉,这怎么跟他有几分相似?莫不是妹妹在模仿他的待人接物之态?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妹妹赴宴是个什么样子。 以往男女不同席,他们只闻妹妹才女之名,从未亲眼得见她在一群贵女中是如何恣意张扬的。 如今所见,必然与其略有不同,然妹妹的张扬应是依旧的吧? 傅世兴因妹妹在四个哥哥里头选择了学他而隐隐欢喜,又因亲眼见识了一回妹妹在外建交地模样,新奇又似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复杂情绪参杂其中。 而实际上,这才是真正的傅佳凝的模样。 她对此道比傅世兴还要精通,跟这么一群都还在象牙塔里,高谈阔论不知人间疾苦的学子们相互忽悠,她能把他们都忽悠瘸了! 邵墨卿两世也是第一次见傅佳凝赴宴是个什么模样,一时也不由惊愣当场,心中的复杂难以言喻。 上一次的诗会,他本以为看到了她在人前的模样,但却不想那一次她竟是刻意有所收敛了。 如今她这般……真的很耀眼! 不,不对! 他如今所知的她,不会浪费时间做无用功,那她这般所为,必是察觉到了什么! 邵墨卿不动声色间四下里一扫,就看到了鬼祟之人的身影。 果然! 他不过垂眸一想,也就大致猜了个通透。 这些人,当是冲着他来的。 他的准备还不完全,凝凝这是故意“树大招风”,把自己变成了靶子! 邵墨卿心下一凛,若是这般,她这层身份近日必然有难! 他怎能看着她这般为自己犯险? 邵墨卿刚神态有异,手就被一只小手悄然握了一下。 邵墨卿:!!! 邵墨卿被这一下乱了心,又不能表现出来,一时面色绷得死紧。因太过用力,还有之前的担心,就变得很难辨别,看着似有那么几分隐忍下的难看? 死盯之人看不到那桌下的小动作,只能偷眼看到邵墨卿的面色。 因被这脸色所误导,在他眼中,就变成了那林小公子攀亲,不过是拿邵墨卿当成了打入京中贵圈的垫脚石,以他做陪衬来衬托自己。 想来邵墨卿自己也发现了,所以脸色才十分难看,奈何如今寄人篱下,吃穿用度全都要仰仗着这表亲,于是不得不强颜欢笑,坐在之处倍觉难堪! 这份密报就这样被禀了上去…… 邵墨卿还不知,只因凝凝牵了一下他的手,他在林家暂住就被放过了。 对方还以此开始谋划挑拨离间他们表亲的关系,把他往明明吃住奢华,却会处境更加艰难地另一条道上引去。 然此时,傅佳凝只是在隔空与那还不确定是谁的对手对弈,试探一下对方的脑子是否灵光。 若对方老奸巨猾,那目标就能更进一步缩小圈子,定在那金座之上了。 若对方成功被她骗过,那就可以暂松口气,往下猜一猜。 傅佳凝的小动作,旁人没看见,她那两位一直盯着她,几乎都不错眼珠儿了的哥哥,却是都瞧了个正着! 正因瞧见了,两人不会冲着妹妹去,这脾气可就全对准了邵墨卿。 邵墨卿一下子应对这么两个不能得罪的未来娘舅,一时也无心再多想,被针对的叫苦不迭。 见此一幕,心中快意、满意地……又何止盯梢之人? 傅佳凝也不替他挡上一挡,让不少人的眉眼跟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假戏真做便是如此,傅佳凝游刃有余地预判着人心走向,把他们都当成了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看着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按照她的预料去进行时,她的心中却是无喜无悲,甚至是索然无味的。 前一世她便是如此,步步惊心,步步算计,步步为营,凡事都要走一步算三步,不给别人害她的机会。 就连吃喝都要亲自料理,连保姆都信不过。 到头来还是因为一个疏忽,死在了她最信任的未婚夫和闺蜜手中。 也算是残酷的现实,最后又给她上了一课吧! 如今不过换了个地方,又是一次从头来过,蝇营狗苟,被推着不得不再去衡量时局,算计人心。 她心有不喜,并不愿如此,却无法安心将自己的未来交付给任何人。 哪怕旁人再宠她,哪怕旁人能做到,她也松懈不下来。 人心这个东西啊……是最善变的。 当初她的闺蜜与她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她的未婚夫也处处体贴入微,两人都是她疲乏时最后的充电站和避风港。 那种亲昵与恩师又有不同,当初以为的得到,不也可以轻易就失去了吗?连着一同失去的,还有她的命。 纵然这一世,她有这么多人宠着在乎着……哪怕傅家覆灭了,她应也是无憾了。但也正是这么好的家人相伴,她才更加的贪心、贪恋,愿为他们再诡诈一回。甘愿入那让她厌烦无比的吃人圈子里,再转上一转。 哪怕齿间染满恶人血,手上扯碎恶人魂。 唯愿她在乎之人对她初心不变,一世安好,和乐晚年,便足矣。 她眸色诡谲变换之时,刻意瞥了邵墨卿一眼,那目光被盯梢之人看得分明,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邵墨卿活了两世,心性早不似从前,却也被这一眼看得脊背生寒。 那一刻,他几乎怀疑起眼前坐着的凝凝,是否也是前世而回的了!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当真如厉鬼出笼,似要搅碎阻挡她的一切,掀翻了这天地一般! 那眼神邵墨卿太过熟悉……他刚刚苏醒之时便是如此,莫不是…… 邵墨卿心虚啊!前世他被仇恨迷了心智,傅家是他亲手所毁,凝凝可是死在了他的手中! 他心中越是忐忑,面色就绷得越紧不露怯,那讳莫如深地表情也就越能让旁人各种脑补。 眼见着众人已然越跑越偏,被阴谋论拐跑得没了边儿了,赵平承的一句话,把关注度又拉回到他身上。 “不知林小公子的赌注何时开始啊?” 傅佳凝故意晾着他,就等他自己坐不住呢! 闻言,她笑得风流:“自是随时都可,如今咱们这么多人在此,赵兄还怕我耍你不成?” 第七十五章 给赵平承挖坑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赵平承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傅佳凝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之前还没人留意她的扇子有何不妥,此时傅世兴和傅世泰就在席间,他们的扇子也都在手中握着呢。 这一看,虽然这把扇子的图案,与傅家两位小爷的有所不同,然那技艺分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是……泰华扇呐! 现在谁人不知,一把泰华扇要纹银千两?那扇子上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淡雅香气,极配君子二字。 扇面工艺考究,雕刻栩栩如生,扇骨都是古香古韵的陈年紫檀木打造。扇面可以自己出,也可以买店里的名家名画,量身打造的扇子,那就是身份的象征! 没想到,他们都还只是在羡慕,在谈论着,人家林小公子已经宝器在手了! 不少人羡慕,也不少人在酸。 但无一例外地,他们都对这位林小公子的豪气,又有了心的认知。 这吃穿用度上,人家自己完全可以做主。 赵平承自然也看到了那把折扇,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那把扇面的与众不同,心里酸得不行,却是侧重点在那墨兰上。他可不信这林瑞泽能有那般财力,能动辄几千两银子去泰华楼定制那样一把扇子,多半是把高仿的西贝货。 他眼珠儿一转间,便笑开了:“林兄这扇子可是出自泰华呀?我竟看着有几分面善,这扇面似是傅诡辩的墨宝?” 傅佳凝闻言一笑,也不否认:“赵兄好眼力,此扇正是林某自泰华楼定制,这扇面也正是泰华楼所售傅家八郎的墨宝。能淘得这把扇子,可是花了我不小的心思。赵兄莫不是也有意定制一把?刚巧小博士在此,赵兄可莫要错过了这大好时机哟?” 赵平承一噎。 这话可就把他架起来了! 他本是想坑这暴发户小子一把,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却不想这小子还真牙尖嘴利,擅长见缝插针! 当着泰华楼东家和墨宝主人的面,他能说不吗? 不能! 一个不字出口,他的面子和威望就全被这小子踩在了脚底下。 国公府可不是好惹的,以他赵家如今还只能巴结跪舔人家鞋面的卑微,他哪里能得罪了这两尊大佛? 