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城是个容易起雾的城市,由于大雾多发,这样看来,青城这个名字倒是极为贴切。 春夏交替时节,大雾总是笼罩在整座青城的上空,像是给这座城市罩了一层薄纱,隐隐绰绰,所有的一切都看不真切,能见度大概只有几百米,能让人瞬间有一种高度近视的绝佳体验。 这种天气开车,无疑是和堵车一样让人心塞,不仅提不起车速,还得时刻小心自己撞上别人的车或自己被别人撞上。 姜宴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紧盯着前方慢慢爬行的车,双眼透出浓烈的心急和焦灼之色。 她现在没心情去欣赏雾天的朦胧美,也忘了自己今天开着一辆崭新的保时捷911,此时的她完全没有开新车的兴奋感,反而在不停的后悔为什么要作死开新车,不仅手生,还撞上了这种大雾天气。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赶着去医院。 好不容易前面的车右转开走了,姜宴呼了一口气,刚想微微加速的时候,还没踩下油门,抬头却看见了对面在大雾中若隐若现的红灯,急忙又去踩了刹车,因为踩得急,车子发出好大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姜宴险些一头栽出去。 “青城交通广播电台提醒您,大雾天气是事故高发期,并且会对您的出行带来不便,请各位驾驶员在行车时,务必控制好您的车速,集中注意力,打开雾灯或者双闪,保持前后车距。请各位行人……” 婉转优雅的女声并没有平息姜宴的火气,本来就因为开车慢而心急如焚,再加上刚才的急刹车,她现在更是怒火中烧,伸出鲜红的指甲在前面一顿乱戳,也不知道戳到了哪个键,终于关掉了广播。 “该出车祸还是得出,说这些有个卵用!” 姜宴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无辜的广播上,再抬起头,红灯终于转绿了。 她现在走的是一条大路,本来就限速,再加上大雾和堵车,所以她果断的打转向拐向了一条平时不太经过的小路,这里的机动车比较少,所以她还可以稍微提速赶一下时间。 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姜宴戴上耳机接起电话,那边很快就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 “小宴你在哪儿呢?快到了吗?还得多长时间?” “我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小阿姨你别急,外婆现在检查的怎么样了?” “现在还在里面呢,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小宴你快点来啊,我现在真的很担心……” “好的我知道了,小阿姨你别怕,我马上就到。” 那边的人听上去无助又心急,甚至隐约已经带了一丝哭腔,姜宴脸色镇定的安抚了几句,可一挂了电话,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现在真的是恨不得飞到医院,完全忘了雾天限速60公里的规定,猛地踩下了油门。 她平时很少走这条路,赶时间上班的时候,出租车从这里绕过几次,只知道这里人少,甚至不知道这里的尽头还有个丁字路口。 所以当姜宴透过能见度不足三百米的大雾,看见前面那辆车的车尾灯,再去条件反射踩刹车又在情急之下打了转向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了。 红色的保时捷像离弦的箭一样,在狭窄的小路上滑出去好长一段,刺耳的刹车声在这段幽静的小路上显得分外尖锐,甚至惊起了停在树上的麻雀。 姜宴紧紧地抓着方向盘,惊恐的看着前方,几秒之后,还是无可避免的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突如其来的碰撞让姜宴整个人都懵了,她瞪大双眼看着前面那辆黑色的雷克萨斯,甚至都忘了下车。 良久之后,外面忽然有人敲了敲车窗,姜宴吓了一跳,慌忙转头去看,发现人示意她打开车窗。 姜宴咽了咽口水,缓缓降下车窗,外面的男人微微弯腰,压着声音尽量心平气和的说:“小姐,麻烦你先下来。” 过往的各种新闻提醒着姜宴,现在的民众对女司机是非常排斥以及鄙视的,甚至有着“女司机战斗力逆天”一说,再加上前不久女司机被暴打的新闻,老实说,姜宴还是心有戚戚焉。 她抿了抿唇,熄了火,下车前还不忘拿着自己的手机和包——万一对方是个暴脾气,她也可以及时报警。 雷克萨斯的车主正在查看两辆车碰撞的地方,姜宴走上去也扫了一眼,其实撞得不是很厉害,倒是她的保时捷一眼看上去就比较惨,车头右边撞得凹下去一大块,右车灯也有轻微的裂痕,剐蹭的痕迹就更不用说了,有一道至少也得有二十厘米左右。 姜宴懊恼的闭了闭眼,心下暗骂了一句娘,这下完蛋了,让姜正远知道她把买回来还不足24个小时的车撞成了这狗样,那人又不知道要怎么讽刺她。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她的外婆还在检查,她急着赶去医院。 想到这儿,姜宴走上去,轻咳了一声道:“那个……抱歉啊先生,我开车的时候走神了,撞了您的车,您想怎么解决或者赔偿,请尽管提,我都会负责到底的。” 那叫什么来着?拿人手短,撞人嘴软。 她现在急着走人,就怕对方不依不饶,要是给点钱能了事倒是正好。 反正她钱多,哦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姜正远的钱多,这种小磕小碰也赔不了多少钱,姜正远那种穷的只剩下钱的人不会放在眼里,她更不会放在眼里。 雷克萨斯的车主把视线从车上移开,抬头看了她一眼。 姜宴这才看到了这个人的脸,平心而论,这个男人真的长得还蛮帅的,是那种第一眼就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帅,头发打理的很整洁,眉眼十分俊朗,鼻子挺立,微微抿起的嘴唇很薄,可他的眼神却带着些微冷。 “你刚刚说,你负全责?”男人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的皱了皱眉,“你想怎么负责?” 姜宴耸了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不就是掏钱吗?你想要多少?只管说就好了。” 这种简单的小事故,就算负全责又能有多严重?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钱字,她姜宴最不缺的就是钱。 男人的眼中透出一丝不满,语气也变得冷淡起来,“你觉得就只是钱的问题?” 姜宴嗤笑一声,挑了挑眉道:“那不然你还想要什么?你人也没事,车也没怎么样,那几个修理费没多少钱,我又不会欠你的。” 大概是她语气太过无所谓,薛昭眉心又紧蹙了一些,对着面前这个女孩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简单却很有质感的黑色小西服,牛仔裤加高跟鞋,闲适却很有气质。长长的卷发披散在肩上,妆容精致,眉尾上扬,她的打扮其实很简单,单凭第一感觉,薛昭觉得她不过就是个上班族而已。 可是普通的上班族怎么能开得起价值百万的保时捷911?而且能这么大口气的,这个女孩儿很有可能是个富家女。 薛昭对面前这个环着手臂,微仰着下巴,还有点趾高气昂的女孩第一印象很不好。 他一直眉头紧锁着不说话,姜宴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这位先生,我现在在赶时间,你到底想怎么解决,是要公了还是要私了,是想要多少钱,麻烦你快一点,尽量在五分钟之内搞定,我好去忙我的事好吗?”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薛昭很注重和人的说话方式和一个人行为处事的态度。眼前这个撞了人还毫无歉疚之意,张口闭口就只有钱的女孩,已经完全触及到了他的忍耐力。 薛昭的脸上明显有些微微的怒气,加重语气道:“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一个在忙吗?你忙就是你撞了别人的车,又用这种态度回应的理由吗?不管是公了还是私了,你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太不应该了?” 姜宴本来就着急,被这样训斥一番,更觉恼火,“我态度怎么了?我已经说了会给你赔钱,赔偿金额也随你开,你还想怎么样?”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前面的雷克萨斯车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小孩子从车上跳下来,跑过来怯怯的看着姜宴,小声道:“小叔,你们是不是在吵架啊?” 薛昭忍着火气摸着孩子的脑袋,“没有,小叔在和这个阿姨商量一些事情。” 阿姨? 姜宴着实被他这个形容词刺了一下。她虽然现在二十八岁,并且还没成功嫁出去,但也绝对没有跻身到阿姨的行列当中吧? 要不是因为现在情况不合适,她绝对要因为这个词跟面前这个男人好好理论一番。 第二章 薛昭抬头看向她,按捺着自己的怒火,尽量平静的说:“这位小姐,刚刚我的侄子正在车上喝饮料,你知不知道你那一下差点就让孩子呛住了?如果这孩子出了什么事,你真的负得了责吗?你以为这是几个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吗?我的车有车险,人也有意外保险,你就算不赔,我自己也能去修,我不在乎你的钱,但你不觉得你的态度完全就是不把别人的生命和安全当回事吗?” 这话真是越听越想封建卫道士和圣母玛丽苏了,一个男人动不动就把问题高度上升到生命和安全,姜宴简直要仰头翻白眼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包里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姜宴刚接起电话,那边再次传来了小阿姨的声音。 “小宴你还没来吗?怎么这么久啊?” “小阿姨我马上就到了,你别急,我这边有点急事处理,很快的。” “那你快点啊,一会儿医生要交代病情的。” “嗯,好的好的,我立刻就到。” 跟这个男人纠缠半天,她差点把要事都忘了。 挂了电话,姜宴先是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从包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递到薛昭的手上,一口气说道:“先生,您现在是对我的态度不满也好,对我的赔偿不满也罢,但我现在真的有急事要去忙,我家里有长辈在医院,我得赶紧过去。这是我的名片,我叫姜宴,生姜的姜,宴会的宴。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工作地址,等我忙完了,您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到我公司来找我都可以,到时候您是要我怎么给您赔礼道歉或者是付款赔偿,我都一一照做,但我现在急着去医院,咱们换个时间再谈好吗?” 她说完就要走,薛昭似乎早已洞察了她的动作,一步迈过来挡在她的面前,冷着脸说:“这样就完了?你不会是想跑吧?” 姜宴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说话都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感觉,“我没想跑,名片都已经给你了,你可以随时找我,但我现在有急事,抱歉,没时间奉陪。” 薛昭看了看手上的名片,一把拉住她,语气凌厉的说:“小姐,肇事逃逸可是要犯法的!” 姜宴现在满心都是医院里的外婆,已经完全没心思在这儿跟他讨论犯法不犯法了。 她的耐心已经彻底告罄,一把甩开他,分外恼怒道:“那你就报警抓我好了,我现在没时间在这儿跟你闲扯,想要钱就联系我,不想要钱就拉倒!再见!” 她说完话,转身拉开车门便上了车,系安全带发动了车子,一整串动作行云流水,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薛昭的视野里。 薛昭皱着眉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名片,怒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 由于被那个男人不依不饶的纠缠了半天,姜宴赶到医院的时候都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了。 有句话说,医院是最能看得到人生百态的地方,姜宴觉得这句话说得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医院里永远都充斥着冰冷而又刺鼻的来苏水味,而这里的人总是行色匆匆而又面露忧色,给人一种在和时间赛跑的紧迫感。 姜宴生平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十三岁那年她在这里送走了病重的母亲,至此之后,医院对她来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她甚至曾经暗暗发誓,只要不是病的快死了,她绝不会踏进医院一步。 费了一些周折后,姜宴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找到了骨外科。 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科室外面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的小阿姨,姜宴喘了口气,走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阿姨转过头,看到她的一瞬间,一直紧绷的脸色忽然就垮了,眼泪直接涌了出来,抱着她哭了起来。她和姜宴的妈妈是表姐妹,从小关系就很好,像亲姐妹一样,姜宴的妈妈去世后,她几乎可以说是扮演了她妈妈的角色,更加承担起了姜宴外婆的衣食起居。 姜宴轻轻地拍了拍小阿姨的背,哑声安抚道:“没事的小阿姨,外婆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两个人正互相安慰的时候,科室的门终于被人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对着她们询问道:“请问哪位是陈翠霞的家属?” 姜宴连忙上前一步,“我是她外孙女,我外婆怎么样?” 医生点头,“跟我到我的办公室里说吧。” 到了办公室后,医生就开始跟她介绍外婆的病情,简单地说,外婆是患上了骨肿瘤,也就是俗称的骨癌,现在的检查结果为恶性肿瘤初期。 这一系列的话让姜宴有些转不过弯了,作为一个中国人,她现在却有些听不懂中国话了。医生说的这番话里,她好像就只听懂了两个词,一个是“骨癌”,一个是“恶性”。 “癌”这个字就好像是悬挂在“死”字上一般,光是听着就已经让人足够惶恐,更何况后面还加了“恶性”二字。她觉得脑子像忽然炸开了一样,各种乱七八糟的片段和不好的念头都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冲击的她无法镇静,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 医生看到她这样,急忙安抚道:“你不用太害怕,不同的病理类型和治疗方案带来的结果是不一样的。你外婆现在虽然是恶性肿瘤,不幸中的万幸是发现的还算及时,现在接受手术,还是有成功几率的。其实现在的人把癌症想的太复杂了,不同的癌症病况是不一样的,并不是说所有癌症晚期都会死人,况且我也说了,你外婆这个病情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们医院本来也是骨科专科医院,现在对于癌症的治疗成功率也是很高的。” 医生这番话总算是让姜宴平静了一些,她点了点头,又问:“陈医生,我知道咱们医院是青城最好的骨外科医院,但是我想知道咱们医院最好的骨外科医生是哪一位?”说完之后她又着急的补充了一句,“我不在乎钱,只要能请最好的医生,能把我外婆治好,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她没有说大话,从她当年回到姜家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或许会得不到其他东西,但她一定能得到钱。 钱是姜宴最不缺的东西,同时也是她最不屑,最不在乎的东西。 医生善解人意的笑了一下,“我理解你们家属的心情,至于最好的骨外科医生,咱们医院其实有很多教授和专家。我建议你可以去找一位叫薛昭的年轻医生,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非常负责,做过也参与辅助过好几次大手术,其中像骨肿瘤手术也有成功的经验。而且他人是国外留学回来的,资历不差于院里的老教授。” 姜宴连连点头,“这位医生叫薛昭是吗?” “对,草字头的薛,昭然若揭的昭。” 姜宴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在心里牢牢的记住了这位医生。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姜宴便回了外婆的病房。 姜宴的外婆其实身体一直很健朗,之前很多人都说外婆一点都不像是一位八十三岁的老人,看上去就像是七十多岁,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病,外婆或许能一直这样健康下去。 但是病来如山倒,短短几个月就能看出外婆的变化,脸色憔悴,身体虚弱,看到她进来后只能勉强抬手招呼她过来。 她走上去坐到外婆病床前,外婆笑了笑,立刻伸出枯朽的手握住她的手,“我们燕儿来啦。” 姜宴强忍着眼泪点头,甚至不敢开口说话,深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来。 她工作忙,这段时间很少去看望外婆,每一次打电话问候老人家身体时,外婆有时会说腿疼,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她总是说等这阵子忙完了就抽空带外婆去检查,可没想到还是拖成了恶性肿瘤。 一想到这些,姜宴就自责的无以复加。 外婆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怎么看见外婆一点头不高兴呢?笑一笑嘛,对了,最近有没有遇上喜欢的男孩子呀?” 姜宴强颜欢笑的摇头道:“还没有呢,等遇到了一定带他来给您看。” 外婆点头,叮嘱她说:“那你一定要快一点啊,我怕等不到呢。”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姜宴却转过头轻轻地哭了起来。 第三章 因为很久没有陪着外婆了,所以姜宴这一天都呆在医院里,一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准备回家。 大概是所以的心思都放在了外婆的身上,姜宴都忘了自己一大早出车祸的事情,等到了停车场,看到自己第一天上手就挂彩的保时捷才想起来这件大事。 一想到早上那位气急败坏的车主,姜宴由衷的涌上了歉疚之情。她今早是太着急了,所以态度不太好,简直像是一个路怒症晚期患者。她平时虽然算不上温柔婉约,但也绝不是一个泼妇。 想到这儿,姜宴立刻想赶紧给那人道个歉,可拿出手机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有留下那人的电话号码,只把自己的名片塞给了人家。 虽然她想做个好人,但现实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眼下也只能等着那位倒霉的车主来主动联系她了。 姜宴开着自己毁了容的车回家,车子一直往城西滨海新区开去,越往西楼就越多,风景也越来越好,可是人却越来越少,尽管这里有新的市政府和各种大型商场,可一路上也看不见几个路人。 这一片住的大多都是青城的商贾权贵,姜宴时常想不通,那些有钱人怎么就偏要住在这种鬼都见不着的地方,也不怕大半夜出门被人绑架了。 云泉名苑是整个青城有钱人最集中的地方,小区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出门就有各种健身馆和高尔夫球场,风景佳、绿化好,美得像是仿古园林,当然这里的价格也很美,一套房子的钱让人听了就血压飙高,价格后面的零多的让人头晕眼花。 而姜宴也不巧就住在这里。 把自己的车开进了车库之后,姜宴想了想还觉得不妥,又回去往里开了开,试图将剐蹭的地方隐藏起来。 今天来不及去修车了,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 银樽是青城数一数二的ktv,也是派对动物们最喜欢去的不夜城。 偌大的包厢里只开了一盏让人眼花缭乱的宇宙球灯,完全是一副灯红酒绿的奢靡景象,一群正在兴头上的男男女女在包厢鬼吼鬼叫,为首的程嘉阳更是干脆站在了茶几上。 他刚唱完一首破了音的死了都要爱,嗓子哑的像是汪峰,但还是锲而不舍的扯着嗓门嚷嚷,“后面的朋友们,你们好吗!把你们的手举起来让我看看!” 所有人都快嗨翻了,只有角落里的薛昭没什么反应,就一直默默地看着他们,给人一种“我就这么静静地看你们装逼”的感觉。 他向来不喜欢热闹,要不是因为今天程嘉阳过生日,他才不会来这种跟动物园一样的地方。无聊之下,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了手机,翻出了那个有点陌生的电话。 看着屏幕上“姜宴”两个字,他立刻想起了早晨那个气焰嚣张的女人,还有她那句“想要钱就联系我,不想要就拉倒!”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在乎那几个修车的钱,之所以记下这个女人的电话,只是因为他觉得有些气不过,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却还那么理直气壮,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就连他今天坐诊的时候都一直想着这件事,他想给那女人打电话训斥她一顿,但是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小心眼。可是不把这些想法发泄出来,他又觉得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薛昭越想越心烦,看着那串号码,手一滑就按下了拨号键,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急忙挂断了电话。 虽然他是想联系一下这个姜宴,但现在毕竟已经快半夜两点了,扰人清梦可不好。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忽然被人一把抢了去,接着一张酒气熏天的臭嘴就凑了上来,嬉皮笑脸地说:“我们……昭哥这么专注的……干嘛呢?小爷我今天……过生日,赶紧过来……嗨啊!” 程嘉阳说完这句话打出了一个饱满的酒嗝,薛昭差点就被这堪比沼气池的味道熏得吐了,一把将他推开老远,皱着眉嫌弃道:“离我远点!” 程嘉阳哼唧了一声,又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你的车好像被撞了,怎么回事?” 薛昭本来就在烦这件事,这厮还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把上午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大概是因为带了情绪,所以当说到姜宴的时候,他的语气也不甚好,明显有些不悦。 程嘉阳听完他的叙述立刻义愤填膺的抱不平,“我靠,这女人也太嚣张了!她也就是遇见了你,扔下一张名片就跑路了。要是遇见小爷我,非得追她三里地不可!” 薛昭已经淡定了很多,“虽然她的态度让人生气,但我人也没什么事,懒得跟一个女人计较。” “这种事我都看不过去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把你手机给我!” 薛昭皱眉,“真不用了,大半夜的打扰到别人不太好。” 程嘉阳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再继续,薛昭也以为他就此作罢了,然而他显然忘记了,程嘉阳清醒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善类,他喝醉酒了更是鬼见愁。 玩到一半,薛昭去了一趟洗手间,回去之后发现本来热火朝天包厢忽然变得安静了许多,程嘉阳大概是喝多了,已经躺在沙发上睡死过去,而旁边的几个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程嘉阳,把他托付给一个顺路的朋友,便先离开了。 然而他刚出了包厢,躺在沙发上的程嘉阳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警惕的对旁边的人们警告道:“今天的事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谁敢告密,我就对谁以身相许!” 周围的人闻言都惊恐的看向他,一个个都紧紧的闭着嘴,生怕他说到做到。 薛昭踏出银樽的门槛不到一秒钟,手里的手机就叫嚣起来。 屏幕上跳跃着的居然是“姜宴”二字,这让他有些讶异,甚至还仔细确定了一遍之后,才半信半疑的接起了电话。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立刻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声,“大晚上的给我打骚扰电话,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小学老师没教过你要讲文明懂礼貌吗?” 听上去她似乎很生气,说话都是用吼的,恨不得能从电话那头喷出火来一样。 这让薛昭觉得很无辜,他又没做什么惹到这位小公举的事,怎么会让她半夜三更打电话来骂人? 薛昭皱着眉道:“姜宴小姐吧?你确定你没有打错电话吗?” “大半夜打电话来问候我,亲切地让我赶紧去上厕所的人,你觉得我会打错电话吗?王、大、锤先生!”最后的几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要是他们现在面对面,她很有可能会把他拆筋剥骨。 薛昭更加莫名其妙,“什么王大锤先生?你没事吧?” “我才想问你呢,凌晨两点给人打电话,你才没事吧!” 她一直都是习惯晚上关机的,偏生今天睡前跟闺蜜吴桐打了个电话,说到最后困得不行就忘了关机。就在她已经要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忽然就被午夜凶铃给炸了起来。 这也就算了,打电话的人在电话里又是哭又是笑,一会儿说“我死的好惨”,一会儿又大喊着她“睡你麻痹起来嗨”,愣是把她闹得睡意全无。等她想骂人的时候,那边已经果断的挂了电话。 薛昭忽然想到了刚刚在包厢里的一切,隐约察觉到可能是程嘉阳那厮作的妖。叹了口气道:“抱歉姜小姐,打扰你了,我是上午被你撞到的那个车主……” “哦~原来是你啊。”姜宴一个音转出几个调,怒极反笑道:“怎么着王先生,我早晨态度不好,您大晚上把我折腾起来,对我进行打击报复呢?看不出来你一个大男人报复心还挺强的,甄嬛传没少看吧!” 薛昭有些无奈,“我不姓王……” “哦,李先生。我看你就是因为上午对我不满,所以才蹲守到半夜两点半就只为打一个电话吧!你是不是10086的叫醒服务啊?我承认,上午对你的态度是差了点,但你也不至于做这种没品的事吧?你是不是脑残癌晚期或者重度中二病?” “姜小姐你误会了……” “误会?你的意思是你没给我打过电话,没给我放恐怖片里的音乐,没有阴森森的跟我说“看你的旁边有我的头”,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这不是你的幻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么说你死的好惨也是真的?那不如你告诉我,你是个墓园的?几栋几号?棺材是翻盖的还是滑盖的?以后清明节我就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去探望你,你觉得怎么样?” 薛昭:“……” 想想她早上虽然态度不好,但是程嘉阳也确实做的过分了一些。 