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主打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本文主打歌:凤凰劫  演唱:河图  有没有剩下回望的时间再看我一眼   我分不清天边是红云还是你燃起的火焰  哪一世才是终点 彻悟却说不出再见  有没有剩下燃尽的流年羽化成思念  是尘缘是梦魇是劫灰还是你燃起的炊烟  哪一念才能不灭 是涅磐还是永生眷念  幻化成西天星光是你轮回的终点  寂灭到永生沙漏流转了多少时间  你在三途河边凝望我来生的容颜  我种下曼佗罗让前世的回忆深陷  多少离别才能点燃梧桐枝的火焰  我在尘世间走过了多少个五百年  曼佗罗花开时谁还能够记起从前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有没有剩下燃尽的流年羽化成思念  是尘缘是梦魇是劫灰还是你升起的炊烟  哪一念才能不灭 是涅磐还是永生眷念  幻化成西天星光是你轮回的终点  寂灭到永生沙漏流转了多少时间  你在三途河边凝望我来生的容颜  我种下曼佗罗让前世的回忆深陷  多少离别才能点燃梧桐枝的火焰  我在尘世间走过了多少个五百年  曼佗罗花开时谁还能够记起从前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本文主打歌:世上岂有神仙哉  演唱:董贞  醉花泪 苍天饯 一箫似催  是红尘中 谁的眷恋  那含笑的眸眼 是如此的梦魇  只待一瞬 转身破灭  茫茫黄泉纵横 我愿生死换相见  涅槃轮 你可曾记得我的颜  陌路非罪 为何惹天嫌  刃沫血 划破心涧  相思恋 魂飞魄眩  曼珠花开 一夜随风追随  谁叹无人圆誓言  新月奠 怒龙蔑 一斩似别  是刀剑中 谁的唤念  那寂寞的双肩 是如此的憔悴  辗转拂袖 弹指错落  曾记林中初见 脉脉依恋又难言  瑞雪翩 俯首沾染谁的衣袂  却又回首 尽封前世怜  挟长剑 谁懂情怨  话诀别 挥散旧颜  婆娑** 不过是个纪念  就让沉睡在那天  恩与恨 看破朱颜  今与昔 不忘誓言  纷乱缱绻 有点如痴如醉  怎叹是 姻缘一现  【凤凰涅槃重生,蝶蛹脱胎换骨,金菊盛放光华,前世今生,千年的守护和追随。{若重来一世,我依然愿意为你,堕入万劫不复。}】  【不记得月亮的阴晴或圆缺,却难忘火光冲天星辰倾泻;  不记得看过的花开和花谢,却难忘血溅城门声嘶力竭;  不记得生死离别世事无常,却难忘昙花一现灰飞烟灭。  活在噩梦的边缘,痛心而筋疲力竭。  曾经,依稀是旧时节,蝉鸣后又初雪,无邪的笑靥绽放在记忆的荒漠;  回眸,用最平淡话语,藏住旧日誓约,**一刹那间泪水肆意的蒸发。  不再回忆那不堪的过去,远在天涯的那个人,却从不曾在记忆中远去。  叹,泪水的滑落,擦不去悲喜,残留着温热;  看,缤纷的花落,开不出姻缘,缠绕的分割。  浮生如逆旅,情深缘难留;相思字已成灰,那一个情字,再来不及说出口。  若再强求也无用了吧。  如果缘分尽了情还不忍断,就请留一朵无果的期盼。】 第一回 一场骗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昏暗的刑讯室里,弥漫着阵阵血腥和腐臭的味道。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上,盯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十字架,被反绑在上面的紫衣女子一动不动,长发凌乱的披在脸上,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门被缓缓推开,一丝亮光从门缝漏了进来。一袭黑色披风的男子缓步走入,他修长的身影很是赏心悦目,但他的面容却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完美的无可挑剔,透着一种孱弱的贵族美。他狭长的眼眸宛如两颗冰封的黑曜石,诡秘而深沉,似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刑讯室里的人皆畏惧而恭敬地低下头,默默地忍受着那种仿佛来自地狱的威压。他径直走到那个女子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一张如画的容颜映入眼帘。  她美得如仙似妖,混合着神袛和妖孽的气质浑然天成,如果非要给她找到一个合适形容词,那就只有“巫女”了。她的美宛如雾里看花,长长的密睫盖住了那双灵秀的眼眸,在黑暗中颤抖宛如蝴蝶的翅膀,眉间镶嵌的金绿色猫眼石仿佛一眼深潭,散发着令人沉 沦的魅惑。脸色苍白如纸,被血染红的唇更显妩媚妖艳。她已被各种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尽管狼狈不堪,却丝毫掩不住她视死如归的决心。她的身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或许可以称之为王者。与生俱来的唯我独尊,如日月皎然,要万物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她的脚下。  他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仿佛一个吸血鬼端详着他的猎物。良久,他放开手,轻轻垂下眼睑,掩住了脸上微微的动容:“泼醒她!”  很快,只听见哗哗几声,紫衣女子被浇了个透心凉,浑身上下都在滴水。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眼睑在脸上投下了一道灰色的阴影,而在那两扇密睫之下,迸射出两道异常犀利而耀眼的光芒。  众人大骇,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从心底火山爆发般的仇恨和疯狂,都凝聚在那双幽深而灵秀的瞳仁之中,化作两道无形的利刃,一点一点的凌迟着所有的事物。她冷冷地横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复仇女神的烈火席卷着大陆苍穹,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无疑是世界末日般的毁灭。  果然无愧于第一王牌杀手的称号,无论鞭笞还是电击,都无法摧毁她的决心。柳泽安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冰冷的声音空虚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还是不肯说么?”  容音亚微微闭上眼睛,一阵恶心搅得她的胃翻江倒海。冷眸扫过他俊美的脸庞,突然很想仰天大笑,不笑他,也不笑别人,只笑自己当初的愚蠢!  她定定的直视着柳泽安,琉璃紫的猫眸深处波涛暗涌。她倏尔勾起一抹冷笑,一簇妖娆在唇边绽放,刹那间美得惊心动魄。柳泽安一怔,差点被她幽邃的眼眸卷入万劫不复。  “柳泽安,都这么多天了,你不累,我也累了。”容音亚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答应帮我的是你,背叛我的是你,现在对我兴师问罪的人也是你,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无聊呢?”  蓝歆死了,她十四年的姐妹死了,死在司徒霖那个混蛋手里。司徒霖以为自己是SR的头目就可以一句话定生死,可蓝歆八岁起为他卖命,他竟然在蓝歆的轮船上放置炸弹,让那个忠心的女子不明不白的葬身海底!而柳泽安,她青梅竹马的恋人,本以为他能够帮自己替蓝歆报仇,孰料他竟是司徒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呵呵,造化弄人。 第二回 忍痛诛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柳泽安静静地望着遍体鳞伤的容音亚,完美无瑕的脸庞依旧冷漠得像一张白纸,那双漆黑的眸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一袭做工精致的黑色风衣将他包裹得更像一个年轻俊美的死神。他缓缓地抚上她白皙细腻的脸庞,触到的是满手冰凉。薄唇轻启,徐徐吐露着致命的魅惑:“亚,你要知道,这场游戏从来就没有公平,只看你玩不玩得起。”  “柳泽安,你在威胁我?”容音亚轻轻地绽放出一抹嫣然巧笑,美得令万物失色,却也美得凄然而艳烈。  心中陡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柳泽安顿了顿,缓缓地勾出一抹苦笑。他逼近眼前这个美得宛若精灵的女子,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眉间的猫眼石,金绿色的光芒在一片黑暗中更显耀眼深邃,像极了她此刻燃烧着仇恨的眼眸。是的,他是司徒霖呕心沥血培养的心腹,是制约容音亚的工具。整个SR集团都知道,容音亚是容慎择之女,被SR吞并的Y组织的继承人。至于为什么要把一颗定时炸弹捡回来,是因为她眉心这颗伴随着她出生的猫眼石。  他从不信神鬼之说,然而在看到这个女子的第一眼,他便觉得她周身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其气场是压倒性的,那颗猫眼更能操纵他的意识,令他几度失神。冷酷,高傲,深沉,他恍然觉得她就是一个异世的巫女。但他始终不知道那颗猫眼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只是履行一个棋手的职责,以感情为网束缚她,控制她,尽量让她的价值为他们所利用。他至始而终都在利用她,如今她已是一枚弃子,他亦毫不犹豫的将她的感情践踏在脚底。然而,他无法忽略那阵突如其来的心痛。  不,他绝不会动心的,感情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笑话。  “你已没有任何值得让我威胁的价值。”柳泽安轻吐一气,冰冷而残忍的气息扑面而来。  容音亚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噗的一下,一口鲜血便染红了柳泽安的衣襟。她似无力的低下头,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琉璃眸中强装的镇定和冷酷霎时间土崩瓦解。  七岁那年,Y组织被SR集团吞并,混战中她的父亲被杀,之后她便成为了这个陌生的社会的一员。杀手一般都是从五岁起就开始训练,她和十岁的柳泽安同组训练,每当她被残酷的训练折磨的奄奄一息,他都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偷偷地照顾她,十五岁那年,她和他搭档执行任务,在某酒店预备刺杀目标时突然发生空袭,他们被对方前来支援的人围困,为了救他,她身中数弹,从二十九层**,从鬼门关回来的那一天,她看见十多年来没有流过一滴泪的他,肝肠寸断。他们风雨同舟,生死与共,互相扶持着走到了今天,这其中发生的点点滴滴,她都不会忘记,难道,他就不曾有过一丝心动吗?  她忍辱负重数十年,只为今天。呵呵,这场游戏,她终究是输了,彻底的输了。她输在了自己的全身心投入,输在了付出真感情。她忘了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法则,也忘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信的人,只有自己。  柳泽安依然保持着那副千年不变的面容,倏然手腕一转,只消刹那手上便多了一把手枪,镀银的外壳衬得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更加修长优美。下一个瞬间,黑洞洞的枪口极其准确的直指容音亚的心脏!  容音亚惨然一笑,她湿漉漉的瞳孔紧锁着他死寂的眼眸,企图从他冰封的面具上看到一丝裂痕。“柳泽安,希望你记住自己的选择。”  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奉首领之命,‘蝶巫’叛变组织,证据确凿,杀!”  砰地一声,一颗子弹准确无误的贯穿了容音亚的心脏,喷涌而出的鲜血流了一地。这一刻,她忘记了疼痛,她依然紧盯着他冷静的残忍的面孔,直到视线慢慢模糊。在最后一瞬间,她看见了他冰冷的瞳仁一片水雾氤氲。  “你后悔吗?”弥留之际,她喃喃低语。  “不悔!”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依然是她爱到刻骨铭心的记忆。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时间戛然而止。 第三回 宫廷惊变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南辰,景耀七年。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虫鸣窸窣,气势恢宏堪比皇宫的碧琉公主府伫立在夜风中,规模庞大的侍卫队擎着火把四处巡逻,从高空俯瞰,星星点点的橘色光芒仿佛人间的星空。打更的声音随风传遍了整个蜀城,凄然悠远,渐渐地遗失在满城寂静中。  碧琉府正西边的一棵树上,茂密的枝叶巧妙的遮掩住了树上的两个黑色身影。女子约莫二十多岁,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魂的狐狸眼,只是里面流转着的不是妖娆的风情,而是凛冽的杀气。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看样子像是她的属下。他们已经一动不动地在树上窝了两个时辰,女子悠闲地坐在树枝上,美眸半眯着,似睡非睡的样子。  “王妃,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为什么还……”男子压低声音,隐隐有些不耐。“属下完全可以假扮成侍卫混进去,省得我们浪费这么多时间。”  “闭嘴。”女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紧接着犀利的目光就像X光一样在那群侍卫之间来回扫描,“传闻锁枫精通天象,料事如神,今日一看果然不假,那些看似普通的侍卫,其实全部都是他呕心沥血培养的禁卫军。那些人的实力不是盖的,就凭你,能剩半口气出来就不错了。”  “这么说,锁枫倒是下了血本了。”男子吃了一惊,似有羞愧。  “哼,为了保护他的好妹妹,他自然不惜一切代价。”女子恶狠狠的捏碎了一片树叶,淬毒的目光直逼府邸正中央的凤蝶苑。什么万物之灵,蝶中之凰,今夜注定是她的刀下亡魂!  “好了,烈狐,今天本宫免费教你一手,看好了。”女子优哉游哉,突然闪电般伸出一条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男子踹下了树!烈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呆滞着掉下去了。  “抓住那个人!”侍卫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朝烈狐的方向奔来,几十号人操着明晃晃的宝剑,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烈狐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跑,还不忘悲愤地密室传音:“王妃!你用心良苦啊!”  “多谢你帮本宫引开那些人,赶紧发挥你的夜遁术拖住他们,本宫事成之后会帮你在王爷面前美言!”女子阴测测的一笑,悄无声息的从树上落下来,翻过围墙,一路畅通无阻地直杀凤蝶苑。  她的轻功非常人可比拟,迅捷如闪电,眨眼间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凤蝶苑。只见那院落之外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守夜的丫鬟侍卫,睡得死死的,根本察觉不到有人靠近。女子轻轻一弹指,数枚银针从指间射出,解决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掀起门帘,拨开珠帘,撩起罗帐,漆黑的内室弥漫着阵阵少女专属的百花馨香,女子冷笑一声,一个箭步窜到床榻前,持剑正待挑开帐幔,冷不防背后突然传来呼呼的风声,她敏捷的侧身躲闪,毫不费力的挡开了攻击。借着朦胧的光线,她依稀辨认出一个娇小的轮廓,原来是个小丫鬟,当即挥出一道凌厉的掌风,直把那个小丫鬟震飞出去,砰的撞碎了几米之外的玉屏风。  与此同时,床榻上沉睡的少女突然一跃而起,抽出枕边的宝剑就刺。女子一愣,报以更加凶狠的还击。别看那个少女只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剑法却能与这个算是高手的女子抗衡。然而她终究是年幼稚弱,心思不够缜密,又太过心急,几招过后就露出了破绽,女子只稍稍一剑,就彻底破开了少女的攻击。少女被一阵强劲的内力掀翻在地,噗的不停吐血。  女子一脚踢中她的手腕,迫使她的剑脱手,然后一脚踩在她身上,锋利的剑尖直抵她的咽喉。宝剑的反光清晰地映出了少女的面容,细长的新月眉,灵秀如猫咪的琉璃紫眸,娇艳如樱花的红唇,精致得宛如一块完美无瑕的玉。最引人注目的使她眉心上那颗金绿色的猫眼石,诡秘幽深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女子伸手抚过她冰冷的眉间,确认无误后,指尖突然一动,一枚染上剧毒的银针深深地刺进了她的颈窝。  毒素蔓延得很快,少女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已经麻痹了。她咬着发黑的嘴唇,怒斥道:“要杀要剐,痛快一点!”  “哟,想不到,传闻中肤浅的四公主竟也如此大义凛然。”女子呵呵一笑,举起剑,用力捅穿了少女的右肩,霎时间血流成河。少女痛得眼前发黑,却毫不妥协。  “告诉你,公主殿下,要不是时间紧迫,本宫一定会将你凌迟,然后拖到你皇兄面前。”女子轻描淡写的使劲把剑拔出来,满意的欣赏着被染红的剑刃。  “你,你是文玉莹……”少女忍着痛,惊愕之色溢于言表。  “呵呵,公主真聪明,可惜啊……”女子放肆的大笑,那双妖媚的狐狸眸中尽是嗜血残忍。“就到此为止吧!”  宝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的贯穿了少女的腹部。少女紧咬着唇,终于昏死在地上,没了生气。  “允,我成功了……”女子收起染血的长剑,脚尖轻点,一阵风似的转眼消失。 第四回 隐晦真凶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碧琉府内,兵荒马乱,一夜不眠。  锁枫策马狂奔,长袍猎猎,跟在后面的一群禁卫军训练有素的分成两拨,将碧琉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锁枫翻身下马,直接飞身而起,闯进了漆黑一片的凤蝶苑。  “皇上!”夜枭从后面匆匆忙忙的赶上来,也顾不上君臣之礼了,“属下办事不力,苏起被人药杀了!”  苏起,凤凰卫的统领,是锁枫专门保护碧琉公主的暗卫组织统领。凤凰卫直接听候碧琉公主差遣,禁卫军在背后为其护航。锁枫脚步一顿,愤怒的一挥衣袖,一股凌厉的劲风瞬间击碎了旁边的石雕:“废物!”  “皇上息怒!”夜枭吓得声音有些颤抖,“属下怀疑此事早有预谋,有人在暗中控制了凤凰卫,此人对四公主的底细十分熟悉,属下怀疑有内鬼……”  “够了!”锁枫一脚踢开凤蝶苑的大门,只见门口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下人,借着黎明的曙光,他粗略一扫,已然死亡。赶忙冲进内室,但见房间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破的家具摆设,摔碎的玉屏风下面还压着一个气息奄奄的丫鬟。名贵的波斯地毯上,一行新鲜的血迹一直蜿蜒到床榻上,他慌忙掀开帷帐,瞳孔一缩,整个人一阵眩晕。夜枭赶紧过来搀扶着他,瞥见床榻上的少女,登时震惊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精致的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身着紫色宫装的美丽少女,她娇美的容颜歪向一边,眉眼间恬静安详,仿佛在熟睡。锁枫强撑着掀开锦被,却见少女的右肩和腹部有两个巨大的伤口,血如泉涌,大量喷涌的血液泡得床单发张。锁枫的身体颓然一歪,撞上了坚硬的床头。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快宣太医!”夜枭急忙代替了皇帝的角色,不一会儿,随行的四个太医拖着满是灰尘的胡须,提着药箱被带了进来,其他院子里幸存的丫鬟也被带过来帮忙。最年长的老太医摸了摸少女的脉,神色一凛,迅速拿出药来吊住少女的气,随即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人们帮忙。  “太医,璎儿她……到底怎么样?”锁枫的脸白的吓人,俊美面容上的帝王气概依旧凛冽。太医们齐齐跪下,禀道:“皇上,四公主已然重伤,臣等必当倾尽全力,救活公主!”  等待的过程对锁枫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漫长,他被夜枭扶出内室,隔着薄薄的门帘焦急的望着里面的忙乱。眼看着丫鬟不停地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他再也坐不住了,拔腿就想往里面冲,夜枭死死的拉住他。他长叹了一气,狠狠的捶着旁边的桌子,神袛般的面容是掩不住的憔悴。  “皇上……”夜枭见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里暗暗叹息,对一个登基不到十年的新帝来说,锁枫肩上的负担,实在太重了。  握紧双拳,深呼吸几下,锁枫终于平静了下来。他轻轻地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哑着声音开口:“幕后之人。查到了么?”  “回皇上,此人隐匿的极好,属下还未……”  “行了。”锁枫紧锁着眉头,努力捋清头绪,“自璎儿出生以来,朕就将她保护得极好,对她不利的人也都一一清除了,这个人,必定是趁我们都不注意的时候混进来的……”  夜枭比锁枫要稍微清醒,他低头略一思索,突然灵光一现:“皇上,三十六计的第三十一计,是什么?”  “美人计啊。”锁枫顿了一下,突然拍案而起,“你是说……”  “没错,皇上,就是三年前的选妃大典!”夜枭斩钉截铁的说。  “但朕向来不是贪恋美色之人,况且自从三年前清漩走了之后,朕就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皇上不要忘了!属下记得,那正是您精神最脆弱的时候,保不准有人就趁这个时候将一个女人安插在您身边呢?”  “那些妃子的底细朕都彻查过,皆是朝中重臣之女,又怎会……”  夜枭扶额,他该怎么样才能把这固执的皇帝拉回来?“皇上,有时候眼见的,不一定为实。”  锁枫只觉得被当头打了一棍,正待细细追问,却见一个太医从内室跑了出来,他连忙揪住他的衣襟,厉声问道:“璎儿她怎么样了?”  “皇上勿躁,臣等正全力抢救,只是如今有样东西要呈给皇上。”太医摊开手,将一方丝帕呈到锁枫面前,只见那手帕之中,盛着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锁枫用帕子将针拈起来,只见那针头上面染着一层幽绿。他神色一凛,连忙把针放到鼻尖下闻了闻,只觉得味道甚是熟悉。  “皇上,此乃凌玉门七星紫蝎毒!中此毒者,不出半日而薨!”太医的话犹如沉重的磐石,狠狠的砸碎了锁风的心!  “此毒可有解?”七星紫蝎毒的大名,锁枫怎么可能没听过,如今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回皇上,此毒非七星金蛇毒不解,这两种毒相生相克,只是如今……”上哪儿找七星金蛇毒!  锁枫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七星金蛇毒,除了凌玉门,便只有西岚摄政王才有,就算他取回来,半日也过去了……  复又忍着悲痛,细细的端详着那根针。半晌,他猛然拍案而起,杀气蔓延:“七星紫蝎毒!果然是她!夜枭,派人封锁文华宫!不要放走一个人!” 第五回 穿越重生(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南辰景耀七年二月初八,碧琉公主锁璎薨。  天已经大亮,晨曦斜斜地照亮了床榻上的少女的脸,她紧闭着双眼,仿佛还在沉睡,精致如玉的面容一如画中的精灵,美好得不容亵渎,纤长如蝴蝶翅膀的密睫勾勒出她淡淡的无奈和忧伤。  她静静地躺着,仿佛沉浸在一个深深的梦中,那一抹游魂飘荡着离开她的身体,悠悠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睫毛突然轻轻的动了动,意识正在一点一点的回归……  朦胧中,她好象听到了几十号人悲天动地的哭声,离她最近的那个声音似乎是个小女孩,只听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公主啊,您两年前将奴婢收留,说要奴婢一辈子陪在您的身边,可现在,您怎么比奴婢先走了一步呢……”  紧接着又是一阵有气无力的啜泣,少女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随后是几个苍老的男声:“皇上,您……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臣等尽力了……”  皇上?臣等?人死不能复生?靠,是说她死了么?  “喂!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床上早已去世的少女突然一跃而起,瞪圆了那双灵秀的琉璃紫眸,怒视着围在床边的一大票人。  “啊——!!!”  “公主……公主她……”  “诈……诈尸啊……”  一屋子的丫鬟侍卫们吓得魂不附体的尖叫,那几个老泪纵横的太医好像见了鬼一样跌坐在地上,伸着手指着少女,哆嗦着嘴唇差点昏死过去。夜枭的心脏猛地一抽,险些心肌梗塞。全场乱成一片,惟有人群中央的锁枫面对如此突发状况异常冷静,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坐在床上的少女,狭长的凤眸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我……我怎么会在这儿?容音亚抱着一团浆糊的脑袋,费力地思索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明明是被柳泽安枪杀了啊……  转头环顾四周,只见整个屋子都是古色古香的装潢,雕花的窗门,名贵的紫檀木桌椅,还有那琳琅满目的瓷器和玉器,要是拿到21世纪的拍卖场上,绝壁是值钱的古董。她转了转眼珠子,视线聚焦在房间中央的锁枫身上,顿时目光像被磁铁吸住了一般,没法移开。  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一顶龙冠束发,剑眉星目,嘴唇薄如利刃,一袭明黄色龙袍加身,更将他浓郁的王者风范衬托得淋漓尽致。他的美恍如天神,浑身散发着一股浩然正气,即便把他扔到人群中,那出众的气质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仿佛笼络了世界上所有的光芒,让人一见到他,就忘记了所有的存在。  这这这……容音亚华丽的呆住了。她的运气也太好了,居然撞见了标准的古典美男……她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转头望向床头的镜子,黄铜的镜面上,朦胧的映出她的面容。  白皙如玉的脸庞,细长的新月眉,灵秀的琉璃紫猫眸,娇艳如樱花般的红唇,眉心的金绿猫眼石旋转着来自异世的光华,美得令人不敢直视。镜中的人儿略显稚嫩,眉眼间是独属于她的狂放不羁,以及那神似巫女的魅惑,如仙似妖,混合着神袛和妖孽的矛盾气质浑然天成。  没错,还是自己的脸。容音亚最后低下头,又被身上华丽的宫装震住了。凭着那紧密柔和的触感,她立刻断定这是高级的蜀绣。前世她钟爱刺绣工艺,却并不喜欢穿,她搞不懂这玩意儿是怎么到她身上的。再稍稍活动活动身体,一阵剧痛吞噬了她的大脑——被酷刑折磨出来的重伤还在。探了探脉搏,指尖触到一丝异样——是剧毒!  锁枫一直在静静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很快就发觉不对。璎儿看他的眼神虽是惊艳,却极其陌生,还有她对自己生活了好几年的府邸,也是怀着一种好奇和探究的眼光去看的。  “公主……”刚刚哭得最凄惨的那个丫鬟总算魂归来兮,她软软的跪坐在地上,睁着哭红的双眼,茫然的望着“死而复生”的容音亚。  “公主?”自己居然是公主?容音亚僵硬的回过头,嘴角抽了又抽:“你是谁?”  轰隆……周围一片重物倒塌的声响,锁枫望向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深遂。  “公主,奴婢是小吟啊!”墨小吟难掩惊愕,眼眶又红了一圈。公主,一向最疼她的公主不记得她了……  “啊?那他们都是谁啊?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朕是皇兄,他们都是你的丫鬟侍卫,这里是公主府。”沉默了许久的锁枫,终于缓缓开口。  容音亚默默地在胸口画十字,天啊,她居然穿越了! 第六回 穿越重生(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默默地在胸口画十字,天啊,她居然穿越了!  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她稳了稳呼吸,淡定,一定要淡定,现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不要露出太多破绽的好。她抹了抹脸,迅速换上了一副痛苦万状的神色:“啊……头好痛……”  事实上,不但是头痛,右肩和腹部的伤口经她这么一扯,早就裂开了,伸手一抹身上的血,痛得她眼冒金星,这具身体也太弱了吧。  眼看着她的痛苦不是装的,锁枫心里一紧,之前所有的怀疑都抛到了脑后,连忙冲上来抱住她,也不怕血沾了一身,扶她躺下:“快给公主治伤!”  容音亚软软的窝在锁枫温暖坚实的怀抱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心情好的飘飘欲仙――躺在美男妹控皇兄的怀里,简直就是终极享受。  太医们纷纷上前来包扎,上药。锁枫退到一边,悄悄地问夜枭:“这件事还没有别人知道吧?”  “回皇上,属下已经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夜枭轻轻的摇摇头。  “皇上!公主的蝎毒……解了!”太医摸上容音亚的脉,突然像摸到开水一样缩了回来,满眼惊诧!公主的体质虽然异于常人,可是这七星紫蝎毒也不能像玩儿似的溶解在她的血液里,一点痕迹都没有吧?!  “解了?”锁枫一挑眉,他不懂医术,也知晓这其中的不可思议。  “是,毒素在血液中溶解,没有痕迹,这绝对是医学史上的奇迹!”太医激动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皇上,如今公主的蝎毒已解,只是身上的伤需要好好调理,休养十天半月就没事了。”  “有劳太医了。”锁枫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他坐到床沿上,伸手抚平容音亚眉间的皱褶,一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要他的璎儿没事,一切都没事了。他深深地凝视着妹妹熟睡的容颜,袖袍下的手慢慢收紧。璎儿,你放心,皇兄一定会揪出幕后黑手,替你报仇!  ―――――――――――――――――――――分割线――――――――――――――――――――――――  碧水蓝天下,一片金色的花海绵延到天边,望不到尽头,当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容音亚就行走在这片灿烂的花海中,偶尔一片花瓣飘落在手上,她拈起来细细端详,一股淡淡的草本清香在鼻尖萦绕不散。这是一种菊花,但具体是哪一个品种,她说不上来,只觉得,它充满了海纳世间万物豁达的灵气。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容音亚摇了摇头,手一松,花瓣就轻飘飘地随风飞走了。  “容音亚。”好像听到有人在后面叫她,容音亚缓缓地转过身,当看到站在自己身后不超过五步远的女子时,她淡定不了了。  那个女子一袭淡若轻烟的紫色罗衣,静静的立在花丛之中,微风吹起她如云的长发,眉间金绿的猫眼熠熠生辉。她的双眸淡漠的望着无边无际的远方,目空一切,阳光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使她周身散发着令人无法接近的冷漠和神圣。但让容音亚惊讶的,却是她的容貌,她们俩的面容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只不过容音亚的美隐约透露着邪魅,亦正亦邪,而她的美恍如九天之上的仙,圣洁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膜拜。两个长得一摸一样而气质大相径庭的美人就这样对峙着,却是一道美的迷乱人心的风景。  “你……你是谁?”容音亚毕竟见过大世面,泰然开口。  “你叫我琉璎就好了。”女子缓缓对上容音亚探究的目光,嫣红的唇边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清澈、淡漠,干净得不食人间烟火。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吗?”  “不,你不过是进了自己的梦境。”琉璎清冷的目光扫过身边的花海,唇边的笑意也逐渐有了温度,但,也多了一丝苦涩。“我来这里,只想告诉你,他在这个世界等你很久了。前世,你入错轮回道,与他擦肩而过,所以你阳寿早尽,只为能来到今生,与他相逢。”琉璎的声音很轻,好像被风一吹就散。容音亚的大脑随着她的寥寥数语飞快地运转,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意思?‘他’到底是谁?你不说明白我怎么知道啊?万一认错了人了呢?”容音亚想了一通,脑袋晕忽忽的,很不客气地扔出一串连珠炮。  “不,他是那么独特,那么美好,就像这凤翎殇,你不会认错的。”琉璎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拂过开得如火如荼的金色花朵,完美无瑕的脸庞上溢满了温柔的眷恋。  “原来这种菊花叫凤翎殇啊。”容音亚恍然大悟,她终于想起来了,凤翎殇,是神话故事里的上古万物之灵,原型是一种在凤凰之下,在万物之上的菊花,能够幻化成俊美的男子。  “嗯。你身上的毒,我已经帮你解了,此外我会尽我所能,让你现在的身体恢复以前的实力。”琉璎深深地注视着容音亚,如画的眉眼仿佛水墨渲染般美得有些不真实。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琉璎长长的衣袂随风飘扬,宛如一片灿烂的云霞。她就像伫立在花丛中的仙子,也只有这些花朵的纯粹,才配得上她的美好。  “似乎……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容音亚紧盯着琉璎,越发觉得她很熟悉,仿佛……她就是前世的自己。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身处在一个什么地方?”  “抱歉,我托梦的时辰已近,这些需靠你自己寻求。”琉璎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翩然的身体也慢慢透明,“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拜托了,一定要……”  “喂!你才来多久啊就要走了?!我还没问完呢!” 第七回 美男驾临(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大声叫喊着,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望着古色古香的房间,她懊恼的拍拍额头,果然只是一场梦。想起琉璎的话,她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调整体内的力量,那种熟悉的仿佛掌控一切的强劲的内力缓缓凝聚在掌心,猛地往旁边一击,只听见“哐啷”一声,茶几上的一套名贵茶具就这样被毁了。她缓缓吐息,开始整理脑海里的记忆。  大陆一分为四,分别是东临、西岚、南辰和北魏。四国在二十多年前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乱,最后西岚胜出,北魏成为其属国,东临和南辰亦元气大伤,遂结盟。西岚以天下霸主的身份迫使其他三国签订不平等的《四国条约》,其他三国大量赔款,加速了西岚的发展。为了巩固本国的势力,西岚与西域之外的强国波斯帝国结盟,原本与北魏结盟的波斯撕毁盟约,也加速了北魏的衰败。  南辰的开国皇帝锁云沓本是明君,其统治后期却荒淫昏庸,导致南辰惨失十几座城池,又因为盛产有“天下第一美玉”之称的琉璃玉而成为西岚重点压榨的对象。西岚强令南辰把太子送过去做质子,南辰皇后随同前往。东临唯一的皇子也送到了西岚做质子。就在南辰的国运日益不济时,一位公主的降生无疑是黎明的曙光。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名叫锁璎,是南辰王朝的四公主,封号碧琉。十五年前,她的出生伴随着群蝶环绕,百花齐放,一派吉祥,同时国师发现天象异变,天府星被紫气围绕,紫气继而幻化成一只巨大的凤蝶,凤蝶的左翅隐约能够看见一颗绿色的小点,那就是猫眼,而这只凤蝶,便是传说中的上古万物之灵。它朝着锁璎出生的产房俯冲而消散。至此锁璎乃上古万物之灵转世,震惊天下。  上古万物之灵降世,无疑扭转了南辰的国运,特别是锁枫即位之后。眼看着南辰即将东山再起,摆脱控制,西岚果断的采取措施,诛杀锁璎。爱妹心切的锁枫自然不会让悲剧发生,便给锁璎组建了一支暗卫队,这个组织就叫做“凤凰卫”。在“凤凰卫”的保护下,锁璎无忧无虑的长大,但她也渐渐懂得自己的危险处境,于是在外面就装出一副花瓶、废柴的样子,迷惑西岚埋在南辰的眼线,暗地里发愤图强,识文习武,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变强。只是近些年来西岚成功的在南辰宫廷里安插了内鬼,控制了凤凰卫,也就直接导致锁璎刚过了十五岁生辰就遇刺身亡。  贱人!容音亚气得想破口大骂!暗暗握紧拳头,心里坚定的想:可怜的小公主,姐姐占了你的身体,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公主,你醒了?”一直守在门外的墨小吟听到动静,连忙欢天喜地的跑进来,因为太过匆忙,还差点绊倒在门槛上。她拿起茶壶给容音亚斟了一杯茶,然后退到一边眨巴着大眼睛听候吩咐。  容音亚把茶杯送到嘴边,雾气氤氲模糊了她的视线。轻启干裂的嘴唇,浅啜了一口,然后放在一边,翻身就想下床。墨小吟见状急忙扶住她:“公主,太医和皇上都吩咐了要你好生静养,现在你还不能下床走动,会牵到伤口的。”  容音亚一声不吭,任由墨小吟动作,两道淡淡的目光一直盯在墨小吟脸上,同时飞快地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这个名叫墨小吟的小丫鬟,是碧琉公主锁璎,也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两年前在东临救回来的小女孩,当年她只有九岁,流落街头,问她缘由,只说家破人亡。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墨小吟被容音亚看得浑身不自在,低着头别扭的开口:“公主想奴婢干什么就吩咐吧。”那诚惶诚恐的小样儿,容音亚打心眼儿里喜欢。  “皇兄呢?”容音亚问道。  “啊……奴婢一高兴,忘记去通知皇上了,皇上和几位王爷都在偏院守着呢。公主,几位王爷都知道这件事了,不过公主放心,还没有传出去。”墨小吟一拍脑袋,急急忙忙的提着裙子跑出去了。  “璎儿!你终于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率先踏入,锁枫一阵风似地奔到床边,容音亚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她眯着眼睛,舒服地蹭了蹭:“皇兄抱抱就舒服了~”  胸腔处涌入一股暖流。多久,没有人这样关心她,疼爱她了?  “璎儿(姐姐)!”紧随其后的是三个男子,容音亚睁眼一瞧,靠,魂都要被勾走了! 第八回 美男驾临(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大脑迅速的转动。二王爷锁忻,封号瑞安,他一袭深色长袍,约莫十七岁,脸部的线条冷硬而锐利,一双漆黑如星的眼眸犀利的宛如一只雄鹰,浓重的杀气时刻围绕在身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场,望向容音亚的眼神却柔情得丝毫不逊于锁枫;三王爷锁玎,封号靖昭,约莫十六岁,一袭青色的墨竹长袍,腰间配着玉箫,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源源不断的朝容音亚放电,瞬间把人迷得七荤八素,白玉般绝美的面容上挂着魅惑的微笑,美得宛如一只妖精,如此风流俊秀的公子,自然成为女子尖叫角逐的对象;五王爷锁衿,封号泠阳,只有十一二岁,是五人当中最小的,他生就一副书生的模样,一袭白色的仙鹤长袍,手摇玉扇,更是一个饱读诗书的翩翩公子,他总是紧绷着那张文绉绉的俊美小脸,但他望着容音亚的眼神是浓浓的依赖。  “咕噜……”容音亚默默地吞口水,她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一群各色千秋的美男……太养眼了!  “皇兄,小衿要抱姐姐……”锁衿大踏步的走上前来,毫不客气的挤开锁枫,抱住容音亚就在她身上蹭啊蹭。锁枫黑着脸提起这萌宝:“姐姐的伤还没好,不许乱动!”  “哈哈……”容音亚爱不释手的捏了捏锁衿白皙的小脸,冷不防在他脸上响亮的香了一个。  四周的空气突然冷飕飕的,锁枫、锁忻和锁玎皆把喷火的眼神投向锁衿。锁玎背着手,继续放电,华丽的声音风流不羁:“璎儿啊,你怎么能把皇兄我们晾在一边呢,你看看,你亲了五弟,二皇兄的脸都黑的没法看了。”话音未落就被傲娇的锁忻当头扇了一巴掌。  锁衿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跑到一边拉着墨小吟的手:“还是小吟妹妹最好。”  墨小吟睁着小鹿般无辜的眼睛,脸就像熟透的苹果,红得彻底。“五王爷您放手……”  容音亚愣了一下,亮丽的猫眸里闪烁着邪恶的光芒。不错啊,锁衿这小子学会泡妞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容音亚成了众星拱月的中心,四个绝世美男围着她嘘寒问暖的,让她既得意又温暖。  锁璎是南辰唯一的公主,她的三个皇兄和一个皇弟对她那是百般呵护,有求必应。容音亚悄悄的别过脸,硬是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已记不清多少年了,爱,永远只是她的奢望。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望着眼前的一派和乐融融,她终年冰封的铁石心肠动容了。  正午,到了容音亚换药的时候了。锁枫一群男子早已回避。墨小吟先是把煎好的药端进来,正所谓苦口良药,容音亚不动声色地把那碗浓黑刺鼻的药汁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闭着眼睛一口气灌了个干净。  多年的杀手生涯以及不久前的那场血和泪的教训,让她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她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小丫鬟无害,还是不能放下戒心。  至于她在这个世界的四个亲人……她放下药碗,抬头望向门外。隔着彩色的玻璃窗,能够隐约看见守在门外的锁枫四人,他们耐心的等待着,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声音严肃而凝重。但愿,她得到的爱和温暖,不是海市蜃楼。  墨小吟又端着一堆纱布和刀创药快步走进屋内,然后小心翼翼的解开容音亚的衣衫,目光触及她肩膀和腹部还在渗血的大伤口,不由得红了眼眶。公主从小到大就是皇上和几位王爷的掌上明珠,哪里遭受过这样的罪啊,她真恨自己保护不了公主。她忍着眼泪拆开容音亚被血浸湿的纱布,不经意牵扯到身上的伤――被文玉莹打飞出去撞碎了玉屏风的伤,一阵阵锐痛刺得她动作僵了一下,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给容音亚上药。  还好提前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她的一切举动早就尽数落入容音亚眼中。  容音亚一直在静静的观察着墨小吟,她的伤就算不说,容音亚也知道那是她为了保护本尊而受的,心里有些为自己对她的猜忌感到不是滋味。再看看她为自己包扎换药时那专业而熟练的动作,俨然一个合格的医生。只见她拿起一个瓷瓶闻了闻,突然轻声说了一句:“紫桫椤与薄荷性相克,愈合效果不佳。”  声音极轻,但逃不过容音亚敏锐的耳朵。她大奇,在本尊的记忆里,墨小吟出身于小户人家,且根本不知药理为何物,可现在她只一闻便能准确说出药材的搭配功效,实在奇怪。  “你刚刚在说什么?”容音亚试探地问道。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墨小吟的心跳乱了一下,随即镇定自若地开口,脸上竟飞起一片不自在的红:“公主莫笑,小吟是乱猜的。”  “乱猜也能猜对,天赋过人啊。”容音亚见她神色无异,也没再继续追问,换上了一副漫不经心的口气:“其实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确实,这对原来的她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这具新的身体终归弱了些,虽然琉璎帮了她,但她还需要一定的磨练才能完全恢复以前的水平。  “公主,你还说不算什么……这么深的伤口,小吟看着都觉得好痛……”墨小吟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正在给容音亚涂抹一种凉性药膏,与伤口产生的反应绝对是剧烈的,偏生这火辣辣的痛苦对容音亚来说只相当于蚊虫叮咬一般,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 第九回 惊现真凶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痛过这一次,就不会再痛第二次。”容音亚不甚在意,只是心里微微有些苦涩。是啊,重生一世,她势必要活得更加谨慎和出彩,左胸口包裹着的那颗小小的红心,也不会再轻易为谁悸动。低头看着墨小吟小心翼翼不敢使劲的样子,她眉头一蹙,直接抢过那盒药膏,往指尖沾了一点就在腹部涂抹起来,力道不轻不重,而产生的痛楚可想而知。墨小吟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她却是干脆利落的涂抹完,扯过纱布几下就包扎完毕,还在末端打了个别致的蝴蝶结。  “公主……”你变了。墨小吟望着容音亚平静的神色,错愕得不知该说什么。掐指一算,她来到这碧琉府不过两年的时间,不完全了解主子纯属正常,只是容音亚这一觉醒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她所认识的四公主,心思缜密,懂得如何逢场作戏,八面玲珑,习文之时挑灯夜战,习武之时全力以赴,可她终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十四岁那年在狩猎场从马上摔下来差点骨折,面对着一个月之后才能行走的伤腿,她经常愤怒的砸东西。可现如今,她受了这样严重的伤,竟然平静的跟没事人似的,她对四公主的认知顷刻间颠覆了。  “好了,小吟,让皇兄他们进来吧,我饿了。”容音亚利落的系好衣服,正想掀开被子下床,却想到身上的伤,又窝着一肚子火坐回去,慵懒的猫眸半眯,一股凌厉的杀气渐渐升腾。伤她的人,最好别让她找到,要不然……  绝不是死那么简单!  过了一会儿,各色美味珍馐陆陆续续的端上了桌子,容音亚已经差不多一天没进食了,这会儿闻到香气,再望向那一桌子的精致的佳肴,真恨不得扑上去就狼吞虎咽。想着,身子微微一侧,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蔓延了全身,痛得她眼前一黑,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滑下。该死的!  门外的四个美男也陆续入座,且不说这四人随便一个都能撑起场面,现下全部聚集在一起,那各有千秋的出众样貌和气质就是一幅美景,几个布菜的丫鬟差点被秒杀,然后在锁忻的一记眼刀之下飞快地退出了房间。容音亚的心绪汹涌澎湃,望着那四个人顿觉不饿了,原来“秀色可餐”是这么一回事。  在容音亚的记忆中,锁家五兄弟姐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齐聚一堂过了,于是这五个极品人物把这顿饭的气氛搞得很热闹。锁枫、锁忻和锁玎刚一进门就争着谁给容音亚喂饭,吵得不可开交,锁衿自然就钻了空子奔到容音亚身边各种揩油,容音亚扶着额头哭笑不得,为了避免那三个大男人打起来,她没奈何当了和事老,斩钉截铁的说只要墨小吟就够了,那三人才偃旗息鼓,在饭桌上还一直恶狠狠地瞪着彼此。  因为容音亚重伤,颇多忌口,所以厨房的菜肴都以清淡为主。容音亚坚持不用人伺候,喂来喂去的算什么意思,她的手又没残废。她接过墨小吟捧过来的百合粥,拿着调羹慢慢的喝着,空腹过久不宜暴饮暴食。  热气氤氲,迷离了她的视线。容音亚静下心来,本尊被杀害的场景一一闪过她的脑海。夜色正浓,锁璎临死之前只看见凶手的眼睛,但毫无疑问她认出了凶手是谁,她颤抖的嘴唇吐出了三个字――文玉莹。  “皇兄,我知道凶手是谁。”容音亚放下已经喝空的瓷碗,严肃地望着锁枫他们,曾经稚气的眼眸透出的犀利让锁枫的眼神深了深。其余三人则有些惊讶,本来他们打算等容音亚伤势好了点才跟她提这件事的,谁知道她抢先一步,还如此的冷静。  锁枫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是谁?”  锁璎被杀的那日,他凭着那枚沾了七星紫蝎毒的银针已确定凶手是谁,便火速命人封锁文华宫,谁知宫里早就人去楼空,徒留几个自缢的宫女和侍卫。他当时暴跳如雷,但毕竟明白这是一个阴谋,而凶手的真实身份令他不得不忌惮,因此他也没有大肆追击,只是暗中派人寻找那人的下落。  “想必皇兄已经查到了,你的华妃娘娘,文玉莹。”容音亚喝了口水,冷静道。  文玉莹,户部尚书文安之女,三年前皇后与太子远赴西岚,她与其他重臣之女入宫选秀,因长相酷似南辰皇后而被选中,封为华妃,赐居文华宫。锁枫派人彻查过她的底细,得知她对药理感兴趣,特别是一些蛊和毒,六年前曾去西岚游玩,误中金蛇毒和紫蝎毒,命悬一线,幸亏这两种毒相生相克,最后奇迹般的痊愈,所以锁璎出事后锁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她逃走的消息让锁枫更加确定,当天就抓了户部尚书全家,严刑拷打之下文安不得不招供,他的女儿文玉莹早在六年前就死亡,原本等量的金蛇毒和紫蝎毒对她造不成伤害,但是那天有一个蒙面女子逼她服用了过量的紫蝎毒,致其死亡,然后这个女子挟持他全家,恐吓他不许放出消息,并强行留下来假扮文玉莹。也就是说,从那天起,南辰的内部就被窥探得一清二楚,前天晚上驻守碧琉府的凤凰卫皆被买通,锁璎才因此而遇害。  锁枫没有告诉容音亚,他的人今天早上查到了确切消息,那个女人的名字和下落让他脊背生寒――  西岚摄政王府,温雨盈! 第十回 梦回神境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西岚,洛阳。  群山之巅,云雾缭绕,野芳佳木,郁郁葱葱。举目远眺,只见水天一色,大陆苍茫。  风离珞站在悬崖之上,风扬起他的衣袂。他低下头,望着被云雾遮掩的山谷,缓缓闭眼。  这里是一个绝妙的世外桃源,宛如空灵的仙境。他转过身,沿着一条林荫幽径慢慢的往回走,靴子踩踏树枝发出的“吱吱”的声响在空无一人的树林里显得格外清晰,那种感觉,亦真,亦假,他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记忆中,他曾游历过许多令人称奇的胜地,但没有一处可以像这些山峰一样,彻底远离红尘喧嚣。凉风拂过他的脸颊,他深呼吸,只觉得自己的心灵异常平静。也许,这里是最后一块净土了,他想。  渐渐地快要穿越了这片树林,陡然前方金光迸射,直冲云霄,他被强光刺得闭上眼睛,倒退了几步。待金光散去,他再度睁眼,愕然!  只见那巍峨的山顶上,绿草茵茵,绵延数十里,阳光笼罩着这片绿色的净土,鲜艳欲滴的草叶反射着柔软的暖金色的光芒,纯净美好得让人不忍践踏。他站在芳草地的边缘,迎着暖洋洋的天光,他看见了草地中央的那座府邸,顶端的一颗明珠流转着璀璨的华光,气势恢宏,尊贵而神圣。他情不自禁的踏入草地,一步一步的走近那座美丽的府邸,近了,更近了,它沐浴在世界上最神圣的光辉中,雕栏玉砌,碧瓦飞甍,迷离了他的眼睛。此情此景,那道不尽的澎湃心绪,他的心被震撼了。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神圣的土地?  突然,朱漆的大门被缓缓打开,走出一个少女,她身着一袭紫色长裙,薄如蝉翼的裙摆像花儿一样在草地上盛开,美得刺痛了人的眼睛。丝绸般柔顺的长发散落在她的身侧,身姿娉婷袅娜,宛如一只轻盈的蝴蝶,远望,却又觉孤独和彷徨。灿烂的光芒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那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仙境般的美景,谪仙般的美人。超越了一切存在的绝世之美,令人惊艳,也令人疼惜。  无数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过,美景,美人,似曾相识……  风离珞只觉得呼吸一窒,突然很想追上去,好好看看那个少女倾城的容颜。这种冲动就像火山爆发一般从心底喷涌而出,他很想,可是,他不忍心打破眼前的宁静美好。  良久,那个少女终于转过身来,他屏息凝神,视线慢慢地聚焦。他想看看她的脸,但他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她的面容,他的冲动在脑海里叫嚣着,她明明没有遮住自己的脸,但他就是看不到,仿佛有一阵外来的力量压制着他的视觉,痛不欲生。  他终于放弃了看她的脸,视线一路往下,他看见了她抱在怀里的一只猫咪。那只猫异常漂亮,被金光濯洗过的绒毛柔软得发亮,小巧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金绿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他。四目相对,那双猫眼就像两个幽深的漩涡,他定定的望着那只猫咪,在它明亮如镜的眼眸中,一个熟悉的倒影若隐若现。  下一个瞬间,他仅存的意识被迅速的吸收,大脑越来越空,却越来越重。他倏地一拳砸上额头,空白一片的脑袋令他异常难受,可他就是躲不开那只猫的眼睛,金绿色的光芒仿佛致命的蛊惑,他在那双深邃的瞳仁中渐渐的迷失……  那一刹那,他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无力挣扎,没有依靠,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尽头。倏尔眼前又明亮了起来,还是那座府邸,可是人和景,全部都变了。  日薄西山,府邸门口的白玉栏杆上,一对璧人互相依偎。斜阳的残光笼罩在他们身上,漫天灿烂的红霞渲染着莫名的忧伤。还是那个少女,她靠在少年的肩上,云雾般的紫色裙摆被风扬起,少年轻轻的揽她入怀,他身上的蓝色长袍以金线绣着精致的凤翎殇图案,风离珞只觉得眼睛一晃,那不是他惯穿的衣袍么?  从风离珞的角度,只能勉强看见少女的侧脸,但始终看不清五官,只隐约看见她的额头上有一点金绿的闪光,而少年的脸则完全被挡住了。少女似乎在沉睡,一颗闪光顺着她的脸庞滑下,落入茂密的草丛。风离珞倏地感觉心脏一阵锐痛——那,是泪吗?心,为什么会痛?  少年抱着少女的手紧了紧,接着发出一声叹息,正好让风离珞听到。只见他把少女的手搭在脖颈上,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往府邸里走去。  就在少年转身的一刹那间,风离珞清晰地看见了他的面容。他的眉间有一片凤翎殇的印记,流转着神秘的妖冶,五官过于精致,宛如雕刻般完美无瑕,那双狭长的凤眸异常清澈空灵,黄昏的光线给他暗金色的瞳孔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他美得惊世骇俗,那浑然天成的神袛气息,令人心甘情愿的膜拜,臣服。  风离珞的瞳孔一缩。他,到底是谁……  “皇上……”  风离珞猛地坐起来,扶着眩晕的脑袋,触手一片冷汗。前来通报的小太监见他脸色很不好,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性情乖张,喜怒无常,况且自己现在还吵醒了他,赶紧祈祷自己不要被灭九族……  “玄公公呢?”风离珞看也没看他一眼,一只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揪着自己的衣襟,到现在还有一种莫名的心悸。  还好,只是一个梦。  “玄公公去了摄政王府上,让奴才给皇上带一句话。”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视线触及风离珞美得恍如天神的脸庞,不由得愣了神,直到犀利的目光扫过他,他才慌忙回魂。  “什么话?”  “刺杀……失败!”小太监的声音有些发抖。  “消息可靠吗?”风离珞的情绪没有一丝起伏,但身上无形的威压却越来越强,压得那小太监喘不过气来,他低着头匍匐在地上,衣衫早已湿透:“回皇上,此乃密报,绝对可靠。”  “哦……”风离珞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唇边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刹那间万物失色。话音未落,黑暗中突然闪出两道身影,男子眉目俊秀,一袭白衣,女子清丽出尘,一袭黑袍。他们像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太监身后,来自地狱的浓烈死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皇上饶命啊……”察觉到身后的杀气,小太监仓皇地磕头,连灵魂都为之恐惧。男子和女子一边一个将他拎起来,利落地封住他的口鼻。  “皇兄没有告诉你,出卖主子只有死路一条么?”风离珞淡淡的说着,那小太监见他三言两语就套出了自己的幕后主使,更是惊恐异常。风离珞懒得废话,一挥手,男子和女子便把小太监拖了下去。  刺杀失败,是么?是锁璎命大,还是皇兄你棋差一着?六年,皇兄,你可是血本无归了。 第十一回 一朝觉醒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南辰,蜀城。  一连几天,锁枫四人都住在碧琉府上,每天轮流给容音亚端茶送水,舒筋捶背,这舒坦的小日子优哉游哉的过了几天之后,容音亚终于清醒过来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连忙下了逐客令。望着围在床边一脸幽怨的四个美男,容音亚表示压力山大,但还是很有耐心的给出理由。第一,她没有残废,不需要过于精心的伺候;第二,锁枫要回宫处理政务,锁忻和锁玎要回去处理王府的事宜(锁玎一直在咆哮:老子有管家!),锁衿还要学习功课;第三,碧琉府最近入不敷出,养不起这么多人(……)。那四人一听就黑了脸,恨不得扑上来掐死她,傻子都听出来重点在第三好吧?!  锁枫淡定地一挑眉,眼中是浓浓的宠溺:“璎儿不必为钱财之事挂心,皇兄有的是钱……特别是你三皇兄,近些年在江湖上打滚,也捞到了不少,尽管去压榨他,皇兄给你撑腰,啊。”  锁玎:“……大皇兄,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有事没事总在妹妹面前挤兑他,他的形象都被毁尽了啊啊啊……  锁忻、锁衿:“……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大皇兄,三弟(三皇兄)你好自为之吧……”  容音亚看着为她争风吃醋的兄弟几个忍俊不禁,果然是妹控姐控,在她面前统统变得孩子气,连形象都不要了。淡定地一撇唇,尽快结束了这场玩笑:“皇兄,此时朝堂动荡,你应该马上回去主持大局,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还有,凤凰卫的事情,请皇兄全权交由我来解决。”  “璎儿倒是敏锐,这么快就看出皇兄想把凤凰卫回收。”锁枫略带惊诧,容音亚微微一笑:“凤凰卫已然内部溃散,况且苏起一死,群龙无首,势必更加混乱,皇兄此时回收只是白白给自己增加了负担,说不定还会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相信我,皇兄,不要插手这件事。还有二皇兄、三皇兄、五皇弟,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不要帮我。”  凤凰卫是锁枫送给锁璎的十岁生辰礼物,名义上,凤凰卫直接听命于她,但实际上还是处于禁卫军的掌控之中。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明白凤凰卫是她在这个时空的第一支势力,她必须让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今后自己才能进一步站稳脚跟。  凤凰卫自诞生到今天已五年有余,那个潜伏在南辰的内鬼也只用了六年时间,不仅瓦解了凤凰卫内部,还成功搅乱了南辰政局,其速度和效率令南辰众臣闻之色变。就在一天前,锁枫把确切的消息告诉了她。文玉莹,温雨盈,一个是南辰的华妃,一个是西岚的摄政王妃,有这般背景的女人,难怪,难怪!  容音亚冷笑一声,“西岚摄政王还真舍得让自己的女人牺牲色相做内鬼,不惜戴绿帽子。如此不择手段,倒是有趣了!”  锁忻冷厉的眼眸一滞,很快转瞬即逝,在场的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异样。锁玎吊儿郎当的摇着骨扇,漫不经心的开口:“话说回来,风离允的美人计倒是用得好,整个西岚除了温雨盈,还有哪个女人既长得像皇嫂,又有两把政治刷子呢?”听他的语气更像是在嘲讽、影射某人,锁枫的脸登时就绿了,这不是摆明指责他只顾儿女私情么?他也不想啊好不好!  “三皇兄,你就别落井下石了,你想闹内讧吗?”容音亚毫不客气的冲他翻了个白眼。这时,久不做声的锁衿突然冒出一句:“皇兄,你们查探过西岚的军事动向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整个房间又重新陷入了沉默。西岚耗时六年的刺杀行动,就算没有除掉容音亚,也要在这次间谍活动中吃够本,他们极有可能趁着南辰内乱而出兵南辰,这样一来……  “报!”夜枭急匆匆的从门外闯进来,“皇上,边关八百里加急!西岚军队三万南下偷袭,汉中失守,潭将军竭力抵抗,被围困,不敌!”  “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汉中乃南辰北部边境城市,与西岚接壤,是南辰的北部门户,一旦沦陷,西岚军队就能够长驱直入,直捣南辰都城蜀城!其后果……不敢想象!  锁枫拍案而起,沉声问道:“城中兵力多少?”  “只有一万!”  “城中粮草还能支持多久?”  “大约一周!”  “马上派遣一万精兵支援粮草等物资,务必撑过这一关!”  “是!”  “皇兄,情况怎么样?”容音亚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急切地问道。  “汉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况且潭清源乃我南辰第一战神,谅他西岚一时半会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只要挺过这几天,必有良策退敌!”锁枫掐着紧绷的睛明穴,话是这么说,但西岚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若他们铁了心要汉中,这……  一转头,却见夜枭还站在门口,锁枫挑眉:“还有什么事吗?”  “回皇上,这是东临来书!”夜枭从怀里掏出一个明黄色的信封,递给锁枫。锁枫拆开,读完,原本凝重的神色突然变得如释重负,还有欣喜……  “他醒了,终于醒了……”锁枫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容音亚听得云里雾里,其余三人却齐齐惊呼:“真的?”  “皇兄,他是谁?”等锁枫平静下来,容音亚再次问道。锁枫把手里的信纸递给她,紧接着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东临皇柳楠,你的未婚夫。”  ――――――――――――――――――――――分割线―――――――――――――――――――――  三天前,东临,建业。  柳楠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几经游离之后,慢慢聚焦。  这是哪里?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漫无边际的明黄,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的龙纹。他慢慢地撑着坐起来,古朴雅致的波斯地毯,名贵的乌木书案,价值连城的瓷器和青铜器,金屏风后面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卷,正对着床榻的墙上还挂着一柄宝剑。极尽奢华的摆设,高雅奢侈的品位,无不显示出主人身份的尊贵。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毯上,伸手取下墙上的剑,拔剑出鞘,霞光满室。  他踱步到镜子前,黄铜镜面模糊的映出他俊美无匹的面容。身材修长挺拔,皮肤白皙胜雪,五官精致完美的无可挑剔,透着一种阴柔孱弱的贵族美。他狭长的眼眸宛如两颗冰封的黑曜石,诡秘而深沉,似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他的美惊为天人,年轻苍白得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魅惑却致命。  还是自己的脸,可是身边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扶住锐痛的额头,闭上眼睛,记忆的终点是他拿着枪对准那个紫衣女子,扣动了扳机。他似乎听到她在问他:你后悔吗?他似乎回答:不悔。  不悔……这两个字像噩梦一般在脑海中回旋,她眼中铺天盖地的绝望,刺痛了他的灵魂。  亚,对不起! 第十二回 皇室秘辛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前世的回忆,历历在目。他痛苦地抱着脑袋,心里一遍一遍的呐喊,直到声嘶力竭。  亚,对不起!  门帘突然被掀开,走进来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乍看上去眉眼间与柳楠有些相似,但他的气质远比柳楠纯净脱俗。紧接着,又跟进来一个男子和两个女子,男子生得比女子还要多几分妖艳,纨绔不羁,一双潋滟的凤眸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妖冶;稍年长的女子温柔恬静,一袖素净的杏色罗裙衬得她宛如清水芙蓉;最年幼的少女一袭桃红色宫装,用怯生生的眼神望着柳楠,单纯无邪。凭着那精致得宛如画中仙的出众容貌,毫不疑问,他们就是一家人。  “皇兄,你终于醒了!”柳杭快步走上前去,把站在原地的柳楠扶回床上,紧随其后的柳蓉连忙去倒了一杯热茶。柳楠有些戒备的望着那四个人,只见他们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心里的疑问更深。  “皇兄,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们?不记得我们了吗?”柳蓉把茶杯递到他手上,担忧的望着他的脸庞。  “是啊是啊,皇兄,你半个月前在狩猎场上出了意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一直昏迷到现在。”柳桐上前一步,放浪不羁的俊脸上也是一片凝重。  柳楠扶着空白一片的脑袋,无力的挥了挥手:“你们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柳杭正想说出口的话语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他望了望紧锁眉头的柳楠,朝另外三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悄的退出去了。  真想不到,一觉醒来,自己居然穿越了,还穿成了个皇帝。柳楠无力叹息,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御花园鸟语花香的景色。如果上天能够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与她重逢,他一定不会再错过,一定。  ――――――――――――――――――――分割线――――――――――――――――――――――――――――――――――  锁枫和锁忻因为政事紧急不得不马上回宫,锁玎在北部的几处产业出了点问题,也要马上赶回去处理,只剩下最清闲的锁衿继续留下来混日子。容音亚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发呆。现在已是未时(下午1~3点),墨小吟叮嘱她一定要好好睡个午觉,但她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可能睡得着!  叹气,转身拿起那张已经看了很多遍的明黄色信纸,龙飞凤舞的草书充满了遒劲的美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她揉了揉跳个不停的右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东临皇柳楠,其父柳蓦然与锁璎的父亲锁云沓是二十多年前的生死之交,两人齐心协力统一了南方,并分别建立政权,曾联军大败西岚铁骑,两国的关系更是唇齿相依。两人曾约定联姻,锁云沓举办生辰宴时邀请了柳蓦然,柳蓦然赴宴时带着他的次子――柳楠。时年柳楠十一岁,锁璎五岁,因为两个做父亲的一句玩笑话,两人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订了婚。记忆里,柳楠深爱锁璎,一直等了她十年,等她过了十五岁生辰就十里红妆迎娶她回东临当皇后,而锁璎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柳楠,但她一切都听锁枫安排。而锁枫自然大力促成这桩婚事,但就在半个月之前柳楠出了意外昏迷不醒,而半个月之后锁璎又被杀害。可现在,柳楠醒了,锁璎也醒了。  靠的,什么联姻,你们自己玩儿去吧!容音亚愤然揉碎了信纸。现在的锁璎已不是过去的锁璎,她注定要冲破皇宫这个华丽牢笼的束缚,逍遥自在。  联姻什么的见鬼去吧!  手一扬,纸团以一条优美的抛物线飞向门口,冷不防门开了,墨小吟端着药碗走进来,纸团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脸上,好在她躲得快,纸团才没有掉进碗里。容音亚扬起的手僵在半空。  “呃,公主,你醒了?”墨小吟受惊不小,连忙把药端过来。容音亚尴尬的挥挥手,突然一脸狡黠地凑过去问道:“小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衿又该不高兴了。。。。。。”  墨小吟一愣,脸蛋顿时变成了红苹果,小鹿般澄澈的剪水秋瞳不自在地左躲右闪,水灵水灵的煞是好看,“公主你说这个干嘛。。。。。。小吟不敢。。。。。。不敢高攀五王爷。。。。。。”  “小吟你害羞喽。”容音亚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意味深长地笑。她知道锁衿是喜欢墨小吟的,这俩人情投意合,两小无猜,只可惜锁衿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作为亲王,将来会有更大的责任,他与小吟还是个未知数。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容音亚不好再调侃这个纯情的女孩,连忙转移了话题:“给我讲讲柳楠吧!”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又补了一句:“本公主受了刺激,脑子不太好使。”  “嗯,东临皇温润如玉,为人谦逊,是个明君,也是东临所有女子的梦中**。他对公主您的一片痴心天地可鉴,据说他决定与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他是一个帝王,东临丞相陈天胤直接制约着他的权力,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他不得不迎娶陈天胤之女陈鹂为皇贵妃,为此他对公主感到很愧疚。”墨小吟想了想,把知道的都和盘托出。“听闻柳楠膝下有一子,名柳明晗,有人说他是皇贵妃之子,也有人说他是柳楠的私生子,但除了南辰和东临皇室,谁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其实是柳蓦然的长子柳杨的,柳楠在柳杨死后把柳明晗过继。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小吟也不清楚,也许只有皇上知道。”  容音亚微微皱眉,她敏锐地发现这其中的不对,直觉告诉她,这是一段不为人知的皇室秘辛。 第十三回 险恶交锋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西岚,洛阳。  “皇上驾到!”  风离珞走下轿辇,紫金冠束发,一袭明黄色长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过分年轻的俊美面容恍若天神,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散发出一种不容亵渎的尊贵。一双精致的乌靴缓缓踏上摄政王府前的台阶,两边是跪了一地的侍卫仆从。他颀长的身影仿佛沐浴在圣光之中,压倒性的王者气势喷薄而出,震慑乾坤。  “微臣拜见皇上。”风离允一袭蓝袍飘逸,亲自站在府邸门口迎接,因为位高权重,并且享有特权,所以他不必向皇帝行跪拜礼,仅仅是作了个揖。他望着离自己还有几十米之遥的那个尊贵的男子,与风离珞七分相似的脸庞依然保持着应有的矜持风度,但那双狭长精致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一种叫做势在必得的东西。  他身边站着一位身着红衣的美丽女子,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倾国倾城的容颜令百花失色,清丽绝尘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只有那一双妖媚的狐狸眸显示着她的狡黠和深沉。她就是摄政王妃,温大学士之女,温雨盈。  “皇兄有礼了。”风离珞走到他面前,两人静静的对视了几秒钟,电光火石,刀光剑影,那是一场短暂的、无声的厮杀。  “皇上,请。”风离允侧身,风离珞的神情始终淡漠,只是微微颔首,便越过风离允径直往里面走。风离允眸色深沉,手在袖袍之下紧握成拳。  一路行至正厅,风离珞坐上主位,风离允和温雨盈分坐在下首,丫鬟们上了茶之后就全部退下了。门一关,屋内的气氛即刻变得剑拔弩张。三人不动声色地各自喝了一口茶,夹枪带棒的眼神隔空交接,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雨。  风离允优雅地拂袖品茗,深邃的目光不时掠过那个高高在上的年轻男子。算起来,风离珞今年还不到十七岁,年轻得过分,却已在西岚皇帝的宝座上坐了三年,但西岚朝堂是他风离允掌权,这已是公开的秘密。表面上,风离珞受制于他,但论智谋、论手段,也许他还敌不过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他们兄弟明里暗里针锋相对,近段时间保皇派与摄政王派势均力敌,他和温雨盈的六年计划失败,保皇派抓住这个把柄对摄政王派疯狂弹劾,摄政王派这边也有人想要倒戈,局面一度超出他的掌控之外,且不说风离珞有镇国大将军李洛冉护航,据他的人打探到的消息,风离珞的背后可能有一支强大的暗势力,会对他们构成威胁,这几天为了镇压那些弹劾的家伙和挖掘风离珞可能存在的势力,就把他累了个半死。他有预感,若风离珞脱离了他的控制,他摄政王的威信就不再,朝中局势恐怕要来一次大洗牌。他如今唯一的优势,只有在朝廷上培植发展了十几年的根基,以及他对风离珞的某种特殊的控制。  “皇上此次亲自前来府上,所为何事?”风离允率先打破这难堪的气氛。  “昨日玄公公已来府上打了招呼,摄政王不必作糊涂人。”风离珞半眯眼眸,一丝暗金色的光不动声色地掠过,“朕从未授予尔兵权,虎符更不在尔手,朕也从未下诏出兵汉中,摄政王何以自作主张?”  “回皇上,臣未曾调动过一兵一卒,皇上亦知,能作此事者,惟李大将军也。”风离允冷哼一声,面上未露出丝毫破绽。没错,他风离允有一枚假虎符,前两天他派人手持虎符,假借李洛冉之名调动了三万人马出征汉中,这一切在他高明的掩盖下天衣无缝,即便东窗事发,他也有的是办法推得干干净净。再者,以风离珞目前的能力,也未必能撼动他分毫。  “是吗?难怪军营一夜之间平白无故少了三万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风离珞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但,朕相信,除了李大将军,摄政王想要调兵,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  “皇上过誉了,臣焉敢造次。”风离允淡淡地一勾唇,想试探他,没那么容易!“说起来,吞并汉中可是皇上求之不得的,虽然臣与王妃的计划失败,但南辰已然内乱,若我们乘虚而入,此战胜利,则会给我朝带来巨大的利益,皇上何乐而不为?至于李大将军私自调兵,亦可将功补过。”  风离允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了个干净,风离珞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朕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件事早就传得满朝风雨,众人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啊。念在李大将军忠心耿耿的份上,朕且以小惩大诫,再有下次可就不止这么简单了,哦不,不会再有下次了。”  风离珞的话,句句暗藏锋芒,风离允面色一凛,陡然有一阵不详的预感,他猛地抬头望向风离珞,后者淡漠依旧。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  “真正犯了错的人,朕自会让他的罪过实至名归,你说对吧,皇兄?”风离珞故意将“皇兄”二字咬得很重,旋即像没事人一样起身,拍拍龙袍上的褶皱,径直走出屋子。风离允和温雨盈随后起身,一路将他送出王府,送上杏黄轿:“臣恭送皇上!”  目送着越来越远的仪仗队,风离允狠狠地一甩袖袍,转身就往府里走,今天这口气,他着实咽不下去!温雨盈风情万种地挽着他的手臂,声音是足以把人迷晕的妖媚:“王爷,依臣妾看,不如咱们送他一份大礼,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好啊,就依爱妃的。”风离允转身挑起她的下巴,他眼中**的魅惑散发着惊人的妖娆。 第十四回 风起云涌(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风离珞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回到了养心殿,他一边扯掉腰带,一边淡淡的吩咐下去:“准备沐浴。”  “是。”不到一刻钟,养心殿后面的净月池里就放满了热水,铺上了花瓣,滴上了精油。一切准备就绪后,两名宫女走上前去,伸手就想解掉风离珞的衣服,冷不防一阵罡风袭来,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震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而始作俑者则冷冰冰地望着她们,精致的眉眼间奔腾着浓烈的杀气:“你们想干什么?”  “皇上饶命啊,奴婢是新来的宫女,不知道皇上的习惯,皇上饶命啊……”那两个宫女也顾不上疼痛,慌忙连滚带爬地匍匐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风离珞冷然一笑,优雅地理了理衣衫:“新来的是吗?在进养心殿之前,玄公公、白侍卫长和玉莲姑姑都告诉过你们,朕讨厌贴身的侍候,尤其是宽衣解带这种让人恶心的侍候,既然都讲得那么详细了还不懂,那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说罢转身走进浴池,一帘华丽的不透光罗幕随即放下。  “皇上饶命,皇上……”只听见那两个宫女的哭喊声越来越微弱,不到一分钟就彻底恢复了平静。风离珞解下衣袍,从容不迫地走进了热气氤氲、芬芳扑鼻的池子里,那张被水蒸汽微微熏红的如仙似妖的脸庞依旧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他从不担心白柳和玉莲的办事能力,仿佛早已习惯了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热气升腾,清露涟漪荡着片片妖艳的花瓣,美如天神的男子半闭着眼睛,湿漉漉的纤长密睫仿佛两片被打湿的羽毛,衬得他白皙如瓷器的脸庞格外令人心醉。烛火迷蒙,暗香浮动,谁的心,扰乱了这一池春水?  沐浴,对风离珞来说是颇为享受的一件事情,不在水里泡上半个时辰绝不罢休。然而,今天的浴池,似乎有些不对劲——  超过四十度的热水,在这个几乎完全封闭的空间里,居然不到半小时就变得一片冰凉……  他紧皱眉头,正欲起身,却陡然感到那阵冰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行走在冰天雪地中,极寒的温度就如同一把密密麻麻的钢针穿透了身体,刺入骨髓的阴寒。  好冷……  极其凶恶的寒冷汹涌地吞噬着他的意识,他狠狠地掐着自己,迫使自己清醒一些。这种特殊的感觉是如此熟悉,他终于意识到这种仿佛来自地狱的恶寒不是“冰凉”的水,而是来自自己的身体,那个在体内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他几乎要把手臂掐出血来,艰难地移动脚步撑出浴池,把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上,但这根本就没有用,只不过是对自己心理的慰藉罢了。艰难的把涣散的目光聚焦,他无力地扶着冰凉的额头。是他大意了,让人钻了空子在水里做了手脚,目的是为了让他发作,但又不致他于死地,就像是对他的某种警告。  帘子被一下掀起,一袭白袍的男子焦急而无声地闪到风离珞身边,将他扶起。他的呼吸异常冰冷,温暖的浴室瞬间变成冰窖。白柳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一颗朱红的药丸放进他的嘴里。  风离珞在白柳的搀扶下稍稍歇息,渐渐地,在体内橫行肆虐的蛊虫平静了下来,陷入了沉睡,那锥心蚀骨的阴寒也渐渐褪去,他慢慢地站起来,白柳侍立在他身后。  “是他送来的解药吧?”风离珞望着依旧热气缭绕的净月池,唇边浅浅地勾出一抹笑,似愤慨,似无奈,更多的是淡然。“呵呵,他以为凭这个,就可以将我一辈子囚禁在深宫了么?”  不,他怎会甘心!  亲爱的皇兄,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主上,若您愿意,想要凌玉门的解药并不是难事。”半晌,白柳冷漠的声音轻轻的响起。这么多年来,主上他每逢蛊毒发作都派他和玉莲去拿解药,因为主上是众所周知的傀儡,所以他们没少遭到刁难和白眼。主上每次都告诫他们,不要试图动用另一支势力,他们知道他的顾虑,在时机尚未成熟之前,明暗两股势力掺杂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但他们真的不忍心看着他每次毒发之时,整个人泡在几乎沸腾的热水中,那种隐忍的痛苦。  主上,他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孩子,虽然出身尊贵,可命运多舛,三年前先皇和先皇后的离奇失踪,将当年只有十四岁的他硬生生地推上了龙椅,他仓促继位,独自面对满城风雨,所有的重任都压在他的肩上,还要承受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折磨。他本应是上天的宠儿,父母亲人的掌上明珠啊。  “白柳,这种话,不要再让我听见第二次。”风离珞系好衣带,有点松垮的龙袍微微敞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无瑕的健美胸膛,在逆光的阴影中散发着令人怦然心动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届以时日,他必定会为他今天对我所做的一切,百倍偿还。”  在自己最信任的属下面前,风离珞总是自称“我”而不是“朕”。他们是主仆,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已远远超越了这个界限,他更愿意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与他们平等的地位上。  Ps:请支持小伤的亲们加入书友群讨论,详见本书公告~ 第十五回 风起云涌(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东临,建业。  距离柳楠苏醒已经三天了,柳家其余两位亲王和公主每天都进宫探望,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柳楠慢慢地对他们放下了警惕,本尊的记忆摆在那儿,柳家五兄妹,一直是团结和睦的。原本在柳楠上面还有一个兄长,名唤柳杨,长他差不多十岁,但很早就去世了,所以现在世人都忽略掉了这号人物。  “皇兄,你感觉好些了么?”养心殿内,柳楠正和他的弟妹们用早膳。柳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  二王爷柳杭,封号珞瑾,生性淡漠清冷,是柳楠在国家大事上的左右手,在柳楠昏迷的这半个月中,东临的国事都由他来代理,对柳楠绝对顺从。  “二弟不必费心,朕已没有什么大碍。”柳楠淡淡的回答,手中的银色调羹慢慢地搅着碗里的汤。柳桐端起一碗粥很没形象的大大喝了一口,嘴边还流下了一些,旋即大大咧咧的用袖子抹了抹。柳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有严重的洁癖,此刻见状只想把他踢出去:“三弟,养心殿不欢迎市井俗子。”  “没事,皇兄,我只是弄脏了自己的衣服而已,又没有弄脏你的桌布和地毯。”柳桐也不甚在意,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将食物残渣掉在养心殿里,除非他作死。  三王爷柳桐,封号寅轩,生性洒脱不羁,平日里不问世事,在众人眼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败家子。  “皇兄教训的是,瞧瞧三皇兄这幅摸样,存心是来挤兑咱们的。”柳蓉优雅的拿起手帕擦嘴,眉眼间的娇嗔格外楚楚动人。柳桐哼了一声,不屑地斜睨了她一眼:“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好好的回去读你们的女则女训,别掺和咱们大男人的事情。”  柳蓉的修养极好,即便遭到这般有意的轻视,她也只一笑而过,继续喝茶。  四公主柳蓉,封号福慈,人如其名,就像一朵出水芙蓉,乃东临第一美女是也。生性温婉谦卑,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的良好修养和高贵典范,且经常参与国家政事,为百姓谋福,是东临男子的崇拜角逐的女神,亦深受东临百姓的喜爱。  “三皇兄,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女子吗?!”柳菱二话不说就从座位上跳起来,扑过去揪柳桐的耳朵,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像皇室的大家闺秀!“叫你狂,叫你狂……”  五公主柳菱,封号挽月,是柳家最小的女儿,从小备受父母和哥哥姐姐的溺爱,因此养成了极其刁蛮的性格,让家人和群臣十分头疼。  “皇兄救命啊……”柳菱挥舞着拳头穷追不舍,柳桐惨叫着抱头鼠窜,柳楠眼皮也不抬一下,给予了七个字的精辟评价:“不作死就不会死。”  柳楠和柳蓉则微笑着欣赏这一出闹剧,仿佛他们看的是优美婉转的黄梅戏。“三弟(三皇兄),你当心点哦,你左边是青铜神树,右边是青花瓷,前面是富春山居图,后面是琉璃玉雕,头顶上是紫檀木茶柜,脚下是精品波斯地毯,随便撞坏哪一样皇兄都要把你的血放满整个太液池哦。”  柳楠站起来,扯过衣架上的披风准备出门:“二弟随朕去御书房,四妹回府继续完成你的鸳鸯戏水图,至于那两个人么,”他指了指还在鬼哭狼嚎的柳桐和柳菱,“就把他们关在这里,明天万两黄金,务必让他们准时送到,这是精神损失费。哦对了,朕不支持分期付款。”说罢就很霸气的踏出了门外,柳杭摸了摸鼻子,也赶紧跟上,留下几个太监宫女满头瀑布汗。  二月初,隆冬还未消退,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柳楠身着一袭紫金色锦袍,旁边的内侍给他打伞,身后只跟着几个宫人,步行至御书房。柳杭紧跟其后,两人的神情都很严肃。  “老臣参见皇上,二王爷。”陈天胤跪在御书房门口叩首,柳楠淡淡的抬手,“陈大人不必多礼。”  陈天胤,东临的开国功臣,就任丞相,百灵皇贵妃陈鹂之父,曾随柳楠之父柳蓦然出生入死,在朝中享有很高的声誉。柳楠继位至今都是他在辅佐,但让柳楠很不满的是他拉帮结派,权倾朝野,对皇室构成了威胁,近几年柳楠和柳杭都在秘密商议行动着削减他的权力。  “江都近日发生了罕见的霜冻,各种作物严重减产,二弟前些日子才拨出了银两,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好转?”柳楠翻着面前高高的一摞奏折,几乎都是关于江都霜冻灾难的事情,他顿感头疼。  “回皇上,经费已尽数投入江都。”陈天胤赐座于一旁,恭顺地回答。  “哦,是吗?”柳楠翻出一本奏折,哗的丢到陈天胤面前,“说好的用来投入江都的银两呢?这一路下去,真正能用的银子也没剩多少了吧?”  陈天胤翻开一看,是举报江都太守贪污的奏本,他吓得抖着手:“皇上,老臣并不晓得此事,这……”  “陈大人,以往向地方拨款的事宜都是你来负责的,这次虽然二弟有参与,但说到底还是你负责,发生了这样的事,作为负责人的你居然不知道?不要对朕说‘不知者无罪’,陈大人,你玩忽职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事关国计民生,你怎样对待百姓,将来百姓也就怎样对待你。”柳楠冷冷地吐出一句,锋利的眼神直逼惶恐的陈天胤,“把江都太守革职,另外选人替补,这件事就交给你做了。”  “是,皇上。”陈天胤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他有点纳闷,平日里柳楠对他的态度是十分尊敬的,今日却毫不客气的对他说这些尖锐的话,到底是哪里不对?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女儿之所以会带着皇子到西岚做人质,全是拜柳楠所赐,这可是国耻啊。想到这里,他的底气又足了一些。  “还有这个,二弟,怎么搞的?”柳楠又翻出一本奏折丢给柳杭,柳杭伸手接过,瞄了一眼,似有羞愧。  西岚一直控制着东临的北部边境,在不平等的《四国条约》中已明文规定限制东临在淮河一带的兵力布防,并蛮横的规定由西岚掌握两国边境的进出口关税主权,近段日子不停地南下骚扰也就算了,居然还大量的往东临倾销商品,企图垄断东临的国内经济,控制东临的经济命脉。柳杭已下令采取积极行动抵制,但是效果并不明显,眼看着北部的经济一天天的衰落,西岚的魔爪迟早要伸到内地里来。  “臣弟办事不力,请皇兄降罪。”柳杭微微低下头。陈天胤在心里冷哼,这个二王爷,做事太过一丝不苟,不懂得世故圆滑,连皇帝都要给自己三分面子,他还是那么铁面无私,奈何他位高权重,真是一只麻烦的拦路虎。  “西岚的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你也不必自责。”柳楠向来帮亲,何况是与自己感情最好的兄弟。  “皇上,”陈天胤不慌不忙的开口,“南辰汉中战事吃紧,且依老臣观察,汉中一战必定会成为西岚进军南辰的垫脚石,而如今东临也处在西岚的监控之下,老臣认为,与南辰的联盟,是否需要重新考虑……”  窗外的小雨突然变大了,飕飕的冷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缝隙里灌了进来。柳楠眯起狭长的眼眸,手在袖袍之下握紧。“朕,会考虑。” 第十六回 风起云涌(三)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南辰,蜀城。  御书房内,雕琢有龙纹的檀木桌案前,锁枫正襟危坐,周身散发着浩荡的王者正气,锁忻坐在旁边,漆黑的眼眸犀利如鹰。两边坐着的三个花甲老人皆是朝中重臣,按官位高低依次为丞相、御史大夫和吏部尚书。  “皇上,如今南辰内廷大乱,西岚乘机攻打汉中,户部尚书文大人本是一颗相当重要的棋子,他的每一步动向都牵动着朝廷的神经,您怎能一句话就将他罢黜了呢?”脾气火爆的吏部尚书顾不得君臣之礼,花白的胡须翘得老高,几乎要拍案而起。  “曹大人也过了六十岁生辰了,对一些事情的记性不太好,朕可以理解,但朕并不认为人老了会将基本的法制意识也忘掉,二弟,把《安泰法典》拿出来,给曹大人念念。”锁枫四两拨千斤,他偏不正面回答,偏爱打游击。锁忻会意,转身在书架上抽出一本精装的《安泰法典》,他们就不信这个迂腐的老家伙敢挑战先帝的权威。  “欺君之罪,论斩刑;刺杀皇族,诛九族。”只短短两句话,锁忻也念得风轻云淡,曹振业听得一张老脸红一阵,白一阵。  “文玉莹是他文安送进宫的假货,至于刺杀碧琉公主,虽然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但他也算是一帮凶,这两条罪名足够他死一千次了。如今朕只是把他和族人收监,听候发落而已,若非形势问题,朕早就将他九族灭了,还用等?”锁枫轻敲桌面,手上的玉扳指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一种高级的讽刺。锁忻把法典放回去,依然冷着那一张冰山脸,那是一种更为明显的不屑。  曹振业,五十岁才登上尚书之位,他的才能还是可以看的,唯一的缺点就是迂腐、守旧,在锁云沓腐败的安泰年间是保皇党的狂热分子,锁枫看在他还能为自己所用的分上才提拔他,要不然在景耀初年的官员大换血中早就把他踢回老家了。  “皇上,汉中战事吃紧,西岚这次恐怕是铁了心要汉中了,如今南辰内忧外患,皇上须以国家大事为重,尽快制定对策。”御史大夫的态度比较谦和,但语气里仍夹着影射的意思。锁枫自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却并不点明,只微微勾了勾唇角。  “刘大人,先别说朕,这次你玩忽职守,造成的后果可不小啊。”锁枫温雅的笑容散发出几许冷意,“身为监察御史,人就在你的眼皮底下犯罪,你是真的眼神不好还是视而不见?当然,如果你认为自己无法胜任这个职位,朕不介意立刻让你享受天伦之乐。”  “皇上,这。。。。。。”刘玉山的老底被毫不客气地翻出来晾晒,简直无地自容。退休,此事可大可小。  “汉中历来易守难攻,况且有长江和巫山两大天险,西岚不可能不知道这场战役的难度,通过以往的战争我们知道西岚一向追求速战速决,但此次西岚并没有派出他们的战神李洛冉作主帅,也就不可能速战速决,根据目前的战况,西岚似乎并没有很明确的目的性,只是一直拖着我们——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想办法切断我们的物资补给线,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做。所以,目前的形势概括起来就是,两支粮草兵力充足的军队,在玩游戏。”  锁枫认真的分析了汉中形势之后,面不改色地下了一个生动形象,但让人有点。。。。。。无语的结论,一向冷漠的锁忻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皇上所言有理,但若是这样长久的拖下去,只会落个两败俱伤,西岚那边没必要做这种亏本的买卖,而我们也应当尽快想到一个万全之策,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丞相在这个时候才开口说话,说的话恰到好处,合情合理,这就是成功人士与屌丝的区别。  潭忠廉,南辰开国功臣,连任两朝丞相,曾支持锁枫发动政变,因其能力手腕与一片赤诚忠心而受到锁枫特别重用。潭家一家都是高官,长女潭清漩为南辰皇后,更是锁枫这辈子唯一深爱的女子;长子潭清源为大将军,乃南辰第一战神。可谓权倾朝野,一手遮天。  “若朕没有猜错的话,西岚势力两极分化,而汉中一战,则是某一股势力对付另一股势力的踏板。”锁枫一边翻着奏本,一边挥了挥手,“下个月是朕的生辰,传诏边关,限他潭清源半个月内退敌,办不成就别回来。”这姓潭的绝对没有尽全力,存心添堵,不下剂猛药他还真敢就这样拖下去。  潭忠廉抹汗:“。。。。。。是。”  **  碧琉府。  此时的蜀地依旧以铅灰色为主调,整天不是阴云密布,就是下着连绵不断的小雨,弄得容音亚的心情也不得开朗,况且她已经在房间里闷了一个多星期了,再不出去走走就该发霉了。  “公主,该喝药了。”墨小吟照例端药进来,容音亚一口气就灌了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把碗放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衿呢?今天怎么没看见他?”以往的这个时候,锁衿都粘着她各种巴结讨好的,更主要的是揩墨小吟的油。(。。。。。。)  “呃,皇上和太傅大人都发怒了,限五王爷今日之内马上回府。。。。。。”墨小吟的小脸微微一红,语气中似有不舍。容音亚点点头,这家子一向就是这样,锁璎无论怎么包庇锁衿,最后大家都要屈服于锁枫的淫威。  “唔,这日子过得也太无聊了,小吟,你扶我一把,好久不活动,腿脚都生锈了。”容音亚撑着从床上下来,墨小吟慌忙扶着她:“公主,你还不宜下床走动。。。。。。”  容音亚斜睨了她一眼,这几天那几个妹控皇兄拼命地到处搜刮名贵的刀创药、补药什么的塞给她,她一度怀疑自己的一世英名会不会变成一只药罐子。在那一大堆药的轮番轰炸之下,本来要养一个多月的伤硬生生地才一个多星期就差不多好了,她自然不能放过出门的机会。  P。S。 因为写作计划混乱的原因,小伤的更新时间不定,最近正在努力存稿,希望亲们能够体谅,继续支持~ 第十七回 初出茅庐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下地走了几步,自己总算真正的活过来了。墨小吟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唯恐她一不小心摔倒。  “公主,小吟帮你更衣。”见容音亚就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披散着头发就想往门外走,这可将墨小吟吓坏了。外面的天气可是凉嗖嗖的,公主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要是着了凉可就不得了了。赶紧连推带拽的把容音亚弄到衣橱前面。  容音亚极不情愿地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两米多高,精美的雕花黄花梨大立柜,缓缓的拉开门,只觉得眼前紫光一晃,一排各式各样的紫色衣裙赫然撞入视线之内,有样式清新的罗裙,有华丽繁复的宫廷礼服,有英气飒爽的骑马装,甚至连肚兜都是紫色的。每件衣服所用的材料和刺绣品种都不一样,有的是蜀绣,有的是苏绣,各种各样珍稀华贵的布料,使这一柜子的成衣都是绝对的高档,当然价值更不用说。  简直可以开一个大型时装发布会了,她的确有点惊讶。清一色的紫,突然让她心里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  紫色,是她最爱的颜色,她爱它的高贵,爱它的冷漠,也爱它的浪漫。她一直觉得,这是一种神秘的颜色,它就像一个未有人踏足的世外桃源,让人在探求中步步沦陷。  “公主,你实在太喜欢紫色的衣服了,每次皇上和王爷们都劝你换换口味,可公主就是坚决地拒绝了。”墨小吟惊艳地望着这一柜子的漂亮衣服,眼里都冒出了桃心。容音亚不可置否,她与本尊的喜好,也许只是巧合吧。  接下来,墨小吟一直像个陀螺一样围着容音亚打转,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伶牙俐齿苦口婆心地劝容音亚换上了那件厚重的深紫色狐裘,容音亚望着穿衣镜里的自己,还差点以为镜中的人刚从北极回来,又望了望站在旁边忽闪着大眼睛眉开眼笑的墨小吟,不由得抚额长叹,这封建社会就是个吃人的社会,你看活生生地把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变成一个罗里八嗦胡搅蛮缠的大妈,真是天理不容啊。  “还有这个,公主。”墨小吟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连忙又拿来了一个精致的暖手炉,容音亚望着她:“。。。。。。”  小姑娘,你家公主我真的没有那么脆弱好吗?!  最后,容音亚就这样,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地走出了屋门。  今年的蜀城并没有下雪,但朔风刮得很凛冽,两人才踏出门外不到一刻钟,鼻尖就冻得通红。容音亚一边哈气一边环顾四周,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碧琉府的内景,果然不出她所料,整个公主府都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布局,荷塘,假山,怪石,精致而曲折的回廊、石桥,幽雅而华美的亭台轩榭,琼楼玉宇掩映在似锦繁花中,就像画中的世外桃源。  容音亚居住的主院凤蝶苑通过回廊与其它院落相连,顶着刺骨的寒风,两人漫无目的的左转右拐,一间装潢雅致的厢房突兀地撞入视线,朱漆的横梁上挂着一块刻着楷书的牌匾:紫云轩。  倒是个有诗意的名字。容音亚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铺着波斯地毯的宽阔的厅堂,左边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名贵的古琴,墙上还挂满了笛、箫、琵琶等乐器,让人目不暇接。容音亚以鉴赏文物的眼光打量着它们,心里赞叹,这些都是样式极为古老的乐器,有些甚至是早已失传的绝世名琴,要是拿到二十一世纪的拍卖场,千金也难买。  “公主是南辰除了皇后娘娘之外最为精通音乐的女子,这里有好多珍贵的上古名器都是皇后娘娘赠予公主的珍藏。。。。。。”墨小吟一进紫云轩就两眼放光,显得比容音亚还要激动。她兴致勃勃地指着那些琳琅满目的乐器喋喋不休地解说,容音亚扶着额头悄悄地闪人了,虽然她喜欢乐器,但她并不能接受身边有一个口水乱喷的人跟随。  右边是几个比凤蝶苑的衣柜还要大几倍的立柜,打开一看全是精致华丽得多的礼服,而且风格多样,不仅有传统的中原服饰,还有鲜卑族的束身长裙,波斯舞娘的性感露腰回纹裙,应有尽有。旁边的小柜子里是一些舞台道具,有丝带、铃鼓等。容音亚看得眼睛都花了,不住地咂舌。果然不离贵族本色,排场如此极尽奢华。  “比起音乐,公主似乎不太喜欢舞蹈,但公主的舞蹈造诣却凌驾于绝大多数女子之上,若你能够再努力一点,一定可以超越以飞天舞举世闻名的皇后娘娘。。。。。。”墨小吟的声音像幽灵一样幽幽地飘过来,容音亚果断地转身走人,她真的不想再遭受这等荼毒了。  逃也似的转到了厅堂中央,只见那面镶玉的墙上挂满了装裱精美的水墨画,有山水,有花鸟,有人物,渲染,点描,每一幅画的意境各不相同,但它们无论从手法还是其他方面看,都几乎完美得无可挑剔。  容音亚的目光停留在正中间的一幅人物画上,那画上是一个美丽的少女,穿着一身天仙般的长裙,明眸皓齿,翩然若蝶,眉间一颗猫眼艳惊天下。她在秋水梨花间翩翩起舞,轻风吹落一树花如雨,她拂袖回眸,唇边灿烂的笑明媚如斯,被这一砚笔墨在宣纸上绽放,凝固为一段永恒的时光。  画中人,亦或是画中仙,是她。  这幅画并不如其他画那般鬼斧神工,但十分传神,她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的魂魄飞到画里去了。很明显,这幅画是出自另一人之手。  “公主是不是睹物思人了呢?”墨小吟阴魂不散,容音亚真想抓住她的头发扔出去,“这是公主十三岁生辰那年东临皇为公主画的像,公主一直视若至宝,就连裱画的画框用的也是千金不换的琉璃玉呢……”  “……”怎么又是那个东临皇!容音亚果断的扭头想走,却又听见墨小吟在背后眉飞色舞的吧啦吧啦:“皇后娘娘的绘画在全天下没有几个人敢叫板,她很疼爱公主,几乎把自己毕生的绘画技能都教给了公主……”  “打住!”容音亚总算知道哪里怪怪的了,刚才在紫云轩里转了一个圈,墨小吟这妞的嘴边就一直挂着“皇后娘娘”,而从前的锁璎琴棋书画舞几乎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而在记忆里……  “皇后娘娘名为潭清漩,是潭丞相之女,南辰第一美人,一直把公主当做亲生妹妹来疼爱,她不仅有美貌,更有才华、人品,她凭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得到了皇上的一生挚爱,更因为她母仪天下的风范赢得了百姓们的爱戴。可以说,这样美貌与才情俱佳的女子,全天下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墨小吟说到潭清漩,那崇拜滔滔不绝仿佛滚滚长江东逝水,说个三天三夜也别想堵住她的嘴。容音亚默,丫头,你家公主我还在这里呢!在这里呢!  从熏香暖和的紫云轩出来,容音亚只觉得昏昏欲睡,连忙掐了自己一把。看来完全恢复了之后一定要锻炼,这小公主也弱爆了。不过呢……抬头望了望死气沉沉的灰色天空,她的郁闷陡增。横竖这碧琉府还不是一个样,不如看看府外的真实社会比较实在。想着,便不由分说的拖过墨小吟,不理会她的各种劝说,飞快的绕过一座有一座院落,直奔大门。  距离大门约三百米是一条由大小凉亭组成的豪华回廊,容音亚拉着墨小吟一言不发的飞快行走着,倏尔猫眸一眯,耳尖微微一动,脚步却没有丝毫的放慢。  “公主请留步!”  距离大门只有一个凉亭之遥,突然一个黑衣男子从天而降,墨小吟吓得尖叫,被容音亚一下点了穴。她冷冷地望着那个单膝跪在地上的男子,平静得让人感到脊背生寒,一切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第十八回 将计就计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那个男子的面容仿佛冰雪雕刻般完美无瑕,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若不是浑身散发出的浓烈的煞气,容音亚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凤凰卫的人?”容音亚嗤了一声,一双灵秀的琉璃猫眸藏满了密密麻麻的毒针。  “属下皇甫述,是公主的贴身暗卫。”男子依然微微低着头,不卑不亢的回答,这气派,这作风挺让容音亚欣赏。  “哦,皇兄这次又派你做什么啦?”容音亚出其不意的丢出一把利刃,径直插向皇甫述的天灵盖。皇甫述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但他还是很得体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属下只负责保护公主的安全,公主尚未痊愈,最好不要出府。”  “如果本公主偏要出去呢?”容音亚环胸挑眉,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那只能恕属下得罪了!”皇甫述冷硬的声音透露着不可抗拒,同样身为杀手,此时的皇甫述虽然静若雕塑,但容音亚已经敏锐地看出他下一步的动作。  只要她不动,他就不会动。  于是容音亚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原地,平静而冷酷的俯视着他,而他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周身的气场慢慢紧绷,犹如一只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刺。他们就这样彼此对峙了几分钟,寒风肃杀,落叶狂舞,铅灰色的云雾在他们身边缭绕,交织出更加诡异而窒息的气氛。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容音亚的唇角勾出一抹无声的笑,倏然衣袂一挥,一阵强劲的罡风笔直的击向跪在地上的皇甫述,迅捷而凶猛,皇甫述大吃一惊,却并没有躲避,而是咬紧牙关,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击,顿时整个人被击得后退了几步,一朵艳烈的红梅在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盛开。  “你为什么不躲?”容音亚微微一惊,同时心里对他的赞赏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属……属下冲撞了公主,理应领罪!”皇甫述一手擦干嘴角的血迹,一手紧紧地捂住气血翻涌的胸口。他真想不明白,她的武功怎么短短一个星期就进步了这么多?刚才那一击的确没有手下留情,已然将他重伤,若不是他的底子好,此刻怕是早就已经没命了。  容音亚摇头叹息,又是一个封建社会的产物。她面无表情的望着他,颔了颔首:“你先起来吧。首先,本公主要告诉你,你并没有做错,当你认为自己做的一件事是对的,就应该坚持下去,日后对与错,自然会有证明。每一个人都有独立的思想,你不要因为我是你的主子,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刚才纯粹是无理取闹,你若躲开,我也不会计较,毕竟谁愿意无缘无故就被打呢?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丧失最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如果你连这点最基本的都不能做到,那就不配跟在我的身边!”  皇甫述沉默,容音亚接着说:“你尽心尽责,严于律己,你具备作为一个暗卫最基本的素质,但是,请你以后认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凤凰卫的主子不是皇兄,而是我,锁璎。我不接受我的属下同时为两个人效忠,擦亮你的眼睛,想好了告诉我你站哪边。现在,我限你一刻钟时间,把凤凰卫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对,立刻,马上。”  ――――――――――――――――――――――分割线―――――――――――――――――――――  西岚,洛阳。  汉中前线急报:昭毅将军误中埋伏,大败,已投降撤军!  此消息传回京都,震怒天颜,次日一卷圣旨在朝廷上掀起轩然大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镇国大将军私自调兵,而统领者为昭毅将军,今汉中一事有辱国面,特令镇国大将军闭门一月,昭毅将军连降三级,另兵部侍郎贪污军饷,乃此战事失利之要因,亦连降三级,以示警戒,钦此!  此圣旨一出,满朝哗然,两派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风离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收到消息当天就气得差点一把火烧了整个王府。兵部侍郎是摄政王派的人,他在朝中的地位可谓是根深蒂固,但此人就是贪财**,风离允曾严令他禁止贪污,免得日后后患无穷,这废物!如今失了这一枚棋子,他风离允就逐渐趋弱势了,他绝不能束手待毙!  养心殿。  风离珞在桌案前奋笔疾书,挥毫洒墨,几分钟就完成了一封信。他把信封好交给白柳,让他尽快送到李洛冉手上,免得这直肠子的家伙写奏折弹劾他。  风离珞和李洛冉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李洛冉性格率真,直来直去,而且特别死心眼,他打小就认定了风离珞这一个主子,无论天打雷劈都决不动摇,因此风离允花了很多心机威逼利诱都不能让他为自己所用。从小到大,风离珞也尽他所能对李洛冉好,他唯一对不起李洛冉的,就是李洛冉心爱的女人进了他的后宫,他发誓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就把那个叫独孤玉的女人完璧归赵。  “臣妾拜见皇上。”正想着这一茬儿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风离珞坐在书案后面,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跪在地上一袭杏黄宫装的女子。  “免礼。”他挥了挥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多谢皇上赐座。”独孤玉迈着莲花碎步落座,缓缓的抬起头,那张刚刚被泪水浸染过的脸庞,依然美得典雅,令人窒息。  独孤玉,封号玉贵妃,是北魏的明珠公主,十四岁那年和亲西岚。她的心中所属是李洛冉,但因为和亲,生生的让他们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本来她是风离允派来监视风离珞的人,但她为了李洛冉,坚定地站在了风离珞这边。风离珞通过她获取风离允的动向,而她通过风离珞关注李洛冉,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若你前来是为了朕禁闭洛冉这事,那么你大可放心。”风离珞揉了揉紧绷的眉头,“朕已经写信跟他说清楚了,同时也告诉了他你很好。”  表面上,汉中一战是李洛冉的过失,但风离珞暗中搜集证据,巧妙地将计就计,用一卷圣旨粉碎了摄政王派的美梦。  “谢皇上。”独孤玉低低的哽咽了几声,随即压低声音,“臣妾还有一事告知皇上……”  风离珞侧耳细听,眉头越来越紧皱。看来,他是必须亲自会会那个老家伙了。 第十九回 整顿内纪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蜀城,碧琉府。  凤蝶苑朱漆雕花镂空的大门口,容音亚依然穿着那件深紫色狐裘,柔若无骨的窝在一张太妃椅上,仿佛一只魅惑慵懒的波斯猫。她的右边摆着茶壶,左边摆着暖炉和熏香,墨小吟侍立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上好的檀香紫气缭绕,容音亚斟了一杯雪松针茶,慢慢地品尝着,锋利的眼神时不时的扫过眼前黑压压的站了几排的男子。  不得不说,这些暗卫在体能和智力的考核中都是百里挑一的佼佼者,只是就是意志力薄弱了一些,随便几个小钱就能将他们给收买了。容音亚优哉游哉的躺着,懒懒的启唇:“知道本公主叫你们来干什么吗?”  “请公主明示!”百十号人的声音震天响,容音亚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虚伪,但看上去特真诚。  “本公主要亲自调教你们,看看你们能不能过我这一关。顺便,清理门户。”  容音亚冷笑一声,放下茶杯,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那危险的眼神仿佛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凌迟着这些铁血男儿的意志,眉心那颗幽绿的漩涡,更是对他们的理智大肆轰炸,然后吞噬。  前世还在SR集团的时候,她是风靡国际的第一杀手,曾经有几年隐退幕后做新人的教练。她的训练方式倾向于残酷,不是体能上的残酷,而是精神上的折磨――训练体能,谁不会啊,训练精神承受力,非她莫属。  她曾让那些新人们一个一个站在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她并不会催眠术,但她那双变幻莫测的猫眸宛如宇宙中吞噬一切的黑洞,漆黑的海底急速旋转的地狱漩涡,能把人的意志力硬生生的击得粉碎,使人崩溃,所以这项考验带给人的精神震撼绝对是毁灭性的。这是她挑选学员的第一关,通常在这一关被淘汰掉的人不计其数。然后,她会把人扔进蛇洞或者狼窝,把密集恐惧症患者和一群马蜂或一群毛毛虫关在一起,总之哪个人有哪些精神心理上的弱点,她就把那个人跟他所害怕的东西关在一起,以极其血腥残忍的方式强制性的让他们克服自己的弱点。无数人为之丧命,同时也有无数人从中获得新生,蜕变为一代战神。她的终极目标就是把他们培养成“无感”的人,她要让他们无论在面对什么情况都保持着巅峰的战斗能力,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此时此刻,她就用自己的眼神缓慢的折磨着他们,谁承受不了,谁就没有资格再站在这里。  “小吟,帮我盯着他们,看看谁两腿发软,眼神游离,即可驱逐。”  “是,公主。”  不到一刻钟,近一百个暗卫就被淘汰掉了大半。又过了一刻钟,又淘汰掉了几个。现在全场只剩下三十个人,容音亚犀利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个圈,随后满意的点点头。能撑过这一关的,还能算得上是可塑之才。  “好了,你们幸运的过了第一关。现在本公主问你们,对于一个暗卫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容音亚并不急着做下一步的考验,她懒散的晃着双腿,眼神迷离,刚才那种足以毁灭人性的恐怖眼神仿佛昙花一现,现在她摆出懒散的姿态和剩下的人闲聊。  “负责。”有人抢先回答。  “完成任务。”  “严于律己。”  ……  二十九个人轮流回答完毕,第三十个人抬起头,容音亚对上他的眼神,他的瞳孔仿佛一块千年玄冰,异常犀利而明亮。他轻启苍白的嘴唇,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忠诚。”  容音亚没有说话,望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他们对视了五秒钟之后,他终于没忍住,捂着胸口拼命的咳血。容音亚的眼神终于恢复正常,那里面隐隐闪着一种叫做“耐人寻味”的东西。  没错,这个冰雪般的男子就是被容音亚打成重伤的,皇甫述。  “皇甫述,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容音亚慢慢地站起来,朝他抬了抬下巴,“三天之后,到这里来集合,本公主要给你们分配新的任务。解散吧!”  她不紧不慢的跨进门槛,大门即将关上时,她倏尔回眸一笑,万物为之失色,亮丽的琉璃紫眸里流转着意味不明的精光。皇甫述捂着胸口怔住了,直到朱漆的大门锁住了那一抹盛夏般灿烂的笑,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冰雪般的脸上隐隐有些恼羞成怒。  这女人,存心耍他的吧?  皇甫述拖着重伤的身体九转十八弯的回到了暗卫专门的住处,咬牙切齿的坐在床上,解开衣衫,准备运功疗伤。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好兄弟慕容松推开房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影显得单薄而孱弱。  “述,被谁打了?普天之下,竟然还有人能伤到你的毫毛?”慕容松瞥了一眼痰盂里的血,语气依然轻松平淡,只是微微有点惊诧――皇甫述被打,他司空见惯,但能把高手皇甫述打成这样的,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  “你别说了,我心甘情愿挨的,要是我不愿意,没有人能伤到我。”说是这样说,但皇甫述回想起那一幕时依然心有余悸。那阵力量,强大得超出了他的想象,当时他若是有心要躲,也许都躲不过。  “……当你认为自己做的一件事是对的,就应该坚持下去,日后对与错,自然会有证明。每一个人都有独立的思想……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丧失最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如果你连这点最基本的都不能做到,那就不配跟在我的身边!”  容音亚的话像闪电一样劈过他的脑海,他无力地撑着额头,这是他的思想有史以来受到的最大的冲击。  她的见解……很特别。  “得了吧,你这家伙就知道嘴硬。”慕容松嘴角一斜,露出一个痞痞的笑,“是被锁璎打的吧?”  “你,你怎么知道?”皇甫述的脸黑一阵,白一阵,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  “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好吧,刚才她对我们进行了精神控制,但我看出来那并不是催眠术,更像是一种还要恐怖、还要原始的巫术。我猜啊,估计是你哪儿得罪她了,她就用这个先制住你,然后对你一阵胖揍!我猜得不错吧?”慕容松翘着二郎腿坐在皇甫述对面,毫不留情的翻他的老底。  “算了,看在我们多年兄弟的情分上,告诉你也无妨。”皇甫述抄起一个枕头蒙在脸上,“她并没有对我使用任何巫术,而是直接用内力打我,我没来得及躲就被打成这样了。”  “人不可貌相啊,我跟你说,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别看她单纯无害,幸好我们当时没有背叛她,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慕容松拍拍胸口,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着皇甫述,后者一把将枕头砸向他:“慕容松,背叛她就等于背叛皇上,你是不是活够了?”  “去你的,锁璎现在大张旗鼓的把我们召集起来说什么训练,估计是准备脱离皇上的势力自立门户了。”慕容松翻了个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过去,“对了还有这个,我忘了给你了。”  “这是什么?”皇甫述接过来,打开,只见里面盛着两颗药丸,一颗红色一颗蓝色,皆是晶莹剔透,宛如珍珠。他一眼就看出这两颗药丸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不由得一阵赞叹,“兄弟够意思啊,这玩意儿你上哪儿偷来的?”  “……皇甫述你特么说句好话会死么!”慕容松恨不得一拳把他打成残废,“红色的是火荼丹,可以暂时治愈你的内伤,但药效只有四天,药效一过你的伤就会复发,甚至比以前还要翻一倍;蓝色的是碧水凝露丸,可以彻底治好你的伤,但你必须运功将它吸收,需耗时五天。当然,你要是一次全吞了我也不阻止你,不过你要承担下半辈子终身瘫痪的风险。废话不多说,吃哪颗自己选吧!”  “……慕容松你最大的爱好就是把烫手山芋丢给我。”皇甫述苦笑一声,把盒子盖上放在床头,“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警告你别浪费,老子为了你跑得腿都断了。”慕容松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径直去睡了。  PS。欢迎加入粉丝群,号码:370526745  验证消息:本文名或人物名 第二十回 重返噩梦(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留了三天时间让剩下的三十个暗卫准备,在这期间她请锁枫动用了所有关系将他们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甚至连他们平时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给查出来了。当墨小吟站在她的书桌旁边帮她整理这些资料时,冷不防看到一项写着“亵裤颜色”(……),当场就吓得内伤。  “小吟,你想变强吗?”容音亚从堆积如山的资料里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盯着面红耳赤的墨小吟。乱世之中,只有掌握一技有用之长,才能有一席立足之地,她身边的人,也必然是强大的、不需要保护的。  “其实……小吟……会一点武功……还有……药理……但……小吟也……很想……继续变强……”墨小吟迅速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回答,越说声音越小。  “真的吗?”容音亚的眼睛“叮”的一下明亮起来,一个才十一岁的、身世悲惨的小姑娘,懂得武功和药理,难怪她能够顽强的流浪,顽强的撑到有人来拯救她――也许没有人拯救她,她也可以顽强的活下去。墨小吟在容音亚惊喜的目光中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其实……小吟自幼体弱多病……天天吃药……也略微懂得了那么一点……病好之后……爹娘就让我习武……强身健体……所以……就……”  “小姑娘害羞什么!会武功和药理有这么难堪吗!”容音亚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本公主武艺高强,才智过人,将来是要横着走的,你这般扭扭捏捏的性子,以后可怎么跟得上我啊!”  “公主教训的是。”墨小吟笑得眯弯了眼睛,脸蛋也红扑扑,水灵灵的,纯真无邪,真是个天生的小美人胚子。  “有上进心是好事儿,改天我会找时间专门练练你,然后把你编入暗卫队,你看如何?”容音亚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啊?暗卫队都是男子,可小吟是女子啊……”墨小吟又窘迫的红了脸,下意识的挡住胸前。容音亚忍俊不禁,拍拍她的肩膀:“三天之后,本公主将会亲手培养一批有实力、有人品的暗卫,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将在我的掌控之中,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喔,小吟明白了。”墨小吟用力的点点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爹娘和姐姐,她最信任的就是公主了。  “好了,这次的训练,我要让他们毕生难忘。”容音亚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的盯着面前的宣纸,卷首赫然是三个大字:皇甫述。她的眼中流转着淬毒般的光芒,几分魅惑,也有几分邪佞。  小样儿,看老娘不治治你!  墨小吟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公主……你好可怕!  ――――――――――――――――――――――分割线―――――――――――――――――――――  三天后。  三十个暗卫在院子里站成两排,皆是一身黑衣,个个神采奕奕,气宇非凡,容音亚绕着他们走了一圈,差点误以为他们是伏地魔手下的食死徒。她很拽的点点头,然后吩咐墨小吟拿出昨天晚上写好的纸条,一个一个分发给他们:“大家都听好了:任务开始时,你们便各自去到发给你们纸条上的地点,到了那里,无论看见什么,都必须一直往前走,不能回头,如有回头者,淘汰!”  纸条分发完毕,容音亚神气的衣袖一挥,吼了一嗓子:“任务开始!”  话音刚落,三十号黑衣人就像三十道黑色的闪电,迅捷而无声地如鸟兽散,按照计划英勇无畏的奔向等待着他们的噩梦。墨小吟忧心忡忡的望着他们矫健的背影,轻轻地扯了扯容音亚的衣摆:“公主,你这样操练他们真的没有问题吗?”  “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们就无法获得真正的蜕变和新生,明白吗?”容音亚早就习惯了对自己的残酷,当然也习惯了更加残酷地折磨别人,前世百试不爽的独特的训练方法,也在这一世派上了大用场。  “可是,可是公主……你这样对皇甫述……他……他不会原谅你的……”墨小吟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活在当下,就要恣意自在,本公主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若能够领悟到我的用心,那是最好;若他无法理解,为此怨恨我一辈子,甚至实施报复,我都不会在意。”容音亚沉吟了一会,严肃的回答,“小吟,相信你家公主,他背着这个包袱很多年了,我更怕他有一天会被搞得精神崩溃,不妨一次性全部爆发出来,从此活得轻松,再无牵挂。”  皇甫述在拿到纸条的时候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他暗卫居所的地址。这女人没事吧,难道她还能在他的房间里养毒蛇不成?他狐疑的透过人群,锁住容音亚清明的眼眸,只见她的瞳仁深处云雾缭绕,让他看不清楚。  唉,总之不管那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一路上疾步如风,悄无声息的推开略有残旧的房门,然后闪将进去,犀利的目光将不大的房间都扫了个遍,一切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啊。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一边竖起耳朵警惕的捕捉着最轻微的异动。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似乎觉得自己是被耍了,亦或是容音亚故意看他笑话,羞辱他受了伤就别参加训练?这该死的女人!  他陡然怒火升腾,她打伤他可以,但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尊严被侮辱!内力在掌心涌动,他刚想一把震碎手里的纸条,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桌子上似乎放着一个瓷瓶,下面还压着一张小纸条。那个瓷瓶的颜色与桌子的颜色十分相近,他一时没看出来。他紧绷的神经慢慢的松弛下来,是他误会了。  他一手拿起瓷瓶,一手拿起纸条,只见那纸条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吃下药丸,就是你的考验。  什么?他疑惑的眯起眼睛,但还是把药丸倒出来。那是一颗雪白的药丸,他拿到鼻尖下闻了闻,好歹他也是懂药理的,但愣是闻不出这是什么药。一仰头将它吞下,不到一分钟,他就感到头昏脑涨,但并没有睡意,只是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幻,渐渐的组合成一幅新的画面。  他愣愣的盯着眼前陌生而熟悉的场景,瞳孔骤然放大―― 第二十一回 重返噩梦(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漫无边际的血红。落在视网膜上的,是尖锐的刺痛。  时年只有三岁的皇甫述,被母亲死死的护在怀里,母亲昔日身上温柔的芳香,都沾染上了浓烈的血腥味。他挣扎着从母亲的怀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母亲被人押着跪在地上,他看见了她身后十米远的地方,高傲而孤冷的父亲此刻正在被两个身材魁梧的禁卫军按倒在地上,被肆意的践踏着尊严。父亲披头散发,双膝着地,看不清他的面容,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因为,他已无话可说。  家中府邸的横梁上,挂着一块染满鲜血的漆黑的牌匾,上面用楷体刻着“白府”二字。府邸门口的台阶上,躺满了死相惨不忍睹的尸体,他们都是白府的侍卫和丫鬟。  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皇甫述刚出生的弟弟已经随着奶娘从府邸后门逃走,至今下落不明,而曾经拥有百十来人口,繁荣一时的白家,如今只剩下他和爹娘。围在府邸周围的皇宫禁卫军们个个手持利剑,锋利的剑刃上一滴一滴的往下淌血。  风云为之变幻,乾坤为之颠覆,人性为之泯灭。  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儿,人们齐齐下跪,山呼万岁。一双精致的乌靴首先撞入眼帘。他抬起稚气的眼睛慢慢的往上看,一片璀璨的明黄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象征着王者的龙冠束发,那个男人的双眼闪烁着残酷的冷光,那是南辰至高无上的天子,所有人的生死都被他牢牢的攒在手里,无法逃脱。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一身艳丽华服的女人,她摇曳着妖娆的步伐,美得宛如一只千年狐妖。金色的凤凰在她的裙摆处翙翙其羽,那是南辰的皇后,传说中“母仪天下”的女人。  “白爱卿,你看,你是造成今日的局面的始作俑者啊。”锁云沓薄如利刃的唇边勾出一抹冷笑,直刺跪在府邸门口的披头散发的男人。  父亲始终低着头不说一句话,皇甫述现在回想起来,他能够深深的体会到父亲当时万念俱灰的绝望。  “哟,死到临头了还那么有骨气啊,白大人,本宫真是小看你了。”云絮如风情万种的笑着,就像一个美艳的女鬼。  皇甫述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连串滚烫的液体洒在他的后背上。他有点心慌,连忙轻轻地在她耳边呼唤:“娘亲。。。。。。”  “我的乖林儿,别怕,有娘亲在。。。。。。”母亲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沙哑,但对年幼的皇甫述来说,母亲的声音永远是一颗定心丸。  “白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锁云沓慢慢地踱步到父亲面前,居高临下的欣赏着他狼狈的模样。  “臣无话可说!”沉寂的父亲终于说出了一句话,这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锁云沓冷厉的一笑,明黄色的袖袍一挥,宛如一片金色的云霞。  “乱臣贼子,杀无赦!”  话音未落,两名禁卫军的长剑刺入了父亲的胸膛,阴霾的天空中刹那间下起了一场血红的暴雨,皇甫述惊骇的瞪大了眼睛,还未发出一点声音就被母亲死死的捂住了嘴。父亲的身躯慢慢地倒在地上,身下汩汩冒出的鲜血积成了一个湖泊。  “斩草除根,白家的孽种绝不能留!”  下一个瞬间,无数白森森的长剑雨点般的刺过来,温文尔雅的母亲就像一只发疯的狮子,死死的把皇甫述护在怀里,在生命终结的刹那仰天发出一声悲啸……  滚烫黏稠的鲜血将他的视线染得一片猩红,母亲也死了。  “啊——”眼前的幻象急速的扭曲着,皇甫述从幻觉里苏醒过来,他再也无法承受这个埋藏在心底十多年的噩梦,他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用力地将额头撞向桌子,直撞得头破血流。  深埋在心底的仇恨,仿佛一颗在冰雪下休眠了好久的种子,春风将万物复苏,它疯狂的破土而出,拔枝长叶,开花结果,绽放着人世间最丑陋的万劫不复。  “为什么——为什么啊——”他痛苦地仰天悲鸣,目眦欲裂。他现在只想杀人,只想渴饮仇人的鲜血,仇恨的火花和他残存的理智激烈地斗争着,他几次想要拔剑,却硬生生的制止住自己没有动。  他不是皇甫述,他是白林,是锁云沓的太尉白烈之子。他的父亲白烈,是南辰的开国功臣,忠心不二,却因为锁云沓的昏庸,奸臣的挑拨而被陷害,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致使十七年前的那个黄昏,白家上上下下百十口人,除了他和弟弟、奶娘,无一活口。母亲被杀的一瞬间,他就昏厥了过去,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还活着,身边的房间一如曾经的白府那般温馨。  他被东临著名的武学世家——皇甫家族的家主所救,认为义子,改名皇甫述。家主很疼爱他,将自己毕生的武学都传授给了他。十四岁那年,他决定离家闯荡,家主送他出门的时候只对他说了四个字:莫失本心。  是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十年前的灭门惨案,他要报仇,他要血洗南辰宫廷,他要为白家惨死的百十口人雪洗冤仇。以他那时的能力,称霸江湖并不是难事,想纠集一些人闯入宫禁也不是难事,但离开皇甫家族时家主对他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那其中的含义,他并不能完全领悟。  十五岁那年,他重新回到蜀城,回到了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城市。正好当时登基的新帝锁枫正在为碧琉公主锁璎的凤凰卫招募暗卫,这让他愈加报仇心切。凭借出众的实力和才智,还有响当当的背景,他顺利地进入凤凰卫,从此潜伏在里面,寻找着合适的机会下手。  尽管他一直竭力保持低调,但与他一同成为暗卫的好兄弟慕容松偏偏就是多嘴,跑到锁璎面前举荐了他,他没奈何只好做了锁璎的贴身暗卫。在与这个小公主的朝夕相处中,他原本被仇恨吞噬的心有些松动了。没错,每次锁璎出府逛街游玩的时候都是横冲直撞,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见到美男就往上扑,沿途百姓无一不避之唯恐不及。但一回到府中,她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发愤图强,自强不息,有时候还会请教他一些武功的技巧,身上是一种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所没有的深沉和睿智。她有作为一个公主的傲娇,但对手下的人都非常好,赏罚分明,偶尔也无理取闹。从她身上,他又想起了自己这十多年隐姓埋名,潜心习武只为有朝一日归来的艰辛,他不知不觉的和她产生了一种共鸣,正是这种共鸣,让他一度想放弃自己的初衷。  凤凰卫实际是皇室禁卫军的附属,因此他见到锁枫的机会非常多。锁枫与他的父亲锁云沓截然不同,在他身上能够看到一种真正的王者之气。在东临的那几年,他也曾听说过南辰举世震惊的政变,锁枫弑父鸠母夺权,解救了南辰的百姓于水深火热,在他登基的这些年,他是当之无愧的明君。同时他也打听到,锁枫为惨死的白烈昭雪,并追封他谥号,将白家人全体安葬,当年诬陷白烈的佞臣都被凌迟处死,还派人寻找白家两位幸存的公子的下落,锁枫说,父债子还。他的内心极为震撼,当晚回去被激烈的思想斗争搅得不能入眠。  放弃吧,他不甘心;动手吧,他又犹豫不决。自己的仇自己报,想不到,当年亲手灭了白家的锁家,如今又亲手为白家洗冤,真是讽刺至极。  慢慢的,报仇的事情就被他搁浅了。他下了很大决心,才决定放下仇恨,重新开始。  可如今,一场久违的噩梦,将他心底沉睡的仇恨,又重新点燃了。 第二十二回 重返噩梦(三)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公主,不好了,皇甫述真的发疯了!”墨小吟到茶水房给容音亚拿新的龙井茶,却冷不防听见附近的暗卫居所里接连不断的传出骇人的暴吼声,惊得几个丫鬟尖叫着四下逃窜,她也慌得丢下茶壶就往凤蝶苑跑。  容音亚正卧在软榻上,熏着檀香悠闲地看书,猛地房门被撞开,墨小吟惊慌失措的大叫震得她耳膜发痛。她无可奈何的放下书,披上衣袍就往外走,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呸呸,你担忧个什么,这不过是一场考验而已!  两人一路直抵皇甫述的居所,隔得老远就听见那悲天动地的吼声,容音亚面无表情,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开门,只见狭小的房间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得稀巴烂的杯碗盆碟,桌子椅子还有柜子都被砍得残缺不全,墙上也被轰出了一个大洞。皇甫述披头散发的站在房间中央,手里拿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浑身上下都是他自残出来的伤口,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皇甫述!你疯了!”容音亚眼皮一跳,旋风般冲上去想夺下他的剑,他的力气却异常的大,死抓着不肯松手,蓬乱的长发后面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和一个嗜血过度的人没什么两样。他没有焦距的瞳孔此刻正直勾勾盯着容音亚的脸,犀利得仿佛要把她戳出两个洞。  “是啊!我疯了!你也知道我疯了啊!”皇甫述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浑浊的眼泪流过他癫狂的嘴角,流进他身上的伤口。容音亚咬牙切齿的猛地夺下他的剑,一使劲就掰成了两段,陡然耳边呼呼生风,他铁钳一般的手猛地伸过来,她没有躲,任由他死命的扼住自己的脖颈往死里掐。墨小吟惊骇的尖叫出声,容音亚面不改色的衣袂一挥,隔空点了她的哑穴。  “锁璎,你真的很能干啊,还是说你不怕死?”皇甫述恶狠狠的逼近容音亚渐渐青紫却冷漠依旧的脸庞,骨节都发出了咔擦咔擦的声音,异常恐怖,“你既然查出了我的真实背景,却还敢来惹我,锁璎,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容音亚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毫不畏惧的直视他疯狂扭曲的脸庞,眉间的猫眼依然不紧不慢的散发着柔和的绿光,“你当然敢,不过你没那个本事。”  皇甫述狂暴的怒吼一声,掐着容音亚的手迅速的收紧,当真想扭断她的脖颈了事。瘫软在墙角的墨小吟无法说话,但她一定要救公主。她想去取挂在墙边的宝剑,可是两腿软得像棉花,没法挪动。  说时迟,那时快,容音亚的体内爆发出一股天崩地裂的强大的力量,眨眼间皇甫述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到了背后的大立柜上,整个柜子被硬生生的砸成了碎片,皇甫述躺在一堆碎片中,久久没有做声。容音亚一个箭步窜上去,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扯起来,猫眸圆睁,逼近了他怒吼:“来啊!有种你打死我啊!你不是很有能耐么!”  持续不断的恐怖吼声回荡在整个碧琉府上空,所有人都忧心忡忡的望着声音的来源。大家都知道皇甫述疯了,公主亲自出马,他们只祈祷公主千万不要出事。  过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是多久,容音亚胸腔里莫名翻涌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而坐在地上的皇甫述依旧呆呆的,仿佛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又过了好久,皇甫述也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慢慢的撑起来,撩开披散在脸上的头发,缓缓地擦去唇边溢出的鲜血。  “你去休息一下吧,别折磨自己了。”容音亚也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就想走。皇甫述强硬的扣住她的手臂把她扯回来,她甩了几下没甩开,“锁璎,今天不解释完这一切,你别想走。”  容音亚斜睨了他一眼,又望了望瘫坐在地上花容失色的墨小吟,一挥手解了她的穴:“小吟,你先出去吧。”  门缓缓的关上了,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皇甫述紧紧地锁住容音亚宛如冰封的眼眸,声音也宛如冰冻三尺。容音亚静静的与他对视着,脸上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惟有略显潮红的双颊暴露了她一瞬间的失控。  “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皇甫述紧握着拳,大口的喘着气,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三皇兄给我的一种顶级迷魂药,有致幻作用。”容音亚的神情睿智冷静得仿佛是在谈判,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在谈判。  “锁璎,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皇甫述冰雪般的面容仿佛一个破碎的面具,“我已经决定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可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想起这一切,点燃我的仇恨?”  “哦不,我想你误会了,本公主仅仅只是需要一个三百六十度无弱点的全能暗卫而已。”容音亚精致无暇的面容散发着冰雪般的冷光,“这个世界没有围着你转,是因为你的能力还不到那个水平。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皇甫述,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你不要奢望会有人考虑你的感受,你应该时刻考虑的是自己的安危,自己的实力足不足以占据一席之地。你若是想成为强者,轻易地被外物刺激是不现实的。”  皇甫述愣了一下,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面前这个少女,她的心思实在深不可测,靠近她,总会产生一种危险的、微妙的化学反应,她用自己独一无二的见解,三番五次的强烈冲击着他的神经。  是的,作为一个只身闯荡江湖的杀手,他对弱肉强食有着比常人更为深刻的理解。真正震撼到他的,是这个养在深闺未经世事的公主,她的理解比他的还要极端,同时也更为透彻,更加贴近现实。  这些,他也许不会懂。他随时可以离开这里,重新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浪子,他可以不用肩负任何的责任,所以他永远也不会明白作为一个皇室成员的辛酸。他们肩负着无数黎民百姓的希望,他们不可以软弱,不可以倒下,哪怕他们还是如此的年轻,也要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撑起一把庇护伞,在乱世中撑起一片洁净的蓝天。  “皇甫述,请你理解我的自私。我只想让我身边的人变强,从根本上锻炼你们比钢铁还要坚定的意志。我不像你,你没有牵挂,而我,上有亲人,下有百姓。我也一直在努力让自己真正变得冷血无情,可是我无法真正做到。我对自己的残酷,你们无法想象,而我受过的煎熬,你更没有资格评论。”  容音亚一边说,一边想起了前世她为了给父亲和Y组织报仇,不择手段的想要变强,每一次,她离地狱只有一步,经过无数骇人听闻的残酷折磨,她在满地的尸体和鲜血中顽强地站起来,想要变强,她必须活下去,孑然一身的她,没有顾虑,一路斩草除根,杀人千千万万,最终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杀手。  皇甫述,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每天缠绕着我的噩梦,比你的噩梦更加黑暗,也更加**。  趁着皇甫述呆愣着回不过神来,容音亚干脆的手起刀落,一掌劈晕了他。 第二十三回 出言挑衅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翌日。  艳阳高照,凉风习习,今天的天气好得出奇。皇甫述正沉浸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怪梦中陷入了半休克状态,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到他的脸上,暖丝丝的,仿佛母亲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他微微皱眉,轻声地呓语着:“娘亲。。。。。。”  母亲的身影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若隐若现,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一如往日般温柔。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生怕一放手母亲就会永远地离他而去。  “睡吧,我的林儿。。。。。。”她的声音虚无飘渺,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来自灵魂深处的低声呢喃,“白家冤仇已雪,林儿,你万万不可再执迷不悟,辜负了爹娘的生育之恩,还有皇甫家主的养育之恩啊。。。。。。”  “娘亲。。。。。。别走。。。。。。”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渐渐地消失在一片白光中,慌忙追上去,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咒:  “皇甫述,你特么醒了就睁开眼睛,这样紧抓住老子不放是什么意思?!”  他蓦然睁开眼睛,揉了揉发昏的太阳穴,涣散的视线慢慢聚焦。还是熟悉的暗卫居所,昨日的狼藉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他把视线转向床边,迎面撞上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慕容松俊逸依旧,只是看起来有点疲惫不堪,巨大的黑眼圈仿佛熊猫眼,滑稽好笑。他的手臂被皇甫述死死地钳制着,在方才的一番折腾中被扯得半个身子都压上了床榻,两人的姿势。。。。。。怎么说呢,对,攻受分明。两个衣衫不整的美男,啧啧,绝对会引爆无数腐女的脑海里疯狂的意yin。  “放开老子!老子是直男,不是断袖!!”慕容松愤怒的瞪着傻子一样的皇甫述,忍无可忍地冲他咆哮。  皇甫述终于反应过来,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像丢垃圾似的一把甩开慕容松的手,后者呲牙咧嘴地怒瞪着他:“靠,老子好歹抢救了你一夜,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么?!”  抢救?皇甫述刚想起来,一阵排山倒海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在胸腔内积蓄已久的一口血仿佛火山喷发,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淌到了衣襟上。他心下一沉,火荼丹的药效过了,现在自己的内伤程度是以前的两倍。  “你这个笨蛋,没事你吃什么火荼丹,你昨天气急攻心,又被人劈晕了,差点就被内力反噬挂掉了好吗!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对你干出这等好事,哦对了,肯定是锁璎!那个狠毒的女人,不知道上哪儿知道老子有迷宫恐惧症,用一张破纸条诱骗老子进了一个九转十八弯的鬼地方,差点转到休克了才勉强活着爬出来!”说起昨天的“考验”慕容松就气得火冒三丈,但在无形中他也从此克服了自己对迷宫的恐惧,而且在一天之内就通过了考验,已经算是最快的了。  “淡定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皇甫述忍着胸口的剧痛,硬撑着坐起来,声音沙哑的就像一把沙子,慕容松连忙给他递上一杯水。  “咳咳……现在吃碧水凝露丸……还来得及么?”皇甫述润了润嗓子,伸手就想拉开床头的抽屉。慕容松一把打掉他的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水与火本相克,现在你的身体内部极其灼热,碧水凝露丸乃是极寒,你若吃了,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够你受的,而且没有任何效果!你好歹也通过考验了,这几天就休息休息吧,我帮你请假!”  “……谢了!”皇甫述有自知之明,他现下的伤势不允许他做任何剧烈运动,至于锁璎……他暗暗地磨牙,秋后算账也不迟!  吃过了早饭,慕容松再三检查了皇甫述的伤势,然后顶着一对巨大的熊猫眼准备去睡个回笼觉。  “笃笃笃——”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皇甫述往后面一靠闭目养神,慕容松心情不佳,十分不耐烦地走去开门,门一开,他就像吃了**似的,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朝来人咆哮,唾沫星子满天飞。  “慕容公子……你……你没事吧……?”端着托盘站在门口的墨小吟平白无故地遭受了一番唾沫的洗礼,原地石化中……慕容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着眼睛继续乱嚎:“当然有事!怎么可能没事!老子在迷宫里被耍了一天一夜我容易吗我!!”  “……”公主,你确定这里面的人都没有问题吗?  慕容松总算发泄完了,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当他看见眼前这个单纯无辜的小姑娘时,十分别扭地横在门口,环胸挑眉,一副“留下买路钱”的蛮横样子:“原来是墨姑娘,有事儿么?”他对容音亚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对她身边的人的态度自然也很恶劣。皇甫述只瞥了墨小吟一眼,随即垂下浓密的睫毛,猜不透他的表情。  “是这样的,公主前几天不小心打伤了皇甫公子,特地让小吟过来看看,顺便送来几副效果比较好的药。”墨小吟的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楚楚动人,纵然慕容松脾气再大,也不好冲着她发火。  不过。。。。。。那句“不小心”彻底激怒了受害人皇甫述!  那个女人,她还真敢说出口啊?!不小心?真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皇甫述深呼吸,吸气,呼气,淡定。  “哦——是吗?”慕容松往旁边一闪,故意让墨小吟进了屋,他决定和皇甫述一同羞辱一下她。哼,锁璎,纵然我们两个捆着一起上也斗不过你,那就让你的丫环偿还吧!  墨小吟把托盘放在桌上,皇甫述看见了上面的一堆瓷瓶,他朝慕容松使了个眼色,让他別激动,毕竟得罪了容音亚对谁都沒好处。“墨姑娘,请代我多谢公主。”  一旁的慕容松看得直磨牙,多谢?老子谢她全家!他故意拿起一个瓷瓶左看右看,啧啧了几声:“你家公主还真是看得起皇甫述啊,这些都是砒霜还是鹤顶红啊?”  不料这一招对墨小吟根本就不奏效,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有那么多弯弯曲曲的肠子,当即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纠正慕容松:“慕容公子,这些都是皇室秘药,治愈效果特别好。”  “……”慕容松原地坐化成一尊雕像,表情像是吞了一个鸡蛋。皇甫述赏了他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吧,对这种纯洁的小白兔,你就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靠,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慕容松把骨节捏得咔咔响,脸色略狰狞。无视皇甫述警告的眼神,他决定下剂猛药!“墨姑娘,你就不要再假好心了吧,唉,不过也难为你了,你家公主暴戾成性,你天天被她压榨也挺不容易的……”  “小吟没有假好心,慕容公子何必刁难小吟?”墨小吟沉着声音,已有不悦。她虽然心智单纯,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刚才一进门就屡屡遭到慕容松的冷嘲热讽,她能忍到现在就不错了,准确地说,是慕容松骂了容音亚,激怒了她,“还有,公主打伤皇甫公子固然不对,但她也表示歉意了,慕容公子就不要再恶言中伤了!”  “哟,墨姑娘还真是护主啊,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为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卖命,不值得啊!”慕容松趁热打铁,再接再厉,皇甫述皱了皱眉头,喝了一声:“松!差不多就够了!”没必要越说越离谱!  墨小吟的双眸已经窜出了怒火,刁难她可以,但她绝不允许別人污蔑容音亚!  “你有种再说一次?!”她上前一步,毫无惧色地怒瞪着比她高一个头的慕容松。  “我再说一次你能把我怎么样?”慕容松冷笑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墨小吟,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说,锁璎暴戾成性,蛇蝎心肠,就是一没用的绣花枕头!”  “不许你污蔑公主!”  墨小吟的怒火已经膨胀到了极限,她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伸出手猛地朝慕容松推去! 第二十四回 大打出手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慕容松正吵到兴头上,一下子没留意,被墨小吟推得踉跄了几步,差点撞翻了后面的桌子。他扪心自问自己只是说说而已,墨小吟却动手推他,他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完全爆发出来:“靠,墨小吟,你竟敢动手!”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就对你动手了怎么着?”盛怒之下的墨小吟毒舌泼辣,全然没有了平日的矜持和委婉,她一手叉腰,一手直指慕容松的鼻子,嚣张得仿佛一个小魔女。  “行啊,你有种!”慕容松的满腔怒火正愁没地方发泄,随即挽起衣袖,一副“放马过来”的气势汹汹的样子,拳头高高扬起。皇甫述最了解他的性格,这种人冲动起来不要命。还没来得及出声劝解,慕容松便凶神恶煞地先发制人:“皇甫述你别拦我,今天不灭了她的威风,老子就不叫慕容松!”  吼罢,拳头便凶狠地朝墨小吟挥去!  赤手空拳地和慕容松对打,一百个墨小吟都不是对手。在强烈的自卫本能下,她迅速地退到门边,哗啦一声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扬手就刺!  “靠,动手不够,动剑是吧,老子奉陪!”慕容松的双眸被怒火烧得通红,也顾不上欺负女子将是他这辈子所做过的最掉价的事情,拔出剑来,咣当一声,火花四射,墨小吟被他强劲的力道震得虎口一麻,几欲松手,硬是生生挺住。  “墨姑娘,你快走!你不是他的对手!”皇甫述只恨自己早不伤,晚不伤,偏偏在这个时候伤,靠在床上一动就吐血,眼睁睁地看着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却无能为力,他心里异常焦躁。慕容松到底还是年少气盛,大家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处,抬头不见低头见,闹成这样是为哪般?而且,这家伙绝对是往死里打的,像墨小吟这样的弱女子,能接他一招就不错了!  慕容松出身于西岚有名的剑术世家,一把最普通不过的剑在他手里能够获得新生。他的剑法登峰造极,出神入化,可惜家族从他的父辈开始衰落,时至今日,他已在江湖上混迹了三年,能与他匹敌的人寥寥可数。  “皇甫公子你别管我们,有些账是应该好好算一算,出了什么事我们负责,与他人无关!”墨小吟丝毫不理会皇甫述的警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别人污蔑公主!  这场战斗空前激烈,两人从屋里打到屋外,又从屋外打进屋里,乒乒乓乓,所经之处一片狼藉,皇甫述自认无力,索性往床上一靠,舒舒服服地一边喝茶一边欣赏起来。  慕容松不愧为剑术世家之后,杀招凌厉,步步紧逼,竟是毫不手软,直取墨小吟的命门。墨小吟被逼得左躲右闪,不到一会儿衣裳就划破了好多个口子,但她却奇迹般地在慕容松手下过了十几招,原本心急如焚的皇甫述也渐渐由担忧变为诧异,而一直以剑术引以为傲的慕容松见状也大惊失色。已经快五十招了,墨小吟毕竟体能是弱势,但她依然能够气喘吁吁地左抵右挡,毫不示弱,两人战了快半个时辰也没有分出胜负。  墨小吟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竟然能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与高手过招,这让皇甫述十分感兴趣。他发现,墨小吟的路数看似杂乱无章,却也是剑术的一种,它诡谲多变,以虚打实,以柔克刚,就是速度特别快,天花乱坠,简直就是改版的太极。  又战了半个时辰,原本士气昂扬的慕容松已有衰落之势,他自幼习剑,遍观各种罕见剑术,可就是没见过像墨小吟这般诡异的,她的剑法看起来乱得不堪一击,可若是真的打起来他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再这么下去,结果只会两败俱伤,这让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慕容松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也愈加激起了他的愤慨。  “墨小吟!你到底是谁?!出自何门何派?!”跟一个无名小卒打成平手,慕容松丢不起这个面子,他宁愿墨小吟是某个武学世家的人,好歹让自己平衡一下。  “慕容松,你想多了吧?!我从小在西岚的一户普通人家长大,何来门派之说!打不过就别给自己找借口!”墨小吟毫不留情地捅穿他的心思,心情突然变得大好。尽管她依然怒火中烧,但她还没有失去理智,为了维护容音亚,她咬牙切齿地用尽全力抵挡,看着慕容松吃瘪的样子就很解气。哼,叫你乱说公主!活该你被迷宫折磨到死!  银光交错,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两人继续凶神恶煞地打得不可开交,不远处的一棵小树被他们拦腰砍倒,四周围绕的灌木丛更是被一阵阵劲风掀得草叶飞扬,天昏地暗。他们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不少人纷纷围过来看,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几个机智的赶忙飞奔去凤蝶苑找容音亚了,谁想惹事上身啊。  “你个死丫头!平时不是很能装么,做出那么无辜的样子给谁看啊!现在原型毕露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你那副熊样又拽给谁看啊!我警告你,再恶意中伤公主,我就把鹤顶红从你的天灵盖灌进去!”  “小小年纪还挺护主的嘛,最好擦亮你的眼睛,別到时候后悔莫及躲起来哭!”  “你再说一次?!*&/;@!#$%^=+-~/……”  两人边打边骂,一个比一个尖酸刻薄,皇甫述被门外那些不速之客异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这俩人要打就滚远点,干嘛要连累他一个伤病员一起丢脸?  “好!好!”背后突然响起一道清丽的女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只见容音亚从天而降,眉间旋转着璀璨的碧光,一袭紫衣飘渺如云,恍如九天之上的谪仙,脚尖落地,悄然无声,轻盈曼妙,风华无双。她一边响亮地鼓掌,一边眯着眼睛懒懒地扫了那些目瞪口呆的围观者一眼:“你们是不是很闲?”众人如梦初醒,刚想如鸟兽散,只听容音亚慵懒的声音响起:“玩忽职守,全体扣月俸!”  “……”路人甲乙丙丁欲哭无泪地散去,好吧,早知道这场戏的门票这么贵他们就躲远点了……  容音亚都亲自出马了,慕容松和墨小吟再恼火都不敢造次了。望着满院狼藉,那些被毁坏的花草树木都价值不菲啊,这次的损失可大了。墨小吟慌忙扔掉手里的剑,低着头怯生生地走到容音亚身边,等着领罚:“公主,小吟知罪……”  慕容松无所谓的把剑丢到一边,不屑地冷眼旁观,这丫头,一瞬间又变得这么乖顺了,虚伪!正愤恨地想着,皇甫述凌厉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来,他冷哼一声,纵然有百般不愿,也只得恭恭敬敬地挤出一句话:“属下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容音亚掏出手绢递给墨小吟,让她擦擦脸上的灰,然后径直跨入门槛,似笑非笑地扫了皇甫述一眼:“客人来了,连个上茶的也没有吗?”  算你狠!慕容松深吸一口气,跟着进去倒茶,墨小吟也走了进去,依然低着头站到容音亚身边。  “小吟,你真的是太谦虚了,刚才本公主从头到尾观摩了一遍,你的武功怎么说都不止‘一点点’,绝对是可塑之才。还有,你们打架造成的损失,我会从所有人的月俸里扣,谁也逃不掉。另外,本公主还要谢谢你们这一场好戏,这个门票价也值了。”容音亚悠悠的喝着茶,给这场混乱的战争轻描淡写的下了结论,“这里没有别人,皇甫述,慕容松,你们也不必假惺惺了,说吧,对本公主有什么意见,本公主照单全收。”  整个屋子鸦雀无声,皇甫述和慕容松的脸色黑得就像一块煤炭。容音亚幽幽的盯着他们,脸上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妩媚动人,那双琉璃紫眸却像两把淬毒的匕首,血淋淋的插向两人的天灵盖。两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蹦出四个字——蛇蝎美人。  PS:昨天小伤去测视力,发现视力严重下降,吓的小伤昨天一天都没敢碰电脑。上星期是小伤第一次尝试存稿,在电脑前花了很长时间,医生嘱咐过不能长时间对着电脑,所以以后的更新可能会少一点,请亲们谅解…… 第二十五回 自取其辱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经过一刻钟的诡异沉默之后,皇甫述思来想去,最终没有选择硬碰硬,尽管那句“不小心”气得他够呛。而且嘛……他望了望肇事者慕容松,只见他也悄悄的望过来,眼神带着求救的信号。他一个人可玩不过容音亚啊!兄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啊啊……  “属下知罪,咳咳,是属下没有劝住小松,让公主见笑了。”皇甫述装模做样的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故意把慕容松往绝路上推。而慕容松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就彻底的坐化了。  “……”容音亚和墨小吟当场石化。小……小松?!容音亚摸了摸胳膊上雨后春笋般的鸡皮疙瘩,不禁一阵恶寒。叫得这么亲昵,这俩人不会真的是……“那种”关系吧?!  “公主你们别想多了!!”慕容松总算活转了过来,他一脸菜绿的怒瞪着落井下石的皇甫述,那家伙优哉游哉的喝着茶,丝毫不顾他的死活。“老子就比他小三年而已,他就老是挤兑我!”  皇甫述二十岁,慕容松十七岁,因为年龄优势,皇甫述经常开玩笑的叫他“小松”,他最恼火的就是别人这样叫他,好像他还是个没断奶的小孩子似的。  “小松,别这样说,兄长我是很疼你的。”皇甫述干脆闭上眼睛胡诌,话音未落,只听见呕吐声此起彼伏,慕容松和墨小吟都不约而同的吐了一地,就连容音亚也没忍住轻呕了一声,望向皇甫述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靠,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原来这男人很腹黑?一定是她看人的能力退化了。容音亚无力的扶住额头,焦虑的猛灌茶水。  “兄弟断袖的戏码,你们俩找个没人的地方演去,别带坏了我府里的正常男人!”容音亚一脸鄙视的挥了挥手,皇甫述一口茶差点没有喷出来,断袖?他还没有那个嗜好,亏她想得出来!  “你们別不好意思,其实断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要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不分性别的……喂,慕容松,你怎么了?”容音亚话锋一转,开始向一屋子古人宣传先进的爱情观,却看见慕容松趴在桌子边上吐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俊脸白得跟僵尸有得一拼;皇甫述的印堂黑得发亮,拼命忍住了才没有把手里的茶杯砸向容音亚。果然,一百个他们都不是她的对手,他原本只想借机羞辱慕容松一番,想不到被这个女人顺理成章地将他们两个一并羞辱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旁的墨小吟听得眼冒桃心,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的崇拜宛如大江东去浪涛尽,这才叫杀人无形,一箭双雕,高啊!  容音亚一直在淡定地喝茶,直到发现气氛的不对劲,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扫过那三个人五颜六色的脸,疑惑地开口:“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有什么不对么?”  “属下失敬。”皇甫述和慕容松总算还记得直视主子是大不敬,只得憋屈地低下头。  容音亚眉梢一挑,把茶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茶水四溅,巨大的声响吓了大家一跳,以为她要动真格了。谁知她只是优雅地坐着,冷冰冰地望着吐得快要虚脱的慕容松:“装够了没?坐下吧!”然后转头望了呆站着的墨小吟一眼,点点头:“你也坐下吧。”  “这……”慕容松和墨小吟受宠若惊,皇甫述受伤了没办法,但他们怎么能与主子平起平坐呢?慕容松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墨小吟则诚惶诚恐地跪下:“小吟不敢,不敢坏了规矩……”  真是老封建!容音亚深深皱眉的同时,也下定了脱离宫闱的决心。袖袍一挥,旁边的两把椅子被拉开,慕容松和墨小吟也被一阵强大的推力强行按倒在椅子上,紧接着就是容音亚冰冷的声音:“本公主的话,你们只需照做,无须质疑。”  “……是。”两人心惊胆战地与容音亚坐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皇甫述坐在床上也看呆了。这……这也太挑战他们的道德极限了吧?  容音亚丝毫不理会房间里越来越诡异的气氛,反正他们迟早得适应自己的规矩,现在权当热身好了。伸手在桌子上的朱漆托盘里拿起一个瓷瓶,拔掉塞子仔细的闻了闻:“火荼丹的副作用过于强烈,芙蓉丹性温和,可以起到缓冲作用。”另一只手拿起第二个瓷瓶,同样闻了闻:“千年冰莲子,性极寒,可大面积冰封热量,药效迅速但极为猛烈,在吸收过程中不得有丝毫松懈,否则极易被反噬,甚至走火入魔。”  托盘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个瓷瓶,容音亚很有耐心地一个一个打开鉴定讲解,声音平静如流水,皇甫述几次想开口都插不上话,而旁边的慕容松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墨小吟果然没有胡扯,这些都是流传甚广的绝世名药,大多数是皇室秘药,是凡人一辈子都只能瞻仰的仙丹!这这这……他凌乱了!  皇甫述听着一个接一个蹦出来的名字,就像锤子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心上。这些真的都是给他疗伤的药吗?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望着容音亚的眼神越来越深邃。这个少女,她的心思太过玲珑,面对着她,总有一种身陷重围的压迫感,以至于让他迷惘,不知所措。  “公主,你不必为属下做那么多。”趁着容音亚停下来喝荼的间隙,皇甫述忍不住沉声说道。  “下属为主子卖命,主子给予下属应得的报酬,天经地义。”容音亚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一句话就把他堵得满面通红。随后拿起最后一个瓷瓶,照例闻了闻,却感觉味道不太对,于是便蹙着眉头反复确认,久久没有做声。见她神情古怪,慕容松忍不住急切地向前倾着身子:“这味药到底是什么?”  容音亚把瓶子塞好,推到一边,然后用诡异的眼神在皇甫述身上扫了一圈。皇甫述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只见容音亚痛苦的扶住额头,咬牙切齿地指着那个孤零零的小瓶子:“小吟,我叫你去拿内伤药,没叫你拿补药!你拿来一瓶十全大补丸是什么意思?!”顿了一会儿,她又咬牙切齿地指着皇甫述,无比愤慨地怒吼道:“而且他这个样子吃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噗——”墨小吟一口茶水喷得满地开花,容音亚最后那句话简直是一语双关——仿佛在影射皇甫述某方面的能力……慕容松干脆连人带椅地翻倒在地上,昏厥过去眼不见为净。而当事人皇甫述再一次遭到了致命一击,出于对自己男性尊严的本能维护,他涨红着脸忘我地大吼了一声:  “老子不吃那玩意儿也行!!”  “……”大哥,这种自取其辱的话你就少说两句吧行么?! 第二十六回 节操兄妹(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吼完了这一句,皇甫述彻底后悔了!  “哈哈哈哈哈哈。。。。。。”倒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的慕容松狼狈地爬起来,捧着肚子笑得七荤八素的,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啊——哈哈,叫你编排老子,现在吃瘪了吧,哼!  墨小吟捂着喉咙咳得满面通红,容音亚僵硬地维持着一个姿势久久没有动。以她们的智商已经无法理解皇甫述的行为了,这种自取其辱的话,就算有人拿刀指着自己的脑袋,也要认真考虑之后再说吧。  “笑什么笑!给老子闭嘴!”皇甫述羞愤得真想撞墙死了算了,他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倒霉过!他不敢对容音亚和墨小吟怎么样,只能把满肚子的火喷向笑得不分东南西北的慕容松。  为了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容音亚尴尬的干咳了几声,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这样吧,本公主还有事,不陪你们玩儿了,皇甫述你根据自己的伤势用药,切莫再情绪失控,走火入魔。还有,这几天留意我的消息,随时来凤蝶苑集合!”说罢赶紧起身走人,临走前望了望那瓶十全大补丸(……),耐人寻味地摇摇头,连忙拉着墨小吟走了。皇甫述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又望向笑得几乎断气的慕容松,顶着一张包公脸欲哭无泪……  回到凤蝶苑,一进大厅便赫然看见两个绝世美男,一个青衣飘逸,风流不羁,另一个俊逸清秀,鼓着一张白皙的小脸,整一个呆萌的小正太。容音亚又惊又喜的飞奔过去,径直扑进了那青衣男子的怀里:“三皇兄,你们怎么耒了?”  “当然是来看你了,傻丫头。”锁玎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蹭了蹭她的脸颊,眼中浓浓的宠溺令人心醉。他见容音亚只穿一件单薄的长袍,怕她着凉了,连忙体贴地拿过一件棉袄给她裹上,然后牵着她的手走进里屋,亲自给快要熄灭的暖炉添上木炭。锁衿见姐姐被兄长霸占着,满脸不高兴地扁着嘴,也毫不示弱地牵起墨小吟的手,一副“小爷我也有人拉”的拽样儿。墨小吟被他硬拉着走,脸蛋早就变成了红苹果。  屋内燃着暖炉,熏着苏合香,云雾缭绕,一派迷离温馨。锁玎揭开茶壶的盖子深吸了一口气,是当下适时的雪松针,那幽幽的冷香沁人心脾。矮几上摆了几碟精致的糕点,锁衿是标准的吃货,左手一块千层饼,右手一块枣糕,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墨小吟站在他身边给他斟茶,安静地微笑着。  “喂,三皇兄,今天你怎么有空来我府上了?”容音亚蜷缩在贵妃塌上,裹着一条柔软的紫色绒毯,一边品尝着新做的糕点一边毫不客气地朝锁玎丢刀子:“不管北部的资产了么?还是说已经血本无归了?”  “不就是亏了几笔而已,什么血本无归,怎么说话的呢?”锁玎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轻浮样子,看得容音亚想一块糕饼塞进他的嘴里。“倒是你,伤还没好就到处乱跑,看到时候好不了了你找谁哭去。”  “呵呵,没问题啊,我就跟皇兄说,三皇兄不务正业,整天来欺负我,害得我终身残疾,看皇兄帮谁。”容音亚坏笑一声,打口水仗?看谁玩得过谁!  “喂喂,璎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好歹你三皇兄我帮你到处跑腿弄来了一堆灵丹妙药啊,要不是你看得起那小子,我还懒得帮这个忙呢,你就是这样感谢我的?”锁玎摸着下巴严肃的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把脸凑到容音亚面前,鬼鬼祟祟地问道:“璎儿,从实招来,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叫皇甫述的小子啦?他人嘛还不错,出身呢也配得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招他做驸马?三皇兄我可以帮你向皇兄探探口风。。。。。。”  “打住,三皇兄,你别把我的意思曲解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容音亚朝他翻了个白眼,恨不得一杯茶水泼到他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上。“我对他好点就要嫁给他?照你这逻辑,小吟每次受伤我还端茶送水呢,你怎么不让我收了她啊?还有,我要的是内伤药,你沒没事弄来一瓶十全大补丸干吗?人家好歹也是个正常男人,你这么讽刺一个正常男人你对么?”  容音亚面不改色,噼里啪啦地把毒液喷了锁玎一头一脸,可怜的锁玎被抢白得哑口无言,只好灰溜溜地举手投降。锁衿在一边听这对无节操兄妹的无节操对话听得内伤,面对着美味的糕点也顿觉反胃,弱弱地开口:“三皇兄,四皇姐,你们消停一会儿行么?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但很显然那无节操的两个人并不打算理会他,锁玎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只管吃自己的点心;容音亚还算有点良心,她慈爱地坐到他身边搂着他:“亲爱的小衿,这些话题呢少儿不宜,为了你的身心健康,以后大人说话时小孩子不要插嘴。。。。。。”  “。。。。。。”老子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锁衿无力咆哮,只觉得一道天雷将他劈得外焦里嫩。他备受打击地转身抱住墨小吟,一颗脆弱的小心脏已经碎成了好几瓣。。。。。。墨小吟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吃豆腐了,但每次被他拥抱,心中总是小鹿乱撞。  他尚显稚嫩的怀抱弥漫着淡淡的墨水清香,她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缓缓闭眼。  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他背对着她,身材颀长清瘦,穿着一袭宝蓝色锦袍,墨发被风吹乱,孤伤而落寞。她看不见他的脸,但他的身影竟是惊人的熟悉,更令她震惊的是他的身影竟与锁衿惊人的相似!  她突然猛地一把推开锁衿,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为什么,为什么?心中那阵莫名的悸动,究竟来自哪里?  “小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锁衿莫名其妙地探了探她的额头,却触到满手冰凉。墨小吟侧身躲开了他的关怀,疏离地施了一礼:“小吟去给五王爷拿新的糕点。”说罢飞快地跑出了凤蝶苑。  锁衿怔怔地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又望了望盘子里堆满的糕点,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糕点明明还没有吃完啊?  墨小吟冲出大门,顶着凛冽的寒风,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PS:小伤的QQ疑似被盗了,现在被封了号,正在努力与安全中心搏斗中,呜呼哀哉。。。。。 第二十七回 节操兄妹(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好了,别贫嘴了,咱们说正事。”锁玎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转而换上严肃的口气,“如今汉中一战息停,此事告一段落,西岚大军已分批撤退,潭大将军在边关还有要事在身,估计三月初才能回到蜀城,正好赶上皇兄的生辰。唉,潭清源这家伙,要不是皇兄的一道圣旨,他还真打算永远都不回来了。”  “潭清源?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容音亚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倏尔一阵愧疚涌上心头,她皱眉,这是本尊对他的感觉么?  “哇,你不是被打昏了吧,这才多久啊你就不记得他了?”锁玎摇头咂舌,似有惋惜,“潭清源啊,他是潭丞相之子,亦是皇嫂之弟,从小跟咱们五个人一起长大。他这个人就是死心眼,从小就喜欢你,要不是你和东临皇指腹为亲,也许他早就是你的驸马了。那年你十三岁,他十八岁,你刚和东临皇举行完订婚典礼,他就镇守边关去了,至今已经两年没有回来过了,你还为此感到对不起他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对了,皇兄的生辰快到了,我得想想送什么礼物。”容音亚无力反驳,这小公主没事到处欠情债啊。她伸了个懒腰,软软地窝在榻上,仿佛一只妩媚撩人的波斯猫。“最近西岚对南辰的控制松懈了一些,估计他们朝廷内部也自顾不暇了吧,否则干嘛放着汉中这块肥肉不要白不要?现在正是南辰喘息的机会,必须抓住这个时机加紧恢复各行各业的生产发展,另外,请帮我转告皇兄,生辰宴一切从简安排,切忌铺张浪费,节省下的经费最好拨给北部战争破坏比较严重的地区。还有内乱什么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有本事就凭拳头说话,都一把年纪牙齿都掉光了还拽什么拽。”  “咦,璎儿你的消息挺灵通的啊,真是分析得头头是道。”锁玎赞许地吹了个口哨,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又开始源源不断地放电,容音亚被他电得晃了一下,不由得警惕地眯起眼睛。“喏,皇兄的眼光还是很精准的,今年他的生辰宴就由你来做主策划吧!”  “……”容音亚成功地被噎了一下,登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夸夸其谈了。靠,枉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一不留神被反将一军,落了个这样的苦差事!“三皇兄,你是皇兄请来的逗比么?”  “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锁玎笑得一脸奸诈,却该死的赏心悦目。他显然没明白“逗比”是什么意思,不过总算挽回了自己英明神武的高大上形象,他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当即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明黄册子递给容音亚,自个儿翘着二郎腿扬眉吐气。  “你们串通起来坑我是吧,行啊,到时候我把生辰宴搞成葬礼,看你们怎么办!”容音亚虽是这样恶毒地放话,可说一套做一套,她还是认命地接过来仔细琢磨。整个宴会的流程并不繁琐,受邀出席的人的名单已经整理好了,她只需要操心宴会的菜单、场地的布置等其他工作。说实话,她对吃什么、怎么布置场地不是很在行,毕竟前世艰苦惯了,哪有心思理会这些东西,还是稍后再想吧。翻开宾客名单,锁家的亲王公主还有几位嫔妃赫然在列,还有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此外还邀请了西岚和北魏的使臣,她挑了挑眉,还真是阴魂不散。  继续往后翻,“东临皇”三个字像针一样刺入眼帘,引得眼皮一阵狂跳。她一瞬间下意识地握拳,差点将脆弱的纸张揉碎。“怎么会有柳楠的名字?”她有些别扭地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这个人很反感。  “东临是南辰的盟国,况且东临皇还是皇兄的至交,你的未婚夫,不请他请谁?还有亲王和公主,都一并要请的。”锁玎见她神色有异,虽有疑虑,最终也没有多问。  “喂,我说三皇兄,你今天专程来我府里,七转八转地套我的话,只是为了叫我帮忙策划皇兄的生辰宴这么简单?”容音亚扬了扬手上的册子,疑惑地盯着锁玎。  “嘿嘿,当然不是了!”锁玎厚着脸皮,嬉皮笑脸地凑到她面前:“听说璎儿你正在操练凤凰卫,前几天有人看见一大批暗卫卷铺盖走人,厉害啊,一下子就练走了几十个人,你哪天再操练他们我现场观摩行不行?”  “想得美,老娘的暗卫是你想看就看的么!至于那些走掉的人嘛,完全是因为他们无能,爱上哪上哪凉快去。”容音亚懒得吐槽,草草翻完了手上的册子,抬起头却不见了墨小吟,只有锁衿一个人缩在一边发呆,“咦,小吟呢?小衿你怎么不看好她?”  “她——她去拿点心了。”锁衿猛地回过神来,白皙的小脸上是掩不住的落寞。容音亚意识到自己已经冷落他好久了,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无视锁玎酸得能滴水的眼神,坐过去搂着他:“小衿乖,姐姐带你出去玩。”  “嗯。”锁衿被容音亚牵着小手,顿时笑得眯弯了眼睛,之前的不快也一扫而光。  “五皇弟,你今天还有功课没完成呢,三皇兄我冒死把你从府里‘偷’出来,要是皇兄怪罪下来,你可別连累我啊。”锁玎酸溜溜地冒出一句。容音亚暗笑,叫你丫的算计我,现在就让你酸个够!故意扭头大声说道:“小衿有我罩着,看谁敢动他!”  “哼,那不成,老子也要一起去!”锁玎没奈何,赶紧一个箭步冲上来,蛮横地隔在两人中间。锁衿气得吹胡子瞪眼,容音亚默默地捂脸,只当不认识这个人…… 第二十八回 怪诞梦魇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夤夜。  窗外夜色凄迷,风又飘飘,雨又萧萧。冷雨有节奏地敲打着芭蕉叶,窗帘被寒风吹得飘忽,宛如幽灵。  墨小吟蜷缩在床榻上,面朝里而卧,安静地沉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夜,如此深邃,难以捉摸。  意识在夜色中飘忽,眼前的视野突然白得发亮,一阵眩目的白光褪去后,她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家乡的老屋子前,荆钗布裙,小家碧玉,身边环绕着青山绿水,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楚楚动人,天然去雕饰。她惊讶地望着眼前原本被大火烧成废墟的家,不禁热泪盈眶。  终于回家了。她慢慢地踏上了通往家门口的青石板小路,一直走到那扇半掩着的柴扉面前,她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滑落。  爹,娘,姐姐,你们还好吗?  推开虚掩着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农家小院,几近坍塌的老房子,石桌,石凳,碧绿的菜畦,清澈的小溪,艳丽的牵牛花蜿蜒在高高的木栅栏上,成为这满目萧然最灿烂的点缀。  “小吟,你回来了。”一道稍有冷硬的女声在背后响起,墨小吟转过身,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站在门口的女子约有十六七岁,穿着一袭碧色锦袍,腰间別着一条墨绿色的长鞭,一头如瀑的青丝挽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辫,显得干练而清爽。她的脸上戴着一条青色面纱,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她的眼睛与墨小吟如出一辙,只是少了几分纯真,多了几分邪魅,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间的一朵血莲刺青,那耀眼的花瓣绽放着绝世的妖娆。  “姐姐!”凭着那朵血莲,墨小吟毫不怀疑她就是自己的姐姐。她欢呼着飞奔过去,扑进女子的怀里,一阵荷香沁人心脾。女子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骨肉相见,许久竟相对无言。  “姐姐,这两年,你过得好吗?”墨小吟首先打破了沉默,她睁着小鹿般的眼眸望着女子,急切地问道。  女子轻笑一声,那声音竟充满了令人浮想联翩的**。她幽幽地移开目光,眺望着远方,散漫的瞳孔没有焦距。良久,才缓缓开口:“小吟还好好地活着,做姐姐的焉能过得不好呢……”  墨小吟听她的言语间有点不对,不由得心生疑虑:“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呢?”  “呵呵,是么?”女子复又低头望着她,眼中突然闪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因为啊……我本来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呢……”  “姐姐,你……”墨小吟怔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不禁惊恐地捂住了嘴巴,转身想要逃跑,奈何脚下竟像生了根似的没法挪动半步。女子的手里倏然凭空多出了一面镜子,不管她愿不愿意,硬是塞到她的眼前:“这才是真正的我们!”  墨小吟被一阵无形的力量牵制着动弹不得,只见那面古老的镜子上的云翳被一道白光冲开,她恐惧地睁大了眼睛,却见那镜面上慢慢地显现出一幅画面:  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傲然矗立,朱漆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御赐的镶金牌匾,上面赫然刻着“木药堂”三个金字。大门前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他的身旁站着两个锦绣华服的少女,皆是貌若天仙。及墨小吟仔细看时,才惊觉那两个少女一个是她,一个是她的姐姐。  “不,那不是我们!你是墨紫,我是墨小吟,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地方!”墨小吟痛苦的闭上眼睛,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姐姐,你醒醒吧!现在的我们,才是真正的我们啊!”  墨紫微微一笑,倏尔挥动袖袍,一道白光掠过,顿时老房子不见了,墨紫也不见了,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逆光处缓缓走来,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他身材颀长,穿着一袭宝蓝色锦袍,阴影笼罩着他的脸庞,但见墨发飘摇,衣袂飞扬,一股莫名的悲伤气息萦绕不散。  “是你……!”墨小吟大吃一惊,他竟然就是白天在她的意识里出现过的少年!  “晓茵,你还活着,太好了……”少年紧紧的拥抱着她,她明显感觉到一阵寒气袭来——他是虚空。  “放开我,我是墨小吟,不是什么晓茵……”她拼命地挣扎着,却始终不能挣脱。少年死死地抱着她不肯松手,冰冷的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晓茵,我是澈啊,你不记得我了吗?不要再离开我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慌乱得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折磨得她气若游丝,寒气持续侵袭着她,她丝毫不怀疑自己再过几秒钟就会崩溃。  突然,少年凭空消失了,老屋子和墨紫又重新回到她的视野之内。她惊魂未定地望着冷漠的墨紫,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绝望。  “不,小吟,应该清醒的是你!”墨紫怜悯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凉丝丝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穿透一切,虚无飘渺,“对不起,若我知道我当初的冲动会毁了你的人生,我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小吟,你记住,是风离珞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你若是遇见他,一定要为我们报仇,报仇。。。。。。”  “姐姐!姐姐!你不要走!”墨紫幽幽地转过身,渐渐地消失在柴扉之外,徒留绝望的墨小吟在原地一遍一遍徒劳地呼喊。。。。。。  “小吟!醒醒!醒醒!”耳畔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喊,时有时无,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墨小吟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冷汗潸潸,泪水浸湿了枕巾,腮边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风离珞。。。。。。家破人亡。。。。。。报仇。。。。。。墨紫的话就像魔咒一样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她拼命地捂住耳朵,强迫自己不要去听,可那些鬼魅般的话语无孔不入,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终于,她崩溃地放声尖叫:“啊——”  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企图让她冷静下来,怎料她发疯似的滚到床边,煞白着小脸,嘴里还神经质地念念有词:“不要,不要。。。。。。”  “小吟,你冷静点,看看我是谁!”那个声音倏地变得严厉,也变得真实了许多。墨小吟浑身颤抖得厉害,却也渐渐不再闹腾,只是抱着双膝,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浓密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只隐隐听到她低声的呜咽。  “好了,没事儿了。。。。。。”容音亚心疼地抚摸着墨小吟的后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本来就是浅睡眠,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微小的动静都会迅速地清醒。方才睡到后半夜,猛然听到睡在不远处的墨小吟含糊不清地说梦话,浑身抖得像个筛子,似乎无比恐惧。她觉得有点不对,结果刚走到墨小吟床前就听见她撕心裂肺地喊“姐姐”。可怜的小姑娘,一定又在做噩梦了。  “公。。。。。。公主。。。。。。”墨小吟总算摆脱了梦魇,慌忙抹了把眼泪,惶恐不安地低着头。容音亚摇摇头,递给她一条手绢:“不必自责,谁都会做噩梦,这不是你的错。”  “多谢公主饶恕。”墨小吟接过手绢,心里既感激又愧疚。容音亚伸了个懒腰回去补眠:“好了,再睡一个时辰吧,卯时叫我。”  墨小吟诺了一声,又重新躺下,才顿感疲惫。她是睡不着的了,便翻来覆去地琢磨墨紫在梦里说的话。奇怪,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姐姐了,这次突然梦到,姐姐却对她说了一大堆她听不懂的话,什么木药堂、蓝衣少年,还有报仇。。。。。。  难道。。。。。。姐姐已经不在了?! 第二十九回 觉察端倪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雨渐渐地停了,天也已经大亮。容音亚睡眼惺忪地披散着头发,一边喝茶一边咬牙切齿地研究着昨天锁玎给她的有关生辰宴的册子。墨小吟忙碌地给她端上早点,打点好了一切之后,只见容音亚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墨小吟吃了一惊,正要推辞,却想起昨天容音亚对她说的话,连忙一声不吭地坐下了,像一尊雕像似的一动不敢动。  “小吟,本公主给你特权,免掉你所有的礼节,以后你在我身边就不必站着了。”容音亚斜睨了她一眼,干脆快刀斩乱麻,从根本上消除她的心理障碍。“喏,吃早点吧,一会儿还有事儿干呢。”  和公主一起吃早点?!墨小吟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和公主平起平坐她已经感到很什么了,现在还。。。。。。容音亚不悦地放下册子,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她:“以后你就要随我一起在外闯荡,一个只会拘泥虛礼迂腐守旧的人是没办法迈开步子的,懂吗?赶紧的,别扭扭捏捏了。”  “……是。”墨小吟暗暗地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果断地拿起筷子,朝桌上那些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精致的糕点进攻。  一时间满室清静,只听得杯箸声响,容音亚皱着眉头死盯着手里的册子,突然开口冒出一句,把神经高度紧张的墨小吟险些吓得跳起来:“小吟,你说这玉銮殿的歌舞助兴,去还是留呢?”  原来容音亚对于席间助兴的问题颇有纠结,觉得传统的乐舞太过单调乏味,想标新立异,但想来想去却不知道怎样安排比较妥当,故此询问。墨小吟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依小吟看,不如公主与众位王爷各自表演一个节目,一来可席间助兴,二来却把皇上的生辰礼物补上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小吟的心思如此玲珑,倒叫本公主有几分佩服。”容音亚沉吟了一会儿,赞许地点点头,却想到一个问题:“若是论才艺,我的皇兄皇弟却只会抚琴弄箫,舞文弄墨,再者就是舞刀弄枪,到时候还有什么看头?不行!小吟你还有什么法子?”  “小吟惭愧,不能替公主分忧。”第一个方案刚出炉没多久就被否决了,墨小吟即便有什么想法,也不敢随意开口了。  “没关系,你刚刚说的对我也有很大启发。”容音亚只稍微再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前世她为了出任务的需要,硬是把自己训练成一个全能杀手,天文地理样样精通,更不必说舞蹈音乐,她何不自己编排一支舞呢?想着便立即吩咐道:“小吟,你去向皇兄要二十个顶尖的舞女来,我自有用处。”  “现在去吗,公主?”  “当然,速去速回。”容音亚继续翻看册子,墨小吟接到指令就赶紧马不停蹄地直奔皇宫去了。待她走远了,容音亚才悠悠地放下茶杯,头也不抬:“进来吧,在门口喝西北风也喝够了。”  “。。。。。。”皇甫述一脸炭黑地从门外闪进来,这女人,别指望她对你说句好话。“属下见过公主。”  “行行行,咱们天天都在见面呢,坐吧。”容音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顺便吩咐门外的小丫鬟:“秀儿,给皇甫公子倒茶。”  皇甫述心脏狂抽:“承蒙公主厚爱,属下能与公主同坐已是受宠若惊,岂敢再逾越。。。。。。”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婆妈?墨小吟都陪本公主用过早膳了,你陪我喝杯茶又怎么了?”容音亚真想一拳揍醒他,真是榆木脑袋,冥顽不灵!  “……”皇甫述无力说话了。  “今天伤势好点了吧?”容音亚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属下承蒙公主挂心,已经没有大碍了。”皇甫述喝着闷茶,闷闷不乐地冒出一句。开玩笑,她送来的那些药足够治到他流鼻血了。  “嗯,那些参与考验的暗卫回来了几个?”容音亚面色如常,心里却飞快地盘算开了。  “截止昨日子时四刻,回来了七个。”  “才七个?”容音亚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皇甫述。七个,这个数目够可观啊,看来自己的考验还是有分量的,那么……也是时候将他们雕琢成器了。  正午。  原本三十个人在容音亚精心布置的陷阱中死的死,疯的疯,昨天通过考验回来的七个暗卫,加上皇甫述和慕容松,一共九个。这九个人可谓是强者中的精英,容音亚看着他们苍白的脸庞,真是越看越满意。  “公主,这是整理好的名单。”墨小吟捧着一本装好的册子交给容音亚,容音亚摆了摆手,示意她先放在一边。她放下东西,看着站成一排的铁骨铮铮的黑衣人,不由得心生羡慕。她望了望正襟危坐的容音亚,踌躇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小吟,你想说什么?”容音亚猛地转过头来,目光如电,刺得墨小吟无处遁形。墨小吟犹豫再三,终于小声开口:“公主,小吟也……也想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  “哈哈,原来如此。”容音亚微微一笑,慢慢地站起来,“我怎么训练他们,就怎么训练你,你知道我对你的期望很高,你若能扛得住,明天我便与你重头开始。”  “谢公主!”墨小吟喜不自胜,深深地行了个大礼。  之后容音亚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犀利的目光来回扫视着面前的九个人。及至望到最后一个人,容音亚眯着眼睛,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对劲。他的身量比起其他人尤其瘦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他的目光竟异常锐利,直视着容音亚竟丝毫不觉得逊色。容音亚越看目光越凛冽,直觉告诉她,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遂迈开步子朝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投下一颗定时炸弹。  Ps:过渡~  本文人物线索错综复杂,喜欢的亲请收推留言,不喜勿喷…… 第三十回 初次试探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如今尔等脱颖而出,正式成为我凤凰卫的精英,本公主甚是欣慰,尔等还须再接再厉,不可辜负了本公主的期望。”容音亚迈着优雅的猫步围着九个人转了一圈,目光却在那个瘦弱男子身上来回扫描。能扛过这一关的,也算是条汉子。  “属下定不负公主所望!”九个人齐齐答应,声音震天响。  “很好。”容音亚满意的点点头,脚尖一转,整个人已然转到了那瘦弱男子面前。她啧啧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见此人虽然瘦弱,但骨骼清奇,丰神俊朗,也是美男一个。可他的身材……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这位兄弟很面生啊。”容音亚围着他转了一圈,那眼神怎么看怎么诡异。站在旁边的皇甫述不禁汗毛倒竖,心想这个倒霉的家伙死定了,被这个女人盯上保管连渣都不剩。  “属下宣翊,来凤凰卫已经一年有余了。”男子抱拳,不卑不亢道。  “哦,本公主记性不好,你别见怪。”容音亚微笑着,转到他面前站定,一只手顺势搭上了他的肩:“宣翊,我看你这骨架瘦小得很,能过本公主最后这一关,实在太不容易了。”  “公主过誉了,属下侥幸过关,还望公主提携。”宣翊的每字每句都带着不凡的气度,让人颇为赞赏。容音亚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是吗?若是侥幸,你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进我凤凰卫,可都是凭实力说话的啊。你说对吗,宣翊?”一边说着,手下却陡然加大了力道,竟有生生捏碎他的肩胛骨之势。  宣翊早在被容音亚试探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她怎么套话都绝不上钩,可是这一招却是万万防不了的,惟有生生挺住,额头上早已沁出了豆大的汗珠,脸色更是白得吓人。皇甫述闭上眼睛不忍直视,这位可怜的兄弟肯定得罪容音亚了,否则也不至于被治得这么惨,容音亚的武功他是领教过的,像这般往死里掐的,能扛过去的是真英雄。  “公主……所言极是……”宣翊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迫不得已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容音亚依然笑眯眯地望着他,手下没有半点容情,再这么下去他的手一定会废掉。其他的暗卫对此心知肚明,即便一个个静若雕塑,心里却在为宣翊暗暗担心。  “知道就好,可别拖了各位兄弟的后腿啊。”容音亚的力度掌握得很好,在即将捏碎宣翊的肩胛骨的前一秒猛地放开了手,宣翊仿佛绝处逢生,渐渐地喘息着活转过来。他稍稍动了动肩膀,一阵剧痛锥心蚀骨,这样子非得上药不可。  容音亚虽是放开了手,但她的手依然停留在宣翊的肩上,那白嫩似葱的纤纤柔荑宛如幽冥鬼爪,随时取人性命。  她停顿了一会儿,手顺势往上游移,探上了宣翊的脖颈,在触碰到他的喉结的一瞬间,他像触了电似的微微后退了一步, 那张白晳清秀的脸庞也染上了薄薄的怒 :“公主请自重!”  容音亚的手指只在他的脖颈上停留了两秒钟,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当即也不废话,一甩袖袍便施施然地转身离开:“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都散去吧,明天待命!”  “是!”九个人闪电般地退出了凤蝶苑,吃了大亏的宣翊拖着一只伤臂,恨不得跑得越快越好。皇甫述忍不住回头望了容音亚一眼,只见她紧绷着完美的侧脸,素来冷静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凝重的怒气,他大奇,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这个镇定得过分的女人神色有变呢?  容音亚一进屋便火速翻出宣翊的资料来看,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清清楚楚,大意就是:宣翊,男,西岚许昌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十三岁来到南辰,十五岁进凤凰卫。背景并不复杂,可就是太过干净,干净得不正常。想到方才试探的结果,她不禁一阵郁闷,恨不得把手里的纸揉碎。如果宣翊真的是……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冷静,一定要冷静,这才是她百毒不侵的本色。  她是一个控制欲特别强的人,习惯了绝对掌控一切,在她的字典里没有“意外”等诸如此类的词语。在搜集暗卫的资料时,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借用了锁枫强大的关系网,将每个人最隐秘的过去都掘地三尺挖了出来,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可以躲过这地毯式地侦查,逃脱她的控制!  “公主,你今天到底怎么啦?对宣翊公子下那么重的手,吓死小吟了。”墨小吟给容音亚沏了一壶茶,然后顺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担忧地望着戾气浓烈的她。  “没什么,月事来了,心情不好想找个人出气,偏偏那小子撞枪口上了而已。”容音亚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顺手把手里的资料丢到一边,来喝茶平复自己的心绪。  墨小吟唰的一下脸红了:“小吟该死,竟忘了公主的日期,小吟这就给公主准备红糖水去。”  “不必了,你家公主没那么娇弱。”容音亚摆摆手,这丫头竟然玩真的。“午膳时间快到了,你准备一下吧。”  “是。”墨小吟起身走出没两步,容音亚又叫住了她:“接下来这些天本公主闭门谢客,你去通知大家关上公主府的所有门口,只开正门,所有人只能从正门出入,另外通知皇甫述和慕容松把守正门,不得有误。”  ……  “哎,你知道吗,公主与墨小吟平起平坐,甚至一起喝茶用膳,简直主仆不分哪!”  “是那个新来的小丫头么?那不奇怪,她是公主救回来的,公主对她好点也没什么啊。”  “哎哟,你是不知道,咱府上的王嬤嬷还是从小照顾公主长大的呢,结果还不是因为失手打碎了一个琉璃玉盏被公主赶到厨房里做杂役了!”  “是吗?这也够奇怪的!”  “还有更奇怪的呢!今天秀儿说,那个叫皇甫述的暗卫也跟公主又同坐又喝茶的,听说公主在他受伤的时候还专门让三王爷带药回来呢,我看这不会是……”  “你小声点,别口无遮拦的……”  墨小吟刚走进厨房,就听见几个丫鬟仆妇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一些**的话传入她的耳朵,她忍耐着继续往前走,却见那些人齐刷刷地转过来盯着她,一时间两边都很尴尬。有个善于圆滑的老妈子迈着小碎步迎上来,那夸张的表情动作滑稽可笑:‘“哎哟,我的墨姑奶奶呀,你可算来了,有什么事呀尽管吩咐咱们,咱们呀还得靠姑奶奶你照拂呢。”  “张妈您別这样说,小吟只是一个小丫鬟,担当不起。”墨小吟局促不安地低着头,慌忙跑开了。厨房的烟雾熏得她眼睛发红,流言蜚语果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利器,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三十一回 入府风波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用过了午膳,容音亚动身去听风阁,那里面安置着从皇宫里挑选来的二十名舞女,时间并不宽裕,她要抓紧时间训练她们,好在锁枫的生辰宴上献上一份惊喜。  这就是容音亚,她在乎的人,愿意穷尽毕生精力只为博得一笑;她不在乎的人,哪怕遭遇再悲惨可怜,她也视而不见。  既然是惊喜,那就自然要做好十足的保密了。墨小吟奉命采集每一位舞女的身材尺寸,秘密的向蜀城一家有名的布庄定制衣裳,顺便去拿新到的玉山冻顶茶。  皇城官道。  “喂,五皇弟,本王天天这样‘偷’你出来,你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啊?否则皇兄和太傅大人那边……”锁玎大摇大摆地走着,那架势恨不得横着走。锁衿扒拉了一下头顶上大了一号的斗篷,两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不耐烦地吐槽道:“行了行了,我把府里的水晶笛送你就是了!”  “一言为定!”锁玎心花怒放,水晶笛,顾名思义,就是水晶制成的笛子,此物是锁璎费尽心机弄来送给锁衿的十一岁生辰礼物,其材质之珍贵,音色之空灵,确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无价之宝。锁玎好乐成痴,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各种珍品乐器,早对此物垂涎已久,刚好锁衿要他帮忙带他去碧琉府,不趁机敲诈一笔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碧琉府,在门口迎面撞见了几个采买的丫鬟,锁玎轻飘飘地迎上去,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迷死人不偿命:“请问姑娘,你们家公主在吗?”  那几个丫环被这样一个风流的美男迷得七荤八素的,瞬间就把容音亚的命令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回三王爷,公主正在听风阁……”  不过也有定力超强的:“回三王爷,公主闭门谢客,恕不接见。”  “嘿,这有什么呢,皇兄来了她还能不见么?姑娘,能否给本王行个方便?”锁玎再接再厉,继续源源不断地放电。  “不行!”突然头顶上响起一声大喝,锁玎眼眸一眯,迅速的拉着锁衿往后退了几步。果然听见头顶呼呼风响,两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从天而降,脸上带着漆黑的面具,腰间佩着宝剑,浑身散发着修罗般的浓烈杀气。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挡本王的路?”锁玎把锁衿挡在身后,环胸挑眉,一副戏谑的轻佻模样。  “属下皇甫述(慕容松)参见两位王爷!”皇甫述和慕容松单膝跪地,直叹时运不济,若是皇上来了还好商量,可这三王爷跋扈不羁,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人,看来必须打一场拉锯战了。  “哦?你就是皇甫述?倒是一表人才,栋梁之材啊。”锁玎饶有兴趣地俯下身子,上上下下地把皇甫述扫描了个遍,阴阳怪气地斜着嘴角。“听闻璎儿待你不薄,你可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啊。”  “多谢三王爷抬爱,属下定当尽心尽责。”皇甫述一边回答,一边向慕容松使了个眼色,他会意,两人当下必须与锁玎周旋拖延时间,绝对不能让他们入府。  “好了好了,客气话就先讲这么多,现在本王有事要找璎儿,两位请让路吧。”锁玎摆了摆手,拔腿就想往里面走,却迎面被两把宝剑挡任:“公主闭门谢客,恕属下不能从命,王爷有事改日再议吧。”  “事态紧急,你们这样只会坏了本王的事!”锁玎耐着性子跟他们打游击,不过他不知道在容音亚的魔鬼训练下,这两人早已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他好说歹说搬出亲王的身份威胁也无济于事。  锁衿越来越听不下去了,连忙从锁玎身后冒出来,掀掉斗篷摇着玉扇,一个箭步冲到比他高半个头的慕容松面前,仰起脖子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让我们进去?!如果皇上来了你们是不是准备找死?!”  “五王爷此言差矣,属下只效忠于公主,任何人的命令都是无效的。”慕容松哼了一声,像雕塑似的不为所动。  “你……”锁衿哪里听过这样忤逆的话,当即气得想揍人。锁玎把这个火药桶一把拉开,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五弟,做人呢要学会变通,既然大门进不去,我们可以爬墙嘛……”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守在门口的两人听到。锁衿猛拍额头,抓狂地怒道:“三皇兄……你特么小声点会死么?!”  “既然如此,恕属下得罪了!”皇甫述和慕容松同时拔剑,锁玎和锁衿眼眸一眯,杀气蔓延,一支青玉箫,一柄白檀玉扇,当地一声格挡住挥来的银光。  別看锁玎和锁衿从小娇生惯养,可他们一个长年混迹江湖,一个刻苦钻研武学,真要动起手来也够別人喝一壶的。皇甫述和慕容松拔剑只是警告,谁知这两人跟他们玩真的,青光、白光和银光交错,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一道道凌厉的剑气卷起飞沙走砾,昏天黑地,吓得方圆百里之内的人都跑了个精光。  这场恶战给碧琉府带来的损失可不小,坚固的朱漆大门不一会儿就千疮百孔,门口精致的布置更是被搅得乱七八糟。墨小吟刚拿了新茶叶回来,远远地就被一阵罡气掀翻在地,篮子里的茶叶也撒了一地。她狼狈地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冲那缠斗在一起的四人怒吼:“住手!!”  “小吟?”锁衿敏捷地往旁边一闪,与他激斗正酣的慕容松刹不住脚,迅速的冲了出去,手中的宝剑竟直刺墨小吟!  说时迟,那时快,锁衿飞身而起,右手揽住呆在原地的墨小吟往旁边躲闪,左手同时激射出一道白光,当的一声,玉扇和宝剑迎头撞击,慕容松的剑差点被震飞,他的脚在地上擦出几米远,才堪堪刹住脚步。  “漂亮!”锁玎和皇甫述早已偃旗息鼓,他响亮地冲锁衿吹了个口哨,这才是他的五弟嘛!  墨小吟一把推开锁衿,痛心疾首地望着遍地狼藉,简直气得不打一处来。前几天她才和慕容松打了一架,今天连两位王爷都动手了,简直不可理喻。皇甫述和慕容松收了剑,拱手道:“两位王爷得罪了,恕属下不能从命。”  “公主吩咐过不接见任何人,王爷请回吧!”墨小吟连茶叶都懒得收拾了,甩着袖子气势汹汹地往府里走,碧琉府的损失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马上禀报公主。  “小吟,小吟,别走!”锁衿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飞快地追上去,所谓有关系就不愁过不了关,“小吟,我和皇兄损坏了这么多东西,总得和你家公主面谈赔偿嘛,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PS:快开学了,更新较少,请见谅…… 第三十二回 另类索赔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事实证明锁衿很有胡搅蛮缠的潜质,在软磨硬泡了一刻钟之后,锁衿终于凭着自己出色的口才和特殊的关系成功地让墨小吟消了气,并答应偷偷地带他和锁玎入府。锁玎羡慕嫉妒恨地死命剜着他:“臭小子,艳福不浅啊!”  “喂,墨小吟,別仗着自己是公主的大丫鬟就乱坏规矩,后果你承担不起!”慕容松满口酸气地飙出一句。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两个手牵着手的背影十分刺眼。  “哼,如果你不想全额赔偿就别说话!”墨小吟扭头反驳,但明显底气不足。慕容松气得想拔剑,被皇甫述一把按住了手。没错,这件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当门神。  就这样,锁玎和锁衿在墨小吟的带领下像做贼一样,穿过一座座精致的亭台楼阁和繁花似锦的回廊,一路九转十八弯地抵达听风阁。  听风阁,无愧其名,此乃碧琉府风水最好的地方之一,四面通风,春天轻风拂面,人面桃花相映红;夏日凉风习习,一缕荷香催人心醉;秋天金风飒飒,遍地凄清萧索;冬季寒风怒啸,漫天雪如鹅毛,实乃胜景是也。  “盛世繁华,自当有繁盛之意;而奢靡腐败,则应是醉生梦死,有如绝望的挣扎。尔等舞姿,自要妖媚,神情动作要有挑逗撩拨的意味。”  三个鬼鬼祟祟的人趴在门上,只闻得琴瑟和鸣,一派悠闲雅致,容音亚清绝的嗓音不时响起,还是一贯的平静优雅。隔着薄薄的丝绸门帘,他们看见厅堂中央紫烟袅袅,容音亚盘腿坐在正前方的一个蒲团上,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无人不为之臣服,一众婀娜娉婷的舞女恭恭敬敬的听候她的吩咐。  “回公主,奴婢认为,这样的音乐似乎不能表现末世腐败之意,我等亦无法心领神会。”领头的舞女上前一步,诚惶诚恐的低下头。  “音乐是死的,舞蹈是活的,如何将世外桃源一般的音乐舞出皇宫内院的艳俗糜烂,这一点,你们应该经验丰富才对。”容音亚淡淡的吐出一句,虽然听不出任何感情,但却令那群舞女面有惭愧。  容音亚说的没错,她挑选的这些舞女大部分是安泰末年进宫的,那几年新入宫的舞女有几百人,且年龄都在十四五岁左右。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宫廷乐舞无一例外的奢靡,所以容音亚讽刺她们“经验丰富”。  “是,公主。”平淡如细水长流的音乐继续悠悠的奏着,舞女们也开始了新的编排演练。锁玎看得入迷,啧啧的赞叹了几声:“还是璎儿有办法操练她们啊。”  锁玎的声音不大,但对于容音亚这样内力深厚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听见了。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容音亚突然睁开眼睛,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一时间舞女和奏乐的都停下了。她深邃的瞳仁里闪烁着犀利的光芒,沉声开口:“你们都躲到屏风后面去。”  “是。”不明就里的众人迅速转入了屏风后面,一瞬间,容音亚挥起衣袖,两枚嗜血的飞镖像两道闪电直冲门口,径直穿透了轻质的木门,躲起来的舞女们齐齐尖叫。锁玎大惊,一手按着锁衿,锁衿一手按着墨小吟,三个人迅速的蹲下身去。只听见咻咻两声,两枚飞镖堪堪擦过他们的头顶,深深地嵌入了身后的一棵大树。三人抹了一把冷汗,刚才要不是反应迅速,此刻飞镖刺中的就是他们的喉咙了。  “既然来了,不露个面是什么道理。”容音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是如此云淡风轻,一副恭候大驾的样子。  “哎呀,璎儿,你下手也太狠毒了吧!万一我没躲过,你就准备给我多烧点纸钱吧!”锁玎豁出去了,一把掀开门帘,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大摇大摆的走进屋里。锁衿紧紧地握着墨小吟的手,两人就像被抓获的犯罪嫌疑人似的拖沓着步子跟在后面。  “听风阁附近我已经清场了,没有我的批准,擅入者死。”容音亚放下茶杯,噙笑起身款款迎上去,薄如蝉翼的裙摆在柔软的地毯上迤逦。  “真是的,没事搞那么神秘干吗,又没人敢剽窃你的创意。”锁玎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她的主位,拿起茶壶就灌,那不修边幅的样子却偏偏有一种**地痞式的迷人,躲在屏风后面偷看的舞女们捂住嘴巴,才没有兴奋的尖叫出声——要知道靖昭王可是妙龄少女们的梦中**啊。  “说到创意,我锁璎倒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三皇兄,就在这几天之内,我会登门造访,你可别躲猫猫啊。”容音亚嚣张的挑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回凤蝶苑说话吧。屏风后面的,早点休息,明天继续。”  妹妹走了,自然也要跟上,锁玎扔下茶杯就追,边跑边用不堪入耳的谄媚语气大献殷勤:“哎呀,璎儿你对三皇兄我还这么客气干嘛,你想来就来,靖昭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形象,形象!别丢人现眼了行么?!  凤蝶苑。  “小吟,你先说吧,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我?”容音亚斜卧在贵妃榻上,一杯雪松针不离手,语气就像“陪我喝杯茶吧”一样随意平和,但在站在一边浑身僵硬的墨小吟听来,这更像“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小吟知罪,但凭公主处置。”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后,墨小吟终于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扑通一声跪下来,声音已有哽咽。  “跪什么?起来,本公主又没有责罚你。”容音亚连忙伸手去扶,这丫头,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得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他们两个不对在先,无论你做了什么我对不会责罚你的。”  锁玎、锁衿:“……”  “这不公平!璎儿我好歹是你三皇兄啊……”锁玎一下子跳了起来,迅速的窜到容音亚身边套近乎,一会儿倒茶一会儿捶背,极尽谄媚之能事。锁衿已无力吐槽,默默捂眼,墨小吟憋在眼眶里打转的泪也迅速地收了回去,一肚子笑憋着又不敢笑。  “对不起,本公主帮理不帮亲。你先招吧,为什么要对我的暗卫动手?”容音亚一阵恶寒,连忙往旁边挪了个窝。  “冤枉啊,明明是他们先拔剑的!”  “拔剑而已,又没动手,你们俩凑什么热闹?再说他们奉命行事,你却一再为难他们,江湖上还称你为‘青君子’,真是贻笑大方。”容音亚果断地拍板,“万两黄金,明日准时送到,包括维修和精神损失费,本公主不接受分期付款。”  锁衿:“……三皇兄,咱们还是回去吧,万两黄金啊,上哪儿凑啊……”  “慢走,不送。”容音亚笑得就像一条白素贞,兄弟俩垂头丧气的脸在她眼里都变成了成堆的金子。 第三十三回 女扮男装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亥时三刻。  碧琉府内,在暗卫聚居的地方,有一所最矮小、最不引人注目的屋子,宣翊就独自住在那里。  说到宣翊这个人,占了大多数人的评价都是“性情古怪”“不近人情”“但实力惊人”,许多人既仰慕他,也害怕他。不过他向来独来独往,并不在意别人眼中的自己。  逼仄的小屋里,一扇用得很旧的竹屏风后面,蒸汽袅袅,熏得人昏昏欲睡。宣翊走进浴室,慢慢的解开衣带,将衣服一件一件的搭在屏风上,然后跨入浴桶。  光线昏黄,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但映在屏风上的那个影子婀娜窈窕,细看还有几分独属于女子的娇媚。容音亚带着墨小吟优哉游哉的坐在屋顶上,一个笑得异常妩媚,一个死死地捂住眼睛怎么也不敢睁开。  容音亚使用内力密室传音,讽刺了墨小吟一番:“小吟啊,你要相信你家公主,咱们现在不是来偷窥别人沐浴,而是为了证明一件事情,而且呢,大家同是女子,看看怎么了……”  “……”墨小吟欲哭无泪,刚想说话又想起自己不能说话,只好猛烈摇头。被强行拉到这里偷窥已经很没节操了,这这这……她干不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唉,小姑娘太纯情,一点儿也不好玩!”容音亚摇着头,默默的感叹了一句,然后果断的动手揭开了屋顶上的一块瓦片。在她的角度正好能把里面的人一览无遗,坐在浴桶里的宣翊,挽着男子一般刚硬的发髻,可却是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修长白皙的美腿,玲珑有致的身段,胸前的美景更是让人鼻血澎湃,“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怎么都不应该把这样一个美人儿跟“男人”挂上钩。  容音亚看得赏心悦目,差点就要发出“啧啧”声来了。墨小吟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死活都不肯看。容音亚也不勉强她,一手抓住她的胳膊腾空而起,稳稳地降落在地上,正好落在紧闭的门前。  容音亚的内力远在宣翊之上,她的一切动静都没有引起宣翊的警惕。他将计就计,往后一退,啪的一声踩断了一根树枝。这轻微的声响没有逃过宣翊的耳朵,屋里顿时响起了一个紧绷的低沉嗓音:“谁?”  与此同时,一把飞刀穿透了脆弱的窗纸,挟带着呼呼的风声,径直刺向容音亚的面门。在墨小吟的尖叫声冲出喉咙的同时,容音亚早已将她拉到一边,两人几乎是抢在飞刀飞出来之前就闪到了一边。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应该顺理成章了吧。  门被一脚踢开,宣翊已经利用了宝贵的几秒钟迅速的穿好了衣服,杀气腾腾的拔剑准备大开杀戒。可他转出屏风看到的不是什么刺客,而是款款走进来的容音亚。  “公主?”他惊愕非常,手中的宝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容音亚一袭华贵的丝绸宫装,及腰的墨发光可鉴人,精致的面容不施粉黛,在昏暗的灯光中散发着神秘而柔和的光泽,锋芒也暂且隐匿。她就像一只暗夜的鬼美人,集美丽和死亡于一身。  此时的宣翊,依然是一身男子的打扮,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戳穿了。容音亚端庄高贵,含笑着打量着他,颇有无奈的摇摇头:“宣翊啊,这些年,你打扮成这样,实在是太丢我们女子的脸了。”  话音未落,一枚细短的飞镖从袖中飞出,嘣的一声割断了宣翊紧紧绑在头上的发带,霎时间,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包裹着她白皙的小脸,加上那震惊的回不过神的眼睛,活脱脱的就是就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妙龄少女。  “你……”震惊的不只是宣翊,墨小吟惊愕的后退一步,死死地捂住嘴巴才没有发出第二声尖叫。她终于明白容音亚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好了,事已至此,你什么也不必说了。”容音亚施施然在桌边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坐吧,咱们好好谈谈。”  “公主,请您告诉属下,您是怎么知道的?”宣翊抚摸着自己的长发,将它们重新挽起,神情已从刚才的惊愕迅速冷静下来,只剩下满脸不甘。  “既然你想知道,本公主不妨说与你听。”容音亚喝了一口茶,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样子,墨小吟也赶紧坐下来听故事,“首先,今天早上我捏你的肩膀,主要是为了看看你的骨架,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于是我又摸上了你的脖子。确实,喉结做的很逼真,但我从你的脉搏里摸到了一丝不对劲,本公主虽然不擅医理,但你服过药的痕迹实在太明显,本公主不得不信。如果本公主没有猜错的话,你服的药只能将你的声音改变十二个时辰,药效一过又要服药。现在本公主不明白是,你哪来的这些药?还有,你为什么可以躲过皇兄的侦查,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宣翊微微低下头,算是认输。紧接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喉结,一用力就把它摘了下来,果然是黏上去的,天衣无缝。墨小吟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显然对这玩意儿挺新奇。容音亚望着她坚忍的模样,也不逼供,摆摆手:“坐吧。”  宣翊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戒备。容音亚耸耸肩,指了指好奇宝宝似的墨小吟:“她都坐了,你还不坐?”  鉴于容音亚抓住了她的把柄,宣翊咬牙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认命的坐下了。  “我本名叫达奚宣翊,许昌只是我的出生地,我的祖籍是北魏邬兰。十岁那年我成了西岚著名的医学世家――罗家的关门弟子,也学得了些许皮毛。罗家家主待我如亲生女儿,可惜好景不长,四年之后西岚最大的炼药世家――木药堂因被诬陷炼制五石散而惨遭灭门,与之交情最深的罗家也全族流放新疆,其他受到牵连的家族也遭到了不同的噩运。”  容音亚边听边托着额头,木药堂冤案,罗家牵连,两家都是世家大族。她虽然未踏出过碧琉府一步,但这些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她还是略有耳闻的。墨小吟却脸色微微苍白,手心也沁出了冷汗,木药堂,不就是梦中姐姐给她看过的那个地方吗?  “流放新疆,必须经过中原与西域连接的咽喉――河西走廊,在那里有一个盘踞了数十年的巫蛊世家――凌玉门,掌门是一个年轻的回纥女子,名叫凌誓仪。此人深谙巫蛊厌胜之术,可偏偏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罗家族人经过此地,突然莫名其妙的接二连三失踪,至今杳无音讯。幸存的人,包括我在内,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凌誓仪干的。听闻凌玉门跟中原的医药世家过不去,我不确定木家的冤案是不是凌誓仪做的,总之这些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容音亚眉头深锁。凌玉门,凌玉门,原来的锁璎不正是被凌玉门的七星紫蝎毒害死的吗?西岚的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也拥有凌玉门的绝毒,不排除朝廷和凌玉门勾结,借机铲除中原世家的可能!  PS:本书粉丝群:370526745 验证:本书名或人物名  腾讯微博:宣未玉―靖辰  敬请关注 第三十四回 新的任命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既然你知道是凌誓仪干的,那你为什么不找她报仇呢?”墨小吟忍不住问道。  “报仇?哼,这两年来我自顾不暇,况且没有证据,我哪里还有余力报仇?”宣翊把茶杯往桌上一掷,怒容满面,“木架冤案至今未破,罗家更是飞来横祸,凌誓仪那个蛇蝎女人狠毒善妒,听说与朝廷关系匪浅,中原到处布满了她的眼线,誓要将木罗两家赶尽杀绝。我手上有罗家的变声药丸配方,为求自保,一路女扮男装逃亡来到南辰,不知不觉练成了过人的反追踪能力,最后进了凤凰卫,一来为掩人耳目,二来想借此机会提升实力,有朝一日将凌誓仪挫骨扬灰,不想一眼就被公主看穿,着实惭愧。”  “既来之则安之,你以为你改了性别,凌誓仪就找不到你了么?纵然你有天才的反追踪能力,可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容音亚翘起二郎腿,扬了扬眉毛,“你若是有过硬的实力,随便你是男是女,一样可以笑傲江湖,而且有些事情女人来办会方便很多,你觉得呢?”  宣翊听了,眼前一亮,颇有豁然开朗之感,“公主所言极是,那属下……”  “想怎么样随便你,本公主虽然明白凭实力说话才是真本事,但毕竟你我皆羽翼未丰,本公主在外面也迫不得已需要伪装,若我不是公主,也许还能无拘无束,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容音亚说的也不无道理,单凭锁枫将她保护得那么紧就足以看出她目前的处境,她一出碧琉府,随便一脚下去就是三个坑等着她。“不过,在我凤凰卫里,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底细,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谢公主!”宣翊站起来就想下跪,容音亚头疼的按住她:“你们一个一个都别给我跪来跪去的,会折寿,懂么?”  翌日。  九个暗卫像昨日一样一字排开,宛如九尊雕像。其中宣翊卸下了一身伪装,凹凸玲珑的身段让所有的不知情者瞠目结舌。皇甫述就站在她旁边,有种不忍直视的无力感,原来昨天容音亚对她下手是这么一回事儿。  “你们既然是我凤凰卫的暗卫,就要对本公主绝对忠诚。以前的事情本公主既往不咎,从今往后,不要试图背叛本公主,否则,代价你们付不起。”容音亚站在他们面前,风扬起她的衣袂,仿佛蝴蝶的翅膀在灰色的天地间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恍若坠入凡尘的天仙。墨小吟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散发着冰冷杀气的背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是。”无形的强大气场迅速蔓延,九个人都被这地狱般的压迫力压得低下了头。  “那么,本公主将给你们新的任命。”容音亚点点头,缓缓的抬起纤纤玉手,精准的指向皇甫述:“自苏起一死,群龙无首,皇甫述接任统领,不得有违!”  被点名的皇甫述像被雷劈了一样,难以置信的望着容音亚。统领?他当统领?没搞错吧?  见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容音亚面有不悦:“本公主的美貌你天天都在看,统领一职,你接还是不接?”  “请公主明示!”皇甫述打了个激灵,连忙出列下跪。所谓无功不受禄,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立了什么功,能够让她委以重任。  “孺子不可教也!”容音亚叹了口气,一脸惋惜,“你很忠诚,有武功,有谋略,更重要的是,你是第一个通过本公主的考验的人,你不当统领,谁当统领?”  “……属下谢过公主,定当不负所托。”皇甫述没话可说,只得归队。在他看来,他做统领可以用一句话概括: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至于副统领之位,就由慕容松接任!”容音亚的手往旁边一指,慕容松只觉得一道白光直刺眼睛。他出列下跪,刚想说什么,被容音亚制止:“什么都不必说了!本公主的任命,自然是因为你们实至名归,能够担此重任,行了!”  “谢公主。”慕容松一归队就处于神游状态,满脑子都在大爆炸,还是皇甫述掐了他一把,他才魂归来兮。  “情报网统领一职,授予宣翊!”容音亚又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其他人终于忍不住纷纷朝宣翊行注目礼。这也难怪,宣翊虽然实力惊人,但在凤凰卫里面的存在感很低,突然大出风头,不得不令人惊讶。  “情报管理的任务,就全权交由你来负责,你务必要建立一个庞大、稳定、隐蔽的关系网,凤凰卫的日常运作安排决定于你。”容音亚望着宣翊,郑重其事的说出这一番话。  “谢公主!”宣翊暗暗握拳,下定了决心:这一辈子,誓死追随公主!  “剩下的其他人,就是凤凰卫的负责人,你们负责挑选新人,训练新人,人才培训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本公主不定期检查效果质量。”容音亚袖袍一挥,俨然有唯我独尊的霸气,“另外,本公主将赐予凤凰卫第二个名字――  “独步天下,宣未玉!”  PS。亲们记得加粉丝群哦~  本书粉丝群:370526745 验证:本书名或人物名 第三十五回 风起云涌(四)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东临,建业。  春天快要来了。  柳楠坐在桌案前,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一个上午看下来,只觉得头晕眼花。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起身慢慢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渐渐复苏的江南美景,暖洋洋的**描绘着他精致无瑕的面容,他的眉头舒缓了许多,但心里的乱麻还是剪不断,理还乱。  就在他的宫殿里,书架、抽屉甚至枕头底下都放满了信件,而收件人和发件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锁璎。他一张一张的摊开这些信纸,墨香扑鼻,字里行间流淌着少年少女青涩的爱恋。不可否认的是,从前的柳楠,将这位名叫锁璎的少女爱入了骨髓。  最后收到的一封信上,只用娟秀的字迹写了一行小字:君勿再等妾,莫负皇贵妃娘娘一片痴心。信封标注的日期是:景耀六年腊月廿一。也就是从上一年的十二月开始,锁璎没有再给柳楠写过信,而柳楠之后疯狂地给她写信,全部石沉大海。在本尊最近写的一封信里,只有一句《凤栖梧》: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标注日期是天纪六年正月十八,刚好是柳楠昏迷不醒的日子。他写完了这封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去就卧床不起了。  翻完了信件,他拉开床头的抽屉,发现了一本线装蓝皮本,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本日记,每天连贯,从不间断,内容无非是一些家国大事等等。最后一篇的日期是天纪六年正月十七,也就是柳楠昏迷的前一天,写的是碧月楼起火,里面的东西全部化为灰烬,只来得及抢救出一些信件。  说来也怪,从前的柳楠为锁璎画了许多画,写了许多信,都保存在紧邻养心殿而建的碧月楼里。但正月十七夜晚有人故意纵火,烧毁了整个碧月楼,他只来得及抢救出一些信件。而就在第二天出发去狩猎场之前,他在养心殿与福慈公主柳蓉发生了争执,柳蓉在盛怒之下失手用一杯龙井茶毁了挂在墙上唯一一幅锁璎的画像。  他看到这里总算明白了,他就奇怪既然本尊这么爱锁璎,怎么连她的一幅画像也没有呢,原来如此。  他有些轻蔑的叹了口气,从前的柳楠,虽然是一代贤君,只可惜太过感情用事,才被人钻了空子,无缘无故地昏迷了半个月。  “启禀皇上,这是南辰来书!”影卫无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双手奉上一封明黄色的请柬。  “知道了,你下去吧。”柳楠背对着他整理书架,头也不回。  “是。”无殇把东西放在御案上,又像幽灵一样消失了。柳楠方才转过身,拆开那张制作精美的请柬,一目十行,是关于锁枫邀请他参加生辰宴的事情。  “笃笃笃——”一阵叩门声响起,柳楠在桌案后正襟危坐,道:“进来。”  “臣弟参见皇兄。”一袭白衣胜雪的柳杭跨入门槛,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屈膝礼。  “二弟不必多礼,帮朕看看这个吧。”柳楠把请柬扔给他,他伸手接住,拆开阅读。他一边看,一边悄悄地观察着柳楠的脸色,只见柳楠眉头紧锁,他心下狐疑,早已听闻皇兄有意与南辰断交,难道传言是真的?  柳杭不禁想起了今天在朝堂上,以陈天胤为首的几个老臣联名上书,义正严辞地发表了一通关于“东临自身难保,何必趟南辰这淌浑水”的演说,竟暗含归顺西岚之意,引起了极大的骚动。群臣迅速地分为了三派,一派支持陈天胤,支持与南辰断交;一派以翰林大学士为首,坚决反对前一派;还有一个中立派。两派唇枪舌战,争论空前激烈,柳楠在头痛欲裂之际不得不提前退朝,回到御书房又陆续收到了几十本奏折,吵的昏天黑地,简直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内斗。  “二弟,你怎么看?”柳楠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揉着太阳穴,再这样下去自己绝对会早衰。  “东临与南辰联盟数十年,虽然不能与西岚抗衡,但能在一定程度上牵制住它。若与南辰断交,东临势必孤掌难鸣,西岚此时南下,简直轻而易举。”柳杭把请柬放在一边,喝了口茶,“皇兄不会不明白这些,所以臣弟方才在朝上没有表态。”  “你说得对。”柳楠往后一仰,闭目养神,“西岚那群狗贼,不知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法,在建业城里大肆散步朝廷要投降的谣言,造成了百姓恐慌,更可气的是那帮老匹夫,不知被灌了多少迷魂药,为了逼朕与南辰断交不择手段。二弟,下个月朕去南辰赴宴,你就留下来掌权吧,这里太聒噪了。”  “是,皇兄。”柳杭心下了然,先行告退。柳楠独自一人转入内殿,重新翻开那一卷卷散发着墨香的信纸,那一行行清丽的句子在他心中荡起圈圈涟漪。他不禁喟叹,锁璎,你究竟是谁?  **  西岚,洛阳。  风离珞坐在桌案前不急不缓地翻着一本纪传体通史,不时提笔圈圈点点。初春的暖阳笼罩着他专注的面容,他的脸轮廓分明,线条修长,仿佛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而那浑然天成的王者气质更让他如同神袛一般,完美得不可思议。  “南辰皇的生辰宴快到了,皇上准备送什么贺礼呢?”风离允倚在靠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南辰送来的请柬,妖娆的凤眸里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朕对送礼没有研究,皇兄全权决定吧!”