偏偏此时这二人都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似是在问他是否真的诚心要买。 赵平承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又要笑得如沐春风,似是当真对泰华楼推出的新款折扇垂涎已久,刚才的话完全就是想要借由林小公子的折扇,跟这两位搭上话似的。 邵墨卿暗暗忍俊不禁,还要绷住了不能表露出半分,当真辛苦。 赵平承一而再的针对自家妹妹,傅世兴和傅世泰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妹妹亲手递了刀,他们哪能不狠狠宰赵平承一顿? 接下来,就是傅佳凝看戏,哥哥们双打赵平承了。 傅佳凝借此时机带着众人起哄。 她现在因为够壕够阔,还能跟傅家两位少爷一见如故,已然有了不少的追随者。 很多人想把她当成跳板,那么首先就要先讨得了她的欢心。 赵平承平日不声不响地,如傅佳凝所说,太低调了些。 他故意掩藏自己的锋芒,却又适时的表现出一定的才华,赢个才子之名又不太过突出,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么个度。吊着其父的目光不会从他的身上彻底移开,又不会过分的关注。 如此,赵府乱起来,他浑水摸鱼做了不少的事情。赵天放却并未怀疑过他这个“书呆”儿子,尤其是赵府再未添丁一事。 赵天放的怀疑直奔后宅,完全就没往这么个嫡子身上想。 傅佳凝可不想让赵平承的“中庸之道”再继续下去了,也不想这么个祸害搅了她的局。 赵平承现如今手里有笔银子,她要给掏出来,还要尽量多的往外掏,这货的钱很快会投海运,从中获利良多,也是他翻身的关键。 没了这笔启动资金,一步错步步错,他便再不是傅家的威胁,也不可能再是权臣大人的对手。 虽说他原本也及不上邵墨卿吧……但权臣大人前期没发展起来的这段时间,着实在赵平承这里吃了不少亏,被欺负被排挤,事事不顺,都有赵平承的手笔。 傅佳凝喜欢未雨绸缪,打击对手不需要等他成长到势均力敌。 狮象搏兔,皆用全力。 她不会小瞧了任何一个敌人。 任何威胁,都最好掐死在萌芽状态,以绝后患。 傅佳凝的针对说不明显也明显,在众人看来更像是被找茬针对的还击。 这倒也无可厚非,并不会招人非议,作壁上观看好戏的居多,各自为营的也不会刻意针对她。 实是她跟赵平承的这一次交锋,看起来像极了话赶话说到了那儿,话头还是赵平承先提起的。 这也怪不得她不是? 傅世兴和傅世泰还是第一次如此打配合,却因妹妹成了共同体。 不内讧的兄弟俩双剑合璧的威力,傅佳凝也是第一次见。 赵平承只有额头见汗强颜欢笑的份儿,压根没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倒是还想着把那可恶的林瑞泽脱下水,奈何对方不接招,装作与自家表哥说话,看都不看他那边一眼了。 赵平承:…… 这件事儿,以讹了赵平承三千五百两银子做结。 傅世兴现场收了定金,笑眯眯地也变得好说话了。 傅世泰也有了笑模样,似是有人如此识趣儿,也喜爱他的墨兰,让他心情甚好。 实际上只是因为这次他们在妹妹的面表现了一把,配合打的不错,还得了妹妹肯定的小眼神儿。 他俩都给自己记上了一功,打算回府后到妹妹面前去邀功,多突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顺带着给其他兄弟上眼药。 都是老阴阳人了,谁看不清谁的算计? 兄弟俩眼神一对,火花带闪电的,好似要比个高下! 恰巧此时傅佳凝又开了口,坑完一笔她也挺满意:“要知我所言是真是假,便在此地即可得知。” 她一指楼下,又画了个圈:“此事既然需要公平公开,那边敢问,带了书童、小厮的同窗们可愿帮忙?” 第七十六章 坑了五千两纹银!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不少学子都积极参与了进来。 傅佳凝清越一笑:“好好,有这么多人,赵兄也说不得我作弊了吧?” 赵平承才亏了银子,此时心还在抖,那可是三千五百两!他不过只有一万多两银子,这一下可就出去了快一半了。这一桌偏又算在了他头上,谁让是他提出的质疑呢? 赵平承面色不太好的点头。 傅佳凝让那些书童小厮专门往吃吃喝喝的场所去,一走一过听上一耳朵回来即可。 众人照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群下人们就陆续跑了回来,开始讲述听到的闲话。 一共出去二十八个下人,傅佳凝带着的是墨璃,他不算此列,赵平承带的人也不算。 这二十八个人分散到了各处,互相之间并不会出现在同一场所。 等他们归来,有二十个人听到了有关赵府的传言,与林小公子所言几乎不差。 十几人听到了有关傅佳凝和邵墨卿的传言,讲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众人已经听腻了,并不在意。 二十八人全都听到了有关傅家四杰一起逛街的传言,这个还新鲜着。 学子们对四杰身上新出现的改变都颇为在意,上学课间还在热议来着。 统计完成,傅佳凝看着脸色黑如锅底的赵平承,唇角微勾:“如何?赵兄这下可是信了?赵将军竟真的不曾跟你透露半分?” 傅佳凝怜悯的眼神儿刺激了赵平承! 他没想到他爹竟能做下此等荒谬之事! 他愤愤起身就想走,却是被傅佳凝拦住了:“哎,赵兄这是想赖账不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可如女子般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 屋中已然哗声四起,尤其傅世兴和傅世泰都在看着他,那目光……似是揶揄,又似是嘲讽。 赵平承没想到自己初见时,还把这姓林的当成了大肥羊。原来这货心黑到了极致,讹了他一笔还不算,这样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即便晚一些时日,也必然能够得知。 可他却偏偏拿来做赌激他!这明明就是早有算计! 赵平承回过味儿来了,却也为时已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是不会真的不认。 只是在拿出那千两银票的时候,赵平承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在滴血般难受…… 四千五百两了啊! 赵平承死死盯了‘林瑞泽’一眼:“多谢林兄提点,赵某受教,来日定当报答。” 最后一句,他咬牙切齿着,说得意味深长。 俨然是要日后找回场子的架势。 傅佳凝怡然不惧,笑容依旧:“好说好说,赵兄若是不急,可品一品这状元楼的君子茶和黄金万两,真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哟~!” 赵平承哪里还吃得下去?他现在恨不能吐血三升来缓一缓胸口的滞闷和疼痛。 傅佳凝也不好一次性刺激得太过,不然下次他不上当了可如何是好? 眼见着赵平承要走,邵墨卿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跟他说了一句:“多谢赵兄的慷慨,若非赵兄,我等怎能尝到如此佳品?” 赵平承再次气结!邵墨卿一语,茶博士当即看财神爷似的向他走来。 这一笔一结,又去了五百两。 赵平承都傻眼了,以往他不是没来过状元楼请客,何时花过如此巨款? 茶博士不疾不徐的一报账,赵平承已经感觉到了嗓子眼里涌上来的铁锈味儿了。 他没想到,一壶君子茶竟然要二十两银子,一盘黄金万两就是一定金子,果真是黄金万两!简直黑店! 赵平承气得浑身发抖,愤愤甩下一张银票便快步离去。 他是真的怕了这里不敢再继续逗留,唯恐多待片刻,就又有哪里冒出来个牛鬼蛇神的,又要他给钱,要他付账! 如果有人仔细去看赵平承,会发现他的脚步凌乱,有些踉跄。 他自己都没发觉,还以为是气的。 可坐进了马车中后,赵平承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来。 他今日……怎会如此易怒?这不像是平日里的他! 莫不是对上了那等身份不如他,却如此阔绰之人,他的嫉妒心会变强? 他犹自不信,却又找不出端倪,只好作罢。 另一边,傅佳凝半路上就跟墨璃调换了过来,被海棠接应着,坐上了事先备好的马车,向着国公府而去。 等她离去后不久,邵墨卿第一个发现了身边的表弟换了人。 