再怎么说电话也是用他手机打出去的,薛昭只好道歉,“这是我的失误,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请你……” “不好意思,不是每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这个道歉我不接受!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她说罢就直接挂了电话,再也没给薛昭解释的机会。 第四章 前半夜那个午夜凶铃气的姜宴几乎暴走,后半夜也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就总觉得屋里好像有人在看着她似的。一夜没睡导致她整个人像抽了大烟似的,双眼空洞无神,精神萎靡不振。 下楼的时候她碰见了文姨,文姨都被她吓了一跳。 知道她没事,文姨才放下心,提醒她道:“董事长今天一大早回来了。” 姜宴从二楼往餐厅看了一眼,果然,她的父亲和弟弟正坐在餐桌前吃饭,看那样子已经开饭很久了,却没有人在等她,好像完全忘了这屋里还有个人一样。她时常觉得那两个人真是陌生,她好像从来都没熟悉过一样,而他们也没有把她当做家人。 文姨小声提醒了她,“董事长脸色不大好,估计心情也不好,小宴你说话小心一点。” 姜宴有些想笑,她那个父亲几时心情好过?反正她不管说什么话,他该发火还是得发火,多说多错,这么多年来她学的最好的事就是闭嘴。 她慢慢下楼走向餐厅,餐桌前的两个男人顾自的吃着饭,听到她的脚步声却没有抬一下头,像是没看见她这个大活人一样。 姜宴一声不吭的坐了下来,她只想赶紧吃完早餐去上班,也顾不上面前的燕窝鱼翅有多么奢侈美味,反正对她来说都如同嚼蜡一样。 姜正远很快就吃完了,他把白瓷的饭碗往桌上一放,不轻不重的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姜宴心上一跳,果不其然,下一秒姜正远就沉着嗓音开口了。 “你那辆车是怎么回事?开出去第一天就成那样了,你到底会不会开车?”他拧着眉,脸上很生气,话语当中充满了不满和埋怨。 昨天她停车的时候明明已经尽量把擦痕藏了起来,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果然什么都逃不了这老狐狸的眼睛。 姜宴咽下口中的饭,低声说:“就是不小心擦了一下而已,我明天会去修车的。” 姜正远哼了一声,“小地方出来的人就是没见过世面,第一次开这么好的车太激动了是不是?” 这话里的鄙夷和轻视简直是没有丝毫的掩饰,姜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几个父亲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出这种话,可自从她回了姜家,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能听到这样的话。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觉得难受,久而久之耳朵好像有了自动过滤功能一样,即便是再讽刺的话,她都能充耳不闻。 姜正远白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姜宴,又问道:“上次让你见的那个青润制药副总的公子,见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姜宴把饭碗重重放在桌上,一字一顿道:“不怎么样的意思就是,这门亲事没戏,黄了!你也不用再惦记了!” 她二十岁那年回到了姜家,二十四岁开始踏上了她的相亲生涯。这么多年来,姜正远唯一坚持不懈让她做的一件事,就是相亲。毫不夸张的说,姜宴这些年的相亲对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高富帅、矮富帅、高富丑,她统统都见过,经验多到足以写出一本百八十万字的长篇小说。 用吴桐的话来说,她见过的那些相亲对象,加起来都能办一个相亲网站了。 然而遇见这么多男人,她也仍然没有对哪个动心过。于姜宴来说,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过一辈子,男人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她霍的一下站起来向外走,身后的姜正远也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提高声调,“我的话还没说完,谁准许你走了?你怎么这么没家教!” 姜宴背对着他没有动,餐厅里静的让人心慌,良久之后她才不带情绪地说:“我没家教是因为我从小就没有亲爹!”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你给我站住!” 身后的姜正远气的脸色发青,垂在身侧的手都在颤抖,姜宴却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 正午的日光洒进科室里,薛昭站在窗户前,摆弄着墙角的一副骨骼模型,明明脸上一丝情绪都没有,可眼里却透露着冷冽之气。 站在他背后的程嘉阳搓着手,狗腿的笑着,“昭哥,你找我?这……有什么事电话不能说的,还非得要下圣旨召见我啊?” 薛昭面无表情的问他:“昨晚的电话是不是你打的?” 程嘉阳明知故问,装傻道:“啊?你说什么电话?我昨天喝断片了,不太清楚诶。” 薛昭眯了眯眼,一字一句的问:“真的不太清楚?”话音刚落,手上的模型“咔嚓”一声,头骨已经被他给拧下来了。 “昭、昭、昭哥,咱……咱们有话好好说,我胆小,经不起你吓。”程嘉阳用力吞了吞口水,惊恐的看着他手上那个白森森的骷髅头,舌头都已经卷成了大大卷。 跟他们一起长大的人都知道,薛昭不仅是个骨科医生,还是国家级散打运动员,让人断胳膊断腿就跟玩似的。曾经他只是从程嘉阳的腰上轻轻点了一下,程嘉阳就腰疼三天,每次跟妹子约到关键时刻就腰疼,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是纵欲过度导致腰椎间盘突出了。 眼下他看着薛昭手上那个头骨,他就觉得自己头皮直发麻,急忙讨饶道:“昭哥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可我那么做也是为你打抱不平不是?你一向不爱惹事,我也是在为你出头啊。做兄弟的,怎么能看着你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你说对不对?” 薛昭气的咬牙,“我都说了用不着,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程嘉阳小声嘟囔,“你说的又不是人话。” “你刚刚说什么?” 程嘉阳急忙道:“没什么没什么,你说的就是史书,就是圣旨!” “你知不知道你打扰到了别人睡觉?那位姜小姐昨晚快要气死了。”一想起昨晚姜宴的话,他就觉得头大。 程嘉阳也幽怨道:“我知道错了,那你说怎么办?要不……我对你以身相许?” 薛昭一脸嘲讽,“就算是同性恋我也不会找你的。”说完又补了一句,“牵一只哈士奇都比牵你有面子。” 程嘉阳:“……你的嘴这么毒就不怕下地狱?” 薛昭:“你长得这么丑不是也没下地狱?” 程嘉阳:“……是在下输了。” 打发走了程嘉阳,薛昭想了想,还是给姜宴打了个电话准备道歉。然而打了两三个电话,最后都被她无情的挂断了。看样子她这次是气的不轻。 薛昭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又发了一条道歉短信。 任谁都会觉得他似乎是在故意打击报复,但不管她之前态度多恶劣,打扰了她休息确实是一件挺没品的事。 事情一码归一码,再怎么说,他对昨晚的事确实是由衷的抱歉。 * 姜宴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室内设计,现在在一家装饰公司工作。尽管姜正远不止一次的提出让她辞了工作,去他的制药公司上班,但是姜宴坚持不去,久而久之姜正远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姜宴的专业和他的公司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去了也没什么卵用。 在装饰公司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挤在工整死板的格子间里。姜宴最喜欢的就是公司里的布局,休闲随意,而且还很有创意,不像其他公司那样,一进门就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上班的时候姜宴一直昏昏沉沉的,就连开会的时候都忍不住打盹,整个会议被点了两三次。 而这也就算了,一个小时的会议当中,她的手机响了三次,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听见她的手机铃声在欢快的唱着:“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装怪耍帅换不停风格……” 而这三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昨晚那个隔壁老王打来的。 会议不停的被打断,一直跟她不对头的副总乔子妍直接中断了会议,阴阳怪气的说道:“呦,我们的姜总监今天情况有点特殊啊!开会的时候打瞌睡就算了,这电话一个接一个的,看样子昨晚纵欲过度,今天的生意也挺火爆的呀!” 托了姜正远的福,她虽然没谈过几次恋爱,但是相亲对象却换过不少。因此公司里的同事总是能看到有不同的男人来接她,再加上她从来没给人说过她的家世背景,却每天都换着不同的名牌奢侈品,所以公司里渐渐有流言说她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被这么刺了一下,姜宴立刻清醒了不少,反唇相讥道:“乔总脸色这么好,一定是因为没有男朋友滋润,所以睡得早吧?一把年纪还单身就是好,皱纹都比同龄人要多呢。” “姜宴!”乔子妍气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来抓花她的脸。 她跟这位副总一向不对头,乔美人仗着自己是公司里的二把手,时常欺压她。 其实这让姜宴也很无奈,乔美人也是单身,而且比她还大两岁,都是奔三的大龄圣斗士,单身狗何苦为难单身狗呢? 乔子妍拿着自己的文件夹摔门出了会议室,留下一屋子的人噤若寒蝉。 本来姜宴今天情绪就不高,再加上被乔子妍这么冷嘲热讽,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归结到了这个烦人的电话上。 打开手机,她便看到了那个陌生号码给她发的道歉短信。 “姜小姐,昨天的事情很抱歉,我由衷的向你表示歉意,希望你能……” 她只看了第一行就立刻删掉了。但闷气还憋在心里,她一边浏览网页,一边想着怎么才能把午夜凶铃的气撒出来。 好巧不巧,一个二手房网站闯进了她的视线,姜宴灵光一闪,立刻注册了一个账号,编写了一条二手房售卖信息。“跳楼大甩卖,一环以内的房子,150平米,精装修。原价四百万、五百万、六百万。现在只要五十万,五十万你买不来吃亏,五十万你买不了上当,五十万给你全家一个安乐窝!本信息有效期为三天”,最后在电话号码那一栏加上了那个面目可憎的手机号。 再怎么说她也是有良心的,这个网站很火,即使只有三天也够那个“王大锤”接电话接到手软了。 君敬我一尺,我还君一丈。她也要让这个“王先生”尝一尝午夜凶铃的滋味。 第五章 姜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卡下班,刚走出写字楼就接到了姜正远的电话。本来她想装作没听见,可姜正远一直坚持不懈,她只好接了起来。 “你干什么呢?怎么才接电话?”果然一接起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训斥。 “哦,刚刚没听见。”姜宴的声音淡的没有一丝温度。 “我帮你约好了投资公司副总的儿子,今天晚上七点半在米其林见面。等会我让秘书把赵公子的资料发给你,你仔细看一看,说话的时候注意分寸!记住早点去,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又来了!又来了! 姜宴有些不耐:“我说了我不去,你能不能尊重我一次?” “你说不去就不去?谁允许了?”姜正远也生气了,加重语气道:“我看你是又忘了当年你自己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不是我,你现在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做人要有良心,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下,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每到这个时候,姜正远都会旧事重提,好像这是他唯一能威胁她的把柄,这笔账都快被他翻烂了。 姜宴闭了闭眼,仿佛又能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鲜血,耳边似乎也响起了令人绝望的尖叫声。 那个场景不能想,每每想起来,她都觉得整个人都被扔进了冰窟一样,从头凉到了脚。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甚至垂在身侧的手都不自觉得颤抖起来。 半晌她才轻轻的冷笑了一声,“你提醒我?我还想提醒你呢!自己的女人都已经病得快死了,某人却从来都没有看过一眼,也不知道谁才没良心!” “好好,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吧?姜宴我告诉你,你今天不去赴这个约,我让你明天就让你……” “我又没说不去,您这么着急干什么?”姜宴不咸不淡的接过他的话,“我会好好去赴约,但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姜正远气冲冲的扔下一个字,“说!” “我外婆住院了,查出来是骨癌。你在医院的人脉广,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二院有一位叫薛昭的年轻医生。如果能查到他的住址喜好性格之类的就更好了。” “我知道了!记得给赵公子留一个好印象!”姜正远说完便撂了电话。 看着黑屏的手机,姜宴的心情同样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当然也希望自己那番话是一个女儿关切父亲的温情话,可当对方是姜正远的时候,就是再温情的话到了嘴边也变成了最恶毒的冷箭。她做不到敞开真心去关心姜正远,而姜正远也不需要她的关心。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会乖乖的去相亲。只不过这仅仅是为了曾经给姜正远许下的承诺。 这一次相亲,席间多是赵公子在讲话,说的都是什么证交所联交所华尔街股市汇率巴菲特。除了这些名词,姜宴一个也听不懂,唯一能做的就是微笑再微笑,笑的她唇角都僵了。 从米其林出来都已经快十点了,赵公子本来想送她回去,看到她开了车过来只好作罢。 临走之前,赵公子微笑的对她说:“看得出姜小姐是个很有素养,也很有品位的人,这顿饭吃的很愉快,希望下次还能再约。” 姜宴不停的在心里说:“不约!公子我们不约!” 可脸上却是巧笑倩兮的说:“好的,我很期待。” * “听你形容的这位赵公子人品不错啊,你这次有望脱单,继续努力啊。” 回家的路上,姜宴一边和吴桐打电话一边开着车。 “脱什么单,我觉得单着挺好的,没有烦恼没有忧虑,活的像一只快乐的小小鸟。” “你拉倒吧,不过我记得你以前有过一个相亲对象对你挺来电的,你俩不是还谈了三四个月吗?后来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没后话了?” “那个啊……”姜宴撇嘴,“姜正远看不上他,就分了呗。” “你这相亲的频率简直是坐上高铁都追不上。我这么问你吧,你今年第一个相亲对象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听说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那去年的呢?” “听说已经结婚了。” 吴桐再接再厉的补刀,“那你人生中的第一个相亲对象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孩子都三岁了……”姜宴终于有些泄气。 “你看吧,你第一个相亲对象的孩子都三岁了,可你还在原地踏步。不是我说你,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场。” 姜宴来了兴致,“什么气场?是不是一种自强不息的大女人气场?” “不是,我感觉和你相亲的男的最后都结婚了,但你却嫁不出去。你要么就是极度旺夫,要么就是一只能照亮宇宙的单身狗。” “滚蛋吧你。” 挂了电话,姜宴也陷入了吴桐的“气场理论中”。 前段时间她遇见了人生中第一个相亲对象,那个男人比她还大三岁。如今过了三年,人家都已经是三岁孩子的爹了,她仍然在吃单身狗粮。 难道真的像吴桐讲的那样,她是个天煞孤星? 不过那又怎样? 姜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她才不想活的像她妈妈一样,一辈子就只会为男人哭为男人笑。她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哪怕一辈子单着,她都不会对爱情卑躬屈膝。 之后姜正远带着姜宴和赵公子和赵家夫妇一起吃了一顿饭,席间赵公子一直在不停的给她布菜照顾她。而她也一直带着笑,虽然她知道那不是发自内心的笑,但在外人看来她却是一副很娇羞的样子,两个人很和睦似的。 饭桌上姜正远给她说了不少好话,其中包括她小时后成绩优异,入了社会后人缘很好,工作也非常出彩,很得上司赏识,在家里孝顺父母,知书达理等等一系列的赞词。 姜宴从头到尾就笑着听他说,内心却是满满的讽刺。她甚至都不知道姜正远是怎么能编出这些话,他从未参与过她二十岁前的人生,却能把这些假话说的像真的一样。 真真是应了网上那句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看得出赵父赵母对她很满意,甚至都有暗示他们继续谈下去的意思。而姜正远对此也十分满意,饭局上从头笑到尾。 她坐在那里听着他们其乐融融的讨论以后,好像他们明天就要结婚一样,她却没有任何兴趣。 她一向自诩自己不需要男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过劫匪,斗得过流氓;开得起好车;住的起好房。水管坏了自己可以修,灯泡坏了自己可以换。能一口气扛着饮用水上八楼。就算脱离了姜家,她也可以让自己生活的衣食无忧,她这样的一个女人,不懂她需要男人为她做什么。 姜宴抬头看了看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姜正远,又看了看对她微笑的赵公子,嘴角却像灌了铅一样,扬不起一点弧度。 她觉得男人做的事她都能做,男人不能做的事,她也能做。 她明明不需要男人,可是却偏偏要为了他人的利益,牺牲自己的一生。 * “薛医生,有你的电话。” 走出手术室,薛昭刚摘下口罩,一个护士便递上了他的手机。点开屏幕,上面赫然有三十个未接来电。 跟他的实习医生何肃凑上来看了一眼他的手机,立刻惊叹道:“哇塞,三十个未接电话,薛老师你最近人气指数爆表啊,是不是你女朋友怕你出轨啊?” 薛昭还没来得及答话,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你好,请问你是王大锤王先生吗?我从xx网站看到了你的售房信息,你那套一环140平的房子真的只卖五十万吗?我什么时候可以看房?付现也可以的!” “对不起,你打错了。”薛昭冷声说完便挂了电话。 “不可能啊!一环五十万的房子,我可是用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确认的,怎么可能打错电话呢?” 薛昭一字一顿的说:“这里是青城公安局的电话,不如我让局长跟你对话,你觉得怎么样?” 那人一听,立刻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打错电话了。我是有身份证户口本独生子女证的人,良民大大的有!”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薛昭冷着脸把手机扔在桌上,他也不知道是发什么什么事,从前天起他就开始接到一些买房的电话。基本上每隔十几分钟就有一通,最夸张的时候十分钟接了三个。他的手机号码完全不能正常使用。 由于他的工作必须二十四小时待命,就连大半夜也能接到零星几个电话,这两天他连着做了几台手术,累得要死,可总是有各种骚扰电话,导致他根本没法休息。 同科室的另一个医生看他一脸的烦闷,随口道:“是不是有人把你电话号码给爆料了?或者是有人搞恶作剧什么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薛昭立刻想到了姜宴那句,“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除了这位小公举,他还真想不出会有别人能这么整他。 第六章 姜宴前两天就和吴桐约好一起吃饭,所以她到了广播电台后之后便径直去了录音棚。 录播持续了十几分钟后,录音棚上面的红灯终于灭了,吴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她后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有没有被我工作的样子特别美?” 姜宴撇嘴,“你今天做的又是拉低听众率的节目?” “什么拉低听众率啊!我今天做的是普及医学知识,注意身体健康的特别节目。我跟你说啊,今天的嘉宾是一个年轻的医学专家,长得特别帅,特别有气质,说起话来简直是让我少女心爆棚。”吴桐花痴的感叹,姜宴只投给了她一个白眼。 两个人走到一楼,吴桐提出要去一下洗手间,姜宴便站在门口等她,然而她一转头,却看见了一个最不愿意看见的人。 那人越走越近,姜宴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即便已经过了好几天,她也仍然怒气未消。 眼见那个人就要目不斜视的走了,姜宴立刻脚下生风的大步走向那个男人,一步挡在他面前,恶声恶气的开口道:“真是冤家路窄,你怎么会在这儿?” 薛昭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双目圆瞪,怒气值爆表,不是那位小公主又能是谁? 一想起自己连日来苦不堪言的骚扰经历,薛昭也冷下了脸色,面无表情的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被骚扰电话整的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人是他,陷害报复他的人是她,她为什么还要这么生气?该生气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姜宴被他反问的语塞,别开眼道:“我只是不想跟你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托姜小姐的福,我最近接到了不少陌生人的亲切问候。”薛昭的眼神凛冽的看着她,问道:“是不是你把我的手机号码放在二手房网站的?” 姜宴躲开他的目光,嘴硬道:“是又怎么样?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我也不过是想让你尝一尝被人骚扰的滋味而已!”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压根没想过要否认。 薛昭看着面前这个理直气壮的女人,极力的克制自己的火气,怒极反笑,“姜小姐真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祝你此生一帆风顺,别遇见第二个自己!” 他清俊的脸上已经完全是一副冷厉愠怒的表情,换做一般人估计早就爆发了。他还能隐忍不发,姜宴也是感叹他的忍耐力真好。 姜宴挑眉,“还是别再见了,上次惹我的人,现在坟头草都有五米高了。奉劝你一句,以后可别再遇见我。” 薛昭看了她一眼,转头大步走出了广播电台。 这天晚上姜宴和吴桐用餐很愉快,大仇已报的感觉简直爽的不要不要的,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都梦见了自己端个小脸盆在摇钱树下捡钱。 * 第二天是周末,姜宴早早的就去医院看外婆了。 途径骨外科的诊室,她恰好看到了一个牌子上写着薛昭的名字,立刻探头进去看了看,然而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那位薛医生似乎并不在。姜宴有点失望。 她在这儿陪着外婆呆了一会儿,朱秘书很快就给她发来了短信,上面是薛医生的电话号码。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位医生的电话。 虽然没见过他本人,但是她也在病房里听过一些关于薛医生的传闻,骨科的患者机会对他是零差评,人人都夸他颜值高人品好,所以她对这个人抱得希望也是越来越大。 姜宴轻轻走向病房外面,忐忑又激动地拨出了那个电话,忙音响了好半天之后,那边才接起电话来。 “喂?你有什么事?” 一个低沉冷冽的男声,听上去好像有点熟悉。 姜宴疑惑了一下,但也没想那么多,放缓声音,尽量柔声细语的道:“您好,请问您就是薛昭薛医生吗?” 那边的人似乎愣了一下,语气不善的问:“我当然是,你又想怎么样?” 这位医生语气怎么这样?什么叫“又想怎么样”?态度这么差,对她很不满似的,和大众点评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姜宴暗自腹诽了一番,却还是温柔的问:“是这样的薛医生,我叫姜宴,很冒昧的打扰您了。我有些事想麻烦您,请问您明天有时间吗?可不可以见个面呢?” 那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没时间。” 姜宴锲而不舍的问:“那您后天有时间吗?” “没有。” “大后天呢?” “只要是你问的,我从明天起都没有时间。” 看样子这位薛医生不太好搞定,姜宴总觉得这个未曾谋面的薛医生似乎对她很有意见。 思忖之下,姜宴便又问:“那您现在有时间吗?” “现在?”薛医生冷笑一声,“大概有时间。” 周围到处都是吵杂的人声,前面正好有个护士在喊“51号,到你了”,电话那边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姜宴立刻开心道:“那您现在在哪?听您周围的声音,您是在医院吧?我去找您好吗?” 那边的人忽然静默下来,良久之后他才冷冷淡淡的说:“我就在你后面。” 她后面? 姜宴立刻转过身向后看,整个骨外科的走廊上人来人往,她的目光在人群当中扫来扫去,最终穿过过往的人流,锁定在了一个站在五米开外的人的身上。 那人穿着淡蓝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身上套着素净的白大褂,身形修长笔挺。明明跟所有医生都穿的一样,可那人却偏生把最普通的白大褂穿出了私人订制的感觉。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握着手机,薄唇轻抿,眼神微冷的看着她。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在心里千刀万剐不知道多少次的“王大锤”。 姜宴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她看了看对面的薛昭,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显然无法将这个看着就恨得牙痒痒的男人和她想象中的白衣天使薛医生联系起来。 薛昭仍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姜宴此时的心情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日了狗。 有一首歌特别能形容她此刻的境遇:让我们红尘作死活得潇潇洒洒,草泥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姜宴张了张嘴,对着手机虚弱的问道:“别告诉我,你就是二院骨外科的医生,薛昭?” 薛昭冷笑:“虽然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后悔自己叫这个名字。” 