风离珞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显然很不待见。风离允啪地一声合起请柬,危险的眯起眼睛。  “臣刚刚得到消息,晋阳侯意欲谋反,皇上您怎么看?”风离允随手翻开一本人物传记,用“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  果不其然,风离珞翻书的动作一顿,两道浓墨般的剑眉凝聚起锐利的杀气。晋阳侯秦峻,自先皇风禹涵的瑞雪年间就开始驻守晋川一带,追随自己至今。前两年他招兵买马,笼络人心,被发现后即解散了其麾下数十万亲兵,可如今不到三年时间,他东山再起,拥兵竟达三十万,他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兵马?答案就是:当年他并没有真正解散亲兵!  也就是说,从两年前开始,他就已经背叛自己了?  “皇兄,好手段啊,做得滴水不漏。”风离珞放下书,往龙椅宽大的椅背上一仰,唇边绽放着耀眼的笑,与身上的皇袍相得益彰。普天之下,除了他,能给晋阳侯壮胆的也没有第三个人了吧。  风离允的嘴角也缓缓勾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他们兄弟俩也不是第一次把勾心斗角摆到台面上来了,这样的斗争好比针锋对麦芒,尽管两败俱伤,却是最血腥也最刺激的王者较量。  晋阳侯秦峻,有勇无谋,左右摇摆,两年前完全倒戈摄政王派,朝中鲜为人知。是风离允帮他把十万亲兵“解散”在西岚各地,谁知这家伙野心勃勃,偷偷重组兵马,妄图谋反。对风离允来说,他已是一枚弃子,索性就把这件事推到风离珞身上,让他自顾不暇,反正又没有证据证明秦峻倒戈,叫他自己收拾保皇派的烂摊子。风离允则趁虚而入,这就叫做“废物利用”。  “皇上过誉了,没有确凿证据,如何证明是臣做的呢?”风离允笑得越发魅惑妖娆,“臣去准备给南辰皇的寿礼,先行告退。”说罢张狂的拂袖而去。  风离珞铁青着脸,戾气暴增,手里的笔几乎被折断。都怪他一时大意,放松了警惕,该死的!  风离允行走在宽敞的宫城大道上,心情格外舒畅。牡丹花的芬芳扑鼻而来,他心生一计,回头低声向两个侍从说了句什么,两人领命离开。他抬起头,不远处赫然有一座宫殿,门上的牌匾镌刻着三个金字:清风阁。  他径直走进去,门口的侍卫恭敬地朝他行礼。四面高墙环绕,中间的庭院只种着一棵白玉兰,衰败的花草落叶满地,寒风卷起枯枝乱舞,满目萧然。  他走到主殿门口,门开着,隔着一重罗幕,依稀能看见那个坐在书案前凝眉沉思的女子,她身着一袭雪色罗裙,衬得肤如凝脂,发如乌木,朱唇如血。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她就像一朵遗世的白玉兰,静静的盛开在被人遗忘的角落。  “清漩。”唇边无意识地滑出两个字,方才在御书房的浑身戾气烟消云散,他近乎痴迷的望着那个女子,满目柔情。  PS:人物关系复杂到小伤也晕了……求支持,求长评…… 第三十六回 强者初始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南辰,碧琉府。  夜幕降临,凤蝶苑内一片漆黑,只在房间的四个角落点上了四根蜡烛,烛光影影绰绰,将坐在八仙桌两端的两个人影拉得老长,犹为诡异。  容音亚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中,惟有眉间的猫眼格外耀眼,琉璃般的紫眸闪烁着深沉的光,一切光线进入她幽深的瞳孔,都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墨小吟坐在容音亚的对面,周围诡异的环境让她没来由的全身发毛,据说在这样的环境下能通过容音亚这项考验的绝对是英雄。当她僵硬的坐在黑暗中倒吸冷气的时候,容音亚幽幽的吐出一句话,像缠绕着她的魔咒:小吟,我对你的期望很高。  我对你的期望很高……为了公主的期望,豁出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紊乱的心跳,缓缓地对上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  一瞬间,她的魂魄仿佛被抽离了身体,在渺茫的夜空中孤零零的飘荡。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恍惚,透过容音亚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眸,她看到了爹娘,看到了姐姐,看到了蓝衣少年。他们的面容不断地变幻着,扭曲着,一声声刺耳的尖啸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她的大脑被一阵阵尖锐的声波激荡着,嗡嗡作响。  爹,娘,姐姐,你们别走啊。她使劲的睁大眼睛,至亲骨肉的身影真假莫辨,他们站在不远处微笑着望着她,她努力的冲上去想要触碰他们,双手却径直在他们的身上穿过——他们是虚空。她震惊的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望着依旧安静微笑着的亲人,几近崩溃。  明明至亲的人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触碰,这种感觉,你们能够想象吗?  不,不是这样的。她悲伤的想要流泪,却惊觉原来自己也是虚空,眼泪根本就流不出来。  【小吟,你好好的活着,爹娘先走一步了。】父母亲苍老的身影仿佛泡沫般幻灭。  【小吟,记得为我们报仇,否则枉为我墨家人!】墨紫英气逼人的眉宇渐渐淡然,慢慢消失。  【晓茵,活着回来,我等你。】蓝衣少年的脸依然被阴影围绕,被风扬起的衣袂就像一面孤独的旗帜。  【小吟……】  小吟……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所有的人全部消失不见,短暂的相聚仿佛昙花一现。她茫然地望着周围虚空的世界,最后慢慢地蹲下来,把冰冷的脸埋进同样冰冷的手心里。  上天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离她而去,让她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  整个世界空无一人,周围安静得可怕。她被全世界无情地遗忘,无法流泪,再多的悲哀,只能流回心里,冻结成冰。  【小吟,別怕,还有我们。】一紫一白两道身影从逆光处缓缓走来,耀眼的光芒笼罩着他们,他们的姿态高贵、优雅,就像两只美丽的天鹅,在他们面前,她渺小得像一只丑小鸭。  公主和五王爷?她愣愣地抬起头仰视着光芒四射的他们,心里越发觉得自卑。  【小吟,长大以后,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锁衿握着她的手,虽然冰冷,但却有一股暖流直通心房。她羞涩地望着少年俊秀的脸庞,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身紫衣容音亚始终站在他们身后,衣袂飞扬,墨发乱舞,精致的朱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整个世界瞬间黯然失色。  【公主。。。。。。】她的目光越过锁衿,紧紧地追随着容音亚,仿佛她就是自己的希冀。  【小吟,若你坚持不住了,可以选择放弃。】容音亚的微笑完美得有点虚幻,她一步一步地走近来,俯首轻轻地把手掌覆上墨小吟的头顶,可怜的小姑娘只觉得一阵寒气直达脚底,整个人就像被冻僵了一样,脸上血色全无。  【我感觉到。。。。。。你的心在发抖呢。。。。。。】容音亚轻启红唇,仿佛异世的巫女,清冷的嗓音宛如千年之前古老的咒语,操纵着命运的齿轮,解读着苍生的宿命,无数执念犹如藤蔓疯狂滋生。  不,我不会放弃的,哪怕刀山火海,哪怕被全世界抛弃,我也无所畏惧!她倔强地仰起头,直视着容音亚魅惑的眼眸,霎时间天旋地转,一声叹息幽幽地传入耳畔:  “我就说吧,你这丫头一定可以成功的。”  墨小吟混沌的意识瞬间恢复清明,她转动僵硬的脖子,周围典雅的房间已经点亮了灯,檀香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不散。容音亚裹着一件镶边长袍坐在她对面,满脸掩不住的赞叹。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襟,发现衣裳早已被冷汗湿透。  “公主。。。。。。你好厉害。。。。。。”她长舒了一口气,想起刚刚看到的幻象,她依然心有余悸,忍不住瘫软在椅子上。  “那当然,你能通过本公主的考验,不知比多少男子强。”容音亚慢悠悠地鼓掌,毫不吝啬地表达她的赞美。前世的好姐妹蓝歆和冷凝经常说她的眼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魔力,任何人直视她的眼睛久了,都会产生让人生不如死的幻觉,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公主什么时候让小吟参加下一轮考验。。。。。。”墨小吟弱弱地问了一句,想到容音亚对暗卫们的凶残考验,她就有一种“不如归去”的无力感,不知道自己又会遭受怎样的蹂躏呢。。。。。。  “放心,没那么快,你还是先掌握一定的武功再说吧。”容音亚身体微微前倾,灵秀的笑容就像一只漂亮的猫咪,“我会赶在皇兄的生辰宴之前将你的武功操练到一定的水平,等生辰宴结束了,你等着我的指示就行了。”  “。。。。。。”墨小吟暗暗握拳,为了变强,拼了!  P。 S:一不小心按了发表,此章已重新修改,困了ing。。。。。。 第三十七回 靖昭天籁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一晃几天过去了,容音亚每天早上操练墨小吟,下午操练舞女,晚上处理凤凰卫的事宜,日子过得还算充实。她琢磨着自己应该是所有穿越小说里最耐得住无聊的女主角了,连续快十天足不出户,看来再过几天,自己必须“出关”了。  墨小吟是个刻苦学习的好孩子,每天跟着容音亚不辞辛苦的压腿、扎马步、练招式,累得满头大汗,浑身虚脱,每天晚上一挨枕头就能马上睡着。她的实力和进步容音亚都看在眼里,对她十分满意,也倾注了更多心血雕琢这块练武的好材料,除了将传统的武学倾囊相授之外,还教她一些现代近身搏击的技巧,她学得特别认真。  为了把这棵好苗子培养成栋梁之材,容音亚特别命令凤凰卫中权力最高、实力也最强的皇甫述、慕容松和宣翊三人轮流辅导墨小吟,对此皇甫述和宣翊并无二话,尽心尽责,墨小吟虚心求教,力求上进,两人也很赏识她。惟有慕容松咽不下那天与墨小吟打架的那口气,接到命令的时候瞬间暴走,大吼“那丫头的剑术都能跟老子打成平手了还用老子教么”,于是每次轮到他辅导时总是故意刁难她,她的犟脾气自然不会屈服,于是两人又免不了一场好打。  不过吵归吵,打归打,给慕容松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违抗容音亚的命令,所以总的来说,墨小吟在他的辅导下,在剑术这方面还是受益匪浅的。其实忽略掉那些不愉快,墨小吟和慕容松就是活脱脱的一对欢喜冤家,虽然口口声声的叫嚣着“此仇不报非君子”,但两个人的相处十分融洽,所谓小吵怡情就是这个道理。  凤凰卫的一切活动都是绝对保密的,九个暗卫直接对容音亚负责,不受任何权力的约束。容音亚在凤凰卫的小范围内透露过“墨小吟将来可能会成为凤凰卫的一份子”的消息,所以墨小吟作为凤凰卫的待定人选,三大统领辅导她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人知道。  通过这几天的辅导训练,墨小吟与三大统领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称兄道弟了,特别是宣翊,两人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女,共同话题自然很多,平时就以姐妹相称,好不亲密。皇甫述和慕容松呢,一个冰山,一个傲娇,两个女子没事儿总是拿他们俩的关系来开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玩笑,皇甫述一笑置之,偶尔也会配合着恶趣味一把,慕容松则被疯狂的惹毛,于是又会上演一场混乱的“世界大战”。  经过几天的魔鬼训练之后,墨小吟的武功水平已然得到了极大的飞跃,三大统领前来凤蝶苑汇报时都称赞不已,慕容松这个傲娇的家伙,酸气冲天的咆哮着“墨小吟你让老子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容音亚扑哧一声,想不笑都憋不住。  与此同时,容音亚本人也要正式出关了!  紧闭已久的碧琉府大门终于开了,容音亚梳着秀丽的双平髻,发髻上缀有紫色的蝴蝶珠花,身着一袭浅紫色的留仙裙,绣有精致的“蝶恋花”图案的缎面泛着一种低调的奢华。她本身也是一个低调的人,此次出行只带了墨小吟一个人,主子典雅华贵,丫鬟清新大方,走在皇城大道上无疑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南辰四个亲王公主的府邸分别坐落在皇城的东南西北角,碧琉府在正南边,而目的地靖昭府在正西边,相距不过四五百米,相当于一个标准运动场的一周。这点距离对于受过训练的容音亚和墨小吟来说不算什么,但是看看往返于四个王府之间的普通丫鬟们,个个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仿佛刚刚跑完马拉松回来。  容音亚不紧不慢的走着,整个人就像飞出笼子的天鹅一般恣意逍遥,心情好得不得了。沿途欣赏着华丽的皇家园林风景,越看越有点像汉朝的风格。墨小吟眯着弯弯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茉莉。一路上经过的丫鬟太监都向容音亚行礼,容音亚微笑着点头,一改以前锁璎的跋扈刁蛮。大家纷纷咂舌,一时间,“刁蛮四公主转性了”成为市井流传的热门话题,不少被荼毒不浅的百姓都纷纷称奇。  一路顺利的抵达了靖昭府,门口的侍卫看见了闭门多天的碧琉公主,连忙单膝跪下:“属下见过公主,属下这就去通报王爷。”  “不用了。”容音亚摆摆手,优雅的风度令人艳羡,“告诉本公主三皇兄在哪儿,本公主自己去找他。”  “回公主,王爷正在篁竹馆,平时王爷去那里的时候都吩咐过不许打扰的,属下还是……”  “不用担心,本公主驾到,他敢将我拒之门外么?”容音亚张狂的大笑一声,随即干脆利落的踏入王府。  记忆中,锁璎最喜欢来靖昭府玩儿了,墨小吟经常随公主前来,对这里的景致印象深刻。整个靖昭府都种满了大片的竹子,放眼望去一片青翠欲滴,弯弯曲曲的羊肠小径在竹林里纵横交错,到处是竹椅、竹凳、竹回廊,甚至连房屋也是用竹子搭成,一阵微风拂过,竹林轻轻摇曳,沙沙的声音煞是悦耳,此情此景,真是妙不可言。容音亚边走边由衷地赞叹,靖昭府以其自然、简朴而闻名,一向钟爱竹子的锁玎在江湖上也被称为“青君子”。  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一阵箫声从远处悠悠传来。在一片醉人的静谧中宛如天籁。容音亚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远远地望着那座掩映在竹林中的小竹屋,和墨小吟一起,静静的倾听着这绝世天籁。箫声曲折**,如泣如诉,仿佛一对**依依惜别,浓浓的不舍,淡淡的悲怆,说不尽、道不明的情绪如细水长流,在苍茫的烟雨中,女子撑着油纸伞站在家门前,青石板一路蜿蜒望不到尽头,她伫立守望,目送着爱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烟雨茫茫中……  整首曲子以一个意犹未尽的宫音结束,锁玎在音乐方面的造诣,确实令人叹为观止,这也让容音亚下定决心要找他帮忙。轻轻的推开虚掩着的竹门,清幽的环境让人心旷神怡。只见这间名为“篁竹馆”的小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竹桌、一把竹椅,还有一个竹柜和笔墨纸砚等等,简直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桌上用砚台压着一幅画,容音亚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把画掀起来,却听见有脚步声,一转身,却看见手执青玉箫的锁玎。  “璎儿,你来了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啊。”锁玎微笑着大踏步走进来,不动声色的把桌上的画收进了柜子里,容音亚眼尖的瞥见画上的是个女子。  “呵呵,三皇兄的吹的曲子真好听啊。”容音亚答非所问的干笑两声。不得不说,此刻的锁玎褪去了外人眼中的风流纨绔,返璞归真,那一身超然脱俗的气质耀眼得无法忽略。  “那是当然!”锁玎骄傲的把箫别在腰间,牵着容音亚的手走进篁竹馆后面的竹林,阵阵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意境特别唯美。“璎儿有什么事儿,三皇兄一定帮忙。”  容音亚白了他一眼,自己的目的有那么明显吗?撇撇嘴,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锁玎,锁玎摊开一看,原来是一张箫的曲谱,他当即取下青玉箫试吹了一段,赞不绝口:“好曲子啊,调式新奇,结构精巧,隐约有奢靡华贵、纸醉金迷之感,枉我遍观天下名曲,却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璎儿,这是你谱的曲吗?”  “曲不是我谱的,音符倒是我写的。”容音亚暗笑,这首曲子出现的年代比现在还要晚几百年,你当然没听过了。“三皇兄,我这次来呢,是想把这张曲谱送给你,希望你好好练习,等到皇兄的生辰宴上我是要和你一起合奏此曲的。”  “真的?”锁玎爱乐如痴,这样一张珍贵的曲谱不要白不要。容音亚料定他不会拒绝,也十分高兴。  两人在竹林里散了一会儿步,便回到篁竹馆里歇息。锁玎亲自泡了一壶竹叶青茶,墨小吟上去帮忙。锁玎抹了把汗,目光落在忙碌的墨小吟脸上,突然变得深邃,前一秒还在夸夸其谈的他一瞬间沉默了。容音亚正在翻着他的竹简书,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她微微挑眉:“三皇兄,你盯着我家小吟干吗,看上她了?”  “……”锁玎猛然清醒过来,尴尬的别开了视线。容音亚没说什么,只觉得刚才锁玎看墨小吟的眼神很奇怪,怎么说呢,就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她不由的想起了那幅画像,难道那幅画像跟墨小吟有关?  喝过茶,容音亚也没有逗留太久,带着墨小吟立即回府了。  锁玎远远地望着墨小吟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转身回到篁竹馆,打开竹柜,取出那幅画像,慢慢摊开。画中的女子,面容精致淡雅,一袭碧绿的长袍,腰间别着一根墨绿的长鞭,长发随意散落在身侧。她站在漫山遍野的竹林中,与墨小吟七分相似的面容散发着朗朗英气。  芷,我想我找到你的妹妹了。他深深地凝望着深爱的女子,轻声呢喃。 第三十八回 初入宫闱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离锁枫的生辰越来越近了,皇宫里早已忙得天翻地覆。锁枫借此机会,大笔一挥,传旨四位亲王公主提前入宫,不得有误!  “什么?!进宫?!”容音亚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听见门外的太监扯着尖利的嗓音宣读圣旨,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随便扯过一件外衣披上,披头散发的冲出了房间,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手拿圣旨的太监,身后站着一支庞大的仪仗队,一顶紫色的轿子赫然在人群中央。她一手揪住那个太监把他提起来:“公公,麻烦你转告皇兄,本公主偶有不适,暂不进宫!”  尼玛,进什么宫,让老娘先睡个好觉会死啊!这才是典型的滥用职权!  “……”那个太监被她揪得喘不过气来,两眼放空印堂发黑。这么大的力气,这么中气十足的怒吼,哪里像“不适”的样子?!  “公主,您先进宫,在宫里一样可以调养身体……”容音亚像丢垃圾一样将他甩开,可怜的公公向后踉跄几步,差点没把手里的圣旨扔了。容音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果断的下了逐客令:“我说我的策划方案已经送进宫了,你们就让本公主再睡两天吧!小吟,送客!”  “公主,您別让咱家难做,您晓得不服从皇上的旨意对谁都没有好处。”能在锁枫身边当差的都不是吃素的,面对着杀气腾腾的容音亚,那太监沉着冷静,丝毫没有惧意。  容音亚向来唯我独尊,软硬不吃,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个不识好歹的老阉人胆敢如此挑衅她,要是在平时她早就大开杀戒了。不过想到疼爱她的锁枫,她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为了皇兄,再便宜你多活两天!那太监见她的戾气渐渐消散,连忙识趣的把圣旨交给墨小吟,然后恭恭敬敬的退到一边:“请公主梳洗更衣,辰时入宫!”  一众丫鬟簇拥着容音亚回到房间,她被逼着换上繁琐的宫廷礼服不说,还要忍受着她们往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戴上各种华丽厚重的首饰,压得她抬不起头来。她不停的深呼吸,淡定,什么刀山火海她没有闯过,不就是梳妆打扮么!  经过一个时辰的精心妆扮,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容音亚让人眼前一亮。典雅的同心髻,一支金步摇光芒璀璨,缀以繁星点点的玉石珠花。细长乌黑的眉宛如新月,紫眸灵气逼人,白里透红的脸庞犹如三月桃花,娇艳的唇晶莹剔透,精致的妆容更让她美得仿佛泼墨画中的仙。深紫色宫廷礼服的设计更倾向于严谨,看上去略显死板,但脖颈上垂挂的银璎珞和袖口、裙裾处的金色镶边刺绣恰到好处的弥补了这一缺陷,穿在她身上更显得端庄华贵,光彩照人。她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上那顶恭候多时的轿子,尽管被繁文缛节束缚,但依然不变的,是独属于她的狂傲不羁。  “起驾进宫——”随着太监尖利的嗓音响起,仪仗队簇拥着轿子,浩浩荡荡的直接出了碧琉府,那气派豪华得叫人不敢直视。容音亚斜卧在舒适的轿子里,一只脚很不雅的搭在了座位上:“不就是进个宫么,用得着这样的排场么?生辰宴节省下来的经费不会都用在这里了吧,那这样省跟不省有什么区别?”  墨小吟嘴角一抽,掀开轿帘的一角往外看了一眼,只见腰佩宝剑的侍卫,袅娜娉婷的宫女,井然有序的站成两排。她默默的转了回来。其实,按照锁枫溺爱妹妹的极端思维,这种规模已经算小了……  轿子里的空间十分宽敞,有茶几,还有茶水点心。容音亚小心翼翼的坐正身体,生怕弄歪了满头的珠翠。这轿子的速度还是可以的,她喝了两杯茶,也没感觉到什么颠簸,算起来也只是一刻钟的时间,轿子就停下了。  “到了?”容音亚掀起轿帘,只见正前方是一座汉白玉砌成的三十九级台阶,台阶的顶端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但见碧瓦飞甍,雕梁画栋,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熠熠生辉,庄严肃穆,仿佛太阳神居住的神殿,它是权力的巅峰,凌驾于众生之上。正挂在门楣上的巨大金匾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玉銮殿。  阶梯正中央铺着一条红毯,两边站满了威风凛凛的护卫。容音亚提着裙摆不紧不慢的往上走,边走边啧啧赞叹。墨小吟和那个太监紧随其后,身后的仪仗队也缓慢的跟着,仿佛一次小型的朝圣。  “怎么把本公主带到这里来?皇兄的生辰宴还没开始啊。”容音亚眯着眼睛,目光仿佛被虎皮胶水牢牢地粘在了那座精美绝伦的建筑上。  “回公主,皇上说公主是生辰宴的负责人,所以特意让奴才先带公主参观。”那太监甩着拂尘,尖着声音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奴才小安子。”  三十九级台阶,对于上朝觐见的大臣们也算是一段漫长的路,大臣们走完三十九级台阶之后会感到身心疲惫,因此会更加心甘情愿、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天子的脚下,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出古代封建帝王的虚荣心。  容音亚和墨小吟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所以这段路对她们来说充其量只是散散步。不过跟在后面的仪仗队就惨了,个个汗流浃背,头晕眼花,来到玉銮殿门口时,他们就几乎想要就地跪下,山呼万岁了。  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打扫的宫女。容音亚绕着大殿转了一圈,越看越满意。玉銮殿的装饰十分华丽,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室内外梁枋上饰以精美的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殿内以玉砖铺地,晶莹圆润,人影被照得朦胧绰约,极有美感,每一块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丹墀两边是布置好的坐席,丹墀之上就是九龙金漆宝座,宝座两旁设有宝象、甪端、仙鹤和香亭。几乎无需过多的修饰,这座宫殿往那儿一摆,就足以震慑天下。  “公主,参观完了,您该去看看歇息的地方了。”小安子带着容音亚离开了玉銮殿,重新坐上轿子。  初春的暖阳照的人昏昏欲睡,容音亚和墨小吟坐在闷热的轿子里打了个盹。此时的宫闱十分宁静,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就没有别的噪音了。这片刻的静谧,对容音亚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只是这段路程似乎特别漫长。轿子九转十八弯,绕过一座座宫墙,穿过一道道宫门,总算到了,轿子停下时的轻微颠簸让容音亚瞬间清醒了。她走下轿子,跨入门槛,迎面映入眼帘的精致的园林,简直就是梦中的仙境,鸟语花香,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令人沉醉。“春湖落日水拖蓝,天影楼台上下涵,十里青山行画里,双飞百鸟似江南”,相比起这里,颐和园也就这样了吧。  “公主,这里原来是太后娘娘的宫殿,也是皇宫的胜景之一,皇上知道公主喜欢安静的地方,特意命人将这里重新修缮,并赐名‘琉璃宫’,公主觉得如何?”  这里是太后,也就是她生母的宫殿?容音亚望着那块写着“琉璃宫”的牌匾,总算明白了锁枫宠爱到她什么程度。在现代,女儿住母亲的房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古代皇宫,父母与子女的关系无异于君臣,公主住太后的宫殿,就像是臣子住皇帝的宫殿一样,可以说是一种无法无天的荣耀。  “本公主乏了,你们都下去吧。”容音亚挥了挥手,走进了琉璃宫。环顾四周,只见正殿居中,前后出廊,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面阔七间,当中五间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两梢间为砖砌坎墙,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殿前出月台,正面出三阶,左右各出一阶,台上陈鎏金铜香炉四座。东西两山设卡墙,各开垂花门,可通后院。  墨小吟忙着沏茶,容音亚则脱了身上的宫装,舒服的躺在宽敞的大床上。要是后宫那些女人知道她一个公主住在这里,她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吧,到时候就热闹了。  PS:关于宫殿的描述借鉴了度娘……  明天就开学啦,本文可能会暂时断更,亲们一定要继续支持啊支持啊…… 第三十九回 整治毒妇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打了一会儿瞌睡,容音亚百无聊赖的在琉璃宫里闲逛,只见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打开衣柜,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漂亮的新衣裳。只是有一点她觉得奇怪,既然这里曾经是太后的宫殿,怎么会没有半点关于太后的痕迹呢?要不是小安子作了介绍,她也以为这只是一座华丽一点的宫殿而已。  关于太后,也就是锁枫和锁璎的生母,本尊残留的记忆有点模糊和混乱。她是锁云沓的皇后云絮如,封号紫云,是个醉心于权势的女人,趁着皇帝昏庸大肆培植党羽,妄想夺取政权,把南辰变成云家的天下。时年十四岁的锁枫已经是太子,她计划着先扶亲生儿子上位,再一步一步地夺权,谁知年少的锁枫比她抢先一步,于某个深夜带着御林军闯入宫禁发动政变,诛杀锁云沓,又强迫母后饮下鸠酒,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最终死在亲生儿子手里。时年锁璎只有七岁,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许久没有见过母后一面,因此直到现在,这段记忆早已模糊。  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勉强弄清楚了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容音亚翻身坐起来,甩了甩发昏的脑袋。皇宫就是皇宫,少不了血腥的杀戮,其中有许多错综复杂的因素,让后人难以解读。  “公主,喝杯茶吧。”墨小吟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听见动静,连忙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容音亚。“公主,不去看看皇上么?”  “他现在估计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迟点再去。”容音亚伸了个懒腰,起身解开头上繁琐的发髻,把一头长发随便一绕,盘成一个素雅的流云髻,斜插上一枝精巧的汉白玉发簪,然后打开衣柜,选了一套简约随和的浅紫色芙蓉罗裙。虽说人靠衣装,但这一身随性朴素的打扮并没有将她出众的气质磨灭半分。  “公主,你这是……”  “芙蓉花开了,咱们到御花园里逛逛吧。”容音亚亲昵的挽起墨小吟的手,小姑娘脸蛋一红。  御花园的规模极大,古柏老槐与奇花异草,以及星罗棋布的亭台殿阁和纵横交错的花石子路,使得整个花园既古雅幽静,又不失宫廷大气。容音亚和墨小吟转出琉璃宫不到百米,就隐约听见了芙蓉园里传来一阵阵娇媚的嬉笑声,透过茂密的花丛望去,有十几个花枝招展的身影晃来晃去,后宫里的娘娘们也纷纷出来赏花了。容音亚不想跟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碰上,就转身拐进了旁边的一条林荫幽径。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石子路上投下一个个圆形光斑,几朵开在偏僻处的白芙蓉孤芳自怜,无人欣赏。容音亚和墨小吟各捧着一朵娇嫩的花儿送到鼻尖下闻了闻,清新淡雅的芬芳宛如薄荷,也只有开在这幽静的树林里,才不似花园里的姹紫嫣红一般艳俗。  突然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这幽静的树林里显得格外清晰。容音亚耳尖一动,来的人还不少,足有十几个,应该是哪位娘娘带着宫女们来赏花了。容音亚也不理会,拉着墨小吟就走。  “哟,原来是我们娇贵的四公主呀。”人未到,声先至,虽娇媚甜美,但嚣张跋扈一听便知。容音亚索性站在原地等着,看看是哪个王熙凤。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桃红色刺绣宫装的女子便从花丛的另一边转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容音亚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是四品服色,看来这女人是个妃。但见她眉如远山,肤如凝脂,发如绸缎,琼鼻樱唇,云鬓花颜金步摇,盈盈一笑百媚生,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但那双微微上挑的美眸暴露了她的尖酸刻薄。墨小吟适时地在容音亚耳边低语:“公主,她是监察御史的女儿,锦妃刘素锦。”  “原来是锦妃娘娘,素闻娘娘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容音亚微微一笑,这种女人最爱听的还不就这几句。刘素锦面有得色,也傲慢的扫视了容音亚一圈,只见对方的穿着虽然过于素净,但那股浑然天成的谜一般的出尘气质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与她比起来更觉黯然失色。想到这,不禁妒火中烧,大喝一声:“大胆!看见本宫还不行礼!流苏,掌嘴!”  容音亚笑意冷然,她得听出来,这是冲着墨小吟去的――借这女人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动皇上宠爱的公主,只能对她身边的丫鬟下手。刘素锦身边那个名叫流苏的宫女二话不说,挽起袖子上前就要掴墨小吟的耳光。墨小吟满面薄怒,闪身躲过,流苏的左手却早就闪电般扣住她的肩膀――这个宫女会武功!  墨小吟轻笑一声,反手抓住对方的胳膊,毫不犹豫的给她来了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可怜的流苏被摔得胳膊咔嚓一声,还啃了一嘴泥。容音亚暗暗叫好,这就叫做学以致用,让这些土包子见识一下现代擒拿术!  “你――!”刘素锦惊得一声尖叫,随即怒不可遏的伸手指着墨小吟:“你这个贱婢!你竟敢对本宫的人动手!”  “锦妃娘娘,奴婢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无缘无故让人掌掴奴婢,奴婢不过是正当防卫。”墨小吟一脸嫌弃的拍了拍手,终于长出了一口恶气。  叫你们狗眼看人低!  容音亚笑容明艳如斯,她对墨小吟进行的可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训练,如今的墨小吟虽然不至于敢以下犯上,但至少不会向恶势力低头,不再像以前那样任人欺压,能把一个被封建思想浸染得根深蒂固的小姑娘重新洗脑,是她最大的成就,没有之一。  “你……”刘素锦被驳斥的满脸通红,转而把矛头对准容音亚:“四公主,你的丫鬟打伤了本宫的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本公主没有什么好话说,你的人完全是咎由自取。”容音亚冷哼一声,根本不屑于跟这种女人谈判,“论辈分,本公主是皇上胞妹,你不过区区一个妃,也配对本公主大呼小叫?本公主没怪罪你不行礼已经算你捡回来一条命,你懂不懂?等你哪天走了狗屎运被皇兄扶正了,我锁璎恭恭敬敬的叫你一声皇嫂,不过呢,皇兄也不会瞎了眼看上你这种庸脂俗粉的。”  “锁璎,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污蔑本宫!我要杀了你!”刘素锦瞪圆了眼睛大吼大叫,挽起袖子就张牙舞爪的扑过来,丝毫不顾自己端庄优雅的形象,身边的宫女慌忙拉住她。容音亚说得对,她不过区区一个妃,得罪了皇上的掌上明珠,管你什么后台,横竖都是死。  “锦妃娘娘,今天咱们就玩到这里,奉劝一句,不要试图告状,比后台你比不过我;更不要试图找我的麻烦,否则看看是我的拳头硬还是你的命硬!”容音亚挽了墨小吟的手,张狂地撂下狠话扬长而去,留下满脸狰狞的刘素锦继续原地发疯。墨小吟笑得眯弯了眼睛,够果决,够霸气!  两人走出了好一段路,只听见头顶上沙啦一声,隐匿已久的皇甫述飞身跃下,落地无声。这女人的毒舌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一边继续履行贴身暗卫的职责,一边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刚才墨小吟使的到底是什么招式? 第四十回 朱氏绛贞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被刘素锦大煞了一番风景,容音亚和墨小吟兴致缺缺,不过区区一个没素质的妇人根本影响不了她们欣赏美景的心情,没过一会儿她们便兴致勃勃地直奔桃花园去了。  三月初,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远远望去,怒放的桃花仿佛一片绣在蓝天白云之中的彩霞,满园春意盎然,格外娇艳迷人。附近各个宫殿的小主都出来赏花,争先恐后地采撷最漂亮的花朵,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姐姐,这朵花和你这件新衣裳真是般配极了!”  “姐姐这人老珠黄的,哪能跟妹妹相比呢,还是妹妹风华正茂,人比花娇啊。”  “妹妹也不过如此,可比不上姐姐你成熟风韵,羡煞妹妹了。”  容音亚悄无声息的走进桃花园,只见十来个袅娜娉婷的女子穿梭在锦簇花团中,看服色应该都是些四品以下的低位嫔妃,个个容貌俏丽,花枝招展,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令人赏心悦目。容音亚不禁感慨,锁枫的确是个痴情种,这么庞大的后宫,美人如云,但他只钟情潭清漩一个,这几年来守身如玉,在封建社会尤其是帝王之家,这种好男人实在是太少了。  一众妃嫔提着花篮子边**边说笑,不知道是谁轻轻喊了一声“四公主来了”,惊得大家纷纷抛下篮子,一齐拥到容音亚面前深深地行了个万福:“四公主吉祥。”  容音亚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算作回礼,众人连忙齐声道:“谢公主。”  墨小吟看着她们诚惶诚恐的样子,心想,这些女人识相多了。  “本公主也是来赏花的,咱们各赏各的,互不打扰。”容音亚一转身就闪进了花丛里面,阵阵馥郁的芳香扑鼻而来,让人无比陶醉。  “芳菲,你帮我一下,我够不着这朵花……”  容音亚正在花丛中寻找白色的桃花,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娇脆的女声,她拨开枝叶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在一棵开满了白桃花的树下,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少女正在努力地把手伸向头顶上的一朵怒放的花儿,看服色应该是七品的常在。旁边的一个宫女也努力的踮起脚尖,但怎么都够不着。  “小主,奴婢也够不着啊……”  少女似乎是失望了,浅浅地叹息一声:“算了,那一朵虽然漂亮,可它周围还有许多更漂亮的,何必执着于这一朵呢?”  “你说得对,不过快要到手的鸭子却飞了,每个人都不想承受这样的遗憾。”斜刺里突然插入一道散漫不羁的女声,少女惊愕地回头,却见一道紫色的影子掠过她的头顶,只消片刻,她的篮子里就多了一朵如火如荼的白花。  “臣妾见过公主。”少女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慌忙和芳菲一起行礼。容音亚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没事,本公主刚好路过,也爱这白桃花,顺便帮你一把罢了。”  “臣妾谢过公主。”少女羞赧地微微垂着眼睛,乌黑的睫毛扑闪着一派楚楚动人。容音亚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她约莫十二三岁,粉面桃花,眉目含情,娇小的身躯柔若无骨,那浑然天成的柔弱气质足以勾起所有男人的保护欲。这么小就进宫守活寡了,真是苦命哪。  “你叫什么名字?”容音亚承认自己闲得无聊,于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回公主,臣妾朱氏,小名绛贞,公主唤臣妾绛贞便可。”少女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毕竟是个孩子,又与容音亚年纪相仿,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本公主见你气质出众,家教甚好。令尊是哪位大人?”  “回公主,家父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他想让臣妾光大朱家门楣。”朱绛贞的笑容有点苦涩,眼眶也微微发红,“臣妾在宫中无权无势,备受欺凌,承蒙皇上怜惜,赐居秋声院,臣妾如今虽然孤苦伶仃,但生活平静了许多,这辈子,就这样过完吧……”  “小主,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芳菲忍不住哽咽,连忙拉了拉朱绛贞的衣角。  容音亚无话可说,只能表示理解。古代的男子为了升官发财,将年幼的女儿送进宫,企图捞个一官半职。他们根本不知道后宫的凶险,以这种方式谋求权势,成功的机率比买彩票还低。  “对不起,臣妾让公主见笑了。”朱绛贞慌忙掏出手绢拭泪,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疼。安慰人并不是容音亚的强项,不过她有办法让朱绛贞的心情晴朗起来。  “你不用太伤心,皇兄不会让任何一个女子的青春白白浪费在后宫里的,只是如今时机未到,你一定要相信皇兄,他会还你自由的。”  “臣妾明白,臣妾谢过公主。”朱绛贞拂袖万福。容音亚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便劝她道:“已是正午时分了,你先回宫,咱们改日再聚。”  朱绛贞点点头,脸上是依稀未干的泪痕:“臣妾告退。”  PS:因为时间紧迫,所以这一章更的较少555……  另:本文属于慢热型,节奏不会十分明快,喜欢的亲们请收推留言,不喜勿喷…… 第四十一回 危机四伏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携着墨小吟回到琉璃宫,清凉的气息顿时冲散了一身的燥热。宫里配备了五名宫女,她们原本正在谈笑风生,一见容音亚跨入门槛,慌忙齐齐上前行礼:“公主吉祥。”  “免礼。”容音亚点点头,回到正厅倒了杯热茶润喉,“吩咐传膳吧。对了,皇上今天来过吗?”  “回公主,皇上近日政务繁忙,未曾离开过御书房一步,不过三位王爷俱是来过。”  “知道了,都下去吧。”容音亚往贵妃榻上一躺,随手拿起一本书翻起来。她今天就出去了一小会儿,不想却把皇兄皇弟们都让过去了,实在可惜。  用过午膳,餐后甜点是小酥饼。容音亚摸着吃撑的肚子,最终禁不住小酥饼的香甜**,起身拿了一块。刚想塞进嘴里,却听见门外有动静,然后墨小吟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公主,朱常在来了。”  朱绛贞来了?容音亚眉头一皱,她来干什么?带着满腹疑惑,她一边懒洋洋地起身,一边把还没吃完的小酥饼放进了袖子里,墨小吟望着她:“。。。。。。”  公主,你这么二,皇上知道吗?  “臣妾见过公主。”容音亚略有仪容不整地行至正殿,只见一袭杏衣的朱绛贞挎着一个盖着锦帕的篮子,笑意盈盈地行了一个屈膝礼。容音亚坐上主位,示意她就坐,她万福谢恩:“谢公主赐座。”  “朱常在来琉璃宫,所为何事?”容音亚命墨小吟给朱绛贞斟茶,揣测着她的来意。她们又不是很熟,防人之心不可无。  “臣妾不才,亲手做了些桃花酥送给公主,还望公主不嫌弃臣妾叨扰。”朱绛贞笑得有几分羞涩,把锦帕揭开,墨小吟把篮子递到容音亚面前。容音亚凑近去一看,只见篮子里的小碟子中盛着几块淡粉色的千层酥,淡雅的花香在屋子里弥漫,当真犹如一朵朵妍丽的桃花,色香味俱全,堪称极品。  “朱常在心灵手巧,本公主怎好意思嫌烦呢。”容音亚仔细闻了闻气味,突然脸色微微一变,眼中杀意萌动,只消刹那之间,她又恢复了端庄娴雅的模样,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臣妾感念公主今日出手相助,若公主喜欢,便是对臣妾最大的认可了。”朱绛贞丝毫不知容音亚深沉的用意,兴奋的小脸宛如盛开的花儿,鲜妍而明媚。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容音亚不动声色的啜了口茶,丝毫没有要尝那桃花酥的意思。墨小吟敏锐的察觉到她神色有异,难道这糕点有问题?  “公主,既然喜欢臣妾的手艺,为何不尝尝呢?”容音亚的试探奏效了,朱绛贞见她把那篮糕点晾在一边,不免有些心急。希望别人能够认可自己,这是正常的思维,但情况特殊,容音亚必须多存一个心眼。  “瞧我,光顾着跟妹妹说话,倒忘了这人间美味了。”容音亚泰然自若,想玩,她奉陪!当即在篮子里拿了一块,拂袖送到唇边,暗地里却用袖子里的小酥饼掉了包。然后轻轻咂舌,一副细细品味的样子:“唔,这鲜甜,奈何那皇宫的御厨也要甘拜下风。”  “公主过誉了,只求公主不嫌弃便罢了。”朱绛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脸色薄红,千娇百媚煞是好看。  容音亚笑意依旧,款款起身:“妹妹过谦了,如今用了妹妹这桃花酥,意欲懒困,还请妹妹恕本公主失陪了。”  “如此,臣妾先告退了。”朱绛贞起身微福,携着芳菲回宫。待两人走远了,墨小吟忍不住低声问道:“公主,你方才……”  容音亚凌厉的目光往两边一扫,两个宫女慌忙退出了正殿。屏退了闲杂人等,容音亚这才抬起手来,抖了抖衣袖,一块淡粉色的桃花酥随即掉落在盘子里。墨小吟大吃一惊:“公主,那你刚刚吃的是……”  “幸好我把小酥饼藏进了袖子里,要不然也蒙混不了!”容音亚隐埋已久的杀气奔腾而出,她转身拔下墨小吟的银簪,刺入那块桃花酥,只消片刻,银簪通体全黑。  “是剧毒!”墨小吟吃惊不小,转而满脸肃杀:“想不到朱常在竟如此蛇蝎心肠,公主好心帮她,她竟然下毒谋害公主!”  “此毒无色无味,若不是本公主敏感,只怕此刻早已死于非命!”容音亚拔出变黑的簪子,当啷一声丢到一边。墨小吟小心翼翼的拿起盘子,放到鼻尖下闻了闻,突然脸色大变:“是五步断肠散!”  “五步断肠散?”容音亚挑眉。五步断肠散,顾名思义,中毒后五步之内肠穿肚烂而死,乃是江湖流传的极品剧毒,以杀人无形而闻名,只是……“小吟,你为何识得此毒?”  “小吟也不知道,只是,只是好像出自一种本能……”墨小吟紧锁眉头纠结了几秒钟,突然惶恐的跪下:“小吟绝不敢谋害公主,请公主明察!”  “起来。”容音亚淡淡蹙眉,伸手搀起脸色苍白,匍匐在地的墨小吟,“本公主自然不会怀疑你。皇甫述!”  “属下在!”皇甫述从暗处闪身出来,单膝着地。  “通知宣翊,查朱绛贞!”  “是!”  容音亚冷冷的瞥了那盘桃花酥一眼,“若朱绛贞存心害我,我必当诛之;只是不知她的背景是真是假,若情况属实,下毒之人未必是她!”  “公主的意思是,有人在朱常在的糕点里做了手脚?”墨小吟恍然大悟,“那么到底是谁想害公主呢?”  “等!”只要有了朱绛贞的一手资料,就不怕查不出幕后真凶!  申时一刻。  晚风微暖,琉璃宫内灯火通明。八仙桌旁,四个雍容华贵的男女举杯执箸,谈笑风生。  “二皇兄,三皇兄,小衿,皇兄怎么没来?”锁忻、锁玎和锁衿一偷到空闲时间便涌来琉璃宫蹭饭,容音亚望着这群不速之客,却怎么也等不到自己日夜盼望着的人,不免失望。  “璎儿,你别老是想着皇兄一个人,我们三个大活人还在这里呢。”一向滴酒不沾的容音亚今天居然摆上了一坛芙蓉酿,好酒的锁玎一进门就满饮了三大杯,然后很不雅地打着酒嗝,看得其余三人一脸嫌弃。  “就是,二皇兄我被皇兄抓去奴役了这么久,璎儿你好歹表示一下慰问吧。”锁忻的餐桌礼仪完美得就像一幅画,令人赏心悦目。  容音亚失笑,锁枫虽然让她策划生辰宴,但凡事都亲力亲为,锁忻很不幸成了他的助手,忙得四脚朝天,今天能来琉璃宫还要感谢锁枫的“赦免”呢。  “好啦好啦,你们都辛苦了,咱们今天难得一聚,不醉不归!”容音亚笑着举杯,四人各自举起玉盏响亮的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突然门外闪进一个黑影,容音亚放下杯,面色微红,秀眉微蹙。“公主,这是你要的东西。”皇甫述双手奉上一纸卷宗,容音亚点点头,“下去吧。”  “这是什么?”锁忻风雨不动安如山,锁玎和锁衿一边一个好奇的凑过去,遭到迎头痛击:“一边去!”  经过小半个月的组织发展,宣翊的情报网络已经到了令人震惊的规模,遍布整个南辰,以及西岚、东临、北魏的大部分地区,况且以宣翊的办事效率,用最少的代价换来最多的消息并不是难事。容音亚仔细的翻看着卷宗,寻找可疑的信息。但事实说明朱绛贞的确是穷县令之女,至少她没有谋害容音亚的动机,以及条件。  开玩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敢在皇宫里藏毒,说出来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可是,如果不是朱绛贞,那会是谁呢? 第四十二回 火烧云天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现在还没有人能够逃过宣翊的天罗地网,到底是谁想谋害公主,然后嫁祸于朱常在呢?”晚膳过后,三位王爷各自离开,墨小吟趴在桌子上翻着卷宗,托着腮帮百思不得其解。  “总之先别管那么多,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皇兄的生辰宴快到了,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容音亚窝在贵妃榻上看书,一派悠闲,殊不知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各种“犯罪嫌疑人”的影子。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月色清冷如霜,晚风温柔如丝,虫声泣鸣呜咽,声声催人倦。已是巳时六刻,容音亚打着呵欠解衣上榻,墨小吟帮她放下帏帐,燃起安神香,也熄灯去睡了。  容音亚沉沉的睡了半个时辰,突然被一声轻微的响动惊醒,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仿佛熟睡正酣,暗地里却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黑暗中,似乎有人在屋顶走动,然后揭瓦而入,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她的耳尖敏锐的捕捉着轻微的呼吸声,费了一翻力气终于数出了一共五个人,看来这些人十分擅长隐匿气息。  与此同时,屋外一阵窸窣,她侧耳细听,好像是水流动的声音。再细细的分辨着屋里的声音,却听见一阵疾风掠过耳边,一个人持着剑正迅速的靠近她的床边。她佯装熟睡,计算好时机,指尖一动,一枚飞镖从帏帐内窜出,那个人未发一声,即死于非命。  其余的四个人听到了动静,也不再偷偷摸摸,纷纷拔剑大开杀戒。此时容音亚已持剑在手,墨小吟和皇甫述也迅速的靠拢在她身边,四个人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来者何人?”容音亚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只看见那是四个身手不凡的黑衣人。诚然,无人答话,只是挥剑上前,意欲速战速决。  容音亚是他们的目标,她与他们过了几招,发现他们的确是一流的高手,自己被缠上了得花很大力气才能摆脱。银光交错,杀招凌厉,掀起阵阵罡风,无数奇珍异宝被毁于一旦。  皇甫述和墨小吟各被一个人缠着,皇甫述的实力足以抵抗,墨小吟却是节节败退,不一会儿身上便多处负伤,容音亚偷得一个空子,袖中射出一枚飞镖,正中那人的眉心,墨小吟得已喘了一口气。  皇甫述右手格挡,左手一扬,一枝三棱鹅眉刺径直洞穿对方的喉咙,鲜血溅了他一身;容音亚用飞镖恶劣的刺中了其中一人的下三路,另一人见大势已去,慌忙飞身而起,欲破顶而逃,皇甫述一枝钢刺将他打下,容音亚顺势扯过一条白绫将他捆缚结实。皇甫述欲举剑杀之,容音亚拦住他:“留一个活口!”  为了防止他自尽,皇甫述迅速的点了他的穴道。在被点穴的前一秒,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把桌上一盏点着的油灯掷到了窗外!  “不好!”容音亚看见他的动作,又想起刚刚听到的水声,顿时明白自己上当了!原来琉璃宫的宫女已尽数叛变,她们刚刚在殿外泼的不是水,而是油,加上那一点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果不其然,整座琉璃宫迅速的燃起了熊熊大火,剧烈的火光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容音亚想开门冲出去,却发现火势已经蔓延到屋内,现在冲出去无疑是自寻死路。浓烈的黑烟迅速的消耗着氧气,负伤的墨小吟一个不慎吸入了许多黑烟,呛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火势十分猛烈,渐成燎原之势,熊熊燃烧的琉璃宫宛如黑夜中最灿烂的星辰,凄然而艳烈。脆弱的房梁在猛火的攻势下纷纷倒塌,激起一地烟尘,阻断了三人所有的退路。皇甫述满脸都是黑色的灰尘,剧烈地咳嗽着,大脑因为缺氧而昏昏沉沉。且不去想他们今日能否逃离鬼门关,这幕后黑手又是下毒,又是刺杀,又是放火的,到底是谁不畏宫禁森严,不择手段地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容音亚冷静地左顾右盼,基本的火场逃生常识她还是有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水,可是水缸存放在后院,现在整座宫殿都被火焰包围,她根本冲不出去,怎么办?  突然,她瞥见了摆在茶几上的两个茶壶,连忙冲过去抓起来,上帝保佑,满满的两壶茶!这是唯一的水源了。来不及多想,她命令墨小吟和皇甫述脱下外衣,用茶水浸湿,然后蒙到头上,自己也如法炮制。随后左手抓住皇甫述,右手抓住墨小吟,大吼一声:“听我命令!”  “一!”  “二!”  “三!”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震破夜空,但见巨大的耀眼的火球中,三道人影奋力地破壳而出,在半空中勾勒出三道完美的弧光,随即急速地往地面**,仿佛三颗陨落的流星。  “咳,咳咳……”容音亚重重地摔倒在柔软的草地上,长发散开,惯性使她就地滚了一圈,右臂受到的撞击最严重,她似乎感到右肩的伤口裂开,鲜血迅速的浸湿了半边衣袖。她尝试着撑起来,还好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  “公主,你怎么样?”皇甫述也摔得不轻,但他的第一个反应却是马上爬起来冲到容音亚身边扶着她,当触碰到满手湿濡时,他的心一瞬间揪紧了。  锁璎,你千万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容音亚一抬头便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她被男子有力的双臂拥住,耳边是他紧张急促的呼吸,阵阵滚烫的气息扑在她的发顶。她蹙眉凝眸,心跳有些紊乱。  “我没事,去看看小吟吧。”容音亚不动声色的推开他,他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尴尬的放开了手。  墨小吟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昏迷。容音亚知道她是缺氧,连忙和皇甫述一起将她扶到氧气充足的地方。三人刚然喘过气来,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一声声焦急的呼喊由远而近:  “璎儿(公主)!你们在哪里?!”  “是皇上和慕容松!”昏迷中的墨小吟被惊醒,失声喊道,“他们来救我们了!” 第四十三回 幕后主使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站起身,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他们正处在琉璃宫东北面的一片草地上,前方就是熊熊烈火,他们有退路,却没有进路,也就是说,在火尚未扑灭之前,他们只好呆在这里等待救援。  斗转星移,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黎明的晨曦斜斜地照在锁枫焦急憔悴的脸上,映衬着漫天的火光。袖中双拳紧握,他唯一的妹妹,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惹来两起杀身之祸,若有蛛丝马迹,他必当挫骨扬灰!  几十个人来来回回的打水泼向燃烧的琉璃宫,火势持续蔓延了几个时辰,才完全被扑灭。此刻的琉璃宫已不再是昔日的桃源仙境,一堆焦黑的废墟惨不忍睹,阵阵难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可怜一座建筑史上的瑰宝,就这样付之一炬。  “搜!”锁枫一声令下,万人齐发,如飞冲入琉璃宫的废墟。锁枫不畏污秽,亲自搬开烧焦的木板横梁,疯狂的搜寻着容音亚的身影。慕容松和宣翊紧随其后,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皇兄!璎儿呢?”锁忻、锁玎和锁衿闻讯衣衫不整的赶来,看见现场的惨状,他们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愤慨,还是悲哀。  这一次,慕容松和宣翊自甘认罪,是他们的疏忽造成了这场灾难。准确来说,他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刺杀容音亚的人伪造皇甫述的印信,向凤凰卫连发三道紧急搜查令,说是要找到容音亚遗失在南辰某处的一块玉佩,这件事一看便知蹊跷,可他们竟然当了真,全员出动去找那什么玉佩,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简直就是白痴!若容音亚真的为此丧命,他们必当以死谢罪!  “公主,你在哪里啊……”  “公主……”  容音亚靠在树上闭目养神,蓦然睁眼,只见大火已灭,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见有几个黑影正往他们这边走来,细看一人极像锁枫,不禁挥手大叫:“我们在这里!”  “璎儿!”  “公主!”  锁枫四人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不禁喜极而泣,纷纷狂奔过来,紧紧地拥住她。她被抱得喘不过气来,娇嗔着推开他们:“这么晚才来,再晚一点,我就要死在里面了。”  “璎儿,你有没有受伤?让皇兄看看。”锁枫当仁不让的霸占了容音亚,只见她的身上星星点点的都是斑斑血迹,心如刀割,眼眶像是被烟熏一样通红。  “公主……”慕容松和宣翊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容音亚扶额:“我说过,别跪来跪去的,会折寿……”  “公主,属下办事不力,被奸人蒙骗,还请公主赐罪!”慕容松和宣翊长跪不起。  “我说起来!”容音亚不由分说,将他们一把拉起,“谁对谁错,本公主自然心中有数,不必抢罪来受!”  “小吟!”锁衿瞥见虚弱得瘫在一边的墨小吟,连忙飞奔过去,两人互相执手低语,慕容松悄悄地望过去,复又垂眸,心中苦涩。  “报!”远处奔来两个全副黑衣的禁卫军,他们一边一个架着一个黑衣男子,“皇上,这是在琉璃宫外面发现的,不知此为何人?”  容音亚猛地从锁枫怀里挣脱出来,只见那个男子黑纱蒙面,双眼紧闭,身上还缠着一段白绫,这不就是她亲手捆缚的男子么?只是他明明已经被皇甫述点了穴,应该已经被烧死在琉璃宫里了,怎么还能够逃出来?  “回公主,属下并没有点他的死穴,所以他可能冲开了穴道。”皇甫述一眼看出她的疑惑,连忙上前解释。  “璎儿,你认识他?”锁枫眯起眼眸,这个男子一看便知是刺客,孰知纵火之人是不是他?  “皇兄,这个人先交给我,以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容音亚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一息尚存。她冷笑,置身火海还能活着,真是命大。  “璎儿,若你知晓害你之人,一定要告诉皇兄,这等奸人,定不能让他逍遥法外!”锁枫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他真恨自己啊,最爱的妹妹两次出事,他都不能及时赶到保护她,愧为人兄长。  “皇兄放心,我不见得一辈子都需要人保护,等着吧,假以时日,你的好妹妹独步天下,绝不会给皇兄丢脸!”容音亚张狂一笑,她的命果真是杀手觊觎的香饽饽么?想杀她,放马过来吧!  **  锁枫终究是不放心,遂安排容音亚住进了离养心殿最近的彩鸾宫,派了数十禁卫军日夜守卫,不敢有半点松懈。容音亚也不甚介意,住在哪里都是一样。  “公主,他醒了。”皇甫述从后院闪进正殿。容音亚款款起身,唇角噙笑,明艳动人:“本公主这就去会会他!”  走进简陋低矮的柴房,只见慕容松和宣翊也到齐了。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上,一个黑衣男子被反绑在柱子上,衣衫褴褛,墨发凌乱的披在脸上,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他也没有抬起头,原来已经被皇甫述点了死穴。  “皇甫述,解了他的哑穴。”容音亚在男子对面坐下,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只蝼蚁。“说吧,你是何人?幕后主使是谁?”  男子一声不吭,双唇紧咬,仇恨的目光直刺向容音亚。慕容松大恼,拔剑架在他的脖颈上:“说!”  容音亚挥挥手,示意慕容松放下剑。她不急不缓的站起身,绕着他转了一圈:“让我猜一猜,是朱绛贞,刘素锦,还是……”顿了一会儿,她扬起唇角:“温雨盈?”  男子漆黑的眸中闪烁着几许嘲讽,缓缓启唇:“无可奉告!”  “没关系,你不说,我会让宣翊去查。”容音亚谆谆善诱,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她就不信他不上钩。但男子一眼便识破了她的计谋,死活都不开口了。容音亚也不气恼:“我知道,不是朱绛贞,也不是刘素锦,这两个女人想害我,再过十年吧。当然,也不是温雨盈,但这个人,跟温雨盈有关系。”  她不是没让宣翊查过,但对方的反侦查能力显然要比宣翊更胜一筹,温雨盈的情报网络虽然强大,却也不过如此。如今,她反而对害她的那个人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男子的神色微微一僵。容音亚轻笑一声,伸出纤纤柔夷撩开他的头发,挑起他的下巴。这个男人,倒也眉目俊朗,英气阳刚,算是美男一枚,一个邪恶的年头突然冒了出来。  “这样吧,我也不勉强你,不过呢,我看你长得还可以,皇甫述,废了他的武功,把他卖到南风馆去,让他尝尝千人骑、万人枕的滋味,还能为碧琉府增加一笔收入呢。”容音亚笑得十分**,手指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划来划去,公然**。  皇甫述:“……”  男子却是刷的一下脸色大变,若他真的进了南风馆,这辈子万千屈辱,彻底的完了!“士可杀,不可辱!”他咬着牙怒吼道。  “哎哟,本公主怎么舍得让你死呢,长得这么英俊,啧啧,本公主还等着你给碧琉府赚钱呢。”容音亚松手转身,笑声如银铃般动听,“皇甫述,动手!”  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若是手起刀落,那多没意思啊。  “是!”皇甫述拔剑出鞘,男子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不,你们不能这样……”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从实招来;二,进南风馆!”容音亚果断的下了最后通牒,男子痛苦的闭上眼睛:“我说!”  主上待他如亲兄弟,他绝对不能背叛主上,那么……  “他是……白柳!”  当啷一声,皇甫述的宝剑落在地上,白柳?  是他?!  PS:大家顺藤摸瓜,应该都知道是哪个混蛋想谋害咱们的女主了吧QAQ……  生辰宴就要开始咯,敬请期待! 第四十四回 生辰盛宴(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南辰景耀七年三月初六,辰元帝二十二岁生辰,举国庆贺。  玉銮殿内,灯火辉煌,歌舞升平,琴瑟和鸣,丝竹共欢。锁枫头戴珠帘紫金冠,身着明黄色龙纹锦袍,腰佩镶金玉带,在宝座之上正襟危坐,俯瞰一切,愈显丰神俊逸,器宇轩昂,浑身散发着天子的凛凛威严。  锁忻、锁玎、容音亚和锁衿皆是一身华服,个个姿容绝色,美胜天仙,也是惊艳全场的一道风景。作为东道主国家的贵族,他们已经先行入座,按照序齿依次坐在锁枫的右边座席。坐在他们后面的是几位高位的嫔妃和一些德高望重的大臣,皆是衣冠楚楚,举止端庄,尽显南辰优良的国风。  容音亚平时偏爱冷色调的紫衣,但今天很给面子的换上了一袭比较喜庆的紫红色礼服,头挽艳丽的凤凰髻,紫眸璨若星辰,樱唇一点朱砂,巧笑嫣然,更觉窈窕妩媚。碍于那繁琐的礼数,她不能随心所欲地找人聊天,只能一边品着玉盏中的百年芙蓉酿,一边无聊的看着舞池中轻歌曼舞的舞姬,真心觉得美则美矣,毫无新意。  “喂,璎儿,你送给我的那首曲子到底叫什么名字?”耐不住无聊的还有生性洒脱不羁的锁玎,容音亚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你猜,猜到了我就告诉你。”  真是的,这种问题当然要留到最后揭晓嘛,轻易说出来的就不叫惊喜了。  “你叫我猜?”锁玎抱着他的宝贝青玉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容音亚斜眼看着他,这妖孽真是该死的好看,偏偏在风流纨绔的同时还能让人感觉到他清逸出尘,两种完全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偏偏就是该死的和谐。  “姐姐,你就别为难三皇兄了,他那智商都够我们喝一壶了。”锁衿的嘴里塞满了糕点,一边说话糕点屑一边乱喷,墨小吟十分无语的给他递手绢。  “臭小子,你的水晶笛还没给我呢,别先拽上了!”锁玎怒目横眉,将身子直接越过容音亚朝锁衿怒吼。一直保持着矜持的锁忻终于忍无可忍的咳嗽了一声,三人立刻收拾起那副没规矩的模样,重新坐得笔直。  “东临皇、寅轩王、福慈公主、挽月公主到!”  太监尖利的声音在玉銮殿里回荡,容音亚举杯的手一顿,心跳突然像鼓点一般急促起来。察觉到她的不安,锁玎悄悄握住她的手,戏谑道:“没事,见到你的未婚夫也不用这么激动。”  容音亚没有答应,只是死死的盯着门口,仿佛要把一切看穿。  只见长长的红毯尽头缓缓走来一道颀长的身影,近了,更近了。一顶金冠束起飞扬的墨发,一袭黄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肌肤是吸血鬼一般孱弱的苍白,唇色妖艳,漆黑的眼眸宛如两颗冰封的黑曜石,焕发着深海雪域般诡秘的光彩,荡漾着致命的魅惑。他的美不可思议,亦正亦邪,恍如**的天神。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红衣男子,眉目含情,朱唇含丹,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流转着妖娆的风情,竟比女子还要妖媚几分,一袭张扬的红衣更衬得他妖冶异常,摄人心魄。他就像一团多情的火,无数飞蛾奋不顾身地扑上来,只为与他共度春宵,哪怕命归黄泉。  然后缓步走入一个杏衣女子,但见柳眉杏目,雪肤月貌,温婉娴静,柔和谦卑,绝色的容颜宛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像极那泼墨画中芬芳淡雅的仕女,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最后是一个粉衣少女,面若三月桃花般鲜妍妩媚,螓首蛾眉,纯漆点瞳,眉眼间是道不尽的艳丽,却隐有飞扬跋扈之意,一袭娇嫩华丽的桃红色宫装更衬得她风华绝艳,宛如妖姬。  是他,真的是他……容音亚的大脑一片空白,视线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般死死地盯着柳楠,没法移开,手不知不觉的收紧,玉盏几乎被她捏碎。  明明已经生死不复相见,可为何你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难道,轮回道上也如此狭窄么?  “恭喜锁兄,贺喜锁兄。”柳楠面带微笑,一直走到离锁枫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往上拱手。锁枫亲自走下御座相搀,两人彼此见礼,以兄弟相称,好不亲密。讲了一番体己话后,东临一众陆续入座,举杯相敬。  柳楠端起面前醇香的芙蓉酿,刚然举杯,却猛然看见坐在对面的紫衣少女,蓦然脸色大变,手中的玉盏差点掉落。四目相对,无数时光在眼中流转,恍若隔世。  亚,真的是你吗?  命运果真如此神奇吗?  “柳兄,你我未见,已一年有余矣,今日务必满饮此杯,庆贺相聚。”锁枫早已发现柳楠和容音亚的不对劲儿,却不动声色的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确实,这芙蓉酿醇香可口,实乃极品。”柳楠猛的回过神来,也赶紧举杯回敬,乍一听答非所问。柳桐轻咳一声,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改口:“锁兄生辰,朕备了一份薄礼,还请锁兄笑纳。”  “柳兄言重,所谓礼轻情义重嘛。”锁枫轻笑,目光不经意扫过容音亚,只见她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一直微微蹙眉,俏脸紧绷。  柳楠强作镇定,吩咐随从呈礼。片刻之后,四个人抬着一个蒙着红色绸布的木匣子走上殿来,小心翼翼地端放在地上。  “此为何物?”锁枫身体微微前倾,饶有趣味的盯着那个匣子。  柳楠笑而不语,只是吩咐将匣子打开,只见匣子中间赫然是一座陶瓷雕塑,乃是一棵火树银花,通身乃景德青花瓷所造,但见珠圆玉润,釉彩光泽明艳,做工上乘,造型精致,实在是鬼斧神工,乃绝世无双的珍宝是也,在场众人无不赞叹。  “此物名唤琼花,乃传说中的神花是也,花开之时如玉琢雪砌,满室霞光,吸天地之精华,纳日月之灵气,朕以此物,谨祝南辰如这琼花,繁荣昌盛,千秋万代。”柳楠充当解说,讲得头头是道,锁枫边听边心花怒放。  “如此,柳兄的礼物果真巧夺天工,寓意不凡,朕在此谢过柳兄了。”锁枫唇角微扬,心情甚佳。  容音亚秀眉微挑,琼花?隋炀帝不正是下江都看琼花而将隋朝葬送掉了么?她心下冷哂,敢情他也像自己一样,把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当作礼物了呢。  “锁兄过誉了,朕的一点小心意,锁兄不嫌弃才好。”柳楠吩咐随从把这棵“琼花”运下去,目光有好几次都忍不住停留在容音亚身上,心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怎么也按捺不住。若当初他被那些老匹夫冲昏了头脑,一激之下与南辰断交,恐怕这辈子他和她将永远地错过。  “柳兄,朕有个不情之请,你与璎儿订亲已两年,如今璎儿已经过了及笄之年,莫若今年便完婚,如何?”锁枫笑意如沐春风,隐藏着些许刺探的意味。  “朕同意!”  “我反对!”  柳楠和容音亚同时出声,在场的人不免一愣,南辰与东临的联姻顺理成章,难不成容音亚想违抗皇命?容音亚避开柳楠炽热的目光,仰头灌了一大口芙蓉酿,清甜的酒液滑过干涩的喉咙,无数心绪也被暂时压下。  Ps:终于相见了撒~ 第四十五回 生辰盛宴(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哦?璎儿可有异议?”锁枫剑眉微凝,隐有不悦,作为一个上位者,他自然不能容忍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哪怕这个人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臣妹只是抒发自己的意见,皇兄切莫怪罪。”容音亚后背僵直,姿态依旧优雅,声音清冷镇定如斯,惟有紧握的双拳暴露了她的忐忑,“论品行才华,臣妹声名狼藉,无德无才,更不必说贤良淑德,臣妹自知配不上东临皇这般德才兼备的优秀人物,因此要臣妹做东临的国母,臣妹万万不敢。”  “哼,算她有自知之明。”坐在对面的柳菱挑起一双美艳的黛眉,满脸幸灾乐祸。柳蓉微微凝眸,不悦地瞥了她一眼。柳菱是典型的兄控,特别瞧不起自己未来的皇嫂,因此锁璎与她一见面,她总是百般刁难,两个同样刁蛮的少女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受害者就成了柳楠和锁枫。  “璎儿此言差矣,东临皇对你一往情深,且东临与南辰这一桩姻缘乃是天作地合,璎儿可晓得一诺千金?”锁枫轻敲扳指,已有不耐。  “臣妹自然晓得,只是臣妹当时方才五岁,如何懂得男女之事,孩童之言不可作数;况且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岂是父皇与东临先皇一句玩笑话便能定夺,此番所为,却是置臣妹与东临皇的终身之事于何地?”容音亚双颊微红,呼吸急促,心跳的频率几乎连成一条直线。她还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疾言厉色地对锁枫说话,出于对今日局势的失控,以及打心眼儿里对封建制度的厌恶,平日里冷静而擅于隐匿心思的她竟情不自禁地将一切倾囊而出,待她回过神来,已是一发不可收拾。  全场哗然,大家惊愕得回不过神来,纷纷对容音亚刮目相看,谁也不会想到,平日里花瓶废柴的碧琉公主竟敢公然出言挑衅两国皇帝的权威,这不是吃了豹子胆是什么?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锁枫的脸色很不好看,隐忍着才没有发作。没错,他的确将容音亚宠到无法无天,尊重甚至纵容她的一切所为,但凡事都有一个底线,皇室残酷,永远都是家国利益排第一,骨肉亲情排第二,容音亚既生为南辰的公主,就不能推脱她的责任!  “放肆!”锁枫一巴掌拍在桌上,戾气浓烈,吓得所有人都不敢作声。可容音亚是什么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只是倔强地抬头逼视着锁枫,丝毫不见妥协,那无形的强大气场竟让锁枫无法驾驭。  一片死寂。  “锁兄莫怒,今日是锁兄的大喜之日,何必为这些事气坏了身子。公主尚待字闺中,当众谈论此事未免有些不妥,莫若改日再议。”柳楠勉强充当和事佬,只三言两语便缓和了紧绷的气氛。锁枫怒气渐消,也不再计较,容音亚也无所谓,迅速调整好心情,不一会儿就举着玉盏左一杯右一杯地喝得痛快,只是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往柳楠那边看。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玉銮殿内一派喜气洋洋,一刻钟后,只听太监来报:“西岚使节和北魏少主到!”  锁枫冷哼一声,歌舞饮酒即刻停止。在场的都是南辰和东临人,西岚独霸天下,横行无忌,北魏区区一个属国,不过狗仗人势,大家自然不给他们好脸色看。容音亚眼皮都不抬一下,生辰宴已经开始了半个时辰,两国使臣才姗姗来迟,架子还忒大,摆给谁看?  “参见南辰皇,我等代表西岚皇和北魏皇,谨祝南辰皇福如东海,万寿无疆。”两个身穿华服的男子走到红毯中央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及起身又作了个揖。锁枫抬手:“赐座!”  “谢南辰皇!”  西岚使臣东方玄陌,乃西岚丞相东方毓之子,因不满风离允执政的黑暗朝廷,情愿舍弃兵部侍郎之位远赴南辰;北魏使臣拓跋赟,北魏拓跋部少主,掌握着重要兵权,地位甚至超过皇族独孤氏的皇子。  两人先后入座,容音亚这才掀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长得还行,身份还行,挺给南辰面子。容音亚很不雅的满口嚼着糕点,默默地吐槽。  “禀南辰皇,吾皇为南辰皇准备了寿礼,可否容微臣献丑?”东方玄陌满饮了一巨觥后,起身奏请。  “如此,替朕谢过西岚皇了。”锁枫无意多话,王公群臣也一片静默,故意给东方玄陌难堪。东方玄陌并不介意,依旧风度翩翩,微笑得体,让他那英锐的面容又添了几分神采。高傲的柳菱抬起眼睛,目光不经意落到他身上,竟几度失神。  “妹妹,这般目不转睛的,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柳蓉见她直愣愣地盯着人家一个男子看,连忙笑着轻声提醒她,可不要失了礼数才好。  柳菱倏的回过神来,双颊绯红,狠狠地白了柳蓉一眼,柳蓉掩唇,只暗自轻笑。柳菱自幼刁蛮成性,如今已过及笈之年,柳楠意欲为她觅一良人,她却是百般挑剔,令兄姐极为头疼。已不知多久了,柳菱终于为一个男子失态了。东方玄陌,倒也才貌俱佳,可惜。  东方玄陌拍拍手,只见十个人抬着五个蒙着红绸的匣子走上殿来,在锁枫面前一字排开。既是送礼,锁枫自然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只得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东方玄陌亲自走到殿上,干脆利落地一把掀开了第一个匣子的绸布,一株怒放的紫红色芍药花赫然在目,明艳的花朵如火如荼,宛如绚丽的锦绣,妖艳的姿态窈窕妩媚,吐露着富贵芬芳。有《红芍药》一诗为证:  芍药绽红绡,巴篱织青琐。  繁丝蹙金蕊,高焰当炉火。  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  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  受露色低迷,向人娇婀娜。  “极品啊,极品!”连少言寡语的锁忻也忍不住赞叹。“此花只应天上有!”  “瑞安王说笑了,此花不过比寻常的花儿富贵妖艳一些罢了,岂敢与那广寒宫的月桂相提并论?”东方玄陌朝锁忻一拱手,唇角微扬,露出标准的微笑,一番话既不张扬也不过谦,大方得体,容音亚也在心里暗暗赞叹,不过却不是赞叹那株芍药,而是这位出色的外交使臣。“吾皇谨以此花,愿南辰富贵吉祥。”  “善。方才东临皇才赠了朕一株琼花,只不过那是景德镇的瓷花,永世长存,而这芍药,盛开过就凋落,试问南辰如何像这芍药,富贵吉祥?”锁枫往御座后一仰,漫不经心地扔出一句,聋子都听得出来这赤果果的讽刺。容音亚从容端盏,看东方玄陌这次如何应对?  Ps:《红芍药》一诗的原作是元稹,篇幅略长,在这里截取了一段,是值得一看的佳作~ 第四十六回 生辰盛宴(三)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回南辰皇,瓷花若是精心照护,定能永世长存,唯恐失手打碎,便再无重来的机会;微臣的芍药花虽然盛开过就凋落,但来年的这个时候,它依然能够开花如此般艳丽,道万物轮回,永不停歇。若论国运,自当如这芍药,有繁华,有平淡,亦有衰败,花之存亡与国之存亡皆是天意,臣等凡人岂能道破?”东方玄陌面色如常,对答如流,一番话说得别有深意。  “卿此一言,当真胜却千万人也。”锁枫蹙首凝眉,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吐出一句话。容音亚也不禁放下了手中的糕点,整个人都被东方玄陌的精彩说辞吸引住了。此人果真不凡,也罢,待我来考考他!  “先生言之有理,只是既然你说国运没有定数,又为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夸下海口,本公主不得不怀疑你的本意。”容音亚慵懒的眯着眼睛,视线几经游离,缓缓聚焦到东方玄陌的脸上,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刃,直击命门。  “碧琉公主多虑了,万物既有诞生,必有湮灭。芍药开花之时富丽堂皇,纵然百年之后化作一捧黄土,却能流芳百世,为后人千古盛赞,也不辱没了它与牡丹并驾齐驱的尊贵;南辰百年之后终会化作一片废墟,但昔日的辉煌定会为后人所铭记,纵然于尘世已不复存在,却能栩栩活在历史的殿堂中,被时光铭刻而不会被孤独的遗忘。微臣本意,便是如此。”东方玄陌泰然拱手,在场众人无不为之深深打动,心悦诚服。  “妙哉!”东方玄陌的人格魅力已将众人征服,全场静默了一会儿,纷纷举杯以示敬佩,自甘惭愧,无人再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待他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容音亚长叹一声,不再作声。  东方玄陌,说他是一个智者都不为过,他能有这番领悟,在这个特定的历史时代十分难得。她满饮一杯,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前世读过的一首元散曲: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 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张养浩《山坡羊 骊山怀古》)  “微臣胡言乱语,大家聊以一笑罢了。”东方玄陌再度拱手,锁枫沉默良久,竟不知该如何答话。一介布衣尚有如此宽广的胸怀,他身为帝王,竟暗存私心,日后面对黎民百姓,他该如何自处?惭愧!  “先生所说,颇为哲理,朕受教了。”锁枫亲自举杯满饮了一巨觥,东方玄陌深鞠一躬:“微臣安敢!不过直抒己见,还望南辰皇不怪罪而已。”  “罢了,先生不必自谦,第一件礼物便如此寓意深刻,还是快快看第二件吧。”  “是。”东方玄陌哗啦一声掀开了第二个匣子的红绸布,几百双眼睛齐齐盯着,一株白色的牡丹宛如阳春白雪,冰玉雪砌,既有牡丹的国色天香,比起那傲雪寒梅更多了几分清幽灵气,仿佛坠入凡尘的花仙子。有诗为证:  蓓蕾抽开素练囊,琼葩薰出白龙香。  裁分楚女朝云片,剪破姮娥夜月光。  雪句岂须征柳絮,粉腮应恨帖梅妆。  槛边几笑东篱菊,冷折金风待降霜。(徐夤《追和白舍人咏白牡丹》)  这株白牡丹赫然伫立在大殿中央,焕发着幽幽清光,皎洁更胜那天上的婵娟,容音亚看得赏心悦目,心中诗意萌动,转头四望,却见不少人的脸色因此剧变!再看看对面的柳菱,前一秒还沉醉在东方玄陌的落落英姿中,下一秒却已是脸色苍白,震惊和愤怒不由自己!  是了,在封建时代,白色的花朵意味着什么?容音亚把头往后一仰,右手覆盖在脸上,上帝啊,快带走这群愚蠢的人类吧。  “先生此为何意?”御座上的锁枫也经历了一场急转直下的情绪波动,那株清绝的白牡丹刺着他的眼睛,怎么看都不舒服。  啪的一声,柳菱愤然拍案而起,对东方玄陌怒目相视:“东方玄陌,你明知今日是南辰皇的生辰宴,竟送上一棵不吉利的白花,是置南辰皇于何地?本公主久闻洛阳红牡丹艳惊天下,试问这般晦气的花,如何及的上红牡丹的万分之一!”  “菱儿,不得无礼!”久不做声的柳楠心情十分不好的吼了一句,柳菱迫于皇兄的威严,只得忿然坐下,娇美的花容依然怒气未消。  “挽月公主此言差矣,公主既知红牡丹是牡丹,白牡丹焉不是牡丹耶?”东方玄陌微微一笑,从容应对,“世人盛爱热烈艳丽的红牡丹,只因它的富贵国色;如今红牡丹遍地都是,富贵之人亦比比皆是,而这白牡丹却是千万朵红牡丹的芳魂升华凝聚而成的结晶,在当今世上只有寥寥几株,名人雅士争相为之一掷千金,它虽然没有红牡丹的倾城之色,却有超乎凡尘的纯净和圣洁,就像千万个凡间美人,亦抵不过一个仙姑,焉有不吉利之理?”  “善!”一席话堵得柳菱哑口无言,锁枫发自内心地为东方玄陌鼓掌,容音亚亦鼓掌,奇才啊奇才,绝对是难得的外交奇才!  后来,锁枫对容音亚说了一番话,令她无限感概,直至终生不能忘:“朕终于明白,西岚何以雄霸天下,缘是有东方玄陌也,此人前途不可限量,由此可看,西岚霸主,天意如此。朕虽不信天命,但南辰命数,亦不过数年而终矣!”  确实,西岚的霸主地位,非上天动摇不得,可惜为时尚早,但天意若是随意知晓,那而后的八年艰程,岂非再无意义?这是后话。  “南辰皇既已笑纳这白牡丹,还请微臣继续献上第三件礼物。”东方玄陌继续掀开第三个匣子的红绸布,只见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熠熠生辉,光芒璀璨,纯度极高,比起南辰特产的琉璃玉有过之无不及。“此乃西域出产的和田翡翠,可任意雕琢,完美无瑕。”  然后继续掀开第四个匣子的绸布,只见一个透明的水晶皿,中间垫着红色绒布,一个青铜打造的剑镡躺在其中,但见造型形如弯月,暗青色的金属色泽略有沧桑之感,雕镂着精细而繁复的花纹,承载着无数王侯将相昔日策马迎敌的时光。容音亚大概鉴定了一下,这个剑鐔的历史少说也有一千年,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此乃晋中出土的青铜鐔,谨献于南辰皇佩于宝剑之上。”  “真乃珍宝也,朕前几日适才得了一把青铜剑,这剑鐔正好绝配。”锁枫点点头,示意继续。东方玄陌又掀开第五个匣子的红绸布,却是几匹叠的整整齐齐的月白色绸缎,只见缎面柔软紧密,宛如月色琉璃,他随手拿起一匹,小心翼翼地抖开,飘飘然竟如云纱。交予随从呈给锁枫,锁枫接过,抚摩半晌,只感到丝丝清凉柔顺从掌心滑过,触感竟如仙品,遂忙问道:“此为何物?”  “此为西岚特产天蚕丝,一年所产不过数匹,今年所产皆在此。”东方玄陌话音刚落,全场倒吸一口凉气,华丽丽的惊呆了!天蚕丝,乃是丝中极品,其制作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由于天蚕丝的绞丝技术极为复杂繁难,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所以如何织就天蚕丝依然是一个秘密。  “承蒙西岚皇抬爱,竟把如此珍品赠予朕,请先生代为感谢。”锁枫心情愉悦,对这份礼物爱不释手。东方玄陌表示了一番谦虚后入座,然后吩咐随从把五件礼物都送到南辰仓库。  紧接着是北魏少主拓跋赟献礼,别看北魏是蛮荒之地,却是盛产黄金、人参和鹿茸等宝贝的天堂,拓跋赟献上的是一顶黄金珠冠,一件貂裘,还有人参鹿茸虎骨若干。宴会进行得很顺利,容音亚喝的微醉,酒兴正浓,忽闻太监来报:  “潭大将军到!” 第四十七回 生辰盛宴(四)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潭大将军?容音亚的酒瞬间醒了一半。潭清源,他真的回来了?  心中的愧疚感越来越强烈,容音亚皱着眉头,捂着胸口,锁璎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全场再次一片静默。容音亚转头看时,只见坐在后面的潭忠廉掏出手帕捂着脸,胡子一颤一颤的,老泪纵横。南辰这边的人各自心怀鬼胎的望着容音亚,表面上,潭清源是接到了锁枫的三道连发圣旨才不得不班师回朝,但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红颜吗……  只听得一阵马蹄声动,红毯尽头赫然出现一个身影,但见他身披铠甲,风尘仆仆,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虽面有憔悴,但依然掩不住他的英锐之气。他几步跨进玉銮殿,望着御座上的锁枫纳头便拜:“微臣叩见皇上。”  “潭卿,朕等你归来,已两年有余矣!”锁枫连忙亲自走下御座,搀起潭清源,亲自拿出手帕替他擦去脸上的灰尘。潭清源微微垂眸,退后些许:“微臣这幅模样,不好侍君,还请皇上准许微臣更衣。”  “去吧,多年不见,咱们应该好好聚聚。”锁枫拍拍他的肩膀,复又低声道:“这次回来,别走了。”  “谢皇上。”潭清源躬身一拜,退出大殿。容音亚抬起头,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间,两人的目光隔空交错,触及他眼眸里的深沉哀伤,她呼吸一窒。  “璎儿,别这样,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再自责了。”锁忻和锁玎及时探过身来安慰容音亚,容音亚耸耸肩,难道她跟潭清源之间还另有隐情?  “我没事,过去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心酸。”她心里有些烦躁,最痛恨的就是轻易被别人的情绪左右了――虽然这个人是身体的本尊。  “你真的不记得了?”锁玎往她这边挪了挪,脑袋一直凑到她的耳边,“五年前,你玩弄了他的感情。不过说起来,你也不是故意的。”  “别说了。”容音亚烦躁的扯了扯衣襟,这小公主年幼无知,刁蛮成性,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偏偏潭清源数十年如一日的对她好,她竟利用人家的真心,愧疚,那是必须的。  一刻钟后,潭清源沐浴更衣完毕,重登大殿,行礼之后径直在潭忠廉身边落座。卸去了盔甲的他,一袭镶银的皂色长袍,银冠束发,五官如雕刻般深邃,剑眉星目,俊逸无双,朗朗英气如光芒璀璨,一个能文能武的贵公子形象赫然在目。隔着一桌酒席,容音亚能隐约听见父子俩的低声喃语,不由得轻声叹息。  “诸位,今日是朕的生辰宴,但朕希望借此机会敬潭将军一杯,庆祝潭将军凯旋。”锁枫满饮一杯,声如洪钟,潭清源也不推托,满饮一巨觥,飒爽之姿看得人心生艳羡:“微臣不敢,戍守边疆是微臣的责任。”  “喂,姐姐,你在看谁呢,这么入迷?”柳菱正品尝着新到的芙蓉糕,眼角余光瞥见柳蓉握着玉盏,一双勾人的秋瞳直直的望着对面的座席发呆。柳菱暗自偷笑,姐姐啊姐姐,原来你也有今天。  “妹妹别想多了!”柳蓉手一抖,玉盏险些掷到地上。柳桐正在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喝酒,这会儿也凑了过来:“四妹还能看谁呢?当然是看妹夫啊!”  “你……你们别乱说!”柳蓉面红耳赤,越抹越黑。柳桐口中的“妹夫”,指的是锁忻,但问题是她看的不是锁忻,而是……  关于锁忻和柳蓉,那完全是锁枫和柳楠乱点鸳鸯谱。其时锁忻已有深爱的女子,而柳蓉畏惧他冷酷的性格,是断然不肯下嫁的。两人被锁枫和柳楠安排见过几次面,都十分欣赏对方的才华,于是两人遂成君子之交。做不成夫妻,但可以做朋友啊。  柳蓉百口莫辩的尴尬样子正好落到南辰四位亲王公主的眼里,对于锁忻这段“黑历史”,容音亚还是略有耳闻的,当即和锁玎、锁衿一起挤眉弄眼的坏笑。锁忻安之若素,光明磊落,全然不理别人的闲言碎语,十分淡定的斟了一杯酒,遥遥敬了柳蓉一杯,柳蓉对贼笑的柳桐和柳菱冷哼一声,也落落大方的举杯,两人一饮而尽。容音亚不胜感慨,这个时代的男女之间竟然会有纯友谊,她算是大开眼界了。  酒过三巡,锁玎用胳膊肘捅了捅容音亚,容音亚会意,款款起身,巧笑嫣然:“皇兄,臣妹在宴会前夕为你准备了一份惊喜,让臣妹此刻献上如何?”  “好啊,说起来,也就只有你还没送朕礼物了,呈上来吧!”锁枫龙颜大悦,容音亚却只是站在原地不动:“皇兄,待臣妹下去更衣如何?”  “敢情璎儿真有特别的惊喜么?”锁枫大笑几声,挥了挥手:“快去吧!”  “是!”容音亚行了个万福,悄悄地向锁玎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去更衣了。  潭清源独自坐着喝闷酒,他生性清冷孤傲,与群臣格格不入,除了偶尔跟潭忠廉说一两句话,便一直沉默寡言。他目送着那抹鲜艳的紫色身影,眸光深邃。父亲常劝他放下这个心结,但他深爱着那个刁蛮少女,无力割舍。  不过一刻钟,大殿外缓缓走入二十个袅娜女子,个个婀娜窈窕,身披彩色锦绣,与此同时,殿内琴瑟奏起,丝竹悠扬,凤箫龙笛,琵琶宛如珠落玉盘。舞姬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体态风流娇媚,风情万种。锁枫仔细观赏,虽赏心悦目,但终究是寻常的中原舞蹈,并无特别之处,不由得心下狐疑。  过了一会儿,音乐突然变得铿锵有力,音调也不再是传统的五音,细听竟有几分波斯音乐的神秘**,还有鲜卑族音乐的金戈铁马,舞姬们的舞姿也变得愈加妖媚,眼波摄魂,迷离的异域风情在鹅颈蛇腰中尽情绽放,仿佛一场大型的巫术召唤,让观者身心俱忘,犹如被咒语蛊惑。  舞池外面有人抛花,五彩缤纷的花瓣仿佛一场彩色的雨,纷纷扬扬地飘落,更给这场舞蹈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锁枫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主角登场。  舞姬们各自妖娆地舞了一段,在舞池中央围成一个圈,花瓣雨下得更热烈了。只见在一片缤纷迷离中,一抹紫色的身影凌空而至,在半空中旋转飞落,紫袂张扬飘渺如云霞,身姿轻盈宛如翩翩飞舞的蝴蝶,有如天仙下凡,王公群臣们无不叫好。  少女稳稳落地,长长的裙摆在红毯上如花儿般盛开。她的面容被紫色面纱遮掩,眉间的金绿猫眼碧光璀璨,一双灵秀的琉璃紫眸时而眼波流转,时而秋水凝眸,时而深邃阴柔,时而妩媚撩人;拂袖回转,墨发飞扬,所经之处一片醉人的芬芳。  她的舞姿时而婀娜委婉,时而魅惑妖娆,仿佛致命的魔咒,令人心甘情愿地疯狂和**。她的眉梢眼角、身体发肤乃至姓氏灵魂无一不散发着慑人的风采,那身薄如蝉翼的罗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衬托得淋漓尽致,若隐若现的如玉肌肤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睛,欲拒还迎的**让人热血沸腾,恨不得扑上去撕碎她的衣裳。  正当众人被眼前的一派奢靡晃得眼花缭乱时,却听见少女的唇边飞出嘹亮的歌声,与丝竹琴瑟相得益彰,却令人耳目一新: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闱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PS:亲们一定知道这场歌舞的名字哈…… 第四十八回 亡国之音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柳楠眼前一亮,南国末世的奢靡,这不就是《玉树后庭花》么?  花瓣雨持续不断的下着,纷纷扬扬的落在少女的发上,肩上,还有曳地的长裙上。她在花雨群芳中倾城漫舞,她的舞姿已然升华为精灵,此刻的她,不仅是乱世中盛放的妖孽,更是混沌中破茧而出的神袛,异世的巫女变幻莫测的瞳仁中闪耀着古老的咒语,眉心的猫眼旋转着千年之前的光芒,铺展开一幅华丽繁复的古卷,是盛放的风华,还是绝望的挣扎?  一舞毕,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这舞蹈的传神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惟有瞻仰和膜拜,才足以道尽他们的心绪。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锁枫亦被震撼了,他发誓,这是他十四岁那年看完潭清漩的飞天舞之后看过的最完美的歌舞。待心神既定,他开始仔细的打量着这一众美人,他发现她们的衣裳首饰等都是寻常的舞姬打扮,却偏偏能够舞出一派奢侈糜烂的景象,在他看来,这才是这场舞蹈的成功之处。  大殿四面飞出四根彩带,将少女重重环绕,随即从中间爆开,五彩缤纷的花瓣像烟花一般绚丽绽放,及转眼看时,少女已不见踪影,剩下的二十名舞姬扭动着腰肢四下散开,绸绫乱舞,如梦如幻。座席上的锁玎微微一笑,青玉箫旋然在手,只待关键一刻。  忽闻庭外笛声悠扬,时而低回婉转,时而高亢嘹亮,真乃异世天籁。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容音亚已恢复正常着装,唇边横放一支玉笛,发绕梁之音;锁玎亦起身执玉箫吹之,调吕律之和,音调华丽,意境幽美,一时间龙吟凤哕,直吹得荡气回肠,余韵袅袅,令人心旷神怡,回味不止。  斜刺里突然飞出一道清越的琴声,唯闻细腻**宛如高山流水,凄婉哀怨更似夜莺悲啼,容音亚和锁玎皆为惊奇,在他们的计划里并没有第三个人,抚琴之人会是谁呢?  微微抬眸,却见柳楠正襟危坐,一架七弦琴古朴优雅,白皙十指往复于琴弦之上,只觉清辉月韵,月下昙花开如白雪,美如人间仙境,凡尘天堂,竟将这曲极尽奢华的靡靡之音奏出另一番味道,愈加引人深思。  也罢,他们来自同一个时代,全场除了她和有幸得此乐谱的锁玎,焉有第三个人再能和这一曲?  一曲毕,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但闻余音绕梁,久久萦绕不散,犹曾未绝,众人方才醒悟,真乃仙音是也!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再无此回闻!  “妙哉!”锁枫喟叹,群臣与东临一众皆赞不绝口。“此曲为何?朕从未闻也!”  “回皇兄,臣妹有一日偶然得梦,梦中有一位君王与他的宠妃弹唱歌舞此曲,音律甚妙,臣妹遂暗暗记下,梦醒即谱成,因词中有'玉树流光照后庭'一句,遂名为《玉树后庭花》。”容音亚放下玉笛,笑而答之,“但这君王却是一位后主,因此此曲又另有其名,曰'亡国之音'。”  锁枫的脸色瞬间铁青,众人亦闻之色变!大家总算明白为何这场歌舞的意境如此奢靡了,原来竟是……柳菱在幸灾乐祸的同时也不禁暗暗担忧,难道这真的是凶多吉少的节奏?!  “璎儿!这个玩笑开不得啊!”锁玎登时慌了手脚,难怪他软磨硬泡都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敢情容音亚还藏着这一手!墨小吟站在场边,心跳几乎静止,公主的玩笑开得也忒大了吧?!  “哦?璎儿的意思是,朕也将会像你梦中的君王一般,为酒色而误国么?!”如此大逆不道,锁枫岂能容忍?当即狠狠地一击桌子,一团裂缝瞬间爆开,全场静默。  柳楠按捺着一言不发,他相信容音亚一定能闯过这关;潭清源剑眉微凝,双拳紧握,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东方玄陌风云不惊,只饶有趣味的看着这场内讧。  容音亚施施然行了一礼,全然无惧:“非也,臣妹只想以此曲谏告皇兄,勿忘前车之鉴,更应以德治国。若君为舟,民为水,须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以史为鉴,可以知得失。臣妹本意如此,皇兄为何责怪?”  众人哗然,传闻中花瓶废柴的四公主竟如此深明大义,却令他们如何自处耶?锁枫默然良久,自觉惭愧,轻吐一字:“善!”  于是乎,史官记载,大意如下:  南辰景耀七年三月初六,辰元帝饮宴于玉銮殿。宴酣,碧琉公主作新曲而舞之,以玉笛吹之,临文帝与靖昭王亦以瑶琴与玉箫和之。帝大悦,问其名,公主答曰:“此曲名曰《玉树后庭花》,亦作亡国之音也。”帝怫然怒,群臣色变,公主泰然谏之,帝转怒为喜。宴罢,帝乃叹曰:“此乃谪仙也。今朕有幸一闻,恐朕穷尽毕生,与此曲再无缘矣!”遂成一段佳话。  “今朕有幸得听东方先生与四妹的明哲之言,深感惭愧,朕自罚一杯。”锁枫早已喝的微醉,却坚持倒满了一大杯,酒液从唇边流下,内侍连忙递上手绢。容音亚默然归位,与锁玎举杯相碰,锁忻和锁衿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她殊不知自己方才已在鬼门关外走了一趟。  也对,刀山火海她皆不放在眼里,区区皇威,又何足畏惧?  PS:女主说的话引用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言,还有《玉树后庭花》的故事,大家可以去百度一下哦~ 第四十九回 一世情殇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日薄西山,艳烈的火烧云在天边聚集,格外壮丽华美。宴会已经结束了一刻钟,大家不醉不归,个个喝得满面酡红,纷纷摇摇晃晃的各自散去了。  按照惯例,帝王的生辰宴席要连续进行三天,本来今天的宴会要彻夜通宵的,但因为锁枫心情太好了,一下子喝了很多,最后险些在众目睽睽之下昏睡过去,两个内侍赶紧一边一个将他扶回去。锁忻和锁玎都喝得酩酊大醉,一步三晃,锁衿年纪小,不胜酒力,容音亚有些微醉,但还可以走得动路,就让墨小吟先陪锁衿回府,自己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到处乱逛。  “公主,你醉了,属下送你回府。”容音亚的酒量虽然不错,但也经不起一连几个时辰的酒精攻击,才走出玉銮殿就险些撞上了门口的石狮子,皇甫述及时现身扶住她,低声劝道。  “你先回去,本公主想一个人静一静。”容音亚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前走,皇甫述眉头轻皱,赶上几步挡在她面前:“公主,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属下必须时刻在你左右……”  “我说,滚!”容音亚突然冲他怒吼了一嗓子,墨发凌乱,双眸赤红,极为可怖。皇甫述固执地挡在她面前,她怒火狂飙,不由分说就是一掌击向他,他连忙侧身躲避,一阵强劲的冲击波将他堪堪扫退几步。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转身就走,暗地里却远远的跟着她,以防不测。  醉鬼真是不好对付。皇甫述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默默吐槽。  早春凉风习习,吹的人昏昏欲睡。容音亚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最后拐进了一座人迹罕至的花园里。只见园内伫立着几棵高大的玉兰树,饱经沧桑的树干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芽,娇嫩的花骨朵儿在其中含苞待放,淡淡的木本清香撩动着人的心绪。原来这里是兰花园,皇后潭清漩最爱白玉兰,锁枫便为她建造了这座花园,附近就是潭清漩住过的凤仪宫。  容音亚踉跄着靠在其中一棵树上,抬起朦胧醉眼打量着周围的风景。这里虽是春意盎然,但已是物是人非,哪怕这兰花开得再热烈再艳丽,也难掩那无尽的寂寞萧索。  唉,世事无常,天机焉能道破。  皇甫述远远地望着她孤伤的背影,一种道不明,理还乱的心绪悄然滋生。看惯了她的嚣张跋扈,雷厉风行,此刻的她,竟隐隐有着淡淡的忧伤。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她吗?  忽闻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渐渐朝着兰花园的方向而来。皇甫述精神一振,容音亚亦高度戒备,两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飘逸颀长的身影缓步而来。微风扬起他明黄色的衣袂,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与天上灿烂的火烧云交相辉映,仿佛从暗夜里走来的俊美的吸血鬼王子,美如画中仙。  “亚。”柳楠一直走到容音亚面前,强作镇定地轻唤了一声。容音亚迅速地退后几步,心脏几乎要跳出来,醉意朦胧的琉璃眸满含着浓烈的杀气。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冷着声音,一圈冰冷的寒气渐渐在身边升腾。  “亚,我好想你……”他激动得难以自抑,倏然伸手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眼眸如同墨玉般黑得发亮。她怔怔地靠在他的怀里,竟忘记了反抗。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还有曾经熟悉的爱,将她团团围绕,无力脱逃。皇甫述静静地凝视着他们,黯然神伤。  他紧紧的抱着她,激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前世,司徒霖在他们身边安插了眼线,得知了他们的计划,遂命令他诛杀她。他想让她活着,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死,落到司徒霖手里死得更惨。他只能忍着满腔悲痛,亲手将她枪杀,尔后决绝地饮弹自尽。她死了,他绝不会独活。  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向她说明真相了,孰料这一世,他们还能再次重逢?  头上的珠钗松了,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清脆的响声终于将两人惊醒,容音亚猛然清醒过来,一掌狠狠地击向柳楠的胸口:“滚!”  强劲的罡风猛地扫向柳楠,柳楠捂住胸口,唇边淌下一行鲜红的血迹,却倔强的站着不动,只是静静的望着她,任由她来打:“只要你高兴,打死我也无所谓。”  容音亚目光涣散,脸色苍白如纸,双拳几次握紧,最终又缓缓放开。皇甫述的心脏一下一下的抽痛,他分明看出来,容音亚手下留了情。否则,这样的力道,柳楠又不躲,绝对会被打飞。  可是,他们不是未婚夫妻吗,为什么总感觉容音亚对柳楠充满了敌意?难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滚,我不想再说第三次。”容音亚急促的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试图平复自己的心绪,但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幕,就像是索命的冤魂,时时困扰着她。这些日子以来,她在潜意识里暂时忘记了这段过去,可柳楠的出现,无疑是引爆了最后的临界点。不,她不能够崩溃,她是金身不败、百毒不侵的第一杀手,区区情字她何时放在过眼里!可惜古今痴男女,又有谁能过得了情关?  “亚,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出卖你。是,我承认,我亲手终结了你的生命,我不能让你落到司徒霖手里,我……”柳楠忍住胸口的疼痛,冲上来扳过她的肩膀,近乎焦急的恳求。容音亚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所以?所以这样能让我死得痛快些是吗?柳泽安,你琼瑶剧看多了吧?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是哪边的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你还是留着哄别人吧,我容音亚不吃这套!”  “……你不愿意再相信我了,是吗?”柳楠叹了口气,突然一个发力,容音亚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他抵到一棵树上,他修长的双臂霸道地禁锢着她,姿势甚是**,两人的脸庞不过咫尺之遥,他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她纤长的睫毛扑闪着他的脸,甚至能听清彼此的心跳。翱翔的金雕沦为笼中困雀,她怒意填胸,杀意渐露。  “放手!”她咬牙沉声道,“从你朝我开枪的那一刻起,就已将我亲手推出了你的生命,我容音亚指天为誓,从此以后,你我黄泉碧落,生死不复相见!”  生死不复相见!  铿锵的话语如同一把铁锤,狠狠地砸碎了他的玻璃心。为何,为何要立如此毒誓,为何要让我连擦肩而过都成奢望?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么?”他漆黑的瞳仁微微颤抖,无数看不见的伤痕纵横交错,交织出一片不属于他的年龄的沧桑。她心一横,抬眸直视着他,一字一顿:“从此以后,黄泉碧落,生死不复相……唔!”  他猛然俯身攫住了她的唇,辗转噬咬,她惊愕地瞪大眼睛,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肩膀,奈何酒精误事,怎么也挣脱不开。柔软的甜美刺激着他掠夺的欲望,她奋力反抗,冷不防唇上一阵锐痛,一股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混蛋!”容音亚终于完全爆发,抬起膝盖用力顶在他的小腹上,将他狠狠推开,旋即一个巴掌呼啸而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霎时间火辣辣的肿起了一大片。  柳楠缓缓抬头,擦去唇边的血迹,那一记耳光的力度不小,他被打得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容音亚双眸赤红,满目仇恨,手背青筋暴起,最终还是忍住没有扇出第二记耳光,掏出手帕捂着唇上的伤口,迅速转身离开。  亚,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能让你忘记我。柳楠摸着红肿的脸,望着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夕阳下,自嘲一笑。 第五十回 知音知遇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也许是因为那一声太过响亮,惊动了方圆几里之内刚从兰花园经过柳菱。她循声步入兰花园,迎面就撞上了脚步匆匆的容音亚,只见她用手帕捂着嘴唇,神色仓皇,不由得狐疑。及在兰花园里看见靠在树上,左脸红肿,唇角淌血的柳楠,吓得慌忙冲过去,险些被长裙绊了一跤。  “皇兄!皇兄!你怎么样?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柳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好旁边的丫鬟带着水罐,她连忙掏出手绢,浸湿了覆到柳楠脸上。整个过程中柳楠没说一句话,始终一如既往的淡漠,所有悲哀失望,都被他眼底的冷漠冰封在心里。  柳菱见柳楠不说话,她也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的为他处理伤口。柳楠与她并非一母所生,柳楠是嫡子,她只是庶女,但他从小对她关怀倍至,她十分感动,也因此对他产生了依赖。当初柳楠密谋皇位,曾派人诛杀了不少皇子公主,柳菱的母妃属于保太子派,母女二人皆在诛杀之列,但柳楠最终没有杀她,只是逼她的母妃饮下鸩酒。他亲手杀害了她的母妃,但她从来没有怨恨过他,因为她早已认定,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皇兄,到底是谁敢把你伤成这样,我一定饶不了他!”柳菱涨红着脸,心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俶然想起方才容音亚怪异的模样,她愤然起身:“一定是锁璎!这个贱人竟敢打皇兄,我不会放过她!”说罢转身拔腿就追,却听见柳楠冰冷的一声怒喝:“站住!”  “皇兄,你……”柳菱硬生生的刹住脚步,焦躁地跺脚。柳楠目光生寒,宛如锐利的冰刀,直插她的心脏:“学过的女则女训都忘了么?汝安敢对皇嫂不敬!”  “皇兄……”柳菱此刻的神情就像吞了一大口黄连,浓郁的苦涩只能往肚子里吞,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是你的妹妹,你的亲人,她锁璎不过是一个外人,你凭什么处处护着她!凭什么!  “天色已晚,菱儿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柳楠自知失控,遂拂袖起身,漠然望了柳菱一眼,绝尘而去,徒留她独自一人伤心痛哭。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柳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眼泪被风吹成长线,哭得肝肠寸断。丫鬟绣月于心不忍,小心翼翼的上前唤了一声:“公主……”  “别管我!”柳菱瞪着通红的眼睛怒吼了一声,突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拔腿就跑。  “公主!公主你去哪儿?”绣月大吃一惊,慌忙拔腿追赶,别看柳菱不曾习武,但提起裙裾却跑得飞快,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花园的拐角处,她只得放弃了追赶。  柳菱一路飞奔,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抬头却见桃花开得如火如荼,娇艳的花瓣纷纷飘落,艳丽的桃红刺激着她的眼睛,仿佛无数张讽刺的笑脸。她狠狠的一脚踩在花瓣上,死命蹂躏发泄。连花也在嘲笑她,她怎么就这么失败!  “锁璎!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奋力大声怒吼,狠狠的一跺脚,转身继续朝相反的方向狂奔,耳边风声呼啸,可心里憋着的委屈却怎么也散不掉。  “啊——!”闭着眼睛跑着跑着,突然一头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一声尖叫还未冲破喉咙,那堵“墙”便伸手扶住了她,她脚下一个踉跄,竟直接跌入了那人的怀里。  “姑娘,你没事吧?”一道温润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柳菱堪堪站稳,慢慢抬眸,却见东方玄陌放大的清俊脸庞微微含笑,衣冠楚楚,文质彬彬,时刻保持着得体而疏离的风度,令人觉得亲切舒服,却难以靠近。反观自己,金钗歪斜,衣衫凌乱,满面泪容憔悴,昔日风光荡然无存。柳菱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猛然反应过来,连忙一把推开他,后退到安全距离。东方玄陌的微笑有点僵硬,一时间两边都十分尴尬。  “臣不知是挽月公主,如若冒犯,还请公主恕罪。”东方玄陌连忙拱手下拜,他发誓他只是一个人散散步,突然迎面奔过来一团桃红色的云雾,他还以为是哪个冒冒失失的宫女,谁知道……  “无妨,是本公主不小心,冒犯了东方公子。”柳菱的心脏突突直跳,双颊飞起一片可疑的红云,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显得愈发水灵动人,一滴晶莹的泪珠宛如断了线的珍珠,啪地砸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她慌忙掏出手帕捂着脸,转身欲逃。  “公主请留步!”东方玄陌上前一步,轻唤了一声,柳菱背对着他,只是站着不动。他微微蹙眉,意欲再上前一步,碍于礼数,他只能与她保持距离。“微臣自知冒犯公主,令公主心情不佳,还请公主降罪!”  “不关你事!”柳菱低低的吼了一句,声音沙哑的厉害。她这副模样,实在没脸见人,何况还是在自己钦佩的人面前……  “公主为何一味执着于烦恼呢?”东方玄陌忍住想要走到她身边的冲动,忍住心中波澜,淡淡吐出一句,“微臣有几句拙解,不知公主愿闻与否?”  “愿闻其详。”柳菱吸了吸鼻子,忍住想要转身的冲动,依然背对着他。残阳如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绵延重合。  “琴为圣乐,君子涵养中和之气,藉以修身理性。臣闻公主精通音律,焉不知抚琴可令人心如止水,欢欣愉悦耶?”东方玄陌轻声叹息。  “善,既琴技斐然,却无奈知音寥寥,此心付予何人,弦断又有谁听?”柳菱蓦然转身,焦虑的眉宇已然被他的谆谆话语抚平,东方玄陌听其相顾言,竟隐约透露着些许不自信,他心下疑惑,挽月公主才貌双全,虽不及其姐姐福慈公主,但也是一枝独秀,何以……  “臣亦曾思量,世间还会有何人再能如伯牙子期,聚峰林幽谷,奏高山流水,聆知音之和,若无人知晓吾之音律,解吾之心语,名垂千古何义,留此琴何用?不如断弦摔之,以祭吾之哀思。呜呼,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奈何缘机未到,夫亦不敢强求也!”东方玄陌发自肺腑的仰天长叹,知音难再得,他何曾不是如此?朝中佞臣当道,他纵然怀有满腹才华,亦不过为了求自保而迫不得已卑躬屈膝,唯有等待君主挣脱金丝困笼,翱翔天际罢了!  柳菱静静的望着他,半晌,眸中微微动容:“东方公子真乃一代才臣也,本公主自愧不如。你既解我心结,亦有幸得一知音。若公子不嫌弃,本公主愿作子期,聆公子一曲高山流水,如何?”  “惭愧,承蒙公主愿作臣之知音,臣惟有感恩戴德而已。唯恐点滴清音,触目伤怀,公主可否心无旁骛,静入佳境耶?”东方玄陌再次抱拳一揖,忽见一阵春风来,墨发扬起,宛如一面孤独的帆。  柳菱展颜一笑,如暖风之暗香:“诺。” 第五十一回 情断衷肠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一路疾步前行,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大脑乱成一团麻,整个人只靠本能拖动着僵硬的步伐。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走不动了,慢慢停下来,漠然望向远方,目光涣散没有焦距。  待意识回归,她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宫城,面前是一片荷塘,残枝败叶孤零零的漂在水面上,不时有微风拂过,清波荡漾,愈觉萧索凄寒。她把手绢摊开在手上,死命地撕扯着,每撕一下,都像是在心里捅了一刀,以至于痛得失去了知觉,麻木不仁。  精致的蜀锦手帕终于被撕成了一堆碎片,她低吼一声,用力掷向荷塘中央,纷纷扬扬宛如落英缤纷。看,这就是我的爱,我支离破碎的心!  重生一世,她不敢再爱,爱的结果,只会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谁愿意自虐呢?爱够了,也痛过了,爱恨交织,她已心力交瘁。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也许,她与柳泽安最好的结果,便是形同陌路,从此做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  皇甫述始终悄悄的跟着她,她的喜怒哀乐,他尽收眼底。他目光深邃,心隐隐作痛,忍不住从藏身的杨柳后面走出来,却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遂迅速闪躲,静观其变。  “公主在为何事烦心,竟将皇上亲赠的手帕撕成碎片?”冷不防背后传来一道冷硬的男声,细听竟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掀起无数腥风血雨,却也被岁月打磨得锈迹斑斑。果然,这才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啊。  熟悉的声音牵动着脑海里熟悉的记忆,容音亚紧握双拳,却终究忍不住转过身,鬼使神差地唤了一声:“清源哥哥……”  潭清源坚毅的脸庞显露着逼人的棱角锋芒,夕阳将他的脸隐没在一半黑暗中,逆光的阴影笼罩着他,使他原本就十分立体的五官镌刻得愈加深邃,铁血男儿的英雄气概令人心生敬佩。  清源哥哥?他暗自苦笑,心里犹如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以为,这一生再也听不到她的一声呼唤了。  “公主若不怪罪臣当年的不辞而别,便依然以兄妹相称,可好?”潭清源微微上前一步,借着夕阳的余晖,他分明看见容音亚娇艳如樱花的唇上挂着**的伤口,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双眼。  “既是兄妹,何论主臣。”容音亚的心情本来就十分恶劣,现在又摊上一个理不清的青梅竹马,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潭清源唇角微动,勾出一抹忧伤的弧度。  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天色已晚,明天还要接着参加皇上的宴会,妹妹早点回去休息吧。”潭清源退后些许,容音亚的心莫名一沉,她知道,这个从小待自己如亲生妹妹的男子终究与自己生分了。  曾经,他们两小无猜,他处处小心保护她,每每有哪家的纨绔公子谩骂她是“草包”“废柴”,他总是挺身而出,不由分说将那些家伙暴揍一顿,以至于连累父亲得罪许多高门权贵,仕途不顺,自己也屡遭鞭笞。而她总是偷偷溜进御药房,偷来许多金创药亲自为他涂抹,仗着皇兄的宠爱脸红脖子粗的跟潭忠廉叫板。他教她练字习武,她得到了什么好东西总要分他一半,以至于锁忻、锁玎和锁衿都眼红得跟他过不去……  多么无忧无虑的日子呵,可惜,他们注定要分道扬镳了。  “清源哥哥不必担心。”语塞良久,她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艰涩的话语。  潭清源叹了一口气,缓缓从袖中掏出手绢,轻轻的替她擦干额头的汗水。她闭上眼睛任由他动作,凉凉的丝绸触感滑过脸庞,她睁眼,只见那方丝帕翩跹如浮云,皎洁如月光,原来是极品的流云绣。却见上边绣着不伦不类的大雁南飞图,图案歪曲,针脚拙劣,可惜了这么好的布料。  潭清源收起手帕,触及她疑惑的眼神,淡淡地解释道:“这是十五岁那年你送我的生辰礼物,我一直保留着。”  哪怕再拙劣,也是你一针一线亲手完成的,它铭刻着我们童年的时光。也许,你早已忘记了吧……  “哦。”容音亚微微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还记得……”  “足矣。”潭清源缓缓后退,随即庄重地行了一礼:“臣,告退!”  足矣!  得卿一句,聊以一生知足!  “清……”容音亚大吃一惊,却见潭清源转过身,大踏步离开,他的背影是如此的孤独而决绝!  结束了吧。  不要在意我是否能够陪你到最后,只要你还记得,我曾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  容音亚怔怔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前世亲手杀死自己的恋人突然出现,今生的青梅竹马决绝离开,就像两枚重磅炸弹,将她仅剩的理智炸得粉碎。心中的暗涌宛如火山爆发,她再也承受不住这场精神的炼狱,提起裙裾,发疯似的奔向皇宫外面。  黄昏映照着壮丽的山河,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柳蓉失魂落魄地从荷塘对面转出来,一行清泪晕染开精致的妆容,逆流成河。 第五十二回 市井奇遇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夺路狂奔,披头散发的径直冲出守卫森严的皇宫,趁着那些禁卫军个个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她果断的牵过一匹枣红马一跃而上,扬起马鞭绝尘而去,唯见狂风掀起长袍猎猎,宛若一面飞扬的旗帜。  “驾――”她一路策马狂奔,风驰电掣,耳边呼呼生风,身边的风景一闪而过。一口气骑出了十几里路,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左边通往郊区,右边直通京城。她迅速地一拉缰绳,但为时已晚,马儿撒开四蹄,一头冲进了繁荣的市井。  此时夜幕降临,夜市开始张灯结彩,青石板路两边的小摊点永远是人满为患,呼喊声此起彼伏,茶馆、客栈、布庄、当铺人来人往,酒楼上有身着锦绣华服的贵族,小贩身边围满了布衣平民,卖笑的**女子搽着浓重的胭脂水粉,嬉笑声不绝于耳。虽然不是太平盛世,但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们依然能够自得其乐,齐家安室。  “闪开!小心!”