紧接着傅世兴和傅世泰也发现了不对,找了借口纷纷离去。 到了国公府,傅世泰想去告状,被傅世兴给拦了下来:“九儿有分寸,她只是想去国子监见识见识,又有何不妥?” 傅世泰一顿,有些迟疑。 傅世兴再接再厉:“你也知九儿学识不输你我,她自是有着自己的傲气,不服自己身为女子便不得入学,让她玩玩,撒了气也就是了。只要她不去科举,这点小事儿你当哥哥的还兜不住吗?” 傅世兴被质疑了,一挺胸脯:“怎么可能?我,我当然兜得住!” 傅世兴一摊手:“那不就成了?何况妹妹时不时的去书院转转,你不是有更多机会得见妹妹了?还可换个身份与她结交,这等美事,可是羡煞旁人了,偏只你一根筋的只想往外推!六哥我可是都想回去上学了呢!” 傅世泰一听,忽然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睛晶晶亮亮地,双手一拍:“是极!以后哪怕我学业繁忙也能见到妹妹了!还能在学子们一同游玩的时候带着妹妹去见识见识,她必然欢喜!” 傅世泰已经开始描绘美好蓝图,跃跃欲试着了。 傅世兴一开始还只是想着回护妹妹,听着傅世泰这么几句,他也是真的酸了! 是啊,妹妹若是日后时常去国子监,那小八岂非要专美于前? 妹妹可是说好了大家一起养的,他这才引着妹妹偏向他没多久,这就轮到小八了不成? 傅六哥心气儿不顺,有些后悔刚才给小八画的大饼太好,给了他太多启发,这不是拆了自己的台子给小八递梯子了? 不行,不行不行! 他得想办法让妹妹的关注度重新回归到生意上,回归到他这一边来! 至于大哥?都不必说,他那些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三哥也自有他的渠道。 他这也算给小八挖上一个坑,让他也忙起来,这样妹妹的关注,他还有机会可以争上一争! 第七十七章 管挖还管埋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兄弟俩来到祠堂的时候,傅佳凝正拿着一本医书在看,手边还放着几本,都是傅六哥给寻来的。 傅世兴一看这个就开了心,眉眼都弯了。 傅世泰就开心不起来了,满桌的物件,只有一方砚台是他所送之物。 傅世泰和傅世兴的眉眼官司又打起来了,傅佳凝觉得好笑。 她笑脸相迎,两位哥哥哪还摆得出兴师问罪的架势,连过来干嘛的都快忘了。 傅世兴已然问起了另一件让他在意的事儿:“那个赵家的臭小子跟你有仇?” 傅佳凝点点头:“我那日听闻德胜楼有定胜糕,就去了。未免有失,我让丫鬟扮了我,我自己换了男装去的。谁知那赵平承把我当成肥羊想下刀,这梁子也就这么结了。” 傅世泰听得眼睛都立了起来:“好个赵四!庶子敢尔!” 傅世兴也眯了眯眼睛,却比小八冷静,又问起了另一事:“那邵二郎……又是怎么回事?怎地就变成了表亲?” 傅世泰闻言也好奇了起来,想知道妹妹背着他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傅佳凝勾唇一笑:“这便说来话长了。不过也是那日为了避免麻烦,正巧我那未婚夫也在。我就借了他一把力,认了个表亲,也是存了看一看他品性如何的心思。” 搪塞了此事,傅家凝还眨眨眼,俏皮地告诫两位哥哥:“此事不准拆穿啊,日后这个身份不用了,我还有打算呢。给林姨母一份慰藉也未尝不可。” 傅世兴心有触动,早年邵家鼎盛之时,他与大哥常去玩,自是有所接触的。 一想到那个温柔的长辈,他便点了点头,心中暗叹妹妹果然心慈。 傅世泰的性格……独了些,不愿去邵府玩,邵墨卿名满京中之时,他还没那么认学,更是还未入国子监,就这么完美错过了。 如今听了妹妹要亲看夫婿,他心中对邵墨卿就又多了一丝抵触,有种妹妹要被抢走的危机感。 也为此把邵墨卿又给记了一笔,要娶他妹妹,得先过他这关! 傅世兴嘴上没说,也没表现出来什么,但心里也又给邵墨卿记了一笔,基本跟小八想法一致。 不在场的傅大哥和傅三哥此时也都在听属下汇报着这件事儿,正放了手头的事情,很快即将到达战场。 傅佳凝这边跟六哥和八哥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生意上,扇子正火,君子香也有了一定的受众。 傅世兴对此很是满意,但这个钱怕是赚不了太多,仿品就会铺天盖地。 傅佳凝也心知这个生意怕是做不长久,但山人自有妙计。 她笑得神秘,傅世兴就心痒痒着,想知道妹妹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奈何傅佳凝打着哑谜不肯说,他还真想不出来妹妹是想怎么做。 傅世泰对铜臭不感兴趣,但妹妹的生意就不一样了。 他也跟着想了想,却只见妹妹一直摇头,显然他对此道并不精通,猜不到妹妹所想。 就在三人之间气氛正好时,傅大哥和傅三哥联袂而来,脸上都有些……不大高兴地神色。 不过这神色是冲着老六和小八去的,他们可不会怨怪妹妹。 有老六和小八也在场,那自然是拿兄弟问责。 傅六哥和傅八哥承受了来自大哥和三哥的怒火,心中发怵,但这是替妹妹抗的,两人都挺刚的。 傅佳凝可不想看着他们动了真格的,赶紧当起了和事佬。且主动认了错,认错态度十分良好,看得傅大哥和傅三哥都心软了……然后问了跟傅六哥和傅八哥基本相同的问题。 傅佳凝不厌其烦地又把那套搪塞的话拿了出来,说的分毫不差。 两遍都不变,那就不是胡乱找的借口。 傅大哥的面色好看了几分,傅三哥的注意力被转移:“赵四?我看他找死还差不多!” 傅大哥嘲讽一笑:“赵家不是巴结着咱们呢?这事儿还不好办?” 傅三哥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哥的意思,赞同的点点头。 傅佳凝默默在心里给赵平承点了一排蜡。 只是四位哥哥在她面前全都没提邵墨卿半句,并不打算让他们的宝贝妹妹知道,他们在心里给邵二郎连记了两次的账了。 傅佳凝没留意这一点,与哥哥们品了一壶茶,下了几盘棋。 哥哥们都离去了,她琢磨今天的事儿,才后知后觉品出了一点儿不对劲来。 这个……哥哥们还真是,她一个不留神,貌似给权臣大人挖了好大一个坑哎? 傅佳凝眨眨眼,又想着这样其实也不错。 有四位哥哥无伤大雅地些许刁难,也会给那些盯梢之人投去更多的烟雾弹。错误的引导会让这盘棋变得更加有趣……不是吗? 傅佳凝并不担心会玩脱了。 这里头,大哥可是知道内情的,有他把控着度,其他三位哥哥就不会太离经叛道。 再有她从中搅一搅,让这池子水变得更混。任对手棋艺再高,谋略再好,也得马失前蹄,栽进她挖好的大坑里。 傅佳凝可是个管挖还管埋的主儿,售后服务做得相当到位的! 她独自坐在棋桌旁,手里摆弄着黑白棋子儿,眼底已然起了新的算计。 …… 第二日,傅佳凝再次出现在了国子监,傅世兴几乎一眼就分辨出了妹妹。 傅佳凝昨日跟四位哥哥定好了暗号。 若是她,那扇子的拿法便会有所不同。 这么细微的一点点变化,旁人压根无法分辨。 傅世兴再次跑去代课,第一眼就看向了‘林瑞泽’,视线‘不经意’扫向了他的扇子,眼睛就是一亮! 是妹妹呢! 傅世泰是又高兴又不高兴,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邵墨卿,又快速地转移开了。 邵墨卿:???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他看了眼傅世泰,又看了一眼凝凝,眼底似有了然,忍不住摸了下鼻子,这是……相看女婿的敌意啊? 邵墨卿有些无奈了,不过对此也没有多大的心绪波动。 他代入地设身处地想了一下,也觉得换成是他,不会待见现在的自己。 他能够理解归能够理解,也做好应对刁难的准备,却冷不丁对上了凝凝有事要说的神情,又是一顿。 昨夜他基本没能睡好…… 凝凝的那个眼神,凝凝的不告而别,还有凝凝把她的这层身份露给了兄长知晓…… 他猜测得越多,心中就越不踏实。 凝凝她…… 第七十八章 鬼话连篇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邵墨卿发现自己不过几日不见,就有些看不懂凝凝在想什么了。 这让他心思不属,坐立难安。 他很担心凝凝也跟他一样,却又见她今日还肯来陪他上学。 一时就更看不懂,她到底有没有……得知那些事了。 傅佳凝倒是老神在在的,还有心思戏耍赵平承。 倒也是巧,傅佳凝来上学这两日,上官彦都缺席了,不曾得见。 傅世泰也就没看到其他不大顺眼的画面,将心思都用在了怎么收拾赵平承,和刁难邵墨卿身上了。 这两人被针对,基本上眼睛不瞎的都看出来了。 