前一秒还是她看做不共戴天的仇人,后一秒就变成了她要顶礼膜拜的大恩人,姜宴此时想求一下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 薛昭挂了电话,大步朝她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他个子本来就高,再加上姜宴的气焰都被残酷的现实杀的一点不剩,垂头丧气的显得很没有底气。 他微微低头,目光有些盛气凌人,“刚才姜小姐似乎说有事找我帮忙?” “好……好像是有,又……好像没有。”姜宴咽了咽口水,舌头都要缠在一起了。 薛昭不悦的皱眉,“那到底是有没有?” “有有有!”姜宴连声应着,却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了,弱弱的小声问道:“刚刚薛医生说一会有空,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她话还没说完,薛昭就果断的拒绝了。 她哭丧着脸:“你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啊。” 薛昭笑的很冷,“我记得姜小姐警告过我,以后千万不要再遇见你。” 姜宴急忙狡辩,“那是误会,薛医生千万别听我的狗屁警告。” 薛昭冷哼一声,“姜小姐还说了,上一个不听你警告的人,现在坟头草都五米高了。” “那是我神志不清说的疯话,你不要当真。我请您吃饭赔罪好不好?”姜宴恳求的望着他,恨不得能长出一双星星眼。 “姜小姐说这话的时候中气十足,表情认真,一点都不像疯话。为了我的人身安全着想,我不想去。更何况我已经体会到了姜小姐别出心裁的手段。”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拜姜小姐所赐,让我体验了一把10086话务员的感觉。” 姜宴小声嘟囔,“我不是把信息只挂了三天嘛,这也算是业界良心吧。” “看样子姜小姐觉得挂三天是有点少了?” “没有没有,多了,太多了。”姜宴连连摆手,义正言辞的说:“别说三天了,就是三秒钟都不应该,我对薛医生的遭遇表示深切的慰问。但我用我的人格跟你发誓,你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我还你一个明媚的明天。好不好?” 然而薛昭这一次拒绝的更果断了,“你不用人格发誓还好,你用人格发誓我就更不能跟你去了。”说完又补了一句,“你的人格太不值钱了。” 有句话叫做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姜宴只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她的真是写照,现在受的虐,都是当初作的死。 姜宴叹了口气,试图和他讨价还价,“之前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能不能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我记得有人告诉过我,不是每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所以,不能!”薛昭学着她之前说话的语气,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转头就这么走了。 姜宴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上,只觉得又泄气又懊恼。活了快三十岁,居然还遇见了这种电视剧本上才有的桥段。 第七章 “所以说,你把你的恩人得罪了?” 回家的路上,姜宴一边开车一边给吴桐打电话,叹气道:“我怎么知道是他啊,我看到他那一瞬间,脑子里就一个想法,你tm在逗我?” “上次你来电台找我,我不就跟你说过他了吗?你是不是傻?” 姜宴感到很莫名其妙,“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了?” “我不是告诉你那天有个很帅的嘉宾吗?就是他啊。二院年轻的骨外科医生薛昭。因为他同事有事不能来了,所以他临时代班两期。不过他人气超高的,像我们这种生活健康栏目都没什么收听率的,结果他只来了两期,我们的收听率就嗖嗖暴涨,简直是起死回生啊,给我们台长高兴死了!” 年轻医生,姓薛,还出现在广播电台。这么多的线索,她怎么就没想着联系一下呢? “你这下可真是挖了个坟把自己给埋了。就我跟薛医生接触的几次,我感觉他这人,难搞。”吴桐啧啧感叹。 姜宴丧气的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看他那个样,别说负荆请罪了,我看我就是背着仙人掌榴莲皮去求他都没戏。” 吴桐幸灾乐祸的笑,“你能吃瘪也不容易啊,我只笑笑不说话。” 晚上回到家,姜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查一下薛昭其人。 百度一搜就跳出来无数链接,第一个就是他的百度百科词条,她立刻点开来看。 薛昭,青城二院骨外科副主任医师,本科毕业于京都医学院,留学美国。曾在国家级、省级刊物公开发表多篇论文,有丰富的临床经验,专长领域为恶性骨肿瘤免疫治疗、缺血性骨疾病、脊柱脊髓损伤、修复等。 从这两行的简介来看,薛昭确实是个很有资历的外科医生。 简介旁边有一张他的照片,不是寸照,也不是证件照,而是他在坐诊时被拍到的,看样子好像是偷拍。照片上的薛昭表情温和,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耐心且专注的在听病人说话,跟下午嘲讽她的那个人简直是判若两人。他穿着素净整洁的白大褂,西裤加浅蓝色的衬衣。明明是和所有医生一样的衣着打扮,可是他看上去根本不像个医生,反倒像个摆拍的男明星。 真是骚包。姜宴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词条的最后编辑时间是昨天,看样子他粉丝还挺衷心的,时不时的来替他更新一下。 关掉百度百科,姜宴又发现天涯有一个关于他的帖子,“八一八二院的骨外科医生薛昭,有料的都进来”。她果断点了进去。 打开看了一眼,这帖子居然有六千之高楼! 随便翻一翻,里面说的最多的就是“他好帅啊”,“年轻又有能力,简直堪称典范”,“薛医生我要给你生猴砸”,“薛医生我给你生花果山”,“薛医生我要给你生悟空!” 神经病啊!不如给他生个动物园算了! 姜宴看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关了天涯又继续往下看,很快就从百度知道上看到有人在提问,“如何能预约到薛昭医师的门诊?” 对啊,如果挂了薛昭的号,那她不就有机会接近他了? 姜宴的眼睛瞬间放了光,根据底下的回答,立刻从二院的官网上挂到了薛昭的号。 * 姜宴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趁着周围没有人注意,她又确认了一下包里的东西。 dior的男士香水s的男士衬衣,还有一个厚度可观的大红包。前两个只能算是小试牛刀,如果薛昭不吃这一套,那五位数的红包才是最后的杀手锏。 虽然她很少跟医疗界的人打交道,但好歹她也是常年浸淫微博天涯的人,拿钱买命的求医规矩她还是懂的。 一对年轻的夫妇恰巧经过,丈夫的手臂打着石膏,妻子扶着他一边走一边抹泪,“要是真的按照医生说的,那你这只手就废了!要不咱们回去给他点钱吧。” 丈夫啐了一声,怒道:“我不过就是摔了一下胳膊,他就说我的手废了,我看他就是想要钱才故意危言耸听!反正谁爱给钱谁给钱,他想从我这里得到半点好处,门都没有!” 看吧,现在这个社会,钱就是一切事物的通行证。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绝对没错。 她相信那个薛昭也不会是一个例外。 姜宴挑了挑眉,收好带来的至尊法宝,她觉得今天的事情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了,于是胸有成竹的掏出手机刷起了微博。 很快就有实习医生出来叫她,她收好手机,站在门外做了一个深呼吸。 她已经预料到了今天会是一场硬仗,不成功就得杀身成仁了。 走进科室的时候,薛昭正和他的学生何肃讨论上一个患者的病情。他背对着她,微微仰头,指着阅片灯在讲述问题。穿白大褂的他比之前看上去更加沉稳冷静,也为他增添了一份医生这个职业特有的魅力。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和缓,让人很放松,完全不像之前跟她针锋相对的样子。 姜宴挑了挑眉,别说,他穿白大褂坐在那里的时候还挺人模狗样的。 何肃看见她进来了,出声道:“薛老师,患者来了。” 薛昭抬起头向门口看了一眼,只那一眼,脸色立刻冷了不少。而且他的眼神也不似刚刚那么温和了,看她的时候多了一些抵触和冷漠。 姜宴只当做没看见他变脸,抬了抬下巴,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坐在了凳子上。 薛昭上下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向她伸出了手。 姜宴看了看他伸在半空中的手,五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净整洁,对她这个手控简直是一个福利。 可这是几个意思?要跟她握手言和? 她想了想,慢慢的伸出自己的手,握在了他的手上。 温热的触感让薛昭立刻转过了头,只见他的手上还搭着一直白皙娇嫩的手,指甲上还染着红色的指甲油,更是平添了几分妖娆之姿。再抬头去看,姜宴正用一个自认为温柔又迷人的笑容看着他,眼里仿佛在说:幸会幸会。 薛昭一把甩开她的手,皱眉道:“我跟你要病历本,你伸手干什么?没看过病吗?” 旁边的何肃“噗嗤”笑出了声,姜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一把从包里掏出病历本甩在他桌上,气急败坏道:“我身体健康,吃嘛嘛嘛香,从来不进医院,怎么样?你有意见?” “看出来你身体健康了,毕竟穿八厘米高跟鞋进医院的病人,至今为止我只在精神科见过一次。”薛昭揶揄的瞟了她一眼,一边在病历本上唰唰写字,一边问:“姓名?” “姜宴。生姜的姜,宴会的宴。” “年龄?” “28。” 薛昭挑眉:“看着不太像。” “你也这么觉得?”姜宴颇为得意的笑笑,“人家都说我长得像18呢。” “那你得劝他们去看看眼科了。”薛昭很是感慨,“你这个长相可比你的年龄发展的快多了。” 姜宴立刻愤慨道:“你什么意思啊!” 一旁的何肃好心提醒,“我老师的意思就是说,您长得显老。” “闭嘴!”姜宴一个眼刀杀过去,嫌弃道:“你长得像高晓松似的,还好意思说我?” 何肃有口难言,一旁的薛昭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又板着脸问:“性别?” 姜宴翻了个白眼,挺了挺胸,“你自己不会看啊!” “我看你像个女的,但从你的所作所为来看又觉得像个男的。”薛昭头也不抬的说着,犹豫了一下才在性别那一栏勾了一个“女”,那样子看上去很勉为其难似的。 “电话号码?” 姜宴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你不是知道吗?” 一旁的何肃立刻八卦的看向薛昭,他只是淡淡的说:“不好意思,我从来不记骚扰电话。” “你!”姜宴气的差点站起来,想到今天的正事,才强忍着怒气,咬牙切齿的把手机号又报了一遍。 基本信息都问完了,薛昭便进入了主题,“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宴立刻点头,“有啊,我经常感觉不舒服。” “比如?” “比如……比如我常常觉得胸闷气短,头晕脑胀,咽喉肿痛,腿脚发麻,口腔溃疡。”她一股脑的把自己在感冒药说明书上看过的症状都掰了一遍。 薛昭放下笔,正色道:“姜小姐,我觉得你来看病之前,应该先抬头看一看门口的牌子。这里是骨科的门诊,你确定没有走错吗?”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时候姜宴有点后悔没有提前做好功课,昨天应该先上网查两个骨科疾病,今天好跟他胡扯的。 “那你究竟是哪里有问题?”薛昭隐隐已经有些不满,就差直截了当的说她是脑子有问题了。 姜宴也演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小声道:“薛医生,我的病情挺私人的,毕竟我也是个女生,你看能不能……”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何肃。 薛昭不知道她玩的又是哪一出,但还是挥手把何肃打发出去了,向后靠了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科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姜宴也懒得再跟他套近乎,干脆剥了自己的羊皮,露出了邪恶的大灰狼嘴脸,低头从包里拿出了礼物,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放在了桌上。 “之前冒犯了您,不仅撞了您的车,还给您带来了麻烦。这是一点不成敬意的小礼物,希望薛医生……” 薛昭看着桌上那两个“不成敬意”的香水和衬衫,立刻冷了脸色,坐着了身子,眼神凌厉的扫向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八章 姜宴委婉的笑了笑,“我外婆患了骨肿瘤,听说薛医生是二院最好的骨外科医生,所以我想请你……” 薛昭眯了眯眼,隐隐有些不悦,半晌后才冷声说:“我没有收礼的习惯。” 他这句话倒是立刻让姜宴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个帖子。一些官场上的人说起话来常常是模棱两可,或者一语双关,以此来暗示别人话里面更深层的含义。 比如薛昭这句话,“没有收礼的习惯”,那是不是能理解为……只收钱呢? 这倒是正中她下怀,姜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从包里摸出那个红包,缓缓地推在他面前,压低声音道:“我知道薛医生是个有原则的人,希望你能……”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抬头就对上了薛昭几欲杀人的眼神。那眼神太凶狠了,姜宴甚至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小声道:“你可以先看一下再做决定……” 再怎么说也是五位数的红包,放在那个镶金边的小纸包里鼓鼓囊囊的像个砖头,他没道理不动心的。 薛昭目光灼灼的盯了她三秒,忽然怒极反笑道:“姜小姐似乎很有钱?” 姜宴是个很会看人脸色的人。 薛昭一双锐利如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他虽然在笑,可那笑里面却满是嘲讽和鄙夷,墨黑的眼中充斥着嫌恶的冷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极其卑劣低贱的生物体。 这个表情真的是太狠了,和当年她第一次踏入姜家的时候,姜正远和姜纬看她的表情一模一样。姜宴被他看的浑身发冷,身体不由自主变得僵硬,放在腿上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薛昭上下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桌上那几个刺眼而又可笑的物件。 他随手翻弄了两下,挑眉冷笑,“迪奥的男士香水,爱马仕的衬衣。还有这个红包,这么大,里面的钱应该不少吧。姜小姐的见面礼就这么丰厚,难怪你的保时捷被撞成那样都不心疼。有钱人出手真是阔绰!” 姜宴平生最忌讳别人说她“有钱人”,因为这话听上去一点褒义词的意思都没有,完全是在讽刺她。 虽然很多人都认为她仗着姜正远才能有钱任性,但其实以她的能力和工资,送这点东西也是毫无压力的。 她小声开口道:“其实这也没有很贵……” “我能看得出姜小姐生活优渥,作为富家女没有什么生活压力。但是麻烦你下次进医院的时候抬头看一看医院的规章制度,我们医院明令禁止不许收患者家属的贵重礼物和红包。” 姜宴有些急了,“我知道你医术好能力强,我这么做只是希望你能为我外婆做手术。我知道之前都是我的错,我撞了你的车也没有给你赔偿,后来还把你的电话挂在了二手房网站,让你无辜被骚扰。这些东西就当是我给你赔礼道歉的,你别误会。”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可薛昭根本不听,“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但礼物就算了。主刀医生医院自然会安排,不需要姜小姐到处散财,你想当散财童女我没意见,但是你找错地方了。你既然这么有钱,不如发发善心捐给那些贫苦的,有需要的人们。更何况,姜小姐拿着家里的钱肆意挥霍,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他从一开始就断定了她是只会拿钱砸人的富家女,所以才那么不屑吧。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别人这么说她了,这一刻她只觉得眼眶又酸又胀,心里也闷闷的在疼。她想告诉薛昭不是这样,她在公司里也是佼佼者,即使没有姜正远,她也不会过得很差。可她的心里太压抑了,甚至连反驳的话都没有力气说了。 她的默不作声在薛昭看来更像是默认,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对别人来说,你或许是在送礼物,但对我来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在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语气,同样也深深地刺中了姜宴的内心。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豁然起身,提高声调道:“我是奸你了还是盗你了?不想收东西就罢了,你这么说话会不会太过分了?” 薛昭不为所动的仰头看她,“姜小姐现在这么生气,是因为我说了你不喜欢听的话。同样,你的所作所为我也很不喜欢,那么我是不是也能说你很过分?” “你!”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再加上姜正远对她的言传身教,她很清楚跟什么人要说什么话。在和人交往的过程中怎样才能收放自如,也知道如何才能做到八面玲珑。就算不能讨得所有人的欢心,至少她还没让自己陷入过一种很尴尬的境地。 可是对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她却生生让自己变得进退两难。 她咬着牙紧紧地握着拳,愤恨的几乎咬碎自己的一口牙,而坐在那里的薛昭却只是这样的看着她。她的的怒火中烧和薛昭的淡然以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水与火一样的对峙着。 科室里面拉着窗帘,即使在光线这么暗的情况下,姜宴依然清楚地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愤怒而又可笑的女人,像是一个求而不得被激怒的小丑。 “老师,您看完了吗?后面的患者都等急了……” 突然推门进来的何肃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垒,大概是四周都弥漫着浓郁的硝烟味,引得何肃好奇的在他们两个身上看来看去。 姜宴缓缓地松开自己的手,忽然笑了,一字一句地说:“薛医生,你如果是碉堡,我就是董存瑞。我总会想办法攻克你,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何肃明锐的八卦之心,平日里他的师父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惹得不少医生护士到各种美女病患都暗自心碎。 眼前这位气势汹汹又气场强大的美女,看样子也是来攻克他师父这座碉堡的。 难怪刚刚还要把他支使出去呢,原来两人是有“不能说的秘密”。 姜宴踩着高跟鞋恨恨的向外走,经过何肃身边的时候,他忽然投过来一个暧昧不明的眼神,惹得姜宴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身后又传来一个低冷的声音。 “把你的东西带走!” 姜宴回头看了他一眼,反唇相讥,“薛医生不是让我把东西捐给‘贫苦人民’吗?我看你就挺贫苦的!就当是我发善心捐给你的,不用谢我!” 说完,“砰”的一声用力摔上了科室的门。 何肃看着门框上簌簌下落的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对薛昭感叹道:“老师你这位追求者有点火爆啊,太有个性了。” 薛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皱眉看着桌上那些没被带走的礼物。 “哇,迪奥、爱马仕!”何肃立刻叫了起来,“那位美女送您的吗?这么阔气的美女您还犹豫什么?赶紧辞职从了她呗!要是我能遇见一个,我什么都不说了,立刻就跟她走了!” 薛昭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你想走的话现在也可以走,要是觉得走得不够快,我还可以给你叫个滴滴打车。” 见自己师父语气不对了,何肃立刻说好话,“没有,我一点都不想走,就算老师你拿鞭子抽我,用脚踹我我也不走。我也要死心塌地的跟在你身边,从白天到黑夜,从心动到古稀!” 薛昭对他的表白无动于衷,继续看着桌上那些棘手的东西。 从姜宴用电话号码报复他那件事,就能看得出这个富家女非常的任性妄为而且很执着。这一次她执意要他来做手术,加上她临走时候说的那番话,看样子是和他卯上了。 “老师,这些东西是你女朋友……”何肃的话刚开了个头,就遭到了薛昭一记冷厉的眼刀,他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说,这是刚刚那位美女送你的吗?要怎么处理?” 薛昭想了想,把那个红包收了起来,说道:“其他的你拿走吧。” 虽然师父平时也常常请他们吃饭,但这也太大方了吧! “谢谢师父!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从今以后随您使唤,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何肃高兴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立刻伸手去拿。 然而他还没碰到盒子,薛昭就反悔道:“还是算了,毕竟是她的东西,给了人不太好。” 说完就收起来放在了一边,何肃收回自己的手,不满的控诉,“老师你说话不算数!” 薛昭耸肩,不要脸道:“我说话不算数无所谓,但你说话要算数。记得你说过的话,今后随我使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何肃:“……” * 姜宴从科室出来的时候,整个楼道都能听见她高跟鞋“蹬蹬蹬”的声音,又快又狠,恨不得能踩死人似的,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唏嘘。 就算是八厘米的高跟鞋,她也能走的风驰电掣,一路上都是一副鬼挡杀鬼佛挡杀佛的杀人表情,双拳紧握,眼神凶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郊外监狱的墙倒了,把她放出来寻仇来了。 下楼的时候她恰好看见了墙上的展板,上面贴满了医生的照片,可她却一眼就从所有人中认出了薛昭。 薛昭那张照片照的很妙,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表情也很温和,看上去很有亲和力。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也不知怎么的,总感觉他似乎在看着照片外的那个人。 姜宴和他的照片对视了三秒,然后向左让了两步,薛昭还是看着她。她又向右让了三步,他还是那副好死不死的眼神看着她。气的姜宴立刻从包里掏出一支随身携带的签字笔,直想划花他的脸。 可是这样就成了破坏公物了。 姜宴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用力握了握拳头让自己镇定下来,睁眼又瞪了一眼薛昭的照片,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三哥,今晚有没有事?陪我去吃麻辣烫吧!” 第九章 人来人往的麻辣烫店里,姜宴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位置里,大概是因为他们不菲的衣着和考究的打扮与廉价的麻辣烫格格不入,所以引得很多人纷纷侧目。 “大哥你说,这个姓薛的是不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姜宴一边往嘴里塞着油麦菜,一边向旁边的人义愤填膺的控诉着。 靳晨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伸手点了点桌面温柔道:“你慢点吃,小心噎到。” 姜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拿起一旁的辣椒罐子舀了一勺辣油,撒气似的用力在碗里拌来拌去,拌了一半又舀了一勺辣油,一碗麻辣烫很快就成了红艳艳的一片。 她和靳晨已经认识快二十年了,那时她还住在小镇里的外婆家,每天就只会跟在靳晨屁股后面叫大哥。在她上面还有一位“四姐”和几个兄弟姐妹,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其他几个人都散了,只剩他们三个还保持着革命友谊。但那位姐姐几年前出国了,从此就杳无音讯,再也没回来过。 靳晨是个搞it的工科男,俗称“挨踢男”。即便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也是被人景仰的“靳总”,但是却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总是穿着名牌西服和姜宴出入各种地摊烧烤。 他们上高中的时候最喜欢吃镇上的一家麻辣烫,后来她被姜正远接到姜家,就再也没吃到过那家的麻辣烫,而姜正远也不许她去那种“有损身份”的不干不净的小店。 “你说说,就现在这个社会,谁不爱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俗语,老祖宗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有其中的道理!他薛昭装什么两袖清风,我才不信他真的那么清廉!” 一想起今天薛昭今天道貌岸然的样子,姜宴就觉得所有的火气都冲到了脑门子上,气的她头晕,唯有低头塞了一大口粉丝来解气。 靳晨叹了口气,跟老板娘要了一瓶矿泉水,又把盖子拧开放在她面前。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开口说:“你这个观点就有点偏激了,我不否认现实社会中存在很多拿钱才能办事的现象。但小宴你也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是不在乎钱这种身外之物的,而且我相信这类人并不在少数。” 姜宴有些不服气的反问他,“那你呢?如果今天我给你十万块钱,让你做一个项目,你会给我做吗?” “这两个事情不能相提并论。你给我钱让我做项目,这算是一笔钱货两清的交易。你出钱,我出力,我们并没有违背原则。这和你给薛医生送钱送礼不一样,你私下里给医生好处,这算是贿赂,是违背医生职业道德的。” 靳晨温和而又理性的开导让姜宴无言以对,可面子上她仍然过不去,再次执拗道:“我都说了,只是让他帮个忙而已……再说了,他作为医生,救死扶伤不是职责吗……”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站不住脚,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很没有底气。 靳晨笑笑,对她道:“你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是非观还没确立。其实你心里知道你做得不对,为什么不承认自己错了?” 姜宴赌气道:“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都不承认自己错了,我为什么要承认?” 靳晨眼里满是温柔和宠溺,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是一个自信独立的大女人,可每次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像个孩子一样。