忽闻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动,一个紫衣少女骑着一匹枣红骏马横冲直撞的闯进了闹市,无数摊档被撞翻,蔬菜瓜果和绫罗绸缎满天齐飞,大家惊慌失措地四散躲避,一时间尖叫声,咒骂声,哭泣声乱成一片,有人认出了骑马的少女,登时火气冲天地怒骂:  “又是这个废柴草包来找乐子!当我们老百姓是好欺负的么?!”  “真是不要脸!还敢上集市来丢人现眼!”  “哎哟,帮帮忙吧,老娘养了一年的小鸡都不见了啊……”  也有人自认倒霉地收拾着满地狼籍,叹气道:  “算啦!人家是皇上宠爱的公主,是咱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晦气罢了!”  “就是,皇亲贵族,你惹得起么,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  尖酸刻薄的流言蜚语不堪入耳,容音亚半醉半醒,无力吐槽: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们骂我有屁用啊!一边拼命拉着缰绳,这畜生总算慢下来了。她长舒一口气,瘫软在马背上,沿途的老百姓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懒得去理,反正自己已是声名狼籍,让他们随便说去吧。  在闹市里走了一刻钟,一条街道好像长得没有尽头。往旁边拐了个弯,只见不远处有一户人家敲锣打鼓,仪仗队一身红衣,一顶红轿子格外扎眼。容音亚打了个哈欠,原来有人娶亲啊,路过,路过。  少时,轿子停下,一个侍女掀开轿帘,小心的扶出新娘。容音亚骑马悠悠的经过,只见满目炽烈喜庆的大红色,简直就是对她的讽刺。  “噼里啪啦――”有人燃起了鞭炮,红纸如雪花漫天飞舞,新郎牵过新娘步入殿堂,大家纷纷鼓掌起哄,将热烈的气氛推向了顶峰。容音亚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突然整个人被重重地一颠,她猝不及防,要是没有拉住缰绳,她绝对会被颠得摔下去!  “嘶昂――”马儿突然扬起前蹄,长长的嘶鸣了一声,紧接着发疯似的往前冲去!  “靠!怎么回事?!给我停下来!shit!”容音亚瞬间完全清醒了,双手紧紧地拽着缰绳,无奈胯下的疯马不听使唤的左冲右撞,所经之处一片惨绝人寰的尖叫。她哪里知道自己骑着的是北魏刚刚进献的汗血宝马,其野性和烈性可想而知,再加上那一连串的鞭炮惊吓,容音亚根本无法控制,只能俯下身紧紧地抱住马脖子,整个人被剧烈的颠簸折磨得几乎要把隔夜饭吐出来。  “这女人简直是疯了!”  “不会骑马就别出来发疯,害人害己!”  沿途一片咒骂,容音亚被颠得胃酸翻涌两眼放空,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该死的,早不惊晚不惊,偏偏这个时候惊!恨恨的想着,手不自觉猛的拍了马头一下,这下子可闯大祸了,马暴怒地嘶吼了一声,随即拼命地甩着脖子,大有要把背上的人摔下来的狠劲儿。容音亚的脑袋嗡嗡作响,真心觉得俄罗斯转盘都没这么刺激。  马儿嘶吼着,高高扬起前蹄,只见一个小姑娘为了追赶乱跑的小狗,不慎跌倒在大路中央,眼看着钢铁般的马蹄就要踏下来,她呆呆地坐在地上,恐惧得忘记了哭泣!  忽闻一阵嘹亮的笛声划破夜空,清妙空灵宛如鸟鸣山涧,在喧嚣的市井上空久久回荡,恍如隔世的天籁,悠远绵长,声声静若细水长流,云卷云舒,令人身心舒畅,仿佛置身于宁静的星空。  是安魂曲!  容音亚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受惊的马儿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自动踱步到路边站着一动不动,眼睛微闭,仿佛半梦半醒。她翻了个身,直接从马背上滚下来,扶住墙根开始呕吐。  笛声持续呜咽地响着,悠扬飘渺得不真实。容音亚吐完一轮,几乎把胆汁都吐光了,腿一软差点摔下去。勉强站稳了,甩了甩头发,意识差不多完全清醒了。  不过几分钟后,笛声渐弱,直至化作一缕清风悠悠消散,唯闻余韵袅袅,荡气回肠。容音亚听到最后忍不住鼓掌,她前世了解过一些有关催眠的知识,刚刚这一曲分明就是一首级别较低的催眠曲。这个时候锁玎一定在皇宫里,并且据她所知锁玎似乎并不擅长音控――那么吹笛之人会是谁呢?  “皇嫂!你没事吧?”远处疾步走来一个绛衣男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将要倒下的容音亚。容音亚撩开披散在脸上的头发,抬起涣散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  男子一身妖娆的红衣,凤目朱唇,银冠玉带,眉眼间隐约有柳楠的影子,但少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妖艳。容音亚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任何跟柳楠有关的人物事,她都本能的排斥。  “呃,臣弟失礼,若有冒犯,还请皇嫂恕罪。”柳桐慌忙放开手,然后吩咐两个丫鬟上前扶住她。容音亚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了,仔细的想了想,总算想起了这号人物。  “原来是寅轩王,方才的笛声可是出自王爷之口?”容音亚揉了揉发昏的太阳穴,大脑又重新一片混沌。  “正是,看见皇嫂安然无恙,臣弟也就放心了。”柳桐连忙恭敬地施了一礼。他只不过是贪恋异国风景出来逛夜市,谁知突然发生了马受惊的事故,事态紧急,他也没来得及多想,不想误打误撞的救了容音亚,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你妹!谁是你皇嫂?!”心里陡然升腾起一股无名火,容音亚借着酒劲毫无形象地吼了一声,周围瞬间一片寂静。  “……不知舍妹何处得罪了皇嫂,还请皇嫂海涵。”柳桐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僵硬着开口,心想关他妹妹什么事……  “……”容音亚翻了个白眼,表示跟古人没法沟通!柳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对,容音亚和柳楠尚未成婚,他这样冒然称呼就有损姑娘家的声誉,还是赶紧赔个不是吧。  “皇……公主,臣……本王既有幸与公主在此相遇,不如到前面酒楼一聚,可好?”请客就能解决的事情自然皆大欢喜,柳桐淡定的保持着妖娆的微笑――不过如果他能提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许早就悔青肠子了! 第五十三回 借酒浇愁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你请客?”容音亚斜睨了柳桐一眼,不错嘛,闯一次祸还能换来一顿免费的酒喝,这笔交易实在是太划算了。  于是乎,柳桐怀着一颗虚荣心,容音亚一路五音不全的哼着小调,两人各自心怀鬼胎,一直到达南辰最昂贵的酒楼――月满楼。此楼靠近京城城郊,三面青山绿水环绕,极为幽雅宁静,但见青瓦漆墙,酒旗风动,高级的熏香袅袅缭绕,现在恰逢夜晚,推开竹窗,撩起珠帘,一轮明月皎洁如霜,宛在眼前,月光洒下满室清辉,恍如广寒仙境,不愧“月满楼”之称,亦不负名人雅士们心中诗意。有诗为证:  美酒佳肴迎挚友,名楼雅座待高朋。  美味招徕云外客,清香引出月中仙。  沽酒客来风亦醉,欢宴人去路还香。  惠风畅意香盈座,满碗佳肴满店香。  这么一处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风水宝地,若是客如潮涌,岂不坏了它清绝幽雅的景致,因此此地历来待客规矩苛刻,非身份特殊之人谢绝入内,即使腰缠万贯,也只好望洋兴叹。记忆中,锁璎也只来过一次,并且还是死缠烂打、威逼利诱了几个时辰才得以如愿。容音亚伸了个懒腰,反正横竖她都有办法进去,柳桐只负责买单就是了。  果不其然,两人刚刚步入装潢素雅的大厅,掌柜便从斜刺里闪出来拦截:“小的参见王爷和公主,今日有一位贵客包下了本楼,还请王爷和公主行个方便。”  “哦?贵客?”包下了整座楼,还挺有钱的嘛。容音亚挑眉,一手撑在柜台上,一手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桌面:“请问掌柜,何为贵客?”  “公主知道本店的规矩,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小的们。”那掌柜显然并不好说话,面对着如此权贵,只公然不惧的微微俯首,柳桐一口气卡在胸口没上来,他纵横江湖的时日也不短,如此不屈不挠的人,还真是少见。  “掌柜此言差矣,本公主今天心情好来给你们捧场,何来为难一说?”容音亚嫣然一笑,突然转身对着柳桐:“你有多少钱?”全部交出来!  柳桐眼皮一跳,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掐肉似的把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容音亚很自然地全部接过来,转手啪的一下拍在柜台上,财大气粗地吼道:“怎么,不就是比谁更有钱么,本公主要多少有多少!”  “……”柳桐只觉得心脏中了一箭,你特么拿着老子的钱当然不心疼,这是老子全部私房钱啊啊啊……  掌柜扫了那些银票一眼,少说也有万两,但对于这么一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酒楼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他眉头也不皱一下,再次拱手:“请……”  “不够是吧?”不等他说完,容音亚果断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枝玉钗甩到他面前:“现在呢?”  掌柜瞥了一眼,突然眼睛都直了。这支看似普通的玉钗竟是名震天下的琉璃玉,别说一支发钗,就是指甲盖儿那么一丁点儿,也要以黄金起价,足够买下他十几座酒楼,保他后半生无忧!但是钱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琉璃玉本身无与伦比的价值,那不是钱就能买到的好吗!  “这……”掌柜心里发急,这琉璃玉可是千金不换的宝贝,他纵然心动,可楼上是江湖的至尊人物,面前是尊贵的一国公主,得罪哪一个他都没办法混下去。他看了看楼上紧闭的雅阁,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那支玉钗,不一会儿衣衫就被冷汗湿透。  容音亚得意地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人追名逐利,从骨子里改变不了对珍宝的钟爱。本性如此,什么不摧眉折腰事权贵,明明就是官不够大钱不够多;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给他八斗问题不就解决了?  “尊主有令,不得对公主不敬,还请公主自便!”  正当掌柜焦虑之际,楼上悄无声息的走下来一个黑衣男子,语调机械,却无疑是掌柜的救命稻草。他连声诺诺,一改先前的态度,连忙叫店小二布置上好的雅间,容音亚挥挥手:“不必,大厅即可!”然后转身朝那黑衣男子拱了拱手:“这位小哥,替本公主多谢你家主子肯卖这个面子,可否容本公主一见?”  “多谢公主的美意,属下会代为转达,只因吾主身份低微,不便面觐公主,还请公主见谅!”黑衣男子根本不买她的账,例行公事一般说完这一长串话,又像幽灵似的闪身不见了。  “……”容音亚气结,身份低微?亏他说得出来!比她还拽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见,不禁好奇楼上那位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左右这个心高气傲的掌柜?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今天先喝个痛快!  “掌柜,来两坛最好的酒!”容音亚一屁股坐下,很不雅的一脚踩在凳子上,毫无形象的高声呼喝。柳桐默默地挪远了一点,焦虑地扶着额头,为他阵亡的私房钱默哀。。。。。。  “是,是!”掌柜一瞬间变得十分殷勤,亲自端酒倒水侍候,趁着忙乱的间隙,他悄悄地试探着问道:“公主,您的发钗。。。。。。”  “本公主一言九鼎,送出去的东西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容音亚开了一坛酒,凑到坛口深吸了一口气,赞不绝口,“寅轩王,这可是月满楼珍藏的冰桂酿,既是王爷请客,本公主也不好独食,请王爷先满饮一杯!”  “得美酒佳人相伴,千金散尽在所不惜!干杯!”柳桐也不客气,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不愧是天下名酿之一的“冰桂酿”,入口如丝绸般顺滑,醇香久远,饮下时透心清凉,桂花的清香盈满心房,万两银票换得如此佳酿,值了!  “好!王爷果真豪饮,今日不醉不归!”容音亚当仁不让地直接抱起酒坛子就灌,看得掌柜和几个店小二目瞪口呆。  柳桐乃是纨绔浪子,尝遍天下美酒,遇见好酒总要喝得酩酊大醉;容音亚平日虽滴酒不沾,但真的喝起来就根本停不下来。两个好酒之人碰到一起,不狠狠地喝一顿怎么对得起自己,当即边喝边高声谈笑,还把酒杯和酒坛子各种把玩,喝得花样翻新,最后嫌不过瘾干脆猜拳拼酒,那恐怖的呼喝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掌柜捂眼不忍直视,这两人好歹都是有身份的人啊,矜持一点会死么。。。。。。  楼上雅间内,惟见熏香缭绕,珠帘伶仃,一壶雪松针飘着幽冷的暗香。烛影摇晃,一室清辉月韵,翩跹起舞弄清影,疑是地上霜。珠帘之后,一个蓝衣男子席地而坐,只隐约看见他清冷的背影,清虚隐逸,淡漠出尘。他微微偏头望向窗外,月华如水,他诗意微动,薄唇轻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夫当关!”  “双喜临门!”  “三元及第!”  “四季如意!”  楼下只静默了三秒钟,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更为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喝声,其中当数女声最为狂热,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继续叫喊。黑衣男子走进屋内,轻唤了一声:“尊主,不如属下……”  主上向来喜欢清静,他丝毫不怀疑楼下那两位再多喊一会儿,他家主上就会一枚飞镖丢下去。  “沧海,不必惊扰他们。”蓝衣男子浅啜清茶,悠悠开口,声如魔魅般**。“人既有七情六欲,必当发泄以解心中烦闷,何错之有。”  “……是。”沧海抹汗退下,心里直犯嘀咕,要是在平时,主上一个不爽早就大开杀戒了,怎么还会这么淡定……  太反常了! 第五十四回 冥冥之中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五魁首!”  “六六大顺!你输了!喝!”容音亚抱着酒坛子喝得满面酡红,指着东倒西歪的柳桐肆意狂笑。柳桐醉眼朦胧,趴在桌上打了一个响嗝,脑袋沉重的像塞满了铅块。  该死的,他柳桐自认千杯不醉,今天居然被一个女子喝倒,颜面何存!他挣扎着爬起来,视死如归的捧起酒坛子,闭着眼睛一阵猛灌,看着容音亚张狂的笑脸一晃就变成了两个,他顿感无力。  他就想不通一个弱女子的酒量怎么就那么好!  “寅轩王,认输吧,拼酒,你拼不过本公主的!”容音亚把酒坛子往桌上一甩,潇洒地一捋袖子,一副“放马过来”的傲慢样子。柳桐头晕眼花,终于撑不住了认输。  “算你狠!”柳桐摇晃着站起来,想去洗个脸清醒一下,却不由分说的被容音亚拽了过去,一直拽上屋顶坐下。他神志不清的坐在青砖屋瓦上,险些一个不稳掉下去。仰望夜色苍茫,唯见一轮明月,浩瀚苍穹,心胸也不自觉地怅然开阔。容音亚与他并肩而坐,阵阵馨香弥漫,他转头望着她,只见她醉眼迷离,双颊嫣红,更觉妩媚动人,佳人绝代。他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心中一泓秋水荡开,情愫暗生。  “你看,今晚的月色很美呢。”容音亚呵呵的乱笑几声,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派倾国倾城。柳桐撑着下巴,目空远方,万籁俱寂,夜色深邃望不到尽头。  “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他沉吟半晌,朱唇微动,一行清词悄然流淌。容音亚猛地一个激灵,转头惊讶的望着他。  上帝,这可是宋代范仲淹的《御街行》,而这个时空按正史来算也不过是三国时期,柳桐何以未卜先知?  察觉到她讶异的眼神,柳桐尴尬的笑了笑:“本王才疏学浅,让公主见笑了。”  “不,本公主十分佩服王爷的才华。”容音亚有些心虛,算了,在架空时代一切皆有可能,就当是他原创的好了。  夜色静谧如水,虫鸣如泣如诉,月色凄迷,撩动着无数心绪。皇甫述坐在对面一家客栈的屋顶上,目光深邃的望着容音亚和柳桐,自嘲一笑,复又垂眸,只见脚下万家灯火,交织出一片宁静繁华,宛如璀璨的星空。  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容音亚竟然会骑马冲进京城,光凭他两条腿的速度怎能追得上血统纯良的汗血宝马,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月满楼时,容音亚已经和柳桐左一杯右一杯地拼过一轮酒了。他移开目光,缓缓闭眼。  什么都不要想了,只要忠心地陪伴着她,就好。  “方才听王爷吹的一曲《安魂曲》,本公主深为折服。想来王爷必定精通音律,王爷既救了本公主一命,不妨待本公主回赠一曲,如何?”容音亚偏头望着柳桐,纤长的密睫宛如两黑色蝴蝶翅膀,扑闪着一派楚楚动人。  “公主过誉了,今日本王有幸一闻公主的《玉树后庭花》,方才晓得何为精妙。”柳桐自谦一笑,容音亚懒得费口舌工夫,直接动手夺走了他别在腰间的短笛,待他反应过来,笛子已被她横放在唇边。  “这……这不太合适吧……”柳桐吓得瞬间酒醒了一半,下意识的伸手抢夺。这支笛子他方才吹过,口泽尚存,何况男女授受不亲,容音亚一个女子如何吹得?  容音亚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她缓缓运气,笛声呜咽响起。  此笛为紫竹所做,音色圆润而嘹亮,乍一听竟似流星,耀眼而余晖犹存。容音亚半闭双眼,十指舞动,前半段低回曲折宛如低声喃语,及至中段,突然转出一个短促而清脆的徵音作为承上启下之调,后半段更为明亮而绵长,宛如俶而爆发的呐喊,亦壮亦悲,似无奈,似遥远的追忆,愈发震撼人心,令人为之共鸣。  若前半段为清清溪水,后半段便为汪洋大海,波涛澎湃,江川汇流,海纳百川。  柳桐屏息静坐,听得如痴如醉,不能自己,同时在心里暗暗懊恨,好歹他也算是一个专业的演奏家兼作曲家,怎么就偏偏不能作出如此妙曲,奏出如此神妙境界呢?  “妙矣哉!”雅阁之内,蓝衣男子由衷的赞叹,遂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眺望着无边月色,聆听着绝世清音,他颀长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悠悠一曲已毕,唯觉源远流长。容音亚放下笛子,浅浅一笑:“王爷以为此曲如何?”  “善!本王受教了。”柳桐自叹不如,早已暗暗将音律记下,作为他日后作曲与演奏的典范。容音亚得意的笑了笑,此曲也并非她原创,它的诞生时间乃是二十一世纪,前世她钟爱的那位古风才女,她惊人的才华可谓独树一帜,只可惜上天是不公平的,让她怀才不遇,屡屡失利。  柳桐不动声色的掏出手绢擦了擦笛孔,兴致勃勃的放到唇边,刚想重新将曲子吹奏一遍,却听见脚下的雅间内传出一道清亮的琴声,孤伤**,凄迷委婉,竟然就是方才容音亚所吹的曲子,只不过琴笛略有不同,琴声不如笛声嘹亮,却比笛声玲珑细腻,“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容音亚微微挑眉,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凝望着天上的明月;柳桐微微动容,不禁放下了笛子,惟有默然静听而已。  雅间内,蓝衣男子焚香静坐于窗边,修长的双手往复于琴弦之上,清风明月作伴,衣袂微动。月光斜斜地映照着他刀削般的侧脸,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代风华令人怦然心动。  容音亚突然站起来,往楼下走去;柳桐听得过于入神,迷失在其中,以至于琴声消逝已久,他还痴痴地坐着回不过神来。  容音亚趁着酒劲,循着琴声来到雅间门前,叩了两下门就径直推门闯了进去,沧海只当有刺客,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剑就刺;容音亚手无寸铁,优哉游哉地打起了醉拳,步伐虚浮漂移,只过了三招,她已轻而易举的来到了蓝衣男子的身边。沧海脸色大变,这个女人竟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实力,是他失策了!  “尊主小心!”眼看着容音亚轻而易举的近了主上的身,沧海连忙举剑追上去,忽见一道金光掠过,他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手中的剑就断做两截,他大吃一惊,慌忙跪下:“尊主恕罪!”  “汝安敢对公主不敬!”蓝衣男子冷哼一声,袖袍一扬,一枚极细的金色飞镖便被收入了袖中,沧海只恨自己太过冲动,惟有请罪而已。  “下去待命吧!”  “是!”  容音亚靠在墙边扶着脑袋,仿佛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直至听见蓝衣男子的一声轻笑,她才想起到这儿的目的。缓缓抬眸望去,隔着一道珠帘,她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背影,忍不住掀起珠帘,悄悄走近。男子很自然地起身坐到桌边,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间,容音亚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凝固了。  他的脸部轮廓宛如镌刻般完美,以银色面具遮面,暗金色的眼眸闪烁着深邃的光芒,唇瓣薄如利刃,透露着危险的魅惑,一袭宝蓝色长袍飘逸,平滑的缎面上以金线绣着精致的凤翎殇图案。容音亚怔怔的望着他,直觉得一阵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那是独属于上位者的王者风范。  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眉头紧蹙,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一种莫名的心悸油然而生。  他是谁? 第五十五回 醉极弹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他是谁?  容音亚的脑袋倏然一阵锐痛,她无力地闭上眼睛,零散的记忆中,只剩下一片金色的花海。没错,就是初到这个时空的那天,她在梦中置身的如火如荼的花海!  不会就是他吧?!  “公主请坐吧。”男子云淡风轻的在桌案边坐下,倒了两杯茶,“不知公主来寻在下,所为何事?”  “我……”容音亚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犀利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的面具撕碎,憋了好一会儿,她很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伸手指着摆在窗边的那架瑶琴:“没什么事儿,只想借公子的琴一用。”  “哦?”他轻笑一声,声线淡漠如斯,“在下的也不过是寻常的琴罢了,却劳公主亲自出面讨要,在下实在过意不去。”  早就听闻这个女人草包废柴,今日一见,不但完全颠覆了传言,而且她所隐藏的实力,远远比他想象中的强大,否则……何以连沧溟灭的杀手都被她关在柴房里威胁“千人骑,万人枕”?  容音亚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白玉茶杯送到唇边,一口上好的雪松针入喉,幽冷的寒香丝丝缕缕沁入心脾,将被酒精浸泡的胃濯洗了一番。“公子说得对,本公主并不缺少像你这样的琴,只是本公主现在两手空空,方才又闻公子的一曲雅奏,实在是有点迫不及待。公子既能‘允许’本公主与你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想必也不会吝啬区区一架‘寻常的’琴吧?”  她故意把“允许”和“寻常的”两个词咬得很重,他自然听出了这其中的讽刺,却并不点破,只是淡淡的浅啜了一口茶:“公主所言极是,既然是公主亲自出面,在下自然不敢忤逆,请公主自便。”  容音亚不可置否,也不跟他客气,上前扛起琴就走。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来:“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有缘相逢足矣,何必相识?”他淡淡挑眉,目光悠远。容音亚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他目送着她孤傲的背影,唇边笑意愈加耐人寻味。  “主上,方才大好时机,为何……”被赶走的沧海忍不住又闪进了屋内,蓝衣男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淡若轻烟的无奈:“她,只能保我下半生苟延残喘,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放自己好过……”  这把琴由梨花木打造,看上去精致轻巧,但压在容音亚单薄的肩膀上,分量也不容小觑。她咬着牙一口气把它扛上了屋顶,额头上已渗出一层薄汗。  “这是干什么?”雕像一般的柳桐终于魂归来兮,容音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兴冲冲地盘腿坐下:“忘了告诉你,这首曲子名为《半月琴》,填词歌之,再以琴笛合奏,更为妙哉,不知王爷愿意与本公主合奏一曲否?”  “善!”柳桐爱乐如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当即取笛吹之。容音亚亦把手按在琴弦上,点滴清音流淌,她抚琴自伤,朱唇微启,歌声清绝宛若空谷幽兰。  恰少年 凭三尺长剑 心无所系傲云天  御千山 不畏征途险 却难了人心乱  幽幽翠峰何时梦还 一爱至斯尽付笑谈  总参不透天道非剑 是也非也冷雨打丝弦  懵懂不知摘星事 直到流萤舞成眠  鸢尾花开何如旧颜  引弓落月酬离别 潇潇故人心已倦  下个故事回到起点  经流年 梦回曲水边 看烟花绽出月圆  别亦难 怎奈良宵短 徒留孤灯一盏  悠悠琴声指伤弦断 一生怅惘为谁而弹  几段唏嘘几世悲欢 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懵懂不知摘星事 直到流萤舞成眠  鸢尾花开何如旧颜  引弓落月酬离别 潇潇故人心已倦  下个故事回到起点  容音亚十指按弦,引吭高歌,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防线,在嘹亮的歌声中肆意呐喊,不知不觉,她醉意朦胧的紫眸已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秋波浮动,悲恸凄迷。  懵懂不知摘星事 直到流萤舞成眠  鸢尾花开人不在 徒留痴心泪绵延  引弓落月酬离别 潇潇故人心已倦  下个故事回到起点  一阵酸楚涌上喉咙,唱到最后一段,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声线微微沙哑颤抖,甚至有些许破音,但她从心底爆发出来的呐喊,深深地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柳桐的心被她的歌声久久地激荡着,悠扬的笛声,宛转的琴声,甚至这漫天清辉,仿佛都变成了她的陪衬;皇甫述闭上眼睛,他读懂了她深沉的悲戚,他的心,亦随着那令人心碎的旋律隐隐作痛。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雅阁内,蓝衣男子静默良久,不胜感慨。浅啜清茶微涩,他微微垂眸,心中不知不觉竟有一丝痛楚。  情难自禁,为何,为何?  “嘣――”突然响起一阵沙哑的呜咽,琴声戛然而止。柳桐也连忙停止了演奏,及回头看时,却见容音亚已趴在琴台上不省人事,十指依然扣在琴弦上,一根断弦缠绕在指间。他小心翼翼的凑近她的脸,却见她双颊红润宛如盛开的玫瑰,纤长的羽睫微颤,一滴清泪顺着脸庞缓缓滑落,宛若晶莹的露珠。  醉极弹歌一场,梦与我孰为真?不能忘情,徒惹得心困。她太累了,无数心绪轰炸着她的大脑,在最后一刻,终于崩溃。  柳桐犹豫半晌,情不自禁伸手拭去她的泪。静默半晌,他轻唤了一声:“雪杨!”  “属下在!”一个黑子女子闻声而至,柳桐微微颔首,她心领神会:“属下明白!”当即上前背起昏睡的容音亚,飞檐走壁,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皇甫述神色一凛,迅速跟上。  柳桐叹了一口气,扛起那架断弦的瑶琴,颇为惋惜。这琴弦竟是天蚕丝打造,能拥有如此神品的人,也难怪能够轻易折服月满楼的掌柜。兴许是喝高了,他的脚步踉跄虚浮,一个不稳撞到了雅间门上,整个人顺势扑了进去。他迷迷瞪瞪地把琴放下,摇晃着朝珠帘内拱了拱手:“这位公子,本王不慎损坏了公子的琴弦,定当赔偿,明日。。。。。。”  “不必,天蚕丝此物,毁损则已,此琴可弃也。”素色的珠帘内,一道蓝色身影怡然静坐,精致的金色图纹仿佛璀璨的星河,他陡然觉得那背影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不由得眯起眼睛:“公子雅量,本王在此谢过。”说罢摇摇晃晃的转身离开,扶着栏杆一步一顿的走下楼梯。  “噬魂公子,别来无恙?”珠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柳桐脚步一顿,一阵寒气从后背升起。他僵硬的转过身,涣散的目光缓缓地聚焦在楼上的蓝衣男子身上,蓝衣男子慵懒地倚在门边,四目相对,刀光剑影,柳桐唯有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他究竟是谁,为何会知晓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柳桐倏然握紧双拳,脑海中灵光忽现!  他是江湖之首,天下至尊――  “……西琉珞!”  PS:这首歌是董贞的《回到起点》,《半月琴》为其笛子独奏版,贞姐是吾女神~! 第五十六回 寄人篱下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喧嚣的夜市早已万籁俱寂,宽敞的京城官道上家家门户紧闭,唯见星星之火,闪烁如明珠。但闻一阵轻微的马蹄声动,月光下,只见一辆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平稳的前行着,微风扬起那浅紫色的紫罗兰帷幔,暗香迷蒙,透过车窗,隐隐能望见斜倚在丝绒坐垫上的倾城佳人。  柳桐亲自驾着马车,两名暗卫左右护航,但他依然不放心的频频回头,直至看见车上的女子依旧安静的沉睡,他才放下悬着的心。  皇甫述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一路上健步如飞。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他条件反射般的拔剑,剑还未出鞘,手就已经被人按住。他戾气上涌,却听见一道密室传音:“你先回去吧,公主交给我就行。”  “你……”他猛然回头,却看见了一身黑衣的宣翊,她的手还牢牢地按在他的剑上。他冷漠的摇摇头,转身便走:“不必麻烦。”  宣翊的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当即不容分说的一手扳过皇甫述的肩膀。皇甫述心情不佳,狠狠的一甩手,宣翊趁虚而入,迅速的点了他的睡穴。  “身手不错啊。”皇甫述软软的倒下来,不省人事,宣翊连忙架住他。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对面的街角转过来,笑嘻嘻的摘下面巾,她警惕地抬起头,见是慕容松,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心神不定,心不在焉,要一招制服他有何难事。”宣翊冷哼一声,咬着牙把昏睡的皇甫述往前一推,甩了甩肩膀,这个大块头还是有点分量的。慕容松顺势接住,临走时叮嘱道:“今晚你就先顶替他,公主贪杯宿醉,万事小心。”  “我知道。”宣翊点点头,慕容松便背起皇甫述,飞檐走壁,绝尘而去。  深更半夜,皇城的宫门早已紧闭,况且柳桐乃是外国贵宾,不得擅自出入宫闱,没奈何,柳桐只得驱车调转方向,朝着东临一众安歇的行宫疾驰而去。  庆安宫,芙蓉阁。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烛光影影绰绰,但见一道曼妙的身影款款拂过,身姿婀娜,长发如云,她在梳妆台前坐下,雕花的黄铜镜面模糊的映出她泪痕憔悴的面容。  “姐姐……”门突然被大力撞开,柳蓉慌忙起身,却看见柳菱云鬓横挽,花容惨淡,跌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泣。她心疼的扶起妹妹,姐妹俩屏退旁人,相互搀扶着坐到贵妃榻上。  “妹妹别哭,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让姐姐教训他……”柳蓉搂着柳菱的肩膀,温声劝慰道。  “姐姐……呜呜……”柳菱哭得越发凄惨,整个人都靠进了柳蓉的怀里,悲恸地瑟缩着身子,胡乱地把鼻涕眼泪抹在柳蓉身上。“都是锁璎那个贱人……呜呜……她不过是个外人。皇兄凭什么为了她而这样对我……呜呜……”  是锁璎么?柳蓉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竟一瞬间有些失神。  她,柳蓉,是全东临乃至全天下女子贤良淑德的典范,才貌双全而温婉谦卑,不骄不躁,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而她,却像一支孤独的蜡烛,任由飞蛾扑火,始终不为所动。她虽身负盛名,却深感“高处不胜寒”;她自恃才貌,只是终日焚香捧读《诗经》,沉醉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期盼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无数韶华流逝,那个能够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无处寻觅。  但就在今日,她看见了一个人,他们的目光也许不曾交错,但他擦肩而过之时拂起的铁血英雄的气息,一瞬间将她紧紧地俘虏,无处可逃。可惜啊可惜,她是尊贵的公主,而他虽然是凌驾于朝野之上的大将军,却因身份门第和家国利益,注定这一份情思只能是她的一厢情愿。  不,她怎么会甘心,她不甘心自己注定要与不爱的人联姻的命运,可是……她不禁想起了今日在荷塘边看到的那一幕,看着自己一见倾心的男子对自己未来的皇嫂含情脉脉,最终忍痛斩断情丝,她虽然不是当事人,却感同身受,以至于无端泪流满面。  察觉到她的泪,柳菱抬起朦胧的泪眼,怔怔的拿出手帕为她拭泪:“姐姐……你为什么也哭了……”  “我……我没有……”柳蓉慌忙一抹脸上的泪水,奈何心绪如潮涌,越是擦,眼泪越是如同决堤的洪水,肆意横流,一丝苦笑在唇边蔓延。  没错,就像妹妹一样,她也是嫉妒锁璎的,不同于她的才情俱佳,锁璎,简直就是草包和废柴的代名词,可是凭什么会有那么多优秀的男子甘愿为她折腰,还有皇兄弟们的悉心维护……要知道,若她柳蓉不学无术,不求上进,早已被打发到边远小国联姻,哪里还能在冷冰冰的宫廷内占得一席之地?  “姐姐别哭……”柳菱吸了吸鼻子,轻轻的握住柳蓉的手,“姐姐,妹妹明白你的心思,因为妹妹也跟你一样,真心错付,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是皇兄么?”柳蓉掏出手帕为她拭泪,心下了然,柳菱只有十四岁,况且从小在柳楠的翅膀下长大,过分依赖他也是正常的。  “姐姐,你别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柳菱撅着嘴,劈手夺过手帕,“当然不是皇兄,是……”  “蓉儿!蓉儿!你睡了么?”门外陡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姐妹俩的谈话。柳蓉听出来是柳桐的声音,神色一凛,连忙披衣奔去开门。  “三皇兄?你怎么了?”柳蓉匆匆忙忙的开门把柳桐让进屋内,迎面一阵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她蹙眉拂袖掩面。柳桐醉醺醺的挨进屋子里,身后的雪杨背着一个人紧跟了进来。柳蓉吩咐雪杨先把人放在床上,然后点亮了灯,她和柳菱的脸色瞬间苍白一片!  一袭紫衣,还有眉心那颗标志性的猫眼,这不就是锁璎吗?!  “三皇兄,你们……”容音亚的身上也有一阵刺鼻的酒味,柳蓉和柳菱惊骇的伸出手指着他们。孤男寡女,又酩酊大醉,难道……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柳桐无力地挥挥手,倒了一杯茶润喉,旁边的雪杨当仁不让的上前护主:“回禀两位公主,王爷与碧琉公主之间是清白的,属下以性命担保!”  “我也可以作证!”一直隐匿在暗处的宣翊走了出来,雪杨警惕的拔剑:“来者何人!”  “属下宣翊,隶属于凤凰卫。”宣翊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夺命的剑锋,亮出碧琉府的专用印信。柳桐抬抬眉毛,示意雪杨收剑,雪杨抱拳沉声道:“王爷,只恐那印信作假,万一公主出了事,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少罗嗦!叫你退下就退下!”柳桐不耐烦的吼了一声,雪杨即刻颔首:“是!”  “好了,蓉儿,菱儿,你们相信我,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今晚先委屈你们看护一下碧琉公主,我……我先走了……”柳桐烦躁不安的扯着衣襟,跌跌撞撞的出去了。柳蓉和柳菱面色阴沉的对视了一眼,转而齐刷刷的望向躺在床上一滩烂泥似的容音亚――  她们,要看护彼此共同的情敌?!  “两位公主不必费心,属下与碧琉公主暂借屋檐一用,看护公主的事只管交给属下。”宣翊眯起眼睛,她何尝看不出来,这两个女人对容音亚是有敌意的,况且容音亚醉酒毫不设防,她若不亲自上阵,岂不是羊入虎口! 第五十七回 梦醒时分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明月当空,暗香袭人,月满楼上,帘动清风,西琉珞举杯倚于窗前,浅品香茗,目光悠远,思绪不知不觉飞到了远方。  他轻轻的闭上眼睛,一个月前的那个梦仿佛飘忽不定的幽灵,固执地萦绕不散。绵延无边的芳草地,金碧辉煌的明珠府邸,怀抱猫咪的紫衣少女,尊贵如神袛的蓝衣少年……梦中那一幕幕,似真似幻,似曾相识,撩拨着他的心弦。  太阳穴倏的一阵锐痛,他抬手扶额,精致的眉宇微微皱起。梦中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紫衣少女,她到底是谁?为何他窥不见她的容貌,锁璎的出现,又为何令他的心异常悸动?  前世今生的宿缘,天机不可泄露。  “主上,白公子来书。”门外闪进一个黑衣女子,恭敬地双手奉上一封书信。  “放下吧。顺便通知他和玉莲,防止情报网被人截断。”西琉珞放下茶杯,黑衣女子闻声拱手道:“属下明白。”  锁璎,我真是小看你了,短短一个月,竟让凤凰卫悄无声息地扩大到如今的规模,其实力竟能与他抗衡!他微微冷笑,那就看鹿死谁手!  **  容音亚睁开眼睛,轻轻地翻了个身,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碧琉府,而是……  雕花的梨花木床榻,金丝的被褥不是紧密柔和的蜀锦,珍珠宝帘闲挂小银钩。她撑着坐起来,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身上的紫红色礼服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薄如蝉翼的罗裙,应该是墨小吟帮她换的吧。使劲眨了眨眼睛,神清气爽,她顿感不对,昨夜她贪杯烂醉,怎么头一点儿都不痛呢?  她果断的掀开被子,撩开帐幔,正待探身出去,手臂却好像碰到了一个软绵绵,毛茸茸的东西,登时像触了电一样全身戒备。慢慢地低头看去,却见被窝里蜷缩着一只浑身金色的猫咪,是那种明艳而柔和的暖金色,有一种低调的尊贵。  她慢慢放松了警惕,那片温暖的金色似曾相识,一阵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她。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摸猫咪柔软的绒毛,指尖才触碰到它的耳朵,它突然翻了个身,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一双眼睛突然睁开,霎时间迸射出耀眼的金绿色光芒,她慌忙缩回了手,警惕地望着它。  “喵……”猫咪低低地叫了一声,极其慵懒地窝在被窝里,睁着那双宝石般的金绿色眼眸,忽闪忽闪地望着她,四目相对,她紧盯着它深邃的瞳仁,突然觉得有点熟悉——它的眼睛原来竟与她镶嵌在眉间的猫眼石一模一样。她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的眉心,触手是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昔日那一点冰冷,已然无影无踪!  不,这不可能!她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慌,赤着脚跳下床榻,抓过床头的梳妆镜,朦胧的黄铜镜面上,无比清晰的映出她的面容,依旧是倾城绝色,唯独两道新月眉之间少了一点璀璨的金绿,少了一点耀眼的凝聚。  怎么会这样?!她惊愕的颤抖着,手中的镜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深呼吸,她竭力平复自己的心绪,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一点一点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慢慢回头——  只见床榻上慵懒漂亮的金色猫咪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亮的宝蓝色,缀以星星点点璀璨的金色,轮廓修长,细看却似一个男子的光景,面里而卧,似在沉睡,墨发凌乱的铺在枕头上。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恍惚中竟觉得他的身影与西琉珞重合。  不,一定是幻觉。她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小心翼翼的掀开锦被,探过身子想一窥他的面容。他沉沉的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墨发披在脸上,一阵淡淡的草本清香沁人心脾。她微微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拂开他的头发,刹那间金光迸射,照得整个屋子恍如飘渺的仙境。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意识蓦然回归——  “公主,你醒了?”  容音亚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霎时间一阵头晕目眩,昨夜的醉意一发涌上大脑,刺激着神经十分难受。揉了揉发昏的眼睛,环顾四周,只见雕花的檀木大床,半垂着鹅黄色的帷帐,房间精致古朴,淡淡的檀香缭绕,极为宁静幽雅,却不是碧琉府的寝阁。  原来,只是一个梦?  “公主,喝点醒酒汤吧。”一个清秀的黑衣女子移步至床前,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汁,容音亚定睛一看,却是宣翊。  “这是什么地方?”容音亚神志不清的抓了抓头发,接过碗猛灌了一口。  “这里是庆安宫芙蓉阁,福慈公主的住处。”宣翊唯恐她将碗打翻,连忙递上一方丝帕。“公主昨夜与寅轩王醉酒,寅轩王不便出入宫闱,就把公主送到了这里。”  容音亚点点头,默默地喝着汤,热气氤氲,方才梦中的场景恍然浮现,宛在眼前。她烦躁的掐了自己一把,都怪昨晚贪杯误事,才做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梦。“对了,福慈公主呢?”  “福慈公主到紫菱阁与挽月公主歇去了。”宣翊心中冷哼,算柳蓉和柳菱识相,没有害人之心,“现在是寅时一刻,时间还早,公主再歇息一会儿吧。”  “不必了,我想即刻回宫。”容音亚把喝空的碗放在一边,只见窗外夜色微凉,她苦笑一声,近几日是皇兄的生辰宴,本应高高兴兴的庆祝,她却……想到这儿离柳楠很近,她更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可是公主,天还未亮,而且……”  “本公主欠寅轩王一个人情,以后自会还他。”容音亚说到做到,当即翻身下床,迅速的穿衣走人,宣翊无奈,只得紧紧跟上。  PS:最近忙于考试神马的,更新会比较少,希望亲们不要放弃对小伤的支持QAQ…… 第五十八回 声名狼籍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寅时四刻,庆安宫,腾龙殿。  殿内宽敞明亮,雕梁画栋,龙飞凤舞。只见深色的波斯地毯上跪着一个绛衣男子,地毯的尽头是一张明黄色的龙床,帷帐被金钩挂起,一个如仙似妖的男子斜倚在床边,还未来得及更衣,身上只穿着一件明黄色的中衣,墨发随意披散,更显洒脱野性。  “皇兄,臣弟罪该万死,请皇兄降罪!”柳桐顶着一身酒意跪着,头脑尚未清醒,在地毯上微微摇晃着几乎跪不稳。昨夜柳蓉慌慌张张地跑去找他,说有人看见了他和容音亚喝酒弹歌,现在这件事传得满城风雨,惹来无数非议,当时他醉的昏昏沉沉,不以为然,待柳蓉向他痛陈了一番利害之后,他的酒瞬间被全部吓醒了,慌忙蓬头垢面的奔到腾龙殿请罪。  都怪他,昨夜只顾一时之兴,却忘了尊卑之分,明知道容音亚是他未来的皇嫂,他却对她动了别的心思……他愧对皇兄!  “汝何罪之有,三弟这是为哪般?”柳楠屏退了下人,慵懒地起身拿过衣架上的龙袍披上,精致的面容没有一丝起伏,他漫不经心的神情让柳桐更觉自己罪孽深重。  “昨夜,昨夜臣弟偶遇皇嫂……”柳桐牙一咬,心一横,闭上眼睛豁出去了。柳楠摆摆手,制止了他痛苦的陈辞。  昨夜柳桐与容音亚在月满楼喝得酩酊大醉,在屋顶上**高歌,闹得方圆百里内的百姓不得安宁,流言蜚语在市井间传得沸沸扬扬,容音亚本来就声名狼籍,现在更是在一夜之间背上了“水性杨花”的不堪骂名。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柳楠怎会后知后觉。他面不改色的系上衣带,用余光不动声色的瞥了跪在地上的柳桐一眼,心中渐生猜疑。这个三弟,虽然平时放浪不羁,不拘小节,但他不会不懂得“兄弟妻不可欺”的道理,即便有什么心思,他也不会逾越,否则“yin乱宫闱”的死罪他担当不起。  “皇兄,一切责任都在于臣弟,臣弟愿以死谢罪,以雪皇嫂之冤!”柳桐俯首在地,长跪不起。  “起来吧,不要动不动的就拿死来说事,做错了事只会一心寻死,朕没有这样的弟弟!”柳楠冷哼一声,眉头微蹙,果断的下了逐客令,“南辰皇的宴会卯时开始,你先回去沐浴更衣,不要误了时辰。”  “那皇嫂……”  “不必担忧,朕自有办法,只是……”柳楠穿上靴子,慢慢踱步到柳桐面前,蹲下身,伸手勾起他精致的下巴,唇边阴测测的笑意冷然:“别妄图动不该动的心思,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臣弟明白……”柳桐脸色苍白,神色惶恐,柳楠满意的站起身:“好好拾缀拾缀自己,下去吧!”说罢,拢了拢衣袍,走出宫殿。  柳桐瘫软在地上,两眼放空,一阵寒气自后背升起。  **  “公主!公主!”彩鸾宫主殿的宫门被撞开,墨小吟披头散发,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正在服侍容音亚更衣的宣翊条件反射地拔剑,差点捅进墨小吟的喉咙。  “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被人追杀么?”容音亚系上衣带,斜晲了她一眼,“不是让你陪着小衿么?”  “公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昨天到哪里去了?”墨小吟抓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气喘吁吁地扶着胸口,“现在所有人都在传,公主你昨晚跟寅轩王那个……那个了……”  “那个什么啊?道听途说你也信?”容音亚翻了个白眼,不再理睬她的聒噪。宣翊冷着一张面瘫脸揪起她:“闭嘴。”  “可是……可是现在大家都在等着看公主的笑话,我……”  “那是他们的事,难道你也想看我的笑话么?”容音亚厉眸一扫,墨小吟顿时噤声,小脸涨得通红。“本公主教过你,遇事要冷静,只会大呼小叫,却不去思考解决的办法,日后你将会遇到更多的问题,是不是要把自己折腾死才罢休?!”  “……小吟知错了。”墨小吟低头垂眸,默默地面壁思过去了。容音亚坐在梳妆镜前,在发髻上插上一枝珠花,绝美的面容勾起一抹狂妄的笑:“走吧!本公主倒要看看是谁看谁的笑话!”  彩鸾殿离玉銮殿少说也有几十里路,本来安排了轿子,但容音亚坚决不乘轿,故意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宣翊代替了皇甫述的角色,隐匿在暗处远远的跟着;墨小吟跟在容音亚身边,渐渐也助长了嚣张的气焰,面对千夫所指,只报以更张狂的姿态。  行至玉銮殿东边的一条官道上,道路两旁繁花似锦,行道树郁郁葱葱,正当容音亚和墨小吟欣赏美景之时,斜刺里突然飞出一道嚣张跋扈的女声:“哟,没见过这般不知羞耻的,昨晚不知道才做了什么好事儿,今天就出来丢人现眼了!”  容音亚充耳不闻,目不斜视,神情淡定,步伐平稳;墨小吟秀眉微蹙,斜眼望去,却见花丛中走出三个娉婷女子,一个红衣,一个青衣,一个蓝衣,皆是窈窕美貌,但一看就是**之辈。  “就是,到处招蜂引蝶的,真是祸害苍生,我要是她,干脆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算了!”青衣女子挑着眉,手中把玩着一朵芙蓉花,碎步走到容音亚身边,一脸鄙夷地上下打量着她。其余两个女子也缓步走上来,将容音亚团团围住,迫使她停下了脚步。墨小吟下意识地挡在容音亚面前,怒目横眉。  “那你就去啊,本公主不介意帮你一把。”容音亚好整以暇地环胸挑眉,轻佻的眼神看得那青衣女子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你——!”青衣女子气结,旁边的红衣女子连忙拉着她:“姐姐何必对这种贱人动气,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啧啧。”  “对啊,东临皇多好的男子啊,不嫌弃她无德无才,还许她后位,她不知足就算了,以前跟潭将军纠缠不清,现在又勾搭上了寅轩王,你说她怎么就这么不知廉耻呢,活该惹来杀身之祸!”蓝衣女子酸溜溜的煽风点火,尖酸刻薄的话语不堪入耳。  “你闭嘴!”墨小吟怒气狂飙,恨不得将这三个女人大卸八块,青衣女子嗤了一声:“贱婢就是贱婢,何况主子都如此下贱,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们亲眼看见了么?也不怕闪了舌头。而且,”容音亚按住墨小吟,风云不惊地露出标准的微笑。“你现在不也跟本公主聚在一起么?照你这样说,贱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暗处的宣翊扯了扯嘴角,不愧是容音亚,这种话也只有她才说得出。  “贱人!”青衣女子勃然大怒,扬起巴掌就向容音亚扇去,容音亚面无表情地一抬下巴,一颗石子瞬间呼啸而来,重重地打在青衣女子的手腕上,大家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听咔嚓一声,那只白皙的手腕便软软的垂了下来。容音亚冷哼一声,对付这种贱人,亲自上阵只会脏了自己的手。  “啊——我的手!你竟敢伤我!”青衣女子放声尖叫,惊恐地抓着受伤的手,旁边的两人赶紧围过去安慰她。她愤恨地跺着脚,指着容音亚怒吼:“锁璎,你别以为自己是皇上宠爱的公主就可以肆意妄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太尉的女儿,连皇上都要给我爹三分面子,你敢对本小姐不敬,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容音亚越听越想笑,上帝,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我爸是李刚”么?省省吧,她容音亚是什么人,就算你爸是天皇老子,如来佛祖,也奈何不了百毒不侵的她!  “皇上驾到!”  太监尖利的声音仿佛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那青衣女子的天灵盖,只见不远处走来一支庞大的仪仗队,一顶杏黄轿被簇拥在其中,天子的凛凛威严席卷全场,三个女子腿脚发软,扑通一声匍匐在地:“参见皇上。”  容音亚就站着不动,微微哂笑,什么叫色厉内荏,这就是了。 第五十九回 流言蜚语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是谁还要朕给他三分面子啊?”锁枫走下轿辇,一双精致的乌靴踏着朝阳的荣光,一步一步,慑人的皇者气魄横扫天下。他扫了跪在地上的三个人一眼,很自然的牵起容音亚的手,容音亚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同仇敌忾。  “臣女不敢……”三人惶恐地低着头,其中数那青衣女子最为惊惧。锁枫冷笑一声:“不错啊,在宫禁之中谩骂公主,蔑视皇权,潭丞相比林太尉官高一级,怎不见朕给他三分面子呢?”  “皇上饶命,臣女一时胡言乱语,皇上饶命啊……”青衣女子惊慌失措地磕了几个响头,一行鲜血顺着额前青丝淌下。  “子不教,父之过,今取消汝三人参加宴会的资格,将林嗣南连降三级,罚俸一年;王阑罚俸一年,以儆效尤!”王阑就任礼部尚书,乃红衣女子和蓝衣女子之父。锁枫冷冷的下达了命令,内监即刻执行。三人颤颤巍巍地匍匐在地,不胜涕零:“谢皇上不杀之恩!”  锁枫不再理会她们,转身牵着容音亚的手,眸中满含着浓浓的宠溺:“累坏了吧?路这么远怎么不坐轿子?来,皇兄带你一程。”  与帝同辇,乃是莫大的殊荣,记忆中,锁璎不知跟锁枫同乘了多少次轿子,而宫禁之中除了锁璎,就只有皇后潭清漩得此殊遇,宠冠天下。容音亚嫣然一笑:“好啊。”然后扫了跪在地上的三个女子一眼,无限唏嘘:“啧啧,贱人就是矫情。”  “咕咕——”墨小吟跟在后面,憋着一肚子笑气,想笑又不敢笑。一向面瘫的宣翊唇角微扯,忍俊不禁。  锁枫和容音亚相搀着上了轿辇,容音亚毫无形象地窝在舒适的靠垫上,抓起小茶几上的糖果扔进嘴里。锁枫忧心忡忡,努力抚平眉间的皱褶,面向着她,坚定地沉声道:“璎儿,皇兄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一夜之间,流言传播得越来越离谱,本来就有许多人看容音亚不顺眼,现在更是趁机极尽诽谤之能事,对皇室的影响十分恶劣。锁枫已下令明察暗访,严惩造谣作假之人,至今日已抓获三人,据说他们只是拿钱办事,但却无论如何不肯说出幕后主使。  容音亚听得只想笑,很显然,她得罪什么人了,那人不敢正面报复,就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陷害她。  “得了皇兄,这世间哪里还有公道可言,皇兄你相信我就行。清者自清,罢了!”她不耐烦的挥挥手,公道这种东西是靠自己争取的,在乱世之中,谁是强者,谁就是公道。  “说的容易!”锁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璎儿终究还是没有长大,此事可大可小,关乎南辰和东临两国的利益,唯恐柳楠一怒之下出尔反尔,进而两国同盟破裂,对于内忧外患的南辰来说并不是好结果。  “皇兄,你担心什么?有我在,别去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容音亚默默地坐正身子,锁枫担心的,她岂不担心,至于柳楠……她焦虑地揉着眉头,她实在不想再纠结于过去的恩怨,但既然家国有难,关键时刻她还是不得不做一些必要的牺牲的。  唉,谁叫皇兄这么疼爱她呢?滴水之恩,她容音亚唯有涌泉相报!  不久,轿辇就抵达了玉銮殿,南辰的受邀大臣们早已到齐,正在座位上窃窃私语,一看见锁枫和容音亚进殿,连忙纳头下拜:“参见皇上、碧琉公主。”  “免礼了。”锁枫用力的捏了容音亚的手一把,送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走上御座去了。容音亚会意,随便那些家伙乱嚼舌根,身正不怕影斜。先行进殿的锁忻、锁玎和锁衿皆用眼神安慰她,同是骨肉至亲,自然无条件地信任。  紧接着,东临一众和东方玄陌、拓跋赟也陆续到场了,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的在容音亚和柳楠、柳桐身上来回扫描,惋惜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难怪容音亚昨天会当众拒绝和柳楠的联姻,原来是跟柳桐勾搭上了……而三位当事人各自谈笑风生,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光明磊落,丝毫不见心虚掩饰之态,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众人不禁心下狐疑,难道市井间的传言是假的?可是许多老百姓都看到了,不可能吧?  “清源哥哥,我敬你一杯。”容音亚笑意明艳,跟锁玎拼完一轮酒后顺势转身举杯与潭清源相碰。潭清源举杯的手僵硬在半空,很明显,这气氛诡异得把他吓到了。  “清源哥哥,你信他们说的吗?”容音亚妖娆一笑,再次举杯碰了潭清源一下,借势不动声色的靠到他身边。潭清源目光深邃,仰头一饮而尽,掷地有声:“我信你!”  “好。”容音亚满意地点点头,突然站起身来,径直朝对面的柳楠走去,柳楠唇角一勾,两人同时举杯,在半空中响亮的碰了一下,觥筹交错间,容音亚轻启朱唇,笑意冷然:“你最好不要乱找柳桐的麻烦。”  “怎么,你真的喜欢上他了?”柳楠笑得更加阴森妖冶,两人距离极近,在别人的角度看来就是耳鬓厮磨,情意款款,不明就里的众人越来越糊涂。  容音亚哼了一声,转手朝柳桐举杯,柳桐忍住心里的苦涩,勉强饮了一杯。旁边的柳蓉和柳菱生怕他露出破绽,连忙各自发挥精湛的演技,几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更让人无从看透。  “你觉得呢?”容音亚仰头喝了一口,眼神迷离又微微带有些许轻佻,柳楠轻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找南辰的麻烦吧。”  他们曾经一起生活了十七年,对于她的心思,他虽不能猜得完全,但也能琢磨出八九分。  “随你便,你可以借题发挥威胁我皇兄,至于结果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容音亚冷笑一声,拂袖离开。柳楠啪的一声把玉盏掷在桌上,唇边笑意深邃。  他想要的,只是她而已。  锁枫至始而终都任由容音亚到处乱晃,自己则与东方玄陌等人谈笑。他决定自始放手一次,因为他已明显感到容音亚与以前的不同,她一定能够解决问题。  “皇上,老臣有事启奏!”监察御史刘玉山从坐席里站起来,身边的几个大臣捋着胡子,几道目光如电,扫向容音亚。  察觉到那些敌对的目光,容音亚浅啜一口美酒,回眸巧笑嫣然,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么?  PS:回头重新整理了思路,此章与上一章已修改,请亲们以新剧情为准~ 第六十回 唇枪舌战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刘大人所为何事?”锁枫与东方玄陌聊得正高兴,冷不防被人打断,面上十分不快。刘玉山微微拱手,奏道:“前些天老臣之女锦妃遭到四公主有意挑衅,还将宫女流苏打伤,小女受了惊吓,至今卧床不起,又顾忌四公主的威胁,故未敢上报,老臣也是方才晓得此事。请皇上为小女主持公道!”  全场哗然,刘玉山可是朝中重臣,容音亚竟敢得罪他,这……不过想到她小时候为了维护潭清源而大闹丞相府,这也就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事儿了。  “本公主挑衅恐吓锦妃?刘大人,你没搞错吧?”容音亚抓起盘子里的小糕点扔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话,糕饼屑满天乱喷,不雅至极,刘玉山微微皱眉,满脸不屑。  “公主尽管不承认,但那天随从的宫女们都可以作证!”刘玉山哼了一声,继而转向锁枫:“此事当应按律法处置,还望皇上不偏袒私情,严明公正!况且四公主昨夜之事实在有辱国面,还请皇上明察!”  “是吗?”锁枫慢条斯里地敲着御座的扶手,冷冷挑眉,“刘大人所说的这两件事情,皆是道听途说,有时候眼见的都不一定为实,何况你没有亲眼所见呢?再者,刘大人说的有辱国面,说的是南辰,还是东临啊?”  “皇上,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皇兄,这有何难事,只把锦妃请来问问就是了。”锁玎斜着嘴角,他早就看这个刘玉山不顺眼了,看他这次又耍什么花招。  “小安子,去请锦妃!”锁枫一掌击向桌案,小安子嗻了一声,赶紧走人。他最厌烦的就是聒噪的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哪来那么多弯弯曲曲的肠子?  “皇上,小女尚未痊愈,这……”刘玉山还要争辩,锁枫低吼一声:“闭嘴!”  今年到底撞上了什么霉运,这是他锁枫二十二年来过的最糟糕的生辰,先是宴会前夕至亲的妹妹遭到刺杀,然后又碰上一桩影响恶劣的舆论案,现在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浪费时间——简直要将他折腾死。  “璎儿,你招惹刘玉山了?”趁着锁枫再次转过头和柳楠说话,锁忻、锁玎和锁衿迅速地围到容音亚身边。容音亚嚼着糕点,翘着二郎腿,拽得眼睛都长在了天灵盖上:“他的好女儿得罪本公主了,本公主呢只是羞辱了她一下,顺便让小吟废了她的宫女一条胳膊而已,也没什么大事。我呢,从来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所以这个老家伙就存心要破坏皇兄的生辰宴了!”锁玎扶额,容音亚颇为嫌弃地拿过一颗花生堵住他的嘴巴:“当初我都不知道得罪过潭丞相多少次了,破坏皇兄的生辰宴?这种小卒还是算了吧,还有,三皇兄,注意你的口水。”  刘素锦这个女人,明的玩不过就玩阴的,很不巧,她容音亚最擅长的就是打地道战,想陷害她么?那就看看你玩不玩得起!  “锦妃娘娘到!”  不过片刻时间,小安子已将刘素锦带到,坐在对面的三国贵宾保持缄默,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场南辰宫廷的家事。  “臣妾参见皇上。”  红毯中央,刘素锦一袭浅朱色罗裙,乌云半挽,蛾眉淡扫,苍白的脸上施着薄薄的一层朱粉,依然难掩憔悴,身姿宛若无骨,弱不禁风。容音亚往椅背上一仰,冷眼旁观。  “锦妃,刘大人说四公主挑衅恐吓你,还打伤了你的宫女,可有此事?”锁枫看也没看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只公事公办。  “回皇上,此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应该冒犯公主,昨日臣妾偶向爹爹提起,不想爹爹竟告知了皇上,打扰了皇上的宴会,还请皇上恕罪。”刘素锦微微垂眸,眼眶迅速地变得通红,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泪光,格外惹人疼惜,许多人不由自主的站到了她的一边,一时间四面八方谴责的目光都聚焦在容音亚身上。  装啊,继续装!容音亚面无表情地挑着眉,这就是贱人常用的手段,把一切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装的楚楚可怜博取同情,呕,就不能来点新鲜的么?  “如果她没有先对本公主出言不逊,没有意图殴打本公主的丫鬟,那么本公主自然不会主动招惹她。”容音亚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个女人想要什么解释都给她,不过她欠自己的,恐怕还不清了。  “公主,臣妾知道错了,你为何非要揪着臣妾不放?”刘素锦转过头来,一双水灵灵的美眸直勾勾地盯着容音亚,泫然欲泣。  “本公主没时间揪着你不放,刘大人,你不是说那天随从的宫女都是见证么?麻烦安公公叫她们来一趟,当面对质。”容音亚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小安子为难地望着锁枫:“皇上……”  “去吧!”锁枫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刘素锦依旧匍匐在地上,长发散落在脸上,恰好遮住了她眼里的怨毒。  锁璎,我说过不会放过你的,过了今天,你不但声名狼籍,还会死无葬身之地,背负千古骂名!  “奴婢参见皇上!”不多时,十个宫女在大殿里一字排开,匍匐跪拜。锁枫挥挥手:“四公主与锦妃谁对谁错,尔等均是见证,说吧!”  “回皇上,那日锦妃娘娘与四公主在芙蓉园偶遇,公主还称赞娘娘长得漂亮呢。谁知娘娘突然变了脸,竟要流苏姑姑掌掴墨小吟,墨姑娘并没有做错什么,情急之下本能抵抗,谁知不小心就伤了流苏姑姑,娘娘便以粗言秽语谩骂公主,公主一气之下才放出了狠话,请皇上明察!”为首的一个宫女向前跪爬半步,往地上叩头,其余的宫女也纷纷叩头:“请皇上明察!”  “你,你们……”刘素锦自以为志在必得,冷不防吃了一记冷棍,她又惊又怒,一下慌了手脚:“皇上,这群贱婢被人收买了,故此胡言乱语,臣妾冤枉啊!”  “锦妃娘娘此言差矣,你方才不是口口声声的说都是你的错么,怎么这会儿又变卦了?”容音亚冷冷哂笑,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说谎之前连个草稿都不会打。那群宫女都是刘素锦的亲信,估计早就串通一气要陷害她,但她让皇甫述一手拿刀一手拿银子,照样轻而易举的让她们说了真话。  “如此一来,是非已辨,刘大人也不必多说了,小安子,送锦妃回宫!”锁枫没心情处理这些女人之间的纠纷,要不是碍于面子,他早就想把刘素锦赶出去了。  “不,皇上!四公主她居心叵测,她诅咒臣妾,她……”眼看着自己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刘素锦怎会轻易放弃,只是不等她辩解,夜枭突然急匆匆地从门外奔进来,双手奉上一物:“皇上,这是在锦妃娘娘的锦绣宫发现的东西!” 第六十一回 绛贞之死(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这是什么?”锁枫眯起眼睛,众人也纷纷望去,待看清楚了之后,大惊失色!  只见夜枭手里的是一个稻草扎成的小人,上面扎着数十根钢针,还贴着一张白纸,纸上用潦草的字迹赫然写着“锁枫”两个大字!容音亚心下一凛,这是一种十分恶毒的巫蛊厌胜之术,到底是谁……  “放肆!”锁枫额上青筋暴起,杀气奔腾,只听轰隆一声,一阵暴戾的罡风横扫过大殿,支撑着屋顶的四根铜柱瞬间哗啦啦的爆开一团裂痕。在生辰宴被人诅咒,这可是大凶之兆,刘素锦这个女人……他转向刘素锦,戾气翻涌,死神般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刘素锦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面如死灰。  “不!这不可能!它明明是在彩鸾宫的!臣妾冤枉啊,皇上!”出于强烈的求生本能,刘素锦胡乱的跪爬向前,砰砰砰地磕着头,青丝凌乱地散乱一地,狼狈不堪。刘玉山始料未及,早就吓得手脚冰凉,也慌忙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苍天啊,诅咒皇上,这可是灭九族的死罪啊!  “彩鸾宫?”锁枫冷笑一声,“果然是你在暗中作祟,向朕诉苦是假,陷害碧琉公主是真,还不从实招来!”  什么?容音亚眸光一厉,笑意冷冽,敢情这个女人还藏着这一手,她真是小看她了!  “回皇上,属下方才路过锦绣宫,闻听宫内有人尖叫,属下冒昧闯入宫禁,却发现横梁上有一个女子用白绫自缢,属下急忙将她救下,所幸还剩一口气。属下盘问了她,她说她是秋声院朱常在的宫女芳菲,朱常在无意中撞见锦妃的宫女制作巫蛊小人陷害碧琉公主而被杀人灭口,她侥幸逃过一劫,于是……”  “把芳菲带上来!”锁枫剑眉紧凝,打断了夜枭的话。容音亚亦震惊――朱绛贞被杀人灭口?!怎么可能?!  “是!”夜枭挥了挥手,只见两个宫女扶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宫女走上殿来,芳菲脸色惨白,匍匐在地,低低地奏了一声:“奴婢参见皇上。”  “你个贱婢,你,你竟然还活着……”刘素锦至此已经百口莫辩,脸上血色全无,芳菲望了她一眼,眼中满含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启禀皇上,昨夜小主贪玩,带着奴婢到九龙渠边打着灯笼散步,回宫时路过锦绣宫偏院,不经意听见有两个宫女说:‘这下一定要碧琉公主死无葬身之地!’小主闻听大惊,急忙上去窃听,原来是锦妃企图用巫蛊小人陷害公主。公主对小主有恩,小主断然不会让此事发生,却不小心弄出了声响,那两个宫女发现了小主,慌忙扼住了小主的脖颈,奴婢亦被扼住,险些断气。后来奴婢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和小主躺在一个土坑里,再看看小主,小主已经,已经……”  说到这里,芳菲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容音亚宛如晴天霹雳,握着酒杯僵硬在那里,大脑嗡嗡的一片空白……  “那两个女人谋杀了小主,奴婢昏迷侥幸活命,她们就把小主和奴婢活埋了。奴婢好不容易带着小主逃出虎口,逃回秋声院。那一夜,奴婢惶恐不安,但想到四公主,为了小主,奴婢决定今天早上偷回那个小人,还回锦绣宫。奴婢在彩鸾宫找到了那个小人,将它扔到了锦绣宫正殿。奴婢当时已无活下去的愿望,索性自我了结,随小主而去,却承蒙夜枭公子相救,奴婢不求苟全性命,只求能还小主一个公道!求皇上成全!”芳菲泪流满面,深深地匍匐在地,长跪不起。  “畜生!”刘玉山呆滞着,难以置信的转头望向他平生最引以为傲的女儿,突然颤抖着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一声脆响响彻大殿。“枉老夫生你养你二十多年,你竟如此心狠手辣,如何对得起刘家的列祖列宗……”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锁璎,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都是你,都是你……”刘素锦摸着脸上的红印,怨毒地怒瞪着容音亚,反正自己命不久矣,自己死之前也要把你拉下水!她突然一跃而起,伸出长长的义甲张牙舞爪地扑过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隐匿在暗处的宣翊眼眸一眯,刚想拔剑,容音亚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指间微微一动,桌上的玉盏突然腾空而起,径直砸向刘素锦的面门,透明的酒液瞬间淋了她一头一脸,她似乎被淋懵了,怔怔地定在原地,发髻淋散了,精致的妆容淋花了,狼狈不堪。  “皇兄,该如何定罪,全凭你定夺,若朱绛贞死不瞑目,我不会放过任何人!”容音亚啪地一声将玉盏掷在地上,碎片飞溅,随即顶着一身煞气拂袖而去,那慑人的气势愣是震得全场死寂,墨小吟和宣翊连忙跟上。  事情闹成这样子,宴会自然没法再进行下去,各国使臣纷纷找借口告辞,脸上表示惋惜谅解,心里却幸灾乐祸,估计过不了多久,市井之间又要掀起一阵轩然大波。转眼间,偌大的玉銮殿只剩下南辰一众,锁枫的脸黑的可怕,一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气氛瞬间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错,家丑外扬,这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刘素锦诬陷公主,谋害人命,偏偏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水落石出,南辰皇室的老底被毫不客气的翻出来晾晒,传出去又不知被世人如何耻笑,平白无故的生出一桩麻烦,刘素锦……锁枫站起来,横扫了大殿一眼,声音冰冷:“刘素锦,凌迟处死,念其家人无知,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蜀城,至于朱常在……”  他顿了顿,这个少女不过十三岁,当初同情她,才将她安置在宫里。他对她的青春韶华于心不忍,曾许诺有朝一日定会还她自由,可是如今……他叹了一口气,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连一个诺言都无法兑现,他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常在朱氏,按贵妃之礼厚葬!”  一锤定音,掷地有声,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留给刘玉山父女一个绝望的背影。他坐上杏黄轿子,唇边苦笑,贵妃之礼,如何能弥补她心中遗憾?可是他能做的,却只有这些,真是讽刺。 第六十二回 绛贞之死(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暖春的风突然变得凉了,容音亚裹着薄薄的丝绸长袍,面色冰寒,步履机械。陡然觉得身上一阵寒冷,她不禁裹紧了长袍,却无论如何不能抵御从内到外的心寒。  思绪被风吹散,容音亚恍然回到了几天之前,那个豆蔻少女站在开满白桃花的树下淡然巧笑,清澈的眼眸中荡漾着浅浅的忧伤;她挎着精致的篮子羞涩的坐在琉璃宫内,看着容音亚细细咀嚼着她的“桃花酥”,灿烂的笑容就像一个孩子。  容音亚的脚步放慢了,她无力的抬手捂住脸,一丝悲恸恰到好处的被掩埋在掌心。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不过是帮她摘了一朵花,“品尝”了她亲手做的桃花酥,她竟甘愿以死相报,这份情真意切,自己竟报以猜忌,却叫她如何自处?朱绛贞的死,注定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悔恨。  她迎风站立了很久,墨小吟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轻轻地唤道:“公主……”  “去秋声院。”容音亚迈开大步,声音沉冷,浑身散发出的森寒气息让人无从抵御。  拐入一条冷清的巷子,走入一座小院,此院因有碧梧数株,流阴满地,金风初度,叶叶有声,遂名为秋声院。可惜隆冬的肃杀尚未消退,梧桐落叶满地,阴风呜咽,好不凄凉。这里虽是一个宁静别致的地方,却怎奈它寂寞萧索,朱绛贞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女,如何能够忍受思乡之苦?也许她香消玉殒在此,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推开屋门,只听见一阵低沉的啜泣声,走进去一看,满室熏香缭绕,芳菲穿着一身白衣,跪在床前哭泣,见容音亚进来,连忙擦了擦眼泪,走上来深深行礼:“奴婢参见公主。”  “不必多礼。”容音亚伸手相搀,只见床榻上盖着一床素色锦被,隐约隆起一个人的形状,她走上去,缓缓揭开了锦被,一个少女的容颜赫然显现出来。  朱绛贞穿着一袭崭新的杏色罗裙,脖颈上有一道明显的掐痕,脸色除了比常人惨白之外,与生前并无两样。奇怪的是,她的眼睛一直睁着,瞳孔早已涣散,一抹不甘和执着凝固在其中。容音亚慢慢的蹲下身,静静的凝视了很久,一阵莫名的酸楚涌上喉咙。  “公主,小主自从去了,就一直睁着眼睛,奴婢试了几次都没办法……”芳菲望着自家小主死不瞑目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容音亚微微俯身,伸手轻轻地覆在朱绛贞的眼眸上,心中默念:“妹妹,安息吧,你为我而去,前尘怨念,我会帮你了结,下辈子,你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活着……”  默罢,把手移开,朱绛贞已然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垂落宛如花蕾,她看起来就仿佛在熟睡一般。  “小主……”芳菲伏在床头痛哭流涕,容音亚默默地把锦被重新拉上来,抬眸远眺窗外落叶飞舞,凄神寒骨,触目伤怀。双拳在袖中紧握,刘素锦,你欠她的,我容音亚必定连本带利讨回!  一天后,朱绛贞以贵妃之礼出殡,追封为贞穆贵妃。虽是贵妃礼仪,但并没有举行出殡仪式,而是悄无声息的葬入了皇家陵园。而在玉銮殿内,宴会还是照常进行着,杯酒晏笑,丝竹弦动,容音亚握着玉盏,斜斜地勾起唇角,笑得冷漠而讽刺。  是啊,朱绛贞纵然已是贵妃,可她的葬礼依旧冷冷清清,一如她生前所居的秋声院。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出众的美貌,不过是后宫的千万冤魂之一罢了,生前凄苦,死后也只得到一个冷冰冰的封号,或生,或死,都无人问津,死了,便被时光无情的遗忘在黄土之下。  “臣妹偶感不适,先行告退。”容音亚啪地一声把玉盏砸到桌上,冷着一张脸径直转身走出了玉銮殿,众人目瞪口呆,锁枫的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说什么。唯有柳楠久久地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  “公主,公主!”容音亚走得实在太快,墨小吟和宣翊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她,“皇上的宴会还未结束,我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  “闭嘴!”容音亚狠狠地一甩袖袍,突然转头暴怒地吼了一声,冷若冰霜的脸庞奔腾着浓郁的杀气。墨小吟立刻就不做声了。  清风微凉,拂起柔软的发丝,渐渐地吹散了容音亚满身的戾气。她微微的喘息着,晓得自己方才的反应过于激烈了。没错,她本性冷血无情,但她在乎的人,她不会坐视不理。可惜啊,一个已死之人,她此时此刻在意,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绕过一座座宫殿,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宫城。不远处传来一阵马的嘶叫,将容音亚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她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径直闯入了锁枫专属的马厩,几个马奴被撞得四仰八叉的,眼睁睁的看着她牵出一匹骏马,扬鞭绝尘而去。宣翊和墨小吟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也顺手牵马,墨小吟不会骑马,只好与宣翊共乘一骑,剧烈的颠簸颠得她头晕眼花。  皇家陵园对原来的锁璎来说并不是陌生的地方,容音亚凭借脑海中的记忆,一路畅通无阻的奔出了皇城,冲进郊区,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山清水秀,风景如画,座座恢宏庄严的墓碑掩映在青山绿水间,帝、后、妃、王、侯、将、相,依照等级的不同,分别矗立在不同的位置。  这里就是皇家陵园了。容音亚一拉缰绳,马儿长长的嘶鸣了一声。陵园的位置比较偏僻,但依然有重兵把守,没有皇帝的谕令,他们不会轻易让人进入。  容音亚牵着马走到陵园门口,两个全副武装的禁卫军上前一步,用宝剑挡住她的去路:“请公主出示皇上手谕!”  “本公主只想来看看贞穆贵妃。”容音亚没心情搭理他们,抬腿就要往里面走,两人寸步不让,还拔出了宝剑:“无皇上手谕,擅入者死!”  容音亚突然毫无征兆地飞起一脚,两把指着她的宝剑瞬间飞到了千里之外,紧接着又横扫过一脚,正中两人的小腹,那两人闷哼一声摔了出去,险些撞到一棵树上。其他人纷纷上来围攻,被容音亚一人一掌击得倒下一片,后面赶上来的宣翊和墨小吟都吃了一惊,望着傲然伫立在风中的容音亚,只见她不过一眨眼就解决了几十号人,身上繁琐的礼服和精致的发髻怡然不乱,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跟我说死?我看是谁找死!”容音亚冷眼望着躺在地上摔胳膊折腿的几十号人,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进了陵园。这帮孙子,没看到姑奶奶她心情不好么?“放你们一马,赶紧送些纸钱过来,不然老娘保证你们断子绝孙!”  “是,是……”那些家伙哪里还有禁卫军的威风,赶紧唯命是从,保住命根子要紧啊!  绕过一些小的墓碑,帝王的墓碑都在陵园中央。最大也最豪华的莫过于先帝锁云沓的陵寝,旁边围绕着的的妃陵不计其数,宛如众星拱月。锁枫的陵墓还在修建中,前段时间为了节省经费,陵墓已经停修,每天都有人打扫,倒也干净整洁。  只见不远处飘来一阵浑浊的烟雾,容音亚循着烟雾走过去,发现一个身穿白衣的宫女跪在一座墓碑前,一边烧着东西一边低声啜泣。容音亚定睛一看,原来这里就是朱绛贞的陵墓,那个宫女正是芳菲。  “奴婢参见公主。”芳菲听见了脚步声,回头一看,连忙行礼,她以为容音亚还在宴会上,想不到会公主出现在这里。 第六十三回 绛贞之死(三)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伸手将芳菲扶起,然后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座不大的大理石墓碑。论做工,论规模,俨然是标准的贵妃礼仪,虽然冷清萧索,可锁枫毕竟给足了她面子,让她入土为安。但只有容音亚和芳菲知道,此仇不报,朱绛贞在九泉之下就不得安生。  再看看墓碑前点着三柱香,旁边有一个火堆烧得正旺,容音亚凑过去一看,里面烧的竟然是一些衣服簪环,虽然比不得高档服饰的华丽,却也价值不菲。还有一些书、胭脂水粉、笔墨纸砚等等,可惜如今正在被火焰一点一点的吞噬。  “这些都是小主生前最喜欢的东西,还有奴婢做的一些小玩意儿,奴婢不想让小主孤身一人寂寞,就让它们代替奴婢陪着小主吧……”芳菲跪在地上,痴痴地望着烧得正旺的火焰,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瘦削的侧脸,泪水肆意横流。  容音亚慢慢的在墓碑前蹲下来,默默地把纸钱投到火堆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心里,说不清是悲哀,还是悔恨。跟在后面的墨小吟和宣翊也很默契的闷头帮忙,一声不吭,气氛凝重而凄凉。  芳菲拿起一件桃红色的夹袄投入火中,看着它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一抹惨淡的笑在唇边蔓延:“小主,奴婢自幼贫寒,家徒四壁,母亲不得已将奴婢遗弃,是小主好心收留奴婢,庇护奴婢,奴婢知道,小主也只是一个庶出的小姐,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可是小主却总是把得到的东西都分奴婢一半,没有小主,奴婢根本活不到今天……”  “小主,你太善良,太单纯了。老爷从不把小主放在眼里,还纵容嫡出小姐欺负小主,明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却还是将小主送进了宫……奴婢还记得,当时小主很高兴,对奴婢说进了宫,得到圣宠,就可以举家无忧,兴许还能给老爷谋个大官呢……可是小主,你得到的是什么?终日与奴婢相依为命,在冷清的秋声院度过寂寞的时光,这会是生性活泼的小主想要的生活吗?……”  “皇上确实对小主不错,宫人们也不敢骑到小主头上,这一年来倒也相安无事。那天在桃花园里遇到了公主,只因公主的举手之劳,小主就感动了大半天,亲手做成桃花酥送给公主,得到了肯定后又兴奋了半天。琉璃宫出事时,小主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想见公主一面,却被拦在了外面……奴婢曾劝小主,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不如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可小主说公主是唯一没有依仗权势轻视她的,相反还平等对待,小主一直在寻找机会报答公主,可是……”  芳菲似乎已经忘记了容音亚的存在,自顾自的说了一大段,不知是说给朱绛贞听的,还是说给容音亚听的。容音亚听着听着,心中的愧疚感陡然大增。没错,当时她不过是同情朱绛贞的身世而与她接触了一阵子,当桃花酥的下毒之谜破解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甚至一度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因为她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个苦命的少女。  “奴婢信口雌黄,请公主恕罪。”芳菲呆愣了好久,猛然回过神来,惊慌失措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容音亚轻轻地摇了摇头,芳菲的意思不错,如果朱绛贞没有遇见她容音亚,或许就不会死。  “朱常在的死,本公主也有责任。”容音亚蹲在墓前,抚摸着石碑上的“贞穆贵妃之墓”六个大字,“我还记得妹妹的桃花酥,很甜,很香,以后每年,我都会和妹妹共啖桃花酥,只要妹妹不嫌弃姐姐的手艺,就行。”  “公主……”芳菲双手掩面,泣不成声。“公主之恩,小主如何报答,奴婢又如何自处……”  “起来吧。”蹲了这么久,腿稍微有点麻,芳菲已经跪了一个时辰,踉踉跄跄的几乎摔倒。容音亚伸手扶着她,两人一起站起来。“你和绛贞从小一齐长大,情同姐妹,她一定不希望你孤零零的独自一人,以后,跟在皇兄身边吧,在那里安全些。”  “公主,小主生前別无所求,只求报答公主的知遇之恩,奴婢既与小主情同姐妹,除非将奴婢赶走,否则势必代替小主报答公主,至死不渝!”芳菲再次跪下,瘦削的身影透着惊人的坚定。  容音亚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自己的处境,无数看不见的敌人虎视眈眈着她的命,新的凤凰卫才诞生不久,要做到疏而不漏还是有一定难度,上次琉璃宫失火就是教训。如果芳菲跟在她身边不幸殒命,她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朱绛贞?朱绛贞一定不希望自己情同姐妹的丫鬟死于非命,而目前要数皇兄的势力最为稳定,就算不能给芳菲荣华富贵,也能保她平安无忧。只是若她立场坚定……  “本公主的处境十分危险,你若卷入其中,分分钟会死于非命。如果你执意要跟在我身边,就必须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若你不畏苦辛,不惧生死……”  “奴婢自幼凄苦,苦辛不在话下;况小主的死教会了奴婢很多,生死又有何惧!只要公主答应,奴婢必当为公主赴汤蹈火!若有违背,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芳菲直挺挺地跪着,厉声指天为誓。容音亚揉着眉头,十分焦虑。  “公主何必烦恼,她都立下毒誓了,就让她跟着公主吧,属下可以带着她。”宣翊上前一步,轻声耳语道。  容音亚点点头,这样也好,这个孤苦伶仃的姑娘可以通过锻炼变得更加坚强,至少有自保能力,不至于拖累了别人又葬送了自己。那么……  “起来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碧琉府的人。”容音亚扶起芳菲,眸色深邃。明天,她会让芳菲经历一次毕生难忘的考验! 第六十四回 暗藏玄机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午时四刻,宴会暂时散场,众人纷纷回去沐浴更衣,以便保持最佳状态。而消失了一个早上的容音亚也迈着高傲的步伐径直回到了宫城,直闯锁枫的养心殿。  “亚,你去哪儿了?”柳楠突然从斜刺里闪出来,挡在容音亚面前。容音亚抬头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忍住想要动手的冲动,绕过他就走。  “一定是去陵园了吧。”柳楠不依不饶的跟上来,两人挨的很近,容音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魅惑的气息,熟悉的气息一瞬间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我去找皇兄,关你什么事,滚开!”容音亚的心情可谓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要不是附近有人看着,她保准一拳挥过去。可她看着柳楠的神情有一种胸有成竹,仿佛知道她为什么要去找锁枫似的,不禁心下狐疑。  “正好,我也是去找锁兄的,顺路一起。”柳楠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妖艳得蛊惑人心。容音亚不想理他,加快了脚步,柳楠望着她匆匆的背影,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唇边妖娆的笑意不知秒杀了多少怀春少女。  “奴才参见公主,皇上这会儿……”容音亚一路疾步来到养心殿,小安子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样子,有点颤抖地行了个常礼。容音亚一把推开他,撞开门就冲了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幅极为**的画面——  只见锁枫刚刚沐浴完毕,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丝绸长袍,墨发如瀑随意散落在身侧,少了几分庄严,透出一股慵懒的意味,更衬得他肌肤如雪,眉目如画,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美得竟有几分不真实。  “咕噜……”容音亚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说实话,如果她跟锁枫不是亲兄妹,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男,她早就扑上去了。该死的,这个时空的男人怎么都美得如此非人类,就她目前遇见的锁家、柳家的男人,哪个不是男女老少通杀,美得惑乱江山的。  “璎儿,找朕有事?”锁枫听见有人进来,只回头淡淡的看了一眼,见是自家妹妹也不避讳,然后转身拿起一条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仿佛早已料到容音亚会来找他似的。容音亚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锁枫的每一个动作都美得像一幅画,真是完美的人神共愤啊。  “没错!”容音亚毫不客气的往桌案前一坐,亢奋的荷尔蒙迅速地消退,转眼间就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锁枫微微皱眉,穿上一件紫金龙袍,然后拂袖坐在她对面,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姿态。  “璎儿,朕知道你在乎朱绛贞,但逝者已逝,朕也没想到她会死,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她了,朕也很愧疚。”锁枫凝起一双浓墨般的剑眉,面对着至亲的人,他也不拐弯抹角,坦诚相见。“群臣一致要求她的出殡仪式从简,朕应了;有人甚至想劝朕褫夺她的贵妃封号,因为此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朕坚决反对,因为朕只能为她做这么多了。她重情重义,是个好女子,这些都是实至名归的。”  “我知道,但这些对她来说又有什么用?荣华富贵,金钱权势,都不是她想要的,没有人——包括我——能明白她的人生追求,所以只好用这种庸俗的方式。”容音亚眯起眼睛,不耐地敲着桌子,心中火苗乱窜,“但这并不是我今天来找你的重点……”  “为贞穆贵妃报仇才是重点,对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道魅惑的声音飞入屋内,紧接着柳楠颀长的身影便走了进来。容音亚冷笑一声,他以为这里是他家么?锁枫没什么反应,柳楠微微一笑,直接在容音亚身边落座。  “锁兄,此事便应了公主吧,正好,也是一个机会。”柳楠笑得魅惑妖娆,容音亚火气升腾,却隐忍不发。忍住想要拍桌的冲动,她沉声开口:“东临皇,你到底和皇兄说了什么?”  “朕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揣测了一下公主的心思而已。公主希望刘素锦的死刑即刻执行,并由公主亲自做刽子手,对么?”柳楠凑近她的耳边,阴冷的气息侵入了她的心脏。  “东临皇所言句句属实,正中本公主下怀。”容音亚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大方的承认了,心里却恨不得一拳把柳楠轰出去。没错,她就是打算亲手凌迟刘素锦,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这个时空,最了解她的心思的莫过于柳楠,而柳楠的心思她到现在还没有摸透,若他日两人成为死敌,对她极为不利。  “璎儿,你果真有此意?”锁枫的脸色不太好看,容音亚倒挺理解,毕竟为人兄长的都不想让自己的妹妹沾染血腥,何况锁璎从小就被保护得极好。但现在的锁璎已不是从前的锁璎,她不需要被保护,她注定要称霸这个时代。  “皇兄不必反对,我心意已决,唯有如此,才足以报朱绛贞的深仇大恨!”容音亚不想废话,腾地站起来,哐哴一声摔了椅子,头也不回的走人。  “舍妹任性,柳兄勿要厌嫌。”锁枫无奈的摇摇头,柳楠轻笑一声,没说什么。不过一年不见,柳楠就已性情大变,丝毫没有从前的温文尔雅,反而多了几分阴柔妖异,但宏才大略却胜于从前。锁枫一边吩咐小安子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一边暗自起疑。  不一会儿,五个蒙着红绸布的匣子被抬了上来,在养心殿中央一字排开。扯掉绸布,打开匣子,这五样东西赫然就是西岚赠送的五件贺礼——红芍药、白牡丹、和田翡翠、青铜剑镡和天蚕丝绸布。柳楠站起来,细细的打量着这些珍品,唇边含笑:“锁兄认为这些贺礼暗藏玄机,不知可否让朕开开眼界?”  “柳兄聪慧,只须细细琢磨一番,便可得知。”锁枫的眼里涌起一丝怒气,收到这些贺礼的当晚他就觉得不对劲儿,遂连夜召来几位亲信大臣前来商议,最后都一致得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结论。不能怪他想象力丰富,目前的局势容不得他想的太简单,更何况西岚的本意正是如此。  “芍药,牡丹,翡翠,剑镡,天蚕丝,它们有什么关联么?”柳楠眯着眼睛,“只是字面意思么?”  锁枫点点头。柳楠略加思索,眉头渐渐皱起。推敲良久,朱唇轻启:  “少(芍)白花费(翡)心(镡)思(丝)!”  “没错,就是这句话。”锁枫站起来,冷冷地横扫过这五样珍品,仿佛要把它们千刀万剐,“与其说这是西岚对南辰的警告,还不如说是挑衅!”  西岚早已有吞并南辰之心,只是苦于一直寻不到一个出师的借口,这般嚣张的以贺礼为威胁,南辰的危机感陡增。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南辰只有与东临加强联盟,才能保住自己的江山。但是,东临如今的实力已经完全可以独立抵抗西岚,而在前两天与柳楠的谈话中,柳楠的意思并不明确,总之似乎已经没有继续与南辰结盟的意向,单凭锁枫一人之力,又该如何在短时间内撑起大局?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与东临联姻,延长联盟的时间,好抓紧机会增强实力。  可是,观察了容音亚和柳楠之间诡异的关系,联姻,绝对没有他预期中的顺利。 第六十五回 高山流水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出了养心殿,容音亚窝着一肚子闷火,反复深呼吸,才忍住没有折返回去将柳楠拖出来暴揍一顿。该死的家伙,他太了解自己了,她一向沉着冷静的情绪硬是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正午,太阳当空而照,虽然不如盛夏那般毒辣,但那炙热的温度也不容小觑,容音亚走了一会儿,烦躁的扯了扯身上厚重的礼服,一层薄汗早已湿透了里衣。她果断的转入了阴凉的拐角处,没走几步,一条极细的丝线突然从斜刺里飞出,径直往她的脚踝缠绕过来,她脸色一冷,侧身躲过,冷不防又飞出十几条丝线,她一一轻松躲过,顺势拔下一支簪子虚空一划,“嘣――”那些丝线悉数断开,听声音不像是杀伤力强的暗器,应该是普通的布帛。  “出来吧。”容音亚冷哼一声,这种低级把戏也好意思在她面前卖弄?突然觉得方才的场景有些熟悉,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画面,原来以前的锁璎经常遭到这样的捉弄,而且几乎每次都被绊倒,颜面尽失。  “居然被你躲过了!”一个愤愤然的女声从拐角的另一边传来,紧接着一个桃红色的娇小身影映入眼帘,容音亚挑了挑眉,果然是柳菱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本公主知晓挽月公主精通女红,至于穿针引线,更是巧夺天工,可惜这般天赋,却用作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实乃暴殄天物。”容音亚摇头叹息,抬脚便走。刚才她看得出来,柳菱对操纵丝线很有天赋,如果与武功结合,更加如鱼得水,可惜这个时代,女子习武便是伤风败俗,她是发自内心为柳菱惋惜。  “没错,线是本公主放的,就是要惩罚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这边才和皇兄订婚,那边就**三皇兄了,让你做东临的国母,我第一个不同意!”柳菱叉着腰,柳眉倒竖,呲牙咧嘴的,容音亚看着她傲娇的样子,不禁失笑。  柳菱这姑娘,其实心地并不坏,之所以三番五次的找她的麻烦,也只是为了兄长而已,并没有想过要置她于死地。反过来,如果她的兄弟被人找了麻烦,她同样会不择手段的报复回去,甚至还要阴险残忍。  “你笑什么?”柳菱呆住了,以前她这样来捉弄锁璎,势必免不了一场世界大战,可是今日……  容音亚不答话,转身就走,柳菱不依不饶地跟上去,撅着小嘴缠着不放,容音亚鸟也不鸟她。于是乎,路上的宫人们都看到了这样一幕:容音亚趾高气扬的走在前面,柳菱提着裙子跟在后面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嘴里还喋喋不休,看起来特别有喜感,也特别和谐。宣翊和墨小吟心惊胆战地跟着,生怕容音亚一个不耐烦直接把柳菱一掌拍飞,她们好及时救援。  “嘘!别出声!”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容音亚眼睛一眯,似乎看到了前方掩映在繁花绿叶中的两个熟悉的身影,猛的一个转身,柳菱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用力的抓住了肩膀,随即整个人腾空而起,一直飞到了一棵树上,她下意识的尖叫出声,却被一把捂住了嘴巴。  “唔唔……”柳菱不满地挣扎反抗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容音亚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不想摔死就别乱动,那是你姐。”  她们躲的位置刚刚好,透过繁茂的枝叶,下面就是皇城里的一处荷花池,只见满池颓败,却见其中有几朵荷叶中央已经冒出了碧绿的尖角,一只同样碧绿的蜻蜓停在上方,微微颤动的翅膀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闪烁着一派生机盎然。  池边的垂柳边,站着一男一女,男子剑眉星目,银冠束发,一袭镶银的皂色长袍衬得他格外英挺;女子秋水凝眸,环佩伶仃,宛如出水芙蓉。男子面向池塘,墨眉微凝,似在沉思,女子不时偷偷的望向他,眼中隐有倾慕之意。  “什么?!”柳菱看清了那一男一女,顿时惊呼出声,容音亚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她挣开容音亚的手,急切地用气声问道:“那个将军什么时候跟我姐姐走这么近了?!”  “不,应该是,你姐什么时候勾搭上清源哥哥了?”容音亚直接密室传音吐槽,无奈的摊摊手,然后望向并肩而立的潭清源和柳蓉。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柳蓉静静地望着一池碧水,突然朱唇轻启,缓缓的吐出一句。容音亚挑了挑眉,自从前天听过柳桐念出范仲淹的词句后,对柳蓉念出杨万里的这句诗,也就不怎么意外了。  “姐姐才情俱佳,就是比你强。”柳菱小声嘀咕了一句,容音亚作势要把她扔下去,她赶紧识相地闭嘴。  只见潭清源惊讶的转头望向柳蓉,眼中闪烁着神采:“对仗工整,趣味盎然,福慈公主果真有才,潭某自愧不如。”  “潭公子过谦了,雕虫小技罢了,只是难得潭公子能够明白本公主的心境啊。”柳蓉的弦外之音,容音亚听了个明白,隐隐闻到了什么味儿,不禁更加聚精会神的看了下去。  “知音不复,也不过如此。”潭清源笑了笑,唇边完美的弧度勾勒出慑人的魅惑。“潭某今日偶遇公主,竟十分投缘,也算是潭某的幸运吧。”  柳菱怔怔地听着,一瞬间竟有些失神。她还记得前日,在黄昏的夕阳下,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也说过“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不知,他能否与她“斯世当同怀视之”?  “承蒙潭公子赏识,不知公子可愿与本公主君子之交耶?”柳蓉的心怦怦乱跳,却大胆地抬头直视着潭清源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倾慕,潭清源微微移开目光:“此般良辰美景,若有琴音相伴,当是尽善尽美矣。”  “诚然。”柳蓉咬了咬嘴唇,重新低下头,紧握的手将裙襟揉出一片皱褶。  谁知话音刚落,池塘对岸突然飞来一道清亮的琴声,唯闻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曲高和寡,妙技难工,竟将人瞬间带入一个超凡脱俗的境界,令人回味良久,不胜感慨。  “善哉!”柳蓉被这悦耳的琴音深深打动了,她忍不住转头望向潭清源,却见他的目光也微微扫过来,四目相对,她的脸慢慢的飞起两朵红云。  “这……是高山流水……”柳菱瞬间愕然!她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渴望,她想知道琴者是谁。她硬是克服了畏高,拨开枝叶望向池塘对岸,只见一棵茂密的垂柳后面,一架瑶琴掩映在其中,但见修长十指按弦,奏知音绝唱,她的心慢慢荡开圈圈涟漪,眼眶湿润了也毫不自知。  子之心,而与吾心同。 第六十六回 有情自伤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你怎么了?”柳菱听得失魂落魄的,一颗滚圆的泪珠啪的一声跌落在容音亚的手上,容音亚忍不住密室传音问道,她慌忙擦干眼泪,冷不防这一下动作太大,树叶发出一阵剧烈的沙沙声,潭清源神色一凛,厉声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容音亚暗叫不妙,赶紧按住柳菱。潭清源的武功何其高强,她被发现倒无所谓,只怕连累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柳菱也察觉到坏了大事,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两人屏息凝神,尽量收敛自己的气息。  正当容音亚思索着如何蒙混过关时,突然一颗石子从下面的灌木丛里激射而出,径直飞到了对面的一棵树上,惊得栖鸟齐飞。容音亚眯起眼睛,原来是宣翊情急之下生出此计,她心里暗暗赞赏。  这一招果然奏效了,潭清源见状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和柳蓉谈笑。  对岸的琴声清亮明快,几点清音仿佛将整个天地都照亮了。曲毕,柳蓉突然上前一步,朝对岸朗声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奏得《高山流水》,可否容我等一见?”  垂柳悠悠飘拂,柔软而多情,只听得对岸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宛如一阵春风来:“臣东方玄陌见过福慈公主,潭大将军。”  柳菱趴在枝桠间,睁大了眼睛望向那个如沐春风的青衣男子,他还是那么的温润如玉,气质惊人,只寥寥数语,便能动她心弦。  “你喜欢他?”耳边传来容音亚的一声轻笑,她魂兮归来,咬牙切齿的怒道:“你才喜欢他,你全家都喜欢他!”脸却很没出息地烧红了。  容音亚也没再调侃她,毕竟东方玄陌这样出色的男子,是女子都要多看他几眼的,柳菱这样的小姑娘自然也不例外。但她没有想到,在今后的几年里,柳菱竟甘愿用青春韶华默默守候,只为当年与他的知音一诺。  “原来是东方公子,也不知除了公子,还有谁能奏出如此绝妙的琴音了。”柳蓉本来就十分欣赏东方玄陌的外交才干,而且她向来注重才情俱佳之人,否则似她这般恃才而傲,是决不愿对俗人多说一句话的。潭清源向来少言寡语,只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就没怎么说话了。  “多谢公主夸奖,臣与挽月公主乃知音之交,适逢此地离紫菱阁相近,又是如此良宵美景,臣便即兴奏上一曲,唯愿挽月公主欣赏耳。”东方玄陌拱手,毫不避讳的承认了自己和柳菱的关系,柳蓉微微一笑置之,在场众人都十分欣赏他的坦荡。柳菱听着他的话,不知怎的,心中悲喜交错。不,她和他能成为知音之交,应该满足才对,怎么能有非分之想。  “潭将军,丞相大人旧疾发作了……”远处跑来一个侍卫,潭清源微微皱眉,潭忠廉几年前落下了哮喘的病根,一旦发作就生不如死,他必须马上赶回去。他面向柳蓉,歉意一笑:“家父病发,请公主恕潭某失陪,改日再见。”随即大踏步地直奔丞相府。  “无妨,丞相身体要紧。”柳蓉僵持着的微笑有些苦涩。他们注定是不可能的,这几日一过,便要别离,待到下次,便是兵戎相见。  潭清源走了,柳蓉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她简单的和东方玄陌寒暄几句,也准备回庆安宫了。  待人走远了,容音亚抓着柳菱稳稳落地,什么也没说,招呼躲在暗处的宣翊和墨小吟回宫。柳菱抖了抖裙子上的灰尘,有些别扭地叫住了她:“喂,锁璎,本公主那样害你,你为什么不……”  “你那点水平也叫害我?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否则你现在就躺在床上了。”容音亚无所谓的撇撇嘴,狡诈的朝对岸抬了抬下巴,“喏,去找你男神吧。”  “哼!”柳菱脸蛋一红,傲娇的瞪了她一眼,随即提着裙子羞赧的跑远了。容音亚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笑了。  回过头,却看见锁忻也来到了这里,他迎面碰上柳蓉,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他又对着柳蓉说了几句话,大概是见她的脸色很不好,表示关心。  “嗨,二皇兄!”柳蓉前脚刚走,容音亚后脚便鬼鬼祟祟的溜了出来,笑得一脸诡异。锁忻看着她不怀好意的样子,心下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别管那么多了!”容音亚顺势勾住他的肩膀,低声耳语道:“二皇兄,帮个忙……”  **  申时六刻,彩鸾宫,耳房。  皇甫述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他翻了个身,手臂突然碰到了一个有温度的物体,他猛然被惊醒,条件反射地一拳挥过去,手腕旋即被死死扼住,他一边用力的抽回手,另一只手挥拳击去,只听通的一声,他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宣翊摔倒在他的床榻上,捂着左肩怒瞪着他,一声不吭。  “怎么是你?”皇甫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宣翊也艰难的撑起来,她的肩膀中了一拳,疼得几乎骨折,不小心身子一歪,险些靠在皇甫述身上,皇甫述呆呆的忘记了躲避,两人一瞬间近在咫尺,**的姿势令人浮想联翩。  “你……”宣翊的眸中涌起一丝怒火,竟有几分气急败坏。她毫不留情的一拳砸向皇甫述的胸口,皇甫述连忙就地一滚,堪堪避开。宣翊揉着剧痛的肩膀,怒道:“我的医药费,你垫付。”  “我怎么在这里?公主呢?”皇甫述仿佛没听见宣翊的话,焦急的下床穿鞋,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前天晚上,丝毫不知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公主……  “得了,公主没找你算账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宣翊冷冷的哼了一句,“那天晚上公主喝的烂醉,你却失魂落魄的,叫我们怎么放心,我不得已点了你的睡穴,然后让慕容松送你回来。现在我看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原来是你点了我的穴?”皇甫述的脸色青白交错,他揉着太阳穴,记忆渐渐清明。枉他皇甫述自认敌手寥寥,却在一个多月内接连被两个女人制服,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宣翊的实力与皇甫述旗鼓相当,她亲自点的穴道,皇甫述最少也要大半天才能冲开。  “不行,那夜的事情一定传的满城风雨,她会被人找麻烦的。”皇甫述无暇顾及其他,焦虑和心疼盈满了心房,他匆忙的套上鞋子就往外冲。  “皇甫述!”宣翊在后面追出来,双眸赤红,厉声吼道:“你和她是不可能的!”  尖锐的吼声在夜色中回荡,皇甫述脚步一顿,依旧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茫茫夜幕中。宣翊望着他迅速隐没的身影,生平第一次落下了眼泪…… 第六十七回 千刀万剐(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璎儿,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多……”  彩鸾宫正殿,摆着一张八仙桌,精致的酒肴罗列其上。好不容易摆脱其他三兄弟的纠缠,单独和锁忻进餐,容音亚死缠烂打的黏在他身边,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二皇兄,我不是在开玩笑,你是皇兄的左膀右臂,现在只有你能帮他了,只要你动点心思……”容音亚怎肯放弃这个机会,要知道,潭清源和柳蓉这对有**,一旦错过,就是错过了。  “说到动心思,皇兄可是最宠你了,你去当说客岂不是更有说服力?”锁忻无奈的揉着眉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昔日的冷酷沉稳被妹妹这么一磨,早就濒临破碎。  “得了吧,你又不是不晓得宫里的规矩,女子不可议政,这种事情你要我怎么开口?而且……”容音亚咬着牙,还想再说什么,却生生压了下去。如今形势紧张,她希望用一种利人利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用手中最后的王牌……  “璎儿,我跟你说实话,他们是不可能的。”锁忻叹了口气,很认真的盯着容音亚,“潭清源是外戚,若他做了你的驸马还好,锁潭两家亲上加亲,但若是娶了他国的公主,就有可能被怀疑勾结外国势力谋反,特别在这种敏感时期,就算皇兄和东临皇答应了,日后为了以防万一,皇兄还是要除掉他的,毕竟这样一来他手中的权力很大,为了稳固皇权,到头来只怕整个潭家都会遭殃。虽然我们五个人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再清楚不过他的为人,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太复杂,璎儿你还小,不明白这些。”  “我当然明白!”容音亚把酒杯往桌上一拍,巨大的声响震得桌子抖了几抖,“既然信任,何来猜忌?家国利益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以人为本,清源哥哥屡立奇功,他的权力,地位,都是他应得的!要找借口除掉他,也得先问问大家同不同意,他的忠诚,大家都看在眼里!”  锁忻讶异的望着她,她愣了一会儿,不禁抬手捂住胸口,那种感觉,怎么又来了?本尊的情感为什么总是将她左右?那一瞬间,她又情不自禁的失态了。看来潭清源和锁璎的感情够深厚的,饶是她的灵魂再强大,也难以撼动本尊残留的根深蒂固的意念。  “没事儿,你继续说。”容音亚无力地摆摆手,闷头喝酒。  “好吧。”锁忻点点头,之后就没了声响。容音亚喝了几口酒,见他没有动静,连忙悄悄地转头望向他,却见他微微侧着身子,目空远方,锋利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又恢复了他的冷酷。顺着他的目光,他竟然凝视着宫外的一株雪海香梅,眼神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她猛然想起来,锁忻是喜欢梅花的,他的衣袍上也绣着朵朵墨梅。  窗外,在黄昏的映照下,那株含苞待放的雪海香梅傲然挺立,铮铮的姿态清冷孤傲,弥漫着阵阵冷香。容音亚没有打扰锁忻的回忆,静静地坐着喝酒,一时间房间里格外寂静,只听见轻微的杯箸声响。  “对不起,我看见那株梅花,睹物思人罢了……”锁忻呆呆的看了有一刻钟,猛然回过神来,脸上颇有尴尬,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失神。容音亚摇摇头,也没有追问他刚刚怎么了,只是很自然的继续刚才的话题。  等等,睹物思人?!容音亚刚想开口,却敏感的抓住了这个词。她尽量保持着淡定,心里却忍不住八卦开了,敢情她这个冷酷**的二皇兄有心上人了?!  “……我与柳蓉相识的时日不短,彼此也比较了解,柳蓉虽然长居深宫,但她向往自由,不甘心向命运屈服,我很欣赏她,而潭清源,也与她般配。”正当容音亚胡乱猜测锁忻喜欢哪家姑娘时,却听见锁忻冒出这么一句,不禁笑了笑。“其实你和柳蓉挺般配的,真可惜……”容音亚说到一半就闭嘴了,因为锁忻犀利如苍鹰的目光狠狠的扫了过来,着实可怕。  “我……嘿嘿……”容音亚冲他吐了吐舌头,他哼了一声,依旧板着一张冰块脸:“只怕柳蓉是一厢情愿了,潭清源这家伙,伤人亦伤己。”语气很不好,容音亚失笑,多半是小时候她和潭清源的关系太好了,锁忻这会儿还在喝醋呢。  “清源哥哥自幼孤僻,除了我和清漩姐姐,不愿意跟其他姑娘说话,今天在荷塘边,他和福慈公主志趣相投,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跟别的女子搭话,想必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动心了。”容音亚一伸筷子,一块水晶糕就落到了嘴里,“我很了解他,能让他注意的女子,必定能与他相守,我一定要帮他。”  翌日,午时三刻,永巷。  容音亚身着深紫色的长袍,柔软的缎面上用银线绣着蝶恋花的图案,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幽幽冷光。她的眼眸泛着一层层黑色的暗涌,浓郁的死气流转其间,眉心的猫眼也冰冷得格外悚人。皇甫述、慕容松、宣翊、墨小吟和芳菲跟在后面,阵阵阴风扑面而来,一声声怪笑从耳边掠过,宛若鬼哭。  所谓永巷,就是宫城里的一条狭窄的街道,两边都是破旧的冷宫,失宠的宫妃都被关在这里,疯的疯,死的死,隔了好远就听见一片尖利的笑声,哭声,吼声,透过残破的高墙,可以看到一个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晃来晃去,不时还有纸条、布帛之类的东西飞出,险些砸到了容音亚头上。引路的一个老宫女不停地抹着汗,反复念叨着公主千金之躯,怎能来这种不干净的地方,这里一到晚上,就是无数冤魂的狂欢,她一个老婆子,要不是为了养活家里的人,才不来这种鬼地方当差呢。  “带我去看锦妃。”容音亚不想废话,老宫女有些为难,正在支吾着,容音亚突然掏出了一个金灿灿的令牌举到她面前:“皇上有令,今日就送锦妃上路,本公主亲自手刃她!”  “吾皇万岁万万岁。”老宫女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来。容音亚收了令牌,唇边掠过一抹阴冷的笑,散发着嗜血的气息,皇甫述袖中的拳头一紧。  “宣翊姐姐,我好怕……”芳菲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宣翊不动声色的钳制住她的手,劝慰道:“怕什么,不就是凌迟么。”  “可是……听说凌迟要把人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很可怕的,公主真的……”芳菲吓得眼睛一闭,双腿瑟瑟发抖。宣翊冷哼一声,看来公主说得没错,只有让芳菲亲自观摩,并且亲自操作,才够资格跟随着她。  一行人沉默的走着,老宫女顶着阵阵阴风,大气也不敢出。快要到永巷的尽头了,她才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关押锦妃的地方了。”她说着,连忙退了出去。容音亚点点头,一脚踹开并不结实的大门,那道门发出了难听的吱嘎声,险些散架。  冷宫里没有灯光,灰尘遍地,弥漫着一阵浓郁的霉味。天花板上结满了蜘蛛网,有的地方还在漏水。地上到处是摔碎的碗碟茶杯,角落里有一张破烂的床榻,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上面蜷缩着一个人的形状。容音亚冷笑一声:“把她给我拖起来!” 第六十八回 千刀万剐(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把她给我拖起来!”  容音亚这一声令下,皇甫述和慕容松迅速的行动,冲上前拽住那女人的手臂,一边一个将她拖到容音亚面前。刘素锦的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身上的衣服破的不成样子,才两天不见,人就瘦了一大圈,哪里还有当初作为娘娘的尊贵。容音亚冷冷的俯视着她,这女人倒还本分,没有自尽,要不然她就算死了,也要挖她出来鞭尸。  容音亚吩咐将刘素锦绑在柱子上,那女人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奋力的挣扎着,沙哑着嗓子怒吼道:“你个贱人,你还敢来看我笑话,贱人……”一边难听的骂着,一边奋力的挣脱了皇甫述和慕容松的钳制,力气大得惊人,挥舞着拳头就扑了上来。容音亚面无表情的微微侧了侧身,当她看见躲在后面的芳菲时,脸上愈发狰狞。  “贱婢,你家的贱主子死了,你也别想活……”刘素锦瘦削的脸疯狂的扭曲着,狰狞得就像一个女鬼。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来,就要往芳菲的脖颈抓去。宣翊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左手揪住她的头发,右手狠狠地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回荡在逼仄的房间里,刘素锦被打的翻倒在地上,皇甫述和慕容松顺势制服了她。宣翊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刘素锦的嘴角都被打豁了,鲜血直流,要不是公主要凌迟,她早就一掌将她送上西天了。  “别脏了自己的手。”容音亚的眼神充满了对刘素锦的践踏,那女人被强行绑在柱子上,为了防止她自尽,皇甫述点了她的死穴,她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怨毒地顶着容音亚,喉咙里发出一阵阵浑浊的低吼。  “我……我可以出去么……”芳菲惊恐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压抑的气氛让她几近窒息。墨小吟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脸色白的可怕,但她好歹经受过一些训练,还能勉强支持着。  容音亚抬了抬下巴,宣翊应声双手捧上一个朱漆的盘子,上面摆着一把匕首和一双橡胶手套。容音亚戴上手套,拿起匕首,一步一步的朝刘素锦走去,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你说,先从哪里下手好呢?”容音亚凑近刘素锦耳边,吐气如兰,目光森然宛如地狱修罗。刘素锦怨恨而恐惧地望着她,她冷然一笑,手起刀落,锋利的匕首顿时在刘素锦白皙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红的痕迹,皮肉向外翻出,一大片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脸颊。  “我记得前些天我还夸你长得漂亮来着,今天我就让你更漂亮一些!”容音亚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影子,明明是千刀万剐,乍一看却优雅流畅,宛如行云流水,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刘素锦的脸上便出现了两个血红的大字:贱人!  大片鲜血喷涌而出,星星点点的溅射到容音亚的身上。她握着匕首,笑得异常残忍,也异常开怀。周围的人都异常安静的注视着她,浓烈的血腥气息将她重重包裹,鲜血是最好的蕴养,她的杀戮本性渐渐觉醒。  “拿镜子来!”她抬了抬下巴,宣翊立刻双手捧上一面菱花镜,径直举到刘素锦面前。