邵墨卿被刁难,众人还能理解,毕竟这位可是跟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有婚约在身。人家哥哥看不上他,刁难刁难无可厚非。 可赵平承无端承受了不该承受的怒火……又是为了哪般呢? 难道这一位也对人家妹妹有意了? 有知道赵府巴结着国公府的瞎猜测,传了几句小话。 这话头也落进了探子耳中…… 事情如傅佳凝所想,越来越乱,原本很好分析的时局开始起了波澜。 傅佳凝对此并不在意,这才只是个开头,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看向赵平承的眼神儿……如同赵平承之前看向她的一般,像极了在看一头大肥羊。 今日有八哥的刁难,只能算是收了那么一点利息。 赵平承现如今自顾不暇,赵府正乱成了一锅粥。 他昨日回去之后,就查了父亲近日来的行踪,找出了那贱人的所在之地! 他那位好父亲当真弄了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还有意要抬做平妻。 原因无他,那小贱人怀了孕,自然得了久不得见子嗣的父亲独宠。 赵平承冷笑! 怀?呵呵! 还不知道那小贱人的肚子里,怀的是哪里来的野种呢! 都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敢胆子大的算计到赵家头上? 他为了父亲头顶的这顶绿帽,可是煞费苦心筹谋了一宿,已然有了对应的手段,让他父亲亲眼见识见识自己究竟在外养了个什么玩意! 赵平承的心思都在此纠缠住了,自然在应对傅诡辩的刁难时答不上来。 从不体罚人的傅世泰却一改常态,打了赵平承的手板! 这一举动惊着了众人。 就在大家课后七嘴八舌着猜测赵平承为何会被如此针对时,傅佳凝还起身向着赵平承一揖:“恭喜赵兄贺喜赵兄,赵兄如此特立独行入了傅八郎的眼,真有大才也~!” 赵平承:!!! 赵平承差点儿没被傅佳凝起的这个高调给气懵! 他现在右手手心还高高肿着,怕是没个两三日不能消。 这人跑来恭喜他,哪怕面上不带半丝嘲讽,赵平承都看出了他的不怀好意! 有人也觉稀奇,见赵四不接茬,不由好奇问道:“林兄所言……这喜从何来呀?” 傅佳凝指了指赵平承肿起的手心:“各位可见过傅八郎打旁人手心呐?” 这一问引起了更多学子的好奇,问话之人则老实的摇头:“傅诡辩从不体罚任何人。” 傅佳凝一笑:“这不就是了?有句话不是叫做‘爱之深责之切’吗?长辈越是看重哪一个晚辈,必然要求与旁人不同,各位大多都是世家出身,对此应是深有体会。” 她一顿:“谁人不知赵兄有意与傅八郎结交?只是咱们却不知,赵兄竟然剑走偏锋,以此等手段入了傅八郎的眼。这几手板,不正是另眼相待了吗?赵兄这是怕被人看出来学了去?还是故意装作愚钝不知呀?可莫要藏私哟~!” 傅佳凝一番话,黑白颠倒却还被众人认可了。 大家原本认为,这是傅世泰对赵平承的不喜和针对,可被‘洗脑’之后再一想……可不是! 那傅诡辩何时如此认真盯着何人的课业过?且刚刚傅世泰看向邵墨卿的眼神,才满是针对和挑剔,看向赵平承的目光明显不同。 那是…… 众人不由看向了赵平承,有羡慕有嫉妒。 那是恨铁不成钢地恼怒! 那样的目光,那样特立独行的处罚,的确是一种另眼相待…… 这番鬼话,赵平承一开始还不信,还被气得不轻,还想说,你们谁喜欢谁也体会一把去! 奈何傅世泰就盯着他,只盯着他,邵墨卿都不曾这般挨罚过,顶多言语针对,对其尤为苛刻刁钻。 他这就成了蝎子拉屎——独一份儿的待遇! 傅世泰就‘独宠’他一个,就不雨露均沾,他都开始信了那番鬼话了! 尤其是之后有一次下学的时候,傅世泰竟然主动邀了他去逛街吃茶……他浑浑噩噩着好似被馅饼砸中般茫然。 更加怀疑那番言论难不成是真的? 他因为买了傅诡辩的扇面……让他对自己另眼相待了? 若是当真如此,那他那五千两花的可就值了! 赵平承这边有傅八哥一环套一环地亲手料理,傅佳凝不过敲敲边鼓,给众人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就把一帮人都带进了沟里。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她的说辞,也扼腕叹息这法子没办法效仿。 莫说被打被罚他们愿不愿意受着,就是那动辄三千五百两的银子,就把绝大多数人个挡在了门外。 他们没有林小公子那般财政自由,也没赵平承那般财大气粗。 这边顺利进行了下去,倒是她与邵墨卿这边,一直没有很好的说话机会。 上学的时候人多眼杂,下学之后四位哥哥又要她准点回家,不得在外逗留。 傅佳凝又决定了不再写信,以免出什么意外。 她找到机会跟邵墨卿独处,还是赵平承被八哥约出去打算下手的时候,她才同邵墨卿一起去了曾经去过一次的暗室。 这一次再故地重游,傅佳凝意外地发现,与上次空空荡荡的暗室截然不同,这里头如她之前随口一提般,真的准备齐全,什么都有了。 她站在暗室中打量着暗室,被晾了好几天,每日都在胡思乱想的邵墨卿却在打量着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傅佳凝看见了药箱,忍不住上前查看,箱子里各种伤药都很齐全。 她单单从这药箱里的瓶瓶罐罐,大致就能分析出权臣大人目前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这是…… 她的目光凝在了一只瓷瓶上。 第七十九章 互相试探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这是……回天丹! 没想到权臣大人这么快就弄到了一颗回天丹呐! 看来他的生意已经整合差不多了,下一步应该就是心腹的收拢了吧…… 原本傅佳凝还以为三个月的时间太紧了些,担心权臣大人忙不过来。 现在再一看……不愧是一国之相,这执行力比她预想中还要强横许多。 邵家的产业……可并非只在京城这一隅之地。 他能拿到回天丹,起码财力已然周转开了。 只要银子到位,以邵墨卿的手段,她想不出有什么人是他收拢不到手的。 这人心机深沉地可怕,她都有些忌惮跟他正面冲突。 这么个大反派、大奸臣,现如今还好说话,日后会如何?会不会有翻脸的一日?都还是未知数。 傅佳凝也一直都是以一种无害的姿态迷惑着对方。 不想拉这位的仇恨,不想让他再盯上傅家。 至少以原主记忆中的邵墨卿……那唯一的弱点被拔除后,就是个完全疯魔的状态,她是真的发怵。 她可不想再步原主的后尘,被这一位一脚踩死……那也太可怕了! 这几日她也在考虑着该如何对待此人,她不太确定这颗定时炸弹会不会一受刺激就调头来轰了她。 她对他的印象全部来自于原主的记忆,基本都是那个阴晴不定,动辄杀人如屠狗的恶魔形象。 只因她窥视到了他内心的那一点点柔软,当时想的也不算多,还有心情打趣来着。 现如今想想当初的作为,可用初生牛犊不怕虎来形容,她现在也惊讶自己当初竟敢撩虎须。 这猛虎哪怕外表看着无害,却也不是病猫啊。 真正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的想法也越来越多。 哪怕目前为止,这头老虎还没有疯魔的兆头,也一直乖得如同大猫,她心里却存了不确定。 考虑再三,她决定玩一把火试试。 既然虎须她都撩了,也就不在乎再加一把火了。 这个夫君能不能要,还要好好考校考校。 所以她思而又思之后,故意暴露了林瑞泽这层身份给哥哥们。 其实她不暴露,祖父、父亲和大哥也早就知道。 她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她不止在试探邵墨卿,也在试探傅家的实力如何,她在比较,也在均衡。 她既选择了要做执棋人,就必然要知己知彼,才有把握破局甚至是反将一军! 她知道自己在玩火。细嗅蔷薇看似唯美,却只有埋骨蔷薇之下,才知这其中凶险。 傅佳凝一直不说话,只四处打量,让心中本就忐忑的邵墨卿更加没底。 这样的凝凝让他陌生,也让他担心那件事成真,内心的煎熬只有他自己才知。 傅佳凝大致做到了心中有数,也做好了心里准备之后,调整好了表情转头……刚刚才建设起来的心理防线就险些破功。 权臣大人一脸的深沉,喜怒不辨,脸上的稚气,全然被那份不输于这个年纪该有的上位者气势所遮掩。 傅佳凝都险些被他这一身的威势所慑! 她眼睛一眨,水光自来,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让邵墨卿的呼吸一滞,眼神一慌,当即就被破了防。 