就算内心已经警告自己下次不许再犯了,可还是死鸭子嘴硬的不承认。 “你觉得他那句话过分了?是说你肆意挥霍,还是说你非奸即盗?” “我……” “你可以换个立场想一下。如果今天是他有求于你,他什么都不说清楚,就扔给你一大堆礼物和红包让你帮他办事,你会高兴吗?更何况你俩之前还有过不愉快的过节,你会不会觉得他非奸即盗?” 姜宴知错的低下头,小声道:“那他也不能说我肆意挥霍吧?他又不了解我!” 靳晨一笑,“你既然知道他不了解你,那你为什么还要生气?你想想,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一出手就是那么贵重的礼物,除了富二代,很有可能就是那种人了。他没说你别的,已经不错了。” 姜宴翻了个白眼,“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他咯?” “那倒不至于,你以后做事别再这么没头没脑就行了。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外婆心急,但你今天这事确实做得不妥,我想薛医生一定是觉得你在拿钱羞辱他。” “拿钱羞辱他怎么了?我还巴不得有人拿钱羞辱我呢!”她愤愤不平的说完,这才放下面子道:“我承认今天是我的错,明天我会去找他道歉的。” “这就对了,赶紧吃你的吧。” 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靳晨能用最简单的话来平息她的愤怒,他总是波澜不惊却又条理清晰的分析着她的错误,以至于到最后她不得不低头承认。 姜宴老老实实的低头吃菜,囫囵的问了一句,“三哥,你有没有联系过四姐?我已经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好想她。” 靳晨的脸色微变,冷冷的说:“不知道,没有。” 专注吃麻辣烫的姜宴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从麻辣烫店里出来,两人走在步行街上,靳晨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你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的女人会特别功利,眼里除了钱就是钱,感情对她来说一文不值呢?” 姜宴好笑道:“你这是突然感慨什么呢?婆媳剧看多了?” 靳晨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 姜宴耸肩,无所谓的说:“其实我也觉得钱很重要啊,有钱就能轻松解决很多事情。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除了我自己,就是钱和工作!” “你这样未免有点太功利了。”靳晨明显不赞同她的想法,“其实钱和工作没你想的那么重要。钱能买来一切,但是买不来感情。” 姜宴有些激动的说:“钱当然重要!只有钱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衷心的。感情会因为两人的性格而改变,也会因为容颜的改变而消逝。可钱呢?一百块就是一百块,不会因为你对它态度不好就贬值,也不会因为你有了更多的钱就抛弃你。” “你不能总是沉浸在你妈妈的悲剧里,所以对这世上的所有感情都报以消极态度,你这样太功利了。”靳晨皱眉看着她。 姜宴冷嗤,“女孩子功利有什么不好?现实一点,独立一点,总比依靠男人要来的实在吧?就算没有我妈妈这个前车之鉴,我这辈子也不可能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一个男人!而且我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我没有说要让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但你也该考虑一下未来了。如果你早早就有了稳定的感情,你爸就不会总逼着你相亲了。你不觉得对于你来说,你现在更需要一个能托付终生的男人吗?” 姜宴不屑的笑笑,“男人算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用所有的感情来换我这一辈子用不完的钱!” 对于她这样的态度,靳晨也只有无奈摇头。 回到家的姜宴,第一件事就是再次上网去搜薛昭那厮。 搜索出来的大多都是一些官方资料,或者是他撰写的各种论文,没有什么可靠的八卦价值,只有天涯那座高楼里还有一点。这一次姜宴逐条认真的查看,不想放过任何一条有利信息。越往后看,她才发现这座楼里有好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不过这些人的id名字简直能闪瞎人的狗眼。 ——薛医生的老婆:【听说薛医生家里挺牛叉的,是不是真的啊?】 ——薛医生的小情人:【那不是挺牛叉的,那是相当牛叉啊!他爷爷是二院的老院长,爸爸是脑外科主任,医科大的教授,据说家里的兄弟姐妹也有不少医生。只有他妈妈不涉医,是青大的中文系教授。】 医学世家? 姜宴不由得愣了愣。这么厉害的背景,也难怪他对她那么不屑一顾。 而且他出生于医学世家,应该会觉得医生这个职业更加神圣,这么一看,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好像还真有了侮辱他的意思。 不过就薛昭这身世背景,姜正远应该会很喜欢吧?他向来只和医疗系统的人打交道,没准和薛家的人很熟悉呢。 如此一想,姜宴愈发有了一种悔不当初的感觉。早知道她就应该再做做预习工作再去进攻的,不然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懊恼完了,她继续往下看。 ——薛医生的爱妻:【医学世家加书香门第,简直是标准的男神配置啊!我要去攻略他了,谁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成功上位?】 ——薛医生的小盯裆:【省省吧,薛医生是不会看上你们的。据说他大学的时候有一个特别相爱的前女友,后来他出国留学,回来后发现前女友嫁给了一个富二代。至此之后就再也没谈过恋爱,专心工作,所以才年纪轻轻就成了副主任医师啊。我估计被伤的很深呢。没有削发为僧遁入空门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姜宴挑了挑眉,真没看出来薛昭那个死人脸居然还是个痴情种!为了前女友这么多年都不谈恋爱,还挺有情有义的呢。 看完了所有的八卦帖子已经是晚上两点半了,姜宴关了网页,又打开了一个医学在线咨询网站,开始查一些骨科资料。 这一次她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用尽一切办法去说服薛昭! 第十章 【捉虫】 第二天一早,她又是早早的就爬起来了。 姜宴还是挺感激二院的坐诊安排,幸亏薛昭有两天的门诊,不然的话她还得再等一个星期。 由于昨晚做功课熬夜太晚,为了能让自己精神一点,她喝了两大杯的特浓咖啡,去医院的路上都在不停的打嗝,甚至有点反胃的感觉。 和昨天一样,骨外科门诊又是早早的就坐了一大群的人。薛昭虽然不是什么专家诊,但是好像特别有人气似的。而且来找他看病的还都是一些女患者,小到十七八岁的少女,大到六七十岁的婆婆,男人反倒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 他薛昭是比其他医生帅了那么一丢丢,但也不至于吸引了这么多的患者粉吧?就她这几天呆在医院来看,二院也不算是低颜值的医院,至少她在骨科就看见好几个帅气有型的男医生,可也没见谁这么有吸引力。 姜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瞅瞅外面这些女病人,看着就跟古代的后宫妃子排队等着翻牌似的。 就在她打心眼里鄙视薛昭的时候,旁边的一个女孩忽然说:“你说薛医生要是知道你为了见他,又把腿伤了,他会不会把你赶出去啊?” 另一个哼了一声道:“怎么可能!像薛医生那么温柔负责的人,他只会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以后要注意一点’这种话,他才不会像其他医生那样,觉得我是在添乱。” “为了追男神你也是拼了,我觉得你下次不用再故意受伤了,你不如直接跳楼,在医院住个三五年岂不是更好?”那个女孩调侃道。 她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两个女孩穿着附中的校服,看上去也就是高二高三的模样,其中一个右手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脸上却笑靥如花。 姜宴撇了撇嘴,忍不住问道:“姑娘,你不会是为了看那个薛医生,特意把自己又弄伤了吧?” 受伤的女孩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道:“你别听我同学瞎说,我又不是什么脑残粉。是因为前两天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推了一下,所以又二次受伤了。” 姜宴松了口气,幸好这姑娘还没脑残到这种地步。 然而她的气还没松完,女孩又接着说:“不过我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能看到薛医生还是一件好事呢,我挺开心的,嘿嘿。” 她要收回刚刚那句话! “不过这薛医生也就是个普通的医生而已,穿上白大褂跟其他医生也没什么区别,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姜宴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姐姐你肯定是第一次找薛医生看病,所以才不了解他吧。我家里人是他的老病号了,我奶奶的老年风湿病,我妈妈的颈椎病都是他给看好的。我妈妈说他虽然年轻,但是比一些老医生都耐心。”小姑娘说起薛昭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特别崇拜的样子。说完又有点害羞的说:“而且我跟你讲哦,薛医生人特别帅,我前段时间住院的时候,我父母工作忙,没人照顾我,都是薛医生给我买午饭喂我,还公主抱我去上卫生间呢!简直就是男神中的男神,那段时间我过得不要太幸福哦!” 小姑娘脸上是满满的爱慕和幸福感。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容易对一个人产生别样的情愫,尤其对方又是那样一个青年才俊,长得帅又有耐心,看上去跟电视上的男主角似得,不动心才怪。 姜宴忍不住又在心里鄙视薛昭,居然连这么小的小姑娘都不放过,真是医冠禽兽啊! 由于早上空腹喝了咖啡的原因,姜宴一直觉得有些不舒服,总是干呕想吐,趁着等待的时间还跑了一趟卫生间,结果什么都吐不出来。 小姑娘进去后,下一个就轮到了她。 果不其然,从她一踏入科室那一瞬间,薛昭立刻就换上了一副死人脸,满脸都是一副“你怎么又来了”的嫌弃表情。 这次何肃倒是学精了,看到她后便明白了什么,带着意味深长又了然于胸的微笑,和一句“你们聊你们聊,我出去看看夜景”的烂借口,就脚底抹油的溜了出去。 科室里再次剩下他们两个,薛昭向后靠了靠,微微仰头看着她,眼中带了些冷意,冷笑道:“姜小姐又来了?这次又打算给我送什么大礼?” 开口就是这种射中她膝盖的话,姜宴忍着骂人的冲动,温柔的笑道:“薛医生还在记恨昨天的事?” 薛昭耸肩,“谈不上记恨,就是怕姜小姐再来向我‘发善心’。” 话都说成这样了,还不叫记恨? 姜宴无视他的毒舌,仍然笑的很纯良,“薛医生真是太会开玩笑了,看得出你对昨天的事还在耿耿于怀,所以今天我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 薛昭不置可否的看着她,“道歉完了?” 姜宴点头,“完了。” “那你可以走了。” 这逐客令下的也太快了,好像生怕她在这里缠着他似的。 姜宴一忍再忍,脸上的笑容都已经快装不下去了,“薛医生何必这么着急的赶我走呢?我既然来了医院,自然就是来求医的,不然谁吃饱了撑的会来医院呢?你说是不是?” 薛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挑眉道:“那姜小姐说说,你哪里不舒服?” 姜宴一口气说:“我经常颈椎疼。我觉得有可能是颈椎病,主要就是椎节失稳、松动,而且我觉得有骨刺。除了颈椎病,我也经常腰疼,我觉得我有可能是腰椎间盘突出或者腰肌劳损。哦哦对了,我还常常腿疼,尤其是变天的时候,各种疼,我想有可能是什么风湿类风湿之类的。我一腿疼就准下雨,同事都说我比天气预报都准。还有手臂,前些年我出了一次车祸,后来就常常手臂脱臼,别人拽我一下就脱臼。薛医生你都不知道我上班的时候有多痛苦,浑身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啊。”开玩笑,她昨晚可是特意去医学网站查了各种骨科名称,功课可不是白做的,胡扯还不会吗? 薛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这些吗?” 姜宴眨眨眼,“这些还不够吗?不够的话我还有。” “这些就已经够多了。”薛昭淡淡一笑,在她的病历本上唰唰一通写,姜宴也不知道他写了什么,有些好奇的凑过去看。 只见诊断结果一栏上清晰可见的写着:根据患者叙述,此人多半是废了。 姜宴看着那几个字,只觉得火气瞬间冲到了脑门子上,立刻拔高声调道:“姓薛的,你说谁废了?” 薛昭停下笔,莫名的看着她,“姜小姐是对我的诊断有疑义吗?但根据姜小姐的叙述,我确实只能做出这样的诊断。我想可能是我的医术不精,姜小姐还是不要相信我,去找别的医生会更好。” 他这话自然是指她一定要他给外婆做手术的事,意有所指得让她另寻他人。 姜宴索性也不再跟他兜圈子,直言道:“算了,我也不那么迂回了,我就直接说了吧。我今天来确实是来给你道歉的,也是想让你在考虑一下给我外婆做手术的事情。我找很多人问过,他们都向我推荐你,我想这么多人都推荐你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我真心希望你能帮我。” 薛昭也正色道:“手术的事我已经向你说明了,医院自有安排,你不用这样来找我。” “我知道主刀医师是可以选择的,不是必须要听从医院的安排,你既然号称骨外科的第一把手,为什么就不能帮我?” 薛昭不置可否的看着她,“我想姜小姐是信错人了,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你这人怎么这样……”姜宴有些急切的站起来,然而起身太猛,刚刚那种反胃的感觉又上来了,立刻捂着嘴干呕起来。 她这一呕不要紧,把一旁的薛昭吓了一跳,立刻坐直身体问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姜宴捂着嘴摆手,“我没事,就是有点难受……呕……” 眼见她下一秒就要吐了似的,薛昭急忙起身道:“你真没事吧?到底怎么了?我扶你出去吧?” “不用,真不用……”她说是这么说,可是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而且肚子也有点不舒服,好像是昨天吃麻辣烫又喝了酒的后遗症。 薛昭看她脸色不对,又怕她吐在了科室里,拉起她就向外走。他个子高步子大,姜宴本来就胃里翻江倒海,被他这么一拽,更加难受,捂着嘴哀怨道:“你别拉我啊,我难受……” 两个人从科室里出来,薛昭刚放开她,她立刻就蹲在地上呕起来,声音又大又响,一脸痛苦难耐的表情。 她这表情倒没什么,坐在走廊里的患者们立刻来了兴致。 乖乖,看这姑娘的样子,可真像是……有喜了啊! 薛昭皱眉看着她,有些烦躁道:“你不舒服就不要来了,大清早的添什么乱?” 患者们眼里的八卦更浓郁,听薛医生这意思,这姑娘是真有了啊! 第十一章 这下不仅是患者,就连路过的医生和护士都停下来看着他们。没想到薛医生平日里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居然女朋友连孩子都有了!这消息有点火爆啊! 姜宴仰头幽怨道:“我一大早就来找你,还不能证明我自己吗?我都说我错了,也跟你道歉了,你为什么还这样?” 天啦撸,看不出薛医生平日对患者那么温柔耐心,对女朋友这么冷酷无情啊!大家同情的看向姜宴。 薛昭也不肯让步,“我怎么了?你怎么不先说说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你道了歉我就必须要原谅吗?” omg,看样子薛医生的女朋友犯过不可饶恕的大错啊!大家又同情的看向薛昭。 姜宴本来就难受,被他这么一说,又气又急,眼泪都快出来了,红着眼说:“那你说,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薛昭无奈的叹气,“反正你别再来了!你的提议我也不会考虑的,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做回陌生人难道不好吗?” 不得了,这是要分手的节奏啊!孩子都有了,分手岂不是作孽? 眼见这一部催人泪下的言情偶像剧就要在大家面前真实上演了,一个大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上来对薛昭劝道:“薛医生啊,大妈作为一个过来人,这件事可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 薛昭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大妈语重心长道:“你看你女朋友都怀孕了,无论她之前做过什么错事,毕竟她也有了你的孩子。你说说她一个双身子,一大早就来请求你原谅,看她这么真心实意的份上,你就男人一点,原谅她吧!” 薛昭&姜宴:“啊?” 旁边的人们也纷纷七嘴八舌的附和,“是啊,就原谅她吧。” 薛昭莫名其妙的看了大家一眼,又转头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姜宴,看到她的手还捂在嘴上,完全跟电视剧上女主角怀孕时候的样子别无差异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大家都误会了什么。 反应过来的他立刻解释,“大家误会了,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然而群众们并不买他的账,每个人都是一副,“你就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的表情。 姜宴也站起来帮腔,“是啊,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不是……” 那个大妈叹了口气,走上来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姑娘你也别着急,薛医生是个好人,不论你做错过什么,你只要好好道歉,他一定会原谅你的。更何况你现在还有了孩子,他不会那么狠心的。我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欢他,祝你们幸福。” 姜宴急了,“不是的大妈,我没喜欢他……” 大妈:“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应该说你爱他,是大妈口误了。” 姜宴:“……” 看样子他们今天是百口莫辩了,薛昭猛地回头看向姜宴,眼里又气又急,一把拉住她就向走廊的尽头走去。 姜宴被薛昭拖了一路,一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他就一把甩开了她。姜宴顺势撞到了墙壁上,差点把肺都撞出来。 她揉着自己被他捏的发红的手腕,气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你从斯巴达来的啊?” 薛昭抿唇看着她,侧脸的肌肉紧绷着,即便已经极力隐忍,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戾气。 姜宴向后瑟缩,垂下眼小声嘟囔道:“干嘛这么凶?我不是也跟大家解释了吗?是他们不听的,又不怪我……” “你的意识是怪我了?”薛昭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我只是说……” 她的话刚开了个头,薛昭忽然伸出手臂抵在了她耳侧的墙壁上,接着便微微俯首凑近了她的脸。他离得太近了,男士洁面乳的清香和薄荷味须后水的味道将她整个萦绕起来,特别是他温热的气息,几乎是扑面而来喷洒在她的脸上。 姜宴吓了一跳,向后缩了一下才发现身后就是坚硬的墙壁,她整个人都被他桎梏在他的胸膛与墙壁之间,退无可退。 等等,她这是被壁咚了吗? 原来这就是壁咚的感觉啊?有点突然,有点小鹿乱撞,还有点……动心的感觉? 可为什么她人生中第一次被壁咚,却是薛昭这个毒舌夫啊? 这根剧本上写的不一样啊!男主走错片场了吧! 姜宴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了来了,她瞪大眼睛看着他,脑子里已经成了一锅粥,不停地乱想。 两个人第一次靠的这么近,近她能看得清他脸上的每个细微的表情,甚至于每一根睫毛。 她虽然阅男无数,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薛昭跟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她见过的最帅的。他自身就带着一种清冷的气场,眼睛很大却深邃黝亮,只是看她的时候带了一点点怒气,鼻梁高挺,更是给他的五官增添了一份立体感。他的嘴唇很薄,而且轮廓很好看。可以说他每一个五官都特别精致,放在他的脸上更是搭配的完美。 他不同于现在稚气未脱的小鲜肉,也不是倾国倾城的妖孽男,可以说是介乎于温柔和阳刚之间的那一种,简言之就是清俊,再加上他这一身素白严谨的白大褂,确实是妥妥的男神。 “你看够了没有?再看我要报警了!” 她大概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情有多花痴,完全就是一副要对着他流口水的样子。他只怕自己再晚一步就要被她痛下毒手了。 薛昭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她,她抬头看向他,却见他皱着眉,颇为嫌弃似的。 姜宴梗着脖子道:“你,你那嫌弃的眼神是几个意思啊?好像我要把你怎么地似的。” 薛昭懒得理她,放下手臂掷地有声的说:“姜小姐,我最后再强调一遍。就算那天晚上我朋友不小心打电话骚扰了你,但你也适可而止一点,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来找我的麻烦,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姜宴皱眉,“你不会觉得我刚刚是故意报复你吧?” 薛昭挑眉,“你现在不想吐了?” “我……”她现在确实不想吐了,但是如果承认了,那他肯定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吧。 “你的手段我都已经见识过了,你也不用急着否认,希望姜小姐以后别再这么幼稚了,好自为之吧。” “喂!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的手段?什么又叫好自为之啊?姓薛的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然而任凭姜宴在背后气的跳脚,薛昭却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那背影,孤高而又桀骜,姜宴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对她的不屑一顾。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隐隐有点失落和难过。 第十二章 从医院里出来,她慢慢向停车场走去,尽管她已经极力克制,可是脑中却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刚刚和薛昭的壁咚。 不夸张的说,除了靳晨,她至今为止都没有和一个男人这么亲密过。她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真的太久不谈恋爱,所以长时间没有心动的感觉,薛昭靠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居然心跳加速,脑子里一片空白。 可她怎么会对薛昭那种人动心?就算是地球倒转,她也不可能喜欢薛昭! 其实她自己也挺奇怪的,自己的身体怎么就那么争气呢?早不反胃晚不反胃,不偏不倚的就是那个时候。以他在医院的人气,估计这一下整个二院都要炸锅了,这个大八卦够他们八一年了。 这么一想,姜宴的心情又好了不少。虽然最后也没能和薛昭谈妥,不过一想到他天天被医院同事戳脊梁骨的场景,还真是喜闻乐见,大快人心啊!让他再那么不可一世,这下栽了吧? 晚上回家,姜宴两条长腿搭在茶几上,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在心里幸灾乐祸。 家里的大门就在这个时候开了,文姨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董事长”,看到的姜正远脸色阴郁之后,立刻担忧的看了一眼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姜宴。 姜宴本来还兴致勃勃的看着电视,听见那串熟悉的脚步声后立刻要把脚放下来,却已经晚了。 姜正远大步走进客厅,本来脸色就很难看,在看到她悠然自得的姿态后,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发火道:“你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现在还有心情在这儿看电视?” 姜宴坐直身体反问他,“我做什么了?” “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怀孕是怎么回事?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就没有羞耻心吗?” 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训斥,姜宴莫名之余更多则是觉得气愤,猛然站起身道:“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行不行?什么男朋友?什么怀孕?你又想给我泼什么脏水?” “我给你泼脏水?你自己做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还怕别人说是不是?”姜正远声色俱厉的看着她。 姜宴的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道:“那你说说,我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今天上午,你是不是在二院的骨科跟一个男医生拉拉扯扯?一边闹还一边说些不清不楚暧昧不明的话?我告诉你!赵公子的妈妈都看见了!你还敢说没有?” 今天上午?难道是…… 看见姜宴一脸的惊讶,姜正远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恨其不争道:“赵公子的妈妈说当时走廊里到处都是人,所有人都看见你在那里闹,明显就是怀孕被人抛弃了。她还说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这样的儿媳进他们家。我就知道当初不该接你回来!一点都不争气,就只会丢我的脸!” 虽然知道自己在姜正远心里一直没什么分量,但她至少觉得作为一个父亲,他对她还是有信心和信任感的,没想到到头来,仅凭着别人的三两句话,他就能把她否定的一文不值。 姜宴兀自苦笑了一下,沉默了良久才破罐子破摔道:“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在你心里我本来也没有存在的意义。我叫你一声‘爸’,还不如别人的三言两语让你信服。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觉得怎样就怎样吧。如果你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我明天就可以搬出去,不用你赶我。” 姜正远看着她一副自嘲且黯然的表情,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说完就转身上了楼,步伐又沉又重。