那女人抬起赤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镜中自己鲜血淋漓的脸,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  刘素锦也是女子,比任何人都看重容貌,无奈被点了穴,说不出话,望着面目全非的自己,她目赤欲裂,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墨小吟和芳菲看的毛骨悚然,本能的想要后退,却被慕容松和宣翊一人一个镇住了。  “贱人,今天不将你千刀万剐,朱绛贞之仇无以为报,我容音亚誓不为人!”容音亚深邃的瞳仁掀起惊涛骇浪,眉心的猫眼旋转着噬骨的寒光,一种沉睡已久的气息猛然升腾。那把精致的匕首在她的手上转了个圈,狠狠的没入了刘素锦的肩膀,一大块血肉被刀尖挑起,鲜血四处喷洒,竟隐隐能看到里面的白骨。刘素锦闷闷的嘶吼了一声,痛楚锥心。  这,这是大开杀戒的节奏么!  芳菲尖叫一声捂住了嘴巴,转身就想往门外逃去,宣翊一手将她捞了回来,一下子点了她的穴。与此同时,门外突然阴风大作,尖利刺耳宛如凄厉的鬼哭,竟一下冲开了冷宫的门窗,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天上乌云蔽日,正午的烈日消失无踪,一阵阵阴气席卷而来,隐隐还有雷鸣之声。  天降异象!难道,难道……  整块大陆都被乌云笼罩,云层之上电闪雷鸣,击得陆地冒着黑烟,刹那间地动山摇,大海翻卷着巨浪,瞬间吞没了方圆百里的土地,击得人心惶惶。如此大规模的雷击,数百年不遇。这一切仿佛是蝴蝶效应一般,在整个大陆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灾难。  养心殿内,锁枫和柳楠站在窗前,望着漫天雷闪,轻轻叹息:“她的嗜血本性冲破了禁制,引来雷劫……可惜她是转世之身,天雷地火皆奈何不了她,何况是……”  “我们要阻止她么……”柳楠揉着眉心,他和锁枫看的清清楚楚,冷宫那边被一层淡淡的碧光包围着,强劲的雷电击在上面一下就涣散不见,反而是周围的宫殿被击得焦黑。雷劫的力量被反弹,波及到最大范围。  “你觉得我们能阻止得了她?”锁枫转身,眉间一片焦虑,“皆是天意,唯有顺命罢了,她注定将不再属于宫闱……”  月满楼内,正卧床闭目养神的西琉珞猛地一跃而起,推开竹窗,耀眼的闪电照得他的脸异常苍白。他举目远眺雷电的源头,只见巨雷轰鸣,一阵淡淡的碧光四处散射,以柔克刚,借力化解。  是雷劫……雷劫……他的脑袋倏然一阵剧痛,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疯狂的涌入脑海,眼前是漫天的闪电,脑海中亦是电闪雷鸣,是谁,是谁……  【有人在渡雷劫,你不能靠近!】蓝衣少年焦虑地望着不远处那片巨大的闪电,正待过去,肩膀却被一个黑衣少年紧紧扳住,他一手推开,不料又被死死抓住。  【我知道,但我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不知道是什么邪物,居然用鲜血渡劫!】蓝衣少年双目圆睁,瞬间化为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直冲雷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令他嗡嗡耳鸣。  “锁璎!”西琉珞硬是忍住脑袋锥心的痛楚,推开门就往楼下冲,沧海和桑田一边一个死死地拉住他:“主上,雷劫降世,凶险异常,如今外面生灵涂炭,您出去也不是办法啊!”  “我知道是她……别拦着我!”西琉珞一个大力将两人轰开,大踏步走出门外。他闭上眼睛,冥冥之中,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自己,脑海中纷乱的记忆让他头痛欲裂。  PS:期中考后第一更……望继续支持! 第六十九回 千刀万剐(三)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雷劫!”  冷宫内,众人惊呼一声,无不惊恐。容音亚握着匕首,微微仰着头,阵阵阴风扬起她的衣袂,眉心的猫眼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碧色光芒,她的瞳孔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两只深紫色的蝴蝶图腾旋转其中,迸射着血腥的流光。她专心致志的凌迟着刘素锦,仿佛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刘素锦的身上已经被千刀万剐,数百道伤痕纵横交错,不断地有鲜血流出,地上的鲜血早已凝固,变成了暗红色。她怒目圆睁,气息却渐渐微弱,若不是她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几乎没人想到这是一个活人。  容音亚的力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能痛快的毁灭刘素锦的身体,又能让她在痛苦中慢慢死去。鲜血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杀戮本能蠢蠢欲动,想要破土而出。  “公主,停手吧,血腥杀戮不是你应该做的。”皇甫述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紧紧的抓住了容音亚的手腕。容音亚唇角一勾,突然反手扣住了皇甫述的手,将他狠狠地摔了出去。  “容音亚,住手!”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惊怒交加的声音,她动作微微一顿。“控制住自己,不要再让心魔出现,不要再让生灵涂炭……”  “不,你错了,我容音亚为杀戮而生,为杀戮而活,唯有浴血,才能重生!”容音亚的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她要屠尽世人,享尽鲜血的盛宴!只是这种冲动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压制着,束缚着,让她时而清醒,时而失控。  鲜血在地上缓缓流淌着,蜿蜒着流到芳菲的脚下。浓烈的血腥味疯狂地涌入她的鼻腔,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捂住嘴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突然弯下身,捂着喉咙拼命地呕吐起来。  “芳菲,过来!”容音亚又在刘素锦身上划了几十刀,才悠悠的停了下来,转身冷冷地盯着吐得脸色发白的芳菲,阴寒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刺穿。宣翊和慕容松一边一个架着她,硬是将她拖了上来。  此刻芳菲距离刘素锦不过三四步,能够清晰地看见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一条又一条叠加在一起,万分残酷和狰狞。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不等她开口,却听见容音亚漫不经心的声音:  “所谓凌迟,便是在人身上割一千刀,直至死亡。方才本公主已经割了五百刀,剩下的,便由你来完成,皇甫述负责计数!”  “不,不,放过我,放过我吧……”芳菲惊恐的挣扎着,她跟随朱绛贞这么多年,纯洁善良的心灵怎经得起血腥阴邪的冲刷,叫她干这种事,她做不到!  “芳菲,难道你忘了杀主之仇了么?难道你忘了朱绛贞是怎么死的么?”容音亚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用沾满血腥的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着面目全非的刘素锦。“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若你不能接受杀戮,便就此离去,不配再跟着我!连主子的仇都不敢报,我身边的人不是懦夫!”  当啷一声,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被丢在了芳菲面前,她颤抖着伸手捡起匕首,握着刀柄,眼睛一闭,狠狠地往刘素锦身上刺去!  一刀,两刀,三刀……芳菲机械的挥舞着匕首,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朱绛贞死不瞑目的样子,仇恨瞬间被无限放大,人性的残忍陡然膨胀,鲜血是孕育残酷的最好的温床,渐渐地,她的动作越来越娴熟,眼神也愈发空洞麻木。  脑海中的记忆蜂涌而出,直至化为漫天血雨,淹没了昔日的岁月。  “小主,老爷和大小姐这样对你,为什么你还要给他们捎带银钱衣裳?要知道,小主以前在朱家,他们可不把小主当成朱家人。”秋声院内,芳菲满脸不情愿的收拾着一个包裹,边收拾边发牢骚。  “芳菲,夫子常常对我说,以德报怨,方乃做人之本,况且朱家生我养我,我进了宫,有条件了,自然要负起光大朱家的责任。”朱绛贞坐在床边,翻着一本《论语》,不时抬眸一笑,宛如盛开的桃花。  “可是,如果有人想置小主于死地,小主还会这样想吗?”芳菲不禁停了下来,以德报怨?好奇怪的东西啊。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就是我的命,我,怨不得别人。”朱绛贞的微笑定格在脑海,那是独属于她的不容亵渎的美丽。  望着刘素锦奄奄一息的样子,芳菲笑了,眼泪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鲜血四溅,染红了她的衣襟,却浑然不知。  “够了,再过一分钟,她就会死。”皇甫述数够了五百下,才抬手示意她停下。她的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眼泪也随之逆流成河。  小主,奴婢终于为你报仇了,若你在天有灵,是不会怪奴婢的吧……  咚的一声,芳菲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随即昏死在地上。而刘素锦低吼了数声之后,也渐渐断了气息,一双猩红的眼睛暴睁着,几乎要脱出眼眶。  是时候该结束了,这场血的洗礼。容音亚淡然一笑,原本傲然伫立的身躯,轰然倒塌。  “公主!”皇甫述慌忙抱住她,只见她眉心的猫眼绿光一闪,瞬间暗淡了下去,而外面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也渐渐减小,直至一片静默,乌云散开,一丝苍白无力的阳光破开云层,重新降临了大地。  耳边突然掠过一阵清风,皇甫述侧身躲避,却见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蓝袍男子翩然而至,强大的王者威压扑面而来,皇甫述微微一愣神,只一眨眼的工夫,男子已来到了他身边,竟直奔容音亚而来!  “保护公主!”慕容松和宣翊纷纷拔剑,直击蓝袍男子的命门,却见他宽袖一挥,数十道金光激射而出,带起一阵强劲的罡风,朝两人席卷而来,竟有一种绝对压倒性的气势。两人抵挡不住,被强劲的内力扫中,瞬间腾空摔了出去,胸口气血翻涌。他们狼狈的擦去嘴角的血,惊惧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强者!这是真正的强者!  蓝袍男子轻而易举的放倒了慕容松和宣翊,紧接着逼近皇甫述。皇甫述只觉得眼前一花,怀里已经空空如也,只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容音亚已经落入了蓝袍男子的怀里,速度快的无法想象,他的危机感陡然大增!  “来者何人!”皇甫述拔剑出鞘,施展着凌波微步直奔而去,蓝袍男子唇角微扬,抱着容音亚几个跳跃,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站住!”皇甫述气急败坏的怒吼着,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处理好刘素锦,我去救公主!”  “喂!你给我回来!那个人很强,你不是对手!”慕容松奋力的爬起来,不想牵动了内伤,喷出一大口血。宣翊也挣扎着起来,吼了一声:“凤凰卫全体成员听令,全力营救公主!” 第七十回 孰真孰幻(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罗幕重重,檀香袅袅。帏帐半垂,床榻之上,西琉珞盘腿而坐,容音亚紧闭双眼坐在他面前。他的双手按在容音亚的背后,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经脉内,阵阵轻风拂起墨发飞扬。  沧海悄悄地推门而入,把一个茶壶放在桌上,然后退到一边默默地望着自家主上,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西琉珞收回了手,昏迷中的容音亚失去了支持,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他小心翼翼的将她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沧海从没见过主上能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做到这种份上,忍不住轻声开口:“主上,碧琉公主究竟何德何能,能让您动用内力救她?”  “闭嘴。”西琉珞冷冷地斥了一声,然后坐在床边,直到容音亚开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起身站到窗边,“你和桑田在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沧海无言以对,只能遵命,临走时担忧地望了冷冰冰的西琉珞一眼。主上,现在控制住自己还来得及,希望您回头是岸……  **  “璎儿,你又失控了。”  容音亚睁开眼睛,自己竟身在一片如火如荼的金色花海中,那正是上古万物之灵,凤翎殇。阵阵草本清香沁人心脾,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竟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紫色罗裙,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长长的裙摆随风飘扬,宛若袅袅紫烟。  一个蓝衣男子静静地伫立在花海中央,唯见衣袍之上点点金光璀璨,墨发飞舞,衣袂轻扬,阵阵灵光环绕升腾,宛若九天之上的神袛。他身材颀长,面容却被完全隐没在淡淡的光华之中,只隐约看到那刀削般的轮廓,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尊贵。  “你是谁?”容音亚眯起眼睛,浑身煞气奔腾,与周围的良辰美景极不协调。方才的血腥唤醒了她的嗜杀本能,任何忤逆她的人和事,杀无赦。她是有这个资本的。  “你会知道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蓝衣男子轻笑一声,声音清冷而魅惑。“想不到诅咒之力竟如此强大,就连猫眼石也险些镇压不住,璎儿,听我一句劝,不要妄动杀机,否则生灵涂炭,不是你能负起的后果。”  “你说我妄动杀机?”容音亚冷笑一声,眼中紫光一闪,绽放出血色的杀意。“是那个贱人逼我的,再者,我活在这个世上只信奉一个原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璎儿,你心中戾气太重,别任性了,等到猫眼石失效的那天,谁也救不了你。”蓝衣男子轻轻的叹息,身形微微一动,容音亚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他便到了自己面前。柔和的金光包裹着他的身影,淡雅的清香弥漫,美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她一瞬间竟有些失神。  “够了,别再这里卖关子,你到底是谁!”容音亚沉着声音,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觉得很熟悉,可就是不认识他,但他对她的了解十分透彻,她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比在柳楠面前更加透明,他似乎什么都知道,而自己好像完全被蒙在鼓里,这种对对手一无所知的感觉十分危险。  “你现在不必知道……当初我堕入时空轮回,让你好好活下去,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隔着淡淡的金光,她仿佛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他抬起手,想触碰她的脸庞,却在半途停住了,转而发出一阵叹息,而就在这时——  “找死!”容音亚怒喝一声,多年的杀戮生涯造就了她对距离的极度敏感,更何况是这种亦安亦危的肢体动作。她条件反射般发动攻击,右手成爪,迅疾如风,凌厉地扣向蓝衣男子的咽喉。  “唉,还是和当年一样暴躁呢……”蓝衣男子无奈的摇摇头,缓缓拂袖,一道金光忽的飞出,瞬间没入了容音亚眉心的猫眼石。只见猫眼石突然光芒大盛,容音亚只觉得眼前一花,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似的,软软的向前倒去。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仿佛落入了一个温暖芬芳的怀抱,耳边传来一声渺远的叹息。  容音亚重新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中,直至听见一声清脆而轻微的撞击声,才悠悠的转醒过来。她睁开眼睛,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躺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也穿着金光璀璨的蓝色长袍,身上也有一阵淡雅的草本清香,唯一没有的是那阵淡淡的金色灵光。  “靠之!”她惊悚的大喝一声,猛的推开了抱着自己的人,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还有液体洒落的声音,她瞬间清醒了,咽了咽口水,再僵硬地转动脖子,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突兀的撞入眼帘。  西琉珞一脸疑惑的坐在床边,脸色发黑的盯着她,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愈加锋利而危险。他手里拿着一个陶瓷调羮,床头摆着一个茶壶,而琉璃色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四分五裂的陶瓷茶杯,温热的茶水洒了一地,还在冒着热气。  “这……你怎么在这里……我……我睡了多久?”容音亚愣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在看看那个摔碎的茶杯,顿时明白了。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眼睛到处乱转,发觉周围的环境有点熟悉,猛然想起这里是月满楼的雅间,可是自己怎么在这里?  “你杀戮太重,天降雷劫,猫眼石替你挡去了大部分雷劫,力量耗尽,你就晕过去了。本尊刚好路过,顺便救你一把。你已经躺了两个时辰了。”西琉珞哼了一声,脸色依然十分不善,这女人,他好心把她安置在月满楼,见她梦呓着要喝水,就亲自上阵小心翼翼的喂她,谁知她突然一跃而起,自己毫无防备,杯子就这样摔出去了。那个茶杯可是景德官窑的青花瓷,价值连城啊。  “路过?”容音亚看着他傲娇的样子,也卯足了劲儿跟他过不去,“那是皇宫,你擅自闯入宫禁,可是杀头的死罪!对了,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是什么人,或许本公主还能帮你向皇兄通融通融。”  “沧海,叫人把房间收拾一下。”无视她狡黠的眼神,西琉珞站起来走到窗边,没有搭理她。守在门外的沧海诺了一声,赶忙从楼下叫来一个侍女把碎片打扫干净,自己暗暗抹汗,苍天啊,他家主上什么时候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这么亲力亲为过,万一主上真的被凡心羁绊……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倒是回答我啊!”容音亚愤怒了,她与这男人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独占着整个月满楼,害得自己不得不牺牲了一枚珍贵的琉璃玉。现在她被他所救,她本应该感谢他,但他的姿态实在太清高,彻底激怒她了,一次拽,两次又拽,真把她容音亚当草包废柴了不成?!  见西琉珞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容音亚气得直接掀开被子跳下来,不料方才在雷劫中内力消耗过度,眼前直冒金星,碰的一声撞到了床头柜上。西琉珞猛的回过头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她稳稳的抱住了。  “你……”阵阵幽香盈满心脾,容音亚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微微发红的脸庞,气氛瞬间变得十分诡异。  “在下西琉珞,西岚洛阳人氏,如有得罪,还请公主见谅。”西琉珞憋了好久,终于憋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门外的沧海和桑田差点吐血,这还是他们的主上么?!还他们一个高傲冷漠的主上!  “西琉珞……”容音亚喃喃念叨着这个梦幻般的名字,望向他的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面具,充满了探究的渴求,“我……能看看你吗?” 第七十一回 孰真孰幻(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那副银色面具似曾相识,仿佛掩盖着无数秘密,牵动着容音亚内心深处,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情感。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摘掉他的面具,好好地将他看清楚。  “不。”西琉珞敏捷地避开她的手,语气倏的变得十分冷硬,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僵硬起来。他将她重新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倒上一杯热茶,之后一声不吭的坐到一边。  “行,知道你长得对不起人民群众,不动你就是。”容音亚别扭的哼了一声,门外的沧海桑田暗暗为她捏了一把汗。  此时西琉珞的心情确实不太好,却固执地守在房间里不肯离开。容音亚憋得发慌,出又出不去,唯一能说话的对象又像木头一样。她狠狠地拍着床板,隐忍着低吼道:“西琉珞,你要么解释清楚雷劫是怎么回事,要么滚出去,要么让我走,住宿费和伙食费统统算到我头上,宫里还有人等着我呢,你这样闷着算什么意思?!”  靠,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性情比他还古怪的人,装高冷很了不起么!  “不准走!”西琉珞啪的一声把茶杯砸在桌上,脸色薄红地盯着容音亚,似乎也动了气。容音亚不依不饶的瞪着他,无视她这么久,他还有理了不是?  两人电光火石地互相较劲,他深吸一口气,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烦躁的握紧拳头,为什么听到她要走,他就要生气?  “……你真的要听?”良久,西琉珞别有深意地望着她,缓缓开口,容音亚哼了一声,刚才梦中的那个男子说了一大堆,什么雷劫,什么猫眼石,让她不可思议的是西琉珞说的竟与那个男子如出一辙,让她不得不怀疑。  西琉珞站起来,踱步到窗前。推开竹窗,只见窗外不知何时飘起蒙蒙细雨,远处的山水仿佛被墨色渲染一般如梦如幻,“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透过朦胧的雨幕,依稀能看见被雷电击成废墟的建筑物。容音亚喝了口茶,挣扎着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惨景,不禁目瞪口呆。  杀戮起,雷劫怒,生灵涂炭……梦中那个男子说的话仿佛魔咒一般在脑海中缭绕,她呆呆地扶住窗沿,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只因她的一念之错,便令苍生蒙受苦难?她是杀手,但从不会滥杀无辜,如果眼前的这一切真的是因她而起,那她就真的成了全天下的罪人了。  “那时你被杀戮蒙蔽了眼睛,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一场天雷,几乎毁了整个大陆,只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一切都仿佛毁灭了。现在各国忙于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短时间内是不会发生战争了。”西琉珞眺望着窗外,语气平静得没有起伏,一番话却说得别有深意。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容音亚脸色苍白的后退几步,瘫坐在床上。转头望向梳妆台上的黄铜花镜,眉心的猫眼石暗淡无光,像她一样萎靡不振。  事到如今,一切似乎都突然变得捉摸不透了,她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公主,她不奢望能在这个时空掀起惊涛骇浪,只要能随心恣意的生活,就够了。可是现在,一切都似乎超出了她的掌控,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谁,这个时空所发生的一切孰真孰假,这对于一个控制欲强的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危险。  “对了,皇兄呢,他在干什么……”她有点六神无主的盯着西琉珞,仿佛只有他才能给自己一线希冀。  “南辰皇爱民如子,天雷过后,他亲自主持大局,采取一系列紧急措施尽最大努力在最短时间内让南辰恢复正常。现在他正在派人到处找你。”西琉珞唇角微勾,余光不经意的落在容音亚苍白的脸上,不知怎的心里一疼。  世人都传说碧琉公主锁璎是上古万物之灵转世,神话传说中,万物之灵得天地之正气,已是近乎神一般的存在,它们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如若妄开杀戒,就会招来大规模的雷劫,不死也得重伤,只有极少数能够在雷劫中存活并毫发无损。本来他还是不信的,但今天亲眼目睹了她的雷劫,他不得不深信不疑。  如果容音亚真的是转世之身,那么她前世的实力极有可能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境界,否则,方才的天雷来势汹汹,她仅仅通过猫眼石消耗内力就能够抵挡,并且还有余力将天雷反弹到别的地方,这已经不是用常理能够解释得通的了。  “你说什么?皇兄在到处找我?那你赶紧让我回去!”容音亚一跃而起,就想冲出门外,西琉珞伸出手臂轻松地一捞,就将容音亚圈了回来,还恶劣地点了她的穴。  “靠!你特么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公主,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容音亚气得暴跳如雷,奈何全身都动不了。她咬牙切齿的努力冲开穴道,如果她不是身体虚弱,早就将这家伙打得半死不活,这是她的地盘,哪里轮的到他耀武扬威?!  “现在你受制于我,而且月满楼,是我说了算。”西琉珞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傲慢得让人想殴打他。门外的沧海桑田硬是憋住笑意,这才是他们的主上嘛,月满楼本来就是主上的产业,光凭地域论主权,容音亚确实不凡,但还是玩不过他们主上。  “……算你狠!”容音亚彻底泄了气,西琉珞微微侧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凉薄的唇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十七年了,除了父亲和母亲,现在也就只有她,能让自己获得短暂的愉悦。他宽袖一挥,隔空解了她的穴。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屁股瘫坐在软榻上。  容音亚盘腿坐在软榻上,深呼吸了几下,静下心来开始恢复自己的内力。只觉得一股温热而陌生的力量在经脉内潮起潮落,她心下一震,他,竟然用自己宝贵的内力救她……一时间,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容音亚的气色好了很多,但与此同时,月满楼下面传来一阵阵纷乱的打斗声,还隐隐夹杂着怒吼声。  “发生了什么事?”容音亚奔到窗边,一把推开西琉珞,探头往下看去,只见蒙蒙烟雨中,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手持长剑,指着对面的几个黑衣人,一双漆黑的眸闪烁着冰雪般的冷毅。他对面的黑衣人也蒙着面,为首的正是沧海和桑田。  “公主在哪儿?”蒙面男子厉声开口,笔直的指着手中的剑,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锋利的剑刃一滴一滴的滑落。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几道伤口,正在缓缓的淌着血。  “恕我们无可奉告,公子请回!”沧海右手按着剑,目光有些忌惮地盯着那个蒙面男子,在方才的短兵相接中,这个蒙面男子以惊人的毅力以一敌五,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持着他,能够让他将生死置之度外,拼了命也要闯进月满楼。  “死!”蒙面男子的眼眸流转着些许红光,突然大吼了一声,挥剑就向沧海桑田一众冲去! 第七十二回 孰真孰幻(三)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皇甫述!不要!”  容音亚惊呼一声,那个蒙面男子不是皇甫述又是谁?只有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了,可他身上有伤,寡不敌众,绝对不能让他冒这个险。她连忙推开门冲下楼去,西琉珞想拦也拦不住。  面对着皇甫述的猛烈攻势,沧海和桑田无奈的对视了一眼,没奈何只好拔剑抵挡。主上吩咐过不能伤害碧琉公主的人,但皇甫述摆明了想歼灭他们,他们也只好象征性的抵抗一下,虽然是被动挨打,但总比站着被打强吧。  容音亚匆匆忙忙的奔下楼梯,直奔门外,只见漫漫烟雨中,皇甫述已经和对方的五个人战成一团,身上的黑衣被划开了许多口子,鲜血迅速染红了双臂。  “皇甫述!住手!”容音亚一头冲进了雨幕中,一道凌厉的掌风挥出,皇甫述只觉得自己被一阵强大的拉力硬生生的拖出了五个人的包围圈,险些跌坐在地上。他踉跄了几步,抬头看见是容音亚,手中的剑一瞬间掉在了地上。  “属……属下参见公主。”皇甫述忍着身上的伤,挣扎着要行大礼,容音亚气愤地扣住他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主子,就不会忘记我告诫你们的话,你存心来送死的么!如果对方不是西琉珞,你就等着将我的命一块儿搭进去吧!”  雨渐渐地大了,皇甫述微微低着头,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脸上,身上的伤口还在淌血,显得十分狼狈。他怎么会忘记容音亚说的话,当初为了将他们培养成全能暗卫,她呕心沥血的教导过他们,不要意气用事,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保持理智,这样才能花最少的代价获得更多的利益。可他却想对她说,他是全能暗卫,但他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她不知道她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心,他心甘情愿为她疯狂!  容音亚死死地扣着皇甫述的肩膀,目光如电,刺得他无处遁形。雨水湿透了她的裙装,她浑身都被一阵无名的火包围着,竟丝毫不觉得寒冷。  西琉珞从楼上追下来,一眼就看见容音亚和皇甫述在雨中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沧海和桑田在屋檐下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好。他的脚步顿了顿,望着雨中那抹倔强的紫色身影,眼眸微微一动。  “回去吧。”一把油纸伞悄然撑在头顶,容音亚抬眸望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着伞柄,而它的主人就站在自己身边,一阵淡淡的草本清香惑人心神。她紧绷的脸有一丝松动,迟疑了一会儿,接过了他的伞,什么话也没说。  皇甫述瞥了西琉珞一眼,先是有些迷惑,随即脸色变得很难看,最后竭力恢复了平静。西琉珞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的转眸,深深地望了容音亚一眼,随即淡淡地收回目光,身形一动,眨眼间就消失在月满楼之上。  好厉害的轻功!皇甫述紧握双拳,眼中尽是敌意,江湖之尊突然出现在蜀城,只怕另有目的……  “公主!皇甫述!”远处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只见慕容松和宣翊捂着受伤的胸口挣扎着往这边跑来,后面还跟着墨小吟和凤凰卫的其他暗卫。他们一鼓作气冲过来,围着容音亚担忧的问这问那,容音亚轻轻的摇摇头,手慢慢从皇甫述的肩膀上放开:“我没事,皇兄还在找我呢,回去吧。”  皇甫述自觉的接过容音亚手中的伞为她打伞,容音亚空出手来一边一个扶住受伤的慕容松和宣翊。临走时,她忍不住回眸,神色复杂的望了月满楼一眼,才踏雨而去。  回到彩鸾宫,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主殿内灯火通明,透过彩色的玻璃窗,隐约能看见坐在里面的四个人影,容音亚叫暗卫们都退下去,自己悄悄地溜了进去。只见锁枫、锁忻、锁玎和锁衿团团围坐在八仙桌旁边,茶杯里的茶早已冰凉,看来他们已经来了很久了。听到有人进来,四双眼睛齐刷刷地转过来盯着她,她抬起的脚步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嘿嘿,我……我回来了……”容音亚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能称之为笑的表情。锁枫皱着眉头盯着她,只见她浑身被雨淋得湿透,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水,不一会儿地上就积了一小滩水。  “璎儿,你先去沐浴吧,别着凉了。二弟,三弟,五弟,我们先到偏殿坐一会儿。”锁枫干咳了一声,吩咐宫女准备沐浴,其他三人也识趣的站起来往偏殿走去,容音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却见他们神情严肃,而且欲言又止,她心下大疑,难道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么?  “公主,水准备好了。”屏风后面转出来两个宫女,齐齐施了一礼,随即退出了宫殿。  偌大的宫殿里空无一人,显得异常安静,容音亚撇撇嘴,正想宽衣解带,却听见门外一阵响动,浑身湿淋淋的墨小吟走了进来,低低地唤了一声公主,然后一声不吭的开始帮容音亚准备换的衣裳。  容音亚转入屏风,跨入浴池,蒸汽袅袅,熏香缭绕,昏黄的烛光映照着她乌黑的青丝,雪白的肌肤,美得竟有几分不真实。余光瞥见闷闷不乐的墨小吟,她不禁轻笑,唤了一声:“小吟,你也下来吧。”  “我……”墨小吟浑身湿透,冷的瑟瑟发抖,闻言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慌忙连连摇头:“不……”  “下来吧,前几天你还跟我一块儿喝茶呢,别站在那儿,要是着凉了我操练谁去。”容音亚敲了敲池边。  墨小吟呆了半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池边:“公主,小吟能与公主同坐喝茶已是万幸,岂敢再……”  前番与容音亚平起平坐,她已经觉得良心不安,若今天让她与公主共浴,她如何担待得起!  “你们一个两个,存心不听我的话了是吧?”容音亚恼了,皇甫述忤逆她也就算了,连乖巧的墨小吟也这样?当即一挥手,一阵凌厉的掌风朝墨小吟席卷而去,墨小吟惊呼一声,身上的衣衫竟一瞬间滑落在地,她又羞又急,慌忙抬手挡住自己,容音亚再一挥手,她顿时不受控制的向前滑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浴池里。容音亚及时的伸出手扶住她,她才没有溺水。  “咳咳……”纵然万般小心,墨小吟还是呛了一点水,一边抹着脸一边狼狈的咳嗽着,容音亚忍不住喷笑出声。她咳得满脸通红,委屈的望着自家公主,不带这样玩的啊啊啊……  “行啦,不就是洗个澡么,我又不是男人,至于么。”容音亚心情舒畅的开怀大笑,目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墨小吟青涩的身段,墨小吟脸蛋一红,忍不住又想起当初容音亚带她去偷看宣翊沐浴,她还死活不敢看来着。“要不是宣翊受伤了,我肯定要叫她来一起沐浴的,小姑娘你就放心吧。”  “公主……”墨小吟羞赧地瞪了容音亚一眼,但也慢慢放开了胆子。“公主,我刚刚去看宣翊姐姐了,她……”  “宣翊?宣翊的伤没什么事儿吧?”容音亚皱了皱眉,听皇甫述说,她昏迷之后,西琉珞闯进冷宫,二话不说就掳走了她,还打伤了慕容松和宣翊,西琉珞的实力她还是有点眉目的,随便出手都能把人打得半死不残,如果宣翊重伤,管他是不是救命恩人,先打残了再说! 第七十三回 玉石俱焚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宣翊姐姐没有什么大碍,倒是芳菲姐姐,一直昏迷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墨小吟被容音亚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脸颊烧红,连忙往浴池里沉了沉,清澈的水没过脖颈,娇艳的花瓣衬得小脸蛋格外妩媚。  “那就好,改天我再去看看她。”容音亚顿了顿,含糊的说道。说到芳菲,她似乎确实过于苛刻了,让一个从未见过血腥的小姑娘拿刀杀人,简直就是残忍到**。她默默地吐槽着自己,一边慵懒地仰倒在浴池边上,柔软的青丝在水中铺散,胸前的美景也随着荡漾的涟漪若隐若现,看得墨小吟一阵耳热心跳。  沐浴完毕,容音亚换上一件宽松的米色罗裙,外面披上一件紫色丝袍,任由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然后让墨小吟把皇兄皇弟们请进来。墨小吟也迅速地斟好茶,然后退了出去。  候在偏殿的四人陆续在正殿里坐下,一声不吭的喝着茶,脸色有点紧绷,望着容音亚欲言又止。这气氛怪异得,容音亚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后果断的黏在了锁枫身边,抓着他的手臂不停的摇晃:“皇兄,你不是和东临皇聊天么,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了。”  锁枫剑眉微凝,轻轻的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半晌,他搂住容音亚的肩膀,语气凝重道:“朕不知道怎么说,但是……”  “皇兄但说无妨。”察觉到锁枫的为难,容音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有什么事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那好,朕问你。”锁枫扳过她的肩膀,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你爱东临皇么?”  “什么?”容音亚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一口气没顺上来,一下子懵了。过了好久,她才渐渐缓过气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是锁璎,柳楠亦不是从前的柳楠,这个问题,恐怕得去问他们的亡魂了。她苦笑一声,若她完全代入锁璎这个角色,那她只能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毕竟这只是政治联姻;若就她而言,她只能说,爱,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容音亚深吸一口气,紧紧地逼视着坐在周围的四个人。  “你先回答。”锁枫同样逼视着她。他已经观察了很久了,容音亚和柳楠之间似乎从无爱情可言,相反,竟像是某种仇怨。容音亚咬了咬牙,硬是憋出两个字:“也许……”  “今天发生的雷灾,除了我们和东临皇,没有人知道是因为你。雷灾过后,开始降下甘霖,奇怪的是,除了房屋建筑,原本被毁掉的田野山林,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恢复如往常一般,此事可大可小,已在民间引起恐慌。”锁忻很自然的接过锁枫的话头,一双鹰眸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就在不久前,朕接到消息,你凌迟刘素锦并引发雷劫的事情居然传的满城风雨,朕开始还在怀疑,后来东临听闻已经兵临永州城下,朕才恍然大悟。朕如今与其说是和东临皇结盟,还不如说是和他谈判。”锁枫尽量以平缓的语气说出来,容音亚脸色大变,其余三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只是没有太大反应,看来他们早就知道了。  永州是南辰的东部门户,和东临接壤,是一个繁荣的贸易基地,战略位置也十分重要,来往的人鱼龙混杂,各路消息在那里汇集,谁控制了永州,就等于控制了南方大部分的政治经济资本。柳楠对容音亚的情况了如指掌,并把她引发雷劫这样绝对保密的事情在市井中传播,使百姓进一步严憎她,进而出兵永州,南辰刚喘息不久又遭重创,无力回天,唯有联姻才是救国的出路。百姓一方面厌恶容音亚,一方面又渴望和平,既然东临皇点名要容音亚,他们自然愿意牺牲她这个声名狼籍的公主,换得一时安宁!  柳泽安,他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容音亚很快弄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击得茶杯倾倒,茶水四溅!  好,很好,柳泽安,既然你这样算计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这是你逼我的!容音亚面目狰狞的把指关节捏得啪啪作响,看得其余四人惊愕不已。  “皇兄,柳楠是个伪君子,你如此信任他,只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如今他驻扎在永州城外,还到处散布谣言,无非是想威胁我,要我死心塌地的跟他联姻,而联姻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保南辰长久平安。不瞒皇兄说,我对他恨之入骨!”容音亚咬牙切齿的拍着桌子,想玩?我奉陪!“我有一计,不知皇兄愿听否?”  “愿闻其详。”锁枫皱着眉头,眼中杀气涌动,有一句话果然说得没错,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枉他费尽心思拉拢柳楠,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为防隔墙有耳,容音亚招了招手,锁忻、锁玎和锁衿一齐围了上来……  **  三月初十,东临与南辰谈判破裂,正式出兵占领永州,垄断南方贸易主权,与此同时,南辰军队协同东临西部少数民族发动突袭,一举攻占东临最薄弱的湘西地区,直攻内地,双方僵持不下,陷入了僵局。而此时东方玄陌和拓跋赟已经回国,西岚和北魏联军伺机南下,企图坐收渔翁之利。  南辰,庆安宫。  “锁兄,好手段啊,也不枉朕与你结盟一场!”腾龙殿内,柳楠慵懒地靠在梨花木椅上,优雅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妖娆的眸中尽是晦暗的笑意。  知他者,莫容音亚也。他暗自讽笑,容音亚确实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以惑乱南辰民心和占领永州逼迫她就范,她却以同归于尽之势加大两国矛盾,进而引来西岚和北魏联军,东临虽有能力抵抗西岚,却不足以抵抗联军,她这样做的目的,也无非是逼迫他与南辰继续联盟,否则,要死一起死!而最要命的是,她深知自己的性情,若要他眼睁睁的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他绝对不愿意。  “朕也不过如此,和柳兄比起来,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锁枫坐在对面,冷冷地盯着柳楠。这一招是容音亚教他的,当时容音亚提出这个计划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太冒险了,万一柳楠也铁了心呢,岂不是落了个玉石俱焚的下场,到时南辰的基业不保,他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姑姑?(锁枫的父母都是昏庸之辈,当时掌握实际权力的是锁枫的姑姑,也就是锁云沓的姐姐)但是看着容音亚胜券在握的样子,他最终还是决定孤注一掷,果真。  “既然如此,锁兄为何把朕软禁在此地?难道这就是南辰的待客之道么?”柳楠闲闲地笑了笑,锁枫以为派人暗中封锁了庆安宫他就不知道了么,若他想走,谁也拦不住,只是现在他为了容音亚,心甘情愿的留下来罢了。  接下来,该是出底牌的时候了。他冷冷一笑。容音亚,也只有你的果敢配得上我的狠辣,我说过,我宁愿你恨我,也会不择手段,让你回心转意! 第七十四回 湖畔巧遇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朕怎敢怠慢柳兄,只是想和柳兄好好谈谈,柳兄不为自己,也为先帝和东临的百姓想想,与南辰结盟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怕柳兄不同意,才冒昧将柳兄多留了几日。”锁枫轻笑一声,很自然的对上柳楠冰冷的目光,两束王者之气隔空相撞,仿佛擦出了噼里啪啦的火花。  “先帝?锁兄提那老头子做什么,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还不劳烦他从地府上来。”柳楠嗤笑一声,把茶杯拍在桌子上。“锁兄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事关家国利益,咱们是应该好好谈谈。”  既然对方已经拼尽了老底,他也没理由不动作,况且东临现在没有他主持大局,单凭柳杭一人之力,支撑不了多久。那么,接下来,该是亮出底牌的时候了吧。  **  庆安宫,湖心亭。  庆安宫内有一人工湖,湖中央有一个四角凉亭,通过一条雕花廊桥与湖的两岸相连。湖边杨柳垂绦,繁花似锦,湖中锦鱼游弋,适有薄雾,但见一湖**,却是雾里看花,水中疏影,柔美如画,正是:  短长条拂短长堤,上有黄莺恰恰啼。  翠幕烟绡藏不得,一声声在画桥西。  柳蓉身着一袭单薄的芙蓉长裙,在亭上凭栏而立,目空远方,神情悠远;柳菱呆呆地倚在长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两人望的竟是同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柳蓉与潭清源相遇的地方,也是东方玄陌第一次为柳菱弹奏《高山流水》的地方。初恋的种子在心中悄悄地萌芽,一旦长成,便是穿肠的毒药,它把人折磨得万分痛苦,却让人欲罢不能,心甘情愿的承受着那锥心之痛。  姐妹两人,数柳菱最为失魂落魄。东方玄陌是在昨天午夜走的,一点征兆都没有,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与他告别,便从此错过了。两行清泪划过脸庞,他为什么要如此匆匆地离去,正如他们之间的情,来去匆匆?所谓家国利益,就真的比诺言还重要么?  相比之下,柳蓉还抱有一线希望。她尚未离开南辰,还有机会跟潭清源见面,虽然现在被软禁,但只要他们没有分道扬镳,总会再见的。  意外总是来得这般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南辰和东临开战后,锁枫暗中下令,将东临一众统统软禁在庆安宫,切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擅出者死。柳蓉和柳菱虽然久居深宫,但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可两人见过的世面终究不多,不明白原本联盟的两国为何要开战,更不明白统治集团之间的殊死较量,当两个皇兄忙得焦头烂额时,她们也只能躲到这里,触景伤情了。  “姐姐,你说,他还会回来么?”柳菱痴痴地望着被薄雾笼罩着的湖水,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传神的琴音,一点一滴,激荡着她的心。  柳蓉长叹一声,不知如何作答。柳菱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慢慢地往回走,泪水模糊了视线。早春尚有几分寒意,她原本就穿得少,一阵微风吹过,她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噤。木桥本不稳固,她失魂落魄的,一下子没站稳,只听咯吱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往湖中摔去!  “妹妹!”柳蓉听见哗啦啦的落水声,惊骇的转过头,只见柳菱在水中沉沉浮浮,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她慌得大脑一片空白,颤抖着尖叫:“快来人啊!来人!”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阵轻微的掠水声,柳蓉惊慌失措的抬头望去,只见一抹紫色的身影踏水而至,仿佛一道紫色的流光,只在瞬息之间,迅捷轻盈宛如凌波仙子。那人行至桥边,伸手往水里一捞,柳菱哗啦一声被拽了上来,然后被平放在板桥上,那人的双手熟练的在柳菱的胸口压了数十次,只听噗的一声,柳菱脑袋一歪,许多清水从嘴里喷了出来,随即渐渐转醒。  “妹妹!”柳蓉慌忙奔过去,心疼的将柳菱抱在怀里。柳菱虚弱的靠在柳蓉肩上,浑身上下都在滴水,狼狈不堪。  “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安慰了柳菱一番,柳蓉猛然想起了妹妹的救命恩人,连忙转过身道谢,话才说了一半,就硬生生的堵在了喉咙里,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说实话,虽然她不曾像柳菱一样明目张胆的欺负容音亚,但也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个碧琉公主,今天柳菱有难,居然是容音亚出手相救,并且还拥有如此御水神功,实在不得不令她震惊。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容音亚摸了摸鼻子,她浑身上下清清爽爽,丝毫不像刚刚从水中上岸的人。望着柳蓉那见鬼一样的眼神,她无奈的耸了耸肩,不就是救了个人么,至于这种眼神么?  “原来是碧琉公主,有失远迎,本公主替菱儿多谢公主的救命之恩。”柳蓉迅速地调整着脸上的表情,语气也瞬间变得冷若冰霜。容音亚挑了挑眉,一勾唇角:“福慈公主何出此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虽然只是路过,却没有置人命不顾之理。哦对了,最好赶紧送挽月公主回去,否则得了风寒就不好办了。”  柳蓉不可置否,此时远处的宫人终于赶了过来,连忙把柳菱送回紫菱阁去了。容音亚伸了个懒腰,拔腿就走:“若福慈公主没有什么事儿,本公主就先走一步,不打扰公主观景了。”  “站住!”柳蓉在背后低喝了一声,似乎隐忍着怒火。容音亚折返回来,慵懒地倚在栏杆上,漫不经心的望着她,反正自己今天心情好,而且有的是时间,找个人聊聊天也不错。  “敢问公主,南辰皇为什么要把我们软禁在这里?他到底想干什么?我皇兄堂堂一国之尊,怎会沦为你们的阶下囚?”柳蓉怒气升腾,柳眉倒竖,但仅仅只是动怒而已,良好的修养让她时刻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容音亚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怎么知道,你问我皇兄啊,再说了,以你皇兄的本事,他要是想走,谁也拦不住。”  “那你怎么会在庆安宫?”柳蓉上前一步质问道,隐忍的怒火喷薄而出。  “我?当然是找你皇兄谈判了,既然遇见了你,顺便……”容音亚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凑近去压低了声音道:“顺便跟你谈谈清源哥哥的事情。”  “清源?”果不其然,柳蓉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忧急,“清源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容音亚闭口不言,只是笑吟吟的望着她,她愣了一会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窘迫的咬着嘴唇,脸颊顿时绯红一片。容音亚开怀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清源哥哥乃是英雄风范,自然得佳人青眯。福慈公主不必羞赧。”  “你……”面对容音亚的油嘴滑舌,柳蓉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公主怎么抵挡得住,白皙的脸蛋红的就像水煮过的一样,她羞愤的转身欲走,却又急于想知道潭清源的消息,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福慈公主,实话对你说,清源哥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不会置他的幸福不顾。他自幼孤僻,除了他的姐姐和我,不愿意跟别的姑娘说话,当时有许多名门千金厚着脸皮上门拜会他,都被他毫不客气的扔出了门外,为此他还得罪了很多权贵。”容音亚叹了口气,不再开玩笑,“是,我也承认,他喜欢过我,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天你们在荷塘边,我看得一清二楚,他终于肯对第三个女子吐露衷肠,我很欣慰。福慈公主,抓住你的机会,他不善言辞,但我会尽我全力帮你们。”  “你……你居然看见了……”柳蓉脸色大窘,继而神色黯然:“不,他是南辰大将军,我是东临公主,仅是各自的家国利益,便注定……”  “给点信心行么?勇敢一点,你看我现在声名狼藉,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容音亚撇撇嘴,“谁规定大将军就不能和邻国公主联姻啦?人活着,就要有自己的主张,自己的幸福,不应该掌握在别人手上!”  “我们……真的有可能吗?”柳蓉眼中渐渐熄灭的光芒,忽的一下又亮了起来。容音亚唇角微勾,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相信我!” 第七十五回 亮出底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庆安宫,腾龙殿。  “无论从什么角度考虑,柳兄与南辰联盟百利而无一害。”锁枫唇角噙笑,一挥手,夜枭双手奉上一卷精致的明黄色线装本,“这是新拟定的盟书,柳兄不妨看看,如若没有意见,柳兄就签字吧。”  文房四宝陆续被摆到桌案上,柳楠接过盟书,一页一页地仔细翻阅着,越看面上笑容越冷。盟书的第一条款就是东临退兵,归还永州一切主权,南辰亦从湘西退兵;第二条,南辰和东临继续保持以前的联盟关系,共同抵御西岚,从此互利互惠,相互扶持,荣辱与共……  盟书约定的条款并不多,除了南辰这方利用东临的被动挨打的局面将某些条款修改的更有利于南辰以外,跟以前的盟书相比也没有太大出入,最为明显的不同就是删去了“联姻”这一项。柳楠啪的一声把盟书摔在桌上,毫不客气地质问道:“既然锁兄有诚意与东临联盟,皇室之间的姻亲还是必不可少的吧,锁兄何以出尔反尔,却是置联盟的本质'公平'于何地?”  他这人一向目的明确,他的目的就是容音亚,没有其他。他目光阴鸷地在锁枫脸上来回扫视着,不得不说,锁枫也是一只老狐狸,也是一个真正值得重视的对手。  “当然,这么重要的事情朕怎么会忘记呢,只是……”锁枫的话才说了一半,外面便有宫人来报:“碧琉公主到了。”  “快请进吧。”锁枫点了点头,随即起身:“舍妹已至,柳兄便和璎儿好好谈谈,朕还有公务在身,先失陪了。”  “锁兄慢行。”柳楠笑意冷然,手中的盟书几乎被揉成碎片。想让他屈服,必须付出代价!  “东临皇考虑得怎么样了?是否有意与南辰继续结盟?”容音亚昂首阔步,径直走入正殿,在柳楠对面坐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  柳楠目光深邃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翻着手上的盟书。容音亚仰头喝尽了一杯茶,挑眉道:“怎么,东临皇是对盟书不满意么?”  “这里没有别人,亚,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柳楠把盟书放下,浅啜了一口茶,目光宛如毒蛇般阴暗。容音亚的表情渐渐地凝固了,突然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行,今天我来不说别的,这盟书,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容音亚往椅背上一仰,异常狠辣的撂下一句话。这就是容音亚的外交风格,坚持己见,先发制人,将对方逼到墙角,绝不让步,让对手迫于压力而不得不屈服。  但是她今天算错了一步,她没有算到柳楠还掌握着一张底牌,而这张底牌,正好直击她致命的软肋!  “若我不签呢?”柳楠望着眼前一字排开的文房四宝,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那更加胸有成竹的姿态让容音亚的脊背没来由地一阵发寒。  “不签的话,南辰将与东临同归于尽,南辰此等弱国亡则亡矣,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将相对强大的邻国拉了陪葬,倒也赚回成本了。”容音亚微微冷笑,态度依旧强硬,寸步不让。  “哦?你就这么想跟我同归于尽么?”柳楠笑得格外迷人,“那你的清源哥哥呢?你不管他了么?”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容音亚放松的神经在一瞬间全部紧绷了起来,脑海中不停的回放着柳楠的话,双拳在衣袖下握得铁紧,一层冷汗迅速沁出。  “你说什么?”她冷着声音,杀意涌动。  “我说,你的清源哥哥啊。”柳楠早就察觉到了容音亚的异样,也收到了自己预期的效果,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得格外舒畅,“你别忘了,柳蓉是我的妹妹,这件事还轮不到她说了算,如果我失势了,她就永远不能跟潭清源见面了。再说了,你皇兄会同意么?”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当初他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了柳蓉喜欢潭清源,而他深知潭清源和容音亚的关系,更清楚容音亚的弱点就是不能割舍自己在乎的人。他承认这一招很无耻,但他向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辈,玩暗算,他自认首屈一指!  容音亚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千算万算,最后还是被反将了一军。现在她的退路被完全切断,进是死,退也是死。她很想义无反顾地前进,但一想到潭清源的郁郁寡欢,柳蓉的热切期盼,她突然就迷茫了。  潭清源是她这一世抹不去的伤疤,她不能,也不可能断送他唯一的幸福……  “你威胁我?”她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冷静,不要慌乱,千万不要乱了阵脚!你的果敢呢,你的勇气呢,都去哪儿了?!  “我没有威胁你,只要你答应跟我联姻,我保证他们 顺利结成连理。”  局势似乎在一瞬间被扭转了,容音亚猝不及防,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柳楠的唇边扬起一个胜利的弧度,微微探了探身,吐气如兰:“亚,别任性了,现在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还有成千上万的人等着你去救他们的命,当然还包括你的兄弟们,你的清源哥哥,他的一生幸福,可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了……”  “你……无耻!”她银牙紧咬,怒火升腾。他唇角微勾,阴柔妩媚,缓缓将身探过桌案,抬手抚摸过她苍白的脸颊,轻笑一声,吐气如兰:“亚,今夕不同往日,有时候学会妥协,并没有害处,我只是担心,你的倔强,将来有一天会碰壁……”  柳楠魔魅般的话语就像噩梦一样在她的脑海里萦绕不散,她在心里痛苦地挣扎着,良久,她缓缓抬眸,直视着柳楠,一字一顿:“柳泽安,是你说的,只要我答应你,你就成全他们,并且签署盟书?”  “答应了的事情,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柳楠果断的道。  “好,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容音亚猛的站起身,身后的椅子早已四分五裂。她脸色苍白的低吼一声,随即逃也似的冲出了门外。凉风刮过脸庞,她紧咬银牙,忍住心里奔腾的屈辱。  容音亚,你的尊严呢,你的骨气呢?你不是自以为很能干么,你怎么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呢?!  柳泽安,你赢了,日后这一切,我要你加倍偿还!  柳楠望着她狼狈的背影,唇边一直僵持着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下来,心中不免苦涩。他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可是为何,心中却无法开怀?长叹一声,执笔蘸墨,在盟书上挥毫签下了他的名字。  容音亚失魂落魄的经过碧柳轩,行至门口,却看见一身红衣的柳桐走了出来。一刹间,四目相对,难言凄凉。  几日不见,柳桐还是那么的妖娆,只是脸上少了那日一起饮酒的豪气,多了几分无奈和忧郁。他站在门口,也看见了容音亚,一双黯淡的丹凤眸重新焕发出了异样的神采。容音亚朝他颔了颔首,然后径直朝他走过去。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寅轩王,好久不见。”容音亚勉强挤出一副笑容,柳桐望着她,不知如何作答,昔日被强行埋葬的情愫,在一瞬间疯狂的叫嚣着,死灰复燃。  “是啊,好久不见。”柳桐硬是压下心里那阵异样的情愫,目光越过她,投向远方。一时间,相对无言。  容音亚没有在意他的变化,只是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竹叶清香,原来锁玎来过了。锁枫特意派锁玎去搞定柳桐,不仅是因为他和柳桐是同一类人,更重要的是,两人看似都是不问世事的花花公子,实际上都是出色的政界人才,看柳桐现在的样子,就晓得情况对东临这边不利。  她轻轻地苦笑一声,柳桐敏锐地捕捉到她异样的情绪,忍不住沉声开口:“公主也有心事?”  “自然,人在宫廷,身不由己。”容音亚默默地感叹道。  “你……你答应皇兄了?”柳桐的心突然揪紧了,话音刚落,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事已至此,已成定局,你为何还有执着?她注定是皇兄的女人,怪只怪,那一夜你拴不住自己的心。  容音亚有点诧异,继而咬着嘴唇,切齿道:“看来你也知道了,对,我是答应他了,如果你还当我是你朋友,就别叫我皇嫂,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再提。”  说罢,她匆匆的拽步离开。他怔怔地留在原地,望着杨柳拂岸,恍然又想起那个月明风清的夜晚,他与她赌酒弹歌,情愫暗生,到最后,亦不过多情,却被无情恼。 第七十六回 再见清源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一路出了庆安宫,只见驻守在周围的禁卫军陆陆续续的撤去,容音亚便明白这是锁枫的意思。仰望蓝天蔚蓝,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慢慢地在门槛上坐下,茫然地望着远方。  “公主,天气凉,先回宫吧。”皇甫述的伤早已好了,依旧履行着贴身暗卫的职责。他悄然无声地闪现出来,站在容音亚身后。  “我不想走,你坐下陪我聊聊天。”容音亚耍赖地摇摇头,蜷起腿,下巴抵在膝盖上,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青石板台阶。皇甫述哭笑不得,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下了,两人相距不过几十公分,微风吹过,将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席卷而来。  “皇甫述,你说,我这样答应他,是不是亏大了?”容音亚烦躁地一拳捶向地面,只听一声沉闷的巨响,青石板台阶竟被硬生生的破开了一个洞。“老娘长这么大,就没有被人威胁过,他东临皇算哪根葱!”  皇甫述抿唇不语,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容音亚郁闷的扯着衣襟,憋在肚子里的闷气不知向谁发泄,偏偏皇甫述一句话也不说,她十分不耐烦地低吼一声:“你在想什么?”  “属下只是不明白,公主与东临皇明明相爱,为何相杀?”皇甫述思索良久,缓缓开口,冰雪般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她的无助,失落,惹人疼惜。  “我从来没有爱过他,最多只把他当做兄长,谁知道那两个老不死的一句玩笑话就决定了我的终身,你让我怎么甘心?况且柳楠又是个伪君子,竟在背后捅了我皇兄一刀,我想剐了他还来不及!”容音亚恶狠狠地撂下话,偏头却触及皇甫述深邃而透彻的目光,但见他的眼眸晶莹剔透宛如易碎的水晶,不禁心里一紧。  皇甫述不可置否,复又垂眸。他跟随了她五年,看着她从懵懂的女孩长成了纨绔的少女,对于她的心思总能猜出八九分,他比谁都清楚,她……  容音亚也不说话了。她承认,自己还余情未了,上一世,她和柳泽安的羁绊太深,要她完全放下是不可能的,可是皇甫述的反应也太……一时间,两人静坐无言,各自心怀鬼胎。  容音亚突然站起来,笔直地走向皇城官道,皇甫述连忙起身跟上:“公主去哪儿?”  “我要找潭清源。”容音亚简直要郁闷到了极点,随便在路上抓了一个宫女问道:“潭清源在哪里?”  “在……在丞相府……”那个可怜的宫女猝不及防,吓得结结巴巴的,容音亚放开了她,她腿脚一软差点跌倒。  丞相府。  不得不说,潭忠廉虽然是丞相,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居住的府邸却是最为简朴的,而他本人也的确可以用“两袖清风”来形容。容音亚迈上台阶,守卫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她二话不说直接往府邸里走:“我要见潭清源。”  “是。”随从的一个丫鬟赶忙去通报,容音亚直接进了正厅,一边喝茶一边闲逛,欣赏着潭忠廉收藏的古玩。少时片刻,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公主,丞相大人到和将军到了。”  容音亚连忙在古玩堆里钻出来,只见门外缓缓走来一个玄衣老者,但见他须发飘飘,两眼却格外有神。他走进大厅,郑重地朝容音亚作了个揖,声如洪钟:“老臣不知公主驾到,失迎了。”  “无妨,本公主冒昧拜访,叨扰了老丞相,还请老丞相见谅才是。”容音亚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转而抬眸望向他背后。  潭清源亦是便装打扮,锦袍玉冠,飘飘欲仙,显得随性恣意。他漆黑的目光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也拱了拱手:“微臣参见公主。”  “清源哥哥何须多礼,快坐吧。”容音亚勉强地笑了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紧接着,潭忠廉把容音亚邀至上座,容音亚坚持坐在客座,潭清源也随之坐在容音亚对面。容音亚不知如何开口,硬是没话找话:“前些日子听闻老丞相身体抱恙,不知如今可好点了?”  “承蒙公主关心,老臣并无大碍。”潭忠廉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容音亚眼珠一转,看到了摆在茶柜上的一尊精致的象牙雕,继续信口胡诌:“老丞相真有眼光,收藏的象牙雕真是上品。”  记忆中,锁璎来过很多次丞相府,对潭忠廉收藏的象牙雕情有独钟。潭忠廉浅啜清茶,淡淡笑道:“若公主喜欢,老臣不妨相送。”  容音亚呵呵了两声,就没话说了。她和潭忠廉的关系不算很好,于是乎,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冷场了。潭清源看不下去了,干咳了几声,说道:“爹,公主是来找我的,您老还是回去歇着吧,当心别着凉了。”  “你这个不孝子,翅膀硬了,敢在你亲爹的地盘赶我走了是吧?”潭忠廉把茶杯重重的往茶几上一放,佯怒道。  容音亚的微笑僵硬在嘴角,她知道潭忠廉对潭清源的不辞而别还心有余悸,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唯一的女儿早已远走他乡,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送老丞相回去休息。”潭清源也不回答,直接叫人扶着潭忠廉回去,态度十分坚决。潭忠廉气得吹胡子瞪眼,愤愤的一甩袖袍:“行,老夫回去便罢,这丞相府白送给你小子了!”  容音亚目瞪口呆的握着茶杯,情况急转直下,快得连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待潭忠廉走远了,容音亚抽着嘴角问道:“清源哥哥,你这样……不太好吧?”  潭忠廉一心想把潭清源培养成将才,所以潭清源从小到大受的是棍棒教育,和父亲的矛盾一直十分激烈,两人往往谈不到两句话就不欢而散。但毕竟是骨肉亲人,潭清源是不会不管自己的父亲的。  “爹旧病初愈,又出来吹风,万一复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对了,公主此次来找我,有什么事么?”潭清源放下茶杯,气氛缓和了许多,只是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让他们再也无法回到童年时的两小无猜。  “出去说。”容音亚站起来,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亲密的拉着他的手臂,他静静的感受着那温软的触感,感怀万千。  两人一路步行至后院,但见庭院里到处种着兰花,都开始冒出了粉嫩的花骨朵儿。青葱的小树林边居然支着一个秋千架,两个秋千在微风中并排晃荡着,除去锁链有些生锈外,秋千板上十分干净,看来一直都有人打理着。  容音亚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记得以前潭清源还在丞相府里,锁璎常和他来这里打秋千,有一次她调皮地将秋千打得太高了,结果一不小心从半空中掉下来,他奋不顾身的扑上去接住她,自己却被秋千板撞得后背一大块乌青,为此她还内疚了好久。  潭清源也渐渐放慢了脚步。他还依稀记得,自己十岁那年第一次跟随父亲进宫,在御花园里,在秋千架上,一道意气飞扬的紫色身影在天地间勾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迷离了他的心,让他从那时起深深地陷入了,就像中毒一般,不能自拔。  转眼之间,他们就从懵懂的孩童长成了蓬勃的少年,只是十年,似乎只是一瞬,又仿佛十分漫长。童年的回忆注定只能深藏在心底,因为他们,注定要分道扬镳。 第七十七回 相府话别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我们去打秋千吧。”容音亚回过头,冲潭清源展颜一笑,然后兴冲冲的奔向了秋千。潭清源有些哭笑不得,她还是像以前那样贪玩,总是要痛快地玩一会儿才肯开口说正事。  “清源哥哥,还是像以前一样,你来推我。”容音亚十分敏捷地站在了秋千上,潭清源微微一笑,只抓住锁链往前轻轻一推,容音亚便顺势荡了出去,唯见**妩媚,裙袂飞扬,渲染开一片绚丽的云霞,宛若丹凤朝阳,恰似长虹贯日,意气风发。  “小心点啊!”许久不碰秋千,今日一来,竟如鱼得水,潭清源唯恐她忘乎所以,一不小心乐极生悲,赶忙扯开嗓子向半空中喊了一声。  “知道啦!这次我保证,不会再让清源哥哥受伤了!”容音亚欢呼一声,一个饿鹰扑食俯冲下来,冷不防绾发的玉钗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头青丝瞬间漫天飞散,带起一阵阵香风。娇颜少女,潋艳**,此情此景,怎一个美字了得?  儿时的记忆慢慢复苏,潭清源坐在另一个秋千上轻轻的荡着,偏头久久凝视着意气风发的少女,会心一笑。容音亚开怀大笑着,不时低头和潭清源说起小时候的趣事,说到好笑处,两人一起放声大笑。  好久没有这样真正地笑过了,此时此刻的笑容,应当是最美丽的。真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参商别离,只有这一刹那的天真无邪,返璞归真。  潭忠廉居住的院落离后院很近,他刚刚才走进房间里,便听见了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他悄悄地循声而去,隔着低矮的灌木丛,容音亚和潭清源打秋千的情景赫然映入眼帘。  “贵为公主,披头散发,成何体统!堂堂七尺男儿,却为情字羁绊,有何出息!”他叹息着摇摇头,不动声色的回去了。自古才子佳人,谁不是被情字牵绊呢。  庭院中玩得欢快的两人对此浑然不知。容音亚的秋千打得极好,力量与优美的结合恰到好处,过往的丫鬟看得眼睛都直了,不一会儿院子外面就聚集了十几个人,窃窃私语,皆为赞叹。过了一会儿,容音亚抓着秋千锁链荡到了最高点,正当旁人欣赏她的风采时,她却突然松开了手,整个人顺势往前边摔下去!  “不要!”周围是死一般的静寂,潭清源瞳孔一缩,猛的跳起来,朝那抹自由落体的纤细身影奔去!  “清源哥哥,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太小看我了。”容音亚在半空中轻笑一声,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身,衣袂如彩旗翻飞,青丝如天女散花,脚尖一点,便稳稳的落到了地上,轻盈优雅宛若穿花蛱蝶,在场众人皆看得痴了,潭清源也愣在了原地,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小心老丞相收拾你们。”容音亚扫了那群围观者一眼,大家赶紧各自散了。潭清源还是愣愣的紧盯着她,只见她青丝如瀑,笑靥如花,裙衫怡然不乱,哪里有半分自由落体的凶险?  “清源哥哥,魂兮归来!”容音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这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抓住她的肩膀,确实没有受伤:“璎儿,两年不见,想不到你的轻功居然进步这么大!”  “当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容音亚笑着在秋千上坐下,挽好头发,往怀里掏了掏,自己居然没带手帕。潭清源见她一脸尴尬,连忙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容音亚毫不客气地接过,只看了一眼,突然眼都直了。  “怎么了?”潭清源见她神情古怪,疑惑的问道。  “嘿嘿,嫂子的东西,我怎敢乱用,你赶紧收好。”容音亚把手帕塞回他的怀里,眼中闪烁着狡黠和欣喜的光芒,潭清源疑惑的摊开手绢,脸色开始变得五彩缤纷。原来那竟是一方女子用的丝帕,鹅黄色的面上绣着一朵颓靡的芙蓉花,上面有两行娟秀的墨色字迹: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这是柳蓉在被软禁之后托人送来的丝帕,他收到了之后,在房间里呆坐了半天,反复把玩、揣测,心中千头万绪纠缠,后来有人来报潭忠廉病发,他只得匆忙将它和自己的手帕放在一起,然后出门。两方手帕都是同样的颜色,他方才拿的时候也没有留意,谁知道竟拿错了!  柳蓉的意思十分明朗,她很直接地表白了她的感情,给生性孤寡的他来了个措手不及。确实,柳蓉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她温婉柔情,博学多才,几乎拥有作为一个女子的所有优点,但她却不像别的女子一样甘心于命运,她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对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与她谈话,总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这是他第二次对一个女子产生这种异样的感觉,如果不是这种感觉,兴许这方手帕他早就扔了。  “我……”潭清源脸色发窘,不知作何解释,容音亚微微浅笑道:“清源哥哥,此是郎情妾意,伊人有情,你亦有意,何不随着自己的心走,抛开往事的束缚?”  “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们担心的无非是所谓的家国利益。”不等潭清源说完,容音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清源哥哥,我问你,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以前,也许会诸多顾虑,最后选择逃避;现在,也许能够尽我所能,努力的追求。”潭清源倚靠着锁链思考了很久,谨慎地回答道。  确实,不再同于懵懂的少年,现在的他有能力也有权力,能够做到许多他想做到的事,只是……  “但我们都做不到,为了一个人,而放弃所有。”容音亚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他神色一暗,没错,以他们目前的地位,真正要做到放下一切,很难。  “清源哥哥,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信我吗?”容音亚一手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你和福慈公主的姻缘是受到两国皇帝承认的,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为此,你完全不必担忧,放心大胆地追求属于你的新生活吧!”  “你说什么?”潭清源略一思索,很快便发现不对,今天他才听说容音亚去了庆安宫,大概是跟柳楠谈判了,毕竟他们的关系天下皆知,难道谈判的结果……“东临皇是不是威胁你了?!”  “……清源哥哥,你,你想多了吧……”容音亚神色一僵,连忙干笑了几声企图蒙混过关。天啊,果然是天朝第一大将军,才思敏捷不是盖的。潭清源哼了一声,冷冷地逼视着她的眼睛:“璎儿,你说实话,他是不是逼你联姻了?以我们现在所处的优势地位,你完全可以拒绝的,你不会不知道是他暗中放的冷箭,让我们平白无故吃了大亏!”  “是啊!可是他手里还有底牌!他扼住了我的命脉,我没有办法,我死不足惜,我死了,他也会死,但他冷血无情,他不会在乎,可是我死了,你们都会死,我在乎你们啊!”容音亚突然卯足了劲儿大吼,庭院中久久回荡着她悲切的声音。心中被刻意埋藏起来的温情,在这一刻破土而出,肆意疯长,缠绕在她的心间,让她几乎窒息。  潭清源愣住了,无言以对。半晌,他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昔日冷硬的声音已有沙哑:“璎儿,你永远是我潭清源的好妹妹,永远都是……只恨我不能尽到做兄长的责任,只恨我不能保护你……”  “清源哥哥,你不要这样说……”容音亚硬是忍住喉咙里的酸楚,“我不会一辈子活在你的羽翼下,你也不会一辈子只保护我一个人,你还有亲爹,姐姐,娘子……放心吧,你也知道我的能耐,一个皇帝而已,怕什么!只要你和福慈公主好,我就好了!”  但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她此时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她想逆上天命,可若她料到她之后的选择将在整个天下掀起惊涛骇浪,又岂不会感叹天命如此,正是冥冥之中?  PS:前两天重感冒,现在终于好点了,赶紧补更,求多多支持~ 第七十八回 绝恋离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三月十二,南辰和东临达成最终协定,继续组成联盟。与此同时,东临国内政局不稳,珞瑾王柳杭无力主持大局,柳楠一众最迟要在下午动身回国,不能有一刻耽搁。  就在容音亚去了丞相府回来的那天下午,潭清源和柳蓉联姻的消息就传的满城皆知,朝臣纷纷上书痛陈其利害,潭清源是国舅,是外戚,南辰三位亲王都还没对外联姻,他一个外戚凑什么热闹?况且又身居要职,着实是统治集团的一大威胁。锁枫在御书房里闭门半日,又把容音亚召去,两人就这件事激烈争辩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同意联姻。不久,一道圣旨诏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一品大将军潭清源,十三岁带兵,十五岁收复青江六州,十六岁平定南夷诸部叛乱,十八岁镇守西北边塞,二十岁保卫汉中,论其功勋,累累可数,当享无上荣耀,特赐婚于东临福慈公主,共享荣华,钦此!  圣旨一出,满朝哗然。对此,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在外人看来,锁家的江山能够成就,潭家有大半功劳,因此潭清源不过是依仗自己与皇帝的亲戚关系;但皇室内部的想法复杂的多,锁枫与潭清源虽然情同兄弟,但终究是君臣,此举表面上让潭清源拥有更大的权力,实际上,一为巩固和东临联盟,最主要的还是直接监督和制约他和潭家,避免他们日后权倾朝野,以至于皇权旁落。  联盟一事告一段落,南辰与东临又重归于好,驻扎在长江北岸的西岚和北魏联军见形势有变,也识趣的撤退了。南辰和东临的百姓听到盟书重新签订的消息,都纷纷放鞭炮庆祝,因为这意味着一段短暂的和平,至少他们能够稍稍喘一口气,不必再颠沛流离。  未时四刻,皇城东边荷塘,潭清源银冠皂衣,迎风而立,铁血英雄的豪迈和沧桑在眸中交替闪烁,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而在不远处的一条小路上,柳蓉身着艳丽的橙红色长裙,一朵淡黄色的芙蓉花斜插在鬓角,更衬得人比花娇。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及到荷塘,一层香汗已湿透衣衫。  “清源。”她在离潭清源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轻轻的,温柔的唤了一声,心中小鹿乱撞,拳头紧握,早已沁出汗水。  潭清源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淡淡一笑,刹那间黯淡了天地。他朝她缓缓走来,及至眼前,朝她伸出手,眼神深邃而温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柳蓉莞尔一笑,亦将手放进他的掌心,眉目含情,风华流转。她温婉而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不同于初见时的生疏拘束,四束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交织出彼此心中的柔情眷恋。潭清源将柳蓉的纤纤柔荑紧紧地握在掌心,一股暖流涌入心间:“三月末,我等你,来时万千花开,唯有你是最美的芙蓉。”  不需过多的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便是永恒。诗曰:  萍水相惜莫怜情,玉墨残红寄缃笺。  念君盟誓应不负,一朝良缘蓦成殇。  而在不远处,柳菱躲在偏僻的角落里,静静地望着他们,眼神中有羡慕,也有嫉妒。未己,她长叹一声,幽幽离去。姐姐待字闺中十几载,苦苦相盼千百回,终于喜结良缘,都是姐姐的福气啊,怎么会像她一样,痴心错付,最后梦醒西楼一场空?  荷塘边,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两人旁若无人,牵着手在杨柳岸边悠悠漫步,惹来无数艳羡的目光。少时,突然自东南边飞来一阵嘹亮的笛声,比起寻常的笛声更为清越而悠扬。柳蓉的脚步顿了顿,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是三皇兄!”  柳桐精擅吹笛,尤其是精致的柳叶笛。作为他的妹妹和十几年的听众,那熟悉的、别致的柳叶笛声,她化成灰都认得。  此时此刻,柳桐就坐在庆安宫碧柳轩的屋檐上,唯见长风吹乱他的墨发,红袂飘然,妖魅如初。他寂然面对着彩鸾宫的方向,一枚纤细碧绿的柳叶横放在唇边,呜咽作响,嘹亮的笛声宛若长虹破空,爆发着原始而真切的呐喊,犹是深沉的思恋。  柳楠还在腾龙殿内,他自然也听见了这不一样的笛声,不禁微微轻笑,意味不明。他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这支曲子的调子别人听不出,他又怎会听不出,“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正是那一夜容音亚醉极狂歌的曲子――《半月琴》。  二弟,原来你的心里,还未完全放下么?  彩鸾宫内,容音亚正在和锁忻、锁玎和锁衿喝茶说笑,冷不防一道别致的笛声掀起珠帘,闯入内殿。熟悉的旋律萦绕在耳边,容音亚举杯的手一震,这是……其他正在谈笑的三人也戛然而止,亦被这绝世的天籁震撼了。锁忻沉吟良久,郑重地转头面向锁玎:“三弟,虽说你的笛声可谓名扬四海,但此人却比你更胜一筹啊。”  “二皇兄所言极是,但此人却是胜在曲调新颖,若我吹起《玉树后庭花》,未必会比他差。”锁玎哼了一声,心里有点不舒服,毕竟自己的风头被抢了,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若论意境,却是此人胜出,《玉树后庭花》美则美矣,却总有一种奢华靡靡之意,可谓华而不实;而此曲以清丽为主,既有宛转幽远,又有慷慨直抒胸臆,引人遐思,妙哉,妙哉!”锁衿摇着玉扇,十分精辟而准确地给出最终评价,锁玎二话不说一巴掌扇过去,居然帮着外人说话,不想活了!  容音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放下茶杯,撩起珠帘走到窗边,三人顿时齐刷刷地望着她:“璎儿(姐姐),你怎么了?”  “我想,他是在向我告别……”容音亚喃喃地说了一句,也不管那三人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  只在那一夜,她便了解了柳桐其人。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她以为他只是一个纯粹的花花公子,却不想寥寥数语过后,才知道原来他竟如此有才情,有心胸,即便醉极,也颇为深切地感受到了。因此,她是乐意与他做朋友的,却不想那一夜过后,他就开始躲着她,远远看见了都绕路走,她以为他只是为她的名声着想,殊不知他竭力压抑着不该衍生的情愫,经受着怎样的煎熬。  那一夜,琴声宛转,笛声清亮,她与他借着酒劲儿,尽情抒发胸中情意,是如此慷慨而豪放;可是如今的笛声,少了几分豪情,竟多了几分悲凉。这,不应该是《半月琴》的主旨啊……  月满楼上,西琉珞端坐在案边,挥毫流畅的在宣纸上写着什么,沧海侍立一旁磨墨。竹窗微开,熟悉的笛声随着清风一道吹入室中,他凝眉思索,笔下不停。不多时,他的手微微一抖,一笔走歪,在雪白的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墨迹。  “主上因何事失神?”沧海有点讶异,主上做事向来一丝不苟,为何今天……见西琉珞只是凝眉不答,他也侧耳细听,似乎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儿。  “笛声清妙,却不是伊人。”西琉珞低声叹了一句,放下笔,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在瑶琴上抚过,点滴清音清脆,俨然就是《半月琴》。  沧海哑然,却又听见他问道:“白柳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回主上,摄政王撤了兵,却不是回洛阳,而是往青江去了……”沧海把刚得到的情报如实奉告。西琉珞轻笑一声,狠狠地往琴弦上一按,一阵低沉的闷声战栗:“欲速则不达,南辰和东临重新联盟,现在的青江可不好打,兵败之时,别怪我没提醒过他。”  反正风离允没有出动李洛冉的精兵,无能之人,损失便损失,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至于锁璎和柳楠……他微微垂眸,那日心高气傲的她,最后还是屈服了么?心中不觉微痛,他一惊,这,就是在乎的感觉么?  “主上打算如何?”沧海有些惋惜,毕竟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渔翁得利的机会,却被一个女子轻而易举的又扳了回来,真是可惜。  “等我命令。”西琉珞冷冷地撂下一句,沧海应声:“诺。” 第七十九回 生死考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申时,东临一众正式出发回国。东临来访时本身就很低调,没有盛大的仪仗队,只有几辆马车停在庆安宫门口,还有一队精锐护卫护航。两国边境的陆路不好走,所以他们得一路往东北方向,至宜昌渡口换走水路,沿长江顺流回到建业。  十里长亭边,东临的队伍已经准备停当,南辰皇室的成员都来设宴饯行。锁枫和柳楠表面上还是像往常那样称兄道弟,容音亚则专门拉着潭清漩和柳蓉,一口一个哥哥嫂子地叫着,叫得两人很不好意思,锁衿则理所当然地黏在容音亚身边;锁忻和锁玎平时跟柳桐的关系还不错,也各自寒暄。只有柳菱站得远远的,手里绞着丝帕,目空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回过头低声向丫鬟说两句话,柳桐和柳蓉都很不放心她,一边说着话一边频频回头望向她。  酒过三巡,大家都微微有了醉意,其中喝得最凶的还是柳菱,直接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柳桐也喝的不是很清醒,及至容音亚给他敬酒时,他突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她猝不及防,酒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瞬间全场静默。  “寅轩王,你喝醉了。”察觉到气氛的急剧变化,容音亚真是无语,连忙腾出一只手使劲的想掰开柳桐的手,不想他越抓越紧,醉眼迷离地紧盯着她,目光是毫不掩饰的炽热。  “我没醉,我……”柳桐喷着酒气,目光炙热,容音亚是真的被他吓到了,为防他说出什么有损面子的话,她果断的一挥手,隔空点了他的睡穴,于是乎,风流倜傥的寅轩王殿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昏睡了过去,形象大失。  “寅轩王和挽月公主都喝多了,你们赶紧把他们带到车上去。”柳蓉迅速地镇定下来,连忙回头吩咐两个侍卫丫鬟把人弄下去。容音亚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继续喝酒,企图缓和气氛,却发现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特别是柳楠,那阴寒的眼神杀意渐露,容音亚放下酒杯,朝他挑了挑眉,她真怕这混蛋二话不说回去就把柳桐灭了――虽然柳桐不是有意的。  但无论怎么说,这场酒宴还是泡汤了,柳楠盛怒之下半分面子都不给,直接带着队伍离开了长亭,毕竟柳桐酒后当众“**”自己未来的皇嫂,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容音亚情商不高,如何得知柳桐的心思,所以从长亭回碧琉府的一路上她的精神都有些恍惚,走下轿子时要不是墨小吟习惯扶着她,她早就摔惨了。  三月十二,锁枫的生辰宴至此正式结束,容音亚也终于回到了久违的碧琉府。  不过离开几日,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过。容音亚一头扑进了凤蝶苑,踢掉身上繁琐的宫装,一头扎在软榻上不愿起来了。算算日子,她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一个月了,却还是被禁锢在这深宫院落中,无论身在何处,总能引来一大批前仆后继的杀手,她的实力虽然强悍,却还不足以以一敌百,她必须在足够短的时间内将凤凰卫培养成自己在江湖上的中坚力量。  想到这儿,她灵光一现,连忙招呼道:“小吟?”  墨小吟正在屋里团团转,收拾着容音亚到处乱扔的东西,听到召唤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应声道:“公主有何吩咐?”  “呃……”容音亚眼珠一转,旁敲侧击的问道:“芳菲那姑娘怎么样了?”  “芳菲姐姐……还好吧,基本上恢复过来了,宣翊姐姐一直带着她,据说希望把她培养成暗卫,但是据小吟看来芳菲姐姐似乎并不适合做暗卫,昨天跟宣翊姐姐训练的时候扭伤了腿,现在还不闲着,正在绣坊里帮忙呢……”墨小吟滔滔不绝的说了一段,突然惶恐的停了下来:“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没事,那是芳菲自己的选择。”容音亚一手无力地拍在软榻上,芳菲看来是没多大希望了,只有……“小吟,你还记不记得,皇兄的生辰宴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这……”墨小吟认真的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声音蓦然有些发抖:“公主是说……要把小吟……”  “没错,原来你还记得。”容音亚坐正了身子,目光炯炯,十分严肃地盯着她,“本公主向来对你严格要求,因为你很有天分;所以,这一次的考验我将会根据你的情况精心设计,你无论如何都要在规定的时间――三天内完成,并且要全力以赴,当然,一旦接受考验,难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害怕,就退出,但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如果你尽了全力,就不会死,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墨小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坚定地吐出两个字,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短短几秒钟的沉默中,她的心经受了怎样的煎熬。容音亚也不再说话,只是将她召到面前,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眼前这个青涩的小姑娘,亦不过十一二岁,孤苦伶仃,但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与前世十多年前的自己是惊人的相似。她还是如此的年轻,背负着的血海深仇还未得报,却极有可能命丧于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她承认自己残忍,但她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残忍?她是过来人,面对死亡的召唤,除非是心甘情愿,否则,她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  “公主,小吟有一事相求。”墨小吟咬着嘴唇,有些艰涩的开口,“自从两年前被公主救入碧琉府,小吟的命就是公主的,小吟甘愿为公主而死,如果小吟死了,恳请公主能帮我找到我的姐姐,告诉她不要为我担心……”  “傻丫头,你瞎说什么!不就是一次考验么,怎么说的像生死离别一样!”容音亚毫不客气地拧了拧她的脸蛋,“记住,只有你想死,没有人能够让你死!”  PS:迷上了原创诗词的我一发不可收拾……赶紧补更QAQ 第八十回 扑朔迷离(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接下来的几天里,容音亚都没有再向墨小吟提这件事,暗地里却让宣翊出动了情报网里的所有人马“人肉”墨小吟,以确保消息的可靠性,以便自己设计出更“**”的考验。  “属下参见公主。”暗卫居所内,宣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容音亚事先已经打发墨小吟出府采买东西,点点头,示意她一起坐下来,开始翻看堆在桌上的资料。  “公主,属下已经尽力了,却不能调查到完整的信息,请公主恕罪。”宣翊阴沉着脸,面有愧色,执意不肯同坐。容音亚硬是将她拉过来,心里却有些不好的预感――每次执行情报任务,宣翊的脸色都没有这么难看过,她的能力众所周知,能让她感到困扰的问题,一定很不好办。  翻开装订好的册子,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一些基本信息:墨小吟,女,西岚洛阳人氏,出生于洛阳城郊一户小户人家,有一长姐名为墨紫,家族世代农耕……接着往后翻,就很突然的直接到了“居所被一场大火所毁,父母双亡,长姐下落不明,九岁只身流落到东临荆州,后进碧琉府……”中间却缺失了一大片空白,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容音亚一页一页看下去,越看眉头越紧皱。墨小吟的家毁于一场大火,这个她知道,但到底火是谁放的,为什么会毁于大火,以及墨小吟为什么会流落到东临――这一切的答案,仿佛都凭空消失了。  “没办法调查到中间的消息么?”容音亚转眸望向宣翊,宣翊摇摇头,目光有些羞愤,磨着牙开口:“属下命令情报网运转到极致,也曾派人到墨小吟的家乡实地调查过,当地确实有一户姓墨的人家,但那一家的夫妇只有一个儿子,并没有两个女儿,几年前也确实发生过一场大火,至少墨小吟说的话有一半是假的。属下想深入调查,情报网却似乎被一股奇怪而强大的势力制约着,没办法再进一步下去。属下认为,墨小吟的真实信息也许被这股势力刻意掩盖起来,再放出假消息,所以属下怀疑这股势力与墨小吟有关,只是属下也无法确定这股势力的好坏……”  “能查出源头么?”  “属下无能,只能勉强知道他们的活动范围在长安附近,具体的情况无法得知。”宣翊一边说一边掐着指关节,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浓烈的杀气肆意喷涌。容音亚没有批评她的失态,她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她是情报高手,现在突然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不,那股神秘的势力,应该是凤凰卫的对手,他们故意掩盖墨小吟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何企图,还是说,墨小吟本身就是一颗棋子,一颗能够将她容音亚置于死地的棋子?!  此刻容音亚已有杀心,万一墨小吟真的是那种身份,她只能怪自己瞎了眼,为今之计,宁可永远除掉这个人,绝不能将一颗定时炸弹留在身边!  “公主,依属下看,墨小吟应当……杀之!”宣翊抬起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她的想法与容音亚不谋而合。容音亚沉吟良久,缓缓摇头:“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墨小吟也许是那股势力诛杀的对象,但他们不想亲自出手,而是想借刀杀人,我们有必要考虑一下后果,别把祸水引到凤凰卫身上……”  “属下明白。”宣翊思索良久,恍然大悟。容音亚冷哼一声,示意宣翊靠近来,在她耳边低声耳语着什么……  **  翌日清晨,忽闻市井之中有人吹笛卖艺,其声不算清妙,却也十分精致,容音亚正在翻着一本编年体通史,听见笛声,不由得想起了柳桐临别时吹奏的一曲《半月琴》,进而又突然想起那日靖昭府天籁般的箫声,直断人肠。她果断地放下书,披衣出门,正在院子里满头大汗锻炼的墨小吟被她的速度惊呆了,也连忙洗了把脸,匆匆跟上。  这次去靖昭府,倒去的正是时候,锁玎刚从篁竹馆出来,正在梦竹轩摆弄他新搜罗来的乐器。容音亚毫不客气的大摇大摆的闯了进去,还没走进梦竹轩,便听见里面传来谈话声,听声音有点熟悉,及至破门而入,声音戛然而止,一袭青衣的锁玎和一身白衣的锁衿,齐刷刷的回过头盯着门口,那诡异的眼神看得容音亚一阵尴尬。  “璎儿?”锁玎正在和锁衿兴致勃勃的“争抢”着一支价值不菲的翡翠笛子,着实是被容音亚慑人的气势震住了,手里的宝贝险些摔碎在地上。容音亚一点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从木架上取下一面典藏版的玉石琵琶,抚摸了几下,啧啧赞叹:“三皇兄,这些宝贝中看不中用,像这面琵琶,以银蚕丝续弦,虽然美观,但一拨就断,倒不如不要续弦,可惜了这么一件好宝贝。”  银蚕丝与天蚕丝的根本区别就是坚韧程度,这也是为什么天蚕丝千金难买的原因。锁玎见容音亚作势要勾断那些银光闪闪的琴弦,慌得连忙把翡翠笛子塞进锁衿怀里,冲过来抢救他的宝贝:“璎儿你千万别胡来,这玉石琵琶可是花了我百两黄金才弄到的,我的黄金不能打水漂啊……”  “行啦行啦,我逗你的,又不是琉璃玉,至于么!”容音亚把琵琶重新放回架子上,兴许是没放稳,琵琶在架子上摇晃了几下,突然直直地摔了下来!  “本王的百两黄金啊……!”锁玎欲哭无泪,只得舍弃形象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容音亚无奈的摇摇头,至于这么拼命么?刚想出手,却看见一直站在身后,离琵琶最近的墨小吟迅速地蹿了出去,稳稳地接住了将要落地的琵琶,自己却一个重心不稳,直挺挺地摔倒在地,险些撞倒了架子,她急忙在地上翻了个身,滚了几滚,恰好滚到锁玎脚下,头发和衣服早已乱的不成样子,惊呆了的锁衿慌忙奔过来扶起她,墨小吟一身狼狈的依偎在他的身边,怀里还紧紧的抱着那面玉石琵琶。  “小吟,你没事吧?”锁衿轻声耳语,她轻轻摇摇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小心翼翼的把玉石琵琶递到锁玎手上:“三王爷……”  锁玎接过琵琶,眼神却有些恍惚,他直勾勾地盯着墨小吟,目光极具穿透力,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是的,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人,身着青衣,眉间一点血莲,挥舞着长鞭,义无反顾地坠入万丈深渊……  容音亚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对,锁枫的生辰宴之前她也带着墨小吟来过靖昭府,那日锁玎望着墨小吟的眼神,跟此时一模一样。难道,墨小吟的真实身份……与锁玎有关?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三王爷?”墨小吟被锁玎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锁衿也一脸疑惑,但很果断的把墨小吟拉到了身后。锁玎勉强回过神来,眼中却依然闪烁着异样的神采,那种情绪,分明就是激动和兴奋。容音亚一声不吭,心里却更加狐疑。  “你出来,本王有话要对你说。”锁玎竭力压下心里沸腾的热血,朝墨小吟抬了抬下巴。锁衿顿时就不愿意了:“三皇兄,不许你……”  “你小子,本王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么!”锁玎好笑的摸了摸锁衿的头,然后向门外走去。锁衿很不情愿地放开墨小吟,墨小吟茫然的望向容音亚,向她求救,容音亚微微一笑,示意她赶紧跟出去,心里却打开了算盘。  等锁玎和墨小吟走远了,容音亚费了点心思哄着锁衿到书房里看书,自己却施展起轻功,飞檐走壁,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锁玎的表现可以瞒过所有人,唯独瞒不过她容音亚,现在为了弄清墨小吟的真实身份,也只好先向他入手了! 第八十一回 扑朔迷离(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一路上都是青翠欲滴的竹林,几条鹅卵石小路纵横交错,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格外悦耳动听。容音亚一路紧紧跟随,只见锁玎在前,步履匆匆,墨小吟紧随其后,偶尔还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看锁玎的样子这么着急,到底是为了什么?  容音亚尽量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段距离,锁玎的武功可谓藏龙卧虎,让他发现可就麻烦了。走了一段,她隐隐觉得这条路有点熟悉,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这不是去篁竹馆的方向么?那可是锁玎的秘密基地,她作为他最疼爱的妹妹也没进过几次,那么墨小吟……  暂且撇下心中的疑惑,继续跟踪,不多时,便在竹林深处隐隐望见一座精致的竹屋,那便是篁竹馆了。锁玎带着墨小吟径直走了进去,门一关,容音亚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巧妙的换了个方向,足尖轻点,跃到了竹林高处,正好能把屋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三王爷……为何要把奴婢带到此处?”  锁玎进了门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自顾自地在竹柜里翻找着什么,墨小吟站在一边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忍不住问道。  “本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你长得很像本王的一个故人。”锁玎在柜子里翻找了一阵,终于翻出了一卷画轴和一个檀木盒子,他把这两样东西轻轻的放在桌案上,凌厉地眼神仿佛要将墨小吟看透,逼得她无处遁形。容音亚的视力远胜于寻常人,只一眼,她便认出那卷画轴,就是上一次被砚台压住的画卷。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墨小吟实在不能忍受这诡异的气氛,锁玎淡淡一笑,试图掩饰自己的激动:“你可认识这画上的人?”  画卷被缓缓摊开,墨小吟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窗外的容音亚也聚精会神的期待着。只见画上是一个身着碧绿长袍的女子,约有十五六岁,腰间别着墨绿色长鞭,面容精致而淡雅,却又冷若冰霜,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的一朵血莲刺青,眉眼间竟与墨小吟像极了七分。  “这……这是……”墨小吟的眼神一瞬间有些空洞,她久久地凝视着画上的女子,熟悉的记忆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行清泪缓缓滑落。她竭力压抑着喉咙里的苦涩,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抚过画中女子的脸庞,低声呢喃:“姐姐……是姐姐……”  画中的女子的一双剪水秋瞳仿佛深邃的水潭,她静静地凝视着泪流满面的墨小吟,精致的嘴唇竟仿佛勾起了一个忧伤的弧度。  容音亚也努力的看清了那幅画,心里不免有些震惊――锁玎居然会有墨紫的画像,这是什么状况?!  锁玎望着墨小吟悲恸的样子,也于心不忍,但心里更多的是激动。墨小吟胡乱的抹了抹眼泪,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了,半个身子越过桌子几近歇斯底里道:“三王爷,你认识我姐姐,对不对?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你知道的对不对?”  “原来你真的是她的妹妹……你知道吗,从你两年前跟着璎儿开始,我就觉得你长得很像一个人,却因为当时你还年幼,我无法确定。直到两年后你长大了,越来越像她,我才决定把你带过来,告诉你这一切……”锁玎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他示意墨小吟先坐下冷静冷静,心里却苦笑一声,踌躇着该怎么开口――你的姐姐,我最爱的人,她已经不在了啊……  “紫……流浪江湖,四海为家,至少我在两年前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在四处漂泊……我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她了,但我知道,她过得很好……”锁玎坐下来,慢慢的啜了一口茶,终于十分艰涩地开口,目光却在墨小吟脸上来回扫描,似乎寻找着什么蛛丝马迹。墨小吟仿佛抓住了一线希望,声音沙哑地问道:“三王爷,请你告诉我,姐姐她……到底在哪里?”  “我也已经忘记了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哪里了……但是你相信本王,她过得很好……”锁玎紧紧地盯着失魂落魄的墨小吟,试探地问道:“墨小吟,你还记不记得,你最后一次见你姐姐,是在什么时候?”  “我……”墨小吟愣了一下,继而陷入了沉思,眼神重新变得迷茫,脑袋是撕裂般的剧痛,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仿佛被重重迷雾淹没,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只能隐隐看见它的轮廓。锁玎的眼神变幻莫测,良久,墨小吟茫然的抬头望着他,他的眼眸慢慢变得清明,继而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看来你是真的失忆了……”锁玎见墨小吟的茫然不是装出来的,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轻轻地叹息一声,墨紫亲自研制的忘情蛊绝世无双,没有解药,除非中蛊者能够完成施蛊者所种下的遗愿,否则就只能带着残缺的记忆过一辈子了。  锁玎小心翼翼的把墨紫的画卷卷起来收进柜子里,容音亚注意到他的动作十分细致,仿佛那画像是他的珍宝。如果锁玎和墨紫真的是那种关系的话,按理来说,他没必要在背后掩盖墨小吟的身份,除非她的身份真的特殊……  “紫离开前,她交给我一样东西,要我一定要亲自送到你的手上。”锁玎于心不忍的掏出一条手帕递给墨小吟,这可怜的小姑娘只有十一岁啊,若她知道唯一的亲人已经离她而去,会作何感想?随后他把那个精美的檀木盒子递到墨小吟面前,墨小吟揩了揩眼泪,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捧在手上,随着那沉重的盖子缓缓打开,在外面偷窥的容音亚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一道炫目的白光从盒子的缝隙中间飞出,墨小吟大吃一惊,忍不住抬起手捂住眼睛,锁玎也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说实话,他接受墨紫的嘱托时,并未打开过这个盒子。只见盒子中央垫着一块红色绒布,上面躺着一枚精致的汉白玉发簪,一眼看上去似乎与寻常的玉簪没什么区别,但若是细看,就能发现簪子的表面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白光在缓缓流动,仿佛掩盖着无数秘密。  “这就是姐姐留给我的东西么?怎么会这么熟悉……”墨小吟把簪子捧在手心里左右端详,在脑海里努力的回想着,却只有一片空白。锁玎点点头:“是的,她说,这是你从小到大都在用的发簪,让本王亲手交给你。”  其实当年墨紫交给他的是三样东西,但是那另外两样东西实在太为重要,墨小吟还小,还不足以保护它,为了防止当年的仇家觊觎,他不得已,只好再将它尘封一些时日了……  “原来如此……”墨小吟轻轻的点点头,把玉簪放进怀里,放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然后站起来,郑重地对锁玎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三王爷告知奴婢姐姐的下落,奴婢无以为报,请受奴婢一拜!”  只要有线索,就会有希望,她会锲而不舍的追踪下去,总有一天能与姐姐团聚!  “何必如此?”锁玎连忙转出来,扶起跪在地上的墨小吟,“墨紫与本王一见如故,一如知己,你是她的妹妹,本王应该告诉你的。”  “不,王爷的大恩大德,奴婢不会忘记,王爷是姐姐的知己,知遇之恩,重如泰山。”墨小吟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再次鞠了一躬。锁玎摇摇头,推开门:“回去吧,璎儿和五弟该等急了。”  两人的对话还不到一柱香的工夫,都被容音亚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屏息凝神,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锁玎这么激动的把墨小吟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她看看画像和给她一枚簪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还要瞒着她和锁衿去做呢?答案是:锁玎还有所保留,像他那样的老江湖,没必要小题大做,浪费时间。  想得正入神,竟忘了自己是潜伏在竹林中的,一不小心弄出了沙沙的响声,声音很微弱,却足以让锁玎听见。她果断的腾空而去,与此同时,地面上响起了锁玎警惕的吼声:“谁?”紧接着一枚竹叶飞刀横扫而来,竟硬生生的将一片高耸的竹林扫倒了一片。容音亚暗暗庆幸自己跑得快,不然就得被腰斩了。  见没有动静,锁玎紧皱的眉头松了松,墨小吟的身份必须保密,但愿他们的谈话没有泄露出去,否则就算他没有出老底,也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第八十二回 扑朔迷离(三)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一路飞檐走壁,迅疾如风,不多时就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靖昭府的书房――静竹斋。当她轻飘飘地闪进屋子里时,正在看书的锁衿惊得险些把茶水都喷到她脸上:“姐姐,你是猫转世的吧,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亲爱的小衿,你的功课都做完了么?今天逃学来找三皇兄,不怕太傅大人和皇兄找你算账么?”容音亚斜睨了他一眼,随手抓过一本书就翻了起来,还很拽的翘起二郎腿。  “……姐姐,一天不损我不行么……”锁衿想到上学就闷得慌,教他的太傅总是板着一张脸,满口之乎者也,听听都烦,还不准他看四书五经之外的书,他只能自己想办法看点别的书增长知识,否则他这个才子白当了。  “昨天的功课是对诗,你要是能对出来,本公主不介意帮你向太傅大人请一天假。”容音亚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真的?”锁衿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对诗什么的还不容易么,给他格式给他韵,下笔就能成章。  “姐姐说话算数。”容音亚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余光瞥见锁衿飞快的拿出笔墨纸砚,心情不禁有点复杂。她记得从前的锁璎也像锁衿一样,只不过她的纨绔跋扈不知道吓走了多少个太傅,故而直到今天,她的知识都是来源于形形色色的书籍,可谓涉猎广泛。被封建教条束缚的孩子,特别是成长在宫廷里的,纵然学识渊博,也难免墨守成规。  “璎儿?”门突然被一下撞开,锁玎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锁衿正沉浸在自己的才思里,冷不防手一抖,差点打翻了墨水。容音亚放下书,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十分自然的站起身,嘴角噙着标准的微笑:“三皇兄,你别是拐走了我家小吟吧?”  “公主……”紧随其后的墨小吟听到了这句话,忍不住嘴角一抽,正在作诗的锁衿脸色明显不好看了,放下笔黑着脸瞪着锁玎和墨小吟,墨小吟哑然失笑,连忙快步走到书案前磨墨,锁衿冷哼一声,继续低头奋笔疾书,容音亚看得一阵无语,敢情他们锁家的人个个都是傲娇么……  锁玎也无奈的笑了几声,对墨小吟的事情绝口不提,容音亚表现得十分正常,装作很好奇地黏在他身边问这问那,他也没多说什么,淡淡的一笔带过。锁衿也一边写字一边悄声问墨小吟,墨小吟自始而终只是淡淡地微笑,巧妙的转移话题。  中午时分,容音亚谢绝了锁玎留她用膳的好意,赶忙回府秘密地检查墨小吟的考验的布置情况。慕容松正远在西岚执行任务,因此只有皇甫述和宣翊全权负责这次布置,两人先是汇报了布置的进展,随即相互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他们的异样没有逃过容音亚的眼睛,容音亚眉头一皱,冷声道:“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属下不敢。”皇甫述和宣翊低下头,又用眼神交流了几秒钟,容音亚的眼神越来越严厉,终于皇甫述开口了:“公主,属下只是觉得,墨小吟的实力远在凤凰卫的所有暗卫之下,这个考验的设计却比当初我们的考验还要……”“**”两个字他没敢说出来,他还不想作死。  “想说**就直说,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容音亚冷哼一声,一下子拆穿了两人的心事,两人被惊得一句话也没敢说,心里却在默默吐槽:那是,全国人民都知道你**……  “墨小吟的情况你们都知道,本公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容音亚说的是实话,墨小吟的身份对她来说不知是福是祸,也只能……  “笃笃笃――”有人敲门,宣翊起身去开门,只见芳菲挎着一个篮子笑着走了进来:“宣翊姐姐,这是皇上送来的上品碧螺春,不知公主……啊,奴婢不知公主在此,公主恕罪!”  “无妨。你们慢慢聊,本公主不奉陪了。”容音亚轻轻的摇摇头,起身径直离开。皇甫述眉头一皱,神情复杂的望了芳菲一眼,也一声不吭的走了。宣翊没说什么,示意她该做什么做什么,自己也心情很不爽的出去了。  “宣翊姐姐……”芳菲呆呆的愣在原地,眼眶有些发红。她的自身条件确实不适合练武,所以她只能尽她所能,竭尽自己卑微的能力默默地侍奉公主,容音亚和宣翊的失望,她都看在眼里,可是,这能怪她吗?  三天后,墨小吟的考验正式开始,地点就在碧琉府附近的一处荒郊野岭,皇甫述和宣翊在那里设计了一个格外凶险的迷宫。容音亚让她带够三天的粮食储备,如果在三天之内回不来,那就不必再回来了。  “小吟,一定要活着出来,不要辜负了我们和公主对你的期望!”宣翊和皇甫述负责把墨小吟带到迷宫的入口,望着幽林深深,阴风阵阵,他们的心情实在没办法放松下来。  “嗯,我会的,公主说过,只有强者才配站在她的身边,我会尽最大努力证明给她看,我也可以成为强者!”墨小吟背着简陋的行囊,发髻上别着姐姐留给她的玉簪,望着那个黑漆漆的山洞入口,拳头紧握,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她娇小的身影很快便没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公主,小吟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绝不会后悔,你们一定要等着我!  PS:终于要虐墨MM了2333,那感觉叫一个酸爽2333……(某吟:有你这样的无良作者么!)还是要求支持2333~~~ 第八十三回 逆境求生(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这是一处荒郊野岭,方圆几十里荒无人烟,据说这里曾是一处公墓。墨小吟费力的拨开齐人高的杂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那个深不见底的山洞。阴风拂过,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忍不住回眸,碧琉府的轮廓早已彻底的消失在视线之中。  离开之前,她特意恳求了容音亚,在这三天之内封锁她的消息,特别不能让锁衿知道,他们虽然尊卑有别,但彼此之间的感情却不是假的,万一让他知道,他极有可能和容音亚翻脸……算了,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自己走。她毅然的不再回头,几步踏入了漆黑的山洞。  山洞里只有一地荒草,还有数不清的砂砾。