傅佳凝心下一松,还好,起码眼下他还是很在乎她这个未婚妻的。 傅佳凝垂了眸子,小小声地问:“墨卿哥哥……是生凝儿的气了吗?” 她声音小,却因为药物过了时辰,恢复了她自己娇软甜糯的嗓音,让这话多了几分不确定和受伤。 邵墨卿:…… 又一个暴击! 邵墨卿心中的猜测全被这么个眼神,这么一句小小声的忐忑之语给击飞了。 “小机灵鬼,我怎会生凝凝的气?莫要再逗哥哥了,说说吧,为何不与我通气便给了我那般大的惊喜?嗯?” 邵墨卿眯了眼,一步逼近,把这淘气的小人儿困在了墙角。 傅佳凝紧张了下,眨眨眼,小迷糊似的,却掩不住那眼底的狡黠:“凝儿以为墨卿哥哥那么聪明,自然能够想的到我的用意,不是吗?” 邵墨卿看着她这调皮地模样,心像被只小狸猫儿挠了一把,眼神微眯,身体微微前倾,越发贴近了几分:“哦?凝凝是这般想的?不是有意戏耍于我?” 傅佳凝忽然感觉到了压迫感,笑容僵了僵,再眨眨眼:“怎,怎么会呢!莫不是才几日未见,墨卿哥哥已经被蛊惑,开始误会我了?” 傅佳凝眼底多了一抹受伤和控诉,先发制人! 只要我不心虚,心虚的就是别人! 邵墨卿果然被这控诉的眼神看得面色一变,旋即无奈地抬指,刮了一下傅佳凝的小鼻子。 他也是觉得奇怪了,眼前明明不是凝凝的真容,他却似乎透过了这张薄薄的面具看到了下面那古灵精怪地娇俏容颜。 莫不是日思夜想,真的魔症了不成? 他的声音微沙:“我怎么会误会你?不若凝凝为我解惑,你为何将这一层身份告知给你的哥哥们,可好?” 邵墨卿如此问着,手却在傅佳凝的脸上游移着,似是在研究那张假脸的破绽。 傅佳凝感觉到了比压迫感更强的侵略感! 这与之前她受伤,靠在还未拥有前世记忆,单纯又懵懂地邵二郎怀里不同。 眼前地这一个,带着成熟男人看待女人的侵略性。 傅佳凝也只不适了一瞬,心下一凛,了悟这是权臣大人在试探她。 她脑子转得飞快,那张脸却是羞红了。 也是她制的人皮面具足够薄,这面色的变化都透的出来,才显得更加逼真。 傅佳凝羞怯着垂了垂头,耳朵都是粉的,声音也低低地:“我……今日来此,便是与你说这事的。” 邵墨卿欣赏着这般娇人儿欲语还休,娇娇怯怯的模样,心下不由一荡,面上却不动半分,甚至眼底还藏着一抹明显地似笑非笑。 傅佳凝却是鼓足了勇气般,实则脑子飞快转动间,打算走最险地一步棋。 她忽然正了神色,定定看向了邵墨卿的脸,问道:“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事未明,需墨卿哥哥给我明确答案。” 邵墨卿见她如此严肃郑重,不免也郑重了几分:“你说。” 傅佳凝第一个问题,就让邵墨卿怔住了。 “若将来我名声尽毁,墨卿哥哥还愿意娶我过门吗?” 第八十章 指天发誓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邵墨卿皱了眉头:“凝凝这是何意?我怎会嫌你?” 说着,他还自嘲一笑:“凝凝觉得我现在的名声又如何呢?你可有嫌弃之意?” 傅佳凝摇摇头:“男女自有不同,且我若名声尽毁,嫁了你也会带累你受尽嘲笑。哪怕如此,你还要娶我吗?” 傅佳凝定定看着邵墨卿的眼睛,不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地表情。 这样的注视,让邵墨卿感觉到了她的认真,和心中的忐忑。 邵墨卿彻底认真了起来:“自然,你我的婚约怎可儿戏视之?” 傅佳凝看着他的眼睛,再问:“那墨卿哥哥可会纳妾?” 邵墨卿微微挑眉:“凝凝愿不愿我纳妾呢?” 傅佳凝眼底的温度逐渐转冷,那目光看得邵墨卿心底发寒,一下子后悔这般逗弄她了。 傅佳凝的话也冷凉了许多:“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之事,然我傅九自出生,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未与人分享过属于我的一切。我被娇宠坏了,自是没有容人之量。” “若邵二公子有意多娶几房娇妻美妾,为你邵家开枝散叶……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可摆脱你我的婚事。” “换言之,我若能够容忍与人分享夫君,自是入那皇宫内院做个正头太子妃,将来身居凤位也够资格。” “既然嫁谁都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为何不入宫为妃回馈家族?却要为了两家一句玩笑之语,便屈居你邵家后宅,去跟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斗得心力憔悴,人老珠黄呢?” 邵墨卿被这话一震,她竟是如此想的吗?她那眼底的冰冷,似是即将凝结,再也化不开了似的。 邵墨卿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就仿佛他此时不做点什么,就将彻底失去她! 他忽然咬破了指尖,指天发誓:“我邵墨卿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与傅氏佳凝共结连理,一生一世一双人。若违此誓,众叛亲离,子孙断绝,身首异处,不得善终,我亦甘愿受之。” 傅佳凝怔怔地看着邵墨卿认真严肃的面庞。 他……竟拿前世恶果起誓作罚! 他应不知原主死后魂魄仍在,却知原主早前便死于他的脚下。 所以,这并非是对她的试探,而是变相的忏悔,是在以此给她承诺——若无她,他愿如前世惨淡收场! 这人……怎这般狡猾? 傅佳凝失神的样子落入邵墨卿的眼中,就是被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吓傻了。 他眼神柔了柔,温声安抚:“凝凝,如此,可能安你的心?” 傅佳凝恍然回神,眼底有努力摆出的凶悍:“若你负我,不必老天应了这誓言,我定当亲手拉你下黄泉!” “我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我也什么都可以很大方,唯有情之一字,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早晚我这悍妇之名便会名满京中。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若你在我离去之前仍不改口,日后便再没了改口的机会了。” 这么奶凶奶凶的小小人儿,说着如此狠绝的话……邵墨卿不仅不觉得她无理取闹,反而越发喜欢得紧。 他笑着开了口:“若我的凝凝对我始终如一,我便此生不悔。” 他顿了下,忽然眼睛一亮:“听闻苗疆有一种用于夫妻间的情蛊。一旦种于一对情人体内,便是同生共死,是苗疆大婚之日的仪式之一。等凝凝及笄后,我们大婚之时也种上一对,可好?” 傅佳凝眨眨眼:“那我岂不是你最大的弱点?被人知道了,无需费尽心思对付你,只需杀了我,你自然给我陪了葬……” 邵墨卿忽然低头,抵住了她的额头,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抵住她的唇瓣:“那若我是凝凝的弱点呢?凝凝是否愿意接纳我这个拖累,为我陪葬呢?” 傅佳凝忽然一笑,笑得无比灿烂:“自然,只要它是我的。” 傅佳凝的一只小手,抚在了邵墨卿的心脏之上。 那动作很轻,隔着衣料也不该会有多大的触感,可邵墨卿就是觉得心脏一麻,如同被下了蛊般,满心满眼都是那一笑风华地娇人儿。 …… 确定了心中的不确定因素,傅佳凝安下了心,开始说起了正事儿。 “说起我这一层身份之事,墨卿哥哥认为我家中会不知吗?” 邵墨卿一顿,明白了她的意思,了然地点头:“也对,你身边皆是父辈派遣守护你安全之人,自是不可能瞒得过他们。” 傅佳凝晃悠着手中折扇:“傅家三任国公自是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然这并非我将身份透露给六哥和八哥的用意。” 邵墨卿若有所思:“凝凝是做给那藏头露尾的鼠辈看的?让他知晓你结交上了傅家……又在人前故意摆出与我亲近皆是表里不一的虚假之态,偶尔露出算计和嫌恶,全是为了迷惑那些眼线,搅浑这池水?” 邵墨卿皱着眉,把近日凝凝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那些让他十分在意的点都在眼前过了一遍,他自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但在进入这暗室之前,他的心中还有另一番猜测。 