眼睛明明酸疼的厉害,可是她却没有想流泪的*。 经过二楼转角的时候,她撞上了环着手臂看着她的姜纬,看样子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 她看都懒得看他,只是冷冷的扔下一句,“让开!” 姜纬挑了挑眉,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并没有给她让路的意思。 要是平时,她肯定会直接无视他,或者冷嘲热讽的跟他争吵一番。可今天她被姜正远那几句话攻击的一点心情都没了,只是绕开他就走,姜纬却又给她让开了路。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觉得你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姜纬站在她背后忽然说。 这句话倒是让姜宴很意外,毕竟她和姜纬一向不对头,这家伙是突然抽什么风,居然站在了她的战壕里。 她转过头问:“你什么意思?” 姜纬面无表情的耸肩:“毕竟你也一把年纪了,我相信羞耻心你还是有的。”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神经病!这父子俩没一个正常的! 姜宴狠狠的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 自那天之后,姜宴下楼就直接无视了吃早饭的姜正远和姜纬,目不斜视的去上班,再也没跟他们讲过一句话。 她甚至真的开始在外面找房子。这些年她多少还有些存款,即使买不了洋房别墅,买个七八十平米的小公寓还是可以的。 她倒也不是在怄气,只是觉得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姜正远不待见她,姜纬也不喜欢她,她呆在姜家时时刻刻都觉得如坐针毡,倒不如搬出去自在。反正她一个人又能做男的又能做女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她也没有再去找过薛昭,每天除了自己的工作就是在医院里照顾外婆。空闲的时间全都用来了解骨肿瘤的病情。 和薛昭的斗争屡战屡败,姜宴一开始的志在必得已经完全被磨没了,从小到大她还没被人这么虐过,简直是刷新了她的人生历史。 她甚至自己都有点怀疑,一直执着于薛昭到底对不对。他未必就是整个青城最好的那个,想要找到比他好的医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私心来说,其实她之所以这么执拗,不排除她自己脾气太倔强。薛昭越是不同意,她反而有点好奇他究竟有多么的优秀,是不是像别人所说的那样独一无二。 对外婆的病情越是深入的了解,她的心就稍微安稳一些。好在外婆的病情还没有到无力回天的地步,如果青城实在是找不到一个有能力的好医生,她就打算带外婆去北京上海这种一线城市做手术。 * 和前几天一样,姜宴下楼的时候直接无视了在吃早饭的姜正远和姜纬,径直准备出门。 “等一下。”姜正远忽然出声叫她。 “有什么事?”姜宴背对着他,头也不回。 “过来一起吃早饭,我有话跟你说。” 姜宴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回到了餐桌前,坐下来默默的开始吃早餐,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 “咳咳。”姜正远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番才开口道:“这两天我想了想赵公子妈妈的话,觉得她也未必看到了事情的全部。你和赵公子的亲事砸了就砸了吧,反正他家也没有多么好,说实话我还有点看不上他们家。”最后一句话竟然还有点傲娇的意味。 他一向没和姜宴说过这样的话,或许对平常人家来说这很随意,但对他来说却有些困难。说到底,他不停的给这个女儿安排相亲,虽然确实有自己的目的,却也是为了她好。 她跟着妈妈和外婆一起节衣缩食过了二十多年,总不能再找个一穷二白的男人过后半辈子。再怎么说也是亲生女儿,他也是会心疼的。 他这么说话倒是让姜宴和姜纬都有点意外,姜宴皱眉看着他,显然在怀疑他这话背后更深的意义。不是她不愿意敞开心扉去相信,而是因为她对这个爸爸的隔阂太重,不敢轻易相信。 姜纬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又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低下头继续吃饭,可嘴角却带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姜宴没有接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姜正远,他有些不自在的回避她的目光,又道:“你外婆的事,我派人去了解过了,而且也已经在找主刀医生了。一定会是很不错的医生,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他今天忽然善心大发,姜宴已经不仅仅是觉得惊讶,甚至有一种他吃错药的感觉。 然而姜正远很快又说:“这个周末……我要跟几位医生教授见个面,其中有一位教授的儿子也会一起来,他的家世挺不错的,你去见个面,看看能不能谈得来。最好能一起相处试试看。” 姜宴有些讽刺的笑了笑,她就知道姜正远不会平白无故对她这么好。不过他这种先给个甜枣再打一个巴掌的办法,她也算接受了。 毕竟在她无法说服薛昭的情况下,姜正远能找到一位不错的骨科医生来给外婆主刀,也算是退而求其次的解决办法了。 第十三章 自从认识了姜宴之后,薛昭就发现他的生活陷入了一种接连不断的诡异状态,不是接到连环骚扰电话,就是一跃成为了医院里的最佳八卦对象。 虽然他一向我行我素,从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是整天被人像看动物园里的羊驼一样看着,是个人也没法淡定了。 而关于他的各种传闻也在医院里流传着。 女医生们说:在医院这种到处充斥着女医生女护士女患者还有堪比嫩模的女药代,他居然从来没传过绯闻!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不近女色的君子?他肯定是不想对女朋友负责,女朋友一气之下跑到医院来曝光他的!曝光的好,这种渣男就应该让世人好好看看他的真面目! 女患者们说:薛医生平时对我们这些病患这么认真负责,他肯定不是那种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人!他一定是还没做好当爸爸的准备! 女护士们则说:连薛医生都要当爹了,男神们都已经走下了神坛,踏上了万劫不复的奶爸之路。我还是赶紧洗洗去相亲吧。 对于这些绯闻,薛昭充分做到了不听、不问、不管不顾的地步。反倒是何肃十分担心恩师的名誉,所以一天到晚混在护士站,跟小护士们探讨老师的八卦,就怕这绯闻传的不够快似的。 没有姜宴的纠缠,薛昭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平静地状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上班、下班、手术。只是有时候仍然会看到她送的礼物和红包,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还给她,就一直放在他办公室里的抽屉里锁着。 找东西的时候,他不经意的看到那两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鬼使神差的,他就拿出来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姜宴的眼光确实很好。那件爱马仕的衬衣是淡蓝色的,上面有浅浅的纹路,不会太简单,又不会太花哨,反而显得很精致优雅,搭配在白大褂里面确实更有气质。而那瓶迪奥的男士香水也很与众不同,西柚的前调非常清爽,中调是芫荽以及鸢尾花,后调是木香与琥珀香。是一种淡雅却又阳刚的味道。他一向不喜欢香水味,总觉得太过妖艳刻意,闻多了刺鼻的来苏水味,这种幽然的香气忽然让他对香水有了别样的认知。 其实姜宴的做法虽然有点不对,但是她为了外婆的出发点确实是情有可原的,而且在礼物上也着实用了一番心思。 只是她那任性又嚣张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接受无能。 薛昭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把盒子收起来,却被坐在他对面的医生看见了,立刻探头过来八卦起来:“没想到薛医生还用香水呢,真是个讲究人。” 另一个听了接话道:“张医生这话就不对了。不是薛医生讲究,是人家女朋友讲究。这东西一看就是他女朋友送的,薛医生的女朋友太有范儿了,身段好颜值高,俩人站在一起简直像明星夫妻似的。” 张医生意味深长的笑笑,“不过薛医生啊,你这婚礼都没办,怎么倒先有孩子了?打算奉子成婚吗?什么时候给我们下请柬啊?” 尽管这两天已经听了太多这种话,但薛昭仍然极其厌恶被人误会的滋味,他把桌面上的东西随便一收,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句“我去查房了”,便大步走出了科室。 对于他的八卦,虽然人们表面上不说,但私下里传的很厉害。 因为他特殊的背景,同事们对他恭维奉承和敬而远之相对多一些。虽然他可以做到完全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但这些流言也确实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甚至连他做院长的爷爷和父母都要把他叫到办公室盘问一番,他是不是真的谈了女朋友,并且已经有了孩子。 他们盘问的目的不是要毁人姻缘,而是为了赶紧催他结婚。 毕竟他也是而立之年了,用他那个学泌尿科的表妹的话来说,男人的生育年龄虽然没有上限,但是那个东西总是不用没准会坏掉,万一日后遇见了合适的姑娘,结果他只能看不能碰,运气好的再来个不孕不育还儿孙满堂,那他这辈子头上都要顶一片草原了。 虽然表妹这话遭到了长辈们的一致嫌弃,但大家还是认为话糙理不糙。 所以当医院里流传起他“女朋友怀孕”的消息时,最开始八卦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家人。而且各路长辈第一时间向他发来了贺电,庆祝他不用头顶草原。 最高兴的人莫属他妈妈。在知道他有了绯闻后,几乎到了三小时一个电话的地步,无一不是在催他赶紧带女朋友回来看看。但得知其实一场乌龙后,老太太也很失望,并且第一时间给他约了一个姑娘相亲。 而且就是今天见面。 薛昭无奈的叹气,现在这个世道,好像就只有结婚才是人生的唯一归属,不结婚的人就没有生存价值似的。 下班的时间一到,薛昭便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不仅让他赶快道朗庭酒店,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来之前一定要穿一套帅气有型的西装。 相亲对他来说倒也不是第一次,毕竟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家里都催得紧,以往长辈们也找借口给他安排过几次饭局。只不过都在一些咖啡厅或者比较幽静的茶馆,这一次这个好像特别隆重似的,约在了这种五星酒店见面不说,还得让他光彩照人的出场。 不过在哪见面都一样,反正他现在没有谈婚论嫁的心思,哪怕是约在国家大剧院都没用。 薛昭很快就到了朗庭酒店,他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出来的时候忽然瞥见了一辆熟悉的车。红色的保时捷911停在一片黑压压的轿车堆里,显得极为扎眼。 他兀自摇头笑笑,大概是被姜宴撞出了后遗症,自那次车祸之后,每每当他走在街上看见红色的跑车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约定的地方在二十二层,薛昭熟门熟路的走向电梯口,正巧门口站着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他隐约觉得有点熟悉,越是近了,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 可不就是姜宴? 想起停车场那辆红色的保时捷,薛昭也就不觉得惊奇了。 姜宴正在和人打电话,他慢慢的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站在电梯门口,只看见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已经来了吗?既然你这么着急,那不如你跟他在一起得了!”说完便生气的挂了电话。 薛昭挑了挑眉,出声揶揄她,“既然这么不情愿,那就不要来了,总生气容易老年痴呆。” 姜宴刚和姜正远争执了一番,本来就一肚子气,一扭头又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薛昭,心里的火气烧的更旺了,立刻皱眉道:“你不跟着我会死啊?” 薛昭冷哼,“我跟着你才会死。” 这话对姜宴来说简直是大火上又浇了一桶93号汽油,就差当场炸了。正巧电梯到了,她瞪了他一眼,立刻钻进了电梯里,还没来得及按楼层,薛昭便闪身进来了,替她按下了22层的按钮。 电梯静静地向上运行,两人并排站在铁盒子一样的电梯里,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薛昭站在她身后,趁机打量起她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披散在肩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高跟鞋,她本来个字就不低,这么一搭显得更出挑了,两条纤细笔直的小腿在电梯亮白的灯光下映照的甚至有些晃眼。虽然薛昭是个不懂化妆的直男,但是也能看得出来她今天的妆容很不同,睫毛纤长浓密,唇色是淡淡的樱粉,眼睛也弯弯的,比起前几次见她时候的工作妆和日常妆要更为精致,也更为柔美。 看她打扮的这么精细,想来也是有重要约会吧。 姜宴转头看了他一眼,正巧对上了薛昭来不及收回的目光,立刻揶揄道:“看样子薛医生是个抖m啊,表面上各种排挤我,背地里却时时刻刻跟踪我。” “我发现你这里好像有点问题。”薛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同情的对她说:“臆想症也是神经病的一种,你一定别把自己当正常人看待。” 姜宴怨愤的瞪他,看到他今天西装革履的样子,挑了挑眉说:“瞧你这一表人渣的打扮,不会是去相亲吧?那姑娘肯定是上辈子毁了银河系,这辈子居然要跟你相亲,简直是受诅咒了。” 薛昭耸肩,“我确实是来相亲的,不像姜小姐孤身一人来开.房。” 姜宴被他气的脱口而出,“谁说我来开.房的?我也是来相亲的!” 薛昭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那跟你相亲那个人比跟我相亲那个人还要倒霉。” “姓薛的!” 就在姜宴捶胸顿足的时候,电梯却已经“叮”的一声打开了门,薛昭率先走出电梯,扔给了她一个讨人厌的后脑勺。 她也立刻走出电梯,紧跟在他后面盯着他的后脑勺,恨不得自己能化身寒冰射手射穿他的脑袋。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尽头里的厅,薛昭伸手搭在左边的门把上,刚要推门,一只纤长白嫩的手就搭在了右边的门上。 他皱眉看向同样不悦的姜宴,刚要开口问她怎么又跟来了,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他微微眯眼,问道:“等等,你刚刚说,你也是来相亲的?” 第十四章 姜宴皱眉看着他,再联想到姜正远跟她说的话,她才恍然大悟。 薛昭出身医学世家,他父亲也是医生,那不就是…… 两人四目相对的站在门口,虽然表情各异,但眼中有着同样的抵触情绪。 红色的实木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拉开了,一个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看见他们立刻眉开眼笑的说:“儿子来了啊!” 姜宴看了看面前薛昭的母亲,虽然已到中年,但是却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年纪。穿着优雅得体的素色套装,头发挽成好看的发髻,耳朵上戴着精致而又温润的珍珠耳环。这一瞬间,她只能想到一个形容词,高贵。 薛母转头打量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姜宴,温柔的笑笑,“这位就是小宴吧?站在门口做什么,赶快进来啊!”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之前的利益会面已经结束了,就剩下他们两家人。让姜宴有点意外的是,不仅姜正远来了,就连姜纬也来了。 简单的寒暄了一下之后,几个人便入座了。在长辈们的撮合下,姜宴和薛昭不得不坐在了一起。可她看得出他脸色很差,如果不是因为场合原因,他肯定就立刻走人了。 这是他俩第一次坐的这么近,虽然在长辈看来很融洽,但只有姜宴自己知道,坐在薛昭身边有多不自在和别扭,她甚至觉得自己一口老血都已经顶到嗓子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饭菜很快就上了桌,三个长辈一边吃一边说些有的没的,不时的说两句话来赞美对方的孩子,当然也有一些暗示的意思。 整个过程里姜宴都坐立不安,精致的饭菜也吃的没有一点胃口。反观薛昭从始至都在终面无表情的吃饭,好像这些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甚至怀疑他今天就是来蹭饭的。 “早就听说薛公子医术高能力强,绝对的一表人才,今天这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都说虎父无犬子,薛教授是咱们医学界的泰斗,难怪薛公子这么出色。”姜正远对薛昭的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一句话里充斥着满满的谄媚味。 姜宴对他这番露骨的马屁感到无地自容,她此生最讨厌阿谀奉承,真的不能理解他怎么能把这种话说的这么自然。一旁的姜纬显然已经见惯不怪了,自顾自的吃着饭,一点都不觉得丢人。这一刻姜宴的第一想法不是别的,居然是害怕薛昭会瞧不起她。 姜宴转头紧张的看着他,却见他只是凉薄的笑笑,“伯父过奖了,公子这个称呼太抬举我了,您叫我薛昭就好。” “诶诶,好的。” 对于姜正远的奴颜婢膝的笑容,姜宴已经是彻底绝望了,她看得出薛昭笑容里的讽刺和嘲弄,想必他对她的印象又不负众望的跌入低谷。 以往她也被人瞧不起,可她总觉得无所谓,但当对象换成了薛昭,她忽然有些难过。 冯芸从始至终都在观察姜宴,笑着说:“小宴跟你爸爸形容的一样,果然是又漂亮又有教养。大家庭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样。” 这番赞美姜宴真觉得受之有愧,就连笑容都变得僵硬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推脱,就听见旁边的薛昭轻轻冷笑了一声。这一声让她的心情立刻低落下去。 冯芸又接着说:“我就一直想生个女儿,希望能保护她照顾她长大,哪怕她爱惹麻烦也无所谓,起码给我一点当妈的感觉。结果生了个不用我操心的儿子,从小到大没惹过事,不打架不胡闹,就只是闷头学习,读研留学,像个机器人似的,让我一点当妈的体会都没有。现在他年纪也不小了,却始终没有个女朋友,他都快三十了,总算让我操心了一次。” 她从薛母这番话里清楚的感觉到了她和薛昭之间的差距。薛昭是真正的名门之后,有着让人仰望的身世背景,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学习优秀,前途光明,没有任何会让人诟病的黑点。而她是假的富家女,用别人形容她的话来说,她只是一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鸡。有着穷困的童年,平庸的人生,甚至还有一段不堪回首而又黑暗的往事。 她忽然觉得心慌又紧张,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仿佛害怕别人看穿她完美外表下卑微的灵魂一样。 饭局不疾不徐的进行着,她和薛昭都只是默默的吃饭,薛母对儿子的冷淡有些着急,小声提醒他说:“你别光顾着自己吃,给小宴夹点菜,那个银丝蒸生蚝挺好吃的,你给她夹点。” 薛昭淡淡的说:“她对海鲜过敏,不能吃这个。” 姜宴猛的一愣,瞪大眼睛看着他,眼中写满了惊讶。 她确实是对海鲜过敏,今天中午她的老板周启霖请他们去吃饭,那家饭店的大闸蟹是特色菜,周启霖一直让她尝一尝,她推脱不过就吃了一只。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了过敏症状,身上开始泛起了红,还起了疹子,她吃了过敏药,到了下午才渐渐好了一点。 可是薛昭怎么会知道她对海鲜过敏呢?就连姜正远和姜纬都不知道她过敏的事。 她仍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薛昭无视她的诧异,夹了一块脆皮乳鸽放在她碗里,不带感情地说:“这个味道还可以,你试试这个吧。既然对海鲜过敏,以后就少吃为好,过敏症状严重的会导致休克甚至窒息死亡的。” 姜宴怔怔的看着他,眼里的惊讶已经转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有慌乱,有感动,甚至还有一点幸福的愉悦。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被人关心过了,这明明是一句极其冷淡而又不以为然的话,可她却从里面听出了关心的成分。如果这是自作多情,那么她只能说这个情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了。 薛母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知道小宴对海鲜忌口,昭儿你多照拂她一点。”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姜宴一定会立刻拒绝说自己可以来,但当对象换成了薛昭,她忽然就不想那么倔强了,甚至还暗暗期待能被他照顾一下。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心理,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姜宴小口小口的吃着他夹給她的乳鸽,第一次觉得在这个饭局当中吃到了最好吃的东西。 薛昭对母亲的建议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一直到饭局结束,他也没有再给姜宴夹一次菜,而那盘乳鸽他也没有再吃过一口。 姜宴不知道他这是嫌弃还是无声的警告,可她心里还是涌上来强烈的失落。 薛母毕竟是个大学教授,心态很年轻,跟姜宴也很有话聊,饭局结束后,两人就像是好朋友一样挽着手臂向外走,薛昭面无表情的跟在她们后面。 “小宴,听说你外婆得了骨癌是吗?” “对。” “主刀医生安排好了吗?”薛母关切的问。 “还没有呢。”一说起外婆的病情,姜宴的眼里便有了焦急和黯然。 薛母看了一眼身后的薛昭,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这件事你不用再忧心了,你爸爸之前就跟我们谈过了,外婆的手术就让薛昭给做吧。” 姜宴闻言一愣,薛昭也皱起了眉,“妈,主刀医师医院会给安排,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让你做个手术而已,之前给其他病患你也没少做过。以后你和小宴就是朋友了,而且你们没准还会有更长远的发展,给外婆做手术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薛昭的脸色阴郁了许多,语气也严肃起来,“您应该知道我的原则,我从来没有看人情的先例。” “没有先例就开一次先例!”薛母加重了语气,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气的说:“你要是不想让我找你爷爷施压,用院方的任命来打破你的原则,你就别给我矫情!” 薛昭气急,“妈!” 姜宴曾费尽心机的希望薛昭能给外婆做手术,可是当她看到他眼中的厌烦和抵触,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开口拒绝,“不用麻烦薛医生了,我可以联系其他的医生,或者去其他城市也可以。” “不需要这么麻烦。”薛母拍拍她的手,“老人最忌讳舟车劳顿,况且还有病在身。虽然我总是埋怨我这儿子,但是他专业素质还是很过硬的,交给他你可以放心。” “不是的伯母……” 说话间一群人已经走出了酒店,薛母打断她的话,说道:“你怎么来的?不如让薛昭送你回去吧?” 姜宴本想说她自己开车来了,可一旁的姜正远却附和道:“对,我和小纬还有点事,你不是打车来的吗?就麻烦薛医生送你回去吧。”说完还转头向她使了个眼色。 这个时候最需要的自然是两个人的独处时间,姜正远自然希望她能多跟薛昭接触一下,这样才能制造更多的机会。 姜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薛昭,只好隐瞒了自己开车来的事实,硬着头皮说:“那就麻烦薛医生送我一程了。” 其实她自己也是想要和他独处一下,她想解释手术的事,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第十五章 想到停车场那辆红色的保时捷,薛昭看着姜宴顿时变冷,她明明开了车过来,却又偏要让他送,他实在不知道这个任性的富家女又在打什么主意。 良久之后他才不带感情的点头说:“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车。” 他去停车场之前,薛母又小声叮嘱他,“一会儿表现得绅士一点!” 很快薛昭就开着车回来了,姜宴看着那辆略微熟悉的雷克萨斯,不知怎么的就有些莫名的紧张。 薛昭本来坐在车上没有动,可是车下的母亲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不情愿的下了车。 他停在了副驾驶旁边等着她,一旁的姜正远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一句“一会好好把握时机”,她含糊的“嗯”了一声,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姜宴心跳加速的走向他,到了副驾驶的前面,她刚要伸手去开门,薛昭却已经主动为她拉开了车门,甚至还细心地抬起一只手挡在她头顶上,防止她不小心磕到。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姜宴却已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得不说,薛昭今天给了她太多的惊讶。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对她这般细致入微,哪怕是靳晨都没有过。她一向自诩不需要男人,这种只会发生在韩剧里男友力max的情节,她也从来不期待降临在自己身上,可当她第一次体会,她才明白一个男人细心的时候有多么的打动人心。 她抿紧嘴唇,脸上竟然有了从未有过的娇羞之色,唇角含笑的坐进车里,看着薛昭替她关上车门,明亮的眼中是满满的幸福感。她偷偷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能想到此时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庆幸有夜幕的掩盖才不会被看出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薛昭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做男人要细心体贴,他的母亲也经常给他灌输“绅士精神”。以前他也常常为前女友做这种事,对他来说可以算是再平常不过。但如果不是因为母亲的嘱咐,他压根就不会对姜宴做这些。 车子在长辈们满意的目光下缓缓离去,每个人都是一副欣慰的表情,只有姜纬目光深谙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刚刚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姜宴身上,他看得出她的羞涩和喜悦,却也看到了薛昭的不耐和冷漠。 