周围黑得厉害,她慢慢的摸索着往前走,心里一边懊恼着为什么没有带火把。一路磕磕绊绊地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道亮光猛的从正前方射入眼睛,她条件反射地挡住眼睛,好不容易看清楚了,原来前面就是出口。  总算到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洞外,靠着一块岩石休息了片刻,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开始打量身边的环境。只见周围丛林密布,茂密的植物遮天蔽日,光线十分微弱,但总算有些光明。灌木丛中遍地荆棘,时不时响起一声虫鸣,幽林深处随时有毒蛇猛禽出没,极其危险。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勉强分辨出现在的时间为卯时。看起来,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小心翼翼的拨开荆棘,深入丛林,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飞快的在脑海里搜寻着有关丛林求生的知识,同时掂量着可以使用一些什么工具。  不出她所料,没走多久,她便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声响。她面不改色的迅速前进,同时仔细的辨认着方向,那丝异动一直在她的五点钟方向紧紧地尾随着她,声音也越来越大。她悄悄地把行囊抱在怀里,同时寻找着有利地形以便及时逃脱。  “咝――咝――”身后的声响越来越大,一阵膻腥的恶臭扑鼻而来,她紧握双拳,手心沁出了冷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契机,猛的回头,目光在那声音的源头迅速聚焦,只一眼,她便感到一阵眩晕――  那是一条五彩斑斓的眼镜王蛇,此时此刻正盘踞在一棵云杉树上,朝她吐着猩红的芯子,一双绿幽幽的眼睛闪烁着残忍的贪婪。对蛇的本能恐惧一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意识,只在她失神的那几秒钟,眼镜王蛇吐着红芯子,游动着庞大的身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来!  糟糕!她身形一动,狼狈的往旁边一闪,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蛇的视力很差,对声音却极其敏感,所以在丛林里遇到蛇千万不要忙着逃跑,如果要跑也要跑“之”字……不计其数的求生常识一条接一条地涌入空白的脑海,她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心里不断地默念着: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僵硬地靠在云杉树上一动不敢动,一边环顾着四周寻找着最便捷的逃生路线。可是放眼望去,遍地都是灌木林,要逃跑绝对跑不过这条巨蛇,那就只能……她悄悄地把两枚银针藏在袖子里,抬头紧张的盯着渐渐逼近的五彩眼镜王蛇,渐渐地,人和蛇之间只相距不到几米,她默念着“三,二,一”,两枚银针猛的从袖中激射而出,准确无误的刺入了眼镜王蛇的眼睛!  “咝――”眼镜王蛇猝不及防,被正中命门,痛苦地在树上挣扎着,整棵云杉树剧烈的颤抖着,整个树林里回响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墨小吟惊骇的后退几步,只听一声巨大的闷响,庞大的眼镜王蛇径直摔进了茂密的丛林里,粗壮的身躯拼命地扭动着,墨小吟果断的拔出宝剑,死命的搠进那五彩斑斓的身体里,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连续搠了十几下之后,蛇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只留下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横在地下,血流满地。  这个场景,怎么会这么熟悉?墨小吟呆呆的握着淌血的宝剑,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直勾勾的盯着暴毙的蛇尸,若有所思。直到一阵刺鼻的腥臭味飘来,她才猛然醒悟过来。  “呕――”她扔下宝剑,转过身狼狈的扶着云杉树不停的呕吐,一直吐到胆汁都出来了,还是吐不干净胃里的那阵恶心的感觉。真见鬼,她长这么大,见过的蛇是不少,但还是第一次亲手杀死一条这么大的毒蛇,她一定是被恐惧折磨得神经错乱了。  赶紧往前又飞奔了十几米,直至将那个鬼地方远远地甩在身后,她才颤抖着一屁股坐下,浑身就像虚脱了一样,再没法往前走一步。及至低下头,才发现身上的衣服破的不成样子,身上还有不少浅浅的伤口,应该是被一路上的荆棘划破的。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起身继续前进,强打精神,随时应付着无处不在的危险。  你以为自己杀死了一条眼镜王蛇就很了不起了么?不,你错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辰时,她走到了一处更加幽暗的丛林里,驻足观望,侧耳细听,远处隐隐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听声音像是一条小溪,估摸着大概在西北方向,还要走不少的路程。她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有水源才有希望,这一路下来喝了不少水,必须及时补充淡水资源。  情绪总会影响一个人的警惕性,她一路快步前行,一心想着那诱人的水源,走着走着才发现不对劲儿,双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每迈出一步都十分吃力。她连忙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的植被不知何时变得稀疏,再低头察看,才惊悚的发现自己的膝盖以下全部浸没在泥土里。原来她不知不觉中竟然深入了一片沼泽地!  苍天啊,陷入沼泽地九死一生!她一巴掌拍上额头,还没来得及惨嚎出声,周围的烂泥突然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冒泡声,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的腰已经浸没在沼泽里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惊恐的望着不停的往上涌的烂泥,深呼吸几次,告诫着自己别动,千万别动。急急环顾四周,只见正东边恰好有一棵树,不远处还有一些树根,只要想办法抱住那棵树,就不愁逃不出去!想到这里,她当即小心翼翼的开始调整姿势,努力的抓住那些树根,一点一点的游动着靠近那棵树,整个人也终于摆脱了沼泽的禁锢,平趴在烂泥上。眼看着就快到了,突然咔嚓一声,手里的树根竟然从中间断开了!  “我擦……”她实在忍不住爆了粗,望着手里孤零零的半截树根,气得一口气没顺上来。这是什么意思?!她墨小吟很重么?!靠之配合一下会死么?!  幸好自己没有继续陷入沼泽,她愤怒的把半截树根丢到一边,深呼吸一口,卯足了全身力气,牵动内力一跃而起,运用还不纯熟的轻功狼狈的逃离了死亡之地。 第八十四回 逆境求生(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咳咳……”墨小吟好不容易翻身回到了坚实的地面,内力却消耗的十分严重,第一次使用轻功还是不适应,浪费了太多力气。她狼狈的甩了甩身上的泥土,脚步还有些虚浮,方才生死一线的恐惧让她心有余悸,她深呼吸一口气,接下来的冒险中,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这片丛林实则是一个规模不大的迷宫,皇甫述和宣翊和容音亚比起来还有几分人道,但也只是告诉她出口是一个山洞,而且迷宫里只有入口和出口是山洞,其他的无可奉告,因此在完全不知道迷宫构造的情况下,想要在三天之内出来,在别人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她墨小吟就是不信了,我偏偏要在三天之内出来,你不服啊!  沼泽地逃生严重的消耗了她的体力,她走了没几步就感到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作响,浑身使不上力气,只能原地坐下休息,顺便吃点干粮补充体力。就这样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傍晚了,丛林里的光线渐渐的微弱下来,能见度也迅速降低,她咬着牙坚持着往水源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上倒是没什么危险,但一到晚上就是各种飞禽走兽的天下,如果不及时找到一个安全的容身之所,她一个人类在黑暗中将完全处于劣势地位,到时候有智商都没办法施展了。  快了,快到了……她不停的给自己加油打气,渐渐的,原本隐隐约约的流水声变得格外清晰,她费力地披荆斩棘,冒着随时被丛林野兽袭击的危险径直穿越了一片片小树林,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小溪在脚下汩汩流过,流淌着令生命为之雀跃的甘霖。水源边生长着一些果树,且地势平坦,芳草绵延,只要再生上一堆火,就十分适合扎营过夜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生火显得十分必要。找到水源的兴奋支持着她疲惫的身体,她硬是钻进林子里收集来一堆木柴,又经过了漫长而原始的钻木取火,火堆终于被点燃了,明亮的火光在她坚毅的双眼中跳跃着,燃烧着,没错,那是她的希望,生的希望。  有了火堆,就不必再担心一些猛禽的袭击了。她引燃了一支火把,又钻进树林里采摘野果,直到行囊里鼓鼓囊囊的,才恋恋不舍的回到火堆旁,坐在小溪边开始整理仪容。  事实证明,人在生死关头,脑海里只剩下强烈的求生的欲望,至于平时注重的文明仪表,那根本不算什么。借着火光,墨小吟在小溪边坐下,亮如明镜的水面隐约倒映出她此时的模样,虽然不甚清晰,但她也只看了一眼,就想把自己的眼睛戳瞎――此时的她,浑身都是浑浊的泥浆,还有斑驳的伤痕,原本整洁的衣衫只剩下一堆破的不成样子的烂布条,脸上也沾满了泥浆,模糊的完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苍天啊,这,这是谁啊……她无奈的双手捧起一汪清水泼到脸上,清水混合着泥水顺着下巴流下,整张脸就像一个调色盘,煞是好看。她毫不犹豫的纵身跳进小溪里,将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如果锁衿看见自己这副尊容,指不定会有什么惊悚的反应呢。  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她蜷缩在火堆旁,丛林里的夜晚特别寒冷,本想好好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冲锋的,但她实在冷得不能入睡,眼看着到了寅时,她果断的收拾东西走人,一是为了御寒,二是为了不耽搁时间。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个出口的山洞,因此她专门往地势较高的地方走,坑坑洼洼的岩石分布可害苦了她,不一会儿鞋底就被磨破了,她索性赤着脚,脚底被尖锐的岩石磨破,鲜血悄然流淌。  这是她所做出的最荒谬的选择,鲜血在地上蜿蜒着,早已将丛林里凶恶的血食动物引了出来。她专心致志地辨认着方向,一边用宝剑开路,猛地听见身后的树丛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极像昨日那条花斑眼镜王蛇的动静。她的心里顿时拉响了警报,细细一听,却又不像是蛇,却像是……她紧握宝剑,转身回望,却见身后的一棵杉树上隐匿着一个五彩斑斓的庞然大物,浑身上下缀满了乌黑的花斑,几乎与茂密的枝叶融为一体,一条蓬松的尾巴悠悠地甩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却贪婪地紧盯着她,两颗尖利的獠牙闪着白森森的寒光。她愣愣地看了几秒钟,空白的脑海中冒出三个字――金钱豹!  没错,这便是凶残的丛林杀手金钱豹,不同于卵生动物蛇类,它的智谋不容小觑。再看看地上蜿蜒的血迹,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敢情这畜生是循着血的气味来的,该死!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所幸她的大脑还没有完全短路,及时的发出了逃跑的指令,她果断的转身就跑,跟一只豹子硬拼,除非她不想活了。  “吼――”金钱豹大吼一声,纵身从树上一跃而下,迅捷灵敏宛如一道鲜艳的闪电,墨小吟还没跑出几步,金钱豹已经一跃到了她的身后,锋利的爪子径直抓向她的后背,她惊惧地就地一滚,只听刺啦一声,背后的衣衫被尽数撕烂,她的后背也被抓出几道血痕,所幸没有伤到致命处。她慌忙拔出宝剑,突然很悲凉地发现,自己真是太弱了。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愈加刺激着金钱豹嗜血的天性,她握着宝剑,正盘算着用银针搞定这个家伙,但她这次的对手可不是只有杀戮本能的眼镜王蛇,而是有智慧的豹子,金钱豹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纵身又扑了上来,大有要把她撕成碎片的狠劲儿。  “靠,这么多动物你不吃,偏偏来吃我,闲的无聊么!”墨小吟心头火起,愤怒瞬间代替了恐惧,举剑用尽平生的力气狠狠的当头劈下来,只听见一阵极其惊悚的刺啦声,她定睛一看,宝剑十分准确的径直砍中了金钱豹的后背,入肉三分,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吼――!!”金钱豹弓着身子,目露凶光,显然被激怒了,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居然伤了它,不把你撕碎誓不罢休!当即疯狂的直接扑上来,也不讲究什么策略了,墨小吟没奈何只好仓促抵挡,且战且退,心里懊恼着为什么没有刺中它的命门。金钱豹的力量是惊人的,锋利的爪子几次落下来,她都用剑抵挡住了,但有几次宝剑险些被击飞,她的手臂也渐渐酸痛无力,她心急如焚,如果不能逃出豹口,她只有耗尽体力,然后任由这畜生宰割!  要知道,动物的攻击是疯狂的,现在她有两个选择,要么这畜生死,要么她死。 第八十五回 逆境求生(三)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要么这畜生死,要么她死!  金钱豹连连怒吼着,越战越勇,墨小吟累的差点没站稳,脑袋已经有些昏沉,眼看着金钱豹就要发动总攻,她急忙举剑迎上,无奈体力不支,只听哐啷一声,豹爪恶狠狠的击在剑刃上,整个宝剑瞬间飞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她的手臂也被强大的力量震得一阵发麻,竟然没办法再抬起来。  可恶……她咬牙切齿的低咒一声,往后踉跄几步,堪堪站稳,摸了摸行囊,除了几枚银针,她已经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了,幸好双腿还有点力气,赶紧转身就跑,脑袋里混沌得就像塞满了浆糊,再也来不及思考了。  “吼——”看着自己的猎物落荒而逃,金钱豹得意的嘶吼了一声,纵身又扑了上来,墨小吟慌不择路地左转右拐,金钱豹紧追不舍,怎么也甩不脱。在动物世界里,她注定要处于劣势了。  金钱豹就没打算放过自己的猎物,追逐玩弄够了,它也毫不废话,张口露出尖利的獠牙,直逼墨小吟脆弱的脖颈。  “豹兄,我招你惹你了么,放过我不行……啊!!”墨小吟慌乱的躲避着金钱豹凶狠的杀戮,冷不防脚一扭,整个人就重重地摔了下去,一头扎进了泥土中,满口都是草屑。更雪上加霜的是,她刚想爬起来,整个人却往旁边一歪,刚好那个地方是丛林的一个缺口,近似于一个小山坡,于是乎,她顺势就咕噜噜地滚下去了。  **啊!她在坡上翻滚着,眼前一片金星直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感觉,简直比死还要难受。不知滚了多久,她终于到达了平地,整个人虚弱地蜷缩在地上动都动不了,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稍稍一动,一阵剧痛猛然袭上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一动不动的躺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喘息着活转过来,检查了一下行囊,竟然奇迹般的完好无损。她咬牙切齿的撑着试图坐起来,一边抱怨自己倒霉,一边却暗暗松了一口气,玩一次勇敢者转盘,总比被一只豹子追杀强吧。  好不容易撑了起来,她原地闭目养神,思绪不知不觉发散开来,既然这是一个迷宫,那么肯定会有出口,而且按常理来说通往出口的那一条正确的路径一定机关重重,自己到目前为止除了被动物袭击之外,似乎还没遇到过一个人工设计的机关,难道是自己走错路了?  正想得出神,屁股下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咔啦声,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那很像树枝断裂的声音。不到几秒钟,她整个人突然往下一沉,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树枝断裂声就像放鞭炮一样此起彼伏,她惊骇地尖叫一声,正想站起来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哗啦一声,伴随着她的尖叫,她很幸运的摔进了一个无底洞里。  搞什么啊!她愤怒的低咒一声,及时的双手扒在陷阱的边缘上,但那边缘的泥土实在太松散,不到一会儿她整个人又出现了下滑趋势。没奈何,只好先用左手死命扒着边缘,右手迅速的伸到背后的行囊里翻找绳子,余光不经意的瞥到洞底,一片刺目的银光映入瞳孔,她心里一凉,左手却在关键时刻没了力气,她目眦欲裂,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向着死亡**——因为,洞里的银光不是别的,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钢刀!  那一瞬间,她已经在想象着自己五脏六腑被刀刃刺得透心凉的情景了,却不想就在这一刹那,她的头颅摩擦到了洞壁,发髻上的玉簪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刹那间迸射出一大片耀眼的银光,银光往四处飞散,紧紧的拴住了周围一切坚固的东西,她的身体奇迹般的停止了**,卡在了洞壁上,身边围绕着密实的银光,将她牢牢的保护在其中。她心有余悸的喘着气,小心翼翼的低头往下望去,她的后背离那些夺命的钢刀,只有不到几寸的距离,她相信自己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生死一线!若没有这些突然出现的银光,恐怕这个世界上就不再有墨小吟这个人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抬手探向围绕在身边的银丝,手指刚触碰到其上,触手温软细腻,却又坚如钢丝,她忍不住惊呼出声,这,这不是西岚名产,天蚕丝么?!容音亚有一件天蚕丝织就的罗裙,那仙品般的触感,她不会记错的!不对,自己出身贫寒,身上怎会有如此大量的天蚕丝,难道是……她急急搜寻着四周,却发现这些天蚕丝的来源居然是——姐姐留给她的簪子!  她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良久,眼角滑下一行清泪。姐姐,即使你身在远方,可你还是救了妹妹一命啊……  擦干眼泪,体力已经恢复了一半,她借着天蚕丝交织成的巨网使力一跃回到了地面,洞里的天蚕丝也随着她的动作齐刷刷的全部收回了玉簪里面,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她从头上取下簪子,轻轻抚摸着光滑的汉白玉表面,只见上面流转着丝丝不易察觉的银光,若不仔细察看,她还真的以为这只是一枚普通的发簪。也对,姐姐做出的决定总有她的道理,若这枚看似普通的发簪没有用武之地,又何必委托三王爷交给她呢?  她的好奇心被激起,那些天蚕丝到底是怎样出来的呢?她模拟了一下方才掉进洞里的过程,簪子都没有反应,当她把它往树上撞击时,簪子的前端银光一闪,铺天盖地的银丝鱼贯而出,在她身边团团围绕,当她再轻轻一晃,银丝又迅速的收了回去,不留痕迹。她心中大喜,这枚宝贝擅长机关防御,有了它,自己接下来的危险系数瞬间下降了不少。  这个意外的收获来得及时,让她动力大增,勇气充盈。午时一刻,她行至一片地势偏高的丛林,丛林四周怪石林立,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天然丘壑。她登上一块几米高的岩石,望了望周围的情况,发现这里是一个死胡同,全部都被岩石包围住了。应该是走错路了。她转身欲往回走,却发现刚才进来的那个缺口竟然被一块巨岩堵住了!她只觉得后背汗毛倒竖,这是在玩什么?难道岩石还会瞬间移动不成?!  不对,不对……她绕着这块狭小的场地转了一圈,发现好多地方都跟自己刚刚看见的不一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阵法?!  这里的确是一个阵法,由容音亚精心设计,宣翊和皇甫述联手布置,灵感来自英国的史前巨石阵,只不过容音亚将它稍加改动,将静止的石林变成可移动,从而形成了一个迷宫中的迷宫。这个由巨石组成的迷宫可以移动,因此它的内部有千百种随机变化,比起外部的大迷宫更加错综复杂,也更加诡异和凶险。墨小吟必须破掉巨石阵的阵眼,才能使石头静止,然后才能走出去。  至于阵眼在哪里……她打算用轻功在周围转几圈仔细看看,但转头看看那些几乎高耸入云的巨大岩石,还是算了吧,况且它们还会移动,以她的能力还不至于驾轻就熟的使用天蚕丝在移动的石林中穿梭,被撞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正苦苦思索着该怎么办,冷不防一块巨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从背后撞过来,她慌忙躲开,一转眼又是一块巨石径直撞向她的面门,她就地打滚躲开,冷汗扑簌簌的从额头上滑落。  现在正是巨石阵活跃的时候,她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巨石移动的速度太快,而且毫无规律可言,她被逼着左躲右闪,不知不觉渐渐的深入了阵中。她一边躲着巨石,一边观察着阵法的结构,推测出这近似于一个象棋的棋盘,这些巨石相当于一颗颗棋子,待到它们的运动速度渐渐放慢,她抓紧时间估算了一下这些石头的数量,约有三十一个,只是因为它们的速度太诡异,所以看起来无穷无尽。她心里一凉,三十一个,还缺一个,难道……她现在就是第三十二个?!  PS:下周期末考试,先奉上一更,保佑期末不要挂科吧〒_〒 第八十六回 逆境求生(四)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象棋共有三十二子,现在巨石阵里只有三十一子,加上她,刚好三十二子!  她猛然醒悟,破阵的关键,就是要赢了这盘棋!天啊……望着这群庞然大物,她顿时有一种“不如归去”的无力感。对于象棋,她只略懂皮毛,至于其中千变万化的杀法,她根本不懂,让她闯这个巨石阵,就是白白送死!  不到一会儿,巨石又开始活跃起来,但这次它们的活动明显有了规律,她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原来这些巨石开始了角色分化,通过观察它们的移动轨迹,就可以判断它们在这个棋盘上扮演着什么角色。片刻之后,脚下的土地纷纷龟裂,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格子,棋盘格局最终定型,井然有序的排好阵势,双方各十六子,中间隔着楚河汉界,杀戮一触即发。  要开始了么?她观察着自己的位置,猛地一抬头,对面就是敌方一字排开的“兵”,她不禁捶胸顿足哀叹,原来她也只是一个小卒子而已。没奈何,只能冲在前面当炮灰了。  “咔咔——”敌方的“兵”率先开始移动,前进了一步。紧接着,她旁边的一个“卒”也前进了一步。她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心里竭力保持镇定,飞快的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咔咔——”对方的“兵”又前进了一步,而己方却只前进了一个“卒”,这一次前进的是“马”,在接下来的几轮交锋中,己方的“卒”都没有动过,墨小吟自然也不敢动。几轮过后,对方的“兵”已经气势汹汹的渡过了楚河汉界,最先前进的一个“兵”径直扑向墨小吟身边的“卒”,一阵巨大的撞击声过后,她旁边的“卒”轰然倒地,瞬间化为一堆碎片。紧接着,己方的几个“卒”纷纷被推倒,阵前一大堆岩石碎片,而己方的五个“卒”,转眼间只剩下墨小吟和另外一个。而渡了河的敌兵士气依然高涨,马不停蹄的开始进攻己方的军帐。墨小吟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迫于形势,她不得不开始前进冲锋了。  对弈还未持续一盏茶的功夫,己方的“卒”就已经损失大半,还让敌人侵入了领土,墨小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明白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机关棋局,每一颗棋子的生死去留,早已被精心设计好,而她作为这里唯一一颗有生命有灵智的棋子,断然是不能被摆布的!  回头一看,不过一小会儿,己方的“炮”也全被消灭了,而渡了河的敌兵却只损失了一两个。既然敌方积极进攻,而己方防御无果,自己作为能够自由活动的卒子,当然要抓住机会吃他几个。她迅速的渡过了楚河汉界,一踏上敌方的领地,自己除了不能后退之外,可以前、左、右移动,她一边努力回想着以前锁衿教给她的象棋知识,一边抓住战机,眼看着对方的一门“炮”已经走到自己正西边的两个点的位置,而且它们之间还隔着己方的一匹“马”,她的危机感陡增,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炮”是可以越过这匹“马”直接干掉她的,情急之下,她管不了那么多,连忙迅速的绕过“马”,擎出宝剑,用尽全力往“炮”身上劈去!  “轰——”这一招居然奏效了,“炮”受了这突然一击,猝不及防,应声倒地化为碎片。她理所当然的一脚踩在了那堆碎片上,末了突然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同一时间,整个棋局此起彼伏的移动声突然消失了,所有的棋子缓慢而僵硬的转向她的方向,紧接着一片死寂,仿佛一出正精彩的傀儡戏被人扯断了线。  犯规!  墨小吟也呆在了原地,面对着周围森然伫立的巨石,她的脸上僵硬的扯出了一个不知道应该称之为笑还是哭的表情,“犯规”这两个字伴随着她心里歇斯底里的尖叫,在脑海中无限地放大。该死,她只顾着保命,竟忘记了棋盘上的规矩,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要被这些石头群起而砸之?!完了完了……!  僵持了约有五分钟,她的嘴角都要抽筋了,原本静默的巨石又开始缓缓移动起来,她愣是没敢动,仔细的观察了它们的运动轨迹,还是像之前一样规规矩矩,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她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来刚才的静默是对自己的警告,这次千万切记,切记,绝不能再犯规了!  所幸接下来的交锋并没有出现令她命悬一线的危机,她回过头,只见己方的棋子几乎消灭殆尽,只剩下一头“象”和军帐内的“将”和“士”苟延残喘,一个敌方的“车”正气势汹汹的逼近军帐。她心急如焚,如果被敌人将了军,她就别想走出这个巨石阵了。她抓紧了进攻,深入敌丛,一边回想着象棋的基本走法,一边估算着时机,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敌方的军帐,接连干掉了敌方的一头“象”和一匹“马”之后,她离敌方的九宫格军帐只有一点之隔,此时敌方的“帅”早已高度警惕,身边的两个“仕”也早已在九宫格内巡逻放哨,拦着她这颗唯一没有阵亡的卒子。她接连试了几次,都没办法进入军帐,只能在军帐外围兜圈,真想一剑将那两颗碍事的拦路虎砍成碎片。再次回头一看,己方的卒子只剩下了一个“将”和两个“士”,那辆敌车十分嚣张的在军帐外面绕来绕去,料它一时半会也不能将了自己的军,她握紧宝剑,几轮走位之后也把敌方的棋子吃得只剩下“帅”和“仕”。  狭窄的平地上,寸草不生,周围树丛茂密,更显得这个棋局与世隔绝。她抬头环顾四周,只见方才巨石林立的棋盘,转眼间只剩下一堆堆的碎片,初春的暖风带起一片淡淡的雾气,在平地之中缭绕不散,竟像极了那硝烟弥漫的沙场,满目荒凉肃杀,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咔咔——”敌方的“车”开始移动了,她也不甘示弱的往前一步,举起宝剑,当头劈下,伫立在眼前的“仕”就这样轰然倒地。与此同时,敌车也猛然往前撞击,己方的一个“士”也化为了一堆碎片。她猛然后头,只见敌车和自己的“将”俨然已经在九宫格内同一条直线上,她咬牙切齿的低咒一声,居然被将军了!  “轰——”敌车猛地往前一冲,己方的“将”应声倒地,激起一地烟尘,她在原地呆了两秒,突然地动山摇,天昏地暗,脚下的土地迅速的裂开一道道巨大的裂痕,宛如蜈蚣一般狰狞的蜿蜒,周围的树木纷纷倒塌,竟有将这里掩埋的趋势。她拔剑出鞘,终于明白自己最终还是输了,不禁仰天长啸一声,凌空一跃而起,卯尽全身的力气望敌方的“帅”击去,那块巨岩轰然倒地,四分五裂。与此同时,一阵强劲的冲击力突然从背后袭来,她猝不及防,整个人腾空飞出去好几米,一头撞上了一棵大树,脑后的天蚕丝刹那间漫天齐飞,她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在无尽的山崩地裂中彻底昏死了过去……  PS:期末考后回归么么哒(づ ̄3 ̄)づ╭&#10084;~ 第八十七回 生死未卜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天色渐晚,丛林依然沉寂,墨小吟一动不动的蜷缩在一片废墟里,沉浸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境里无法醒来。  在梦里,她梦到了好多人,有容音亚,有姐姐,有锁衿,还有那个似曾相识的蓝衣少年。他们在虚无缥缈的梦境中交替出现着,在她耳边不停地说着,不准死,不准死……  她睡得昏昏沉沉的,突然猛的打了一个寒颤,紧闭的双眼蓦然挣开——  我不能死,我绝不能死!  她挣扎着一下子翻身坐起来,一阵剧痛瞬间席卷了她的意识,她无力地靠在树上,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着,梦中的话语仿佛鬼魅,一直在耳边缭绕,她抱着脑袋,意识一度处于极度混乱中,突然胸口一阵翻江倒海,一口淤血噗地一声喷得满地开花,星星点点的暗红,分外妖娆。她绷紧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轻轻的闭上眼睛,渐渐的清醒了过来。她尝试着站起来,却感到脑袋一阵剧烈的眩晕,她习惯性的给自己搭了搭脉,片刻之后,脸色一片死灰。  心脉严重受损,加上失血过多的外伤,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走出这片死亡之地。她深呼吸一口气,十分平静地打开行囊,拿出纱布包扎身上的伤口,然后十分平静地撑起来,一步一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片废墟。  你怎么可以输?你怎么可以死?  更深露重,虫鸣窸窣,仿佛一支催人泪下的挽歌。她一路上都没有停顿的走着,遇到水源也没有歇息,偶尔停下来咳出一口淤血。她不能停下,也不能休息,她害怕自己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她艰难的前进着,体内的力量流逝的越来越多,以至于她不得不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喘息好长时间。露水湿透了他的衣衫,渗入了身上的伤口,一阵刺骨的寒冷慢慢的吞噬着她,她紧咬着嘴唇,一串血珠在唇边滑落,在地上滴出一条蜿蜒的血路。  不知过了多久,鸡鸣五鼓,破晓时分,一缕晨曦射入黑暗的丛林,第三天的清晨来临了。她满身鲜血,艰难的远眺前方,只见前方隐约有一个漆黑的洞口,她拖着重伤的步伐,热泪盈眶。  生路,那是一条生路。  她蹒跚着,用尽所有的力气朝着那个生的方向奔跑过去,路上还摔了好几跤,但她都不在乎,滚滚热泪混着脸上的鲜血凝成两行血泪,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娆。  她一头扎进了那个黑暗的洞口,奋力的摸索着前进,当她到达了山洞的尽头,远远望见被青山绿水环绕的熟悉的碧琉府,她泪如泉涌,用尽最后的力气跨入那道朱漆的偏门,一直支撑着她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她眼前一黑,刹那间失去了知觉。  ——我回来了。我赢了。  **  同一时刻,碧琉府,偏门。  天刚朦朦亮,偏门外远处的一条小径上隐约响起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只见偏僻的密林中,三个黑衣蒙面的男子骑马而至,皆是一身锐气,风尘仆仆。  “副统领,我们就这样回来了,真的可以吗?”一个男子拉了拉缰绳,有些忧心忡忡的低声开口。  为首的被称为副统领的男子左臂缠着一圈纱布,身上还有斑斑血迹,剑眉紧锁,略有无奈的咬着牙开口:“我有什么办法,沧溟灭旗下的产业是那么好吞并的么,能抢到他一座酒楼已经很不错了!”  前几天容音亚叫他去西岚出任务,指定要他吞并长安的一家**、一家布庄和一家酒楼,这本来没什么的,容音亚自凤凰卫势力壮大之时就已经开始积极地在商场上扩张,迅速的将大半个南辰炙手可热的**、酒楼等产业统统吞并到旗下,这花费了大量的投资,当然也获得了巨额的收入。最近容音亚正醉心于向东临扩张,同时还把魔爪伸向西岚,他调查了容音亚的那几个目标,查出来的结果差点没吓死他,那些产业全隶属于江湖上最大的组织——沧溟灭旗下,隶属于江湖至尊西琉珞旗下,就算他有胆子也没能力吞并,折腾了好几天,总算抢下了一家酒楼,为此还被人追杀了半路。  “……属下明白。”另外两个男子无奈的摇摇头,公主的野心确实是大了些,幸好对方没打算往死里追杀他们,否则他们都没命回来了。  到达偏门一勒缰绳,三人同时下马,牵着马悄悄地走进府里。慕容松终于松了一口气,摘下脸上的黑色面纱,露出一张清瘦憔悴的俊脸。奔波劳顿了这么多天,还侥幸捡回一条小命,昨天他刚派人传回消息,不知道容音亚什么反应,他得赶紧先去一趟凤蝶苑受死。  “副统领,那里好像有个人?”一个男子眼尖的瞥到灌木林边似乎躺着一个人,慕容松神色一凛,朝着那个方向望过去,只见那似乎是一个女子,浑身上下的衣衫被鲜血浸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陡然觉得那人有点熟悉,连忙紧走几步赶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扳过她的脸,熟悉的五官映入眼帘,他瞳孔一缩,不禁失声喊出声音:  “墨小吟?!”  躺在地上的少女双目紧闭,嘴唇苍白,浑身都是猩红的血迹,意识迷乱中似乎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的眼皮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墨小吟,你怎么了,你给我醒醒,我是慕容松啊!”慕容松只觉得一颗心瞬间被熊熊大火点燃了,炽热的疼痛清晰地传来,他目眦欲裂。  “公主……我……我回来了……”墨小吟迷迷糊糊的呓语着,一口鲜血在唇边溢出,空气里弥漫着腥甜的味道,随即便没了声息。慕容松毫不迟疑的将她抱起,朝宣翊的住所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在她耳边大吼:“墨小吟,不许死,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死!”  PS:虐的有点心痛的说%>_<% 第八十八回 唯情最伤(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墨小吟,我不准你死!”  慕容松抱着墨小吟一阵风似地一路狂奔,他也是失去了理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墨小吟,你不能死……  一路夺路狂奔,到了宣翊的住所,径直撞开门冲了进去。宣翊正在和皇甫述商讨凤凰卫内部事宜,门没有锁,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的同时拔剑对准入侵者,当看见风尘仆仆的慕容松和满身鲜血的墨小吟时,两人皆是惊呆了,赶忙收剑:“慕容松,你……”  “宣翊,你快点救救她,她不能死!”慕容松双目赤红,径直撞开两人冲入内室,将墨小吟平放在床榻上。宣翊反应很快,看见墨小吟这个样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连忙紧跟进来,迅速的检查了墨小吟的身体,发现她的手臂严重骨折,还有外伤内伤不计其数,当即眉头一皱,厉声道:“慕容松,你想害死她是不是?明知道她受了重伤你还乱动她?!”  “我……”慕容松愣在原地惶惶不知所措,宣翊果断地一挥手:“你们两个男人给我滚出去,芳菲留下来帮忙!”  “走吧。”皇甫述低声开口,见慕容松还固执的站在原地不肯离开,望向床榻上的少女的眼神有一股并不陌生的情愫,不禁神色一暗,强行拽着他离开。  屏风之后,内室之中,宣翊迅速的开始了急救,芳菲在她的指令下不停地进进出出,有时端出一盆血水,有时拿进一瓶药膏,慕容松在屏风外面焦虑的转来转去,突然一个转身扣住了皇甫述的肩膀,低声怒吼:“述,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不,是锁璎,她到底让你们做了什么?!”  “……”皇甫述哑然无言,他很冷静地对上慕容松赤红的眼眸,沉声开口:“一周前,公主已经在凤凰卫内部放出消息,于近几日考核墨小吟,当时无人反对,三天前考核已经开始,本来公主还想让你参与考核的布置,但你提前出任务去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慕容松低吼一声,苍白的嘴唇被咬出一排血印,皇甫述皱了皱眉头,使劲的掰开他的手:“你也知道墨小吟的身份很不简单,这样做不过是……”  “我要去找她!这个蛇蝎女人!”慕容松双拳紧攥,浑身杀气奔涌,转身竟直奔凤蝶苑而去,皇甫述精致的眉宇皱成一团,拔腿欲追:“松……”  “让他去吧。”宣翊从屏风之后转出来,皇甫述注意到她的双手染满了鲜血。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见她神色严肃:“皇甫述,小吟的伤势太严重,你快去把府里的太医叫过来。”  **  凤蝶苑。  珠帘伶仃,熏香袅袅,容音亚慵懒的卧在贵妃榻上,罗裙曳地,长发及腰,妆容懒整,却有一番别样的妩媚。她一边批阅着凤凰卫的事务,一边品着上好的香茶,优哉游哉。  “慕容公子,这是内院,你不能进去!”  “别拦着我,她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有丫鬟的拦阻,还有男子怒气升腾的怒吼。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慕容松便闯进了内室,满身煞气的站在容音亚面前。容音亚面不改色的放下笔,微微坐正身子,抬眸瞥了他一眼。只一眼,那无形的气场便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愣了一下,气势就先没了一半。  “回来了?本公主交给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容音亚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让他坐下,然后吩咐丫鬟看茶。慕容松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往椅子上一坐:“什么问题都没有,我只想让你给我一个解释,墨小吟!”  “墨小吟?”容音亚浅啜清茶,低眉略一思索,“不错,三天之期,她果然没有负约,的确是可塑之才。她现在在哪?”  “锁璎!”慕容松猛地一拍椅子,直呼容音亚其名,门外的丫鬟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碎架子上的花瓶。他怒视着容音亚,咬牙切齿的怒吼:“蛇蝎女人,墨小吟对你的一片忠心,难道你就没有看见么?就因为她来路不明,所以就要这样往死里折磨她?锁璎,你还有没有人性?”  “哦?听起来像是受了重伤。”容音亚终于舍得抬起头,施舍了他一个平静的眼神,“好吧,你今天来无非是想让我给你一个解释,在我给你解释之前,你先给我解释。”顿了一会儿,她眯起眼睛,略有戏谑的开口:“试问,一个月之前,我对凤凰卫的每一个人,哪个不是往死里折磨?包括你,包括皇甫述,包括宣翊?”  “我……”  “再者,皇甫述与你情同手足,那天我打得皇甫述重伤,还给他下了迷魂药,让他迷失心智,怎么就不见你像今天这样跑到我这里兴师问罪?墨小吟与你非亲非故,顶多每天在一个屋檐下共事,现在她重伤了,你明知道擅闯内院是大罪,却还是闯进来了,这是为什么?”  “你……”慕容松又惊又怒,容音亚的话竟是针针见血,直击他的心事,他敛眉抿唇,脸色迅速的变幻着,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容音亚微微挑眉,目光如电,不费吹灰之力,便一眼洞穿了他的心,却没有揭穿,她不由得轻笑一声,这个粗线条的少年,终于也明白情为何物了么?  可惜,此情终是无果。  “慕容松,我知道,你性情刚烈,但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只是或多或少被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牵绊,才偶尔会失控,就像现在。”容音亚拂袖端起茶壶,给慕容松满上一杯,“我说过,凤凰卫、江湖,这条路步步维艰,生死无常,既然有勇气去选择,就要有勇气走下去,所以,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伤了,或是死了,都再正常不过。”  “可是墨小吟,她不是,她不应该……”慕容松眼中的赤红渐渐褪去,墨色的瞳仁渐渐染上一层悲戚。容音亚摆摆手制止了他,语气依旧平淡如水:“对你来说,她应该是天真的,单纯的。没错,我曾经也想这么认为,但是进入凤凰卫,成为强者,才是她的真正目标,跟在我身边的人,也必然是强大的、不需要被保护的,假如她今天死了,那也怨不得别人,因为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天,皇甫述也曾经怒斥过我心狠手辣,丧失人性,对此我没有别的话好说,因为我的确是这样的人,但是你们常年混迹江湖都应该明白,若非心如铁石,便难以生存,纵然是有情,那又如何?世事炎凉,只有实力,才是公道!”  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慕容松呆愣在原地,望着眼前尚显稚气的少女,竟有无尽的霸气果决,自己瞬间黯然失色。容音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眸若寒星:“慕容松,听好了,我虽然是未出阁的公主,但这并不代表我的见识会比你们少,还有,有些事情,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希望你以后遇事镇定一些,本公主授予你副统领之位,不代表你可以随时随地失控。”  “属下……明白。”慕容松微微垂眸,心里已经被完全折服,至于不该动的心思……他心中微微一震,公主,竟看出了他的心思么?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他长叹一气,默默的站起身,郑重的施了一礼:“属下告退。”  “照顾好墨小吟,晚上我去看她。”容音亚点点头,又若无其事的开始工作,心里却摇头叹息,情啊情,遍观天下事,唯有情字最伤人! 第八十九回 唯情最伤(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慕容松走出凤蝶苑,神志有些恍惚,脑海中不断交替闪现着墨小吟重伤卧床的模样,还有容音亚方才针针见血的肺腑之言,在他心头萦绕不散,挥之不去,以至于让他迷惘了。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宣翊的居所,简朴的小屋依旧如平日一般平静,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伤病员而掀起风波。他失魂落魄的推开门走进去,只见一个老太医正一边开着药方,一边向宣翊和皇甫述叮嘱着什么,见到他进来,也只是捋捋胡子微笑,仿佛墨小吟所受的重伤于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一路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也顺便凑过去听听那老太医是怎么说的。  “……墨姑娘虽受重伤,但只要按照老夫的药方好好调理,不出十天半月,自当痊愈,若三位统领没有别的事,老夫就先告退了。”老太医将写好的药方交给宣翊,拿起随身携带的医箱先行告退,宣翊拱手作了一揖,朗声道:“太医慢走。”  待老太医走远了,慕容松咬了咬牙,低声说道:“我……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她?”  “但去无妨。”宣翊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低头开始研究手里的药方,皇甫述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衣摆却被人拉住,低头一看,却是宣翊,只见她从药方上抬起眼眸,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有些懊恼的坐下喝起了闷茶,宣翊轻叹一气,正好芳菲从屏风后面出来,便顺手把药方交给她,让她帮忙抓药。  屏风之后的内室里,安静得让人有些不自在,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和血腥味。慕容松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旁边,屏息凝神,尽量不发出声响,伸手轻轻的撩起了帷帐。床榻上的墨小吟身上已经被清理干净,换了一套新衣裳,只是脸色嫌白,满目憔悴,眉间似有颦蹙,昔日的天真烂漫,仿佛已被道不尽的沧桑掩埋。他轻轻的在床沿边坐下,伸手想抚平她眉间的皱褶,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唯有静静的凝视着她,心中亦是凄憷。  那日初见,他百般诋毁容音亚,她忍无可忍,终于暴露了张牙舞爪的真面目,随即大打出手,他自恃剑术世家之后,却被她一个无名小卒平分秋色,从此便结下了梁子。随后容音亚想让她进入凤凰卫,安排他指导她剑术,他趁机公报私仇,没少刁难她,她亦以牙还牙,经常闹得鸡犬不宁,被戏称为一对“欢喜冤家”,一个年近弱冠的男子屡次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叫板,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可笑。他知道锁衿对她的感情,可是自己竟也不知不觉的动了情,与她的对弈,也自此输得一塌糊涂。  “公主……”睡梦中的墨小吟突然有些躁动起来,迷迷糊糊的呓语着,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自额头上渗出。他连忙环顾四周找毛巾,正好不远处的地上放着热水和毛巾,他几步奔过去拿起热毛巾,复又折返,轻轻地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珠,手下微微颤抖。突然手腕被一把抓住,他愣了一下,却听见她嘴里低声的呓语:“……五王爷?”  紧抓着自己的纤纤柔夷是彻骨的冰凉,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心里也瞬间一片冰寒。  墨小吟,你何苦残忍至此!  良久,他缓缓的掰开她的手,给她盖好被子,随即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皇甫述和宣翊听见里面的声响,纷纷站起身想一探究竟,只见他仓皇而出,脸色苍白,格外失态。皇甫述紧紧地拽住他的手臂,迫使他冷静下来。宣翊自始而终一句话都没有说,正好芳菲抓药回来了,慕容松和皇甫述也不好在呆在这里,慕容松双眸微颤,反手勾住皇甫述的肩膀:“走,喝酒去。”  **  暗卫居所。  两人回到了共同的居所,慕容松率先奔进屋里,钻进床底倒腾了好一会儿,不一会儿灰头土脸的钻了出来,怀里竟抱着两坛上好的五粮液。他冲着目瞪口呆的皇甫述得意地挑了挑眉,一个纵身便跃上了屋顶。皇甫述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也跟着一跃上了屋顶。  “喂,老实说,这两坛酒你哪儿来的?”眼看着慕容松飞快的开了坛子,酒香四溢,皇甫述的酒兴被勾得心痒难耐,却还是很顾忌这酒的来历,毕竟他们只是暗卫而已,哪里会有这种好酒。慕容松却不管那么多,抱着坛子就灌了一口:“上次皇上生辰,可是给了公主不少赏赐,这么多美酒,她一个人也享用不来,我就顺了两坛子,总之别浪费了就是。”  “你……真是,连皇上的赏赐也敢顺手牵羊。”皇甫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坛子就灌,浓烈的醇香直入肺腑,那极品的美味令他意犹未尽。慕容松一连灌了好几口,打了个酒嗝,幽幽的开口道:“兄弟,我知道,你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可是我没有办法,这种感情,是刀剑也无法抹杀掉的。”  “我自然是看出来了。”皇甫述抹了抹嘴,翘起腿,眯起眼睛,目空远方:“你别怪我打击你,我觉得,你们是不可能的。”  “你这结论未免太绝对了些,要说不可能,她和泠阳王才是最不可能的。”慕容松甩了甩头发,眼神有些迷离,一想起方才墨小吟在睡梦中错把他当成了锁衿,他的心便如火烧燎般疼痛难忍,“泠阳王终究是皇室中人,给不了她想要的,而我,却可以!”  “以你的能力,虽然不至于上天下地,但也足够了,只是,”皇甫述微微侧身,微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遮住了他宛若冰雪般透彻的眼神,“子非她,安知其所欲?正如她非子,亦不知子心之所属也。”  “子亦非我,安知我不知其所欲?”慕容松也侧过身来,四束目光在半空中激烈的碰撞,皇甫述轻笑一声,坐正身子,仰头又灌了一口,烈酒灼烧着他的喉咙,他已有微醉:“不瞒你说,我也曾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明知道我跟她绝无可能,却还一直苦苦坚守着,直到现在,都无法放下,而这一切,不过是多情却被无情恼罢了!心若为城,即便坚不可摧,亦无法阻挡情愫暗生,以至于唯有默默承受此般煎熬,看着她与旁人调笑,自己却只能独咽苦果,呜呼!”  慕容松默然,望着皇甫述坚忍的侧脸,听着他悲愤的陈词,亦于心不忍,久久不知作何答复。良久,他忍不住一巴掌拍上皇甫述的后背,差点将他推下去:“你这木头人,竟也心有所属了,说说,到底是谁,能把你这一座冰山弄的火山爆发?”  “无果之人,不提也罢。”皇甫述摇摇头,抱着坛子猛灌,清澈的酒液流淌下来浸湿了衣衫,他也没有理会。慕容松大笑一声,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举起酒坛子跟他响亮地对碰了一下:“罢了罢了,近日来任务繁多,我们也好久没有像现在一样开怀畅饮过了,今天不醉不归!”  “干!”皇甫述抱起坛子一饮而尽,慕容松喝得满面通红,一连打了好几个嗝。两人皆是半醉,清风拂过,让他们稍微清醒了一些。皇甫述趁着酒劲儿,有些轻浮的开口:“喂,我说你,光顾着单相思有什么用,怎么不去跟人家表白?”  “表白?”一坛烈酒下肚,慕容松醉得不轻,听了这句话,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皇甫述一眼,“我挨到现在容易么?那丫头涉世未深,况且泠阳王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若我表白了,也许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不去表白?”  “我?”皇甫述苦笑着摇摇头,仰头一饮而尽,随手将空坛子掷到一边。他不畏架在脖子上的刀,却没有勇气向那个跋扈少女表明心迹,他何尝不怕?他怕她一旦知道他的心思,便对他另有看法,他不想自己,也不想让她,从此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也不知,他和慕容松,究竟是自私,还是成全。 第九十回 引狼出洞(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夜色深沉而宁静,墨小吟熟睡着,呼吸均匀,神色平静。她刚与死神经过了一番艰苦的搏击,疲倦至极,这一觉,似乎特别漫长,她在漆黑的夜里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夜色深远,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眼前突然掠过一道金光,紧接着一切豁然开朗,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迎着刺目的阳光抬头望去,四面环绕着青山绿水,繁花似锦,美得刺痛了人的眼睛,而那府邸的横梁上赫然挂着一块镶着金字的牌匾:紫炀府。  紫炀府?这是什么地方?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明明没有来过这里,却偏偏觉得很熟悉。复又低头看看自己,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变成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身上不是自己惯穿的布衣,而是一套精致的锦袍。正当她惊惶之际,她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回头一看,竟是一个眉间刺着血莲,腰间佩着宝剑的十一二岁的华服少女,她惊呼一声:“姐姐……?”  少女正是墨紫,她欣喜的想抓住墨紫的手,却被不动声色的避开,紧接着便是墨紫惯有的清冷的声音:“小吟,醒来吧,回到真实的世界,世外桃源,不是久留之地。”  “为什么?姐姐平生夙愿,不就是寻得一处世外桃源,觅一良人,终生以炼药为乐,以行医为荣么?而小吟,自当是跟随姐姐的。”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待到话音落下,才惊起自己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小吟,待你百年之后,你方才能明白何为极乐;而我墨紫,却要了结另一个心愿,才能与你同享极乐。”墨紫微微勾起唇角,与墨小吟七分相似的面容却散发着迥然不同的妖冶。墨小吟听得一头雾水,还未来得及追问,便看见紫炀府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一抹明亮的蓝色身影缓缓走入视线之内,竟也是个五六岁的男孩,眉如泼墨,眸如丹凤,红唇一点朱砂,虽然稚嫩,却丝毫掩盖不住他身上自内而外淡淡的书卷气,与生俱来的才子气息,竟与某个人惊人的相似。墨小吟怔怔的望着他如画的面容,一滴清泪自眼中缓缓滑落,不由自己。  时光恍若隔世,虽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但这一次,他的面容终于清晰可见。  “是你……”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情感,朝墨小吟席卷而来,她轻轻的哽咽着,泣不成声。  “晓茵。”他微微扬起唇角,那分浑然天成的温润儒雅如沐春风,一瞬间将她紧紧俘虏。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渴望,她想好好看看他,虽然她不认识他。他朝她伸出手,同时对着旁边的墨紫见了一礼:“大小姐,本王与你又见面了。”  声音淡漠而悠扬,还是那般温雅,却隐隐有危险的意味,她心里一紧,同时手臂被紧紧拽住,转头一看,是墨紫硬生生的阻住了她的去路。墨紫英气逼人的眉宇微微挑起,唇边扬起一个轻蔑的笑容:“紫炀王,事已至此,又何必惺惺作态。”  “大小姐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听不懂。”他唇边笑意渐冷,“木大小姐,紫炀府一向与木家交好,从未做出过对不住木家的事情,还请大小姐明察恩怨,况且……”他望了望呆愣的墨小吟,目光犀利,直逼墨紫,“晓茵是无辜的,不要让她卷入其中。”  墨紫不可置否,倏而哗啦一声抽出腰间的宝剑,锋利的寒芒直逼他的喉咙,“是你们风家害得我们木家家破人亡,我墨紫自认无力诛杀风离珞,但我要你们一命抵一命,我要他也尝尝至亲骨肉命丧他人之手的滋味!”  “姐姐,不要,求你不要杀他……”眼看着宝剑即将洞穿他的身体,她大叫一声,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刹那间金光大盛,淹没了他和墨紫的身影,一片绝望的迷茫中,只听见墨紫怨毒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永远也不会……”  “不,姐姐,不要……求求你不要……”  “小吟!小吟!”  她重新跌入了无边的黑暗,耳边的声音渐渐趋于真实,她猛地睁开眼睛,腾的弹起来,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衫。正准备给她喝药的宣翊和芳菲吃了一惊,赶忙上前扶住她,她剧烈地喘息着,慢慢清醒过来。  “小吟,你可是做噩梦了?”芳菲手忙脚乱的拿起热毛巾擦拭着她汗湿的额头,宣翊也赶紧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她深呼吸几次,沙哑着开口:“宣翊姐姐,芳菲姐姐……”  “别说话,你重伤未愈,先喝药。”宣翊小心翼翼的端起药碗,一勺一勺送进墨小吟嘴里,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心疼之色溢于言表。她闻言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缠满了纱布,伤口清晰的刺痛着。她垂下眼眸,微微颤抖着,姐姐,你为何要让我醒来,哪怕让我在梦里多待一秒钟,都不行么……复又转身直视宣翊的眼眸,那刻意隐藏的心痛与愧疚刻骨铭心。  我赢了,我终于赢了。她紧握双拳,银牙紧咬,竟道不出喜悲。  “小吟,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从今以后,你便正式成为凤凰卫的一员,从此开始崭新的人生,祝贺你,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宣翊微微垂眸,话语略有艰涩。墨小吟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是啊,小吟成功了,宣翊姐姐是小吟的师傅,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宣翊姐姐,这些日子,谢谢你。”  “是啊。”宣翊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眺望着窗外的夜色。但愿经过此番炼狱,小吟能够获得新生,即使要过早地牺牲这份天真,也是值得的。  “小吟,伤势可好点了?”门被悄无声息的推开,一片冷艳的紫色飘然而入,淡淡的馨香弥漫。宣翊和芳菲闻声连忙起身,朝来人行了个大礼:“参见公主。”  “不必多礼。”容音亚笑意浅淡,伸手将两人扶起。床榻上的墨小吟也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容音亚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小吟,本公主今日来可不是受你大礼的,而是祝贺你的,别让本公主难做啊。”  “是,小吟明白。”容音亚颇为怜爱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她鼻子一酸,一颗泪珠啪的砸在容音亚手上:“公主……”  小吟不怨恨公主的残忍,此时此刻,小吟心中,只有感激……  “好了,哭什么,以后再这样哭哭啼啼的可怎么得了。”容音亚轻笑一声,眼中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在杀戮中一路走来,直到这一世,好不容易遇见了墨小吟,她就像一抹澄澈的阳光,照亮了她被鲜血浸染的心,可是如今,她注定无可避免的走向万劫不复,而她容音亚所期盼的那份仅剩的单纯,也注定只是一厢情愿罢了。“行了,这两天我会尽快安排你入凤凰卫。对了,我已经把你醒来的消息放给皇甫述和慕容松了,他们两个人呢?”  “噗嗤――”屋顶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声音极小,却足以让容音亚听见。宣翊也眯起了眼睛,四道凌厉的目光一齐扫向屋顶,宣翊转身想拔剑,却被容音亚止住,她心领神会。墨小吟和芳菲都聚精会神的等着容音亚说话,倒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听说这两人早上一直在喝酒,贪杯宿醉直到现在还没醒来。”宣翊清了清嗓子,容音亚喝了口茶,顺势接到:“本公主也听说了,唉,这两人好歹也是小吟的师傅,现在徒弟醒了,为人师的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着实没良心。”  “是啊,这两人真是不知好歹,听丫鬟说,他们喝的竟然是皇上赐给公主的五粮液!真是大逆不道!”宣翊十分配合,两人一唱一和,墨小吟和芳菲一头雾水,竟插不上话。容音亚阴恻恻的一笑,悠悠启唇,扔下一枚重磅炸弹:  “五粮液的后劲可是特别强,这两人醉了之后一直呆在一起,想必是做了什么很愉悦的事情,累的起不来了吧!”  PS:最近终于有时间更了一章,在此鸣谢我的同学,同时小伤也对大家深表歉意,希望你们可以一如既往的支持,谢谢! 第九十一回 引狼出洞(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只听头顶上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重物**下来,险些将屋顶给砸穿。与此同时,墨小吟噗的一声,刚喝进嘴里的药汁险险的尽数喷回碗里。容音亚得意的扬起眉毛,与宣翊挤眉弄眼的冷笑,不使点激将法,就真当她容音亚是好糊弄的是吧!  “什……什么东西?!”墨小吟和芳菲皆被吓了一大跳,一口气没缓过来。容音亚轻描淡写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扬眉:“不就是两只老鼠么,改天本公主找人收拾收拾就是了。”  “喔,是这样啊,宣翊姐姐,你当心一点,屋里的东西可不要被咬坏了。”墨小吟将信将疑,宣翊硬是憋着一肚子笑意,容音亚淡定地喝茶,眼角余光时不时瞥向屋顶,唇边幸灾乐祸的笑意透过屋瓦的缝隙,绽放得格外灿烂。  “靠……”夜色之中,屋顶之上,慕容松坐在屋檐上,自然是把屋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那两个女人一唱一和,脸不红心不跳的开着他和皇甫述的玩笑,这种奇耻大辱,理所当然的把他激怒了。旁边的皇甫述拖着摔闪的腰,扑到慕容松身上死死的捂住他的嘴巴,及时的阻止了他疯狂的动作。  “述!你特么别再拦着我!我要那个女人好看!”慕容松一边愤怒的挣扎着,一边密室传音,皇甫述的酒量不如慕容松好,此刻早已醉得七荤八素,却还是以惊人的毅力压制着慕容松,喷着酒气密室传音:“松,你这是在……嗝……找死……嗝……”  “老子就不明白了,那女人是猫吧!咱们在她来之前便已经潜伏在这里,宣翊都没有发现我们,怎么她就偏偏发现了!开那种无聊的玩笑也就算了,还骂我们是老鼠!”慕容松一把推开皇甫述的手,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激将法,容音亚就是要激怒他们,把他们引出来丢人现眼,他才不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谁……谁让你……嗝……说坐久了被瓦片硌得不舒服……嗝……非要挪动一下的……嗝……这不……嗝……被发现了吧……嗝……”皇甫述不满地嘟哝着,被这么一推,顺势躺倒在屋顶上,所幸没有弄出大的声响。“她没说错啊,她要是猫,我们不是老鼠是什么……我说你小子……嗝……自己来偷窥就好……嗝……还不让我睡个好觉……嗝……是什么道理……嗝……”  慕容松这个家伙,拉不下脸来看墨小吟也就算了,偏偏要在醉酒后拉着他来偷窥,现在可好,墨小吟心心念念着锁衿不说,两个醉鬼迷迷糊糊的在容音亚眼皮底下当偷窥狂,不是找死是什么!  屋内,容音亚继续肆无忌惮的和宣翊开着大尺度的玩笑,故意挑战屋顶上那两人的极限,墨小吟虽然受伤,但脑子还能用,顺着容音亚若有若无的暗示的目光,她恍然大悟,敢情屋顶上的不是老鼠,而是两个大活人啊!  “公主,属下怎么听说,断袖是要受刑的呀?”  “是吗?难道他们会受宫刑?这不就断子绝孙了么,也太残忍了,不过断袖本身就是断子绝孙的事情……不对,听说断袖在一起久了会得病,不行,我得阻止他们,别让他们带坏了其他男人!”  “我靠公主你们够了!”  门外猛地响起一声大喝,慕容松一脚踢开门,架着七荤八素的皇甫述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屋内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们,只见两人姿势**的互相搀扶着,迷离的醉态和凌乱的衣衫,俨然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墨小吟和芳菲面红耳赤的捂住眼睛,宣翊也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视线,只有容音亚好整以暇的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的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着,大有一种“你们继续啊”的姿态,锋利的眼神愣是让迷迷瞪瞪的两人清醒了一半。  “属……属下见过公主……”关键时刻,慕容松很果断的抛弃了兄弟,他一个用力就把大醉的皇甫述推到一边,皇甫述猝不及防差点跌倒,无奈无力自保,惟有屈服。  “小吟都醒了好久了,你们怎么才来?”容音亚抬手赐座,故意要他们难堪。  “属……属下与述心情太激动了,就多喝了几杯,结果就误了时间,结果就……”皇甫述咬牙切齿的刚想揭穿慕容松的罪行,谁知慕容松抢先一步,语无伦次的开口了。皇甫述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拳揍死他。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是个好东西,只是别喝太多了,免得做错了事。”容音亚无视两人黑的彻底的脸色,挥手赐座,让芳菲看茶,惹得墨小吟和宣翊一阵窃笑。  “对了,慕容松,本公主让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容音亚凝眉沉思了一会儿,眼中突然精光闪烁,墨小吟的伤势固然重要,但凤凰卫的利益也是不能够忽略的。慕容松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还包着纱布的手臂,眼神有些闪躲:“属下办事不力,只抢下了聚雅轩,半路还差点被那边的人打死……”  “这就对了,毕竟西琉珞此人,也是不容小觑的。”容音亚挑挑眉,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她先前就派宣翊调查过那几个目标,正因为是西琉珞名下的产业,她才要不择手段的抢过来,原因很简单,就因为月满楼原本是南辰官办的酒楼,却在前几年的政变中被西琉珞趁虚而入吞并,再加上不久之前自己在月满楼吃过两次亏,心里早就与西琉珞结下了梁子,敢抢南辰本土的产业,她就不信报不了这个仇,现在好歹抢了他一座发展得还不错的酒楼,出一口气也好。  另外,容音亚还派宣翊和皇甫述继续秘密调查墨小吟,特别是那股试图掩盖墨小吟真实身份的神秘势力,宣翊费了好大力气,至今没有结果,只是在她和皇甫述不懈努力下,勉强追踪到那股势力开始离开长安往南迁移,还搜寻到了几个他们在长安可能建立的据点,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离开时虽然将一切都处理的干干净净,却留下了几张碎纸,拼合起来后,发现上面只有淡淡的一行字:时机已至,速与二小姐会合。字迹还很清晰,保存应该不超过半个月,当宣翊把这张纸交给容音亚时,容音亚皱着眉头看了好久,中途还起身到书架上搜出了许多书信笔记反复对比,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锁玎很可能与那股势力有关!  容音亚不会看错的,她反复对比了这张纸的字迹和锁玎的字迹,绝对不会错。这个结果一出来,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如果锁玎真与那股势力有关,倒也不足为惧,她是锁玎的亲妹妹,墨小吟又是锁玎的小姨子,他没有理由伤害她们,况且自此一来,她好歹知道了墨小吟有过一个“二小姐”的身份,势必出自贵族世家。只是,既然有锁玎护航,他又为何死守着墨小吟的真实身份呢?一定是因为墨小吟的身份太危险,若墨小吟继续流落江湖还好,但既然归入凤凰卫门下,墨小吟一旦出事,容音亚和凤凰卫势必跟着遭殃,也许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锁玎才选择了隐瞒。  这么说来,那股势力是什么倒不重要了,惟有墨小吟依然是一颗定时炸弹,而容音亚能做的,就是将她好好保护起来,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第九十二回 出阁前夕(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公主,夜深了,您回去休息吧,小吟有宣翊姐姐和芳菲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墨小吟的声音将容音亚从沉思中拉回现实,她望了望窗外,快到子夜了,这么多人挤在屋里影响伤病员休息也不好,便简单吩咐宣翊好好照顾墨小吟,随即起身出去了。慕容松如释重负的站起身,望了墨小吟一眼,问候了几句,也十分尴尬的拉着皇甫述回去了。  “松,你先回去吧,我还未完成我的职分。”踏出门外,被冷风一吹,皇甫述也清醒了不少,他推开慕容松,拔腿就要去追容音亚,慕容松耸了耸肩,无奈的大笑道:“喂,你这么认真干嘛,反正公主又不会扣你俸禄!”  容音亚走得不远,皇甫述几步就赶上了。更深露重,容音亚独自一人踏月而归,身边更无一人随行,但见那薄如蝉翼的披风在夜风中轻轻舞动。皇甫述不露声色的跟在她身后,心里暗暗庆幸,在这危机四伏的宫闱中,有他护送,总好过让她独自一人涉险。  “你今日醉酒,夜里吹风容易着凉,又何必一直跟着我。”回到凤蝶苑门口,容音亚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却听见她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皇甫述叹了口气,只好从暗处闪身出来,他自认为自己的气息隐匿的很好,却不想她早就发现了他,只是不动声色而已,可见她内力深厚,绝非他能比拟。  “属下今日未尽到自己的职责,此时只想将功补过罢了。”他立在她身后几米处,声音听不出感情。夜色深沉,他一身黑衣,整个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依稀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也罢,你回去吧。”容音亚挥挥手,他刚想退下,她却又叫住了他:“等等,今天是什么日期?”  “回公主,今日是三月二十二。”他心下疑惑,却还是回答了。  “想不到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已经二十二了……”容音亚沉默了一会儿,长长的叹息一声,“四月初,福慈公主便要嫁入将军府了,清源哥哥终于能够喜结良缘了,我,也心满意足了……”  皇甫树猛地打了个激灵,彻底的清醒了。是啊,他怎么就没想起来了,四月初,便是南辰和东临结成秦晋之好的日子,容音亚也将不可避免的披上嫁衣,远赴东临了……他惨然一笑,东临皇柳楠,也终于能够实现他十年前许下的“十里红妆,迎汝昭阳”的誓言了。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皆是这片大陆只手翻云覆雨的人物,而他呢?他卑微的感情,注定他在她面前永远的卑微。  “公主亦可与东临皇白首相携,属下替公主高兴。”皇甫述竭力保持着淡漠的姿态,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替我高兴?”容音亚缓缓转过身,借着月光,皇甫述苍白的面容清晰的倒映在她的瞳孔之中,正如他此刻的心事。她几步走近他,冷然轻笑:“你就这么希望我嫁给他?”  皇甫述微微咬着牙,避开她近在咫尺的目光,她轻轻的摇摇头,叹息一声:“五年了,你怎么还不了解我?你看见的锁璎,从来就没有屈服过命运。我可不认为一纸苍白无力的盟书,就能决定我的人生,决定南辰的命运。”顿了一下,她斜斜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逼视着他,“还是说,你才是那个认命的人?”  “……”他愣在原地,哑口无言。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又怎会不明白?若说他才是那个认命的人,呵,也许吧,回想起这些年,看似孤傲的不可一世的他,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家族满门被灭,他做梦都想报仇,却因为皇甫家主的一句“莫失本心”和锁枫的“父债子还”而放弃了;他本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却因满腔仇恨成为容音亚身边的暗卫,自此步步沦陷,他也认命了。  “我不认命,所以我身边的人都不能认命,除了忠诚,这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你回去吧。”容音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径直踏入凤蝶苑。他目送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是啊,锁璎,她忍辱负重十五年,又何时向命运低头过?而他,除了向她俯首称臣,罢了,罢了。  月如清辉,风云暗涌,容音亚慢慢停下脚步,仰望着漆黑的天幕,冷笑一声。这,也许是离开宫闱最好的机会了。  **  南辰与东临两国联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对于锁枫来说,好兄弟娶亲,亲妹妹出嫁,他是绝对不能有丝毫怠慢的,于是这些天内,皇宫上上下下忙得不亦说乎,潭清源的将军府和容音亚的碧琉府都被一堆堆豪华的彩礼和嫁妆塞满了,其他诸如此类的重大事宜还要两人亲自操办,潭清源事事亲力亲为,忙得焦头烂额,容音亚却没多大热情,她只负责搞好府内事宜,其他事情能不自己干就不自己干,每天窝在府里倒是清闲,况且锁忻、锁玎和锁衿每天轮流着进出碧琉府,有时也溜出府到将军府上帮忙,也不至于闲得无聊。  今日是三月二十五日,只是过了三天,碧琉府便门庭若市,热闹非凡,除去锁枫派来帮容音亚置办嫁妆的人,还来了许多平日里与碧琉府素无交集的人,仔细看看,其中不乏那些天天弹劾她的高门权贵,都是来送礼讨好的,礼物她收下了,但人呢一概不见,有些厚着脸皮赖着不肯走的,都被皇甫述和慕容松轰出去了。开玩笑,她容音亚是什么人,想趋炎附势另找高明,没空陪他们玩!后来她索性走人,直接去将军府,只见上门拜访潭清源的人可以绕京城三圈,她一路大笑着撞开人群闯进去,无人敢阻。  容音亚在将军府一直待到酉时,想着碧琉府应该安静点了,才不慌不忙的回府。一进凤蝶苑,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只见迎面看见三个美男,幽怨的眼神齐刷刷的盯着她:“璎儿,你今天怎么又跑去将军府了?联姻事宜诸多繁琐,我们帮你忙到现在,好像出嫁的人是我们似的。”  “行行行,今日就有劳两位皇兄和小衿帮忙了,我先自罚一杯。”容音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满饮了一大杯。锁忻摇了摇头,十分严肃地道:“璎儿,你明天不能乱跑了,皇兄已经叫了蜀城最大的布庄为你定制嫁衣和首饰,明天那边会有人送成衣过来,你得亲自去试一下,这件事必须认真对待。”  “我知道了,二皇兄。”容音亚不可置否,心中却在暗笑,想必他们还不知道,蜀城最大的布庄银玉阁已成为她的囊中之物,管他做什么衣服,质量都是没得挑的,明天他们的人要来便来,她也就象征性的接待接待便罢了。  “还有别忘了,皇兄前几日接到东临来书,东临皇会派人过来接你过去,想来明天下午便会到达蜀城,你可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锁忻见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由得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桌子,她耸耸肩,表示知道了。最了解她容音亚的心思的人,莫过于柳楠,想必为了她,他会动用身边实力最强的、可媲美锁枫的禁卫军的龙影卫,在一定程度上对她的计划有威胁,不过想拦住她,恐怕没那么容易。  “行了二皇兄,又不是你嫁人,这么操心干吗,再说要不是柳楠背后耍诡计,皇兄怎舍得让璎儿离开,就算舍得,前提也绝不是屈服于柳楠的阴谋诡计。”锁玎不满的吐出一句,刚刚游学回来的锁衿也明白这其中复杂的关系,容音亚只是一笑。  这一笑,满含了太多的心绪,虽然脱离宫闱是她求之不得的,但锁家四兄弟是她的骨血至亲,就这么离开,未免有不舍。她叹了口气,只怕日后人在江湖,依旧心系宫闱吧。 第九十三回 出阁前夕(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酒过三巡,凤蝶苑内是久违的和乐融融,只可惜少了锁枫,还是稍觉失落。觥筹交错之间,锁玎很快就喝的七荤八素了,黏在容音亚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好好照顾自己,别被他们欺负,记得要想我们,三皇兄会常常去看你的”;锁衿没有喝酒,眼眶却微微发红,只是抱着容音亚的手臂不说话,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伤感。  “三皇兄,小衿,你们别这样,女大当嫁,再正常不过了,你们应该为我高兴才是。”容音亚淡淡的微笑着,十分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违心的话。锁忻是最为平静的一个,他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倒酒,伸过来和容音亚碰杯,绣有墨梅的袖口衬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借着灯光,容音亚分明看见了他右手拇指上的一枚纤细的白玉戒指,流转着柔润的光芒。她下意识的睁大眼睛,记忆中,这枚戒指本是一对,锁忻从小戴在双手上,可如今,他左手的那枚戒指却不翼而飞。  “二皇兄,你的玉弦戒……怎么少了一只?”容音亚借着醉意漫不经心的开口,话音刚落,锁玎和锁衿便像触了电似的,难以置信的齐齐盯着锁忻的手:“二皇兄,那可是你母妃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你弄到哪里去了?!”  也不怪两人这么惊讶,那对玉弦戒是锁忻的母妃留下的,像锁忻这样的孝子,怎会无缘无故将母亲的遗物弄丢,重点是,谁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少了一枚戒指。面对三人探究的目光,锁忻只是淡淡的将衣袖拉上来遮住双手,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字:“丢了。”  “丢了?开什么玩笑……”锁玎满面通红的拍案而起,容音亚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没事那么八卦干嘛,又不是你丢了东西,继续吃饭,继续。”  容音亚眼力过人,锁忻明显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再纠结这件事怕是要触及他的底线,再者,她发现他一闪而过的眼神,与上次凝视着院外那株雪海香梅的眼神一模一样,所以此时他们还是闭嘴的好。  于是乎气氛又恢复了正常,不久后锁忻借故离开,容音亚也没说什么,留下锁玎和锁衿继续煽情。亥时一刻,两人也相继回府,只剩下容音亚一个人。直至此刻,她才悠悠地敲了敲桌子:“进来吧。”  “属下见过公主。”门外一下子走进来三个人,正是凤凰卫的三大统领。容音亚颔首赐座,示意他们说话:“凤蝶苑是绝对安全的,有事但说无妨。”  “是。”烫手山芋向来抛给皇甫述,他的脸色变换了几次,终于开口:“公主,属下近几日派人到那边打探过消息,发现荆州以东的长江河道两岸都是龙影卫,想必东临皇已在公主的必经之路上都布置有重兵,虽然凤凰卫的规模已经大大扩充,但即使倾巢而出,人数上也处于绝对劣势,况且龙影卫的实力并不在凤凰卫之下,若要强行突围,只怕无法全身而退。”  容音亚沉思了一会儿,缓缓的敲着桌子:“南辰公主出嫁,嫁妆丰厚,势必会有绿林之人铤而走险前来发横财,若让大家乔装打扮一下,想必不是问题,只是应当如何护我全身而退,又不至于让你们全军覆灭,确实是一个难题。目前比较棘手的只是人手问题,南辰这边的随时可以全部调动起来,分散在东临和西岚的想要在短时间内集中布置已经来不及了,皇甫述,你马上通知荆州那边的人提前按计划行事,注意不要惊扰了那些龙影卫。”  “或许属下可以联系皇甫家族,助公主一臂之力。”皇甫述想了想,说道。  “不,皇甫家族是东临第一大世家,但他们的势力终究不能摆脱柳楠的控制,他们一旦出手,势必会打草惊蛇,到时只会得不偿失。”容音亚摆了摆手,“明日等银玉阁的人来了,再作商议。退下吧。”  **  翌日清晨,容音亚睡的正香,墨小吟蹑手蹑脚地走进内室,隔着帷帐轻轻唤道:“公主,该起来了,银玉阁阁主正在偏院恭候……”  “别烦,让我再睡一会儿……等等,银玉阁的人来了?”容音亚刚想轰走墨小吟,下一秒却猛地被惊醒了,睁眼一看,窗外天已大亮,赶紧起来穿衣洗漱,连早饭也不吃了,直奔偏院而去。  刚走进偏院,只见厅堂中央站着一个曼妙的素衣女子,约有二十多岁,脸上素纱遮面,旁边还有三个捧着托盘的随从,但见那托盘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三件大红嫁衣,还有不计其数的金银首饰。看见容音亚进来,四人齐齐行了个大礼:“参见公主。”  “免礼。”容音亚点了点头,那素衣女子示意随从把东西放下出去,转眼间宽敞的厅堂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素衣女子摘下面纱,但见眉如扶柳,眸若秋泓,举手投足间尽显典雅风范,气质超然。她微微一笑低眉:“在下银玉阁阁主素容,奉皇上之命,请公主验收成衣。”  “不必了,银玉阁的品质本公主还是信得过的。”容音亚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将素容邀入座,亲自看茶。“素容姑娘,好久不见。”  “公主说笑了,素容第一次有幸面见公主,还望公主海涵。”素容依旧保持着淡漠优雅的微笑,不卑不亢,容音亚亦扬眉一笑,茶水的热气模糊了她犀利的目光:“宣未玉,容音亚。”  她的声音很轻,却瞬间将素容完美的表情击碎,素容惊愕的盯着她,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有些变了调:“你……你就是……”  容音亚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声张。素容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只剩满目佩服。  容音亚自新的凤凰卫诞生之日起便积极往江湖扩张,但大陆四国皆有明文规定,政商禁为一体,容音亚身为皇室公主,商场活动只能让凤凰卫的另一个身份――宣未玉进行,以其百发百中、效率之高著称,特别是前段时间成功吞并了银玉阁和尊主西琉珞旗下的聚雅轩,更是名声大噪,被誉为“吞并巨鳄”,商界各大字号无不闻风丧胆。  至于银玉阁,在江湖上也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其阁主素容十七岁继承父业,短短七年便发展到如今令人发指的规模,也逐渐涉身于江湖各界,其盟派之多、交游之广,被誉为“女孟尝君”。江湖中有不少大派觊觎银玉阁的财富和人脉,不择手段的想要吞并为自己所用,素容誓死抗争,最终无人如愿,据说银玉阁与江湖第一大派沧溟灭私交甚笃,银玉阁每次转危为安,与沧溟灭的扶持脱不了干系。  不过容音亚素来喜欢挑战极限,银玉阁作为商界的大字号,这块肥肉不要白不要,她就不信以宣未玉的“吞并巨鳄”之名会搞不定银玉阁,如若吞并成功,相当于占据了江湖一角,以后办事方便的多。她先后出动了三大统领,皆遭惨败,盛怒之下她决定亲自去会会那个难搞的阁主。谈判那日,容音亚和素容皆戴着面纱,不知彼此真容,容音亚从头到尾火气升腾,态度嚣张,掐着时间两个时辰一到便干脆利落的走人,当时就把素容愣在原地,她见过各种各样的谈判者,就是没见过这样谈判的,那架势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宣战。第二天,容音亚派皇甫述跟素容见面,谁知素容竟一改先前不冷不热的态度,一口答应归顺宣未玉,还签下了江湖上级别最高的契约――生死状。 第九十四回 出阁前夕(三)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生死状,与军令状齐名,它意味着什么,江湖中人都十分清楚。一个人或一个组织一旦签下了生死状,便相当于将身家命脉交给了对方,受签的一方要将生死状上交给现任尊主留作证明,即可生效,若签方背叛了受签方,受签方有权禀告尊主为其做主,经尊主裁决后,签方将交与受签方任意处置,如有不服,自有整个江湖作证,任你如何横行霸道,也得罪不起整个江湖。  言归正传。容音亚自认为吞并银玉阁并不比吞并聚雅轩容易,况且素容是如此心高气傲,又怎会轻易屈服于一个新崛起的、根基并不牢固的组织,其中必定大有文章。容音亚断定银玉阁背后定当是有人指使,但就是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能够左右这个出了名难搞的大字号,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容音亚决定孤注一掷,在素容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定要引出银玉阁背后的人,哪怕生死状已经交到当今以铁面无私扬名的尊主西琉珞手中,她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也要赌这一把,只因为她容音亚痛恨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本公主知道素容姑娘有诸多疑问,不妨让本公主一一解答。”容音亚浅啜清茶,唇边含笑。素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此时此刻亦想看看传说中的碧琉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就淡淡开口:“素容与公主只有两面之缘,公主何以如此爽快的在素容面前暴露身份,难道就不怕素容抓住公主的把柄,对公主不利么?”  “素容姑娘不要忘了,你可是与我宣未玉签过生死状的,素闻当今尊主西琉珞铁面无私,不论你与他有几分交情,若是违反了江湖的规矩,他就不会轻易的放过你,否则作为江湖之尊,他该当如何立足,且创业之艰辛,想必素容姑娘深有体会,背叛宣未玉的后果不必我多说。况且,素容姑娘既与宣未玉签下了生死状,即是表明了对宣未玉的忠心,仅凭这两点,就没有什么值得本公主担心的,不是吗?”容音亚笑意不改,那略显稚气的脸庞竟让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素容没来由的一阵胆寒。如此智谋和胆识,若非今日亲眼所见,素容绝对不会相信,宣未玉这只“吞并巨鳄”的创始人,竟是面前这个以草包废柴著称的碧琉公主。  这些年,锁璎,她隐藏得到底有多深?  “请公主恕素容眼拙,素容必当为公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茶香氤氲中,素容站起身,郑重的下拜,容音亚起身相搀,唇边的笑意逐渐有了温度。她要的,就是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心甘情愿的臣服,如此,方不负她的一番心机和手段。  “素容姑娘不必多礼,能得银玉阁一臂之力相助,是本公主的运气。”容音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梢都不曾挑一下,素容立即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连忙答道:“公主有何吩咐,素容必当竭尽全力办到。”  “好。”容音亚满意的点点头,“本公主希望借助银玉阁的人脉,招集一千人马前往东临荆州与宣未玉的人马会合,协助本公主的‘大动作’。”  “‘大动作’?难道公主是想……”素容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容音亚耸耸肩,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目前宣未玉能够调动的人马只有两千多,加上素容姑娘这一千人马,想必足以全身而退了。”  素容正想说什么,却见容音亚便做了个手势,打断了她的话:“还有,你随便招集哪里的人都行,唯独不能是沧溟灭的,我跟西琉珞有仇。”  “……素容明白。”素容无言以对,与西琉珞有仇?据她对西琉珞的了解,与他结仇的人都不复存在了。容音亚和西琉珞,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容音亚将她讶异的神色尽收眼底,只是轻轻一笑,随即十分自然的转身拿起晾在一边好久的嫁衣:“银玉阁的品质,果真不愧为商界大字号。”  “素容知罪,竟忘记了正事。”素容微微一笑起身,拿起一件嫁衣轻轻抖开,但见刹那间满室光华,轻盈却不失庄重的裙摆宛若祥云缭绕,用金线勾勒在袖口与缎面上的龙凤图纹堪称点睛之笔,与亮丽的大红色相得益彰,更觉华贵非常。容音亚伸手触碰,布料滑过指间顺如流水,乃是著名的四大刺绣之一,粤绣。再配上同样华丽的凤冠首饰之类,不需穿上,只需远远一望,一个惊世骇俗的美人已在眼前。  都说新娘子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但于她而言,这不过是逢场作戏,也不需要如此雍容华贵的妆扮。她微微摇头,素容便将它放在了一边,继续抖开第二件,这一件是蜀绣,看上去稍稍柔和一些,却仍旧是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她仍是摇头。  “素容先前便擅自揣测过,公主应当是喜欢淡雅的服饰,故此皇上虽让素容尽力打造华贵的服饰,但素容还是花了点心思,力求庄重而不失淡雅,请公主过目。”素容抖开了最后一件嫁衣,是颇有江南情韵的苏绣,但见宽袖翩跹,薄如蝉翼的裙摆宛如飘渺的云纱般迤逦流泻,色彩与款式的设计皆将华丽与清丽完美契合,既有凤舞九天的尊贵,亦有小桥流水的婉约,仔细观摩,竟能触动心中千头万绪,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感悄悄萌芽――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就是它了。”容音亚看了半晌,由衷的颔首赞叹,这件精美而富有内涵的嫁衣是素容亲手设计的,不知其中凝聚了多少心血。这件嫁衣,可谓是升华了作为一件衣裳的价值,说它是一件艺术品都不为过,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丝丝缕缕地沁入心脾,穿在身上反而是对它的亵渎。再回头看看之前的两件嫁衣,皆是千里挑一的绝品,由此完全可以看出银玉阁的实力,何人还敢与之争锋,京城的布庄都应该关门了。  “今日一见,本公主才真正明白银玉阁何以能在江湖屹立不倒,素容姑娘,你让本公主真心叹服。”容音亚果断的留下了那件苏绣嫁衣,尽管它是嫁衣,但它的艺术价值绝世无双,错过了可就没有了,还是赶紧收藏起来再说。素容只是淡淡的微笑着,没有实力,何以立足,何以生存?  收起嫁衣,容音亚正打算和素容好好聊聊,却听见外面响起了叩门声,她十分不悦地一摔茶杯:“进来吧!”  “属下见过公主,银玉阁主。”门被轻轻打开,宣翊心惊胆战的闪身进来,先见了常礼。素容意识到自己不适合再呆下去了,连忙起身告辞,容音亚也不挽留,让墨小吟去送她,然后听宣翊禀报。  “禀公主,东临派来的人已经到了,此时正在玉銮殿,是皇上亲自接待呢,公主您看……”宣翊压低声音,言语之间尽是愤懑。容音亚也皱起了眉头,皇兄亲自接待,真是好大的面子!当即气势汹汹的拂袖出门:  “让他们准备准备,立即进宫!” 第九十五回 出阁前夕(四)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真是一场急转直下的转折,容音亚刚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又变得一片阴云。宣翊领命出去,急急吩咐从人备轿进宫,墨小吟也赶忙进来帮容音亚梳妆打扮,连早饭都不吃了,一起奔向皇宫。  轿子一路行至玉銮殿正殿门口停下,容音亚气势汹汹的掀开轿帘,不用搀扶就跳下了轿子,几步就跨上了三十九级台阶,守在大殿门外的小安子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撞得四仰八叉。容音亚侧耳伏在紧闭的大殿门外,只听见锁枫的声音沉稳地响起:  “尔等皆是东临皇身边的顶尖影卫,此次碧琉公主和亲,有赖尔等。”  “南辰皇抬举了,保护碧琉公主乃是属下分内之事,只请南辰皇放心便是了。”  紧接着传来的一道男声有点熟悉,容音亚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皇兄何曾对着外国使臣如此放低过身份,她不由得怒火中烧,深呼吸一口气,随即就是一脚过去,只听轰隆一声,厚重的宫门竟险些脱出门框,力量之大,简直令人发指。  “臣妹参见皇兄。”容音亚傲慢的跨入大殿,只见锁枫在上,一个黑衣男子坐在下首。她无视闲杂人等,先向上施了一礼。龙椅上的锁枫依旧尊贵沉稳,眉宇之间隐有憔悴和喜悦,见容音亚贸然闯入大殿,也不恼怒,反而喜悦更甚,正想走下宝座相搀,却见那黑衣男子早已起身,朝容音亚行了个大礼:“属下无殇,参见碧琉公主。”  无殇?好熟悉的名字。容音亚转身面对着他,微微一抬手:“免礼。”  “谢公主。”男子站起身,缓缓抬起头来,容音亚逼视着他,只见一张清瘦苍白的脸映入眼帘,他的眉眼深邃而澄澈,明明是一身暗卫的打扮,可他身上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文弱书生,可想而知他的实力多么深不可测。容音亚心里一凉,袖中双拳紧握。  无殇,东临皇室龙影卫统领,也是柳楠时刻少不得的左膀右臂,其实力只怕比皇甫述还要强大几分,从前的锁璎跟他打过照面,也清楚他的实力。听说他此行带来了三十龙影卫,皆是奉柳楠之命前来护送容音亚入东临,加上启程那日还有锁枫的禁卫军护航,容音亚想要脱身,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柳楠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她发誓总有一天会将他扳倒!  “璎儿,无殇是东临皇特意派来护你入东临的,你便领他们回府去,不要怠慢了人家。”锁枫走下丹墀,牵起容音亚的手,坚实的安全感包围着她,她纵有百般不愿,也只好勉强开口:“既然如此,我便让皇甫述先带他们回府,几日不见皇兄,今日我势必要留在这里了。”说罢一屁股坐在离宝座最近的位置,十分傲慢地翘起二郎腿。无殇见状再次施了一礼:“谢公主厚爱,属下先行告退。”  容音亚冷冷的望着无殇离开的背影,颇为不屑的冷哼一声,锁枫无奈的笑了笑,紧挨着她坐下,亲自给她斟茶:“皇兄今日好不容易有空,你我好久没有这般面对面聊过了。”  “是啊,皇兄是一国之君,哪有闲时管我们这些弟妹。”容音亚毫不客气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锁枫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叹息一声:“璎儿,我知道你不愿和亲,这一次,是皇兄不好……”  “跟皇兄没关系。再说清源哥哥也要喜结良缘了,再加上我,也是双喜临门了。”容音亚往椅背上一仰,“皇兄,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现在到处民不聊生的,你却忙着给我和清源哥哥大搞排场,皇兄,再要紧的事情也不及民生要紧,皇兄不要忘了生辰那天我送了你什么礼物,在我离开之前,我还是想奉劝皇兄一句,君王须以德治国,切莫负了天下黎民。”  锁枫沉默了一会儿,浓墨般的眉间缓缓染上一层悲凉。良久,他站起身,慢慢的在空旷的大殿里踱步着,沉稳的脚步声竟有一种无端的苍凉:“璎儿,你是朕一母同胞的妹妹,那时的你还不曾记事。我们虽然是嫡出,朕是太子,你又是最受父皇宠爱的公主,但那些年来,我们遭遇过的凶险真是无法形容……  “母后一生为了权力而活,而我们于母后而言,不过是她夺权的工具,朕是她一力扶持的傀儡,而你则用来挟制父皇,我们在艰险中相依长大……那时父皇的统治不得人心,母后千方百计的在朝中拉拢关系,诛杀了不少宗室的人,那年朕十三岁,眼睁睁的看着皇权旁落却无可奈何,一年后,云瑛姑姑被害,母后意欲挟持我们谋反,若非潭丞相暗中相助,你我焉能存活至今……那时的你还不知宫闱争斗,当朕身披铠甲,带领禁卫军闯入皇宫欲行弑父鸩母之事时,你拉着朕的手,苦苦哀求着朕不要走,朕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  “登基后,朕深知作为一个帝王的苦衷,每日兢兢业业,努力使南辰恢复到从前的政通人和,世人皆知帝王无情,却不知帝王亦是常人,亦渴望有一个安定的家庭,如今清漩不知何时归来,朕身边最懂朕的亲人,便只剩璎儿你了……朕别无所求,只愿上天给朕一个任性的机会,让朕为你做最后这一件事,尽到作为一个兄长对妹妹的责任,哪怕负了黎民也罢……”  容音亚也沉默了。七岁那年的记忆纷乱不堪回首,她虽年幼,却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面对,因此时隔八年,一切早已淡忘。而锁枫这些年来为国,为民,为她付出的一切,刻骨的烙印在她心中,当她劝谏他凡事为民时,他所期盼的,却只是能够亲自为她筹备一个风光的婚礼,而这正是一个寻常兄长的期盼,可身为一个勤政为民,节俭自持的帝王,上有谏臣监督他的言行,下有百姓期待他的清廉,这样简单的期盼无疑等同奢望。  皇兄,对不起了,我注定不再属于宫闱,此次联姻,即是你我的诀别,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吧,就像百姓们原谅你为了我的自私。  缓缓步下三十九级台阶,容音亚回过头,深深地望了巍峨的玉銮殿一眼,天边浮云聚合,蒙蒙细雨飘洒在天地间,她叹了一口气,心中默念,别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打湿了她的长发和裙衫,皇甫述默默的在她头顶撑起一把伞,墨小吟和宣翊各自撑着伞默默的跟在后面。但见无边的烟雨笼罩着整个皇城,玉銮殿沉默的伫立在雨中,恍惚竟似锁枫沉默的身影,在她眼中,刻骨铭心。她目空远方,迷离的眼神似水清明,微微侧首:“给素容送信,叫她加派人马,非精英不可。宣翊,你一会儿到凤蝶苑来,本公主有事相商。” 第九十六回 今朝有酒(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回到府中,容音亚让皇甫述好好安顿那一批龙影卫。柳楠确实没少花心思,无殇一行带来了不计其数的彩礼,无数奇珍异宝从府里一直堆到府外,害得大家出入都要绕行。然后派慕容松给银玉阁送信,顺便前往荆州负责统领,最后单独会见宣翊,两人秘密商谈了一个时辰,紧接着便在凤凰卫内部传达秘密任务,此事后文慢慢细表。  宣翊从凤蝶苑告退,火速执行秘密任务,容音亚批阅完凤凰卫事宜后,又闲得无聊看了一会儿书。这个时空的历史虽是架空,但本质上与古代中国还是很相似的,她津津有味地翻着一本编年体通史,恐怕没多少人能像她一样,看历史就像看小说似的。半个时辰后,她吩咐墨小吟去拿新到的茶叶,久久不闻应答,才发现墨小吟消失了好久了。  怎么回事?这丫头不是一直侍候在自己身边的么?她放下书,掀开门帘出去,迎面就跟墨小吟撞了个满怀,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小吟该死,冲撞了公主。”  “起来!说过了多少次叫你别跪我!”容音亚一把拉起墨小吟,只见她眼眶通红,脸上依稀有未干的泪痕,不禁心下狐疑,却见她躲躲闪闪的低下头:“小吟这就去给公主拿茶叶。”  “回来!”什么事都别想瞒过她容音亚,手上只一个用力,墨小吟便被轻描淡写的提进了内室。“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了?”  墨小吟仍旧是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始轻轻的抽噎起来,汹涌的眼泪一会儿就打湿了衣襟。容音亚心中不忍,也不逼供,只是掏出手绢,仔细的擦干她的眼泪――她一眼就看出这丫头藏了太重的心事,迟早支持不住会崩溃。  “说吧,没事。”容音亚让她坐到自己旁边,墨小吟哭得七荤八素的,刚才一路上隐忍不发的情绪,此时此刻不需要催化剂,也都全部爆发出来了。  “公主,刚才五王爷来过了……”墨小吟断断续续的哽咽着,容音亚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耐心的听着,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墨小吟奉了容音亚之命帮忙清点嫁妆彩礼,顺便去拿新到的茶叶,路过角门时突然被人拽进了隐蔽处,她惊魂未定的一看,竟是久未谋面的锁衿。锁衿消瘦了很多,满目是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憔悴。两人相对沉默了很久,终于是锁衿沙哑着声音开口:“姐姐就要出嫁了,你呢?”  墨小吟死死的盯着他,懵了。这个他们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终于赤果果的暴露在他们面前了。是啊,容音亚要远嫁东临了,她作为贴身丫鬟,理所当然陪嫁,这意味着她和锁衿,从此再难相见了。  “五王爷何必明知故问,小吟自然要跟着公主的。”她躲闪着避开他的目光,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插进心脏。  “你……为何不能留下?”他紧紧锁住她的眼眸,她无处遁形。“跟我去找姐姐,我跟她说!”  说罢很突然的抓住她的胳膊就要往凤蝶苑走,她奋力挣脱出来,还未开口,眼泪便汹涌的流了下来:“不!五王爷贵为亲王,而小吟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这辈子除了跟随公主,哪儿也不会去了……小吟万分感激五王爷这些年的关照,小吟无以为报,只求王爷以家国利益为重,切莫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误了事……我们是不可能的,日后一定会有更好的人,任君选择……”  明知此情无果,不如放彼此好过。  锁衿的眼眸就像两颗破碎的水晶,折射出脆弱无力的光芒。他凝视着满面泪痕的她,似要将她烙入心间。  是的,他锁衿是尊贵的泠阳王,以他的才情和身份,根本无需发愁觅不到佳人,可他为何偏偏心系一个卑微的小丫鬟?如若只是因为同情她,这世间千千万万悲惨的生灵,他又为何只怜她一个?  他没有锁枫的君临天下,没有锁忻的雷厉风行,没有锁玎的风流纨绔,亦没有锁璎的飞扬跋扈,他有的,只是乱世之中一文不值的才华。因为爱,所以他努力的做一个普通人,只为能与她更加贴近。他教她琴棋书画,她与他细诉世态炎凉,他曾几次要求锁璎让她做泠阳府的丫鬟,锁璎也希望他们能朝夕相处,可她坚决留在碧琉府,无论爱情、亲情,皆不及再造恩情。  世人皆说,十一二岁的少年,何尝懂得情愁滋味,可他们不是寻常的少年,一个出身皇家,一个出身苦难,或是俯视,或是身在其中,总会窥清人间百态,何须长大才懂。  可即便懂得又如何?摆在眼前的命运,就是他们各自的归途。  他望着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墨小吟,你别后悔。”  五王爷,对不起,是小吟负了你。  墨小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走到偏僻无人处,她终于禁不住失声痛哭。  她爱锁衿,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面对他的关照,她总是有意识的抵触,她不想累他亦累己。可是心动由不得控制,遇到他之后,她频频梦到那个蓝衣少年,那个与他相差无几的少年。一模一样的心悸,她分不清自己爱的是梦中的他,还是现实的他。  离开吧,不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公主,亦或只是为了自己。  “好好,别哭了……”听完墨小吟的叙述,容音亚也于心不忍了。她轻轻揽过墨小吟的肩膀,墨小吟不管三七二十一,伏在她的肩头痛哭流涕。她默默的叹息,想到自己与东临那个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她何尝不心烦?  就这样,一主一仆,一个沉思,一个流泪,默默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两天后,戌时一刻。  蜀城的夜市一如往日一般热闹,只不过明天就是碧琉公主出嫁的日子,这意味着南辰的太平,因而这一夜,夜市持续了很长时间。  容音亚戴着斗篷,独自一人前往城郊,远远望见伫立在月色中幽雅的月满楼,唇边扯出一抹轻蔑的苦笑。  这次出来,她谁也没有告诉,就连时刻不离左右的墨小吟和皇甫述,她也早早的打发走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再不痛快地发泄一番,她怕哪天憋不住了会伤及无辜。  她毫不客气的径直撞进了月满楼,一拳狠狠的砸在柜台上。正在算账的掌柜吓了一跳,容音亚掀起斗篷,十分嚣张的敲着柜台:“来一瓶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想要什么,本公主都给得起!”  “原来是碧琉公主,小的失迎,失迎。”掌柜忙不迭的施了一礼,全然没有上次那副拽的像二五八万的样子,“公主楼上请。”  “去楼上干什么,本公主就在大厅。”容音亚也懒得理他的反常态度,反正有酒喝就行。掌柜见她头也不回的走进大堂,慌忙几步冲上去拦住她:“公主,实不相瞒,尊主吩咐了小人,说公主是尊主的客人,请务必到楼上一聚……”  “你说西琉珞?”容音亚冷冷的挑眉,难怪这家伙变脸变得这么快,敢情又是西琉珞从中作梗,好,好!本来打算抢了他几处产业后从此与他再无交集,既然他来招惹她,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九十七回 今朝有酒(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掌柜小心翼翼的引着容音亚上楼,直至一间上好的雅间,便赶忙退下了。容音亚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直接推门进去。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清风拂过,珠帘伶仃作响。西琉珞淡然伫立于窗前,一只玉盏在修长指间打转,但见月色入户,在他身上洒下清冷的光辉,宛若梦幻般惑人心神,却终是遥不可及。容音亚掀起珠帘,径直擦过他身边,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就灌了一口。  “啧啧,果真佳酿,难得今日有人陪喝酒,本公主就不客气了。”容音亚顺手把酒壶砸回桌上,抬起袖子抹了抹嘴巴。西琉珞轻笑一声,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转身翩然踱步到桌前:“承蒙公主陪在下饮这一杯,在下感激不尽。”  “……什么时候变成我陪你了?”容音亚轻蔑地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本公主今天手痒,想找个人打一架,不如你陪我吧?”  “公主若是打得过在下,在下便奉陪也无妨。”他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话,眼神略带戏谑。  “……算你狠。”容音亚深呼吸,一拍桌子坐下,硬是忍下这口气。这家伙的实力深不可测,在没有摸清他的底细之前,她可没有把握跟他动手,且不说自己可能会死得很惨,届时闹出的动静也会很大,她可不想在离开前还要留下烂摊子给皇兄收拾。  “今朝有酒,一醉方休,沧海。”西琉珞微微一笑,在容音亚对面坐下,然后淡淡的朝门外唤了一声。  “在!”门外的沧海早已恭候多时,捧进来两个酒坛子放在桌上,随即退了出去。容音亚好整以暇的敲着桌子,看你是要给我喝砒霜还是鹤顶红?  西琉珞递给她一个酒杯,然后十分利落的开了一坛酒,霎时间酒香四溢,容音亚深吸了一口气,这种酒的香味十分醇厚而浓郁,其中还有几分不容小觑的力道,只闻气味,意识便有点恍惚游离,可想而知它的浓烈。  西琉珞给她满上一杯,介绍道:“此酒名为忘情水,亦称三钟醉,乃西岚出产,月满楼的镇楼之宝,一钟可忘情,两钟可忘尘,三钟可忘我,可得片刻六根清净,遗忘浮世喧嚣。”  “呵,哪有你吹的那么神乎,不过能够醉得彻底罢了,也终有醒来的时候。”容音亚不可置否,拂袖端杯,浅啜了一口,冷不防一股强烈的麻醉感冲击着她的意识,眼前竟已开始模糊,她一惊,连忙揉了揉太阳穴,才勉强清醒了一些。她长吁一口气,世界上果真有如此猛烈的酒,还未入口,便已成醉!  “世人为情所困,忘情水三钟即醉,正可解忧。”西琉珞望着她变幻的脸色,从容地给自己也满上一杯,容音亚怎甘示弱,眉梢一挑,端起玉盏一饮而尽,醇香的气息萦绕在唇齿之间,再没有比这更销魂的享受了。她把玉盏往桌上一拍,眼神已有几分迷离,脸色更是犹如盛开的桃花,红得格外娇俏可人。  “喝呀,你说我陪你喝酒,你怎么不喝?”容音亚十分不善的敲着桌子,西琉珞没有说话,十分干脆的一饮而尽。门外的沧海和桑田听见里面的动静,想阻拦也来不及了,上帝啊,那可是忘情水啊,主上这一杯下去,不知会耽误多少事……  今晚的月色很好,一如那个赌酒弹歌的夜晚。西琉珞一杯忘情水下去,已然七荤八素,若非他内力深厚,只怕早已不省人事,而容音亚不醉不休,连续三杯入喉,已经快要趴下了。他扶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容音亚烂醉的模样在眼前晃来晃去看不真切,眼看着她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抱起一个酒坛子就要往嘴里灌,他强忍醉意,劈手就夺了过来。  “喂,你干什么,本公主要喝酒,谁拦着我我跟谁拼命……”到手的鸭子飞了,容音亚气得拍案而起,扑上去就要抢,冷不防酒劲儿一上来,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扑倒在一个人的怀里,淡雅的芬芳熏得她昏昏欲睡。  事实证明忘情水的酒力果然猛烈,像容音亚这样的千杯不醉只三杯就倒了,西琉珞更是只喝了一杯就头晕目眩,他怔怔的望着倒在怀里的容音亚,下意识地抱紧了她。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潋滟的紫眸欲睁还闭,他修长十指穿过她的发间,专属于少女的淡淡馨香萦绕在指尖,与他渐渐局促的吐息**纠缠,在月光下交织出一片淡若轻烟的雾霭。  “放手……”兴许这样的姿势不太雅观也不太舒服,容音亚哼了一声,就想挣扎起来,他下意识的阻拦她的离开,酒精果真误事,他的手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反应。容音亚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不小心一手扯断了他的衣带,流云般的长袍滑落肩头,露出他白瓷般的肌肤,他皱了皱眉,却见她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他低下头,冰凉的唇擦过她微热的脸颊。  他的瞳孔猛地一跳,就像触了电一般,连忙别过脸,竭力控制着自己越来越乱的心跳。容音亚烂醉如泥,对此浑然不知,依旧舒服的枕着他的肩膀,温热的吐息落在他的脖颈上,紫眸半闭,衣衫微乱,最是销魂。他深呼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他宁愿这个女人喝醉了爬到屋顶上弹琴唱歌,也不要让她挨这么近,简直就是挑战他的极限。  他轻轻地推开她,撑着桌子踉跄着站起身,想要吹点冷风清醒一下,容音亚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理所当然的将他当成了靠垫,睡得舒舒服服的,怎肯让他走掉,当即闪电般的扣住他的手臂。他原本就头晕目眩,又经她这么一扯,一下站立不稳险些摔倒。他连忙扶着桌子稳住脚步,容音亚自然不会放他走,也踉踉跄跄的想站起身,无奈浑身乏力,随即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眼看着她就要撞上桌子,他赶紧伸手去扶,冷不防被什么绊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将她扑倒在地毯上。  “起来……你好重……”容音亚被压在地上,十分不满的抵着他的胸膛,红唇一张一合,吐气如兰,极具**,他闭上眼睛,银色面具恰到好处的遮住了他眼中的暗涌。  锁璎,你到底是谁,这世上,为何只有你能左右我的理智?  良久,他站起身,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床榻上,她在半梦半醒间也懂得抱过一张被子,不久就睡熟了。他凝视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庞,修长十指描摹着她无瑕的眉眼。  这份惊为天人的美,于他,不知是福,是祸。  他将帷帐放下,一步一步的扶出了房间,守在门外的沧海桑田听着动静不对,连忙一边一个扶住他,及至看见躺在床上的容音亚,两人皆小声惊呼:“主上,这……”  “给我另外找个房间吧。”他淡淡的收回目光,门在身后缓缓关上,他的心中竟没来由的滋长出几分失落。  PS:小伤终于考完中考啦,撒花~~~中考后第一更,希望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九十八回 醉梦仙霖(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自从成为杀手以来,容音亚从未睡过这样的好觉,连梦也没有做一个,看来忘情水并非浪得虚名,起码它能让自己暂时忘掉一切,好好睡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十分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抬头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她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这张床挂着宝蓝色帷帐,柔软的丝面上绣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图纹,宛若璀璨的星空,她仔细的辨认了好一会儿,那些形似凤凰尾羽的金色图纹,不正是上古万物之灵,凤翎殇么?  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太阳穴陡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她咬了咬牙,忘情水的酒力固然厉害,但总不至于厉害到让她失忆吧,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月满楼的,而且西琉珞那个家伙也不用这么奢华的帏帐啊……?可是等等,西琉珞穿的衣服,不正好是这些图案吗?  她不由的想起了那日在庆安宫芙蓉阁做的那个梦,随即掀起被子,赤着脚踩到地上,琉璃色的玉砖,有一种梦幻般的微凉。抬头望向窗外,已是夜静时分,床头的菱花镜上点了两支蜡烛。她缓缓踱步到镜前,阵阵香风惹得烛火轻晃,借着跳跃的烛光,她在镜中看见了自己的面容,眉间一点金绿的猫眼石格外璀璨。  梦里不知身是客,然而,这是真真切切的自己。  素手拂起珠帘,月光透过木窗的缝隙,洒下一地清辉,一阵玲珑的琴声,也十分应景的传了过来。琴声声声如泣,时而清亮,时而低回,在漫天月色下宛转萦绕不散,平添了几分哀愁。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容音亚倚门而立,侧耳静听,黄泉碧落,六道轮回,冥冥之中穿越生死,这,这不是《世上岂有神仙哉》么?抚琴之人,是谁……  茫茫黄泉纵横,我愿生死换相见。  她缓缓踱下碧玉长阶,流云般的裙摆迤逦滑过。一支紫玉笛旋在指间,慢慢地横放到唇边,笛声和着琴声,呜咽响起。一片月光洒下,宛若一道轻烟般的屏风,屏风之前,是她;屏风之后,是那个席地抚琴,尊贵如神祗的男子。  琴笛两声,高低而和,伴随着清风明月,寂寥人影,奏出世间最完美的情殇。  曼珠花开,一夜随风追随,谁叹无人圆誓言。  一曲终了,男子缓缓收弦,容音亚取下玉笛,望着离自己只有五步远的他,想说什么,终究还是闭了口。  “你醒了?”恍然间听到他的声音,很清,也很冷,“世上岂有神仙哉,你怎么会这首曲子?”  “此曲乃琉璃凰得悟天地之道而成,你怎么反过来问我。”容音亚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话音刚落,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果真是上界第七个万物之灵,琉璃凰。”男子轻笑一声,缓缓起身,却依旧孤傲的背对着她,月光照在他身上的金色图纹上,熠熠生辉。“你叫什么名字?”  “琉璎。”又是没经过大脑的回答,容音亚懊恨的握紧拳头,突然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琉璎,琉璎,不正是她穿越的第一天,给她托梦的那个女子吗?而这个男子,想来就是凤翎殇无疑,难道是……再现前世的场景?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我独创的曲子?”接下来的话顺理成章,容音亚两眼一闭,索性由着它去了。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伸手在琴弦上轻轻抚过,一行清音悄然流淌,“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位故人教我的,我也不记得他是谁了。”  “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身朝她走来。他的身姿翩然若仙,衣袂在微风中微扬,虽是逆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够感觉到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出尘之姿,还有一阵淡淡的草本清香。她屏住了呼吸。  “你跟荼岩,是什么关系?”他似是想要踏进屋内,却在擦肩的一瞬间停下了脚步。她悄悄的转头望着他,白玉般的肌肤,凉薄精致的嘴唇,一副薄薄的银色面具贴在鼻梁上,面具下的双眸是摄人心魂的金色暗涌,三千青丝如墨,缠绕着眉间的一点金色印记。  “荼岩是谁?”她皱了皱眉,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装作不经意的扫过,很快收回:“没什么。”  他不再看她,踏上了第一层台阶,那种冷若冰霜的淡漠,总让她感觉好熟悉,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她紧走几步,与他并肩而立:“我想看看你。”  他微微侧脸,目光深邃的凝视着她。她全然不惧的对上那双漩涡般危险的眼眸,仿佛要将他看透。他没有说话,伸出修长十指,缓缓摘下了面具。  **  西琉珞盘腿在床榻上打坐,忘情水的酒力冲击着他仅剩的意志力,他不敢睡觉,他必须借此机会,锻炼自己的对酒精的抵抗力。然而他的心根本静不下来。方才酒醉的那荒唐的一幕幕,就像无数条小虫,噬咬着他的心。  树欲静而风不止,静不下心的打坐,本身就没有任何效果。他眉头紧皱,一拳狠狠地砸在床板上,随即十分烦躁往床上一躺。  他到底是怎么了?向来风云不惊的他,为何会变得如此浮躁?  他为什么会喝忘情水?是因为冲动吗?是因为锁璎明天就要红妆出嫁,他觉得十分愉悦吗?既然愉悦,又为何要喝忘情水?  他闭上眼睛,渐渐沉入梦乡。也罢,既然沾了忘情水,不妨将这些一并忘掉吧。  PS:最近刷秦时明月刷到爆机……然而我还是会努力更文的!