刚刚,他故意说了情蛊,想看凝凝是否愿意与他一同种下那同生共死蛊,以试探她的反应。 又一次不动声色地试探,依旧没能试出她有何异常。 邵墨卿无法全然放心,但凝凝对他有几分在意,他却是看的分明。 此时的她,对他有意,却并未情根深种。 就如刚刚,若他当时并未给她明确答案,她当即便能把心收回,做到及时止损,再不会过多关注他半分。 然他给了她承诺后,她又给了他一次反悔的机会,之后便对此再不提半个字。 此时的凝凝,又变成了他熟知的她,对他全然信任和依赖,又似是多了些什么…… 亲昵?亲近? 那种感觉,就像是刚刚他们是隔桌谈判,现在是一对小夫妻在闲聊家常。 这前后的变化十分明显,明显到让邵墨卿都有些适应不良。 然,看着那慵懒似狸猫儿的小人儿,一边讲着近日发生的变故,一边在棋盘的方寸之间‘排兵布阵’,竟是将桩桩件件发生过的事儿,都落在了这棋盘上,他的眼里又多了惊艳。 当最后一子落下,那娇人儿抬眼看向了他:“墨卿哥哥觉得这下一步棋,该如何走呢?” 第八十一章 真要这般做吗?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邵墨卿也捻起了一颗棋子浅笑淡然:“凝凝不是已经有了决断?” 说着,他将一子按下,局中顿时更加混乱,敌我焦灼界限不分,原本一边倒的优势彻底被搅了局。 傅佳凝一笑:“果然懂我者,墨卿哥哥也~!” 邵墨卿却皱了皱眉头,似有迟疑:“凝凝真要这般做吗?” 傅佳凝没有犹豫地点点头:“不过名声而已,与我珍视之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邵墨卿定定看着那执着黑子,举重若轻向着棋盘上按去的玉人儿……这般言语直直撞进了他的心里,触动了他的心弦与之共鸣。 凝凝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这样的她,怎能让他不重视,不为之着迷呢? 邵墨卿的嘴角勾起:“好,我陪你。” 傅佳凝这次的笑容真了几分,眼睛都弯了起来:“好~!” …… 两人互相通气,就着眼下的事态发展谈论了良久,也对可能会发生的变故做了一定的防范与应对之策。 邵墨卿目送那笔直的背影离去,想要握拳的手又因做下的承诺缓缓放松。 哪怕这一次与前世截然不同,可很多事情还是撞上了。 他的眼底光芒明暗不定,不够,还是不够快…… 邵墨卿起身,他没回林府,在外奔走一夜未归。 傅佳凝跟墨璃换身份的时候,忽然提了一事:“墨璃,你在林府也置办个药房出来吧,对外就宣称请个府医,届时我还可再换个身份用用。” 墨璃应是,好奇姑娘难道要专门搞个药房做人皮面具不成?结果就得了药房要按照最高规格来置办,能多齐全就多齐全。 就连金针银针的,也要备上几套,小动物也要抓上几只。 这可就不止是要做人皮面具那么简单了。 墨璃不敢耽搁,回去就开始寻合适的地方,一眼盯上了外院的一片竹林。 那里幽静,风里带着一股竹香,清新自然,平时少有人去打扰,也挺适合制个人皮面具的。 墨璃一直待在林府,很多事情都还不清楚,一心都在完成着姑娘的交代,还不知姑娘会的其实还有很多。 傅佳凝要求的药房面积很大,简直跟个小作坊都不遑多让了。 墨璃这边忙活着找人开工的时候,傅佳凝回去了也没闲着。 她又从傅六哥那里得了一批材料,答应了要给哥哥们做的木调香“澡豆”就安排上了日程。 制作的流程没多大的变化,只是这用料略有不同。 皂液混合好了之后,倒入了模具中,这一批的‘澡豆’等着凝固脱模也就完成了。 傅佳凝净了手,把东西交给了海棠,由她送去了傅世兴的药房存放,并让她再问她六哥要些合用的毒粉来。 上次她用着六哥制的毒粉,让赵平承中了招,感觉还蛮好用的。 这样的毒粉她也随手就能做,但看着她的人这么多,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不如用现成的来的方便实惠。 她若自己想做什么,日后去林府的时候,再搞个马甲更保险一些。 虽然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她而来的,但总归不是她的人,也算是一把双刃剑,难免会给她带来一些不方便。 第二日一早,傅世泰前来邀功,赵平承被坑了六千两银子的事儿,就传进了傅佳凝的耳朵里。 傅佳凝看着一脸期待的八哥,真心实意地给他比了个赞! 傅八哥扬了小下巴,一脸的傲娇样儿,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傅佳凝估算着赵平承手里……应是没剩下多少存余了,可哪怕有个一两千两的,他再从其父手里抠出来一些……那还是有机会翻身的! 不行! 不能给他留! 傅佳凝撺掇着她八哥再接再厉。 傅世泰得了妹妹的鼓励,嘴上还要再拿个乔:“既然九妹求到我头上了,做哥哥的怎能推辞?不就是掏光他那点儿银子吗?有你八哥出马,还不是小菜一碟?” 傅佳凝也没跟他犟嘴,难得顺了他的话茬:“是是是~八哥最厉害了!” 傅世泰心里简直乐开了花,面上也快绷不住那份开心了,却还是轻轻哼了一声:“不过一只哈巴狗罢了,不值一提。” 这话太飘,傅佳凝可就不得不把飘飘然地八哥给往回拉一拉了:“此言差矣,八哥可不能小看了那赵四,他可是比后宅妇人腌臜多了。赵府的事儿妹妹不过听了那么一耳朵,可就不敢轻视他了呢!” 竟然被否了,傅世泰这下可就不困了,他挑眉,犹自不满地“哦?”了一声:“九妹可是得知了何等隐秘不成?既是传言……便不那么可信了罢?” 傅佳凝摇摇头:“非也,这赵府如今情况,八哥可知?” 傅世泰点头:“这事儿几乎无人不知。” 傅佳凝再问:“那八哥如何看待赵府?” 傅世泰不屑撇嘴:“一个字,乱。” 傅佳凝笑了:“如此混乱,赵府嫡系只剩赵四一人。又独他在这乱局之中安然无事,游刃有余,八哥又觉此人如何?” 傅世泰一顿,眼睛逐渐睁大:“九妹是说……” 傅佳凝终于扔了个大瓜出来:“八哥可知赵府近几年再未添丁之事?” 傅世泰的脸色终于变了:“你是说……这事儿与赵四有关?” 傅佳凝摆弄着手里的木料:“这赵平承心机深沉又心思狠毒,自家人尚且可如此算计,算计外人又岂会手软?” 傅佳凝找准了位置,在上面下了一刀,刀锋恰到好处地刮出一个弯弧,她才再次开口:“我们这么两回算计于他,他可以说是毫无防备,才会如此顺利,下一次,他未必回不过味儿来,也未必还会这般好骗了。” 傅世泰皱眉:“那厮当真如此难缠?” 傅佳凝又下了一刀,顿刀后才回:“若非如此,妹妹又如何会这般不依不饶?此等小人如若不除,将来必成祸根。” 一语落下,她手中的木料也显出了钓鱼老叟的雏形。 傅世泰的好胜心被妹妹激了起来,正待离去,好好筹谋一番。却不想一眼瞧见了妹妹雕出的那雏形,眼底有惊艳一闪而逝,这是…… 第八十二章 成双成对玄机扇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留意到了八哥的眼神,亮了亮手中的木料:“怎么样?八哥可要品鉴品鉴?” 傅世泰眼睛一亮,上前一步,细细去看那浮雕,眼底的赞赏之色更浓:“好一幅姜叟钓鱼图!这是要送父亲……还是祖父的?” 傅佳凝一笑:“自是要送祖父的,父亲更喜他那两匹汗血宝马。要送父亲,不若把雷霆和万钧雕与扇上送他,更加相得益彰。” 傅世泰感叹着妹妹巧思的同时,也在想着妹妹是何时学会了此等巧技的? 他想不明白,就如同他无法想象妹妹是如何学会了制人皮面具的一般,可妹妹还是他的妹妹又不假。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归结为妹妹太过聪慧,感兴趣的东西一学就会。 这般一想,他无来由就多了一丝危机感。 若是妹妹赶超了他,他日后还如何立他兄长的威望? 傅世泰没心思耽搁了,确定妹妹今日不去上学,傅世泰转身脚步匆匆心事重重地就走了。 两人的对话,还没有盏茶时间就传进了傅百松和傅世昌的耳朵里。 傅百松皱眉,想到赵家,他的眸底就有隐含地怒火。 他吩咐着暗卫:“去护着点儿那歌姬母子,务必把人完好的送进赵府。” 傅世昌那边,也几乎是同款表情,却是又确定了一遍:“小九当真如是说?可有偏颇?” 单膝跪地的暗卫很肯定地回答:“字字句句都是原话,属下并未有任何增减。” 傅世昌的指尖在书案上轻轻敲击着,每一下都如同敲在了暗卫的心尖上。 每次前来汇报,他都要受此煎熬一番,小公爷可不像在九娘子面前那般好说话。 