他隐约能感觉到姜宴似乎对薛昭动了心,可他有不好的预感,这场感情,她会输得一败涂地。 黑色的雷克萨斯静静地穿行在光怪陆离的夜色之中,车下是一个声色犬马花花世界,而车上则是安静却不温馨的二人世界。 这样封闭的空间让姜宴更加局促,她不时的偷偷用余光瞟向旁边的薛昭,他半张脸被隐在晦暗不明的夜幕之中,偶尔有光线照进车里,她才能看清他的侧脸。 他的侧脸和他的正脸一样清俊帅气,甚至要显得更加英挺立体。他目光静静凝视着前方的路,眉宇之中带着沉着冷静,真的是峻峭而又坚毅,就像是米开朗琪罗手下的雕塑一般。姜宴忽然就看呆了。 “需要开空调吗?”薛昭冷淡的开口打断了她的目光。 “啊?不用不用”姜宴猛地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海鲜过敏?” 这一路她幻想了无数个理由,可是都被自己给推翻了,最后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父母提前告知过他。 薛昭双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冷淡的说道:“你的包里放着过敏药,手臂上有过敏之后没有消退的红疹,还有抓过的红痕,说明你也是刚刚过敏不久。” 这种解释让姜宴略有点失望,可她却有点不死心的继续问:“那……你说让我以后少吃海鲜,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在关心我吧?” 后半句话她说的很轻快,尾音上扬听上去就像是刻意的揶揄和开玩笑一样,可她心里却隐隐期待着他的回答。 “你的过敏药已经吃了一半,说明你虽然对海鲜过敏,却还是经常在吃海鲜。”薛昭嗤笑了一声,挑眉反问她,“你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关心,我为什么要关心你?” 这句话就像是给她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真真是从头冷到了心。他用最不屑的语气告诉她,不要自作多情。 恰逢遇上了前面正在堵车,薛昭停下车,转头看见她怔怔的看着他,不禁蹙眉道:“怎么?很惊讶?” “不是……” “比起姜小姐,我觉得我才更应该惊讶一下吧?” 姜宴莫名道:“你什么意思?” 薛昭冷笑一声,“之前我想过姜小姐的家境优渥,却没想到原来你就是正远制药集团的千金小姐,难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出手那么阔绰,果然是富贵人家出身。” 姜宴立即要解释,“我不是……” 然而薛昭却打断了她的话,“我说姜小姐最近怎么突然消停了,原来是计划着先相亲,套好近乎再利用我父母逼我做手术。” 他转头看她,薄唇紧抿,幽深的眼中满是清冷之色,甚至还有一丝浓烈的厌恶,姜宴被他这种冷厉的眼神看的心口一窒,连解释的话都忘了说。 之前想到她为外婆四处奔走,用尽各种办法软硬兼施的恳求他,虽然他很不赞同她的做法,但看在她孝心可嘉的份上,他也考虑着要不要主动接下这台手术。可没想到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她却用了他最讨厌的手段——利用别人来逼他就范。 一想到这些,薛昭怒极反笑的说:“既然姜小姐这么看得起我,甚至不惜放下架子来跟我相亲,我如果不接下这台手术,那未免也太对不起我这身医生袍。手术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姜小姐尽管放心。” 他这番带刺的话让姜宴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此时此刻她才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 她也跟他一样是被逼相亲的,她甚至比他更反感这件事。如果早知道姜正远之前帮她联系到的那个医生就是他,那她就是跟姜正远闹翻了也不会答应的。 “我没有这么做过……”她轻轻的开口,想解释,却发现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 薛昭冷声道:“你不用再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很清楚,不是么?” 姜宴张了张嘴,苦涩的反问:“那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目中无人,任性妄为,挥金如土,蛮横无理。你敢说你不是这样的人吗?”他一字一字都说的掷地有声,将她整个人都彻底否定了。 他对她的坏印象已经先入为主,从此以后她做什么错什么,在他眼中她已经被钉上了罪恶的十字架,再也无法扭转自己的形象。姜宴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人这么反感,他用最简单而又最平静的词,将她形容的一文不值。 她忽然觉得心口好像被棉花堵上了一样,鼻子渐渐开始泛酸,眼里也腾起了雾。她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被人踩在脚底的的滋味了,这一刻她痛苦的几乎喘不上气。 她忽然不说话了,薛昭转头看向她,却只看见她紧紧的咬着唇,放在腿上的手轻轻的颤抖着,外面的车灯照进来,他看见了她苍白如纸的脸色。 他心下大动,刚想说些什么,姜宴却猛的转过来死死的盯着他。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他在她的眼中看见了久违的倔强和愤然,良久之后,她一字一句的决然道:“薛昭你给我听着,总有一天我会用向你证明,我不是你看到的那种人。” 她说完这番话就推开了车门,下车前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狠,又补充了一句,“我一定会用事实来让你自己扇自己的脸!否则我姜宴两个字倒过来写!”话音将落,她便下了车,“砰”的一声用力摔上了车门。 薛昭就这么看着她下了车,她对周围车流熟视无睹,踩着高跟鞋不顾一切的在马路中央走着,纤细的背影骄傲却也倔强。她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忽然看见她抬手擦了擦脸颊。 她哭了吗? 他闭上眼叹了口气,心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分了,无论如何她都是个女孩,而且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他说那么狠的话,一定刺伤了她吧? 姜宴大步走在马路中央,对身边尖锐的喇叭声充耳不闻,夜风忽然掠过她的脸颊,给她带来了冰冷的凉意。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颊,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流了泪,脸上早已冰凉一片。 二十岁之后,她流泪的次数少之又少,她甚至都已经忘了哭的感觉和泪水的滋味。 而薛昭却用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地击破她多年来给自己筑起的心理防线。 第十六章 自那天相亲之后,薛昭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姜宴了。 最初的几天他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母亲打电话问他和姜宴进展如何,他才猛然发觉她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 之前那么担心外婆病情的一个人,可外婆转成了他的患者后,她却一次也没有来问过他情况或者手术时间。他猜到她可能是真的生气了,他甚至有点忐忑的等着她的报复或者恶作剧。依照他对她的了解,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绝对不是一个会善罢甘休的人。 可事实上她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没有再出现再他面前而已,就连外婆在医院的一切手续也都是她小阿姨操办的。 他也想过给她打电话道歉,毕竟是他恶语伤人在先,即便他再生气,也不该对一个女孩子用语言做武器伤害她。可是打开手机才发现之前因为电话骚扰的事情,他早就把她的电话号码给删了。 每天查房的时候,姜宴的外婆都会拿出一些吃的送给他。薛昭这才知道,她是每天都来的。可他却一次都没有碰见过她,他不知道她是不想看见他,还是刻意躲着他。 直到有一天,他一早查房的时候,看见外婆的病房里多出来一束温暖的康乃馨,他便随口问道:“今天有亲戚来探望您了吗?” 外婆欣慰的笑笑,说:“不是的,是我外孙女来了。” 薛昭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道:“您是说姜宴?” “是啊,我就小宴这一个外孙女。” 薛昭这才意识到,自从接手外婆后,他就只见过小阿姨这一个家属,似乎一次都没有见过姜正远和姜纬,甚至连姜宴的母亲都没有见过。 “那您的女儿呢?每天来陪床的不是您的女儿吗?”他有些奇怪。 “陪床的是我外甥女,不是我女儿。我女儿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去世了?”薛昭有些意外的提高声调,意识到自己失礼之后便急忙道歉,“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我和姜宴也算认识,可是从来没听她说过这件事。” 外婆无奈的笑笑,“她一向不喜欢对别人说这些痛苦的过去,怕别人会同情她怜悯她。她这孩子从小就倔强,性子也烈,同龄的女孩子都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她已经在打工帮妈妈赚钱了。” 薛昭更不解了,蹙眉道:“可她的家世这么好,她爸爸这么疼爱她……” 外婆苦笑摇头,眼中有了心疼,“她二十岁之前,生命里都没有爸爸这个概念。二十岁那年才被她爸爸接回姜家的,在此之前,她过得并不比任何人好,甚至比平常人过得还要差……” “薛医生,您要的药来了。” 薛昭还想听一些关于姜宴的消息,突然推门进来的护士却打断了外婆的话,他只好将所有的好奇和疑惑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他一直以为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女,直到今天才知道她的光鲜衣亮都是半路得来的。 二十年没有回过真正的家,二十年没有父亲的陪伴。这让从小家庭幸福,衣食无忧的薛昭无法想象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这一刻他猛然意识到,生活优渥这种词不是用来形容她的,而是形容他的。 他忽然想到她那晚骄傲却落寞的背影,也想起了她抬手擦脸的动作。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只是每每想起那一幕,都会觉得格外愧疚。 她是个那么要强的女孩,永远都给人一种不服输不低头的劲儿,能把她弄哭了,说明他的话肯定是过分到了一定程度。 薛昭从外婆的病房里出来,心不在焉的向办公室走着。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下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我说你到底要不要我背你啊?不要我背的话我可就上去了!” 这个声音听上去,好像是……姜宴? 他向楼梯口走了两步,果不其然的看到了楼下的她,而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附中校服拄着拐杖的小女生。 他倒是记得这个姑娘,算是他的老病号了,今天正好来复查的。 不过她们两个怎么会凑在一起的? 薛昭眼里浮上一丝好奇的神色,站在墙边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们。 姜宴右手臂上挎着自己的包,左手提着一袋子水果,居高临下的睇着面前的小姑娘,她本就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再加上自身的气场,一眼看上去像是收保护费的女流氓。 “你今天可是孤身一人来的,你是要我背你上去,还是想手脚并用的爬上去?不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可就走了。”她挑眉看着小姑娘,明明是助人为乐,倒被她弄得像威胁一样。 姑娘看了她一眼,幽怨的说:“哪有你这样帮助人的?简直是逼人就范嘛!” 本来她是出去给外婆买水果的,没想到上楼的时候正巧碰见了薛昭这个脑残粉。医院里的电梯这么多,也不知道这姑娘哪根筋搭错了,非得拄着拐杖一层一层的爬楼梯。她跟在后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便提出来助她一臂之力,没想到小丫头还挺不情愿。 姜宴闻言耸耸肩,“你的意思是不用我帮了?那我可就走了。” 她转头便上了楼,小姑娘看了看身残志坚的自己,又看了看四周行色匆匆的人们,终于出声叫住她,有些别扭的说:“等等,那什么……还是你帮我吧。” “这才对,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就腿脚不便,没事乱跑什么。” 姜宴得逞般的笑了笑,从上面走下来,半蹲在她面前,向后伸出两只手示意她上来。然而等了半天却没有反应,她扭过头才发现姑娘正盯着她的高跟鞋。 “大姐,你这鞋子能行吗?”小姑娘面露忧色的看着她,“我这腿已经断了,你别再把我胳膊也给我摔断了。虽然我成绩是全校倒数,但我也是得参加高考的,我得为拉低全校升学率做贡献。” 姜宴抑郁的白了她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的两脚一蹭,立刻把高跟鞋脱了下来,光脚站在她面前问道:“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她就这么毫不顾忌的站在医院冰凉而又脏污的地板上,不顾忌来往人群异样的眼神,也没有任何介意的表情,仿佛她脚下并不是脏兮兮的地板,而是她自己家里的羊毛地毯一样。 这一次小姑娘终于不再扭捏,有些感动的点点头。她把高跟鞋和包包水果都递到小姑娘手上,再次半蹲在她面前。 站在楼上的薛昭看着这一幕,眼里明显有些讶异。 虽然他现在推翻了她富家女的旧形象,却也没认为她会是一个能对别人出手相助的温暖之人。 他越来越发现,姜宴总是会给他一些出乎意料的惊喜。 姜宴背着她慢慢的往楼上走,小姑娘趴在她肩上,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大姐,我是不是太重了?” “看你这小身板顶多也就八十多斤,以前我搬家的时候,为了省那点搬家费,什么桌子床板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搬的。你这点重量我还撑得住。但你能不能别叫我大姐?这称呼听着怎么像茶馆门口抠脚的傻大姐似的。”她将小姑娘向上掂了掂,又问:“不过你这腿都这德行了,怎么不坐电梯啊?想挑战一下身体极限?” “不是啦,我是想试试能不能偶遇薛医生,想让他帮我来着。”小姑娘越说越小声,有些羞涩的嘟囔,“之前我都是掐点来的,走楼梯总是能偶遇他,都是他背我或者抱我上去的,结果今天来的不巧,可能他去查房了吧。” 姜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都这样了,还说你不是脑残粉?我看你不应该来骨科,你适合去看看脑科,没准你有脑积水什么的。” 小姑娘“切”了一声,不服道:“那你呢?都怀孕了还到处跑。” 姜宴手一抖差点就把她扔下去了,提高声调道:“谁说我怀孕了?我老公都死在来找我的路上了,你当我是圣母啊,自己受孕自己生?” “你没有怀孕吗?可医院里都传遍了,说你是薛医生的女朋友。我刚刚不敢让你帮,就是怕你把我从楼上推下去呢。” 姜宴语重心长的问她,“妹子,你觉得我瞎吗?” “没有吧。” “那你觉得我傻吗?” “好像……也不傻吧。” “那我既不瞎又不傻,我为什么要喜欢薛昭啊!”一提起他,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起他那个晚上尖锐的话,她就恨不得拉他去浸猪笼。 说话间她们已经上了楼,姜宴又给了小姑娘两颗火龙果,小姑娘向她道了谢便离开了。 姜宴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将手里的高跟鞋随手往地上一扔准备穿,结果其中一只却被她扔的有点远。 “法克。” 她暗骂了一声,踩着一只高跟鞋一跳一跳的去捡另一只,然而一只手却已经捡起了那只宝蓝色的高跟鞋朝她走了过来。 第十七章 姜宴就这么看着薛昭将她的鞋放在她脚边,半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眼中第一次有了不再冰冷的色彩,甚至还清楚的有着愧疚和抱歉。 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竟然也会感到内疚吗? 她的目光顿时冷了不少,居高临下的冷声问他,“你什么意思?” 薛昭对她尖锐的态度毫不在意,只是好声好气的说:“地上凉,你先把鞋穿好。” “哈,薛医生今天是中了降头吗?还是你今天拿错了剧本?这种关心的话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吧?”姜宴嗤了一声,挑眉睇着他,狭长明亮的眼中写满了对他的嘲讽和愤懑。 这种场景可以说是薛昭意料之中的,他仍然没有生气,耐心地规劝她,“你有什么气愤或者不满,等会随便你撒气,但你先把鞋穿上好吗?这样对你身体不好。” 姜宴冷着脸和他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忿忿的穿上了自己的鞋,薛昭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的高跟鞋往脚下一踩,几乎能和他平视,再加上她本来就心中有气,仰着脸杏眼圆瞪的看着他,她身上那种久违的强大气场又回来了。 薛昭抿了抿唇,尽量放缓声线说:“以后尽量不要光着脚,寒从脚底生,尤其女生体寒,很容易生病的。” 这番温柔的叮咛让姜宴有一瞬间的讶异,可她很快就换上了一副嘲讽的表情,不冷不热的说:“我知道薛医生是在指桑骂槐说我大庭广众之下光着脚没教养,你有话直说就好了,何必拐弯抹角呢?这种话我听多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受不了。” 薛昭有口难辩,“你误会了,我没这么说……” “你嘴上没这么说,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任性妄为,没素质没教养,这不就是你眼中的我吗?”姜宴提高声音对他喊,眼神狠狠的瞪着他,眼中却有着委屈和难过。 虽然早知道她肯定会生气,会说同样的话来刺激他。但是真的听到了,他还是觉得无奈和心急。 原来被人误会的滋味就是这样的,明明有一肚子解释的话想说,却像是被人堵住了嘴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当时一定很受伤吧,难怪过了这么多天还在生气。 薛昭轻轻地叹了口气,由衷的抱歉道:“对不起,当时我是气愤冲昏了头,口不择言的对你说了那种话。过后我也很内疚,一直想找机会向你道歉,但你一直躲着我,来了就急匆匆地走了,我连对不起都没机会跟你说。” 姜宴本来不是个会轻易原谅别人的人,这几天她甚至想过再用什么方法来报这一箭之仇。可是当看着他一脸的内疚和歉意,听着他陈恳的道歉,她之前所有的气愤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她虽然心里不生气了,但仍然白了他一眼,嘴上不饶人的说:“我是因为这两天都在忙工作,没时间一直呆在这儿,才不是为了躲你。你也太把自己当棵蒜了。” 知道她不是为了躲着他才不来医院,薛昭也松了口气,试探道:“那你这算是原谅我了?” “谁说的?”姜宴瞪他一眼,“我又不是圣母,那么容易就原谅一个人。” “刚刚我看见你帮助那个小女孩了,你不是我之前说的任性妄为的富家女,我知道之前是我错怪你了,我真心诚意的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都看见了? 姜宴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跟着心里也不能淡定了。 他看到了她毫无形象的帮助别人,会不会觉得她其实也是个热心温暖乐于助人的好女孩?会不会不再像之前那么反感她?甚至是……对她有点好感呢? 可是她刚刚多没形象,光着脚背着那小姑娘,毫无矜持温婉可言,像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似的,简直是彻底破坏了她无可挑剔美好形象!虽然他能改观让她很高兴,但他怎么好死不死的就看见这一幕了呢?他心里肯定觉得她就是个抠脚女汉子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忽然就在意起了薛昭心目中她的形象。一想到这些,姜宴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懊悔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薛昭看着她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皱眉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姜宴一本正经板着脸的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你,等着看我心情吧!” 她像一只小人得志的天鹅一样,高傲的将头一甩,转身向病房走去,唇角却渐渐露出了愉悦和得逞般孩子气的笑容。 * 之后的几天,姜宴又成了医院的常客,几乎是天天都往这里跑。 基本上只要薛昭去看外婆,就能看到她也在。之前他在担心她常常不出现是在躲他,现在天天看到她反倒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送他的礼物已经在他的抽屉里放了快一个月了,有一天查房的时候,他便找了个借口将她叫了出来。 “这个还给你。” 姜宴低头看了看他手上的袋子,莫名道:“这什么玩意?” “之前你给我的香水衬衫和红包,我一直忘了给你。我觉得这个我还是不适合收下,所以你还是拿回去比较好。” 她一直以为这些东西都已经被他丢掉了,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 姜宴双手插在兜里没有接,“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习惯。” 薛昭不悦的皱眉,“但我也没有收下这些的理由。” 眼看他又要变脸,姜宴犹豫了一下,只是把那个红包拿走了,“正好我最近缺钱花,这个钱我就收回去了。但香水和衬衣都是男士的,你给我我也没有用,只能扔掉。你就拿回去勉为其难的穿吧。” 薛昭沉了沉声,“你可以拿回去给你弟弟。” 他固执起来一点也不输给她。姜宴想了一下,只好说:“要不这样吧,你把这件衬衫穿上,之前你骂我的事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这是两码事……” “就这么说定了,我还要去上班,先走了!”姜宴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不由分说的转身就走,留下薛昭拿着那个烫手的袋子进退两难。 那天之后她一直在等着看他穿上衬衫的样子,可他始终穿着自己的衬衫,好像完全不在意她的原谅一样。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见他,越好奇她买给他的衣服会不会合适,会不会好看。每次去看外婆的时候,她都有些期待能看见他。其他病患都说外婆有个孝顺的外孙女,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里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到自己那个狼狈为奸的闺蜜。 下午下班的时候,她给吴桐打了一个电话,毕竟她也是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情感类节目主持人,每天都能接到各种奇葩的热线电话,没准吴桐能给她看看最近是被什么鬼附身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吴桐似乎正在赶时间,开口就是一串连珠炮,“我的直播马上要开始了,你现在只有一分钟的说话时间。请我吃饭请说1,请我喝酒请说2,约我逛街请说3,对我倾诉请说4,找我聊天请说5,找我借钱请挂机。” 姜宴无语道:“你什么时候给中国移动当走狗了?” “我这是提前进入选项时代。你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嘉宾已经来了,姐要进录音棚了。” “你今天做什么节目啊?这么着急?” “还是之前那个养生栏目,薛医生做嘉宾的那个。这档节目现在收听率稳定上涨,我们台长很重视,要把它打造成品牌栏目,我是一点都不敢怠慢,不跟你说了,我进去了啊!” “喂,你们节目是那个频率?几点开始啊?” 姜宴的话还没说完,吴桐就已经挂了电话。 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转亮的绿灯,犹豫了一下将车开到路边停下,开始一个一个频率的仔细找广播。 “听众们朋友大家好!您正在收听的是fm92.4兆赫,青城人民广播电台《百康全说》节目,我是吴桐。颈椎病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常见病,很多人都因为颈椎痛而备受煎熬,那么究竟有没有什么办法是可以预防或者是治疗颈椎病的呢?我们今天的嘉宾,薛昭薛医生将为您讲一讲,颈椎病的那些事儿。薛医生先向我们的听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吧。” 在姜宴的不懈努力下,她终于找到了吴桐的节目。 “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青城第二医院的骨外科医师,薛昭。” 他的醇和低沉的嗓音缓缓地从广播里传出来,就像是浑厚的大提琴在低吟一般,深沉但是也包含着满满的情愫,莫名给了姜宴一种会沉溺在其中的安全感。 以前她怎么就没觉得他的声音这么好听呢? 他清朗的嗓音混着电磁波在车内缓缓徜徉,仿佛他就坐在她身边一样。姜宴抿唇笑着,听着那些枯燥乏味的医学术语,却仿佛在听着一位吟游诗人在吟诗一样。 广播节目在不疾不徐的进行着,可她的耳中却像是屏蔽了全世界一样,只听得到他的声音。 第十八章 姜宴没想到薛昭那么一个死人脸,居然在做节目的时候也有冷幽默,说话轻松又风趣,吴桐时常被他一两句话逗得前仰后合。姜宴有时也忍不住笑出声。 一档节目很快就进行到了尾声,等姜宴抽回思绪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人们都已经赶回家里点燃一室灯火,只有她还沉浸在薛昭的声音当中。 虽然薛昭只是暂时代班,但是这两期节目却赢得了极高的人气,应广大听众朋友的强烈要求,电台在这一期的节目的最后开通了听众热线,让薛昭为听众们一对一为大家答疑解惑。 很快第一个热线电话已经打进来了,那边的听众显得很激动,操着一口东北话说:“薛医生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哎妈呀,我老喜欢你了,我觉得你老帅了!你就是我男神啊!” 薛昭耐着性子道:“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有啊!我跟我姐们儿打赌呢,我说我能让你说句喜欢我,她们说我扯犊子。男神你当个活雷锋帮帮我呗?” 薛昭还没来得及说话,吴桐便急忙道:“那什么,这么听众有点幽默哈,咱们来听听下一位听众有什么问题。”说完导播便掐断了电话。 很快热线又接通了,这次是个福建的姑娘,开口就很羞涩,“薛……薛医生你好哦,我已经关注你很久了啦,我还为你建后援会了哦,虽然我们会里只有我一个人啦……” 姜宴越听越无语,这哪是什么健康养生类节目啊,亏得吴桐还吹嘘这档节目收听率高,估计十个里面有十一个都是冲着薛昭那张死人脸来的。 听了几个热线电话,不是薛昭的脑残粉发花痴,就是打电话来痛骂现在医生无良的愤青。 