请各位亲们继续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第九十九回 醉梦仙霖(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有的人出身于最可怕最黑暗的地狱,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人性中残存的善良,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依旧向往着天堂。  是的,西琉珞也不愿意承认。可是他不知道,他本身就属于天堂,沦落地狱又如何,唯有天堂,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忘情水,一钟忘情,两钟忘尘,三钟忘我,此刻陷入沉睡的西琉珞已然完全放空,灵魂仿佛在混沌天地间悠悠飘荡,不知终点是天堂,还是地狱。  对于一个强者而言,对目标的麻木,对方向的迷失,无疑是最致命的危险,况且他只饮了一杯,并未忘我,他的前途,又怎由得命运摆布。在自身可怕的意志力下,他睁开了眼睛。  这,已经是终点了么?  他依旧盘着腿席地而坐,却是坐在柔软的丝绒地毯上,眼前是一张十分雅致的床榻,蓝金的帏帐,光滑的被面,精致的绒枕,宝帘闲挂小银钩。正对着他的眼睛的,是一个用绒布垫着的蝶蛹。  他小心翼翼的将蝶蛹捧在手心,微弱的生命气息倔强的渗透出来。这个蝶蛹为椭圆形,整体呈暗紫色,精巧绝伦一如鬼斧神工,坚硬的蛹壳正面绘有一个美人的头颅图案,反面似乎还有一个图案,不过却被一阵淡淡的碧色光芒包裹着,碧光时而耀眼时而暗淡,仿佛在压制着什么。  他感觉这个生命亦正亦邪,十分危险,它吞吐着这个世界的一切气息,甚至冥冥之中牵系着他的力量,他有预感,待它破茧成蝶,将会是一个十分恐怖的存在――就像他自己一样。  太阳穴倏的一阵锐痛,许多不属于他的杂乱记忆纷纷涌入脑海,他不得不将蝶蛹放回去,缓缓吐息,平复心绪。恍惚间,他似乎记起了,这个蝶蛹的来历。  “珞,我就将它托付给你了。”袅袅云烟升起,一个黑衣男子站在逆光中,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郑重的交到他的手上。  “荼岩,这就是你上次说的要给我的礼物?”他伸手接过,打开,映入眼帘的诡异的小生命,紫光和碧光交错,莫名的,仿佛唤醒了他心底沉睡着的什么。他眉头微蹙。  “说起来,它与你有很深的渊源。”荼岩的面容在云烟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却不难听出他的落寞。“自你诞生的那日起,它便渐渐排斥我的存在,直至近几日,我再也无法控制住它。”  “我感受到这个东西的力量,相当恐怖。”他将锦盒托在掌心,一道道金光冒出,呈网状罩住了那个蝶蛹,暂时克制住了那诡异的气息。“连神尊座下的荼岩上神大人也无法控制的东西,我一个小小的万物之灵,又怎担得此重任。”  “珞,这不是在开玩笑,你一定要保护好它,我先告辞了。”荼岩迅速的转身离去,似要决心斩断与那蝶蛹的联系。顿了一会儿,又道,“此物不同寻常,兴许破茧之后并非成蝶,而是,成人。”  “破茧。。。。。。成人?”他注视着荼岩远去的背影,唇边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  一切仿佛都已不再受他的控制了。他扶住床沿,头痛欲裂,眼前美得宛如一件艺术品的蝶蛹静静的躺着,仿佛在静静地凝视着他。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一切只是梦,他以为自己很清醒,殊不知自己一直不曾醒来。  他闭上眼睛,时光在身边匆匆而过,蓦然睁眼,蝶蛹突然光芒大盛,万丈光华刺痛了人的眼睛。他大吃一惊,连忙起身后退了几步,双手结印抵挡这可怕的力量。荼岩说得没错,也许它破茧之后,真的就直接成人了。  蝶蛹被万丈光芒淹没,紫光和碧光在半空中纵横交错,吸收着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与它自身亦正亦邪的气息交织出一场空前宏大的生命盛宴,更觉无比诡异。  光芒缓缓旋转着,万道光华渐渐幻化出一个生命的本体。紫光宛若雾岚般缥缈弥漫,逐渐在半空中幻化成一只巨大的凤蝶,左翼上绘有倾倒众生的美人头颅,右翼却只有淡淡白光缭绕;碧光旋转着,渐渐凝聚成一颗金绿色的猫眼,镶嵌在右翼尾部。  就像是……来自远古的神秘图腾。  诞生于上界的最后一个万物之灵,琉璃凰!  凤蝶的双翼轻轻扑扇了几下,转眼间化为轻烟消失无踪。原本浮跃的时光也渐渐沉寂下来,光芒散去,床榻上的蝶蛹早已破茧,此刻正躺着一个紫衣女子,流光缠绕在她的身侧,描摹出她绝世的容颜和曼妙的身姿。  破茧之后,不需历经凤蝶之身的艰苦修炼,即刻成人型,如此机缘,如此力量,这世上,恐怕除了凤翎殇,就只有琉璃凰。  她安静地沉睡着,无瑕的眉眼间,一颗璀璨的猫眼格外惹眼。他慢慢的走近她,直至窥清了她的面容。  是她。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蓦然间,心中有几分悸动。  他伸出手,缓缓抚过她眉间的那一点冰冷,丝丝寒光,没入他的指尖,直入心间。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掠过脑海,他想,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吧,永远也不要醒来。  无论是他,还是她。  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主上,主上……”  身后传来了几声嘈杂的呼唤,他微微回首,但见身后的逆光处云烟漫漫,不知何处。  他猛地坐起身,眼前昏昏沉沉的,依旧是月满楼的光景。门外隐约传来喜庆的唢呐声和嘈杂的鞭炮声,他强忍眩晕,慢慢扶出门外。  别走……  PS:完了脑都要炸了QAQ下一章就是呵呵哒的红妆出嫁了~~~求支持~! 第一百回 后会有期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深夜去月满楼买醉,一觉睡到天亮,却依旧人事不省。  碧琉府内,眼看着就要到出阁的时辰了,墨小吟早早打好了水准备唤公主起床更衣,谁知公主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凤凰卫九大暗卫倾巢而出,将整个府邸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半点踪迹也没有寻到。  “公主不会跑到城外去了吧?无殇统领已经带着龙影卫到城里秘密找寻了,可是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墨小吟急得头顶冒烟,公主千万不要出事啊……  “别傻站着了!皇甫述,赶紧带人去月满楼,我知道公主的下落了!”府邸大门被一掌轰开,宣翊满头大汗的闯了进来,再看看众人明显一副被吓傻了的表情,忍不住又大吼一声:“不要怀疑老娘收集情报的能力!快走啊!!”  一行黑衣人在宣翊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杀向了月满楼,掌柜被那慑人的气势震得愣是没敢动,皇甫述率先踏上楼梯,只见楼上站满了一排黑衣人,为首的正是沧海和桑田。两人行至楼梯口,朝皇甫述一拱手:  “原来是凤凰卫的皇甫公子,不知公子带着这么多人强闯月满楼,有何贵干?”  “今日是碧琉公主的出阁之日,听闻公主昨夜来过月满楼,一夜宿醉未归,在下也只是奉皇命行事,还请两位不要为难。”皇甫述也朝他们一拱手,宣翊暗自冷笑一声,悄悄把手按在剑上,若沧海和桑田敢说一个不字,他们随时冲上去抢人。  “既然如此,请。”这一次,两人出乎意料的爽快,楼上的黑衣人往两边一闪,让出一条道儿,两人即刻带着皇甫述他们上楼,直至一间雅间。  皇甫述和宣翊推门而入,迎面就是一阵浓郁的酒香,桌上还摆着两个酒杯和两个酒坛子,床榻之上,帷帐之中,容音亚烂醉如泥,衣衫不整的沉睡着,看得两人一阵尴尬。宣翊上前给她整理好衣衫,皇甫述将她抱起,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碧琉府,宣翊指挥着大家有条不紊的分工合作,于是乎,容音亚在昏昏沉沉之中穿上了嫁衣,披上了红盖头,还被灌了一碗醒酒汤,最后在指定的时辰内被抬上了花轿。  “呃……我在哪里……”被灌了醒酒汤之后,容音亚终于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热烈的大红色,眼前还隔着一层红纱,唯有梦中那片宝蓝的天幕,璀璨的星空,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  是啊,今天是她红妆出阁的日子啊。忘情水,不过一刹忘我罢了。  “公主,你醒了?”轿帘被掀起,墨小吟惊喜的声音轻轻的传了进来,容音亚扶着依旧眩晕的额头,无力地挥挥手:“现在在哪里?”  “现在正在去宫城的路上,公主需到那里下轿,拜别皇上和各位王爷。”说到这里,墨小吟的声音平添了几分落寞。容音亚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知道了。”  一路默默无言,行至宫城城门,容音亚在墨小吟的搀扶下走下轿子,锁枫、锁忻、锁玎和锁衿候在门前,身后还有潭清源等一干重臣。容音亚走到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微风拂过,桃花纷落,这一刻,一切都被时光风干。  大臣们纷纷答礼。兄弟们沉默的凝视着她,唯有锁枫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她的肩膀,她听见耳边落下一阵沙哑的叹息:“璎儿,走好。”  “皇兄不必挂心,臣妹告辞。”容音亚不动声色的脱离出来,微微垂首,红盖头的流苏恰到好处的遮住了她眼中刹那转瞬即逝的失魂落魄。  临行前,墨小吟悄悄抬起头,最后一次望向她生命中的那道玉树临风的身影。锁衿迎风而立,额前墨发凌乱的遮住了眼睛,他们的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擦过彼此,尽管是刻意的淡漠,亦难掩刻骨的离殇。  容音亚再次施了一礼,随即回到轿子上,轿帘缓缓放下,一道薄薄的帘子,却仿佛将渐行渐远的她和驻足的他们,隔了天涯海角。  恍然间记起李煜的一首《浪淘沙》,有一句叫做,别时容易见时难。  也许,相逢相知需要一辈子的时间,但离别却只在一瞬间,比任何人,任何事,都容易放得下,忘得掉。  庞大的仪仗队伍簇拥着花轿走出皇城,穿过热闹的街市,喇叭唢呐一齐奏响,押送嫁妆的队伍蜿蜒数十里,奢华非常,真正是十里红妆。沿途百姓遮道送行,挤得水泄不通,有人还十分应景地放起了鞭炮,欢呼声此起彼伏,现场气氛爆棚得几乎失控,交通濒临瘫痪,禁卫军不得不持剑维持秩序。  外面嘈杂一片,容音亚端坐不动,仿佛凡尘喧嚣都与她无关。一阵清风拂过,路边的桃树沙沙作响,落英缤纷,血红的花瓣随风飘荡在整个蜀城的上空,宛若一夕桃花雨下,成为这段历史最完美的陪衬。  不知不觉已行至城郊,又是一阵春风过,轿帘被徐徐拂起,她抬头望向外面,但见清绝雅致的月满楼上,站着同样清冷卓绝的他,衣袂微动,墨发轻扬,似镜中月华,梦中流光,她不知真假。  楼上,楼下,一道玉栏,一面红纱,中间隔着一场桃花雨,四目相对的刹那,恍若隔世。花雨倾城,有什么也随着纷落的花瓣一同,碎了。  桃花纷纷落下,轿帘随之飘落,将即将远嫁的倾城美人重新掩入罗幕之下,唯留伊人的芬芳。他凭栏临风,她隐藏在红纱下的容颜,在目光交错的瞬间,已然烙入他的心间,宛若朱砂。  他望着仪仗队渐渐远去,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笑意,轻喃一声:  “后会有期。” 第一百零一回 里应外合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队伍缓缓进入了城郊,渐渐安静下来,几百全副武装的禁卫军严密保护着队伍中央的花轿和长达数十里的嫁妆箱箧,不过在此之前锁枫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他们走的这条路是专门开辟的,方圆百里清场,沿途十步一人驻守,每隔一段路还会有专门的驿馆,沿途的城市官府都已接到命令迎接公主,兵力布防更不会少,确保从蜀城到宜昌渡口一路安全而畅通无阻。  容音亚掀起轿帘往外看,无殇和三十龙影卫将轿子保护得严严实实,陆路的部署就已经如此密不透风,不知水路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这阵势,别说一个人逃不掉,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从蜀城到宜昌渡口只用了七天,一路无非走走停停,虽然奔波,却也不劳累。码头附近有重兵把守,容音亚在墨小吟的搀扶下走下轿子,停泊在渡口的一艘巨大的楼船映入眼帘。  这船至少有两层楼那么高,仅用红丝带和锦旗装饰已然格外富丽堂皇,仔细望去,这其实是一艘华丽的舰船,中间是船舱,共有三面帆,周围是用于攻防的回廊等,十分适合埋伏弓箭手。楼船的四面还有护航的大小舰船不计其数,皆装备着禁卫军和精良的武器。河道两岸密布驻军,在碧琉公主东行期间严格限制渔户进行水上作业,而好不容易混口饭吃的小渔户还要遭到严密的监视,作业范围也有限制,大大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为此许多渔民怨声载道。  以此看来,南辰境内的武装已经十分完美,然而听素容和慕容松传回的消息说,东临境内的长江河道两岸兵力布防更加严密,甚至在山谷上都有驻军,每日轮流瞭望江面情况,这样的部署好比天罗地网,是彻彻底底的将容音亚困入网中了。  墨小吟和宣翊一边一个搀扶着容音亚走上码头,缓缓踏上楼船的甲板。宣翊皱着眉头望着四周浩大的工程,密室传音道:“公主,这次我们麻烦大了,即便我们里应外合,也难逃出东临皇的手掌心啊。。。。。。”  容音亚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径直走入了装潢雅致的船舱,舱内摆放有盆景,燃着醒神香,令人神清气爽。迎面走上来两个侍女,齐齐向容音亚行了一礼:“奴婢参见公主。”  “免礼了。”容音亚扫了她们一眼,但见她们的装扮与南辰的女子略有不同,想必是从东临宫廷来的。她淡淡的移开目光,施施然踱步到穿衣镜前,先是摘下头顶的凤冠,然后十分利落的扯开衣带,火红的嫁衣滑落在地,露出雪白的中衣。  “公主,还未到达东临,您便除去了嫁衣,这于礼不合。。。。。。”两个东临侍女上前一步,话还未说完,便被容音亚冰冷的眼神吓退:“滚出去。”  “是。。。。。。”两个侍女浑身打了个哆嗦,慌忙磕头谢罪,然后出去了。容音亚冷笑一声,与宣翊密室传音:“把东临的人,都换成我们的人。”  “公主不必费心,属下早有对策。”宣翊扬了扬眉毛,和墨小吟一起为容音亚更衣。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外面响起叩门声,容音亚淡淡一声:“进来。”  “奴婢参见公主。”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东临服饰的年少侍女端着一个盛水的铜盆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宣翊见状不禁轻笑:“行了,这里没有别人,重新见过公主吧。”  侍女闻言放下铜盆,十分飒爽的朝容音亚一拱手:“属下画颐,见过公主。”  “你就是画颐?”容音亚饶有兴味的挑挑眉,亲自上前搀起她。眼前的少女只有十四岁,眉目如画,灵气逼人,虽然年幼,却是宣翊在情报网中的得力助手,渗透能力特别强,能够轻而易举的潜入敌人机关内部,此前一直在荆州协助慕容松实行计划,宣翊暗中调动,让她潜入楼船做内应。  柳楠机关算尽,终究还是棋差一着,他以为禁卫军和龙影卫的重重包围能够困住她和她手下新生的凤凰卫,因此派去服侍容音亚的侍女都没有经过什么间谍训练。画颐在半路悄悄潜入了押送侍女的船只,共有两艘小船,她潜入了第二只。  她先是解决了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侍女,然后留下冒充。那一日天赐良机,荆州附近的一个水坝垮了,洪流肆虐,她趁机将船只掀翻,然后跳入水中,朝前面的船呼救,那些士兵没理由不救一个落难的少女吧,况且船翻了还得是他们的责任呢。  “属下办事不力,请公主恕罪。”画颐单膝着地不肯起来,这是她最轻松的一次潜伏,也是最失败的一次,因为船舱里依旧全是东临的侍女,解决起来非常麻烦。  “不必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容音亚摇摇头,十分满意,“只要来到了我的身边,成功便指日可待了。”  “谢公主。”画颐拱了拱手,突然十分神秘的压低声音:“公主,其实属下已经将功补过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属下的兄长画岚,已经潜入到那三十龙影卫中了。。。。。。属下与他比起来,差的远了。。。。。。”画颐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画岚?不就是皇甫述手下的人么?”容音亚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那是由衷的赞赏。此人她听皇甫述多次提到过,不过画岚尚在考验阶段,她还没见过,潜入龙影卫,是他的第一个任务,他的成功,无疑证明了他的实力——要知道,目前能够做到的只有皇甫述和慕容松,然而这两人皆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可惜了这次机会。  “皇甫述的决定,当真比属下高明。”宣翊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摸了摸画颐的脑袋,画颐翻了个白眼,不服气道:“哥哥他不会易容术,万一被发现了那就好玩了!”  “。。。。。。然而那些家伙都戴着面罩,要是真认出来,那才好玩呢。”宣翊一巴掌拍向她的脑袋,响起一阵惨叫。  “有这兄妹俩,凤凰卫应该知足了。”容音亚会心一笑,小姑娘稚气未脱,还是蛮可爱的。  柳泽安,你就等着吧。 第一百零二回 自由计划(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为了不引起怀疑,画颐必须严格遵守侍女的规则,不能在船舱中多作停留,必须当好这个卧底。她每次来的时候,宣翊都要盘问她关于她的兄长画岚的事情,野心勃勃地盘算着要把这个人才弄到自己手下。画岚做事果敢狠辣,但始终只是一个稚气的少女,与她年纪相仿的墨小吟特别喜欢围着她转,两人没多久便亲如姐妹。至于芳菲,早在几日前就被秘密送到荆州,暂时跟随素容。  晚膳之前,容音亚带着墨小吟到甲板上散步。现在正是日薄西山之时,是渔户们指定的作业时间,江面波光粼粼,夕阳洒下璀璨的光辉,大大小小的渔船往来穿梭,渔夫们撑桨撒网,吆喝声,渔歌声此起彼伏,凉爽的江风吹过,容音亚惬意的眯起眼睛,真是无与伦比的水乡美景。  在离楼船不远处的指定渔业水域内,一叶扁舟在江心打转,一个戴着斗笠,渔家打扮的男子站在船头,双手举着一个圆筒形物件放在眼前,似乎在瞭望着什么。那圆筒是木制的,由两个大小不一的圆筒组合而成,装有两个水晶磨成的透镜,乍一看与现代的望远镜很是相似。他将圆筒对准了楼船甲板上迎风而立的墨小吟,不断调整着圆筒的长度。  “子溪,怎么样?”船舱的竹帘被掀开,走出来一个同样戴着斗笠的女子。木子溪将圆筒递给她:“这次带来了千里目,看的比较清楚了。”  木莲接过千里目,径直对准楼船上的容音亚和墨小吟。墨小吟清瘦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视野中,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二小姐这些年,过得也挺好的,只是有些委屈她了。”  “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没有了大小姐,二小姐她,长大了。”木子溪也叹了一口气,突然神色一凛:“不好,被发现了,快走!”  木莲神色一变,容音亚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入她的视野,木子溪把桨一撑,小船箭一般激射而去,转眼间无影无踪。  且说容音亚站在甲板上,正在欣赏美丽的长江风光,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一艘渔船总是跟在楼船后面,有人似乎在监视着他们,仔细看看却又不是凤凰卫、禁卫军或龙影卫,那个像望远镜一样的先进的玩意儿,引起了她的高度警惕。  千里目,是这个时空比较先进的一种侦察工具,在这片大陆上,除了穿越过来的容音亚和柳楠,又有谁会掌握这种相对复杂先进的工艺呢?  **  三日后。  长江风平浪静,一路上畅通无阻,船队浩浩荡荡的顺流而下,借助风势,不过三天便抵达了荆州,也正好到了东临境内,当真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船队飞快的驶入了巫峡,但见两岸夹山,争高直指,千百成峰,幽深灵秀,水清可见底,宛转曲折宛若一道气势磅礴瑰丽的画廊,“万峰磅礴一江通,锁钥荆襄气势雄”正是它的真实写照。  一进巫峡,容音亚便明显感觉到周围环境气息的不同,从表面上看,这里的兵力驻防并没有什么变化,然而她拥有作为一个杀手最本能的敏锐——是杀气,若有若无,但十分恐怖的杀气,来自巫峡深处。当然,那阵杀气并不是冲着她来的,想来那就是埋伏在山谷里的龙影卫无疑了。  刚抵达荆州的那天清晨,从巫峡的东南方向徐徐飘起一只白色的纸鸢,这是正式开始实施计划的信号,由隐藏在峡谷中的慕容松发出。容音亚也光明正大的放出了一只系着红丝带的纸鸢,由于锁璎从小到大都喜欢玩这种玩意儿,船上的守卫们也就没有提高警惕。  到了深夜,万籁俱寂,江面上的护航船都点亮了火把,星星点点宛若星空。容音亚趁机脱了嫁衣,打包藏在怀里(先不要问为什么),轻装上阵,然后船上的凤凰卫成员及内应都悄悄的戴上了容音亚自制的活性炭防毒面具,也都换了衣服,宣翊随即在船舱里的两个大香炉里撒下了大量的药粉,然后点燃熏香。  罗家剧毒麝骨,白色药粉,气味与麝香相似,毒性惊人,可混入香料中下毒,毒性随着环境的通风良好而增强,可直接毁坏神经中枢,使人瞬间心脏衰竭而死。  没错,船舱内很通风,但容音亚吩咐把窗户都关上,将毒气都聚集在船舱里,反正他们有防毒面具,可以支持很长一段时间。现在要做的,是先把船上最无能的碍事群体解决掉。  按照计划,由机灵的画颐在侍女们之间周旋,告诉她们说公主今晚要给去世的太后做祈祷,需要精心沐浴熏香,所以要十几人同时伺候。侍女们自然相信了她的鬼话,于是乎一大票人都进了船舱,清点过没有漏网之鱼了,就把门堵上。可怜那些身娇体弱的姑娘们,尽管药性不强,也都接二连三的栽倒了。大家迅速的把尸体堆到隐蔽处,随即打开门窗。  与此同时,一小支陌生的船队从楼船后边飞速顺流而下,快要接近护航船只时刷的一下分成两拨,眨眼间就包抄到楼船的两边,其敏捷程度令人发指。容音亚站在窗边看着,赞许的点点头:“领头的不是慕容松,声东击西,真是巧妙的战术。”  小船队上的人都是一副水寇的打扮,一个个操着明晃晃的宝剑,直扑押送嫁妆的船只。江面上顿时警报声大作,打破了夜的平静,无殇迅速的下令调动船只,将那些难缠的“水寇”团团包围,喊杀声、打斗声响成一片。  这只是计划中的一支小分队,人数不多,在禁卫军和龙影卫的包围下支撑不了多久,就在这时,另一支规模较大的船队逆流而上,分成三拨围住了楼船,上面的人还是水寇打扮,为首的正是慕容松。  刚才无殇调动了一些船只,护航船队整体有些分散,慕容松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有几艘船突破了包围圈,直奔楼船,几个人利落的一个纵身就跃到了甲板上,和驻守在船上的龙影卫展开了厮杀。 第一百零三回 自由计划(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淡淡的麝香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江风吹过,香气飘得更远了。容音亚等人围聚在窗前,冷静的望着自己人和龙影卫的厮杀。楼船下面的回廊里早已埋伏好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此时此刻正迅速的拉弓搭箭,霎时间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利箭宛若飞蝗,凶狠的扑向包抄过来的小船。  三十个龙影卫一边对抗入侵者,一边慢慢地聚拢成一个圈,将中央船舱保护在其中,容音亚等人迅速的隐匿到黑暗中。异香氤氲,药性持续挥发,龙影卫们离得最近,动作明显不如先前那般迅猛,而对面的入侵者同样嗅到了香气,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全力进攻。  呵呵,他们哪里会知道,这些“水寇”脸上都戴着防毒面具,至于那些对此一无所知的人,无论他们的身体是铜墙还是铁壁,最终都会在麝骨的无形包围中崩溃!  当然,作为内应的画岚是戴着防毒面具的,这个心思缜密的男子一边十分逼真的跟慕容松交手,一边做出一副体力不支,头晕目眩的样子。两人装模作样的过了几招,剑光交错,擦出噼里啪啦的火花,慕容松趁机一剑将他抵在船舱上,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小心脱身。”  说罢慕容松十分潇洒的收回了宝剑,画岚神色未变,却十分配合的软倒在地上,用宝剑支撑着地面,单膝着地,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隐藏在船舱里的画颐扑哧一声,宣翊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哈哈。。。。。。不行,我哥哥他演得太逼真了。。。。。。哈哈。。。。。。”画颐强忍笑意,差点憋出内伤。宣翊哼了一声,回头看见皇甫述一脸欣慰,心里更不爽了。  “大胆毛贼,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碧琉公主的船,也是你们劫得的么?”看着自己手下的三十龙影卫莫名其妙的都丧失了战斗力,原本在护航船上指挥的无殇飞身跃上甲板,冷冷的持剑拦在慕容松面前。慕容松好整以暇的一捋衣袖,满脸的挑衅:“是么?老子最近缺钱花,你家公主有钱,分一点给我们兄弟不行?”  “干的不错,回去就给你小子涨俸禄。”容音亚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果断的一挥手:“准备好了么?该到我们出场了。”  “属下画岚参见公主,两位统领。”船舱里悄无声息的闪进一道黑影,容音亚点点头,看来他已经成功脱身了:“不必多礼,马上行动。”  只听见甲板上传来一阵可怕的厮杀声,无殇和慕容松已然战做一团,但见银光交错间天花乱坠,掀起罡风阵阵,硬生生的折断了一根桅杆。虽然慕容松的实力不如无殇,但毕竟是剑术世家之后,拖住无殇应该不是问题。  “快来人啊!船舱里进了贼啦!”船舱里静默了一会儿,画颐突然扯开喉咙喊了一嗓子,皇甫述、宣翊和画岚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的带头互相对打起来,其他凤凰卫也纷纷效仿,闹出了很大动静。  “保护公主!”一支支火把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护航船只上的禁卫军和龙影卫们紧急集合,直奔船舱,一身水寇打扮的凤凰卫们与他们陷入了混战。容音亚冷笑一声,她最擅长的就是在密集的人群中逃之夭夭,当即一手抓住墨小吟,一手抓住画颐,径直迎着人流,从敞开的窗口飞身跃下。  “不好!公主被掳走了!”离接应的小船还有一段距离,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家伙吼了一声,即刻有数十个禁卫军纵身飞来,容音亚眉梢一挑,在半空中一个翻身避开密集的箭雨,袖袍一挥,几十只闪烁着紫光的飞镖琉璃凰激射而出,宛若划过天际的流星,顷刻间扫中他们的咽喉,十几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纷纷掉进了水里。  “公主,他们可是皇上的人啊。。。。。。”三人被迫紧急降落在一艘护航船上,墨小吟一边和画颐继续装作掳走容音亚的样子,一边有点紧张的低声开口。容音亚冷哼一声,几只琉璃凰旋在指间:“这次就算我对不起皇兄,现在挡住我们的人都要死!”  “放开公主!”更多的禁卫军随之而来,手持长剑,杀气奔涌,画颐好久没有面对面的打架了,当即手一扬,一条钢刺长鞭从腰间逸出,缠住了好几把剑,手下注入内力,宝剑纷纷断裂,若她的内力再深厚些许,这些可怜的宝剑怕是要直接变成粉末。墨小吟不断挥舞着宝剑挡住飞来的箭矢,容音亚则迅速移动身形,如鬼魅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那些拦路虎。  “颐姐姐小心!”画颐被几个人团团围住,眼看着她被几把宝剑架住了脖子,墨小吟气急攻心,突然间有无数银光从她的脑后飞散而出,在火光的映照下明灭可见。它们披散在墨小吟的肩上,银丝如雪,宛若白发三千丈,配上墨小吟稚气的眼眸,更觉妖冶诡谲。  这是。。。。。。发如雪!  银光仿佛纤细的蛛丝,无风而起,只在一个呼吸几间便勒紧了几十个人的脖子,然后传来细微的嘣的一声,银丝从中间断开,那些人的头颅应声掉进水里,鲜血喷涌,染红了墨小吟一头银丝,腥甜的气味弥漫开来。  “不。。。。。。不会的。。。。。。”墨小吟惊骇的望着眼前的无头尸体,颤抖着说不出话。是的,她是想杀了他们,可是从未想过以这样残忍的方式,要他们死无全尸。。。。。。  然而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声音:这才是属于你的杀戮。。。。。。你的杀戮。。。。。。  容音亚袖袍一挥,解决掉剩下的几个人,迅速抓起墨小吟和惊呆了的画颐:“走!”  一叶小舟疾驶而来,三人稳稳的落到了船上,稍稍舒了口气。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船上来接应的居然是素容。 第一百零四回 自由计划(三)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素容,怎么是你?”容音亚看见戴着斗笠的素容从船舱里走出来,草帽下露出她淡雅的面容,不禁神色一变!  “奴婢见过公主。”船舱里紧接着又走出来一个少女,皆是带着斗笠,容音亚眉头一皱,这不是芳菲么?  原定的计划是慕容松带人前来拖住楼船上的龙影卫,剩下的数量庞大的兵马交给素容掌管,务必要保证水陆都有退路,可是现如今素容从峡谷里出来了,这就说明她们必须只能从水路撤退了。  “回公主,峡谷里埋伏的龙影卫数量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很多倍,我们的人马已经溃不成军了,属下让大多数人往长江北岸撤离接应,剩下的组成船队接应公主。”素容双眉微蹙,神色也很不好看,容音亚侧耳细听,山谷中果然隐约传来厮杀声,身后的夜色中箭一般的驶来几艘小船,正是接应的船队。  “赶快离开此地,这里毒气太重,你们没有防毒面具,支撑不了多久。”容音亚感到一阵胸闷,防毒面具已经超过了负荷,宣翊放的量真是太狠了,又没有解药,这毒气,足以把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熏死。  “公主……慕容统领他……没事吧……?”素容也闻到了那阵匪夷所思的麝香气味,连忙拉着芳菲就要躲进船舱,想不到一向言听计从的芳菲竟挣开了她的手,抬头怯怯的望向容音亚。情势危急,容音亚并没有正眼看她:“他没事,你快进去。”  船队护送着容音亚所在的小船一路飞流直下,逐渐远离了乱成一片的楼船。苍茫夜色中,他们不敢随意点灯照明,唯有凭着感觉寻找方向。容音亚倚在船舱边,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无论如何,这场战斗,必须胜利!  四周的夜很静,静得让人毛骨悚然,船队又往前疾驶了好几里,容音亚倏然眼眸一眯,高喝一声:“停下!”  船队接到命令,逐渐放慢速度,直至最后在江心打转。素容走出船舱,悄声问道:“公主,怎么了?”  容音亚一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抬头望了望天空,已经四更天了,要是在天亮之前他们无法全身而退,那就只有绝路一条了。容音亚飞快的思考着,然后站起身,对着船上的人喊了一声:“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要说话,马上逆流回去,尽量寻找乱石暗礁靠岸登陆。。。。。。”  容音亚话音未落,只听得下游传来一阵纷乱的划水声,一大片强光赫然射入大家的眼睛,那是一支庞大的船队,上面全部都是装备精良的龙影卫,船队迅速的逆流而上,呈扇形就要包围住他们。  “什么?!”素容脸色大变,她知道这些人的速度,可谁知道他们的速度竟快到这种程度!容音亚大吼一声:“快走啊!”  凤凰卫的速度也不是吃素的,小船队嗖的一下就将龙影卫的船队甩在后面,然而才驶出不到十里,又有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顺流而下,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他们被迫停了下来。两支船队前后包抄,不一会儿就将凤凰卫的船队围的密不透风,河道两岸的悬崖绝壁上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许多龙影卫,个个都是顶尖的弓箭手,无数闪着寒光的箭矢对准了他们。  “前面的贼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管你们什么来历,马上把公主放了,我们可以饶你们一命!”一个龙影卫统领手持宝剑,站在船头朝着凤凰卫的船队喊话。容音亚和素容倚在船舱边,握紧了拳头。  今夜刮的是东风,尽管现在已经远离了充满毒气的楼船,但麝骨的量实在太猛,东风一吹,毒气就顺着风飘到了长江中下游,飘到了正在对峙的龙影卫和凤凰卫的船队里面。龙影卫都没有防毒面具不错,可问题是这些凤凰卫都是个变数,也都没有防毒面具,据此来看,凤凰卫竟是栽在了自己唯一的优势上,现如今,如果他们不想被抓,可以选择就在原地拖延时间,然后同归于尽。  不,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这样选择!容音亚迅速的扯过一件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走上船头持剑指着那个龙影卫统领,故意压低声音:“有种就来救她,只怕你们没这个本事!”  “放肆!”那个统领勃然大怒,一声令下,悬崖上万箭齐发,船队迅速的朝容音亚他们逼近。容音亚冷冷挑眉,袖袍一挥,数十只琉璃凰激射而出,却不是诛杀眼前的敌人,而是呈一条直线射向东面的一片乱石滩,玉石撞击岩石的声音在峡谷中持续不断的回响着,一时将包围上来的龙影卫震慑在原地。  是的,通过观察周围的地形,容音亚发现东边有一片很浅的乱石滩,江面上几乎布满了船只,唯有那里地势凶险,根本无法行船,现在对凤凰卫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向那里发射琉璃凰制造巨大的声音,一来为了提醒自己的人找机会突围到乱石滩上,弃船撤离,敌人船队庞大,陆上驻军几乎都组成了船队,他们不敢轻易在乱石滩靠岸,这意味着陆上驻军薄弱,这样就有足够的机会逃脱;二来如此巨大的声响足以让留在楼船上的凤凰卫听到,他们知道这里有险情,必定会尽快前来援救,这样又能争取到一些时间。  “公主小心!”龙影卫的身手的确恐怖,只一瞬间就有五个人跃上了容音亚所在的船只,素容惊呼出声,容音亚一掌挥过去,凌厉的掌风硬是将她摔进船舱,然后密室传音:“所有人都闭嘴!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第一百零五回 自由计划(四)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五个龙影卫高手将容音亚围在中间,容音亚冷笑一声,墨小吟和画颐也迅速拉开架势。五个人没有丝毫停顿,剑光如幻影漫天飞洒,容音亚右手挥剑格挡,左手挥出一片紫光,霎时间血光飞溅,五个人只在一瞬间便死于非命。  然而扑上小船的敌人前仆后继,六拳难敌百手,容音亚、墨小吟和画颐都受了一点伤,加上麝骨毒气的肆虐,即便躲在船舱里的素容也暗中解决掉了好几人,可形势于他们而言,已渐成瓮中捉鳖之势。  而就在这场鏖战的西边不远处,凤凰卫们稍稍占了上风,除了内力深厚的无殇还能勉强跟皇甫述对战之外,其他人都基本丧失了战斗力。然而防毒面具的防毒时间有限,时间一长,大家就开始头昏脑胀,慕容松憋住呼吸,悄悄的挨到宣翊身边:“喂,大姐,你那什么麝骨有没有解药啊?你看我们都要撑不住了啊。。。。。。”  “想的美,这次的计划,我们大家都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没有退路,哪里有什么解药。”宣翊也觉得有点胸闷,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下那么多量。皇甫述皱着眉头:“现在趁他们都丧失了战斗力,我们快些找机会跟公主会合。。。。。。”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巨响从东边的不远处传了过来,皇甫述侧耳细听,脸色大变:“不好!公主有危险!”  三人迅速召集其余的凤凰卫驾船救援,远远地就看见前方火光闪烁,刀光剑影的厮杀空前激烈,但见被包围在中央的小船上紫光横扫,青光飞窜,银光漫舞,杀气格外凛冽,然而仔细望去,已经能够看见其中的绝望。  容音亚竭力抵挡了一阵,抽的一个空子闪进船舱,只见芳菲靠在素容肩上,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麝骨那强烈的毒气,一个没有内力的人吸入丁点都会要命。她毫不犹豫的将防毒面具扯下来,罩在芳菲脸上,素容急忙挡住:“公主!您不能……”  “我知道,这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但她再这样下去会死!”容音亚动作利索的给芳菲戴上面具,随即转身就要出去,素容在身后近乎失控的大吼:“她到底是谁,能让你这样来保护她?!”  “一位挚友,临终之托。”容音亚没有丝毫停顿,淡淡的留下这八个字,继续冲入了厮杀。  “公主――”慕容松察觉到容音亚的危险,忍不住失声大叫,皇甫述和宣翊迅速的一边一个捂住他的嘴巴――容音亚把自己包裹得如此严密,显然不想暴露身份,这小子,脑子都进毒气了。  皇甫述飞身跃起,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剑绝杀,扫倒了围住容音亚的数十个龙影卫,慕容松和宣翊分别落到容音亚旁边的两艘小船上,协助突围。容音亚唇角一勾,及时雨,来得好!  主船上多了皇甫述,战斗力显著增强,容音亚、皇甫述、墨小吟和画颐并肩作战,配合默契,杀敌如草芥,然而他们心里很清楚,这里是东临的地盘,龙影卫的补给是很充足的,而自己的人,损失了,就没有了。  容音亚潇洒的挥出一片紫光,放倒扑上来的四个龙影卫,冷不防耳边传来飕飕风声,容音亚一惊,仓促挥剑格挡住横空劈下的宝剑,谁知那人的内力深不可测,容音亚一时防备不及,手中的剑被磕成两段,自己也被强劲的罡风掀了起来,她迅速的稳住身形,略有狼狈的落在另外一艘船上,当目光触及那个追来的家伙时,她倏地握紧了拳头。  一个黑衣男子悠悠的站在船头,顺着那道指着自己的寒冷剑光,容音亚看见了一袭黑衣之下,那张清秀如书生的面容,无形的强大杀气铺天盖地的压来,容音亚眼眸一眯,瞬间释放出强大好几倍的杀气。两大强者对峙,地狱般森然的气息令众生失色,蛰伏在黑夜中的血腥蠢蠢欲动。  皇甫述想去救容音亚已经来不及了,那道凌空飞跃的黑色身影,矫健而凌厉,强大的杀气席卷了黑夜,那正是龙影卫的统领,无殇,其实力之恐怖,令人胆寒。  无殇持剑指着眼前的黑衣人,但见斗篷下那一双暗流涌动的紫眸,气势竟毫不逊色于他,他眉梢一挑,眸中闪过几分疑惑,还有几分欲一探究竟的兴致。手中剑起,凌厉剑风掠过,面前的黑衣人准确而有力地接下了这一剑,剑光交错,火花迸溅。  以容音亚剩余的体力,怕是只能跟无殇打个平手,她咬紧牙关,这家伙的实力果真名不虚传,即便中了麝骨,与凤凰卫的高手对垒,依旧绰绰有余。  直到此时此刻,所有的凤凰卫才见识到容音亚真正的实力,两人的交手迸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天动地的罡气,引得长江巨浪滔天,船只纷纷颠覆,火把落在船板上熊熊燃烧,四周山崩地裂,悬崖峭壁大规模塌方,巨石下落,惊起鸟兽奔走,乾坤变色,天昏地暗。  没有了防毒面具,容音亚的战斗力急剧下降,无殇似乎察觉到她的变化,唇角一勾,一阵掌风挥过,容音亚躲闪不及被扫个正着,她的脚步一直擦到船尾,才勉强稳住身体。无殇那一掌用了八分力气,容音亚捂住胸口,不动声色的擦去唇边的血迹。  全场哗然,凤凰卫三大统领目眦欲裂,奈何被缠得紧紧的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殇逼近单膝着地的容音亚。容音亚目光冰冷,注视着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黑衣男子。  “抱歉,我想知道你是谁。”无殇伸出手,就要掀开她的斗篷,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容音亚唇角一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空而起,径直扑进了水中!  “不――”皇甫述歇斯底里的嘶吼出声,终究无力地放下了手中的剑。  就在容音亚即将落入江中的一瞬间,一道璀璨的宝蓝色身影急速掠过江面,迅捷宛若凌波飞燕,还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已将腾空在水面上的容音亚揽住,随即两人一同沉入江中。  “追!”无殇最先反应过来,挥剑一声令下,数百条舰船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全力追捕落入水中那不明身份的两个人。  “想追?先过了我们这关!”  又是一阵纷乱的划水声,一支陌生的庞大船队自黑暗中迅猛驶出,拦腰截断了龙影卫的船队,可怜长江上再次展开了一场残酷的血战。船舱里的素容耳尖一动,终于来了!  龙影卫大部分势力被转移,凤凰卫暂时脱身,正待寻找机会登陆之时,从斜刺里又掠出一支规模较小的船队,但明显与刚刚那支船队不是一伙的。为首的船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皆是黑衣蒙面,衣袖一挥,一大片白色烟雾迅速的弥漫开来,迷住了人的视线,还伴随有一阵诡异的香味。凤凰卫刚刚才遭受到麝骨的侵袭,现在一个不防又吸入了这阵异香,个个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糟糕!迷迭香!”宣翊大吃一惊,想提醒大家憋住呼吸,但已经来不及了。待到烟雾散去,那支船队早已不知去向,大家恢复了些许意识,皇甫述清点了一下人数,惊骇的发现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墨小吟不见了!  该死,到底都是些什么人,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从凤凰卫手下抢走两个人!皇甫述握紧拳头,随即下达命令:“凤凰卫全体听令:马上到长江北岸与陆上人马会合!” 第一百零六回 一吻天荒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暮春的江水,很凉,凉得刺入骨髓。这份冰凉,可以让一个人从梦中醒来,也可以让她在梦中**。  坠入长江的一刹那,容音亚感觉自己被抱进了一个人的怀里,他的胸膛散发着淡淡的草本清香,他的轮廓宛若星空般璀璨而遥不可及,但此刻,却真真切切的可以触碰得到。  是梦吗?她的脸紧贴合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水波模糊了她的视线,他的脸庞隐没在光的幻影中,不知真假。  冰凉的江水淹没了她的身体,她浑身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往那人的怀里靠。她内力深厚,虽然吸入的麝骨毒气不足以致她于死地,却能让她意识混乱,直至陷入昏迷。西琉珞望着她微闭的双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水可袪毒,至少不会让她有生命危险。  这个女人,关键时刻居然会做出那样愚蠢的选择,别人的命是命,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么?  上次蜀城城郊的凝眸,他还在想着后会有期,想不到,竟是以这种方式重逢。  西琉珞一手揽住容音亚的腰,一手划水,顺着江流一路往东飘荡,寻找乱石滩等凶险的地势登陆。头顶上不断的驶过龙影卫的船只,无数支火把在水面上照来照去,他隐匿在船的正下方,任他们怎么照,也绝不会照到这个盲区。  借着火光,他看见前方隐约有一片乱石滩,看起来那个地方相对隐蔽,几乎没有船只敢从那里经过,他心想真是天赐良机,正想游过去,却听见怀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他低头一看,只见她脸色涨得通红,眉毛难受的拧成一团,他眼皮一跳,她仓促下水,没有呼吸,现在离乱石滩还有一段路,如果不换气,她迟早会憋死。  怎么办?  他的心跳宛若急促的鼓点,没有时间让他思考了,他必须作出一个选择,一个决定彼此命运的选择。  他捧住她的脸,闭上眼睛,轻轻的,吻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旖旎的春水,逐渐明亮的黑暗,黎明的曙光映照着水下**纠缠的两道人影。  她的唇很柔软,还有一种他从未品尝过的甜美,就像一枚禁果,引诱着他深入探索。他笨拙的辗转着,撬开她的牙关,舌尖触碰到她同样甜美的灵舌,他整个人就像触了电似的,大脑一片空白,差点抱着她失足沉入水底。  初吻的感觉是很奇妙的,尽管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吻。同样青涩,同样未经雕琢的唇舌,因为同样的情感而**悱恻,不知在相互交缠的一瞬间,会不会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悸动?  容音亚此刻就像喝醉了酒,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覆上了她的唇,柔软的触感,柔软的温度,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微微睁开眼睛,他的银色面具擦过脸庞,带过一丝丝清润的流水。他缓缓的将空气渡入她的口中,她的呼吸顺畅了许多,人也清醒了不少。  他的舌带着探索的渴求在她的唇齿间游走着,淡淡的芬芳在唇齿之间弥漫交融,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感觉,有几分危险,亦有几分销魂,她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下意识的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的贴近,也竭力阻止自己的沦陷。然而他的吻是如此纯粹,是独属于少年的青涩,那一刻,她不知不觉也产生了探索的冲动,双手由抵抗变为拥抱。  步步**,一吻天荒。  容音亚挺佩服西琉珞的,居然可以做到一边接吻一边带着她游泳,不到一刻钟就游到了那片乱石滩。现在似乎涨潮了,一个大浪扑过来,两人顺势被冲到了岸上,岸上乱石密布,西琉珞及时的调整姿势,后背磕到了好几块暗礁,容音亚被他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毫发无损。两人湿淋淋的躺在一片相对平整的石岸上,浑身上下都在滴水,狼狈不堪。  天已经亮了,晨曦照耀在江面上,泛起鳞浪层层,龙影卫的船队都走了,他们安全了。两人翻身坐起来,容音亚悄悄抬头望向西琉珞,见他也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她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他,脸上却飞起了两朵可疑的红云。西琉珞脸色薄红,神情也很不自在,方才那销魂的触感仿佛意犹未尽,一时间气氛尴尬极了。  “喂,刚刚的事情,你最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容音亚头也不回的冲他喊了一嗓子,西琉珞微红的脸庞瞬间黑了下来。  “刚才?刚才有发生过什么事么?”西琉珞淡淡的吐出一句话,成功的噎到了她。她冷哼一声,起身就走:“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定会报答。”  “你就这样走?”走出没几步,身后传来西琉珞的声音,“你受了严重的内伤,还有残余的毒气没有排清,更重要的是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分分钟被抓住也不是没有可能。”  “受点伤算什么,多大点事啊。”容音亚停下来,冷冷的盯着他,“想必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行,跟你一起走也没问题,顺便搞清楚你为什么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么?”他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缓缓擦过她的身边:“如果没有我,你觉得,你现在会在哪里?”  他的声音似乎隐隐散发着怒气,这不像是西琉珞的风格。她扯了扯嘴角,语气很不好:“有没有你又如何,我在哪里又如何,我跟你什么关系啊,我的事情你凭什么管?今日一战,无论成败,都跟你没关系!”  “你。。。。。。”他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无名业火,猛地转过身来,闪电般的扣住她的手腕,力气之大几乎要刺穿她的皮肉。她只是皱了皱眉,依旧冷冷的注视着他。他的手松了松,心里一阵懊悔和烦躁,他到底怎么了?  稳了稳情绪,他渐渐恢复了冷漠:“现在除了依附我,你别无选择。” 第一百零八回 心机重重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沐浴完毕,容音亚穿好衣服,抱起依旧湿漉漉的嫁衣走进了山洞,只见西琉珞坐在火堆边,架起了一个烧烤架子,正在不停的翻转着几条烤鱼,浓郁的香味在山洞里弥漫,容音亚咽了咽口水,坐在他身边:“不错啊,你从哪儿弄来的鱼?”  “上游饮水,中游沐浴,下游捕鱼。”西琉珞淡淡的吐出十二个字,目光装作不经意的扫过她怀抱着的大红嫁衣,瞥见她眼中不羁的哂笑,那双潋滟的紫眸宛若冰封的紫水晶,笑意不达心底。  女人是公认的最难理解的生物,然而容音亚,她本身就是一个谜。  “哦。”容音亚点点头,眼中笑意渐渐敛去,西琉珞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决定让她自己冷静一下:“鱼还没熟,你再烤一下,我先去沐浴。”  西琉珞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容音亚正百无聊赖的翻转着烤鱼,听到响动抬头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将鼻血喷在美味的烤鱼上。  西琉珞只穿着那件蓝金长袍,衣带松松地系着,露出胸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精致的锁骨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诱人的光泽,墨发随意披散下来,衬着白玉般的肌肤,真是一道引人犯罪的美景。他将烤好的鱼放在摊开的包袱上,然后把湿漉漉的中衣搭在架子上慢慢烤干。  该死的妖孽!容音亚艰难的把视线从他胸口移开,也小心翼翼的把嫁衣搭在架子上慢慢烘干,顺便不客气的拿起一条烤鱼送进嘴里。嗯,没有盐,味道还是差了一点,但总比以前玩野外求生时吃的生鱼好。  搭在架子上的大红嫁衣宛若火焰,随着跳动的火苗微微飘动,不知怎的,那热烈的大红刺得西琉珞一阵不舒服。他望了专心致志的护理这件嫁衣的容音亚一眼,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件衣服,还有用?”  “当然了,虽然我有钱,但也不能随便浪费,这件衣服下次还是能用的。”容音亚一脸虔诚地抚摸着嫁衣,丝毫没有注意到西琉珞逐渐铁青的脸色。啧啧,这布料可是独步天下的天蚕丝,样式又是名动大陆的流云绣,更是天下第一布庄银玉阁的阁主的倾心之作,这样的一件无价之宝,尽管记载着自己的黑历史,也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喂,别一脸我欠你钱的表情,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多管闲事呢。”  “路过。”西琉珞心情很不好,一脸冰冷的继续烤干衣服。奇怪,他干吗那么在意区区一件嫁衣?他越想越觉得胸口有火气升腾,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已过及笄,又是尊贵的公主,再嫁一次又有什么不对的。  “路过?”容音亚冷哼一声,一脸匪夷所思的望着他。这家伙,上次趁她昏迷闯进冷宫掳走她是路过,这次拖着她一起下水也是路过?真是奇了怪了,就不能找个不同的借口么?  “其实我埋伏在山谷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溃不成军吧?”见他冷着脸不说话,容音亚也不气恼,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笑意,“素容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选择撤退,偷换了接应我的人,恐怕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其实啊,我早就开始怀疑素容了。”察觉到他的神色有变化,她笑得愈加妖冶:“银玉阁作为天下第一布庄,商界第一大字号,况且阁主又是如此心高气傲,怎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一个刚起步不久的新组织,而且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说她背后无人指使,谁都不信。  素容此人,平生只对一个人,一个组织低头,那就是你,西琉珞,沧溟灭。若非是你从中作梗,她又怎会屈服于我,你让素容与我签下生死状,而你又是尊主,这样一来,无论是银玉阁还是宣未玉,都成了你的囊中之物,这种一箭双雕的好事,换了我,我也会做的。也难怪你对这一切都胸有成竹,想必我的计划,早就被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吧?  你让素容故意撤走我在山谷里的人马,然后出来接应我,还带着我的软肋芳菲,这样一来必定会将我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待到我被逼上绝路,你和你的人就有机会顺理成章的出来救我,而且还真能伪造成'只是路过'的假象。不管你这样做是什么目的,最根本的还是要控制宣未玉,我说的没错吧?  当然,我可以理解你这样做的原因,危机感是每个人每个组织都必须具备的。宣未玉成立初期的主要活动就是大搞商业吞并,并积极培养扩充势力,以你的本事,你一定会知道宣未玉就是凤凰卫,而凤凰卫又跟南辰禁卫军有关系,若是继续发展下去,一定会威胁你的地位,于是你有两个选择,一,灭掉我们,二,将我们为你所用。有脑子的人都会想,灭掉一个正在崛起的组织需要投入多少成本,届时两败俱伤,岂不是得不偿失?  作为江湖之尊,你有更聪明的选择,于是就有了之后发生的一切。也许你还会想,如果能够好好控制我,说不定还能控制南辰禁卫军,干涉南辰政局,获得更大利益。呵呵,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啊,真的很佩服你呢。”  最后一个字落下,宛若悄然飘落的枯叶,容音亚的笑意依旧妖异,脸色却不可抑制的一片苍白。西琉珞平静的望着她,两人沉默的对峙着,只听见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良久,他缓缓开口:“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因为,你是和我一样的人啊。”容音亚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移开视线,双拳紧握,莫名的情绪无法控制的滋生。  “既然你是这样看我的,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西琉珞自嘲一笑,冰冷的气息渐渐升腾,“南辰与东临结为秦晋之好,共同抵御西岚入侵,共同发展繁荣,本是一件好事,可为何南辰公主要处心积虑的制定这么一个逃婚计划,使得长江中游血流成河?  据传说,东临抓住了南辰的把柄,威胁南辰公主联姻,于是南辰公主制定了一个计划,既能逃脱这场婚姻,又能将东临置于受尽谴责的境地。你让你的人假扮成水寇,故意深入东临的统治地界荆州才开始动手'抢劫',实则是护送你逃走。如若成功,'碧琉公主在东临的地盘遭水寇抢劫失踪'的事情就会迅速的传出来,届时南辰必定会追究东临的责任,而东临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这个计划还有一个高明之处,那就是,不必担心南辰和东临会因此联盟破裂,因为东临已答应将福慈公主嫁与南辰大将军,这桩婚事的分量之重,世人皆知,东临若想反悔,只能将自己陷入更加不仁不义的境地,届时就会动摇民心,危及统治,因此东临只能认栽。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能给予敌人打击,还能保证自己回家的利益不受损害,一石三鸟,我说的,可对?”  容音亚定定地望了他几秒钟,唇边笑意杀气顿现:“这个世上,除了柳楠,只有你配做我的对手。” 第一百零八回 心机重重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沐浴完毕,容音亚穿好衣服,抱起依旧湿漉漉的嫁衣走进了山洞,只见西琉珞坐在火堆边,架起了一个烧烤架子,正在不停的翻转着几条烤鱼,浓郁的香味在山洞里弥漫,容音亚咽了咽口水,坐在他身边:“不错啊,你从哪儿弄来的鱼?”  “上游饮水,中游沐浴,下游捕鱼。”西琉珞淡淡的吐出十二个字,目光装作不经意的扫过她怀抱着的大红嫁衣,瞥见她眼中不羁的哂笑,那双潋滟的紫眸宛若冰封的紫水晶,笑意不达心底。  女人是公认的最难理解的生物,然而容音亚,她本身就是一个谜。  “哦。”容音亚点点头,眼中笑意渐渐敛去,西琉珞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决定让她自己冷静一下:“鱼还没熟,你再烤一下,我先去沐浴。”  西琉珞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容音亚正百无聊赖的翻转着烤鱼,听到响动抬头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将鼻血喷在美味的烤鱼上。  西琉珞只穿着那件蓝金长袍,衣带松松地系着,露出胸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精致的锁骨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诱人的光泽,墨发随意披散下来,衬着白玉般的肌肤,真是一道引人犯罪的美景。他将烤好的鱼放在摊开的包袱上,然后把湿漉漉的中衣搭在架子上慢慢烤干。  该死的妖孽!容音亚艰难的把视线从他胸口移开,也小心翼翼的把嫁衣搭在架子上慢慢烘干,顺便不客气的拿起一条烤鱼送进嘴里。嗯,没有盐,味道还是差了一点,但总比以前玩野外求生时吃的生鱼好。  搭在架子上的大红嫁衣宛若火焰,随着跳动的火苗微微飘动,不知怎的,那热烈的大红刺得西琉珞一阵不舒服。他望了专心致志的护理这件嫁衣的容音亚一眼,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件衣服,还有用?”  “当然了,虽然我有钱,但也不能随便浪费,这件衣服下次还是能用的。”容音亚一脸虔诚地抚摸着嫁衣,丝毫没有注意到西琉珞逐渐铁青的脸色。啧啧,这布料可是独步天下的天蚕丝,样式又是名动大陆的流云绣,更是天下第一布庄银玉阁的阁主的倾心之作,这样的一件无价之宝,尽管记载着自己的黑历史,也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喂,别一脸我欠你钱的表情,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多管闲事呢。”  “路过。”西琉珞心情很不好,一脸冰冷的继续烤干衣服。奇怪,他干吗那么在意区区一件嫁衣?他越想越觉得胸口有火气升腾,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已过及笄,又是尊贵的公主,再嫁一次又有什么不对的。  “路过?”容音亚冷哼一声,一脸匪夷所思的望着他。这家伙,上次趁她昏迷闯进冷宫掳走她是路过,这次拖着她一起下水也是路过?真是奇了怪了,就不能找个不同的借口么?  “其实我埋伏在山谷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溃不成军吧?”见他冷着脸不说话,容音亚也不气恼,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笑意,“素容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选择撤退,偷换了接应我的人,恐怕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其实啊,我早就开始怀疑素容了。”察觉到他的神色有变化,她笑得愈加妖冶:“银玉阁作为天下第一布庄,商界第一大字号,况且阁主又是如此心高气傲,怎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一个刚起步不久的新组织,而且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说她背后无人指使,谁都不信。  素容此人,平生只对一个人,一个组织低头,那就是你,西琉珞,沧溟灭。若非是你从中作梗,她又怎会屈服于我,你让素容与我签下生死状,而你又是尊主,这样一来,无论是银玉阁还是宣未玉,都成了你的囊中之物,这种一箭双雕的好事,换了我,我也会做的。也难怪你对这一切都胸有成竹,想必我的计划,早就被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吧?  你让素容故意撤走我在山谷里的人马,然后出来接应我,还带着我的软肋芳菲,这样一来必定会将我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待到我被逼上绝路,你和你的人就有机会顺理成章的出来救我,而且还真能伪造成'只是路过'的假象。不管你这样做是什么目的,最根本的还是要控制宣未玉,我说的没错吧?  当然,我可以理解你这样做的原因,危机感是每个人每个组织都必须具备的。宣未玉成立初期的主要活动就是大搞商业吞并,并积极培养扩充势力,以你的本事,你一定会知道宣未玉就是凤凰卫,而凤凰卫又跟南辰禁卫军有关系,若是继续发展下去,一定会威胁你的地位,于是你有两个选择,一,灭掉我们,二,将我们为你所用。有脑子的人都会想,灭掉一个正在崛起的组织需要投入多少成本,届时两败俱伤,岂不是得不偿失?  作为江湖之尊,你有更聪明的选择,于是就有了之后发生的一切。也许你还会想,如果能够好好控制我,说不定还能控制南辰禁卫军,干涉南辰政局,获得更大利益。呵呵,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啊,真的很佩服你呢。”  最后一个字落下,宛若悄然飘落的枯叶,容音亚的笑意依旧妖异,脸色却不可抑制的一片苍白。西琉珞平静的望着她,两人沉默的对峙着,只听见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良久,他缓缓开口:“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因为,你是和我一样的人啊。”容音亚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移开视线,双拳紧握,莫名的情绪无法控制的滋生。  “既然你是这样看我的,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西琉珞自嘲一笑,冰冷的气息渐渐升腾,“南辰与东临结为秦晋之好,共同抵御西岚入侵,共同发展繁荣,本是一件好事,可为何南辰公主要处心积虑的制定这么一个逃婚计划,使得长江中游血流成河?  据传说,东临抓住了南辰的把柄,威胁南辰公主联姻,于是南辰公主制定了一个计划,既能逃脱这场婚姻,又能将东临置于受尽谴责的境地。你让你的人假扮成水寇,故意深入东临的统治地界荆州才开始动手'抢劫',实则是护送你逃走。如若成功,'碧琉公主在东临的地盘遭水寇抢劫失踪'的事情就会迅速的传出来,届时南辰必定会追究东临的责任,而东临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这个计划还有一个高明之处,那就是,不必担心南辰和东临会因此联盟破裂,因为东临已答应将福慈公主嫁与南辰大将军,这桩婚事的分量之重,世人皆知,东临若想反悔,只能将自己陷入更加不仁不义的境地,届时就会动摇民心,危及统治,因此东临只能认栽。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能给予敌人打击,还能保证自己回家的利益不受损害,一石三鸟,我说的,可对?”  容音亚定定地望了他几秒钟,唇边笑意杀气顿现:“这个世上,除了柳楠,只有你配做我的对手。” 第一百零九回 梦我孰真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经过了一轮暗流汹涌的激烈交锋,两人算是彻底闹翻了,只是难得他们还有合作意识,诸如生火打水之类的生存琐事,他们分工合作,到了傍晚又很准时的做了一道烤鱼大餐,却依旧不说一句话。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白天生机盎然的巫峡重归于寂静。容音亚将晾在山洞外面大半天的嫁衣收了回来,小心翼翼的叠好,打包整理好塞进怀里。西琉珞正准备出去换上他的中衣,余光瞥见容音亚的动作,眉头皱得愈发深刻,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掀起藤蔓走了出去,容音亚感受到他擦身而过时的强烈的戾气,不禁皱了皱眉。  西琉珞换好衣服,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坐在离山洞不远出的青石板上,一边面对着小溪,一边侧耳倾听着山洞里的动静。阵阵凉风拂过鬓边发丝,吹散了他积压了一天莫名其妙的**情绪,也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宇。他迎风闭目,虫鸣声声如歌,远处淡淡的野花清香缭绕不散,此情此景,足以褪去一身浮躁。  星光洒落在清清溪水上,浮光掠影,凄清幽绝,撩动无数心绪。西琉珞闭目遐思,这些年来走过的时光,就像一幅幅昏黄的画卷,在脑海中渐渐清晰。浮沉的身世,坎坷的命运,明灭的宿缘,一切宛若水月镜花,却偏偏已是他生命的全部。  他的年纪轻得可怕,却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江湖至尊,他的势力来去自如,超脱于皇权之外,他的权力、财富、神秘和冷厉备受世人瞩目,然而他所经历过的困苦黑暗,皆被他隐藏于面具之后,冰封于双眸之中,随着他的蜕变新生,一点一点灰飞烟灭。  传说他的容颜惊为天人,隐藏于面具之下,仅是微微一勾唇角,已然颠倒众生,然而无人见过他的真正面目,隐藏久了,连他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模样。他是江湖的神话,是大陆的传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是主宰万物的神,亦可以是毁灭一切的魔,他可以掌控任何人的命运,洞穿这纷扰尘世,却无论如何不能窥破属于自己的天机。  他自嘲一笑,为了得到这一切,为了登上最高的王座,他经历过的炼狱,沾染过的血腥,真是数不胜数。然而在最接近苍穹的地方,他得到的并不是无上的荣耀,而是只属于王者的孤独。  苏子曾说,高处不胜寒。亦有谁言人生如棋,世事无常。  而锁璎,她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尊贵公主,在兄弟们的众星捧月中飞扬跋扈的长大,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还是孩稚之时便得到东临皇室的千金承诺,及笄刚过,即十里红妆,行至东临,登上凤座,将余生交付于那个心计深沉却能给予她一生一世的尊贵男子,母仪天下。  这才是她应有的人生,而这也注定了他们生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倘若她不曾买醉于月满楼,倘若她不曾有过逃婚的念头,倘若他没有一刹那的鬼使神差,也许他们的命运,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他不曾想过,亦或是不肯承认,锁璎,竟是他命运的变数,是他今生最大的劫难,最深的羁绊。  夜色深沉,山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猫头鹰的尖啸,唤回了西琉珞发散的思绪。他仰望着寥落微星,感到些许寒意,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回到了山洞。  山洞中央的火堆是漆黑的夜里唯一的光源,西琉珞习惯了在黑暗里行走,夜视能力过人,有没有光线都无所谓。借着跳跃的火光,他看见蜷缩在火堆一边的容音亚,她已经睡着了,紫色长袍和黑色斗篷都脱下来当了被子,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夜异常寂静,他甚至能清晰的听见她的呼吸声。  杀手多年来都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睡觉时有意识的放缓自己的呼吸,借此尽量隐匿自己的气息,同时保持高度的警惕,有的高手甚至可以做到在完全黑暗的空间里将自己的气息调节到最弱,即便离他只有几步远,也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西琉珞一听这么沉重的呼吸声,就知道容音亚完全放松了警惕,对他毫不设防,如果他想杀了她,此刻就是大好时机。  不管她是否因长途跋涉,身上带伤而劳累过度,他宁愿相信,原来,她还是相信自己的。  他的唇边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心情却有点复杂。怀疑他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个,他这辈子也没指望过谁能够相信自己,却因她对自己的不设防,心绪微微踊跃。  深夜,西琉珞是被一阵嘹亮的笛声惊醒的。凉风拂过,他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蓦然睁开。  笛声在山谷里久久回荡,异常空灵清澈,仿佛穿越了红尘生死,直入心间,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亦不觉得诡异,相反竟如闻天籁。他侧耳静听,心里竟不由自主的随着那飘逸的旋律轻吟浅唱,那莫名的熟悉与契合,仿佛这首曲子正出自他手。  旧颜缱绻,就让此情沉睡在昨天。  没错,那不是幻觉。他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洞外,笛声却没有了方才的破空嘹亮,开始四处发散,唯闻余音袅袅,宛若禅音般荡气回肠,根本无法辨别它的源头。他转过身,听着容音亚依旧沉重而平稳的呼吸声,熟睡正酣,不禁心下疑惑,如此嘹亮的笛声,睡得再怎样沉,也该被吵醒了吧?  再者,这笛声来得如此突兀,应该会惊起丛林中的飞鸟才是,怎么山谷里还是一片寂静呢?  难道,这笛声。。。。。。只有他能听见?! 第一百一十回 情醉奈何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笛声在山谷里呜咽回响,渐响渐轻,直至化作一缕清风悠悠消散。巫峡依旧寂静如初,仿佛那阵天籁从不曾降临到人间。  西琉珞在山洞外伫立良久,夜风吹满襟袖,藤蔓上的露珠滚落下来,打湿了他的眼睫。他仰望着寥阔星空,世界早已重归寂静,唯有他还迷醉在那片天籁之中,无法自拔。  看来,真的只有他能听到那幻觉般的笛声。他紧握双拳,最终又缓缓放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无一不超出了他的掌控,他不甘心成为命运的傀儡,然而深陷宿命之中的苍生想要只手覆命转,谈何容易。  他转身返回山洞,但见山洞中央的火堆燃烧了半夜,火光已然十分微弱,山洞里的寒气又多了几许。他想出去收集一些木柴,终究还是不放心将容音亚一个人留在这里,借着微弱的火光,他依稀能看见蜷缩成一团的她,不知怎的,他心生一阵冲动,忍不住走近她身边。  巫峡丛林密布,水源丰富,昼夜温差并不大,但是这更深露重的,没有热源,更没有暖和的被子,容音亚睡得很沉,越睡越觉得冷,在睡梦中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身体也几乎蜷缩成球形。西琉珞蹲下身,离她的脸庞只有几公分,他甚至能看见她在瑟瑟发抖。  他凝视了她几秒钟,终究还是心生不忍,轻叹一声,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她梦呓般的哼哼了几声,毫不客气的将他的衣服卷入怀里。  他很有耐心的给她掖好衣角,&#65279;&#65279;&#65279;正想起身离开,突然手臂被紧紧拽住,耳边传来她轻微而清晰的低喃:“别走。。。。。。”  他眉头一皱,没有将这个小动作放在心上,他轻轻的掰开她的手,她却不依不饶的缠了上来,力气之大,迫使他不得不再次俯下身来,紧紧地依偎在她身边。  他的妥协似乎让她很满意,出于对热量的本能需求,她得寸进尺的钻进了他怀里,他胸口的温度,恰是她多年来梦寐以求,却始终遥不可及的温暖。  他闭上眼睛,最终放弃了离开她的身边,长臂环上她单薄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完全拥入了怀抱。长夜漫漫,寒意彻骨,为得到那一瞬间可遇不可求的温暖,亦或只是为了求得生存,两个同样心寒的人抱在一起取暖,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当然,于任何一个正常男子而言,温香软玉抱满怀,总免不了会心猿意马,况且容音亚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别人怀里睡觉,自然是诸多不适应,她每隔几分钟就要在西琉珞怀里翻一次身,至于无意识的磨蹭,更是不计其数,西琉珞听见自己的呼吸明显沉重起来,眉间不由自主的多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他竭力压制住心里叫嚣着的冲动,却又不能将她推开,他心想,这次算是栽在她身上了。  星影沉浮,暗香迷乱,她淡淡的体香丝丝缕缕的沁入他的心脾,她的吐息如兰落在他脖颈间,她柔软的青丝散落在腰间,与他的丝丝墨发缠绕成结。少女的芬芳红颜是穿肠的毒药,无形无色,却将他冷毅的心挑逗撩拨,哪怕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亦无力逃脱这温柔的陷阱。  这一夜,西琉珞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这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自制能力,他一刻都不敢放松调整自己的呼吸,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毕竟犯罪只在一念之差,如果他不能控制住那个念头,恐怕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黎明时分,外面的天已经开始蒙蒙亮,容音亚总算安静一些了,西琉珞悄悄的抹去额头上的汗,经过一夜的心里和生理的双重鏖战,他已经十分疲惫,现在趁着容音亚没有那么躁动,赶紧睡着,免得再受那种难以言说的煎熬。  卯时一刻,天已经大亮,清澈的晨光透过茂密丛林的缝隙,投射到山洞里,落在容音亚无瑕的面容上。属于大自然的纯净暖意缓慢渗入肌肤,为寒冷的身体注入了温热的生机。  容音亚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几许慵懒和惬意自那欲开还闭的眸中流露而出,澄澈的日光在她的瞳仁中,倒映出清灵的光影。  她习惯性的想伸个懒腰,却发觉自己依偎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他修长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间,双手环在她的腰间,她的侧脸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平静而沉稳,一如沉静的他。  她小心翼翼的从他的怀里脱出身来,若在平时,以他的功力,怎会让她轻易脱身。她看见了熄灭已久的火堆,看看裹在自己身上的蓝金长袍,再看看只穿着中衣熟睡的他,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她将他的长袍重新披在他的身上,目光瞥见他面具下熟睡的倦容,一瞬间竟有些失神。  他面具下的容颜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她的手不听使唤的缓缓抚上了他的脸庞,指尖滑过他细腻的肌肤,触碰到那冰冷的面具,只需轻轻一挑,她便是那颠倒众生的容颜,唯一的见证者。  似乎是洞壁的岩石硌着不舒服,他微微侧了侧脑袋,却将容音亚惊得几乎魂飞魄散。她慌忙收回手,这家伙睡觉都戴着面具,显然不想让她知道什么,若她一时手贱摘了他的面具,她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算了,虽然她讨厌这个家伙,但看在他给自己取暖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的让他睡个好觉吧。她不怀好意的朝他翻了个白眼,迅速换好衣服到小溪边洗脸漱口,最后钻进丛林里收集新的木柴。  暮春的巫峡自有一番独特的景色,容音亚在丛林中披荆斩棘,一边收集木柴一边欣赏美景,倒也收集了一大堆。在丛林深处,一座秀丽的小山丘映入眼帘,但见山脚下繁花似锦,似乎还有叮咚的泉水声,那般生动活泼的美景世间罕见,奈何抱着这么一大堆木柴实在不方便,她用绳子将木柴捆结实了丢在山脚下,然后施展轻功,稍一纵身便跃入了花丛之中。 第一百一十一回 情动奈何(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内伤未愈,试探性的施展了轻功,本想直接飞到半山腰,不想却降落在花丛中。阵阵清冽的芬芳扑鼻而来,她惬意的深呼吸一口气,大自然就是好,如果这里开的都是矜贵的牡丹花,她还不打喷嚏打死。  没办法,自己是绝对不能随便施展轻功了,只好顺着陡峭的山势一点一点爬上去。容音亚跃跃欲试,干脆利落的挽起衣袖,借助山坡上横生的树木,费了一番力气终于爬上了半山腰,她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  她靠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在她的位置,已经足够将方圆十几里的葱翠景色尽收眼底,满目生机盎然的青翠,星星点点的野花在脚下招摇,将她沉睡了一夜的心完全唤醒了。清新的凉风拂过发丝,她惬意地眯起眼睛。  如果能够留在这里,让风露甘霖洗净一切罪孽,一辈子在大自然的心脏里呼吸,那该多好。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桃花源,它象征着人性最原始、最美好的部分,无论历经几世轮回,无论经过多少血腥**,无论被珍惜还是被遗忘,它依旧在等待,等待着有朝一日,我们能够找到它。  诚然,只要是能够打动人心的风景,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一如这名扬天下的长江三峡之一,巫峡。容音亚对着脚下的景色呆呆地看了半天,猛然想起山洞里还需要木柴生火,她可不想自己的办事能力被那个家伙质疑。心里一边想着,一边迅速的准备下山。现在她不能施展轻功,想尽快赶回去,唯一的捷径就是走陡坡。  走陡坡么?她朝脚下望去,那道陡坡就像一条射线拔地而起,几乎与水平地面垂直,而她所在的高度大约为二十米,相当于七层楼的高度,要是没有那些可供攀附的树枝藤蔓,她这样下去无异于跳楼。然而那捆木柴还好好的放在山脚下,等待她抱走,作为受过特训的杀手,她总不至于不会玩攀岩。  容音亚将衣袖一挽,长及脚踝的长袍也卷上了腰间,然后抓住树枝藤蔓,像壁虎一样迅速的贴着山壁移动。大约向下移动了五米,突然头顶上传来咔嚓一声,右手抓着的藤蔓应声断开,她心下一惊,左手抓紧了树枝,右手迅速寻找可攀附的东西。  谁知她今天撞了什么霉运,当她稳定好双手,脚踩着岩石继续往下爬时,突然又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诡异的巨响,还有几个巨大的黑影当头砸了下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塌方,连忙抓住藤蔓在山壁上晃来晃去,狼狈地躲避着那些巨石,然而她最终还是慢了一点,一块巨石径直砸中了左肩,紧抓着的藤蔓被迫脱手,右手的藤蔓自然也跟着断掉,她便从十几米的高度自由落体了。  可恶!她暗暗咒骂着,没奈何只好强行牵动内力,勉强躲过了夺命的岩石,落地时却一个重心不稳向前扑倒在地,她还没来得及躲开,一块巨石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砸在她的右腿小腿上,顿时听见清脆的咔嚓一声,剧烈的痛楚刺激得她眼前一黑,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老天仿佛在跟她开玩笑,当她被巨石砸中后,山丘居然立刻停止了塌方,她欲哭无泪的趴倒在地上,忍不住恶狠狠的一拳砸在地面上,小腿处的剧痛折腾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五官都扭曲成一团。她强忍剧痛,稍稍挪了挪被压住的小腿,又是一连串咔嚓声,八成是腿骨断了。  特么的,她承认她罪孽深重,但也不带这样惩罚她的,她前天才受了内伤,现在妄动内力,胸口气血翻涌,然后一条腿又差点废了,她宁愿老天爷直接把她弄死,也不要像如今这样半死不残的。  她吐出一口血,掂量着自己的伤势还不算严重,只是那条腿要是不及时接上,恐怕就真的废了。她毫不犹豫的调整姿势,费了点力气将石头挪开,然后艰难的拖起伤腿,忍着一阵阵的剧痛,不多时额头上就布满冷汗。  正当她准备尝试给自己接骨时,丛林里响起了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她循声望去,一双沾满泥土的乌靴已然停在了她面前。她抬头望了来人一眼,满眼是轻蔑的笑意。  西琉珞注视着她,脸色微微发白,他的长袍随意披在身上,衣带还系歪了,长发更是随便散落着,他此刻的心情可见一斑。  这次是他疏忽了,他睡得太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直到他被一阵可怕的巨响惊醒,才意识到出事了。他觉得,自己要是再晚来一步,就可以直接给她收尸了。  他蹲下身,迅速的开始检查她的伤势,她一手将他推开,冷声道:“不需要。”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他猛地将她抵在身后的树上,一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视自己,全然不知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歧义。她吃痛抗议,却瞥见他眼中跳跃着怒火,强烈的戾气压迫着她无力反抗。  “你以为你是谁?我爱去哪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咝……”  话音未落,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他一怒之下狠狠地按了按她的伤腿,痛的她头晕眼花。  望着她痛得五官狰狞的面容,他的怒火稍稍消散了些,他懊悔的握紧拳头,冲动是魔鬼,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怒气,刚才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怄气,而是尽快治好她的腿。  他不再看她,很快在周围找到一些坚硬的树皮,用随身的匕首削成木板,余光瞥见放在不远处整整齐齐捆好的木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心情更加复杂。他到底在愤怒什么?  准备好木板之后,就要开始接骨了。他抓住她的断腿,望着她坚忍的神色,不禁眉头一皱:“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住。”  “……”你特么不是废话么!容音亚咬牙切齿满头大汗,她什么痛没受过,动作倒是快点啊!  就在刹那间,他突然欺身而上,狠狠堵住了她的唇,她惊愕地瞪大眼睛,不容她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一阵剧痛袭来,她下意识的咬紧牙关,结果一口咬住了一个温软的物体,霎时间血腥味弥漫。  “……真狠。”他缓缓放开她,只是短短几秒钟,她依旧沉浸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但见他的唇上一片刺目的猩红,衬着雪白的肌肤,愈发妖冶魅惑。他抬手擦去唇上的血,轻笑一声,分外妖娆。  她怔怔的望着浅笑的他,脸上的惊愕盖过了腿上的痛楚,淡淡的血腥味还缭绕在唇齿之间,她想以为是幻觉都不可能。她呆呆地望着他继续给自己固定上木板,凌乱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专注的眼眸,他温热的指尖擦过她的肌肤,动作轻柔而利索,竟让她找不到理由拒绝。  “能走么?”他固定好最后一块木板,很认真的望着她,瞥见他眼底似有戏谑,她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走给你看!”  “我知道你不行,不必勉强了。”他终于没忍住唇角上扬,俯下身将她抱起,她怔怔的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一抹浅笑迷离了她的眼眸,勾心摄魄。 第一百一十二回 情动奈何(三)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西琉珞抱着容音亚回到山洞,然后打开包袱翻找药膏。整个过程中他没说一句话,容音亚也一言不发的任由他动作,看着他帮自己上药,脸上的神色宛若冰封的面具,及至包扎好后,她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多谢。”  西琉珞将药膏放好,回头望见她依旧一脸冷漠,心里莫名不爽。他紧锁住容音亚四处游离的目光,沉声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何止是讨厌?容音亚冷笑一声,也不搭话:“这是我欠你的第二个人情,我会记得偿还的。”  “我不需要。”他刚压制下去的怒气又飙了上来,面具下的两道寒芒刺得她汗毛倒竖,“如果我说,一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信么?”  “什么?”她红唇微抿,眯起眼睛,一脸淡漠的望向他。  “我让素容臣服于你,不是为了控制你。”他亦是一脸淡漠,声音清浅,却满含着无限严肃认真。她轻笑一声,心里却莫名有些慌乱,以至于开始躲避他的目光:“你知道,我不会信。”  “我知道你不信。”他的视线也从她身上移开,淡漠的投向远方,继而微微垂眸,自嘲似的自言自语:“你不信是应该的。”  “你说什么?什么应不应该的?”容音亚敏锐的支起了耳朵,直觉告诉他,这家伙话中有话。  “没什么。”他眉头紧锁,双拳在袖中紧握。也对,她凭什么相信自己呢,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以为共患难几日,便是朋友了么,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她说明这些。  “喂,你要去哪?”有种莫名的情愫在心中涌动,令他迫切想要逃离,容音亚见他独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往外面走去,也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他的脚步顿了顿。  “拿回你的木柴。”他言简意赅的吐出一句话,她郁闷的盯着他的背影,自己本想做件好事,却落得如今断腿的下场,劳动成果还被窃取了,看来以后一定要看了黄历再出门,免得再出门倒大霉。  西琉珞走远了,容音亚反倒开始思考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让银玉阁归入宣未玉旗下,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毕竟以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来看,西琉珞有权有势,只要他稍微花点心思,银玉阁迟早是他的,如今他却把这块肥肉主动拱手让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再者,银玉阁不但归顺了宣未玉,还签下了生死状,生死状一旦生效,银玉阁的一切都归于宣未玉主宰,任何人和组织都不能插手,至于西琉珞,他只能负责仲裁,若没有宣未玉的授意,他必须跟素容完全断绝往来,否则就是带头违反江湖规矩,到时候激起众怒,被赶下尊主之位,他何必去做这么亏本的买卖。  从以上两点来看,西琉珞在这场商业操控中是没有半分获利的,他将自己的好友推入别的组织旗下,甚至还损失了一笔。  昨天与他的针锋相对,她的批驳并不是没有理由,但那时候的情绪,愤怒多于理智,她愤怒素容的不忠和西琉珞的奸诈,她习惯了毫无道理可言的杀手世界,却忘记了这个由西琉珞统治的江湖,是一个难得的比较民主的世界。  可是,像西琉珞这样几乎能够一手遮天的强者,有时为了自身利益,暗中做一些坚守自盗的事情,完全有能力瞒天过海,这样一来,所谓规则,不过一纸空文。  所以,她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西琉珞就抱回了木柴,他一进来就看见容音亚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边,呆呆地望着山洞顶壁,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想打扰她,生起火后,见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终于忍不住出声:“你怎么了?”  “其实,其实我很讨厌你。”容音亚猛地被他惊到,转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两秒钟,又转回去,直视着燃烧的火堆。他皱了皱眉,沉声道:“我知道。”  接下来该怎么说好呢?容音亚心乱如麻,抱着膝盖的手渐渐收紧,她懊恼的咬着嘴唇,跟柳楠对垒游刃有余的她,怎么一到这个家伙面前就卡壳了?  为什么会讨厌他?讨厌他夺走了月满楼,讨厌他三番五次让她吃亏,讨厌他干涉自己的计划,还是仅仅因为他比自己强?毕竟强者的世界里,除了被打败的人,就是自己的对手。  其实这些,都是掩饰的借口吧。  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复杂而微妙,有一些东西,必须转化成冷酷和残忍,才能够表达出来。  漫漫人生路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他与你针锋相对,与你算尽机关,却始终与你风雨同行,就算是殊途,他也会陪着你走完共同的路,在临歧处,也许你会庆幸他的离开,但你心里一定还会期盼着,能与他殊途同归。  这样的人,也许只是对手,也许,他于你而言,还有更加深刻的意义。  “我可以信你么?”沉默良久,容音亚突然抬头直视着西琉珞,说道。  后来,容音亚回想起这一天,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选择相信他,虽然在以后的岁月里,她从未后悔过。 第一百一十三回 执子之手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受伤严重,原本西琉珞计划在三天之内走出巫峡,也只好多耽搁了两天。容音亚主动选择相信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心里还是有点暖意,毕竟这世界上敢相信他的人,真是少之又少。这两天里,虽然两人的关系还是不咸不淡的,但至少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第五天清晨,山谷上方突然传来几声嘹亮的尖啸,西琉珞听到声音出去一看,只见一只白色的大鸟在山谷上方盘旋,他唇角一扬,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吹出同样嘹亮的哨声。  片刻之后,只听得几声扑翅,一道矫健的白影自山洞上掠过,最后稳稳的停在了西琉珞的手臂上,毛茸茸的脑袋往他肩上蹭了蹭,欢快的唧唧了几声,似在向他撒娇。  “喂,你出去打鸟了么?”西琉珞带着鸟儿走进山洞,容音亚睡眼惺忪的刚准备吐槽,目光触及他手上的鸟儿,突然眼睛都直了。  那鸟儿通体雪白,身材修长优雅,浑身羽毛宛若美玉般晶莹澄澈,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身后拖下来的三根尾羽,柔软而迤逦,飘飘然宛若浮云,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翩然和尊贵,这样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鸟儿,容音亚生平从未见过。  容音亚两眼发直的死盯着鸟儿看,那鸟儿也歪着脑袋看她,她呆了半晌,不禁脱口而出:“凤凰!”  “咕叽――”鸟儿冲她欢快的叫了一声,突然扑棱着翅膀飞到容音亚肩上,在她脸上亲昵的啄了一口。容音亚当场被萌翻,只顾着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它的羽毛,怎么也摸不够。  “它叫天雪,是这片大陆的珍稀物种,雪凤。”西琉珞看着自家宠物跟别人亲昵,也是无可奈何,“它已跟随我五年,平日里不入红尘,只有在我到了危难时刻才会出现。传说它是凤凰的后裔,因此形似凤凰,它也特别喜欢别人叫它凤凰,只是,它似乎更喜欢你。”  “是吗?那可真是羡慕你。”容音亚抱着天雪爱不释手,雪凤这种生物,看起来更像天堂鸟,只是体型要大很多。“你从哪儿得到它的,我也想要一只。”  “说来话长,那时我还不算是强者,因为一次机缘偶然得到了它,那时它天天在我身边,直到后来我变强了,渐渐很少见到它,我与它的上一次相见,已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西琉珞扯了扯天雪的尾羽,天雪不满的叫了一声,“以前我每到紧要关头,它总能第一时间出现,现在退步了,只是找到我,就花了五天。”  “喔。”容音亚默默吐槽,这家伙是专业开挂的,遇到危险时有只神鸟助威,真是要多拉风有多拉风,回想起自己以前哪有人帮助,强者之路,完全是她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出来的。  恍然间回想起从前那些时光,两个姐妹的一路扶持,还有那个人默默的守护,孰真孰假,不也曾支持过她么?  她不禁喉咙一紧,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她赶忙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逗着天雪,一切都恰到好处的被掩饰了过去。  “那个,天雪吃鱼么?”容音亚想起了刚做好的烤鱼,正想翻出来,西琉珞已经随便扯来一条藤蔓:“天雪很难伺候的,它只吃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平时我也不知道它隐居在哪里,反正巫峡已经够纯净的了,飞了那么久,它不吃东西我也没办法。”  “咕叽――”天雪转身凶神恶煞般竖起了全身的羽毛,那傲娇的小眼神萌得容音亚一脸血,西琉珞挑挑眉,把藤蔓扔给它,它只好一口咬住,开始啄食上面的叶子,一边啄一边往容音亚身上蹭,委屈的控诉主人的“虐待”。容音亚忍俊不禁的抱着它,真是一只通人性的好鸟,可爱到爆。  “天雪的方向感极好,它能带我们走出这里。”西琉珞收拾好包袱,两人吃了早饭,就准备出发。天雪吐出被啃得精光的藤蔓,扑扇着翅膀飞到山洞上,十分惬意的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惊得百鸟齐鸣,皆朝着它的方向恭敬朝拜。  “好,走吧。”容音亚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不得不说,她的恢复能力十分恐怖,寻常人这般骨折非要在轮椅上坐一百天不可,她只用了两天就能依靠拐杖行走了,实在是一个奇迹。  天雪在巫峡上空盘旋前进,不时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为地面上的两人指引方向。容音亚跟着西琉珞,走的依旧是那些崎岖的小路,容音亚拖着伤腿,没多久就吃不消了,西琉珞也很照顾她,每隔一段路就休息一会儿。  “喂,怎么非要走这些鬼地方,你也不嫌累。”容音亚拄着拐杖,艰难的爬上一个小山坡,终于支撑不住停下来,受伤的右腿颤抖得厉害。西琉珞走到她身边,递过一个水袋:“这里已经深入东临国境,到处都是龙影卫,想必还在搜捕我们,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容音亚翻了个白眼,抓过水袋仰头就灌,也罢,只要能够摆脱那个姓柳的家伙,忍受什么痛苦都值得。她把喝了一半的水袋抛回给他,拄起拐杖继续上路,却不想脚下一滑,她惊呼一声,整个人竟直直的往山坡下摔去!  “当心!”西琉珞大喝一声,一个飞身就腾空将她揽住,她心有余悸的抓着他的衣襟,慢慢落地。他依旧紧紧的揽着她的腰,姿势实在过于**,她愣了两秒钟,猛地将他推开。  “……走吧。”他似乎也有些许尴尬,正想转身,却见她弯下腰揉着伤腿,竟是半步都迈开不得。他心里一紧,不会是刚刚的动作过大,害的她的骨头移位了吧?  “能走么?”他试探着问她,她呲牙咧嘴的点点头,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心隐隐作痛,朝她伸出了手。  她望着他修长的手,迟疑了一下,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慢慢的伸出手,放在他的掌心。他顺势握紧了,毕竟两人是第一次这么和谐的牵手,不一会儿掌心就渗出了一层薄汗。  两人默默的走着,谁也没有说话。他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少女娇嫩的肌肤,却也感觉到她的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不是长年累月的拿剑,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手。世人眼里的她,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可其实,她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锁璎,这些年,你究竟隐藏得有多深?  他依旧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十指不知不觉紧紧交缠,一路相互扶持,患难与共,他突然希望这条路能够再长一些,也许,他们就能走得更远。 第一百一十四回 冤冤相报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天雪持续不断的在山谷上方盘旋长啸,声音虽是空灵动人,但毕竟身上有凤凰的血脉,叫声也蕴含了丝丝神威,寻常人听了必定头晕目眩,腿脚发软,被这威力压迫得唯有臣服,而容音亚和西琉珞却恰恰相反,天雪的声音越嘹亮,他们越是神清气爽,正是因为这样,冥冥之中,天雪才会陪伴在他们身边,西琉珞才敢公然不惧的任由天雪在东临境内驰骋。  天雪为他们指引的都是一些隐秘的小路,这确保了他们的绝对安全。走了大半天,地势开始平缓,丛林却也愈加茂密,西琉珞在前面开路,不一会儿就到达了山谷底部的秘密汇合点。天雪长啸一声,朝着山谷俯冲下来,稳稳的落在西琉珞肩上。  “属下接应尊主来迟,请尊主恕罪。”茂密丛林之后,站着七个黑衣蒙面的男子,西琉珞以叶笛哨声为号,他们齐刷刷的朝他单膝跪下。他淡淡的一抬手:“起来吧。”  “谢尊主。”七个男子站起身,正好看见从西琉珞身后转出来的那个紫衣女子。  容音亚拨开枝叶,与西琉珞并排站在一起,两人的手还紧紧交握着,格外引人注目。为首的黑衣男子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皱了皱眉,继而细细的打量了容音亚一番,一双乌黑的眼眸陡然变得格外犀利,容音亚察觉到他的不善,对上他亮剑般的目光,电光火石间,他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这是碧琉公主。”西琉珞见七个人都心怀鬼胎,也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那个为首的男子眸光一闪,率先对容音亚行礼:“草民参见公主。”  “不必。”容音亚不动声色的挣脱开西琉珞的手,那个男子站起身,锐利的目光再次对准了她,这次她也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目光直直的深入他的瞳孔,她心下大骇。  这个男子的眼眸宛若冰雪般晶莹澄澈,容音亚乍一望去,竟将他当成了皇甫述,这份清明,这份透彻,当真与皇甫述像极了七分,唯一不同的是,皇甫述的透彻是一种内敛的沉稳,而这个男子的透彻,则是锋芒毕露,戾气逼人,也许是因为他见到容音亚一时激动,身上的戾气更加明显。  “白柳,不得对公主不敬。”西琉珞眼神凌厉的望向他,天雪也扑闪着翅膀飞到容音亚的肩头,呲牙咧嘴的瞪着他。  他姓白?容音亚原地愣了几秒钟,南辰太尉白烈,膝下有长子白林,即皇甫述,而幼子不知所踪,难道……  “现在我们去哪?”暂且撇开心中疑惑,等见到了皇甫述,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她朝西琉珞一挑眉,两人似乎已经熟识得不拘小节,白柳全部看在眼里,眼神愈加不爽,只是碍于西琉珞的威严,不敢发作罢了。  “去岳阳。”西琉珞淡淡的说出了三个字,容音亚吃了一惊,岳阳城是东临在长江沿岸的重要港口,现在她出逃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东临皇宫,柳楠少不了要派重兵封锁渡口,严密盘查,现在去岳阳,岂不是自投罗网?难道,正是因为封锁了那些地方,所以他们肯定不会料到她会自动送上门来?  可是狡猾如柳楠,又怎么会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呢,这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部署,于她而言,即是请君入瓮。  察觉到她的怀疑,西琉珞却没有作出什么解释:“岳阳城是离这里最近的港口,在那里乘船横渡长江,直达西岚,只需半日不到。”  “去西岚?难道你已经有我的人的消息了?”容音亚略一思索,横渡长江,即抵达长江北岸,正好是她的人马的会合之处。她跟在他后面,边走边逗弄着天雪,天雪此刻也完全没有了珍稀物种的高冷,那傲娇的小样儿简直萌出血,她暗暗腹诽,虽然她还是很讨厌那个家伙,但看在他带自己离开,而且附带一只可爱的天雪的份上,嗯,就暂且不为难他了。  一行人七拐八弯地走出了山谷,山谷外面也早就有人接应,接应的共有五个人,牵着五匹马,还有八匹马预备给西琉珞一行人坐骑。西琉珞望着那十三匹马,眉头微微皱起。  “为什么只有十三匹?”西琉珞回头望向白柳,白柳抬起头,触及他凌厉的眼神,心里一凉,却依旧很冷静的回答:“是属下的主意。”  “路途尚远,只有十三匹马,你是不想骑马,还是想本尊不骑马?”西琉珞的眼神愈发冰冷而凌厉,白柳明知道容音亚与他们同行,却故意备少一匹马,这是明摆着的挑衅。  “属下愿意不骑马,尊主尽管惩罚属下便是。”白柳低头抱拳,声音是冷冽的倔强。尊主一向平等对待沧溟灭的每一个人,极少自称本尊,一旦他自称本尊,不是傲娇,就是发怒了。  双手慢慢紧握成拳,他白柳与尊主情同手足,尊主却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对他发火,而且还是姓锁的女人,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其余的十一个黑衣人都沉默着不敢出声,心中却大为诧异,白柳是沧溟灭的总统领,还与尊主一起长大,情同兄弟,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似乎是尊主第一次对白柳发火,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容音亚自始而终都安静的注视着他们,先前白柳看她的眼神,虽然没有太过锋利,但容音亚能够感受到他那种强烈的感情,叫做什么来着,恨之入骨。用这种眼神看她,现在又在针对她,要不是西琉珞镇着,他当场一剑挥过来也说不定。这一切,已经足以验证她的疑惑。  西琉珞没有再说话,翻身上了马,容音亚也随着大家上了马。白柳一个人站在地上,默默的走到西琉珞的马前,为他牵起了缰绳。西琉珞沉默了一会儿,俯首朝他轻声道:  “柳,不要任性,你与锁家的恩怨,届时自会了结。” 第一百一十五回 蒙混过关(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西琉珞与容音亚一行人快马加鞭,沿途经过一些小城镇,他们尽量避免进入市集,绕行城郊,官道沿途的客栈都被沧溟灭暗中控制,每到一处歇息点都有接应,尽管西琉珞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但依旧是防不胜防,柳楠的眼线遍布东临,有好几次半夜突击搜查,都被他们险险躲过。就这样一路担惊受怕,总算到达了岳阳城郊。  进入岳阳城的前一晚,容音亚独自一人对着镜子犯困,现在她与凤凰卫走散了,沧溟灭的人又都受了白柳的挑唆,刻意躲开她,就连天天粘着她的天雪见他们不会有危险,也飞回去隐居了,至于西琉珞那个**,就不算他了,她天天自己一个人呆着,好想念墨小吟那个小丫头啊。  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去睡觉,猛地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明天该怎么混进岳阳城?!  真是的,这些天她旁敲侧击的问西琉珞,那家伙总是避重就轻,不肯回答她,也罢,她现在就去找他,都这个时候了,总该坦白从宽了吧。  说到做到,容音亚随便披上一件外衣,刚推开门准备出去,迎面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淡雅的芬芳瞬间盈满心脾,她的心脏也开始不听使唤的狂跳。  “大半夜的,你跑来我房间干什么?”容音亚反应很快,往后退了一大步,西琉珞捧着一个包袱,一脸匪夷所思的盯着她:“我还不知道,你大半夜的想出去干吗?”  “。。。。。。进来说话吧。”容音亚果断的扭头进去,这个家伙毒舌起来能够噎死她,她还是不找这个茬了。  西琉珞不可置否,一进去就很自然的坐下,把包袱放在桌上,摊开。容音亚连看茶的工夫都省了,但见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套黑衣,还配有一个黑色面罩,她拿起来抖开一看,这不是沧溟灭的人的统一着装么?  “你大半夜偷偷摸摸的过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容音亚把衣物往桌上一拍,眼角微微挑起,透出几许玩味和不羁。  “明天,只好委屈公主在我手下过一日了。”西琉珞收起包袱,目不斜视,表情依旧风轻云淡,“公主好好考虑,在下就不打扰公主歇息了。”  “西琉珞你。。。。。。”容音亚怒不可遏的盯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硬生生的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这种事情她也不是不能答应,只是那个家伙实在是嚣张,真以为自己没了他就走不了么!  话虽是这样说,但有的时候还是有必要牺牲自己的骨气的,能屈能伸,才能成就大事。  第二天一大早,容音亚就起来换上了那身黑衣,戴上帽子和面罩,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脸和眉间那颗标志性的猫眼,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紫眸,再配上宝剑,俨然就是一个合格的沧溟灭杀手。  没办法,这片大陆的易容术都被罗家垄断了,自从罗家受到木家牵连没落后,易容术便销声匿迹,即使情报能力强大如沧溟灭,也无法掌握真正的易容术,想要蒙混过关,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把脸蒙起来。  走出大院,西琉珞已经候在那儿了,不断有人走到他的身边行礼请安,然后一个一个去马厩牵马,即便地位崇高如白柳也不能免掉这个程序,规矩严谨得让容音亚不想吐槽,想想她的凤凰卫,三大统领和九大暗卫跟她好得像兄弟一样,在她面前不拘礼节,至于低位的暗卫,行礼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心里一边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入了西琉珞的视线范围,感受到西琉珞似笑非笑和白柳不怀好意的目光,她深呼吸一口气,径直往西琉珞面前一站,十分飒爽的一拱手:“尊主早。”  “早。”面对下属的请安,西琉珞从来都是点点头就过去了,这次面对着容音亚,他居然开了金口――尽管容音亚一身杀手打扮,尽管说好的要演的逼真一点。白柳牵着马从他们身边经过,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差点将缰绳揉碎。  打点停当后,西琉珞一行人骑马进入岳阳城,一路上人烟稀少,市井十分冷清,看来这些日子柳楠派出了重兵搜捕容音亚,害得百姓都不敢上街。容音亚混在一堆大男人中间,显得毫不起眼,其他人也有意识的将她围在中间,好让她显得愈加微不足道。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还没走出几步,立刻就过来了一队龙影卫,将他们团团围住。西琉珞淡淡的瞥了为首那人一眼,从袖中缓缓掏出一个令牌:“沧溟灭,西琉珞。”  容音亚迅速的抬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令牌呈菱形,泛着沧桑的青铜光泽,上面还刻着几个金字。  “原来是江湖尊主,在下失迎了。”那人仔细望了望令牌,确认无误后,朝西琉珞一拱手,“碧琉公主东行途中遭水寇劫掠,至今下落不明,皇上料贼人就藏在这附近,特派我等严密盘查,还请。。。。。。”  “沧溟灭的信誉,难道东临皇还信不过么?”西琉珞轻笑一声,唇边勾起的完美弧度颠倒众生。  “可是。。。。。。”  “再者,尔等光天化日之下在街道中央盘查,难免扰民,在下素闻东临皇爱民如子,体恤民生,我等是外邦人,盘查之事,不妨另寻地方。”西琉珞很自然的打断了那人的话,“听闻如今是珞瑾王监管岳阳一带的交通,我等正想过渡,不知统领能否引见?”  什么?!柳杭也来了岳阳?!容音亚眼皮一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白衣飘飘的模糊印象,柳杭是柳楠最忠实的手下,万一认出了自己,这。。。。。。容音亚暗暗磨牙,也罢,西琉珞要是敢出卖她,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于是,沧溟灭一行人就被浩浩荡荡的押往岳阳渡口,只见渡口比市井还要冷清,一条条客船整齐的停泊在港湾,偶尔才有一条客船出航。也难怪,在柳楠的重重封锁之下,谁还敢过渡呢。那人请他们稍等,然后去通报。  “原来是江湖尊主到了,本王有失远迎,尊主莫怪。”  一道清冷温润的男声悠悠传来,人未到,声先至,容音亚悄悄抬起头,呼吸几近凝固。 第一百一十六回 蒙混过关(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原来是江湖尊主到了,本王有失远迎,尊主莫怪。”  一道清冷温润的男声悠悠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西边缓步走来一人,一袭白衣飘飘,银冠绾发,翩若惊鸿,面如无瑕美玉,与柳楠如出一辙的精致,却是不同于柳楠的妖冶的温雅,令人如沐春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柳杭气质惊人,众人无不为之倾倒,容音亚轻皱眉头打量着他,这形象与她本尊残存的记忆基本吻合,只是她的目光比寻常人锐利,能够洞穿他温润的外表之下,深藏不露的致命锋芒。  越是久经世故的人,身上的气质越是柔润,昔日的锐气被无情磨平,变成埋藏在心底的利刃,从此更加懂得笑里藏刀,当你沉醉于他的温柔时,他的利刃早已穿透你的心脏。  柳杭走到离西琉珞几步远的地方,拱了拱手,问候道:“尊主别来无恙?”  “承蒙王爷关心,西某一切安好。”西琉珞拱手回礼,两人寒暄了几句,方才引见的那个统领有点不耐烦,悄悄向柳杭附耳道:“王爷,他们想要过渡,是不是应该先。。。。。。”  柳杭笑而不语,目光在沧溟灭的人群中扫了几下,最后准确无误的落在容音亚身上,依旧是那温润的目光,容音亚却觉得浑身上下犹如扎满了针,那是一种无孔不入的恐怖的穿透力。容音亚低着头,拳头握得铁紧,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察觉到柳杭的细微变化,西琉珞微微移动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那个统领仗着自己是直属于皇室的龙影卫,不等柳杭下令,便直接命令道:“尊主,得罪了,还请您让您的人摘下面罩,方便检查。”  西琉珞还未答话,龙影卫已经开始动作,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就要动手。他冷冷的一挥手:“且慢,天下皆知我沧溟灭的原则,第一便是不可摘下面罩,低调行走江湖,统领此般,难道是要让沧溟灭带头违反自己的原则么?”  “尊主说笑了,沧溟灭这原则有好处也有坏处,低调自然是好事,但其中若是有人浑水摸鱼,那就不见得是好事了。尊主还需,清理门户啊。”那统领冷笑一声,就要下令,却听见柳杭淡淡道:  “沧溟灭何以立足于江湖之巅,天下谁人不知,尊主的信誉,又有谁人不服,你们如此恣意妄为,是将皇兄的栽培置于何地?”  “王爷的意思,是放行?”那统领冷哼一声,“王爷应该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两面三刀的人,况且皇上的命令,我等。。。。。。”  话才说到一半,那统领突然停了下来,继而满脸惶恐的扑通跪下,其他龙影卫也纷纷跪下,顿时朝拜声如雷贯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什么?!这下子把容音亚吓得魂飞魄散,要是柳楠亲自来了,她这会儿插翅难飞,及至抬头一看,却见柳杭手里拿着一个金灿灿的令牌,那是柳楠的御赐金牌,见金牌如皇上亲临,这下谁还敢不服?  “马上给尊主备船,不要耽搁了尊主的时辰。”柳杭将金牌拢入袖中,淡淡的命令道。那统领纵有百般不愿,也只得服从,连忙吩咐备船。  容音亚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抬起手摸了摸额头,已是冷汗淋漓。她抬头望向柳杭,但见他依旧风轻云淡,脸上未起波澜,唇边隐有含笑,西琉珞负手而立,唇边扬起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两人对视,唇边笑意不改。  船备好了,西琉珞付了租金,朝柳杭拱手行礼,柳杭亦回礼。准备登船时,柳杭亲自走上码头送行,西琉珞与他缓缓擦肩,极轻的低语道:“多谢王爷肯卖西某这个面子。”  “尊主言重,以你我交情,何须言谢。”柳杭轻笑一声,手却不动声色的碰了一下西琉珞的袖子,西琉珞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拢袖,登船。  岳阳渡口的这一场险恶交锋,仿佛只在瞬息之间,方才还站在那里忍受着对峙的煎熬,转眼间已经坐在宽敞舒适船舱里喝茶说笑聊人生了。容音亚扒下脸上的面罩,深呼吸了一口气,戴着这玩意儿这么久,真是憋得慌。  柳杭给他们准备的船只是普通客船,但体积比一般的客船大很多,也许是尽量让他们显得不起眼,但这偌大的江面上只有他们一艘船,难免还是有点突兀。西琉珞坐在主位闭目养神,白柳坐在他的左边沏茶,其他人坐在下面低声谈话,气氛倒也安逸自在。  “喂,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柳杭这个人,可是跟柳楠一样出了名的难搞啊。”容音亚毫不客气的坐到西琉珞右边,故意干扰他。察觉到白柳略有仇视的目光,她横过去一眼,那公然不惧的戏谑硬是挫伤了白柳的锐气。  西琉珞睁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缓缓掏出一个小纸筒,容音亚伸手接过,展开,竟是一封写给自己的信,只有寥寥几行,那行云流水般的行书令人赏心悦目,内容如下:  碧琉公主,此次放行,只因本王买了尊主的面子,并非对公主网开一面,本王不会透露公主的行踪,但本王不会再手下留情,还望公主以家国利益为重,莫为一己私利,连累整个南辰。  “原来你跟他早就认识,而且他早就知道你要带我来岳阳。”容音亚反复欣赏着这优雅的行书,状似不经意道。  难怪西琉珞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敢情是跟柳杭有一腿,不过这两个人都是这片大陆公认的怪人,有几分交情也没什么奇怪的。  “现在你应该关心的,是自己。”西琉珞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容音亚不可置否,把纸条揉成一团丢进香炉里:“他想用南辰威胁我,可惜了,我皇兄又岂是那么容易要挟的。”  看着纸条慢慢在炉子里化为灰烬,她唇边的笑意愈发森然:“他跟柳楠是一样的人,柳楠都困不住我,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挟我?” 第一百一十七回 魂系故里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眼中的森然,是唯我独尊的王者傲气,是真正能够令天下人臣服的霸气,西琉珞望着她的眼睛,一瞬间竟有些失神,他有预感,如果这个女子踏足江湖,一定会成为能够与他并驾齐驱的存在。  “你……很像一个人。”那份不羁的孤傲,总觉得似曾相识,撩拨着西琉珞心中最深的回忆,他缓缓垂下眼眸,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声音轻若呢喃。  “不会吧,在这片大陆,还有与我相像的人?”容音亚转过头去看疾驰掠过的长江风景,唇角勾起一个狂妄的弧度,等了一会儿不见西琉珞答话,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女的。”西琉珞端着茶杯,目空远方,思绪正在游离,丝毫没有察觉到容音亚转瞬即逝的一阵戾气。  原来我像你这家伙的旧**啊。容音亚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心里莫名其妙的就飙出一阵戾气,但又很快的控制住了情绪,继续若无其事的喝茶看风景,只是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船果然航行不到半日就抵达了长江北岸的益州渡口,进入西岚国境。容音亚重新戴上面罩混在沧溟灭一行中间,据说柳楠为了找到她不择手段,不仅将南辰和东临都翻了个底朝天,还跟西岚方面几番交涉,最终西岚也答应帮忙找人,现在的她就相当于被三国通缉的重犯,没有沧溟灭的相助,她都不敢想象落入柳楠手中是什么下场。  进入益州城,就是沧溟灭的地盘,行走起来也诸多方便,到处都是沧溟灭旗下的产业,作为西岚在长江沿岸最重要的渡口之一,益州城内商业发达,人口密集,外贸经济也是格外繁荣,来自大陆各地的商人在此汇聚,鱼龙混杂,看来西岚皇帝并没有动真格的帮柳楠找人,否则此时的益州,应该就是第二个岳阳。  西琉珞没有多作停留,从益州继续北上,一路专走郊区小径,快马加鞭,硬是在三天之内到达了襄阳――沧溟灭的秘密总驻地。  第三天中午,他们抵达了一家客栈。容音亚一拉缰绳,翻身下马,但见乌漆的门楣上挂着一块有点年代的牌匾,刻着四个大字――风云客居。  风云客居,沧溟灭在襄阳城的一处重要据点,沧溟灭的情报人脉呈网状分布在大陆各地,而这里就是这个庞大的网络的心脏。来到这里的客人看似普通旅客,实则都是江湖里呼风唤雨的重要人物,各路情报在这里周转,沧溟灭又利用自身优势将保密措施做得天衣无缝,如今已成为大陆最大的情报交易或中转站,沧溟灭在其中获利无数。  沧溟灭是整个大陆公认的信誉组织,不少门派势力愿意与其结盟,也有不少商界大字号愿意加盟到其旗下,但毕竟西琉珞年少,不易服众,不少人对尊主之位虎视眈眈,只要同时扳倒西琉珞,端掉风云客居,沧溟灭就去了半条命,至尊地位肯定不保。因此沧溟灭的高层人物一般不会驻守在风云客居,西琉珞更是从建立这个情报中心开始就没进过风云客居,却不想这次为了容音亚,首次回来以身涉险。  “连名字都那么拉风,难怪那么多人想把你们一锅端了。”容音亚走进大堂,装潢格局跟一般的客栈没什么两样,但毕竟是沧溟灭重地,还是凭空多了几分阴森。