傅世昌的指尖微顿:“赵府还有余力想着算计,那就让他再乱一点儿。不要干涉小九那边的布置,去寻个貌美的胡姬,试试那位赵将军有多看重他那仅剩的嫡子。” 暗卫应是,离开了小公爷的院子之后,才悄然松了口气,按照交代执行命令去了。 有着傅佳凝的小翅膀一扇,她人在家中坐,赵府的祸却从天上来。 傅佳凝忙碌了几日,赵府就混乱了几日。 待她的凝脂玉皂做好,送往各院,连带着邵墨卿都收到了一块时,傅老爷子和傅百松也都收到了久等的折扇。 两位傅家的大家长,老早就知道了傅佳凝亲手制扇送给四个臭小子的事儿,心里那叫一个酸! 尤其是得知了那四把扇子的玄妙之后,就更酸了。 娇娇这般巧思,却没有想到他们,难道那四个臭小子在娇娇心目中的地位,竟然已经超过了他们了吗? 如今扇子到手,傅老爷子跟个老顽童似的,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尤其他的扇子内有玄机! 扇骨上有个小巧的机关,一错机关,里面小六的特制毒粉就能抛洒出去。让人防不胜防,这东西防身之用实为上品。 傅百松的那一把也带了这小小的机关,傅佳凝还给这两把扇子取名:玄机扇。 那样小巧的机关就在扇骨之上,隐于浮雕之中,一般人都无法留意它与普通的泰华扇有什么不同。 两位大家长得了这样一把扇子,心里那点儿酸劲彻底过了。却是想在自己夫人面前嘚瑟一把的时候发现……这扇子可不止他们有! …… 傅老太君拿着手中的香妃扇,越看越是喜欢。 那扇骨薄如蝉翼,扇面阵阵淡香,有着提神醒脑之效。 她看到老伴儿手里拿着一把眼熟的折扇,便知他是来显摆来了。 傅老太君挥退左右,先发制人,抢先开了口:“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这可是娇娇儿亲手做的,如何?” 傅老爷子的话头被抢,不甘示弱地也抖了抖手中的扇子:“我也有,我这呀,可是娇娇儿特意加了巧思的。” 傅老太君一顿:“哦?我这个也是娇娇儿费了心思做的。” 傅老爷子特意往老伴儿手里的扇子多看了几眼,那扇子就是薄,特别的薄,应是放不下什么机关的,不由放了心,又得意上了:“那可不同。” 他坐在了老妻身边,展示他的扇子:“看看,这是什么?” 傅老太君眯着眼仔细地看:“姜太公……钓鱼?” 傅老爷子哈哈一笑:“非也,瞧这儿!” 傅老太君这才看到了那小小的机关按钮,不由惊讶:“这……娇娇儿做的?” 傅老爷子终于舒坦了:“自然,这可是娇娇儿一刀一刀雕出来的!这里头啊,放的是小六的毒粉,这扇子可是宝贝嘞!” 傅老太君撇撇嘴:“娇娇儿送我的扇子,可是用药木雕刻而成,你闻闻。” 说着,把扇子送到了傅老爷子鼻下,而后快速地收了回去:“这可是防毒避瘴的佳品!有了它呀,旁人想给我下药可不容易咯!” 傅老爷子巴巴看着老妻手里的扇子,又看看自己的,灵机一动,把自己的扇子凑上前去…… 两把扇子虽不相同,但傅老爷子的扇子与傅老太君的合在一起,竟然对出了一副完整的姜叟钓鱼图! 这是……一对的! 老夫老妻这边震惊着的同时,傅百松和妻子也发现了端倪,正在震惊中…… “这……一攻一守?两把扇子竟是一对?”傅温氏惊讶地来回打量着。 傅百松也惊奇地两边对比。 他的扇子上雕刻的是他最爱的汗血宝马,雷霆是他的坐骑,万钧是当初他送与沐涵的一匹相对来说温驯一些的母马。 娇娇把两匹宝马雕刻在了他的扇子上,成双成对了还不算,也把他和沐涵的扇子也成双成对了! 此等巧思……也唯有他的宝贝女儿想的出来! 傅百松看着爱妻扇面上的那一片围场山林,越看越是眼熟。 这……这不是当初他们相识之地吗? 傅百松将此指给妻子看,傅温氏恍然,不由想到了曾经的美好,一时红了脸。 傅百松娇妻在怀,两人好得蜜里调油,不由又给宝贝闺女记了一功! 傅佳凝当了一把神助攻后,看着手中被冬梅塞来的一纸请柬,心道:“来了!这一次倒是准时,却又显得急躁了些,看来这盘棋下到这里,对家开始坐不住了呀?” 第八十三章 这样的女子,他邵墨卿也配?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傅佳凝给邵墨卿通了信,告知了他日期,顺带送去的还有一把折扇和一块光滑似玉的‘澡豆’。 邵墨卿盯着那块‘澡豆’看了半天,不得不说……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还未见过如此精致的澡豆。 他将那块澡豆凑到鼻下轻轻嗅闻,神情一顿。 这味道……是他熟悉的安神香,凝凝她这是…… 邵墨卿摸了摸腰间的香包,抬眼看向了窗外无边的夜色。 这是他前世常用的安神香,最近才寻得,再次用了上。 上次相见,他身上只沾染了些许味道,不想却被凝凝记住了,还特意给他做了这个味道的澡豆…… 邵墨卿又拿起了那把折扇,细细端详了好半天,才喃喃出声:“宝剑锋从磨砺出么……呵……” ……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转眼即至,端午,又称端五、端阳。 在全国各地,这一节日的名字又各有不同。 如:午日节,重五节,五月节,浴兰节,女儿节,天中节,地腊,诗人节,龙日等等。 在京中,官方比较正式的叫法仍是端午,但在后宅,它叫女儿节。 这一日,挨罚的傅佳凝也有了特赦权,被放了出来。 逢此佳节,傅佳凝跟家中报备了一下,就拿着请柬,盛装前去赴宴去也。 宴无好宴,她气势摆的足,后手也都备好了。 暗卫家里给准备,不用她操心,她这手里光是她六哥的毒粉就备了十几种。 两世终归是两世,万一对方变了路数呢?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望江楼,今儿才子佳人各占了一层,一楼大堂也是座无虚席。 傅佳凝来到楼前,才下了马车,忽然一顿。 这望江楼……是谁的产业来着? 她若有所思着刚迈进了门,就听见了一句“五皇子”,眼睛霎时一亮! 对了,是五皇子的产业! 看来是前世那件事儿也如期而至了。 五皇子平乱归来,大功还未得嘉奖,又反手抓出了敌国安插在朝中的探子。 当今对这位五皇子赞誉有佳,近日来正是这位五皇子正当宠的时候。 对方两世都把地点选在了这里……想来是想一箭双雕来着。 前世的原主和邵墨卿都不太配合,那一出戏人家搭了台子没唱成戏,后来又起了另一波乱子,死了个侯府小世子,才算给五皇子添了添堵。 傅佳凝一边上楼,还在一边琢磨着,那个小世子叫什么来着……本尊就冒冒失失地撞到了她的面前来。 “哎呀!对不住,这位姑娘没事吧?”一道慌张地声音响起,打断了傅佳凝的思路。 她抬眼看着被春兰拦住的小少年,想不起的名字也自动跳了出来。 “温世子?”傅佳凝似是疑惑地询问,也似是不大认识对方,满眼的陌生。 温景嵩惊讶对方认识他,一抬眼看到了傅佳凝,人就这么看痴了去。 这……这般美的仙子,是哪家的千金贵女? 温景嵩一眼就看出了对方衣着不俗,必然不是普通人家女子;又见那妆容,比他家姐姐们都好看,是他从未见过的美。 他正发着呆,冬梅不肯让春兰抢了风头,一步抢了过去,掐了腰挡住了温景嵩的目光:“看什么看?有你这么盯着人看的吗?” 温景嵩这才恍然回神,脸上满是红云密布,说话也更小心了几分:“对不住,是我失礼唐突了,还请这位姑娘原谅则个。” 傅佳凝微微挑了挑眉头,在冬梅还要不依不饶之前开了口:“无碍,公子请便。” 说着她像旁边让了让,给温景嵩让了路。 温景嵩对傅佳凝的印象便更好了,脸色也变得更红。 他匆匆下了楼,傅佳凝留意到,他原来是去接人的。 冬梅犹有不忿,却被傅佳凝幽幽地眼神看得心神一紧,想着自己是不是做的过了? 她这边收敛了几分,傅佳凝才偏头不再看她,继续目不斜视地向楼上走去。 没了那道视线一直锁定着自己,冬梅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不懂姑娘的视线何时变得那般可怕,只是一眼就让她大气都不敢出了? 她犹自想着,也就没留意到春兰悄然伸出来的一只脚…… “啊!!!” 冬梅惊叫着向着楼下摔了下去。 傅佳凝一顿,转头故意露出了一副惊讶地模样:“春兰?快,看去看看!” 春兰心中得意,面上也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傅佳凝冷眼看着春兰下去把人扶了起来,冬梅被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发髻衣裳都乱了,哪里还能跟着她去赴宴? 这个在原主那一世可是不存在的变故,傅佳凝站在了二楼的楼梯旁,一只手轻轻搭着扶手,眉头微蹙着看着这场闹剧。 