再这样继续下去就没法收场了,吴桐只好强行圆场说:“看样子听众朋友们的热情都很高啊,相信今天薛医生也为大家解答了不少生活中的问题。节目马上就要进行到尾声了,我们来听听最后一位听众朋友有什么想问的。” 估计导播现在也要疯了,所有人都期待着最后这个热线电话,只听广播里缓缓传出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薛医生你好,我知道跟你说这些话很不合适,可我现在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了。前两天我过生日,想买一个很贵的包包,但我不知道我男朋友已经失业两个月了。他很为难的问我能不能等一等,我以为他不愿意为我花钱,为此还骂他穷逼窝囊废,总之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两个月早出晚归都是在找工作,我的信用卡到了还款日却没钱还卡,都是他帮我还的。但现在他说跟我在一起很累,要跟我分手。我真的离不开他,薛医生你能不能跟我说点什么?劝我也好,骂我也罢,都可以。” 广播里除了女孩哽咽的声音,还有呼呼的风声,她似乎站在很空旷的地方,风声呼啸还带着回声。 薛昭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沉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源江大桥上,没有他我活不下去,他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从这儿跳下去!”女孩的情绪似乎忽然崩溃了,对着手机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江风卷着她绝望的声音,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姜宴听着广播,心情顿时也紧张起来,她隐约听到薛昭似乎小声说了一句,“赶快报警找人,我先跟她说话稳住她的情绪。” 薛昭极尽温和的对她说道:“其实我很理解你的感受。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时常会恶语伤人,有时伤的是你最爱的人,有时甚至会伤到不相熟的无辜之人。我们总是用自以为对的话去形容别人,用高高在上的姿态指责别人。但事实上,我们生而为人,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低贱。我们常常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然而真相往往会给我们当头一棒。我理解你内疚的心理,得不到原谅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欠了别人千金万两一样,焦躁而又不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也不知道这些话是说给这位出口伤人的女孩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女孩果然被他吸引力注意力,吸了吸鼻子问:“薛医生也有伤害别人的时候吗?她是你的病人吗?” 姜宴闻言也紧张起来,他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吗?他一直都对伤害她感到抱歉和内疚吗?那他会怎么向别人提起她呢?是朋友,相亲对象,还是……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在意起了她在他心目中的身份。 薛昭笑了笑,“并不是,她……只是我偶然认识的一个女孩。” 这句话让姜宴的心情立刻跌到了谷底,但他随后又说:“正是因为我们俩没有什么交集,我还伤害了她,所以我感到很抱歉。你伤害了你朝夕相处深爱的男朋友,我想你一定会比我更加难受。” 大概是他的话刺痛了女孩的内心,女孩那边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广播中只听得到女孩悲恸的大哭,须臾之后忽然有人喊在喊“在那呢”、“姑娘你别想不开”,想必是警察已经赶过去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录音棚里也是一片唏嘘,吴桐感觉自己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过去了。 这也算是直播事故了,其实一开始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就应该及时切断热线,但是薛昭怕女孩会想不开,所以提出先稳住局面,赶紧报警救人的提议,所幸最后没酿成什么不堪设想的后果。 对于那一天所有听到广播的青城市民来说,这只是虚惊一场的小插曲。但是对姜宴来说,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尊重和生命的平等。 * 大概是因为受了薛昭的影响,这一晚上姜宴睡得很好,第二天一早就精神抖擞的赶去了医院。 然而她刚走到骨外科的门口,就听见有人在怒骂,“那个姓薛的呢?让那个姓薛的滚出来!一天到晚让几个护士当挡箭牌,他还是个男人吗?当个医生了不起啊!什么玩意!” 姜宴有些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堵在薛昭办公室的门口,两个在破口大骂,一个在对着来往的人群抹黑薛昭,说他是收红包的无良医生云云。 她对旁边一个比较脸熟的护士问道:“这些人是来干嘛的?” “噢,来找薛医生闹事的,医闹。” “医闹?”姜宴诧异的提高了声调。要知道薛昭可是全医院都零差评的先进优秀医师,从患者到家属没一个说他不好的,他怎么会惹上医闹呢? “前些天薛医生接了一个儿童患者,小男孩放学的时候被出租车撞了,其实也不严重,就是手臂脱臼,身上有点擦伤。薛医生给他把手臂接好,看没什么大事,开了点药就让出院了。结果小孩家长不愿意了,非说他是糊弄人,又要挂水又要拍片的。薛医生怕折腾孩子,就给开了两瓶葡萄糖。但是家长还不满意,拉着那个肇事司机又要办理住院,说不住院医保不给报销。薛医生觉得占用医院资源,就是不给办,结果这家长就不干了,带着亲戚来闹了两天了。”护士无奈的撇嘴,轻轻叹了口气。 姜宴皱眉,“这家长脑子有泡吧?这世道怎么什么人都有。” 护士耸耸肩,“哎,医院里奇葩多着呢,今天我们都是精神科的。” 护士转身去给病人输液了,姜宴瞪了那群人一眼,刚要回外婆的病房,转头就看见了正往这边走过来的薛昭。她暗叫了一声不好,急忙朝着他跑过去,趁着那群人不注意,一把将他拽到了角落里。 薛昭正专心致志的想着姜宴外婆的手术,忽然就被人猛地一拉,等他回过神来才看清面前的姜宴。 “你干什么?”他皱着眉,脸色有些冷冽。 “嘘!”姜宴竖起食指示意他,神秘兮兮的小声道:“你办公室门口有人在闹事,你先别回去了。” “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些人已经在那两三天了,不用理他们。我走了。” 薛昭不以为然的转身就要走,姜宴怕那些人会对他不利,立刻又站出来拦住他,“我都说让你等一下了,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等等,你这穿的是什么?” 她有些惊讶的盯着他白大褂里面的浅蓝色衬衣,这熟悉的纹路,熟悉的样式,不就是她之前送给他的那件衬衣吗? 她抬起头盯着他,明亮的眼中闪着惊讶和兴奋的光,“你穿了我送你的衬衫?” 她之前说过,他穿了这件衬衫她就原谅他。他昨天还在广播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今天就穿了她送的衣服。姜宴忍不住偷笑,他就这么想获得她的原谅吗? 而且他穿这件衬衫真的好帅,虽然只露出了浅蓝色的衬衣领子,但是搭着白大褂却显得特别清俊隽逸,凉薄中还带着一些温润。加之他的白大褂口袋上挂着一支万宝龙钢笔,更是给他增添了一份沉稳和冷静。 她就知道她的眼光准没错,姜宴抿唇笑着,有些得意地想。 薛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立即解释道:“不是,其实这是我妈……”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一个明朗却又按捺不住兴奋的女声忽然喊了一句,“阿昭!” 两个人闻声都是一愣,姜宴刚转过头要去看,一个身影已经朝着他们飞奔而来,接着就紧紧地抱住了薛昭,她用颤抖而又激动地声音说:“我回来了。” 第十九章 姜宴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傻了似的看着他们,那个女人紧紧的抱着薛昭,甚至还在他的肩头缱绻的蹭了蹭,姜宴眼中有愕然也有慌乱,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薛昭大概也是被这个人吓到了,然而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只是脸色变得有些凛冽,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任由那人抱着他,没有半点回应。 大概是因为察觉到了气氛的凝滞,女人良久之后才缓缓的放开薛昭,姜宴这才看清她的脸。不同于她盛气凌人的美,面前的女人是一种温柔婉约的美,眉眼间透着忧愁和郁郁,特别是她眼尾还有一颗泪痣,更是多了一分弱风扶柳的娇弱,真的是让人忍不住我见犹怜。 她转头看了姜宴一眼,有些疑惑的问:“这位小姐是……” 姜宴急忙回神,“我是他的相亲对象”这句话险些就脱口而出,可话到了嘴边,她舌头一卷,又改口道:“我是他患者的家属。”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急于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是当这个女人抱着薛昭的时候,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翻腾着不满的情绪。如果不是怕薛昭生气,她可能真的会说自己是他的相亲对象。这样听上去,起码他们的关系会亲近一点。 女人似乎松了口气,对着她客气的笑了笑,等她再看向薛昭的时候,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当真是泫然欲泣却又饱含深情。 然而薛昭却回避了她炽热的目光,语气冷淡的说:“回来了?欢迎。” 他疏离的态度让女人再次闪起了泪光,抽噎着小声问:“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你是不是还在怨恨我?” 姜宴怔怔的看着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似乎就是薛昭的前女友,梁雨潇。 “过去的事我都已经忘了,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没空陪你多说,抱歉。”他冷漠的拒绝了她的道歉,转头对姜宴说:“关于你外婆手术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这个周五上午九点,具体细节我还想跟你谈一谈。” 梁雨潇一愣,眼中立刻涌上了失望和受伤,薛昭却已经忽视了她的脆弱,转头就要走,姜宴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梁雨潇就飞快地走上来拉住了薛昭的衣袖,恳求道:“阿昭,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听我解释一下?” 气氛霎时变得尴尬至极,姜宴看了看卑微的梁雨潇,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薛昭,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儿简直是太多余了,尴尬症都要犯了。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聊,你们聊。” 她强颜欢笑的找着借口,不等薛昭出口叫她,她就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病房,就像是一只落荒而逃的兔子。 她跑的飞快,这一路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人,遭了多少骂,只是仓皇的跑着,最终躲进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 姜宴双手撑着盥洗池的边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发丝凌乱,目光颤抖而惊痛,双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猩红起来。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她闭眼做了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眼睛一闭,她脑海中就浮现出了梁雨潇抱着薛昭的那一幕。那个场景太深刻了,深刻到她几乎窒息。 她是他的前女友,两个人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或许他们现在还深爱着对方,别说他们就是抱在一起,哪怕就是有更越界的举止,她作为一个外人也无可厚非。 可是她的心怎么会这么疼呢? 胸腔里的那个感官似乎麻木了,她抬手用力的在自己胸口捣了两拳,又捂住自己的胸口,明明能感觉到心脏还在鲜活的跳动着,可是她却像是要窒息了。有生之年,她还从未有过这样痛苦的体验。 姜宴终于缓缓睁开眼,眼中不知不觉得蒙上了雾气,模糊了镜子中自己的脸。 她在洗手间里呆了很久,直到情绪终于平复下来,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异样才回到病房里。 外婆正在跟几个病友聊天,她扯了扯嘴角,冲那几个同样年迈的老人们勉强笑了笑,一言不发的坐下来替外婆削苹果。 其中一个老太太问外婆,“小宴长得这么漂亮,有男朋友了吗?” 外婆摇头笑笑,“还没有呢,你们要是有靠谱的小伙儿,一定要介绍给我们小宴。” 另一个接话道:“哎呀,靠谱的小伙儿多得是,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谁啊?” “薛医生啊!” 这三个字险些让姜宴把自己的手指头削掉,她尴尬而又僵硬的冲她们动了动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薛医生是单身的青年才俊,小宴呢,长得漂亮又有能力,两个人年纪也差不多,看着就般配啊!医院里好多人都说他们是情侣呢。” 姜宴没想到那次的“怀孕事件”会持续发酵到现在,只好干干的笑了笑,“事情不是大家说的那样,你们误会了。” “哎呦,那你喜欢薛医生不啦?” 这句话把姜宴瞬间问住了,她就呆呆的看着那几个一脸八卦的老婆婆,都忘了回答。 她喜欢薛昭吗? 其实从很久之前,她似乎就该这么问问自己,她是不是喜欢上薛昭了。如果不是喜欢了,她为什么会为他的误解而难过?为什么会为他和前女友而失落?可如果是喜欢,她为什么会毫无察觉呢? 活了二十八岁,姜宴似乎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复杂却又简单的问题。 第二十章 外婆手术在即,为了能好好照料外婆,姜宴干脆住在了医院。但即便是同在一个屋檐下,那天之后姜宴就一直没有再见过薛昭。 不是她不想见,而是她不敢见。 她还没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薛昭,总觉得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的跟他相处,在她彻底想清楚之前,她不会再冒然和他见面。 晚上她像往常一样,打了热水准备回外婆的病房,然而刚走到骨外科的门诊,就听见一阵叮铃桄榔的乱响,听上去似乎是在砸东西,接着就是有人扯着嗓门骂人的声音。 姜宴皱着眉看了一眼,门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大群人,人们都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她将暖壶放在墙角,还是忍不住挤开人群走了进去。 门诊已经被砸的面目全非,地上到处都是碎了的药水瓶,满地的碎玻璃和水。吊瓶架倒了,椅子也翻了,一个男人捂着自己的手躺在病床上不停的□□,另一个指着周围的人嚷道:“姓薛的呢?让那个姓薛的给我滚过来,没看见我兄弟都疼成什么样了吗?他死哪去了?”两个实习护士缩在一边惧怕的看着闹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竟然又是那天那几个医闹。 很快就有人把护士长找来了,护士长安抚了一下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小声啜泣着说:“薛医生看过之后说让我们先给他挂水,他一直乱动,小林扎了一下没扎进去,他就说我们是故意的,然后说他孩子在咱们医院看病也受到了医生的怠慢,就非要薛医生来亲自给他输液。我们说没有医生负责输液的,他就说咱们医院的医生牛逼,然后就开始砸东西骂人。” “好了我知道了。”护士长简单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尽量心平气和的对床上的男人说:“先生对不起,我们这实习护士手生胆子小,扎疼您了。但医生们只负责看病,没有负责输液的。我是这里的护士长,我给您扎,您看成吗?” 男人瞪着眼道:“我就要他薛昭来扎针!他不负责,我就非要让他负责一次!你们医生不是都号称白衣天使吗?他算个屁!” 这句话险些就让姜宴爆粗口了,然而护士长已经皱着眉开口道:“你看病就看病,骂人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这态度!怎么着?你们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挺牛逼啊,老子花钱来你们医院看病,老子就是你们的上帝!赶紧给我叫薛昭过来!否则我就投诉你们!” 护士长毫不畏惧的看着他说:“好啊,那你就去投诉吧!你这种病人我们看不了,对不起我们不接待了。” 护士长说完带着两个姑娘便向外走,没想到刚走了两步,那个男人忽然追上来从护士长背后狠狠踹了一脚,护士长猛的向前一扑,幸好姜宴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不然一定会受伤的。 “是不是男人啊!怎么能打女人呢?” “真是太没素质了!医院的保安呢?” “赶紧报警吧!这都是故意伤人了吧?” 周围的人都在指责那几个人,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愤怒,然而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制止他们。 世风日下,大家都懂的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重要性。 这一脚踹的护士长好半天都站不起来,姜宴关切的询问了一下她的情况,又把她交给两个姑娘,两步冲到那个男人面前,仰起头声色俱厉的怒道:“道歉!” 男人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又是干什么的?” 姜宴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我不是干什么的,就是看不过你这流氓行径!女人都打,你还是不是男人?少废话,赶紧道歉!” “他薛昭都是男人,我凭什么不是?” 姜宴嗤笑,挑眉鄙夷的看着他,“我告诉你,不是长着个男人的东西就能被称作男人了,叫你一声太监都是侮辱了太监全家!薛医生在手术台上救人的时候,你还是个胎盘呢!你也配和他比!” “你!”那男人被她一番话气的额头上青筋凸起,立刻提起了拳头。 “怎么着,还想跟我动手啊?”姜宴毫不畏惧的仰头死死的盯着他,一步步逼近他,指着自己的额头怒道:“你有种就往这打,反正这就是医院,你今天动一下手,信不信我让你赔的倾家荡产!” “你以为我不敢打女人是吧?” 男人目眦欲裂的看着她,说罢拳头就向她挥了过来,姜宴下意识握紧双拳闭上了眼睛,却并不觉得害怕。 这个世上总有太多的不公和误解,在外婆住院前,她和很多人一样,认为现在的医生是只认钱不认命的吸血鬼。她甚至曾经拿着钱侮辱过薛昭的职业道德,但是当她和他们深入的接触之后,她忽然就很心疼这个行业的人。 她看了太多辛苦的护士,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三班倒的生活让她们眼下总是有着深深的黑眼圈,脸色憔悴的和这个年纪不相符。医生们常常大半夜被叫起来去做手术,尤其在这个多事之秋,他们比任何人都怕出事。 就像有那么一句话,这世上或许很多人都想要你死,但你的医生一定想让你活着。 姜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她甚至只是单纯的不能容忍那些人侮辱薛昭,可她却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站出来了,哪怕今天挨了打,她也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她闭着眼睛等着想象中的重拳,然而疼痛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反而是耳边想起了一个清冷却又愠怒的熟悉嗓音。 “你要是想动手就跟我打,欺负女孩子,就不觉得有辱你妈把你生成了一个男人?” 姜宴猛的睁开眼,只见薛昭神色冷厉的站在她身边,墨黑的双眼深不不见底,薄唇抿成一条线,侧脸紧绷着,右手正握着那男人的拳头。 虽然他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可他的身上却散发着骇人的戾气,隐忍的愤怒让人心惊肉跳。 姜宴从没看过他生气的样子,可在这种时候,她却不合时宜的想到一个字,帅! 薛昭转头问她,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一丝关切,“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在听说了这边的事之后就立刻赶了过来,刚走近人群就看见她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那么多人都只会站在远处看着,就连五大三粗的男人都不愿意站出来,就她一个人像个被激怒了的小鸟一样,怒不可遏的和人对峙。 他都不知道该说她太勇敢还是太傻。 姜宴用力摇头,他忽然伸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侧过脸一字一句的坚定地对她说:“你就站在我后面,什么都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你。 她怔怔的看着他,眼中有惊讶也有感动,更多的却是无法掩饰的仰慕和喜欢。 这五个字像是世间最温暖的羽翼将姜宴紧紧地包裹起来,那一瞬间她眼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薛昭宽厚而又健硕的背影。他那么高,像是一堵墙一样挡在她面前,将所有的危险和伤害替她一手遮挡下来。 她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是过去二十八年当中谁都没有给她的温暖和坚定,她笑了笑,小声却坚决的说:“我相信你。” 薛昭紧紧地攥着那个男人的拳头,极其冷漠的问:“我只问你一遍,你今天晚上是想在派出所度过,还是想在骨科病房度过?” 男人怒极反笑,“威胁我?老子可不是被吓大的。” 薛昭不置可否的点头,“看样子你已经选好了。” 他说完,忽然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塞进了姜宴怀里,又对她说:“你往后站,小心伤到你。” “哦,那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千万别受伤。”姜宴急忙向后退了两步,担忧又焦急的看着他。 薛昭面无表情的挽起衬衣的袖口,掷地有声的说道:“现在我脱了这身白大褂,我就不再是一个医生,而是以一个打抱不平的普通人身份在跟你说话。在看的各位可以作证,从这一刻起,出了任何事,都由我薛昭一人承担,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好啊,姓薛的你挺有种啊!”那个男人面目扭曲的连连点头,“我告诉你,之前我儿子被车撞了之后我就看你不爽了,还副主任医师,你是个什么东西!” 薛昭厉声道:“你儿子不过是点小擦伤,你却非要办理住院。医院里这么多人急着用病床,凭什么给你占用资源?你以为医院是你家开的?” “不是我家开的又怎么样?你们医生不是就认钱吗?我掏钱住院,你们还装什么道貌岸然!” 站在一旁的姜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步上前愤然道:“你说够了没有?一个男人屁话那么多!薛医生不是那种看钱的无良医生!你那么有钱怎么不请私人医生?给你儿子看病的同时也看看你是不是脑损伤!” “你们这群王八蛋!”男人恨得咬牙切齿,目光疯狂的对着周围看了一圈,忽然瞥见了柜子上被遗留的一把手术刀。 姜宴暗叫了一声不好,刚要伸手去抢,男人已经先一步夺走了手术刀,几近失控的对着她挥舞起来。 都说手术刀是最锋利的刀刃,在皮肤上轻轻一划就能皮开肉绽,姜宴看着眼前有一道刺眼的冷光闪过,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这刀从她脸上划一下,那她一定会被彻底毁容的。然而下一秒薛昭忽然伸过右手臂替她挡下了那一刀。 周围忽然一片静寂,只听到有鲜血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的声音,那么刺耳又惊心。 她瞪大眼睛惊恐而又慌乱的看着薛昭鲜血淋漓的手臂,带着哭腔失声惊叫道:“你流血了!” 第二十一章 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个是薛昭的老病号,大概是因为见了血,这一下人们都炸了锅,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扑上来将夺下了那人手里的刀,合力制服将他制服。男子被几个人按在地上,群众看还觉得不解恨,好几个人都冲上去踢了几脚,惹得男人猛的转过头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踹你都是轻的!你这种人就应该去蹲看守所!” “还不服气?我们拿刀从你身上划一下试试,看你疼不疼!” 人群吵吵嚷嚷,薛昭捂着手臂站在外围。刺目的鲜血不停地从他手臂上滴下来,将他的手都染得鲜血淋漓。毕竟是一刀就能皮开肉绽的手术刀,要是钝了,病人也得被折磨死。那一刀虽然只是轻轻从皮肤上划了一下,可是也足矣伤的不轻。 有人心急火燎的去找药品和纱布,姜宴站在他身边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不知所措的念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流这么多血?你的伤口是不是很深?一定很疼吧?需不需要输血?你是什么血型的?如果可以的话,你就输我的血!” 她说完就毫不犹豫撩起了袖子,把白藕一般的手臂伸到他面前,有点大义凛然却又不顾一切,只是心疼而又焦灼的望着他。 薛昭也不是没受过伤的人,大学时候参加散打比赛经常断胳膊断腿,后来医生都跟他开玩笑,反正他自己就是骨科医学生,以后哪断了就自己接。 以他的能力,在和那个男人对峙的时候完全不可能趋于下风,如果不是为了护着姜宴,他绝对不会受伤。 薛昭手臂不觉得疼,倒是头被她吵的两个大,无奈道:“你安静一会好吗?我的伤口不深,也不是很疼,这点小伤不需要输血,就算输血血库里的存血也足够了。” 姜宴小声“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紧紧闭着嘴。 拿纱布的护士还没来,姜宴看着他流血不止的手臂,实在是怕他等会失血过多晕过去,一点都等不及了,干脆将自己脖子上的burberry丝巾扯下来,立刻就要给他包伤口。 薛昭看着她丝巾上那个刺眼的logo,立刻皱着眉挡住她的手,语气低冷道:“你干什么?” “给你包扎啊!