西琉珞头也不回的走上楼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凤凰卫的人,最迟后天晚上到。”  “真的?”容音亚惊诧的望着他,他依旧没有回头:“你的房间在那边,已经让人收拾好了。”  “喂,等等!”眼看着他就要转过楼梯走人,容音亚急走几步,喊了一声。他的脚步顿了顿,又听见她在身后道:“这次,多谢你了。”  “不必。”他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看见她转身的背影,不羁而倔强。  容音亚推开房门,迎面看见一个黑衣女子正在整理房间,见容音亚进来,转身就行了个大礼:“属下见过公主。”  “如今我人在江湖,已不是什么公主,你唤我容姑娘便可。”容音亚上前扶起她,认得她是沧溟灭四大统领之一,桑田。回到沧溟灭的基地,桑田也不再戴着面罩,容音亚仔细端详着她,也是一个清秀的美人。  “是。容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属下便是,属下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桑田拱了拱手,瞥见容音亚淡漠的神色,忍不住又轻声道:“尊主为容姑娘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肺腑,并没有别的目的,还望姑娘不要再为难中伤尊主,尊主他……很在意姑娘。”  说罢桑田又拱了拱手,悄悄退出了房间。容音亚秀眉微敛,什么意思?  就算她相信西琉珞帮她不是为了控制利用她,可她也很难相信,他没有别的目的。  她打开床榻边的大立柜,触目一片冷艳的紫色,里面的衣裳都是按照她的尺寸定做的,分毫不差。踱步到床榻前,撩起帷帐,伸手抚过柔软的被面,紧密柔和的触感丝丝流过指尖,是号为冠天下的蜀绣,蜀城的感觉,家乡的气息,恍然间化作兄弟们的模样,她伸手想要触摸,他们的面容却像泡沫一般幻灭。她的眉间闪过一丝落寞,这个人,心思竟缜密至此么?  不管了,先睡一觉吧。她踢掉靴子,衣服都不脱就往床上一躺,把被子往脸上一盖,恍然间,她仿佛又看到了蜀城瑰丽的皇宫,城中漫天纷飞的桃花雨,还有站在桃树下朝她微笑的豆蔻少女…… 第一百一十八回 小筑夜话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风云客居不比寻常的客栈,它平日一般不会对外开放,江湖中的大人物想要来此地议事也要提前预约,只有一年一度的风云大会来临时,客居才会全面开放,届时各路高手云集襄阳,方是一大盛事。  经过几日的长途奔波,容音亚连中饭都没吃就倒头睡觉,一觉睡到晚上。当她打着呵欠起来穿鞋时,桑田已经候在她床前,待她洗漱完毕,便领着她到后院和西琉珞一起吃晚饭。  风云客居拥有一个不大的后院,到处栽种着梅、兰等玉魄风骨的植物,夜风吹过,清香袭人,几条青石板小路在花丛中纵横,最后都交错通往院子中心的一座古朴的小筑。整个院子人迹罕至,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夜色苍茫,偶尔几声虫鸣,四周寂静幽雅,直令人身心俱忘。  桑田走在前面打着灯笼带路,容音亚跟在后面,深深地呼吸着这难得的清心之气,不得不佩服西琉珞的生活品位,与自己竟是不谋而合。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见掩映在花丛中的那座小筑,最外边围着栅栏,回廊、墙壁、窗台和屋檐上都爬满了牵牛花和女萝,成为这座不起眼的小筑最亮丽的点缀。容音亚啧啧了几声,可惜这里不是现代没有照相机,否则她非拍几张照片不可。  “尊主在此之前从未踏进过风云客居,这次回来之前,特地吩咐属下将小筑修缮完好,以便招待容姑娘。”桑田走到栅栏外就停下了,西琉珞每次会见重要人物,他们这些下属都是必须回避的。  容音亚点点头,示意桑田可以退下了,随即绕入栅栏内,直接推开了小筑的门。  “你来了。”小筑内的陈设十分简单,无非是软榻长桌,玲珑灯火,一方珠帘伶仃,一片熏香缭绕。桌上摆着精致的佳肴,西琉珞坐在桌子的一头看书,听见容音亚进来头也不抬,只是淡淡的问候了一声。容音亚在另一头坐下,脑海中突然没来由的蹦出一句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咳――”她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抓起旁边的酒壶就灌,结果不小心呛到了,十分响亮的咳了一声,西琉珞听到这违和的声音,终于舍得抬头望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容音亚狼狈的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余光瞥见西琉珞淡如止水的眼眸,他的瞳孔似万丈深渊一般无法看透,她本应更加警惕才是,可是不知为何,她竟为自己方才对他一刹那的怀疑感到懊悔。  西琉珞再次望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放下书就拿起了筷子。容音亚也毫不客气的开动了,一边风卷残云一边打量着四周,他们用餐的桌子比较长,两人一人坐一端,茶酒碗筷每人一份,端茶倒水全靠自助,她满怀怨气的盯着对面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家伙,他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么?让客人事事亲力亲为他却自顾自的吃自己的他好意思么?  愤愤的吞下一只水晶饺子,压下了那阵向上狂飙的怨气,她安慰自己,算了,现在也算是她求他办事,他没让她端茶倒水就很不错了。  食不言,寝不语,这条孔子家训被西琉珞和容音亚遵循得格外到位,整座小筑出奇的安静,只听得见杯箸相碰的轻微响声,以及微风掠过的声音。两人都接受过高等教育,用餐的速度很快,动作却优雅得像一幅画,而晚餐的量也计算得十分精准,只是两刻钟的时间,两人同时放下筷子,桌上的佳肴一点不剩。  西琉珞拿起手帕擦了擦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突然开声,吓了容音亚一跳:“进来吧。”  “是,尊主。”门外响起一男一女的声音,两个黑衣人随即闪进屋里,不是沧海和桑田又是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餐桌收拾干净,然后火速离开,容音亚摇了摇头,这速度,该是受了多少惊吓才能练成的。  小筑又重归静寂,西琉珞继续看书,容音亚无事可做,跟这个家伙共处一个屋檐之下总令她莫名心悸,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想到这,她两眼一闭,飙了一句:“多谢尊主的款待,我先回去了。”  “公主且慢。”刚想拔腿就往门外冲,西琉珞悠悠地吐出一句话,硬是将她定在原地:“西某自认为帮了公主不少忙,不知公主可有余力,帮西某一个忙?”  “叫我容姑娘就好,我已脱离宫闱,不再是什么公主。”容音亚望向他的眼睛,依旧是无法窥清的万丈深渊,她冷笑一声,握紧了拳头:“是啊,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尊主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若是没有什么回报,岂非忘恩负义。”  容音亚的弦外之音,尖锐得连聋子都听得出来,西琉珞眯起眼睛,轻笑一声:“原来姑娘始终没有信过西某么?”  “够了,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容音亚把茶杯往桌上一拍,心里翻腾着的心绪全部化作冷酷和杀意喷涌而出,越是想要压制,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西琉珞微微垂眸,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支紫玉笛递给她:“西某别无所求,只是怀念那日姑娘在月满楼上吹奏的一曲《半月琴》,那日是为寅轩王所吹,不知今日西某可有荣幸?”  容音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枉她聪明一世,此刻竟再也不能理解他的用意。良久,她终于开口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只是要她吹奏一曲,那便成全他好了。  她伸手接过玉笛,脸色微微一变,这支笛子,竟与前些日子梦中的那支紫玉笛一模一样么?  她将玉笛横放到唇边,嘴唇触碰到冰凉的笛孔,指尖微微一动,一行清音宛若清泉流泻而出,灯火和着节奏轻轻晃动。  依稀是那日的旋律,可惜物是人非。  西琉珞默然静听,终究不同于她那日赌酒弹歌的豪放与潇洒,依旧清越的乐音,竟莫名有几分凄凉与惆怅。  夜色深邃,点点星光缠绕在她舞动的指间,她原本半闭的眼眸陡然一睁,指尖一滑,旋律急转变换,刹那间变成一首完全不同的曲子。  她神色大变,急忙想要回到正轨,却不想那几缕星光极有灵性,束缚着她的身体,她的手指不听使唤的舞动着,耳边充斥着的,是那日梦中与那个男子合奏的一曲。  西琉珞亦大惊,这,这不是在巫峡那日深夜的笛声么?!  世上岂有神仙哉!  不,这不可能,那日深夜,容音亚明明沉睡不醒,又怎会。。。。。。  一曲已毕,容音亚颤抖着放下笛子,脸色苍白得可怕,西琉珞站起身,难以置信的朝她走去。为什么,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  她两眼无神,仓皇的转身就想跑出去,他下意识的拽住她的衣袖,却见她身体晃了晃,随即昏倒在地,正好跌进他的怀里。  “锁璎!” 第一百一十九回 翩翩孤鸿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惊恐交加,一时气急攻心昏倒在地,西琉珞急忙替她把脉,所幸并不是什么恶疾,只是暂时性的昏迷。他将她抱回房间,回想起她体内封印的神秘力量,始终放心不下,他要亲自去请沧溟灭的首席医师――落孤鸿出山,让白柳即刻备马。  落孤鸿,天下第一神医,身世成谜,无人知晓此人来历,两年前他归附沧溟灭,成为首席医师,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隐居在山中采药炼药,非尊主亲自来请,绝不出山救人。  白柳听了西琉珞的命令,眼中的杀意瞬间凝成一片乌云:“尊主,落神医是何许人也,那个女人一点小病小痛,就要请他出山,尊主你。。。。。。”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西琉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目光依旧淡漠,却多了几分入骨的冰寒。  “可。。。。。。”  “不必劳烦尊主大驾了,在下在此恭候。”  楼下传来一道清澈的男声,楼上的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斗篷的青衣男子缓缓踏上楼梯,但见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戴着薄薄的面具,面具下的双眼流露着医者的慈悲,唇角勾起淡雅的弧度,他所经之处,带起一片淡淡的药草清香。那份翩然和孤冷,也不负了落孤鸿这个名字。  如果这一幕被幸运的人看到,一定会惊讶,原来传闻中已年过花甲的第一神医,竟然只是个刚及弱冠的年轻男子。  “孤鸿,你怎么来了?”西琉珞见到落孤鸿,也是吃惊不小。落孤鸿解下斗篷,抖干净灰尘,神色有些凝重:“最近风声有点紧,还望尊主恕我不请自来。”  “原来如此。”西琉珞双眉微凝,心下了然,“这几天你先呆在这里,我自有安排,现在刚好有个人需要你看看。”  落孤鸿随着西琉珞走进房间,只见容音亚躺在床上,似在熟睡,落孤鸿走到床前,看见容音亚眉心那颗标志性的猫眼,不禁轻笑:“尊主好手段,碧琉公主失踪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想不到,竟是落在了沧溟灭手里。”  西琉珞紧锁着眉头盯着他,他也不再多话,伸手搭上容音亚的手腕,脉象很平稳,只是太微弱,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手指稍稍往下按,感受到那一股细若游丝的气息,格外精纯而亦正亦邪,他的眉头陡然皱起,果然!  “尊主,此人拥有精阴血,可挽尊主一命,只需在下每日。。。。。。”  “不必了。”西琉珞打断了他的话,“凌玉门的绝蛊,岂是她的血就可以解的,现存世的两棵血荭冬青下落不明,她,只能保我余生苟延残喘,如此,又何必伤害她。”  “皆是在下无能,尊主大恩,在下竟。。。。。。”落孤鸿垂眸,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西琉珞摇了摇头,“她身上除了有精阴之血,可还有什么异常?”  落孤鸿一边为容音亚把脉,一边观察着她眉心的猫眼石,只见猫眼石的光芒忽明忽暗,她体内的真气也随之飘忽不定。“她的体内镇压着一股诡异的力量,一旦冲破封印,将会是极为恐怖的存在,与尊主上次饮忘情水醉极之梦分毫不差。”  破茧,成人。  西琉珞望着容音亚安静熟睡的面容,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复杂,原来现实只是一场梦,而梦即是现实。  “这股力量蠢蠢欲动,而她似乎是受了外界的刺激,一时无法承受,故而短暂昏迷。在下开一副安神剂,明日饭后服用,一日三次,便可无事。”落孤鸿提笔写了一张药方,“在下只是一介医者,此事玄奥,还轮不到在下说话,命由天定,还望尊主,好自为之。”  西琉珞望着落孤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细品刚才的话,不禁叹息,也许是他的野心太大了,竟妄想窥破天机,只怕到头来,他再也无法保护她。  他再次回头望了她一眼,而后转身出去,嘱咐桑田照顾好她,他需要好好冷静。  房间内空无一人,床榻上熟睡的少女眼皮微微一动。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翌日清晨,容音亚一如往常一样醒来,吃过早饭后,桑田给她递上安神剂,她早就知道天下第一神医来了,连忙趁此机会旁敲侧击的打探消息,谁知桑田也是一问三不知,除了知道落孤鸿的真实年龄,其他都迷迷糊糊,看来西琉珞对此人的保密措施做得比白柳还严密,连直属于他的四大统领也无从得知,可见此人有多么非同寻常。  饮了安神剂,容音亚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虽然一整天都没见到西琉珞和传说中的落孤鸿,但是经过大半天,她跟桑田也混熟了,沧溟灭四大统领有白柳、玉莲、沧海、桑田,白柳和沧海、桑田都见过了,只有玉莲还未出现,据桑田说,这个女子的手段雷霆狠辣,绝不亚于白柳。  西琉珞和落孤鸿一整天都呆在后院小筑里议事,容音亚乐得自在,到处翻书来看,偶尔也会**沧溟灭里的美男杀手,只是到了晚上是沧溟灭内部的议事时间,她不能参与,倒是有点无聊。  不过,想到明天傍晚就能跟自己人会合了,她的心情又重新雀跃起来。  第三天中午,容音亚吃过午饭,百无聊赖的钻进二楼的雅间看书。这是风云客居最好的雅间,整个客居坐西朝东,在这个房间的东边可以看见厅堂,西边可以看见后院,两边窗户都挂着丝绸帘幕,微风一吹,楼下的风景时隐时现,最是怡人。  看了会儿书,突然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她习惯性的扭头往外面看,看到西琉珞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朝这边走来,那个男子也戴着面具,她挑了挑眉,想必他就是神医落孤鸿了。她抬高视线,刚好跟落孤鸿四目相对,她正想回过头,他已经朝她拜了下去。  “草民参见公主。”  “叫我容姑娘。”容音亚只觉得一阵头疼,虽是对这人无感,但也不能失了礼数,便站起来朝他拱了拱手:“久仰神医大名,幸会幸会。”  “孤鸿,你先回去吧。”西琉珞发话了,容音亚看他的表情,还是冷冰冰的面瘫脸,她把头一侧,不想再看他。  落孤鸿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两人的互动,也罢,他就不妨碍尊主的好事了,也把手一拱:“在下告辞。” 第一百二十回 手足相残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西琉珞信步走入雅间,从容的在容音亚对面坐下,顺手拿起茶壶斟茶。容音亚瞟了他一眼,往椅背上一仰,举起书挡住脸。西琉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喝茶,神情依旧清冷淡漠。  容音亚看了几行字,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总感觉有一道淡淡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看得她浑身发毛,终于忍不住把书往桌上一拍:“说吧,有什么事?”  西琉珞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转而又把目光投到窗外:“无事,只是来告诉姑娘一声,凤凰卫等人会在半个时辰内到。”  “不会吧,这么快?路上该累死多少匹马啊。”容音亚又惊又喜,嘴上虽是这么说,却丝毫掩盖不住她的兴奋。西琉珞望了她一眼,紧绷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容音亚抓起茶杯喝了一口,好不容易按捺住心里的兴奋,一抬头却又看见西琉珞望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十分大方的朝他抬了抬下巴:“看在你帮了我这么大忙的份上,有什么事,尽管说。”  西琉珞沉默了一会儿,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抵达巫峡的第一夜,我听到过一阵笛声,与你前日在小筑里吹的那一曲,分毫不差。”  “什么意思?难道我大半夜的没事起来吹笛子?再说哪里有笛子,是你睡糊涂了吧。”容音亚心里一紧,前日在后院小筑,她明明吹的是半月琴,谁知道她中了什么邪,突然就变成世上岂有神仙哉了,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就像被人操纵的傀儡,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昏倒了,真是见了鬼了。  西琉珞眉头紧皱,垂眸不语。那日的笛声突兀而尖锐,若是真实的,自当会惊起丛林里的飞鸟,山谷怎会自始而终都那么安静;若只是梦,那只能说这个梦太逼真了,而他也是撞了邪了,不仅做梦还梦游。。。。。。  梦游!他怔了一下,猛地回想起那日他站在山洞外面,一颗露珠打湿了他的眼睫,那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在此之前,一切都是虚幻。他心下了然,对此事也隐约有点眉目了。  雅间里的气氛又沉寂了下去,容音亚被西琉珞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不依不饶的直视着他的脸,他的脸庞轮廓分明,嘴唇薄而精致,鼻梁修长优雅,不难想象他面具下的容颜,该是多么惊艳祸世。  “为什么你总是戴着面具?低调行走江湖,总不会是你的理由吧。”容音亚盯着他看了半晌,恨不得把他的面具扯下来,考虑到这样做的危险性,她硬是压制住了这阵冲动。  西琉珞轻轻一笑,这当然不会是他的理由,在沧溟灭基地,所有人都摘下了面罩,只有他,白柳和落孤鸿例外。  “你不必知道。”他的语气微微有点凉薄,容音亚被倒噎了一口气,她还记得那次,她在冷宫昏迷被他掳进月满楼,她也曾要求他摘下面具,他那时的语气,与现在一模一样的,欠揍。  “我提个醒,小心捂出痱子,毁了你的花容月貌。”容音亚把茶杯一推,重新拿起书往脸上一盖,再也不理他了。西琉珞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目光淡淡的投向了窗外。  大约过了一刻钟,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宝剑凶厉的碰撞声,噼里啪啦的火花声,桌椅被劈得粉碎散落一地的声音,还有嘈杂的劝架声,响作一团,场面几乎在一瞬间就一发不可收拾。楼上的两人精神一振,不约而同的望向楼下。  “白统领!你冷静点!”  “皇甫述!你给我回来!别打了!”  “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所有人都不要插手。”  “谁跟你一个缩头乌龟是兄弟!你没这个资格!”  楼下一片嘈杂,容音亚隐隐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暂时按兵不动;西琉珞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既不对这场混乱感到惊讶,也似乎没有打算出面阻止的意思,仿佛一切早在意料之中。  容音亚无奈的摇摇头,皇甫述日夜兼程的往襄阳赶,一定没想到会是自己的亲兄弟来迎接他,而且还是这么热情的招呼吧。  打斗声越来越近,一张被砍得惨不忍睹的桌子飞上二楼,咣当一声撞在栏杆上碎了一地。一片狼藉中,两个黑衣人手持宝剑打得不可开交,速度快的只看见一道道剑光的残影,一阵阵凌厉的罡气横扫过大厅,所经之处激起一地尘烟,可怜原本就有点简陋的大厅,此刻直接就变成了废墟。  令容音亚感到意外的是,白柳居然没戴面罩,皇甫述也没戴面罩,两人的真容暴露出来,众人一看都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货真价实的亲兄弟,两张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一个张扬,一个内敛罢了。  虽然早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容音亚还是有点激动,终于找齐南辰忠臣之后了。西琉珞见她一脸望眼欲穿,不由得轻笑:“怎么,不打算出手?”  “你不也没出手么?”容音亚趴在窗边看得津津有味,“我会告诉你,我等这场好戏很久了么?”  西琉珞望着楼下杀气腾腾的白柳,叹了口气:“这个包袱,他背负得太久了。”  皇甫述和白柳还在混战当中,两人都是一大组织的统领,实力也是旗鼓相当,但是不难发现,自始而终都是白柳进攻,皇甫述防守,虽然两人都受了伤,但明显皇甫述受的伤更重,他已经开始内伤咯血,而白柳身上只有几处小外伤。  显然,皇甫述不想伤害兄弟,可白柳已经杀红了眼,压抑已久的怨气完全爆发,皇甫述只得勉强抵挡。周围还有几个黑衣人焦急的想要劝架,却被他们强劲的罡气弹开,而各自的主子都不露面。没奈何,沧溟灭沧海,凤凰卫慕容松,一起上楼来找人。 第一百二十一回 心死莫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皇甫述!你还手啊!我叫你还手!”  白柳沙哑的嘶吼着,凌厉的攻击一次又一次的击向皇甫述,皇甫述始终没有反击,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十分平静的挥剑抵挡着。白柳的攻击愈发凶残,一道剑气扫过皇甫述的面门,皇甫述堪堪避开,冷不防又是一阵凌厉的掌风,他躲闪不及,正中胸口,整个人瞬间被击得腾空而起,咚的一声摔在几米开外,他勉强用宝剑支起身体,吐出一口鲜血。  “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白柳举着剑,面目狰狞,两眼赤红,笔直地指向单膝着地的皇甫述,手背上青筋暴起,终究还是没有刺出那一剑。皇甫述抬手擦去唇边的血,那抹刺目的殷红衬着苍白的脸色,平添了几分慑人的魅惑。  “你是我兄弟,我不会伤你。”他按着宝剑想要站起身,脸色苍白得可怕,无奈伤势严重,他强行撑住,才没有倒下去。  “呵,兄弟?”白柳两眼无神的望着他,喃喃了一句,唇边缓缓扯出一抹悲凉的笑,手中的剑也颓然放下。他的目光涣散地穿透皇甫述的身体,大厅里的一片狼藉,远不及他心中的累累伤痕。“看着家门被灭,至亲之人惨死,上天给予我们重生的机会,如此血海深仇,你只需一个契机便能得报,皇甫述,你究竟为什么放弃了?”  偌大的厅堂鸦雀无声,楼下围观的黑衣人都不敢出声,楼上的西琉珞和容音亚也示意两个下属稍安勿躁,静静地等他们都发泄完了再说。  皇甫述捂着胸口,无力地喘息着,白柳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近他,脸上的笑凄厉而悲怆:“皇甫述,我真的很羡慕你,你不仅有娘亲的庇护,还有皇甫家族相救,才能够在短短十二年之内轻而易举的回到南辰皇室,那个昏君的儿女就在你的眼前,可是你宁愿屈居在那个废柴女人的手下,也不愿意伤他们分毫,皇甫述,你怎么就能活得这么心安理得呢?!”  “而我呢?你能想象我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吗?我出生那天,就是白家的忌日,我饱受屈辱,在江湖里打滚了十七年,为了报仇,我不惜一切代价,却连南辰皇城的门都挨不到。可是你,你又做了什么?你对得起爹娘,对得起白家上上下下冤死的百十口人吗?!我真的很想杀了你,皇甫述,可惜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我若杀了你,爹娘和乳娘都不会原谅我!他们不会原谅我!”  白柳声嘶力竭的吼着,两行血泪滚滚流下,淌在他妖异的面孔上,更觉惊心动魄。他白柳隐姓埋名蛰伏至今,只为报仇而活,这其中的困苦折磨,又有几人能知?他唯一的亲人乳娘去世之后,他愈发看透了这人间丑恶,世态炎凉,他曾想过,报仇之后,便结束自己这痛苦的一生,到幽冥黄泉陪伴爹娘。  容音亚的拳头愈握愈紧,指甲都嵌入了掌心,她又想起了那日的暗卫考核,她给皇甫述下药,皇甫述满目的绝望和悲恸,刀子一样狠狠扎在她的心上。说到底,还是他们锁家害苦了这对兄弟。  “不必自责,这不关你的事。”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覆在她的手上,她抬起头,只见西琉珞依旧凝视着楼下的二人,嘴唇抿得是从未有过的紧,她看见他的眸中隐隐掠过一丝悲戚。是的,白柳的痛,也同样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  泪水模糊了白柳的视线,他轻蔑而癫狂的笑着,并不打算去擦。这么多年,除了在乳娘去世时流过眼泪,其他的日子无论多么痛苦,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脆弱过。  他出生那日,白家满门血洗,乳娘带着他逃出生天,之后独自抚养他长大,待他如亲生儿子。乳娘的老家在西岚,她要带着一个孩子北上,还要躲避追杀,只能靠做点小活计赚取路费,维持生活,白柳懂事后也会去找活儿干,可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被雇主赶出门露宿街头那是家常便饭。两人相依为命,尽管日子艰苦,可乳娘始终对他说,阿柳,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白柳五岁那年,乳娘带着他勉强逃到了南辰的一个边境小城,他们很幸运的进了一户有钱人家做工。五岁的白柳渴望读书,渴望知识,偷偷溜进了人家的藏书阁,结果被主人抓到。那家主人见他是个孩子,也不惩罚他,只要他跪下来磕几个响头,并大声说“我不是人”等诸如此类的侮辱性句子,就可以放了他。白柳继承了亲爹白烈的血性,怎肯跪下,那家主人怒了,说,给我狠狠地抽他,就不信他不跪!  白柳一共挨了五道鞭子,却始终咬牙不跪,他至今记得乳娘是怎样疯了似的冲进来抱住他,任由鞭子雨点般落在她身上,直到他们被鞭打出街头,也始终没有跪下。  乳娘伤得很重,白柳抱着她痛哭流涕,她笑着说,我儿莫哭,人要有骨气的活着,无论生活怎样艰难,只要我儿有骨气,乳娘受再多的苦也值得。  可是白柳做不到为了骨气而牺牲自己唯一的亲人,那天夜里乳娘高烧昏迷,他大半夜的去敲一家药局的门,在冷风中跪了大半夜,他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救乳娘。  自白柳懂事以来,乳娘便告诉他,他的身世。他还记得那时的乳娘就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十分平静,只是每每说到白家灭门时,眼眶总会红的厉害。  他说:乳娘,阿柳长大后一定会杀了那些坏人,给爹娘报仇。  每到这时,乳娘都没有说话,只是很沉重,很缓慢的点头。  就这样跌跌撞撞的又过了五年,他们终于进入了西岚境内。在白柳十岁那年的冬天,西岚下雪了,他们衣衫褴褛的睡在街头,就在一天深夜,乳娘悄悄的去了,她的手还紧紧的抱着白柳小小的身体,为他取暖,细雪纷纷覆上她的眉目,将她的微笑凝固在脸上。他抱着她,一声声的呼唤着她,可是她再也不会听到了,恍然间,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她的声音。  阿柳,好好活下去。  他跪在乳娘的尸体旁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在风雪中跪了三天三夜,泪水早已被冰冻。过路的人们皆嫌弃他们晦气,可是无论怎样棍棒交加,都不能使白柳挪动一步,若有人来动乳娘,他会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一样扑上去,人们都被他狰狞的样子吓得不敢靠近,只等着这个小疯子什么时候死了,好将他们丢的越远越好。  那日黄昏,雪下得特别大,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掩埋了这人世间的丑恶。那一刻,他的心是死的,即便活下去,这天地之大,却无他的容身之处。  他最终倒下了。在昏死过去的前一秒,一件温暖的狐裘包裹住了他的身体,耳边恍惚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吧。他闭上眼睛,心中喃喃。这一生一世,我只跟随你一个人。 第一百二十二回 情何以堪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皇甫述用宝剑支撑着跪在地上,唇边不断涌出鲜血,他只感到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他强忍着那阵恶心的眩晕感,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声来:“是,我是放弃了报仇,可是我这些年来受的痛苦,一点儿也不比你少。你忘了吗,七年前,灭我白家的罪魁祸首早已经死了,他的儿女,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你以为杀了他的儿女就能报仇了吗?杀了他们,白家就能重生,爹娘就能活过来了吗?杀了他们,爹娘和乳娘就会原谅你了吗?不会的!他们不会原谅你!”  最后一个字轰然落地,回响着巨大的回音,皇甫述的身体晃了晃,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那片猩红宛若盛开在硝烟中的玫瑰,格外妖艳。  白柳呆呆的盯着地面,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吼:“不!你骗我!我不信!”  “白柳!”  “皇甫述!”  楼上一直垂着的罗幕猛然掀开,四道人影迅疾如闪电般落到楼下,西琉珞和沧海及时接住了即将倒地的白柳,容音亚和慕容松接住了已经昏迷的皇甫述。主子都出手了,两边的人一拥而上,隔着一条鲜血铺成的分界线,杀意涌动。  “尊主。。。。。。不要怪我。。。。。。”靠在西琉珞肩头的白柳尚存一丝意识,缓缓流下的鲜血染红了西琉珞的衣襟。西琉珞迅速点了他的穴,淡淡的吩咐道:“先把人送去疗伤。”  白柳和皇甫述很快被抬上了楼上的房间,白柳只是受了刺激,而皇甫述受了重伤,毕竟是白柳有错在先,西琉珞想都没想,就把落孤鸿派到了皇甫述那边。  房间内,落孤鸿正在给皇甫述急救,容音亚等女子候在屏风外,她没有说话,不时透过屏风注视着那个冰雪般的身影。她轻轻叹息,说到底,这一切皆因锁家而起,她的心里没有愧疚,那是假的。  “小吟,给我倒杯水。”容音亚沉默了很久,习惯性的轻轻敲了敲桌子。一直候在身边的人怔了一会儿,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接着所有的人都跪下了。  她回过头,只见宣翊跪在她面前,声音微微颤抖:“公主,恕属下无能。。。。。。”  容音亚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可是人群中哪里有墨小吟的身影,她踉跄了一步,握紧了拳头,该死,她怎么偏偏就没有发现那个小姑娘不在!  “她在哪里?”容音亚的目光扫过面前跪的黑压压一片,冰冷的杀意席卷而出,连屏风内陷入昏迷的皇甫述也轻轻咳嗽了一声。宣翊竭力扛住那阵恐怖的威压,勉强回答道:“我们还在找她。。。。。。”  “不要再找了。”容音亚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果断下令。  **  数日前,西岚,巴东。  墨小吟睁开眼睛,茫然的盯着天花板,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她慢慢的从床榻上坐起来,太阳穴一阵又一阵的锐痛,提醒着她,那尚未远去的噩梦。  “公主。。。。。。”她抱着蜷起的双膝,长发凌乱的垂下来,遮住了她眸中的惶恐和无助。脑海中依稀回忆起那天,她迎风站在船头,一阵白烟迷住了她的眼睛,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小姐,你醒了。”门帘被掀起,走进来一个青衣女子,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茶。墨小吟隐约觉得她的眉眼有几分熟悉,却不知道她是谁,当即警惕的往床角挪了挪:“你是谁?我在哪里?”  “属下木莲,从前是二小姐的贴身护卫。这里是巴东的一家客栈。”青衣女子把茶碗放下,单膝跪地,郑重的行了一礼。瞥见墨小吟愈发警惕的神色,她站起身笑了笑:“二小姐想不起来没关系,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我不是什么二小姐,我只是碧琉公主的丫鬟。”墨小吟的神经高度紧张,发如雪已被悄悄拢入袖中。“放我走,我要去找公主。”  “碧琉公主下落不明,即便二小姐出去,也不知该去向何处。”木莲笑得温婉而淡雅,缓缓走近来想要坐在床沿,墨小吟心中紧绷的一根弦猛然崩溃。  “你别过来!”墨小吟大喝一声,衣袖一挥,千万根银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窜而出,呈网状朝着木莲当头罩下,丝丝银光漫天飞舞宛若流星,甚是一种致命的美丽。  “发如雪!”木莲大吃一惊,连连后退,似乎没想到墨小吟会突然攻击她。墨小吟攻势凌厉,阵阵银光格外诡谲,木莲被逼得无路可退,只好扬起衣袖,一道耀眼的白光掠过,包围着她的银丝悉数断裂。  当年木家二小姐的五岁生辰前,木家大小姐闭关半月,用这世上最坚固的白玉,最锋利的天蚕丝,最致命的毒药,铸造了这支几乎无坚不摧的发如雪,传闻它是木家的镇门之宝之一,银光一出,杀人弹指一挥间。  但凡事物必是相生相克,木大小姐将这支杀人利器当作生辰礼物送给妹妹,还留了个后手,这也并非什么杀人利器,只是专门克制发如雪的银针,银针通体淬毒,这种剧毒是木大小姐亲手研制,它不仅能够克制发如雪的剧毒,还能彻底斩断坚不可摧的天蚕丝,但对人体没有特别的伤害。此物,自然是交给了忠心耿耿的木莲。  墨小吟见发如雪的攻击被破,也是吃了一惊,但她趁机跳下床榻,拔出了挂在墙上的宝剑,径直刺向手无寸铁的木莲。  墨小吟失去记忆,实力大不如前,但她的魔鬼训练不是白挨的,何况容音亚还传授她现代近身格斗,木莲狼狈的四处躲闪,终究不忍心用银针伤她,便往外面发了个暗号,守在外面的木子溪当即从窗外偷袭,弹进一颗小石子封了墨小吟的睡穴。  墨小吟软软的倒了下去,木莲抱住她,取下她的宝剑,轻声叹了口气:“二小姐,不要恨我们,大小姐已经不在了,木家的使命,只能由你来完成了。。。。。。” 第一百二十三回 故人非故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沧溟灭,风云客居。  皇甫述的伤势很快被控制住了,容音亚遣散了其他人,只留下宣翊和慕容松。  房间里的血腥味和药水味太过浓重,容音亚不知怎的一阵胸闷,宣翊和慕容松见她脸色不好,正想询问,却见她摆手低语:“宣翊,你去帮帮落神医吧,慕容松陪我出去走走。”  “是。”宣翊正想拜会天下第一神医,而慕容松因为找不到墨小吟的下落,心情正是十分低落,自然愿意跟容音亚出去透气。虽然皇甫述这次是被打得惨了一点,但总不能让他们跟着一起发霉吧。  两人走出走廊,容音亚倚在离房间不远处的栏杆上,静静眺望着后院的景致,不知道在想什么。慕容松迎风而立,沉吟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公主,墨小吟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为何突然放弃寻找她呢?”  “不是不找,而是换另一种方式来找。”容音亚的目光落在后院中央的小筑上,无可奈何的皱起眉头,低喃了一声,“这次,又要欠他的人情了。”  容音亚之所以放弃寻找墨小吟,更多的是怀有私心,以墨小吟的身份,谁会无缘无故掳走一个小丫鬟,依她的推测,八成是与锁玎沾边的那股势力出现了。而这股势力跟锁玎沾边,容音亚如果出动自己的势力去寻找,必定会暴露行踪,届时锁玎免不得沿着蛛丝马迹一路寻来,那她想要脱离宫闱的决心岂不是泡汤了。  这样想来,墨小吟既是那股神秘势力的目标,更是锁玎用心良苦抛出的诱饵。  想来想去,沧溟灭拥有大陆最大的情报中转站,情报网络的庞大和缜密还没有谁能够匹敌,容音亚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当然也不能放弃墨小吟,就只有厚着脸皮请西琉珞出来当挡箭牌了。  容音亚还记得,那天跟暗卫们商量自由计划的事情时,有人提出让容音亚假死,然后换一个身份重新生活,岂不是干干净净,一了百了,何必玩失踪,每天东躲西藏也是麻烦。但容音亚若是“死了”,锁枫势必会将东临的责任追究到底,绝不姑息,说不定还会爆发战争,让西岚坐享渔翁之利,容音亚不想酿成这样的后果,只能这样尴尬的活着,等待世人将自己淡忘。  说到底,其实她还是很自私的,有些责任她不愿去承担,血浓于水的亲情,终究抵不过她那颗渴望自由的心;可她心中依旧有诸多牵绊,又不愿将事情做得太绝。有时候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从前的她,只要自己心满意足,管他是否要整个天下来陪葬,都不关她事。是因为从前不懂为人的羁绊,亦或是从未懂得如何做人,所以老天爷要在这一世惩罚她么?  “对了,素容呢?”容音亚问道,她还有一笔账没跟素容算呢。慕容松愣了一下,回答道:“回公主,我们会合后的人马十分庞大,我等已安排他们各自回去驻守宣未玉的产业,素容断后,最迟明天下午抵达风云客居。”  “行了,以后叫我容姑娘。对了,芳菲那姑娘怎么样了?”  “芳菲?”慕容松又愣了一下,容音亚眯起眼睛,墨小吟失踪,皇甫述重伤,这小子也受了不少刺激,反应竟然这么迟钝。“听闻她颇受素容赏识,素容有意收她为徒,进驻银玉阁,因此事还未请示过公。。。。。。姑娘,她不敢擅自决定。”  容音亚冷笑一声,敢跟西琉珞暗中勾结干涉自由计划,还有什么是她素容不敢的。继而又叹了口气,芳菲也算是熬出头了,做不成暗卫,好歹也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跟着素容,她不会吃亏,也不负朱绛贞在天之灵了。  房间内,宣翊转过屏风,映入眼帘的青色身影宛若青瓷一般绝世而独立,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记忆中那一抹镜花水月般的天青色,碎成一片又一片,每一片,皆同眼前的身影像极,却又无法重合。  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落孤鸿正在给皇甫述包扎的手一顿,淡淡问道:“姑娘有事?”  “无。。。。。。无事,在下略懂医理,奉容姑娘之命,协助落神医。”宣翊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脑海中回响着无数纷乱的声音,这份高冷孤傲,终究不是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人。  “如此,便劳烦姑娘了。”落孤鸿淡淡应了一声,却没有看她。  宣翊迅速抱起床边的一个盛满血水的铜盆,逃也似的夺门而出。她靠在门框上微微喘了口气,伸手一抹额头,已是冷汗涔涔。  不会的,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一定会来找她的,一定不会认不出她的。。。。。。  她重新装了干净的热水,深呼吸一口气,冷静,达奚宣翊,那只是你的错觉,不是他,不会是他!  她快步走回房间,将铜盆搁在床头,然后帮忙收拾被血浸得湿透的纱布,落孤鸿正在给皇甫述的肩膀上药,她望着他专注的神色,突然很想摘掉他的面具一探究竟。  原来她的心里,始终不肯放弃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  落孤鸿上好药,在桌上留下一张药方,起身告辞:“皇甫统领伤势严重,需要静心调养,每日按照这张方子按时服药,少则几天,多则半月,便能康复,在下告辞。”  宣翊望着他清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突然鬼使神差追上去,唤了一声:“君遥师叔!”  前方那人仍旧继续往前走,宣翊却分明看见他加快了脚步。她不顾一切的追上去,拦在他面前。她望着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激动,他被迫停下了脚步。  “君遥师叔,是你吗?”她望着他,颤抖着开口。  “在下落孤鸿,姑娘认错人了。”落孤鸿的神情没有一丝起伏,就要绕行。  “君遥师叔,你看着我,我是宣翊啊。。。。。。”宣翊死死的拦住他,眸中泛着一片水光,“君遥师叔,我找了你两年,我知道你不会死的,大小姐还等着你去救她,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只要多一个人活着,就多一分希望,君遥师叔,你是罗家的希望啊。。。。。。”  “在下不是什么君遥师叔,姑娘。。。。。。”  “你明明认得我的,为什么不肯认我?”宣翊抓住他的衣袖,抓起一片皱褶,“是,我只是罗家的入室弟子,罗家有难,我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罗家就是我的家,我不会抛下罗家不管的,君遥师叔,你回来,好不好。。。。。。”  落孤鸿沉默了一会儿,挣脱出右手,慢慢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宣翊死命盯着他的脸,完全陌生的五官,眼中死水般的冰寒,与她记忆中的君遥何止差了一星半点。她呆了一会儿,颤抖着放开了手:“我不信,我不信。。。。。。你怎么可以用易容术,怎么可以。。。。。。”  落孤鸿后退一步,重新戴上面具:“姑娘已经看到了,在下并非姑娘口中的那个人,告辞了。”说罢快步离开,几欲落荒而逃。  “毕竟是你的同门,你还真能狠得下心。”走廊拐角处,西琉珞早已观看多时,落孤鸿停下脚步,黑暗中看不见他苍白的脸色:“我不想连累她。” 第一百二十四回 水深千尺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慕容松自告奋勇回去照顾皇甫述,宣翊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其他人都很识趣的该干嘛去干嘛,只剩下容音亚一个人在原地继续纠结。  大约纠结了一盏茶的时间,容音亚咬牙切齿的狠狠一拳砸到栏杆上,行,求他就求他,只要能够找到墨小吟,她也不在乎这个面子。  容音亚快步穿过曲折的走廊,行至西琉珞的房间门前刹住脚步,深呼吸一口气,竭力挤出一副友好的表情,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此时的她有多违和。待到确定自己的情绪不会差到想拔刀砍人,才抬起手,有节奏的敲响了门。  “进来吧。”门内静默了几秒钟,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容音亚推门进去,迎面就看见一张铺着宣纸的桌案, 西琉珞站在案前执笔蘸墨,拂袖挥毫,瑰丽的江山已然跃在纸上,即便不经意的一笔,亦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生动传神。容音亚凑过去一看,画的是雄奇的巫峡胜景,可叹在他笔下,一草一木竟像是活了过来,叫人如何不叹服?  “原来,你也懂丹青啊。”容音亚看得也是愣了一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从前在碧琉府紫云轩看到柳楠为她作的画,画中人身体发肤之间的婉转风情,她至今无法忘怀。她望着画上灵动的山水,仿佛看到一个紫衣少女在淡淡泼墨中翩翩起舞,朵朵墨花开在轻盈的裙下,无数只墨蝶在她身边环绕纷飞。。。。。。  打住!她猛然清醒过来,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思维竟发散得如此厉害,这。。。。。。她偷偷望了西琉珞一眼,只见他仍在专注的挥毫作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她暗暗松了口气。  “在下不过雕虫小技罢了,容姑娘刻苦修习琴棋书画,深藏不露,不知何时能让在下有幸讨教一二。”西琉珞落下最后一笔,一道浓浓的墨迹缓缓晕开,恰似一朵墨花悄然绽放在纸上。  容音亚挑起的嘴角僵了僵,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讽刺她,还是。。。。。。  也罢,她装了那么多年的废柴草包,如今江湖里只有宣未玉的容音亚,再没有碧琉公主锁璎,她隐藏了多年的实力,此刻便爆发出来让他刮目相看,又有何不可。  见容音亚死命盯着自己不说话,西琉珞把毛笔搁在砚台上,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墨迹,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画摊在桌子上晾干,状似漫不经心道:“容姑娘今日来找在下,恐怕不只是聊聊水墨丹青这么简单吧。”  容音亚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磨牙磨了良久,终于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我。。。。。。我想请你帮我,找到墨小吟。”  见西琉珞饶有趣味的一勾唇角,容音亚又咬了咬牙,补了一句:“条件随便你开!”  “前些日子,是在下自愿帮助姑娘,因此才会主动向姑娘索取报酬;如今既然是姑娘来找在下帮忙,这报酬,自然是姑娘说了算了。”西琉珞风轻云淡的吐出一句话,容音亚的脸一瞬间黑得彻底。  这阵势,摆明就是在为难她,凡江湖之士恩仇必报,他故意用这个“报酬”吊着她,让她天天活得良心不安,又不能随便搪塞,以此尽情的折磨她。她宁愿他直接狮子大开口,刀山火海都好过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你说了算”!  好,好,算你赢了,既然你无聊到想看一幕活生生的丑剧,就让你看个够!  “姑娘放心,让沧溟灭帮忙办事都要付出代价,江湖规矩也不过如此,这报酬,在下不计较时日,只要能给。”西琉珞闲闲的敲着桌子,容音亚满腔的火气迅速结成冰霜覆盖在脸上:“我答应你,我会将宣未玉欠沧溟灭的,连本带利还给你。”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容音亚后退一步:“告辞。”  说罢转身离开,砰的带上了门。西琉珞垂眸望着刚刚完成的巫峡秘境图,唇边明明是闲适的浅笑,眼中不知为何尽是落寞。  **  翌日,申时二刻。  容音亚早早的候在二楼雅间,一边喝茶看书一边留意着前厅的动静。  片刻之后,但闻客居之外响起一阵纷乱的马蹄声,扬起缈缈烟尘,为首的素衣女子率先一勒缰绳,翻身下马,掀起头上同样素色的斗篷,露出淡雅的面容。紧随其后的一个缃衣少女也下了马,与她并肩而立,容音亚眯起眼睛,这个少女,不是芳菲又是谁?  素容果然擅长制造惊喜,前些日子连缰绳都不敢拉的柔弱少女,如今已能纵马驰骋,眉眼间的怯懦,早已被江湖的风沙冲刷干净,除却那双依旧只能穿针引线的手,无一不令人刮目相看。  门外有沧海和桑田迎接,他们彼此拱手寒暄了几句,便由沧海负责安顿人马,桑田带着素容和芳菲上楼来见容音亚。  “属下素容(芳菲)见过公主。”雅间门一关,素容和芳菲即刻跪拜在地,容音亚浅叩一口茶,懒懒的一抬手:“坐吧,以后就叫我容姑娘。”  “是。”  两人分坐在桌案两端,容音亚细细打量了芳菲一番,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芳菲,果然只有在江湖,才能将你好好雕琢。”  “这都是公。。。。。。容姑娘的大恩,芳菲能有今日,离不开姑娘的照拂。”芳菲终究是成长了,言语之间尽是沉稳,唯有脸上飞起的两朵红云,依稀能让人窥见她的本色。  “嗯,能被素容赏识,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容音亚点点头,“这事我做主了,芳菲,以后你就是素容的徒弟,好好跟着你师傅,知道吗?”  “可。。。。。。”芳菲刚想说什么,抬头瞥见容音亚不容抗拒的目光,只得低声答应:“是。”  “谢姑娘。”素容喜出望外,以芳菲的资质,锻炼个十年八年,足以接管银玉阁了。  “对了,皇甫述昨日受了伤,现在估计已经醒了,芳菲,你去看看他吧。”容音亚淡淡一声落下,明显的逐客令,芳菲怎会听不出来,连忙识趣的站起身:“是,属下先告退了。”  房间里只剩下容音亚和素容,素容一看这阵势,就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起身走到桌前,扑通跪下:“姑娘,属下知错,甘愿受罚。”  “哦?你都犯了些什么错,说来听听?”容音亚的声音自冰寒中带着几分魅惑,素容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当日姑娘吩咐属下召集人马,万万不可是沧溟灭的,属下违背了姑娘的意思,搬来了沧溟灭的人马。。。。。。”  容音亚冷笑一声,何止是人马,连江湖尊主都给你搬出来了。“这只是结果,我要的是原因。”  素容跪伏在地,继续道:“属下承认,属下并非自愿归顺姑娘,只因那日尊主与属下谈话,尊主要我归顺姑娘并签下生死状,他说,他只想帮姑娘,还借了属下一批人马,说不久就会派上用场。自那日以后,沧溟灭便与银玉阁断绝了一切联系,这世上有多少人想吞并银玉阁,若没有沧溟灭的支持,属下寸步难行,唯有归顺姑娘,才能继续生存。。。。。。”  细细想来,银玉阁无非是西琉珞的一颗棋子,也许西琉珞原本是想把这颗棋子下在另一个地方,却不知为何竟舍弃了它,转而拱手让人。容音亚皱眉沉思,无论从哪个方面分析,西琉珞都绝对没有控制宣未玉的可能,如果说他喜欢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已经强大到可以随便将江湖的各大字号当球踢,那也没什么好说。  这个男人,她始终无法看透,不知是她的目光太短浅,还是他隐藏得太深。 第一百二十五回 世道无常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皇甫述昨天晚上就已经醒了,今天已经能在慕容松的搀扶下行走了。昨日皇甫述和白柳当众开打并揭露血缘关系的事情,容音亚和西琉珞都给内部下了死命令,谁要是敢多嘴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就等着被天诛地灭了。  素容向容音亚坦白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容音亚喝了好一会儿的闷茶,心想这事也不能怪素容,一个才二十五岁的女子,独自撑起这片天也不容易,还要屈居在她一个才十五岁――虽然真实年龄是二十二岁――的少女手下,更不容易。越想越对西琉珞此人充满了怨念,她发誓要是有朝一日不打败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看看天色,还没到晚餐时间,容音亚便带着素容去探望皇甫述。皇甫述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端,而白柳的房间在走廊这一端,容音亚出了雅间,没走几步就到了白柳的房门前。  西琉珞这么安排房间也是明智,万一这兄弟俩醒来之后,一出门又开始相爱相杀,那还得了。沧溟灭最好的医资力量全给了皇甫述,至于客居的修缮费用,全从白柳的薪水里扣,还说好等皇甫述身体好点了叫白柳当面道歉,在这几点上,西琉珞是真正做到了铁面无私,容音亚也算是真正瞧得起他那么一点了。  房间的隔音效果一般,大概是白柳的地位还没有到可以享受完全隔音的房间的高度,因此容音亚路过的时候,隐约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出于八卦,她挺想知道这小子醒来之后怎么说的,便不顾素容一脸见鬼的表情,扒在门口听起了墙角。  “阿柳,这些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听我说一句,不要在执迷不悟了。”  “可是我不甘心。。。。。。始作俑者的后代活得心安理得,而受害受冤者的后代却颠沛流离一世,我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房间内,白柳已经苏醒,已经能坐在桌边同西琉珞喝茶了,除却脸色比常人苍白憔悴,其余的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紧握双拳,竭力压抑着情绪,声音低哑的颤抖着。  西琉珞坐在他对面,左手端着一个盛着汤药的瓷碗,右手拿着调羹不断的搅动着,末了还小心吹凉了,递到白柳手上。整个沧溟灭除了白柳,还有谁能有幸见到尊主如此体恤细致的一面。  白柳接过碗,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谢尊主。”  “你终究,还是与我生分了么?”西琉珞望着他,脸上看不出情绪,“你我虽是主仆,却是生死之交,但我向来帮理,这次的处罚都是在情理之中,若你不服,也是理屈。”  “是。”白柳把碗放下,紧绷着脸朝向窗外,一言不发。西琉珞轻笑一声:“别耍小性子了,先喝药。”  “其实,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你我能有今日,不过是争取到了自己想要的。”见白柳依旧不说话,也不肯喝药,西琉珞无奈的敲了敲桌面,“明明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可我还是妄想让它变得公平一些,我制定的那些规矩,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呵呵,有时我也会想,凭什么我统治的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只有我,始终活在不公平之下?”  “阿柳,其实很简单,你想得到公平,是因为你觉得你和这个世界都不公平;因为你觉得别人都活得比你好,所以你觉得这个世界偏偏就比你公平。”  “尊主,我都明白,我只是不甘心。”白柳闭上眼睛,将药汁一饮而尽,唇齿间满是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纵然你如何不甘心,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再如何排斥皇甫述,他终究还是你的兄弟,执着于过去,难道就能让一切重新来过吗?”西琉珞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听你乳娘的话,好好活下去,还有很多人,会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白柳望着搭在肩上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再缓缓抬头望向它的主人,自从七年前他被这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救起,他便心甘情愿的将生命交付于他,哪怕他救自己只是为了利用自己,他也无怨无悔的追随着他,直到一生一世。  好,我们要一起走下去,活下去。  容音亚听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后背一阵发凉,两个大男人喝茶聊人生,这本来很正常,可是听西琉珞的语气,虽然依旧淡漠,但凭空多了几分温柔。。。。。。呸,什么温柔!  “姑娘,你怎么了?”素容一直规规矩矩的候在一边,直至看到容音亚的脸色变得异常诡异,忍不住密室传音问了一声。容音亚青着一张脸,很镇定的挥挥手:“没事,走吧。”  穿过漫长的走廊,容音亚和素容敲响了皇甫述的房门。来开门的是芳菲,一见到容音亚就本能的屈膝行礼,容音亚将她扶起,她引着容音亚进屋,宣翊和慕容松都已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看见容音亚,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打了个招呼。  “你们俩,给我清醒点!”慕容松和宣翊的失魂落魄表现得太明显,容音亚忍无可忍,一手拍上一个人的肩膀,力气之大,两人都抖了一抖,两秒钟后两人惶恐跪下:“属下知罪。。。。。。”  容音亚皱了皱眉,越过他们走入屏风之后:“皇甫述受伤,你们俩身为统领,不管怎样都给我做出表率,再让我看见你们一脸颓废,我绝不轻饶。”  容音亚第一次正经的放狠话,分量自然不轻,慕容松和宣翊惭愧的默然无言。  “公。。。。。。姑娘,不要怪他们,只怪属下受伤。”屏风内,皇甫述靠在床榻上,脸色略微苍白,雪白的中衣隐有斑斑血迹。容音亚在搬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给他倒了杯茶,目光在他脸上久久停留,神色很是复杂。  “究竟要到何时,你才能不受伤?”沉默良久,容音亚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皇甫述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两个月之内,他受了两次重伤,一次是容音亚,一次是白柳,这两个人,都是他最爱,最亲的人。  是他太久没有尝过受伤的滋味了么?也许吧,情伤情伤,心中有情,情即是伤,在心底埋了十七年的爱情和亲情,如今化作两道伤,深深地刻在身上,心上。  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几个人,你愿意为他们豁出生命,受伤,又何妨。  至于何时才能不受伤么?他轻轻摇了摇头,除非他绝了这两段情,否则他这辈子,都心甘情愿为他们受伤。 第一百二十六回 瓮中捉鳖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自从容音亚提出要沧溟灭帮忙寻找墨小吟后,西琉珞就说到做到,几乎动用了整个情报网络,一方面寻找墨小吟,一方面掩护容音亚,经过几日的追踪,终于将木子溪和锁玎联手编织的情报网络击溃。当西琉珞翻开一纸卷宗,看到卷首赫然写着锁玎的大名时,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愣是让坐在对面喝茶的容音亚不寒而栗。  “原来,这才是你找我帮忙的原因吧。”西琉珞把卷宗翻了几翻,被容音亚劈手夺了过去:“你爱帮不帮,我又没求你。”  西琉珞唇边笑意更深:“木家两年前灭门,大小姐木芷死于追杀,听闻她身边有一个叫玉竹君的男子,这个男子在她死后退隐江湖,连同木家三大镇门之宝一齐消失,原来竟然就是。。。。。。”  见容音亚一脸凝重的翻阅着卷宗,他浅啜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补了一刀:“木芷的贴身侍卫木子溪带领木家残余势力继续活动,情报网也是冒险的撒的很开,现在掳走了墨小吟,还有锁玎在背后支持,可想而知墨小吟是什么身份。。。。。。”  啪的一声,容音亚把卷宗拍到了桌上,摊开的纸页上,白纸黑字写着三个字:木晓茵。  **  南辰,万州。  情报网络被击溃,木子溪和他手下残余的木家势力无处遁形,他怎么也想不到江湖尊主会盯上他,只得带着一批人马不眠不休的赶往南辰蜀城跟锁玎会合,才赶到万州,当夜就收到了西琉珞亲手书的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言简意赅,大意就是请木统领和木二小姐来一趟襄阳,希望好好考虑云云,寥寥数语,十分客气,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却让木子溪到了完全无路可退的地步。  西琉珞的围堵手法十分温和,他派人将整个万州城围得水泄不通,却不急着进去找人,如果他们率先有动作,说不定狡猾的木子溪会趁乱逃之夭夭。  木子溪也曾派人用各种方法潜逃出城,结果每次都在半路被沧溟灭的人截下,对方却没有拔刀,只是和颜悦色的问他们考虑好了没有,这些铁汉子要么回答没有,要么就不回答,对方依旧很和颜悦色的对他们说,没事,回去再慢慢考虑,考虑好了再出来,然后就把他们都送回城里去了。  西琉珞这悠哉游哉的架势,摆明是要陪着他们耗,不杀人也不放火,胸有成竹的瓮中捉鳖。木子溪果然打不起持久战,西琉珞切断了他们和锁玎的联系,要是一日不与锁玎会合,木家的复仇大计就一日不能完成,木家剩余的所有人都不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木子溪实在是焦急得没办法,连夜召开了内部会议,经过几位副统领的协商,最后意见达成一致――将此事交给二小姐全权决定。  其实,无论最后作出什么选择,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木家跟沧溟灭耗不起。不去襄阳,只能日复一日的在万州城里窝囊,去襄阳,就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计划,亦不知前路漫漫,是福是祸。木子溪和木莲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将西琉珞的信交到了墨小吟手中。  木子溪一行人被困在万州城一周有余,即便贴身照顾墨小吟的木莲很小心的隐瞒消息,却也被墨小吟多少知道了一点,当木子溪和木莲单膝跪在她面前,奉上一张薄薄的信纸时,墨小吟正站在院子里擦拭着宝剑,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这些日子以来,木莲将她保护得很紧,不仅不让她随便踏出这个院子,身边还有木家高手暗中轮流监视,这样的生活无异于监禁,她尝试逃跑了几次,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们都说她是木家二小姐,可在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回事,他们说她中了大小姐的蛊,失去了记忆,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听了只是自嘲的笑笑,是也好,不是也罢,她累了,不想再深究其中,相信自己所能看到的,所能记得的就好,她只是碧琉公主的小丫鬟,宣未玉的实习暗卫。  她不恨他们,她只想回到容音亚身边。  “二小姐,这是尊主的信,请您过目。”  木子溪的声音有些沙哑,脸色也有些憔悴,想来是为这件事操碎了心。墨小吟低头擦拭着宝剑,光亮的剑刃在她眼中倒映出一片寒光:“这等大事,怎能让我一个黄毛丫头定夺,木统领抬举我了。”  “二小姐,事关紧要,属下从不说笑,还请二小姐过目。”木子溪咳了几声,木莲赶忙从他手上拿过信纸,递到墨小吟面前:“请二小姐过目。”  墨小吟的动作顿了顿,瞥见木莲眼中的坚定,心里一软,不禁轻叹一声。木莲虽负责监禁她,可毕竟是最关心自己的人,也罢,不要为难她了。  接过信纸摊开,读完,墨小吟的眉头越皱越深,尊主西琉珞,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盯上了他们,还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木子溪与西琉珞并无交集。回想起在蜀城的那些日子,唯一与西琉珞有过正面交集的,怕是只有容音亚了,难道。。。。。。  她缓缓将信纸折好,再次望向单膝跪地的两人,神情有些复杂,良久,她轻声开口:“你们,可当真承认我是木家二小姐?”  “属下这辈子只效忠于二小姐,至死不渝。”  “好。”她缓缓的点头,“是不是我说什么,你们都会听我的?”  “只要二小姐的决定是对的,属下绝无异议。”  “那就准备准备,跟尊主北上襄阳吧。”她将折好的信纸放进怀里,神情没有一丝起伏,“就这样定了。”  木子溪抬头望了她一眼,瞥见她淡然的神色,终究什么都没说。  翌日清晨,木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出万州驿馆,直出城门。城门外,以白柳为首的沧溟灭人马早早的恭候大驾,正当木家的人马走近来时,白柳身后转出一匹马,与他并排而立,马上的人正是戴着面具,一袭青衣的落孤鸿。  “怎么,这山长水远的,神医就这般赶来万州,不怕引来麻烦么?”白柳跟落孤鸿的关系很好,向来冷漠的他也难得的开起了玩笑。落孤鸿一拉缰绳,远远望着对面为首的那个白衣少女越来越近,不可置否的笑笑  :“我是来认人的。”顿了一会,唇角一扬:“果真是熟人呢。” 第一百二十七回 何去何从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墨小吟一进风云客居,一抬头就看见容音亚站在楼上朝她招手,她怔愣了片刻,突然冲出人群,直往楼上奔去,一头扑进容音亚怀里,漫长的思念化作滔滔泪水,喷涌而出。  “傻姑娘,哭什么,我还好好的在这呢。”容音亚轻轻抚摸着墨小吟的长发,眉眼间难得柔软了下来,墨小吟趴在她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她的衣襟被打得湿透。此情此景,真是令人百感交集。  墨小吟哭够了,远远围观的宣未玉众人紧接着围了上来,各种嘘寒问暖,特别是宣翊和芳菲,亲切得就像亲姐妹一样;慕容松被蛮横的挤了出去,急得在一边跳脚;皇甫述向来沉静,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也是难得柔和了几分。木子溪等人不知如何是好,亏得白柳比较有经验,把他们请到大厅里喝茶。  绕过热闹的人群,白柳和落孤鸿走进了二楼的雅间,西琉珞还坐在那里翻着卷宗,见二人进来,只是淡淡一笑:“她望眼欲穿了一个早上,我总算是没有辜负她,阿柳,这一次该记你头功。”  看得出来,西琉珞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白柳闷闷的嗯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西琉珞给他倒了杯茶,转身朝向落孤鸿:“那个小姑娘,怎么说也是你师侄,更是你侄女,难道你路上就没有一点表示么?”  落孤鸿晓得西琉珞心情好跟他开玩笑,也就当仁不让的反驳了回去:“在下是西域名门的目标,容姑娘是两国通缉的重要人物,至于晓茵和木家那支小队就更不用说,万一让西岚皇发现了,尊主的基业,可得等着被连根拔起了。”  “沧溟灭办事办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西琉珞把玩着茶杯,唇边的笑意甚是悠闲,两人相视,亦是一笑。  楼下大厅内,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持续了十几分钟,容音亚本就不是一个心软的人,西琉珞不出来,她理所当然的要负责安顿墨小吟和木家的人。木子溪见了容音亚也是吃惊不小,晓得西琉珞竟敢跟两国皇帝对着干,还干得如此滴水不漏,也是心甘情愿的佩服。  墨小吟的房间就在容音亚的房间隔壁,一切安排就绪后,容音亚去找西琉珞谈话,木莲照例服侍墨小吟,却被她神色复杂的制止:“木莲姐姐,能请木统领进来吗?”  “不知二小姐召见属下,所为何事?”木子溪应声而入,朝墨小吟拱了拱手。墨小吟沉吟半晌,缓缓开口:“听说木家犯了死罪,你们流亡在外,十分危险,我只想知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见木子溪和木莲皆是一愣,墨小吟赶忙澄清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出卖你们的。”  “你是我们木家的二小姐,当然不会出卖我们。”木子溪的眸色暗了暗,“属下效忠于二小姐,二小姐去哪,我们就去哪。”  “我的命是公主的,除了跟着公主,我哪儿也不会去。”墨小吟的神色也黯淡下来,“我知道木家是被冤枉的,你们想报仇,跟着我,是没用的。”  “报仇事小,与靖昭王会合,拿回木家剩余的两大镇门之宝才是大事。”木子溪已经打好了算盘,容音亚虽然脱离宫闱,但她始终是南辰的公主,终有一日会回到皇宫,而她混迹江湖有沧溟灭庇护,他们跟着她,一来不必再东躲西藏,二来可在她重回宫闱那日,光明正大的进入皇宫。  他有预感,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小吟,这是姑娘特意吩咐为你准备的新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  门被哐的一声撞开,宣翊抱着一个木箱子闯了进来,平时她与墨小吟随心所欲惯了,哪里知道房间里还有两个人,待她放下箱子,对上那二人的目光时,瞳孔颤了一颤。  “木统领,木姑娘,怎么是你们?”  “达奚姑娘?你怎么也在这?”  原来当初宣翊身为罗家的关门弟子,进行的是全封闭式的学习,在罗家遭罪流放前从没出过门,几乎没见过木家的人,因此即便墨小吟没有易容,她也从不知道墨小吟就是木二小姐。木家在长安,罗家在咸阳,平时主要靠两家的暗卫互相通信,因此木子溪和木莲经常来罗家送信,宣翊也常能见到他们,一来二去也算是熟识了。  墨小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开始滔滔不绝的自述经历,说到最后,宣翊问了一句:“听闻木大小姐已不在人世,如今你们与小吟一同出现,难道小吟是。。。。。。”  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宣翊冲过去抱住墨小吟左右端详,末了激动的抱住她:“小吟,原来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师姐啊!”  **  二楼雅间,容音亚推门而入,她礼貌的朝白柳和落孤鸿点了点头,白柳神色复杂的望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落孤鸿拱手还礼,转身对西琉珞道:“在下与白统领就不打扰尊主了,先行告退。”  门在身后关上了,容音亚在西琉珞对面坐下,看见他手里还是拿着那份关于木家的卷宗,不禁撇了撇嘴:“都翻烂了,还不舍得放下?”  “得知墨小吟是木家二小姐,你居然一点儿也不吃惊。”西琉珞淡淡的望了她一眼,略有戏谑。  “知道了她是木晓茵,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容音亚揉了揉眉头,墨小吟的真实身份浮出了水面,她先前怀疑的一切都能够解释了,锁玎的用心良苦,那股神秘的势力,原来不过是木家人在酝酿复仇大计罢了,只是可怜小吟这丫头,不知她从长安一路流亡到荆州,受尽了多少苦楚。  “喂,你要是敢把这些东西泄露出去,我不会放过你的。”容音亚扫了那些卷宗一眼,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你当沧溟灭的信誉是什么了。”西琉珞轻笑一声,“现在人找到了,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容音亚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似乎没有考虑过。低眉思索良久,她抬头望着他:“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在我没有报答你之前,我先留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让我带你走?”西琉珞望着她,眼中笑意不减,“要是你不那么讨厌我,我可以考虑一下的。”  PS:木晓茵学习医药的时间比宣翊早,两家关系亲密,因此宣翊称呼她师姐。 第一百二十八回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静默良久,容音亚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轻轻的笑了。  这一笑,有重获自由的洒脱,亦有“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惆怅和无奈。天长水阔,江湖浩瀚,即便这天地任由你驰骋,这乾坤唯你独尊,于辽阔而错综复杂的命运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她知道,西琉珞也很不容易。如今沧溟灭云集了江湖中许多至关紧要的人物,为了掩盖他们的身份,掩护他们的行踪,他已经挖空了心思。  为了掩人耳目,容音亚让素容带着芳菲马上回到银玉阁,因为银玉阁总部在蜀城,素容再消失下去,难免锁枫不会向银玉阁开刀。其余的人,都不能在风云客居久留,以免被查出蛛丝马迹。  西琉珞虽贵为江湖之尊,却是居无定所,就连大本营风云客居也只是一个中途歇息的驿站,至于下一站会去哪里,有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思考了很久,想到容音亚从前的商业活动,皆是运筹府邸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宣未玉旗下的产业她几乎没有视察过。  帮人就帮到底吧,带她去到处转转,也不错。  四月末,人间**尚好,西琉珞指挥众人打点行装,分批朝南阳进发。沧溟灭行事向来低调,马匹和车子没有准备多少,一路上还得乔装打扮,皆因市井鱼龙混杂,落孤鸿不敢给大家易容,大家只好戴面具的戴面具,戴斗篷的戴斗篷,还得一路提高警惕。  说到易容术,这是罗家的独门绝技,虽说垄断可以保护知识产权,但罗家没落与西域名门凌玉门脱不了干系,所谓一物降一物,凌玉门是这世上唯一能够破解易容术的门派,如今罗家没落,落孤鸿为了躲避追杀亡命天涯,只要他使用了易容术,一旦碰上凌玉门的高手,他就跑不了,何况南阳城对外通商发达,西域不少商人云集南阳,万事更要谨慎。  进城之前,容音亚戴上了帏帽,一般女子上街都要戴帏帽,她再换一身寻常的布衣,看起来就与其他女子没什么区别了;西琉珞也要收起那副尊主的派头,戴了面具,换了一身寻常的衣袍,再佩上一把很影响他形象的宝剑,就变成一个江湖中最普通不过的剑客。  大清早的,市井十分热闹,容音亚和西琉珞步行进入街区,皇甫述和白柳等人混在人群中,暗中保护前面的两人。  宽敞的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屋舍连绵,有开店的,有摆摊的,还有卖艺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偶尔有达官贵人乘着马车经过。平民百姓来往穿梭,来自西域和漠北的商人个个奇装异服,正高声讨价还价。容音亚饶有兴味的左顾右盼,此般古色古香的城市,仿佛从古书中活过来的一般。  “卖糖人哎――两个铜板一只哎――”  卖糖人的小贩的叫卖声格外嘹亮,几缕甜甜的香气飘过来,容音亚脚步一顿,忍不住循着那阵香味回头望去,只见街的那边摆着一只炉子,一个小贩坐在那里,左手拿了支竹签,右手拿了勺子,将熬好的糖浆浇出一个小人的形状,用竹签插好了立在台子上,小人晶莹剔透,十分可爱。容音亚愣住了。  前世父亲还在的时候,经常给她买糖人,那丝丝缕缕的甜蜜,依稀是记忆中童年的味道。长大后,有时去出任务,闲暇时偶尔也会买一只糖人,咬一口,然后很开心的递给姐妹或柳泽安,笑着对他们说,来,你也尝一尝。  此刻,容音亚远远的望着那个卖糖人的小摊,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人,有些事,在眼前一闪而过,最后酿成一片苦涩和失落。  “想吃糖人?”耳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容音亚回头一看,只见西琉珞一脸耐人寻味的盯着她。她也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竟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买。”还不等容音亚反应过来,西琉珞已经矫健的穿过人群,片刻之后,手里已拿着一只金灿灿的糖凤回过身来,几经穿梭,又回到了容音亚面前,十分淡定的将糖凤递给她。  “你。。。。。。”容音亚一脸匪夷所思的盯着他,不是讶异他的速度,而是讶异他居然不假思索的答应了这个看似有点幼稚的要求。他将糖人晃了晃:“怎么了,再好看,也要吃掉啊。”  “谢了。”容音亚木然接过了糖凤,低头咬了一小口,久违的甜蜜充斥着心房,她眼中熄灭已久的光芒,又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还是像从前一样,她下意识的把咬了一口的糖凤举到他面前:“给,你也尝一尝。”  他愣了一下,隔着那只糖凤和一层薄纱,她眼中的光芒清亮逼人,不同于她平日里总是精光烁烁的目光,此刻她的眼里,少了几分算计,多了几分澄澈。  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这样的目光吧。他的眼睫颤了颤,不知怎的就低下头来,凑到那只糖凤上,轻轻咬了一口。霎时间,一团棉花似的甜在舌尖上化开,很熟悉,很遥远的味道。  躲在远处跟踪保护的皇甫述傻了,白柳傻了,大家都傻了。天哪,他们高冷的主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在外人看来,这个动作,当真像极了一对情侣,姑娘将自己的糖凤分给小伙子,尽管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是只要彼此拥有,便是最大的满足。  “怎么了,不好吃吗?”  他的表情自始而终没有变化,唯有唇边勾起的一抹微小的弧度,说明了他还是十分受用。她将糖凤拿回来,朝他一挑眉。  “不,很好吃。”他目光深邃的注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看透。  “那,走吧。”她似乎有点不自在,连忙拿着糖凤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见后面没人跟上来,只好又折返回去,很自然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西琉珞被拉扯着往前走,他望着抓住自己衣袖的那只白皙的手,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勾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第一百二十九回 冤家路窄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的心情难得好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那只糖凤,闲得无聊将那支光秃秃的竹签掰成几段玩儿,最后干脆一用力碾成粉末,随手一抛,那些粉末顺着风一飘,糊了西琉珞一脸。  “。。。。。。”西琉珞望着容音亚尴尬停在半空的动作,默默的掏出手帕擦脸,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无语。  “嘿嘿,我,我不是故意的。”容音亚干笑几声,见西琉珞没有想杀人的意思,又是呵呵几声,给自己找台阶下。  跟在不远处的宣未玉和沧溟灭等人已经彻底傻了,皇甫述和白柳皱着眉头盯着自家主子,眼神之中除了震惊,还有些许隐秘的情愫。  两人继续前行,行至一家酒楼,两人停下了脚步。容音亚抬头,望着门楣上那块书着“聚雅轩”三个大字的牌匾,眉毛忍不住跳了一跳。  聚雅轩,正是她吞并的第一家沧溟灭的酒楼,为此慕容松可谓是吃尽了大亏,被人追杀得丢盔弃甲。而此刻跟在后面的慕容松看到这座酒楼,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回头望向当时追杀他的沧海,后者微微一笑。  聚雅轩是南阳城档次较高的酒楼之一,普通百姓一般消费不起,稍微有点钱或有身份的人才能踏入它的门槛。也许是沧溟灭先前有新的战略目标,聚雅轩渐渐疏于管理,若非如此,容音亚也不可能将它抢到手。  两人走入酒楼,但见厅堂的装潢果真比寻常的酒楼典雅,看那些顾客的穿着也是非富即贵。柜台后面的掌柜哪里知道眼前是何许人也,望着他们再普通不过的着装,一双势利眼格外瘆人,还不等他下逐客令,西琉珞已经将一个钱袋放在柜台上,淡淡的说了一句:“给我们寻个清净点的地方。”顿了一下,又道:“人可能比较多。”  容音亚呆在当场,那钱袋的分量可不轻,少说也有百两银子,此刻她望着西琉珞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她抢了他的酒楼,让他损失了一笔,他现在还反过来给她贴钱?有病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只是区区凡人。掌柜的拿起钱袋掂了掂,随即眉开眼笑的站起身:“二位楼上请。”  西琉珞一上去就占了最好的雅座,倚着栏杆,既清净又通风,其余人就在邻近的雅座落座。容音亚揭开茶壶盖,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她深吸一口气,密室传音道:“你确定我们是来巡视的?”  “这个就交给你们当时的负责人,不用你亲自出面。”西琉珞倒了两杯茶,动作如行云流水。容音亚听了觉得有理,这会儿估计轮到慕容松去查岗了,这家伙脾气有点大,说不定会把场子砸了,也罢,她负责赔钱就是,反正是自家的酒楼。  慕容松果然去查岗了,虽然他脾气是大,但办起事来也是有条不紊的,这事也不声张,可想而知掌柜的听见宣未玉之主亲临是什么表情。没过多久,慕容松就差人送来了酒楼的账本,容音亚边喝茶边翻阅,那个掌柜的也是识相,给他们这一桌加了几样精致的小菜。  “掌柜,来两壶好酒!”  “哎,柳公子好久不见,想不到您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雅,这边请!”  本来还算安静的大厅里突然炸开了这么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掌柜的声音是明显的奉承和谄媚,容音亚皱了皱眉,这人什么来头?  随即微微将身体探出栏杆外,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男子,那男子一身张扬的红衣,戴着面具,一把纸扇吊儿郎当的摇啊摇,唇边那风流不羁的笑意甚是妖艳。大厅里的人见了他都纷纷起身拱手让座,他笑着一一回礼,倒是个落落大方之辈。  容音亚的眼睛被他妖冶的笑刺了一下,这红衣,这风流,这妖冶中的华贵,总觉得隐隐有几分熟悉。忍不住又将身体往外探了探,手臂却猛地被人一把抓住,扯了回来。  “喂,你干什么?”容音亚剜了西琉珞一眼,后者面不改色的继续喝茶,密室传音道:“此人姓柳名泽汐,擅长音控和音杀,尤擅催眠术,勾魂摄魄,因此人称噬魂公子。只要能被他弄得出声音的东西,都能成为凶器,好在他没有倚仗自己的本事横行霸道,江湖中人都对他十分敬畏。”  柳泽汐?音控音杀?催眠术?容音亚转着茶杯,戏谑的传音道:“好歹人家还敬畏他,面对你就只剩一个畏字。”  说完又觉得有些狐疑,低眉思索良久,复又仔细将那男子端详了一番,此刻那男子正在一边喝酒一边与邻桌的人谈笑,那声音,那语气,那饮酒的动作,皆是七分熟识,她的脸色蓦然一变!  “忘了告诉你,他是东临建业人氏。。。。。。”  “别说了。”容音亚的脸色青了又白,西琉珞点到即止,一针见血,寥寥数语将她捅了个透心凉,使她清醒过来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  “看来,他是奉命到民间明察暗访来了。”西琉珞又淡淡的补了一刀,容音亚的手心早已冷汗密布。  不出两人所料,坐在楼下饮酒谈笑的红衣男子,正是出来混江湖的东临寅轩王,柳桐,更不出二人所料的是,他果然是柳楠派到民间来访查的。岳阳一个柳杭,南阳一个柳桐,说不定下一站到了别处直接就碰上柳楠,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虽说容音亚与柳桐有几分交情,但在这种事情上他肯定站柳楠那边,上次是西琉珞面子大叫柳杭放了她,这会儿要是被盯上,麻烦就大了,柳桐实力不浅,智商也不低,是个硬钉子。  柳桐一路访查到南阳,中途乏了便拐进聚雅轩来喝点小酒,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楼上的一男一女,两人都是寻常着装,只是那女子戴着帏帽,看不见真容,他坐下喝酒,又不免多看了那女子几眼,真真是看得容音亚后背发凉。 第一百三十回 无良恶霸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提心吊胆了一阵,所幸柳桐只是往楼上瞟了几眼,并未觉察出什么端倪,容音亚强作淡定的继续翻看账本,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谁知祸不单行,没过一会儿,楼下突然传来咣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雷霆般的声音凭空炸响:“别磨叽!爷要你们这儿最好的酒!”  容音亚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这人内力深厚,每说一个字都挟带着强劲的内力,定力差点的说不定就当场吐血了。  再次探头往楼下一看,只见柜台前站着一个彪形大汉,相貌凶恶,背着一把宣花斧,就像一堵墙似的立在瑟瑟发抖的掌柜面前,那张可怜的柜台已经被他一掌轰得稀巴烂。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个个凶神恶煞的,一看便知是**之辈。  “大爷,您在小店已经赊了两个月的帐了,小人这生意可没法做下去了啊。。。。。。”  “呸!掌柜的,你以为你这店还似先前一般么!离了沧溟灭,等着关门大吉便罢,大爷还给你来捧场,别给脸不要脸!”  坐在大厅里的人听了这番言语,自然是怒不可遏,个个摩拳擦掌的就想去教训那个家伙,柳桐摆摆手将他们止住。这人是臭名昭著的地方恶霸,本领高强,在座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先别急着动手。  “此为何人?”容音亚挑了挑眉,原来是个吃霸王餐的。西琉珞面对这种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此人姓吴名天良,人称无天良,街头混混出身,后来成为南阳一带的恶霸,最大的爱好就是吃霸王餐,抢掠妇女。此人擅长使斧,他独创的卧虎一百零八式少人能敌,是个连官府都奈何不得的人物。”  “不会吧,饶他再厉害,你尊主的威名挂在那儿,他怎么还敢横行霸道?”  “从前聚雅轩还在我手上的时候,他确实很收敛,现在转到了你的旗下,我又不大管这边,他就活动起来了。”  容音亚听见自己捏关节骨的声音,很好,如今南阳也算是她的地盘,她倒要看看这个无天良的怎么个闹法。  “大爷,话是这么说,可毕竟尊主对我们大家都恩惠不浅,您就看在小店曾是尊主的产业的份上,给小店。。。。。。”  “尊主?你他妈还是闭嘴吧,就那样一个毛头小子,也配让人叫尊主?要不是他同前任尊主玩阴的,这个位子有他的份?拉倒吧!连个酒楼都被人抢去,还他妈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呸!”那吴天良哈哈冷笑了一番,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这王八蛋!风云大会历来允许使用暗器,前任的躲不过,那是他时运不济!再诋毁尊主一句,小爷要你好看!”大厅里的一个少年终于按捺不住,拍案而起,脸色涨得通红。  “小兔羔子,可别瞧不起你大爷呀,大爷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西琉珞那小子还没断奶呢!”吴天良仰天狂笑,身后的那群喽啰也是笑成一片。那少年额上青筋暴起,大吼一声,抽出宝剑就往吴天良砍去,吴天良只把身子一侧,宝剑刚好砍在他背后的宣花斧上,当的一声断作两截,少年也被强劲的内力反弹回来,咚的一声摔在身后的桌子上,半天爬不起来,众人赶忙上去扶起他。  容音亚看得直咂舌,原来那宣花斧乃玄铁打造,寻常兵刃碰上无不摧折,果真厉害。再看看西琉珞,被人如此侮辱,他居然还稳若泰山的坐着,对楼下的嘈杂充耳不闻,邻桌的白柳等人都想把吴天良碎尸万段了,见主子没动静,也就没敢动手。  “嗤,小兔崽子,多练几年再来找你大爷吧!”吴天良径直往楼上走,口里继续道:“赶紧的,给爷上最好的酒!”  容音亚看见这家伙走上楼,就知道有事会发生,早早的将账本拢入袖中,西琉珞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叫大家先走,这伙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果不其然,吴天良和他的喽啰径直围住了他们的桌子,装作十分客气的道:“爷平时都是坐在这儿吃酒的,还请二位挪个座儿。”  “兄台真是说笑,这雅座可不是你的,除非你能出示这块土地所有权的证明,或者撒泡尿将这块地围起来。”容音亚悠悠放下茶杯,果然见那吴天良的脸色青了又紫,西琉珞站起身,很自然的牵起容音亚的手:“舍妹莽撞,兄台不要见怪,在下这就告辞。”  容音亚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要挣脱,他却握得更紧了。吴天良怒极反笑,一拳将桌子砸了个稀巴烂:“行,你可以走,但这姑娘得留下。”说罢一边猥琐的笑着,一边伸手就要搂住容音亚。  好王八,敢对你姑奶奶动手动脚!容音亚眼眸一眯,一枚飞镖已然夹在指间,还未等她恶劣的打向吴天良的下三路,便感到西琉珞身上的戾气一掠而过,随即便是清脆的啪的一声,容音亚定睛一看,一只茶杯不偏不倚正砸在吴天良的右眼,霎时间血流如注。  兴许还加注了内力,吴天良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一击的力道之大,他的右眼已经废了,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西琉珞已经拉着容音亚轻易的突破重围,他捂着满脸的血迹暴跳如雷:“妈的臭小子敢跟大爷玩阴的,给老子站住!”  容音亚被拉着在半空中几个纵越就到了楼下,速度快得只在几次呼吸之间,她算是领教到了西琉珞的轻功,怕是凌波飞燕也望尘莫及。柳桐眼睁睁的望着两人就这样从二楼飞了下来,身手甚是敏捷,忍不住扯开嗓子喊了一声:“二位请留步!”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容音亚真是一刻都不敢停留,顺手把账本丢在掌柜脸上,恨不得离聚雅轩越远越好。柳桐见这二人一下就跑得没影儿了,无可奈何的坐下,他不就是想交个朋友吗,至于吗! 第一百三十一回 远走高飞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大概走了好几里,两人才渐渐放慢了脚步,容音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从斜刺里闪出来一个素衣女子,对着两人就是一揖。 西琉珞下意识的把容音亚护在身后:“你是何人?”   那素衣女子又拱了拱手:“属下雪杨,我家主子有请两位一叙。”   “多谢你家主子的抬爱,在下与舍妹有急事要办,有缘再见。”   雪杨口中的主子是谁,两人心知肚明,西琉珞一如既往的淡定,说罢拉着容音亚便走,雪杨意欲挽留,只见两人足尖轻点几下,转眼间就混入了茫茫人海之中,不知去向。   一路疾奔到寂静无人的街角,容音亚倚在墙上轻轻喘气,抬手掀起帏帽擦汗。 西琉珞望着她惨淡的脸色,轻叹一声 忍不住伸手,将她凌乱的碎发拂至耳后。   感觉到他温热的指尖滑过脸颊,她的眼睫颤了颤,眸中似有几分迷茫。 良久,她轻启双唇,似在喃喃自语:“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还未答言,她已轻轻的自嘲一笑:“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的摆脱那个人吧?如果我和他没有来到这个时空,锁璎和柳楠就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南辰和东临就会永结其好,天下远远会比如今太平,所有人,包括你,也不会因为我,而生活得那么累。”   “你在说什么?” 他的眉陡然蹙起,望向她的眼眸,依旧平静如一潭死水。   “其实,锁璎早就死了,柳楠也早就死了,我跟他,是仇人,他逼我走到了这一步,逼得一切都因为我而天翻地覆,我恨他,也恨自己。。。。。。”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 她平静而语无伦次的说着,他将她拥入怀中,眼中的震惊被他掩饰得恰到好处。 她靠在他的肩上,神情不喜不悲,唯有那一刹那的落寞和自嘲,是那般疲惫而无力。   她的执念太深,前世她为何会落得那般惨烈的下场,今生又为何颠沛流离至此,皆是执念误事。 前世她放不下她所在乎的人,为此她愿意捆绑自己的羽翼,心甘情愿的落败;今生她以为自己可以潇洒一些,殊不知这充满羁绊的潇洒,非但误了自己,更误了所有人。   自以为聪明一世,到头来亦是反被人误。   “追逐自由不是你的错,人生在世上,不为别人而活,有选择,就要有承担,宫闱不应该成为束缚你的枷锁,江湖也不应该是你流浪的地方。” 西琉珞环着她的肩膀,嘴唇几乎贴在她的耳边,这个姿势简直**至极,“有的人改变世界,有的人被世界改变,这二者,你愿成为哪一个?”   她闭上眼睛,淡然一笑:“我情愿从未到过这个世上。”   不远处的街角,皇甫述和白柳伫立凝视着相拥而立的两人,皇甫述极力压制着喉咙里的苦涩,却感觉到白柳身上不受控制的飙出一阵戾气,不同于平日里的狠辣,竟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悲怆。   “阿柳,冷静一点。” 皇甫述一手搭上白柳的肩,白柳望了他一眼,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你自己,又何尝冷静过?”   皇甫述默然无语,情字穿心毒,铭入骨,便是杜康,亦无解。   “时候不早了,走吧。” 街角那边的两人静立良久,容音亚轻轻的脱出身来,西琉珞顺手替她整理好帏帽,什么也没说。   如今柳桐现身南阳,还好死不死的盯上了他们,他们必须速速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西琉珞当即吩咐备马备车,即刻撤出南阳城,离开柳桐的监控范围。   果不其然,柳桐交友心切,还不等雪杨回来复命,他就急匆匆的跑出酒楼追人来了。 要说柳桐这人,朝廷和江湖哪边都吃得开,尤其是江湖,他广泛结交好友,凡是他欣赏的,不论正邪,皆是他的座上宾。 他在聚雅轩见那一男一女对付吴天良颇有本事,特别是那男子,出手快得根本看不清,本领如此高强之人,焉有不结识的道理。   且说柳桐奔到街上,一眼就看见了一辆马车往北部城郊的方向驶去,他紧走几步,在这紧要关头,一阵风吹过,车帘子掀起来又落了下去,刚好能让他看清坐在里面的人,恰是聚雅轩那一男一女。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过别人的一匹马就骑上绝尘而去,这匹马还是匹良驹,四蹄一撒,风驰电掣,飞沙走石。   “这人是属橡皮糖的吧,黏得这么紧!”   马车在前面飞驰,柳桐骑着马穷追不舍,一路烟尘滚滚的进了北部城郊,街角才悠悠地又转出一辆马车,容音亚掀起车帘子,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不禁啧啧。   柳桐一时心急,见那马车里依稀是那一男一女的光景,就一头追了上去,他哪里知道这是西琉珞的调虎离山计,坐在马车里的一男一女正是沧海和桑田,两人装扮成西琉珞和容音亚的模样,成功骗走了他。 西琉珞和容音亚则悠哉游哉的调转车头,往西部城郊去了。   出了南阳往西就是岚皋,银玉阁一个分阁的驻地。 岚皋城不大,民风纯朴,虽不繁华却很惬意,银玉阁分阁的阁主名叫尺素,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据说是素容的师弟,听闻江湖尊主和宣未玉之主驾临,差点没八抬大轿迎接他们。   尺素的招待很周到,容音亚和西琉珞就在银玉阁分阁住下了,闲暇无事时西琉珞就带着容音亚到处闲逛,领略西岚的大好河山。 每每望着那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容音亚总有无限感怀,她的故土蜀城,亦是一个被青山环绕的城市,纵然远走高飞,依旧断不了心底最深的羁绊。   傍晚,容音亚回到银玉阁,西琉珞临时有急事要办,中途转回了南阳,容音亚推开房门,却看见房间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青衣,戴着斗篷,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听见有人进来,他转过身,一阵淡淡的竹叶清香弥漫不散。   他缓缓掀起斗篷,轻唤一声:“璎儿。”   PS:前些天去了北京,现在赶紧补更。 。 。 。 。 。 过几天小伤就要军训去了,以后更新会比较慢,请大家谅解QAQ 第一百三十二回 不如不见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这一声,宛若五雷轰顶,震得容音亚踉跄了一步。 她勉强扶着门框,才没有倒下。   他深深地望着她,缓缓摘下了斗篷,那宛如青竹般清越卓绝的面容和身姿,一如她这些日子魂牵梦绕的幻影,如今,却真真切切的站在眼前。   他几步冲上来,用力的将她抱进怀里,丝丝缕缕的竹香撩拨着她的心脾,她闭上眼睛,颤抖着声音,沙哑着开口:  “三皇兄。。。。。。”   锁玎眉头紧皱,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唯有将她抱得更紧,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为什么要设下这个局,为什么?” 他紧抱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对不起。。。。。。” 她的喉咙沙哑了一阵,如今的她又有何颜面辩解,一句对不起,又如何能够弥补对亲人的伤害。   “你知道吗,皇兄找你都快找疯了,二皇兄和五弟终日不眠不休,潭清源和福慈公主的婚姻是维系南辰和东临关系的唯一保障,可潭清源自新婚后便频繁外出协助皇兄找你,如今福慈公主已怀有一个月的身孕,他依然很少回去,福慈公主纵然悲伤,却还是鼓励潭清源去找你,因为是你给了她追求幸福的动力,她一直很感激你。。。。。。”   容音亚沉默了。 潭清源和柳蓉的婚事,是她离开之前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自私也好,成全也罢,正如幸福是柳蓉的追求,自由,亦是她的追求。 只是她没有想到,为了她,柳蓉竟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为另一个女人费尽心思,因为这个女人成全了自己的一生。   “我知道,你不爱东临皇,可你若是在东临受了半点委屈,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理的,但你平白无故的消失,于你,于我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你若还当我是你皇兄,就跟我回家吧。”   “跟你回去?” 容音亚轻轻的推开他,讽笑一声,眼中满是疲惫,“回去,我还是要嫁给他,国与国之间的勾心斗角,我看的还不够吗?” 顿了一下,又轻笑一声:“三皇兄,是木子溪给你送的信吧。”   “璎儿,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锁玎苦笑一声,“木子溪早已与我断了联系,这世上能将我和木家的情报网毁灭的人,除了江湖之尊,谁还能做到呢。”   “好,好,又是他。” 容音亚轻笑几声,一只茶杯在掌心被捏得粉碎,鲜血缓缓淌下,“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肯放过我?”   锁玎二话不说,撕下自己的衣襟就要给她包扎,她一把推开他,他望着她,她眼中的嘲讽和绝望触目惊心:“三皇兄,你走吧,忘了我,就当这世上没有过锁璎这个人,你说的对,如今的我,即便回去,又有何颜面面对你们。。。。。。”   “现在究竟是谁不肯放过谁?” 锁玎竭力压抑着胸口的悲愤,漫长的思念和奔波,将他昔日的纨绔风流磨灭干净,只剩下无尽的沧桑。 容音亚长叹一声,究竟是谁不肯放过谁么? 终归是命运嘲弄,造化游戏。   锁玎的眼眶通红,容音亚就这么静静地直视着他破碎的眼眸,平静如水的目光透着不羁和倔强。 锁玎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唯一的妹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小姑娘,她的命格注定她这一生都不会平凡,他们再如何努力,也不能将她挽留。   气氛一片凝重的死寂,良久,锁玎重新戴上斗篷,最后深深地望了容音亚一眼:“我走了。”   容音亚的瞳孔微微一颤,似乎想说什么,他已与她擦肩而过:“璎儿,过得好一点,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砰的一声,门被带上了,经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容音亚扶着门框,望着锁玎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她觉得心里仿佛缺失了一些什么,她惨然一笑,这是命运留给她的,永久的伤痛。   西琉珞在南阳办好了事情,回到岚皋已是翌日深夜,吩咐白柳他们将事情都安排好了,才走进房间准备就寝。   才进房间,还未点灯,他便感到耳边掠过一阵疾风,他侧身躲避,黑暗中隐约能看见一个戴着斗篷的身影,一道凛冽的剑光直逼面门,步步狠戾,招招夺命。 他看准一个破绽,袖中挥出一道金光击中那人的手腕,宝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你冷静点!” 他钳制住那人的手腕,顺势将他往怀里带,那人一言不发,突然飞起一脚直击他的下三路,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退,那人趁机脱身,紧接着便是一阵拳脚交加,将近身搏击术发挥到极致,他抵挡起来绰绰有余,并不想反击,只想先将那人制服。   十几招过后,西琉珞绝地反击,袖中金光窜出,一下点了那人的穴。 那人猝不及防的往前倒去,他及时接住,顺手点亮了灯。   昏暗的灯光下,西琉珞看见倒在他怀里浑身僵硬的黑衣人,他缓缓的将那人的斗篷掀开,但见一点金绿的光芒窜出,他解了斗篷,轻叹一口气。   容音亚被他点了穴,浑身动弹不得,他扳过她的脸,只见她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浓烈的杀意,她的嘴唇咬的发白,一字一句道:“西琉珞,你最好不要放了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你想杀我?” 他轻笑一声,面具下的眼神依旧深邃,“你不会杀我,也杀不了我。”   容音亚被迫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禁怒极反笑:“我是不是还应该感激你让我兄妹相见?”   “我只是给你最后选择的机会。” 无视她充满杀气的眼神,他很平静的回答,“如果你认为自己做错了,便跟着锁玎回去,如果你认为自己没错,大可以留下。”   “我没有做错,但我也不会再留下。” 她眼中的杀意渐渐褪去,“我不需要你给我机会,机会是自己争取的,你也不必担心我还不了你的人情,我只是不想再跟你待在一起了。”   西琉珞没有说话,伸手解了她的穴,但下一秒又迅速的点了她的睡穴。 望着她昏睡在自己的怀里,他轻笑一声,想要离开他,没那么容易。 第一百三十三回 别有用心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容音亚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茫然的望着窗外的曙光,耳后被点穴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昨夜发生了什么。   昨夜她鬼使神差的跑到西琉珞的房间里偷袭他,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她至今想不明白,那时的她怎么会冲动到主动去找死。   当时的情绪多半是愤怒,如今居然还有能够让她愤怒到失控的事情,真是可笑。 脑海里恍然回想起他说的“给你最后选择的机会” ,她不禁苦笑,他给锁玎送信,处心积虑的安排他们见面,不管他图什么,无非是在提醒她,无论她如何选择,一切都不会因此而改变。   既然如此,即便她真的杀了他,又能改变什么? 这是一条不归路,她无法回头。   她掀开被子,习惯性的伸手去床头摸衣服,一低头却发现自己还好好的穿着衣服,只是头上的发簪被拔了,青丝凌乱的铺了一床。   她赤脚踩在地毯上,神志不太清醒,一抬头又看见不远处的地上放着铜盆和毛巾,一摸水还是热的,她心想墨小吟这姑娘办事倒是周全,便洗漱了一翻,然后顺手把水往窗外一泼,哗啦啦,刚从窗外经过的一个伙计被淋的湿透。   接下来就是绾青丝了,平日里都是墨小吟给她梳头,她就坐在镜子前昏昏欲睡,今天墨小吟只端了盆水进来,人却不知所踪,她本来就有点起床气,现下更是满心不爽,一把掀开珠帘就要出去找人算账,谁知帘子一掀,她就看见了侧躺在前厅软榻上的一个人影。   她不禁心头火起,谁这么大胆随便睡在她房间里,及至走近一看,一片如水的月白迷离了她的视线。   西琉珞侧躺在软榻上,一身月白的深衣自榻上迤逦滑落,袖口和衣摆点缀的点点金光平添了几分温润。 青丝散落下来遮住了他半边脸颊,看他的呼吸十分平稳,似乎还在熟睡。 她忍不住弯下身仔细的端详着他的面容,仿佛只有在睡梦中,他才会真实一点。   “看够了没?” 一道清冷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悠悠响起,惊得容音亚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坐在地毯上。 西琉珞半眯着眼睛,望着她披头散发的,一脸不知所措,竟觉得她这个样子十分可爱。   “我,我就是奇怪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我房间睡觉而已。” 容音亚迅速的调整着表情,转眼间又是杀气腾腾。   西琉珞笑而不语,慵懒的翻身起来,他本就没有系衣带,外衣松松垮垮的披着,一起身就滑落了三分之一,容音亚想闭眼都来不及了,眼睁睁的望着他半边的锁骨和胸膛,白玉般的光泽简直魅惑入骨,她愣了好几秒,脸上竟烧了起来。   “你,你给我出去。” 容音亚大窘,连忙利落的闪进内室,西琉珞面不改色的拉上衣衫,系好衣带,望着她几近仓皇的背影,忍俊不禁。   容音亚在菱花镜前坐下,准备梳妆,别看她被墨小吟伺候惯了,其实自己梳妆打扮也是可以的,刚从梳妆台上执起一把木梳,不料手中一空,木梳不翼而飞,与此同时,镜中映出了她身后的那道月白身影,如果在晚上看见这一幕,胆小的还不被活活吓死。   “擅入女子内室,你是想耍**还是怎地?” 容音亚头也不回的冲着镜子冷笑一声,身后的人显然定力超群,执起木梳就将她的长发一梳到底:“我只是看不惯这么乱的头发罢了。”   “强迫症,得治。” 容音亚嘴上发狠,却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她倒想看看这家伙的手艺如何。   一时间屋内又陷入了沉寂,西琉珞的手势出人意料的娴熟和细致,容音亚闭上眼睛,他的修长十指在她的发间穿梭,痒丝丝的,将她原本凌乱打结的长发梳理得柔顺如绸缎。 她半开双眼,镜中迤逦流泻的青丝已到腰际,心中没来由的黯淡了几分。   长发及腰,青丝绾正,少年少女的墨发缠绕成结,这是多么美丽的童话。   他指间的力道恰到好处,恰似流水从发间滑过,她猛然想起,在这个时空有个习俗,若是喜欢一个人,当为她绾青丝。   她的心跳猛然加速了,容音亚,你胡思乱想什么,梳个头有什么好奇怪的!   西琉珞并未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手下翻转几下,再执起两股银钗将发髻固定好,大功告成。 容音亚竭力平复着心跳,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发型,典雅干练的偏马尾,倒是符合她的个性。   “一个大男人,竟懂得这种精细活儿,别是花楼混多了吧。” 容音亚真心满意他的手艺,无奈一张口就是毒舌,西琉珞放下梳子,对她的发型甚是满意,也不介意她的挖苦:“姑娘可曾听过熟能生巧?”   容音亚一笑置之,那笑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也对,他身边曾经有过一个女子,他日日为她绾青丝,焉有不熟练的道理呢。   用过早餐,容音亚照例要出门,想让皇甫述他们准备一下,从此与沧溟灭分道扬镳。 刚出房间,却见她居住的小院被锁上了大门,她皱了皱眉头,就要去开锁,肩膀却被一把扳住。   “是你锁的门?” 她回过头,眼神一瞬间冷得彻底。 “你以为,锁了门我就出不去了么?”   “忘了跟你说,昨晚点你的穴时没掌控好力道,伤了你几处经脉,一夜寒气入体,方才你似乎还吃了一些性热的食物,寒热相冲,你是否感觉到有点头晕,且浑身乏力?” 西琉珞淡淡的望着她,轻描淡写。 她给自己搭了搭脉,果然有风寒的征兆,但这跟她出不出门有什么关系?   “西琉珞,你软禁我?” 容音亚忍不住怒气狂飙,“你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又没跟你签生死状,去留都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你已染风寒,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发烧,你还是留下来好好休息吧,宣未玉的事务自有皇甫述处理。” 西琉珞横在她面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接下来的话让容音亚气了个半死:“当然,是我先伤了你,所以我留下来照顾你,也是理所当然。”   容音亚咬牙切齿的往回走,理所当然你大爷,老娘四十度高烧还能玩蹦极,就算十级伤残也别想让老娘静下来! 她也知道这家伙的厉害,昨晚跟他交手没多久就被点了穴,如今之计,还是将计就计吧,硬碰硬准没好处。   PS:后天军训,可能要暂停更新,还希望亲们能体谅学生党,求支持~ 第一百二十四回 别无所求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西琉珞限制了容音亚的人身自由,却并未限制她的活动自由。 容音亚有晨练的习惯,前世还在训练营时是组队训练,感冒也好高烧也罢,哪怕天打雷劈,都没有中止过晨练,她从地狱里活着走出来了,但在地狱里养成的习惯,从未忘掉。   因此,当她卷起长袍,挽起袖子,拿起宝剑的时候,根本对风寒嗤之以鼻,西琉珞试图劝说无果,最后也就随她去了,趁着她在院子里拉开架势,他取出刚准备好的凉茶,就在院子边上一边欣赏一边喝开了,容音亚瞟了他一眼,真想直接把茶杯扣在他头上。   这个时空的主要武器是长剑,容音亚前世对剑也颇有研究,她练的格斗术以攻击性强、杀伤力大为主,再加上自身敏捷和速度的优势,将现代格斗术和传统剑道结合,自成一家,既能简单粗暴,亦可繁复诡谲,速度更是神出鬼没,杀手界人称“御影无踪” 。   西琉珞聚精会神的观看着,一开始她的剑术还颇有门路,自女子的婉转中透出逼人的英气,一招一式看的还算清楚,仔细看还能找出破绽,但随着速度的加快,宝剑逐渐与她融为一体,气势凌厉宛若彗锋划破天际,剑光细碎闪射,寒气透骨。   人剑合一是剑术的最高境界,江湖中的剑术魁首慕容松已经十分接近这个境界,但容音亚仿佛在一瞬间就进入了佳境,已经无法看清她的身影了,只能依稀看见一抹紫色的残影,其中似有点点银光环绕迸射,恰似一道璀璨流光,激起罡风阵阵,飞沙走石,竟没有半分杀气,只有那压倒性的气势,虽不磅礴,却万分锋利而慑人。   那道紫银的流光上下旋转翻飞,西琉珞拨开被风吹得披在脸上的头发,扶正翻在桌上的茶杯,不得不佩服容音亚的武功造诣,那些奇特而杀伤力特别强大的招式,他更是从未见过,这般实力,已是仅次于他的存在,与他比肩指日可待。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为的就是登上巅峰,迎接荣光的那一日。   容音亚的气势起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气势散尽,她的身影再次清晰的显露,长发衣衫丝毫未乱,脸不红心不跳,还是那般气定神闲。 她潇洒的收起宝剑丢到一边,拍了拍手:“怎么,传说中无情无欲无求的尊主大人,竟也似登徒子一般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女子看么?”   “与在下比起来,姑娘还是差了一点。” 西琉珞面不改色的倒了两杯茶,递给容音亚一杯,容音亚仰头一饮而尽,挑衅的把茶杯往桌上一砸:“既然你大言不惭,我们就比试比试,如何?”   西琉珞眯起眼睛,很认真的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质疑道:“你确定?”   容音亚直接认为这是对她的蔑视,真想一巴掌呼他脸上,还没有谁敢蔑视她呢。 “你不来,就是不敢,不敢,那就罢。”   西琉珞望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还不等容音亚毒舌,他已悠悠地站起身,挽起袖子,好整以暇道:“怎么比?”   容音亚哼了一声,走向院子中央:“很简单,不准使用武器和暗器,赤手空拳比试,谁能制服对方,就算赢。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人开一个条件。”   这是一个摸清对手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能同尊主一较高下的。 两人对面而立,拉开架势,彼此行了一礼后,容音亚身形一动,发动了凌厉的攻击。   高手的对决可以轰轰烈烈,也可以悄无声息,西琉珞起初积极防御,意在逐渐把握主导地位,容音亚向来喜欢速战速决,两人的对决无疑是后者。 速度与技巧的绝顶较量,一蓝一紫的两道流光,迅疾而无声的劲风,只见落叶飞卷,乱红飞溅,生死杀伐,只在瞬息之间。   西琉珞的格斗术很有特色,速度诡谲,似攻实守,似守实攻,一招一式间尽是强者的坦荡从容,那淡然出尘的姿态,与容音亚的凶残狠戾形成鲜明对比。 容音亚看准一个破绽,左手挥拳,故意使了个幌子,西琉珞果然顺势扣住她的手,她的右手趁机劈出,呈爪状凌厉的扣向对方的咽喉。   在前世,这曾是她最有杀伤力的招式之一,讲究的是速度二字,特别是实战时戴着特制的钢爪手套,直接将对方的喉管掐断是家常便饭。   她快,但西琉珞比她更快,她的手离他的脖颈还有几寸,就一下被扣住了,她猝不及防,被一股强大的拉力拽得往前倾倒,直接扑在了他身上,他顺势扶着她的腰,两人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容音亚被钳制着无力还手,眼看着那家伙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咬牙切齿。 这一场较量下来,她根本没法摸清底细,他的实力都不知道达到了什么境界。 感觉到他的手一松,她趁势脱身,磨牙道:“愿赌服输,你开条件。”   反正自己还欠他一个人情,也不差这一个!   “条件么?” 他闲闲的负手而立,严肃的思考了一会儿,“你觉得,我还缺什么?”   容音亚咬牙切齿之后是一阵语塞。 是啊,他已是江湖至尊,金钱,荣誉,权力,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他轻笑一声:“确然,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可我却不能左右人心。”   她怔了一怔,忍不住望向他的眼眸,他面具下的目光宛若太息般飘渺。   “我的条件就是,” 他缓缓开口,“你,留下来。”   PS:开学了后第一更QAQ学生党不易,求支持 第一百二十五回 **病榻(一) - 情本如殇凤凰劫 - 銀藍傷   本是一场公平比试,到头来却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容音亚纵有百般不愿,也只得答应,待以后再做打算。 她发现,只要跟这个家伙在一起,自己的智商总是不够用。   虽然容音亚答应了这个条件,西琉珞却没有因此放她自由,容音亚心思玲珑,不将她好好拴在身边,天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因她有风寒的征兆,稍有畏寒,他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强行给她裹上一件狐裘,她裹成一团坐在院子里生闷气,他煮酒烹茶,批阅账本,她便百无聊赖的翻阅这些日子的新闻。   今日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个时空没有报纸,容音亚便教宣翊和掌管文书的几个暗卫,收集各种新闻,各写一篇文章记叙事情经过,然后分类整理,装订成册,制作成了这个时空第一份报纸。 这是个颇有门路的商机,后来宣未玉垄断了这片大陆的传媒产业。   当然,目前报纸还未公开发行,只在宣未玉内部流通。 宣未玉三大统领继续分管内务、外交、情报等事务,文书暗卫继续批量生产报纸,制作好的样板陆续送到了容音亚手里,她一份一份的审阅,顺便看看八卦。   早在襄阳时,西琉珞便知道了这种叫做报纸的东西,这种东西相对于这个时空而言过于先进,以至于他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好久,也没弄懂它的内涵。 当时容音亚十分庆幸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她唯一能胜过西琉珞的,就是有一个现代人的脑子,所以她可以很傲慢的拒绝解答他的疑惑,信誓旦旦道“此乃组织机密” ,看着他吃闭门羹的样子,心里特别痛快。   如今已是四月末了,碧琉公主失踪的消息已经渐渐淡然,南辰和东临都不再派出军队大规模的找人,容音亚知道,锁枫和柳楠都是讲究效率的人,军队太过大张旗鼓,反而会打草惊蛇,现在大约都转入了地下状态,柳桐和锁玎就是很好的例子。   报中还插叙了一些不久前的事情,早在容音亚四月初失踪时,锁枫在御书房里收到消息后马上派人调查,尔后容音亚渺无音讯,他大发雷霆震碎了书桌,当即修书一封送往东临,书中言辞激烈,说他的妹妹是在东临出事的,要是柳楠不给出一个交代,两国的联盟就算完蛋。   当时潭清源和柳蓉已准备好了和亲的事宜,南辰文书到达东临那天,柳蓉正在试穿嫁衣,听见这个消息不顾一切的闯进御书房,跪在柳楠面前求他万万不可想不开,据当时在场宫女的口述,福慈公主一身火红嫁衣跌跌撞撞的闯进御书房,就像一朵开到极盛而即将枯萎的红芙蓉,那架势简直要肝肠寸断。 潭清源则平静得多,他拜见锁枫,请求锁枫不要取消他和柳蓉的联姻,他们愿意从简婚礼。   这曾是轰动朝野的大事,锁枫的狠话放得痛快,潭忠廉老丞相拖着重病之躯连夜入宫劝谏,情绪激动咯血,锁枫急忙送他回府,次日再次放话:是东临不仁不义在先,前番违背盟约出兵永州,今回又将他的妹妹弄丢,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事不仅关乎碧琉公主的安危,更关乎南辰的尊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潭清源的政敌趁机弹劾,曰婚嫁要择取良辰吉日,非常时期的联姻必无善终,这段联姻就此被搁浅了一段时日。   幸好,三日后东临回信,柳楠表示会负全部责任,给锁枫一个交代。 容音亚设下的局是何其玲珑,她以退为进,不动声色的撒下了一张大网,关键时刻立即收网,瞬间就令柳楠失去了翻身的余地。   拖了大概一周,潭清源和柳蓉还是成婚了,婚礼果真从简,还是应有的礼遇,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婚后两人的生活平淡如水,相濡以沫,只是因为容音亚而聚少离多。   翻到这里,容音亚沉默了好久。 不得不说,宣未玉的文书暗卫悟性极高,一篇报道写得文采飞扬,分析十分透彻,非当事人都能被感染,何况是置身局中的容音亚。 清源,柳蓉,他们本应是名正言顺的结合,却因为她,而变成了维系两国关系的工具。 她的确帮助他们走到了一起,却终究,无法使他们幸福的在一起。   院子里的玉兰花开了,风声飒飒,花落满庭芳。 西琉珞听着身边没了动静,一转头却看见容音亚呆呆地盯着手里的报纸,有几分失魂落魄。 他瞟了报上的内容一眼,什么也没说,执起茶壶给她的茶杯续了茶。 清浅茶色上漂着几瓣玉兰花,她望了他一眼,相顾无言。   风有些凉,这场风寒似乎来势汹汹,容音亚放下报纸,头晕脑胀不说,喉咙也似火烧,喝了凉茶也不管用,西琉珞见她脸色潮红,便知道她肯定躲不过一场高烧。   高烧……他怔了一下,陡然眉头皱起。 糟糕,他只顾着不择手段的将她留下,却忘了她的体质特殊,寒热相冲,最是生不如死,他已尝过这种滋味,万万不可再让她……当即劈手夺过她的报纸,她正想发作,却听他冷声道:“回去休息。”   “回你妹啊!你害我染了风寒还限制我自由现在还要限制我活动么!” 容音亚满腔郁闷无处发泄,一口气吼出了一个不带标点的长句子。 西琉珞不由分说的站起身,点了她的穴,然后将她拦腰抱起,径直走进屋里。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容音亚咬牙切齿的怒吼,奈何被点了穴,全身还绵软乏力,她容音亚的一世英名,难道就要这样毁了么?   “是我不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了一句。 他的唇几乎紧贴着她的耳朵,那一声中似有叹息,她愣了一下,心里的怨气竟奇迹般地烟消云散。 她安静的任由他将她抱到床榻上,任由他给自己盖好被子,任由他的手在脸上滑过,撩开她的青丝。   倦意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沉重的合上眼皮,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似乎有一只手,握住了她滚烫的手。 她迷迷糊糊的梦呓了一声:“泽安……”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