这又是个什么套路? 傅佳凝并不觉得这会是单纯地两个丫鬟较劲儿,哪怕春兰再蠢,也不会挑在她们主子让她们办大事的时候出手。 这要是当真扫了她的兴,她一怒之下不肯赴宴,直接打道回府了,他们这出戏……接下来还怎么唱? 所以,这究竟是演的哪一出呢? 傅佳凝暗暗戒备着,她可就带了这么两个明面上的丫鬟,现在两人都不在身边……难道? 傅佳凝的猜测还来不及落实,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听起来十分慵懒,似是随时睡着都不稀奇的男音。 “这位……如天仙下凡的姑娘,不知是哪一家的千金?怎会自己站于此地呀?” 傅佳凝听到了这个声音,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 她似是被吓了一跳,匆忙转了头,却在看到对方一身月牙白的蟒袍时,又再次匆忙地低了头行礼:“臣女傅佳凝,见过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孝贤看着眼前俏生生的佳人,眼底闪过惊艳,更有一丝阴霾划过。 这样的女子,他邵墨卿也配? 呵! 朱孝贤的情绪不过眨眼之间,那慵懒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原来是傅九娘子,不必多礼,起来吧。” 傅佳凝依旧垂着眸子不看对方半分:“多谢太子。” 朱孝贤见她故意地客气疏离,眼底又闪过了什么,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傅九娘子怎会自己站于此地呀?” 他又看了一眼下面的混乱,在春兰瞧过来的时候,眼底有冷光划过。吓得春兰当即又低了头,装作紧张冬梅,来了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 靠在春兰怀里咬牙切齿的冬梅,恨不能生啖了春兰的肉,可她这个角度更早一步看到了太子,眼神一慌,什么心思都没了。 今儿她被春兰算计,难道是…… 冬梅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第八十四章 这又是哪一出? - 恶女为妻 - 错负轮回 春兰急着要带冬梅去救治,跟傅佳凝告罪一声,人就着急忙慌地搀着冬梅走了。 傅佳凝看着两人逃命似的背影,在心中冷笑:“原来如此!” 她就说这两人怎么会来这么一出呢? 原是在这等着她呢! 朱孝贤风度翩翩往那儿一站,两人郎才女貌,任谁看了去都像一对璧人。 尤其朱孝贤这太子的身份压在那里,又与国公府这独宠的千金门当户对…… 两人站在一处,前有冬梅和春兰闹出的动静儿,后有一群高门贵府的公子哥儿们三五成群地正上楼,他们俩自是引人注意得很。 尤其那众多青年才俊之中,有太子正等的两人。 邵墨卿和‘林瑞泽’一起走进了门,就看到了二楼楼梯口的两人。 在看到太子转头去看凝凝的眼神时,他差点儿露出杀人的目光。 还好他还记得今儿还有场算计,太子跟凝凝碰上,未必就不是算计中的一环。 邵墨卿垂眸,左手又忍不住的想要握紧,却只蜷了蜷就放松了。 这个小动作,落进了太子眼中,引得他眼底诡光一闪,一抹得逞的笑意浅浅划过。 他继续温声细语跟傅佳凝说着话,那画面看着和谐得很,极易让人产生误会。 傅佳凝一直垂着眸子,不去看太子,却也因为垂眸,一眼就看到了邵墨卿,还有走在邵墨卿前头的另一个倒霉蛋——那位眼下正当红的五皇子。 五皇子朱孝醇见到太子跟一貌美女子站于一处,心底诧异,面上却是兄友弟恭地给太子行了礼,又跟太子谈笑风生。 仿佛两人之间真的没有龃龉,十分亲近。 邵墨卿冷着一张脸,好似地站在了其后的人群中,仿若没有看到傅佳凝。 傅佳凝却有些着恼了似的,有着淡淡地排斥在面上浮现。 五皇子早年就去了边关,不认识傅佳凝,自是不解她为何如此面色。 太子却是时时关注着她,见此心底满意了两分,却又不满于这两人只这样僵冷着。 他想看到邵墨卿更加难堪的样子,看到傅佳凝眼底更多的厌恶! 他原本的筹谋并非现在这个场面,可他等不及了。 他也不愿这娇人儿一直不识他真容。 七岁那年,他见了她一面之后,就念念不忘,却始终不曾真正走到她面前,与她说上一句话。 今日,他也本没有露面相见的打算,却在见了这般亮眼的她之后改了主意。 他等不得徐徐图之了! 朱孝贤那如同饿狼盯上了鲜美小羊羔的眸光,看得傅佳凝脊背生寒,衣服下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又一层。 她心下也是疑惑,原主的记忆里,她并未得见太子,也并未这般攀谈过。 在那记忆中,也没有太子好色的半丝传闻呐? 所以……这又是哪一出? 是她遗漏了什么,不曾发现还有太子好色这么一个大坑在吗? 傅佳凝微微蹙了眉,无论她再如何细想,都没有有关太子这方面的任何传闻。 是隐藏的太深?还是太子实则只盯上了她? 若是如此,怕是与邵墨卿还有所牵扯。 这两人以前也不知有过什么过节……不过从邵墨卿曾是京中第一才子这个名头,她倒也能猜出几分来。 无非也就那些关乎面子的事儿,无聊得很。 想到这,傅佳凝的眉头松动了几分,眼神不由往门口飘去,想着春兰要是再不回,她就自己去算了。 她这边心不在焉地到处看,就是不看身边的太子,让本尊心中不虞外,倒是也让邵墨卿紧绷地那根弦松了松,转而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太子身上。 今儿这个局……看来与这一位脱不开关系了? 前世藏得那般深的人,隔世竟是禁不住他和凝凝的配合,这般早就跳了出来? 邵墨卿不清楚金座上那位是否也有参与,但眼前这一个本就跟他有旧怨。 当年那点儿意气之争就不必提了,上一世他可就死在了这位太子的铡刀之下! 看来这两世恩怨,他重活了一回,倒是可以好好跟这一位清算清算了。 尤其……是他竟还觊觎着他的未婚妻! 这无论是杀身之仇,还是夺妻之恨,他都不可能再让太子顺利坐在金座之上。 思及此,邵墨卿的眸光不由看向了五皇子。 这可是个不错的后备人选呢! 前世的五皇子骁勇善战,只是军营里待久了,不善那些阴私算计,被皇子们合力排挤,早早就黯然退出了后续越来越激烈地争端。 若是得他辅佐……五皇子也并非愚钝之辈,未必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太子此时还在谋算着怎么能让邵墨卿更加丢脸。 如今的邵墨卿,在他眼中已如丧家之犬,没了邵家,他随随便便都可以碾死他! 但不够,还不够! 他要慢慢折磨死他,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太子蔑视着邵墨卿,却不想邵墨卿也没高看于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心中谋算着,怎样把他拉下太子之位了。 双方面上不显,心中都在谋划着如何折磨死对方……忽然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搅了两人布局的心算。 “你们怎么都挤在这里了?不进去吗?” 傅佳凝听到这个声音当即抬眼看了过去,是她八哥! 傅佳凝寻思了半天,她无论要怎么做,都少了一个给她搭台子的帮手。 傅八哥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简直如同天籁! 她的梯子来了! 傅佳凝看见了傅世泰,忽然露出了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八哥,我在这儿。” 傅世泰早就看见了他妹妹,但妹妹旁边有太子和五皇子……还有邵墨卿,他也就没急着上前,想要看一眼情况再说。 可太子跟五皇子你来我往的扯皮,他听得没劲,他妹妹也都开始神游天外了。 他不想妹妹在这里无聊,这才开了口,明知故问了这么一句。 果然,他一出声,妹妹就看了过来,那笑容仿佛看到了救星! 傅世泰被那笑容取悦了。 妹妹看见他竟如此高兴,看来刚刚的确无聊坏了! 傅世泰上前一步,先是跟两位皇子见了礼,便来到了傅佳凝的身边。还好巧不巧地,把傅佳凝和太子给隔开了。 傅佳凝很想给她八哥点个赞! 邵墨卿也看傅世泰顺眼了不少,心底暗暗给他记了一功……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