总不能就让你的血一直流着吧,你当自己是霍比特人?” “包扎有纱布,用不着你这个。” 姜宴毫不在意,“都一样,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应该在需要的时候发挥它的自身价值,少废话,把手伸过来。” 薛昭捂着手臂不为所动,有点不悦的说:“你能不能不要任性?这么贵的东西,沾了血就废了,你这是在暴殄天物。” 姜宴无奈的白了他一眼,不由分说的将丝巾一把按在他的伤口上,目光坚决的说道:“废了就废了,可能你觉得我又是在肆意挥霍,但我无所谓,随你怎么想。假如用着种东西能立刻给你止血,我马上就去买十条,多贵我都不在乎。” 这话听上去可真是有点露骨,姜宴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后悔的低下了头。 薛昭倒是没当回事,反正她一向视金钱如粪土,他只当她是又在任性罢了。 保安和警察很快就赶过来了,两个男人在众人们的唾弃中被带走了,再怎么说这些人也得因为寻衅滋事破坏公共秩序被拘留个半个月,要是能去监狱里蹲个三年五载就更好了。 薛昭看着那两个人目光凶恶的被押走,只得无奈的摇头。 那个床上躺着的男人其实压根就没有受伤,从他俩来看门诊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他很清楚他们是来找事的,但是当时看病的人多,他只好开了药水让他先挂着,希望能息事宁人。没想到最后还是闹成了这样。 拿药的护士终于回来了,有医生和护士提出来要帮他包扎,却都被他拒绝了。 姜宴立刻道:“那我帮你吧。” “我自己就是医生,这点小伤可以解决。”他完全不接受别人的帮助,端着药品固执的一个人走了。 姜宴始终放心不下,还是偷偷跟了上去。 他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她轻轻推开一条缝,看到他正皱着眉费力而艰难的用酒精棉在给自己消毒。 姜宴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推开门走进去站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的质问他,“既然自己这么费劲,为什么不要别人帮你?” 薛昭抬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一不小心会把自己戳死。”姜宴一把夺走了他手上的镊子,对着他皱眉不悦的目光道:“放心吧,我大学的时候上过卫生急救课,而且期末成绩满分,就算不像护士那么熟练,也不至于处理不了。” 她蹲下身,一把扭过他的手臂,用酒精棉轻而仔细的擦着他伤口周围的血迹。一团酒精棉都快用完了,她才看到他的伤口。虽然确实是伤的不深,但是表皮的肉都已经翻出来了,看的姜宴的心一阵抽疼,眼睛也渐渐酸涩起来,内疚和抱歉都快把她淹没了。 “对不起,当时是我太莽撞了,害得你也受了伤。”她吸了吸鼻子,暗哑的声音中满含懊悔。 薛昭毫不留情面的说:“你当时确实够莽撞的,当时那么多人都不敢站出来,就你往枪口上撞。你小时候脑子是不是被滚筒洗衣机卷过?” “我小时候没有滚筒洗衣机!”姜宴抬头怨怼的瞪了他一眼,用力在他伤口上按了一下,看他皱着眉“嘶”了一声,她才解了气。 薛昭摇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大胆的女生。” 姜宴笑了:“这回不就让你见识了一下?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特机智勇敢?” “我觉得你特白痴弱智。周围那么多人都不上,就你傻呵呵的往上冲,像个愣头青似的。” 姜宴不服道:“谁说没人上?你不就冲上来了?” 薛昭无奈的白了她一眼,“我当时要是不上,现在就得去急诊看你了。” “人嘛,总不能当睁眼瞎,就像别人说的,很多事你今天不站出来制止,也许明天就轮到了你头上。” 他低头看着面前为他包扎的女孩,目光专注认真,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每次碰到他的伤口,她都会皱一下眉,然后轻轻的在他伤口上吹气,为他减少疼痛感。 这样细心谨慎的她,和怒目圆瞪的与人对峙时简直是判如两人。 薛昭挑眉,“没想到你还挺有正义感的。”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姜宴漫不经心的回着他的话,专注的给他包扎,忽然问了一句,“对了,那天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吗?” 她装作不经意的问出这句话,低着头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之后,薛昭才平静的说:“是我前女友。” “哦……”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但姜宴心底还是有一丝庆幸,她又小心翼翼的问:“她……是来找你复合的吗?” 这一次薛昭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直到她将纱布打好一个结,抬头不解的看向他,才看到了他眼底的漠然和冷淡。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眼神,他的眼中没有怨恨也没有爱恋,就像是一汪死水一样,好像对感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以后做事不要再那么冲动了,不是每次都有人站出来帮你。”他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答非所问的对她说:“那种情况你就不怕?” 姜宴也站起身,笑容明媚地说道:“那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说了会保护我吗?” 直到现在再想起这五个字,她都觉得有暖流从心底缓缓流过。办公室里的白炽灯散发着冷白色的灯光,她仰头看着薛昭,这个高大清俊的男人,在一个晚上保护了她两次,甚至还为她流了血。 她忽然觉得心跳没来由的加速起来,心底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她是真正喜欢上了薛昭。 薛昭看不懂她眼底百转千回的爱恋,只是对她说:“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好。”她含笑着点头,第一次没有反驳他。 姜宴一步三回头的走向门口,手刚搭上了门把,忽然又转头对他说:“薛昭你知道吗。” “什么?” 她唇角带笑,一字一顿地说:“除了我三哥,你是第一个站在我前面保护我的男人,谢谢你。”我很喜欢你。 后面那句话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薛昭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她却摇头说:“我走了,你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走出他的办公室,姜宴仰头靠在墙壁上,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这里是满满的。加速的心跳仍然没有平复下来,这一次她清楚而坚定地意识到,她的心是为薛昭而跳的。 第二十二章 “你说什么?你喜欢上薛医生了?” 幽静雅致的咖啡厅里,吴桐提高声调,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姜宴,一脸的不可置信,眼里写满了你tm在逗我? 姜宴转头看了看周围侧目的人,皱眉道:“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能不能淡定点?” 吴桐惊恐的看着她,拍着心脏道:“号称要当一辈子单身狗的姜大小姐,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死对头,妈呀这是铁树要开花啊,吓死本宝宝了。” 姜宴面瘫的说:“说点好话会死啊。” 吴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不会像小言里的纯情女主角一样,一辈子痴痴的暗恋他吧。” “我是那种隐忍不发的人吗?我决定,我要把薛昭追到手!” “噗——” 姜宴用一副宣誓入党的庄严表情许下豪言壮语,话音刚落,吴桐嘴里的咖啡已经喷了她一脸。 “你要死啊!脏死了!”姜宴扯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脸,用一副吃了屎般的嫌弃表情瞪了她一眼。 吴桐已经快笑死了,指着她前仰后合的笑道:“你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你有喜欢的人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居然还要主动倒追?是我穿越了吗?还是我在做梦啊?” “姓吴的,你要是再笑一声,我就把你那个限量款的l香水拿去冲厕所。” 其实也怨不得吴桐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毕竟她一向都秉持着“男人算个p”的信条,很多人都认为她这辈子与爱情无缘了,就连她自己不是也用了很长时间才确定了自己的心吗? “好了好了,不笑了,那你叫我出来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你不是号称全民闺蜜主播,最擅长帮人解决情感问题吗?”姜宴阴测测的一笑,“我要你当我的军事,帮我追到薛昭!” 那一瞬间,吴桐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天边劈下了两道闪电,直直的劈向了她的天灵盖。 对吴桐来说,虽然她是小有名气的恋爱问题专家,也解救了不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失足少女,甚至还出过书。但教姜宴倒追相当于是指挥一只猪能倒着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可这毕竟她亲生闺蜜有生以来第一次追男神,她不出手相助简直是天理难容。 整整一个下午,两人都在咖啡厅里制定精确的倒追计划,事无巨细吴桐全都给她说了一遍,小到穿衣说话,行为举止,大到如何约会耍小心机吸引男神注意。 听完了整个流程,姜宴眯着眼给了吴桐两个新定义:绿茶婊心机婊。 临别前,吴桐又跟她强调了一遍,“从今天起不要再天天穿一身黑色的ol,虽然你现在二十八岁还没有男朋友,但你也不是一个修女。任何事不要说‘我自己能行’,而是要说‘你可以帮我吗’。虽然你除了脸和身材还不错以外一无是处,但是你的饭做得还不错,张爱玲说过,要征服男人的心,就先要征服男人的胃。你现在就有很好的机会,首先外婆马上就要做手术了,你可以给外婆做营养餐的时候也给他做一份,就借口说是感谢他的。另一方面他为你受了伤,你也可以送饭给他,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吴桐一口气说完,又问她,“都听懂了吗?” 姜宴一脸纠结,“这也太难了吧,追个男神心机这么多。” 吴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倒追是种菜啊,种子撒下去只等着收获就行了,就是种菜也得浇水施肥呢。倒追本来就是很费心的事,不然这世上那么多女人,你有的别人都有,你凭什么让男神多看一眼?” “这倒是。”姜宴叹了口气,握住拳头鉴定道:“我一定会追到他的!” *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姜宴一边上楼,一边回想着吴桐给她上的课。 走到转角的时候,她竟然不期然的遇上了薛昭。他正专注的翻看着手上的病历本,目光沉静,峻峭的侧脸显得十分清俊隽逸。 她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她努力地回想着吴桐教过她的东西,可是真到了要实践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却成了一片空白。 直到薛昭走到她面前了,她都没有想起来要跟他说些什么。 反倒是薛昭先看见了她,点了下头道:“回来了?” “嗯……”其实也不过是跟平常一样的随意问候,她却忽然红了脸,想说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对了,明天是你外婆的手术,你还记得吧。”薛昭抬头看向她,“跟老太太说,我们已经提前跟北京的专家会诊过了,让她不要紧张。” “好。”姜宴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那你的伤……可以执刀吗?” 薛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不以为然道:“没有伤到手上就没关系,这点小伤不影响。” “那就好,你也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累。”她笑的嘴角都僵硬了,眼看话题就要终结于此,她心里愈发着急起来。 “对了,你的那条丝巾我送去干洗了,等洗好了我还给你。” 姜宴急忙摆手,“不着急不着急,反正我现在也不戴,你什么时候给我都行。” “嗯,好的。”该说的都说完了,薛昭便说:“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姜宴看着他转过身,心急如焚的想要开口,却实在是无话可说。她忽然想到吴桐的话,如果是在是无话可说,聊聊天气会是最保险的选择。 “等一下!” 薛昭转头问她,“还有什么事?” “那个……那个……”姜宴搓着衣角,强颜欢笑地看着他,强行装逼道:“今天的太阳……挺毒的哈……你出门要记得做好防晒工作。” 薛昭愣了一下,皱着眉迟疑道:“可现在是晚上。”他指了指外面,“月亮都已经出来了。” “啊?”姜宴急忙转头看,外面已经一片漆黑,她只好干干的笑了笑,“那个……月亮也有辐射,记得防晒。” 薛昭脸上更加莫名其妙,最终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 一直到他走出了自己的视线,姜宴才悔不当初的用力跺了跺脚,懊恼的恨不得咬舌自尽。 薛昭肯定觉得她神经病犯了吧,吴桐这个白痴简直害死她了。 第二十三章 “外婆您放心吧,有薛医生主刀,手术一定会很顺利的。” 进入手术室前,姜宴紧紧地握着外婆的手,竭尽全力的微笑着,希望能给外婆一些鼓励,同时也是在为自己打气。 躺在病床上的外婆也反握住她的手,欣慰的点头笑笑,“放心吧,有你在外面等着我,我一定会出来的,就算是阎王爷也不能带我走。” “外婆!”姜宴心急的跺脚,被这句话弄得立刻红了眼,险些就哭了出来。 穿着手术服的薛昭恰好走了过来,微微俯首对着外婆笑了笑,温声道:“外婆您不要这么悲观,我们已经做过好几次会诊了,手术前也做过精密的准备,而且也会有专家辅助,您就放心吧。” “好。”外婆含笑着点头,忽然一把握住了薛昭的手,有些期待的说:“薛医生,我有个不情之请想拜托你,可以吗?” 薛昭点头,“您尽管讲。” 外婆转头看了姜宴一眼,忽然拉过她的手和薛昭的手握在了一起,又对薛昭恳切道:“薛医生,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可能有点道德绑架你。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小宴这一个外孙女,如果我手术失败有什么不测,我可不可以把她托付给你?” 这一次姜宴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哽咽着颤声唤道:“外婆……您不会有事的……” 然而话音还没落尽,只听旁边的薛昭平静却坚定的说:“我答应您。” 姜宴瞪大眼睛望着他,悬着的眼泪都忘了流下来,眼中有震惊也有感动和喜悦,就连嫣红的唇瓣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而薛昭只是冲她淡淡的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害怕。 她低下头,隔着朦胧的泪眼看向两人交握的手。虽然他带着胶皮的手术手套,但是隔着那一层薄薄的塑胶,她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他并没有握紧她的手,她却仍然能察觉到他在安抚她。这是他第一次握着她的手,这一刻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暧昧却美好的成语,肌肤相亲。 “薛医生,手术室里已经准备就绪了,病人可以进入手术室了。” 手术室护士出来提醒他们,姜宴这才如梦方醒的松开了薛昭的手,轻轻的擦掉自己的眼泪。 她看着医生和护士们推着外婆的病床进入手术室,忽然忍不住叫了一声,“薛昭!” 他闻声转头,“什么事?” 姜宴向前走了两步,站定在他面前。他的脸被遮去了一大半,在绿色口罩和手术帽的遮挡下,她只能看得到他一如既往沉静而锐利的双眼。她含着泪笑了笑,对他哽咽的说:“请你一定要救我外婆,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眼中却有着无法隐藏的脆弱和担忧,薛昭的心没来由的揪了一下,他很想抬起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泪,可无奈自己带着手套,最终只好重重的点头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姜宴目送着他宽厚坚毅的背影走进手术室,片刻之后头顶便亮起了“手术中”的红色灯,她知道那是外婆生命延续的开始。 手术从上午九点一直持续着,姜宴眼都不敢多眨一下,始终盯着那盏刺眼的红灯。中午的时候小阿姨买了肯德基回来,她也只咬了两口就放在了一边。 她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生怕自己一走神就会有什么东西无声的流逝。 当年母亲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还在学校上课,那盏代表生命的红灯亮起时她不知情,等那盏红灯熄灭的时候,她的家就塌了一半。母亲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这一次她不想再看着悲剧重演。 直到下午两点的时候,那盏红色的灯才终于熄灭了,姜宴几乎是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手术室的门口。 手术室的电动玻璃门很快就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薛昭径直走到她面前,他摘下口罩冲她笑了笑,用温和而又醇和的嗓音说道:“恭喜你,手术很成功。” “真的吗?”姜宴惊喜的看着他,喜悦的眼泪几乎是在瞬间夺眶而出,忍不住扑上去拥抱他,连声感谢,“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薛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其实手术结束后,有护士出来告知家属手术结果,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个消息由他亲口告诉她会更好。 从一开始坚决抵触这一台手术,到如今看到她欣喜若狂的眼泪,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他想安抚一个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姜宴伏在他的肩上啜泣了良久才支起身子来,发现他的手还搂在自己的背上,立刻红了脸,急忙向后退了两步,垂下眼掩饰自己的害羞。 心里的两个小人立刻开始打架,一个说:“你真是太不矜持了,看见男神居然就忍不住冲上去抱人家。” 另一个则说:“我靠,男神不就是用来抱的?难不成还放在杜莎夫人蜡像馆里供人瞻仰拍照留念啊!” 就在她陷入自我纠结的时候,薛昭拍了拍的肩说:“外婆的麻醉还没有退,而且暂时要在icu观察一下,你从早晨等到现在一定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他转头又回了手术室,姜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外婆手术之后,她按照薛昭交代给她的食谱,每天都变着花样做饭给外婆吃。当然,遵照吴桐的吩咐,她也偷偷做了一份给薛昭。 而且为了做的菜能合他的胃口,她还特意去医院的食堂蹲守了几天,留意到他每天喜欢吃什么菜色之后,她做了精细完备的计划,又练习了几次才敢把自己的成品呈到他面前。 她第一次做给他的菜是一道鸽子汤,俗话说一鸽胜九鸡,毕竟他的伤还没有好,多喝一些补气养血的应该会很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把外婆的饭菜都准备好,才提着给薛昭的鸽子汤准备出门。 外婆见状立刻调侃她,“女大不中留了啊,有了喜欢的人就要给人家开小灶了。” 姜宴的小心思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您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早就知道了。你外婆腿脚不好,但眼睛不瞎。你自己肯定都没发现,你看薛医生的时候,眼睛都恨不得能长在人家脸上。” “有这么明显吗?那您手术那天的话……” “当然是为了帮你才那么说的啊!”外婆好笑的看着她道:“你们年轻人管这个叫什么来着?神助攻,是不是?行了,赶紧去给人家薛医生送饭吧,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姜宴满心甜蜜的点头,屁颠屁颠的去了薛昭的办公室。 正是中午饭时间,薛昭也收拾好东西准备下楼去吃饭,刚出门就遇到了端着保温套和保鲜盒的姜宴。 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饭盒,有些疑惑,“你这是干什么?” 他身后的何肃探头过来闻了闻,立刻惊呼:“师父,你女朋友给你投食来了!” 薛昭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给猪喂饭才叫投食,比如你。” 何肃:“……” 姜宴腾出一只手把他拉进办公室,把饭盒在他桌上一一摆开,除了鸽子汤,还有京酱肉丝,松鼠鳜鱼,甚至还有日式寿司。 她笑眯眯的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催促道:“都是我亲手做的,赶紧尝尝吧。” 薛昭看了一眼,虽然样样色香味俱全,但他还是拒绝的,“上次你给我送礼物的时候是为了给你外婆做手术,这回你给我送饭,难道你家亲戚又生病了?” 姜宴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盼我家亲戚点好吗?我只是单纯为了感谢你帮我外婆做手术,而且你不是因为我才受的伤吗?所以给你做点吃的来答谢你。” 薛昭蹙眉,“这未免也有点太多了吧?” 门外的何肃探头进来,大声道:“师父你吃不完给我吃啊!我不挑食的。” 薛昭冷笑,“猪一般都不挑食。” 何肃忿忿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姜宴说:“师母,下次你别做鸽子汤了,我以一个医生的角度负责任的告诉你,喝这些没用,我师父最需要喝的是猪腰汤。” 姜宴转头看向薛昭,“真的吗?那下次我做给你喝啊!” 何肃努力憋着笑,一边向外走一边扯着嗓门高声嚷嚷:“猪尾汤,需要猪尾一条,乌豆、巴戟、肉苁蓉各一两半,丁香三钱,姜四片,酒二两。针对疝气,阳痿特别有效,最重要的是,治肾亏,不含糖!” 屋里的薛昭脸都青了,姜宴更是脸红的像是被热水泼过一样,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了猪腰汤的配方。 虽然薛昭看上去年富力强,百步穿杨,但是她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女生,万一男神要是身体透支了怎么办? 那个广告词怎么念得来着?猪腰汤,补补更健康。 第二十四章 何肃走了,办公室里终于清净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不大的办公室里飘满了饭香,薛昭低头看看饭菜,倒是个个都色香味俱全,绿是绿,红是红,比起医院餐厅里那些大锅菜,真的是更为诱人。加之他现在本来就处于饥饿状态,闻着这味道就感觉更饿了。 姜宴把保鲜盒又往他面前推了推,心急的催促道:“快点试试啊,一会菜都要凉了。我手艺还不错呢,绝对不会让你嫌弃的。” 虽然此时的薛昭确实很饿,但是他也没有被美食蒙蔽双眼。 他皱了皱眉,略带怀疑的问:“你真的不是有事找我办?” “神经病啊,我哪有那么多事要天天找你一个骨科医生办啊?”姜宴急的跺脚,“我真的只是为了感谢你。你不会是怀疑我下了毒吧?你要是有什么疑虑,我可以先吃给你看。” 她说罢就拿起筷子作势要“试毒”,薛昭见状一把拿走了她手上的筷子,坐下来淡声道:“既然你没什么要求就好,我怕你又是非奸即盗。” 虽然他这句话很不中听,但看他终于吃下了她亲手做的饭菜,她心里的抑郁瞬间一扫而光了。 薛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饿了,她做菜的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对他的胃口。不得不说,姜宴虽然看上去是那种很独立自信,不食烟火的精英级职场女强人,但是做菜还真的是一把好手,味道丝毫不比饭店里差,但是还有饭店里没有的家常菜的温馨感。 姜宴趴在桌子上笑眯眯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吃饭,悸动的感觉又在心里沸腾起来。虽然之前相亲的时候就有过他一起共进晚餐的机会,但那时她一点都不喜欢他,反而还总看他不顺眼,因此也没有特别关注他。今天这么仔细一看,她才发现他吃饭的时候特别斯文,真的是没有一点声音,而且他的手指好长,拿筷子的时候都比别人要有型。还有他吞咽时的喉结,看着特别性感…… 天啊,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与众不同?简直是男神中的男神,做什么都完美。 薛昭一转头就对上了她的痴汉笑,她满脸的专注迷恋,笑容也是十分的痴缠。他被她这种表情搞得一愣,以为她是还没吃饭,现在饿急眼了要跟他抢,立刻问她,“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姜宴痴汉笑的点点头。 “那你把那个寿司吃了吧,这么多东西,反正我也吃不了。” 姜宴刚要伸手去拿,想起之前吴桐特别叮嘱过她,多说“你帮我”,于是立即收回手,冲他眨眨眼,娇柔的嗲声道:“你喂我吧。” 她微微张嘴等着他把寿司送到她嘴里,然而薛昭却直接把一块寿司夹到了保鲜盒的盖子上,面无表情地说:“你用手抓着吃吧。” “你这个……”白痴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姜宴舌头一卷,又重新换上了那副娇娆的表情,娇嗔道:“我还没洗手呢,你不能喂我吗?” “不能。”薛昭拒绝得很干脆,“我有洁癖。” 姜宴忍着想把那一桶鸽子汤倒在他头上的冲动,一把将那块寿司塞进了自己嘴里,怒瞪着他几乎是嚼都不嚼的就吞了下去。 趁着他吃饭的时候,她百无聊赖的在他办公室里溜达起来,之前虽然总是来这里找他,但都是很匆忙的情况,现在才终于能好好观察一下他的工作环境。 薛昭的办公桌上很干净,除了几本骨外科的书和几个本子,笔记本电脑之外就只有一小瓶药。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有些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药?你有哪里生病了吗?” “只是胃药而已。” 也难怪,他做着这种三班倒又高度集中的工作,不按时吃饭应该是常有的事,胃病应该也算是职业病的一种吧。 他看上去很无所谓,可姜宴忽然觉得很心疼他,医生这个职业看着高尚又受人敬仰,穿着白大褂与死神争分夺秒,但是其中的辛酸和劳累却鲜有人知。 她想对他说,以后他就有了她,她会好好善待他的胃,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没说出口。她现在还是不太擅长表白自己,誓言就留给她一个人做,暖心的话留着以后再给他说。 他的电脑上正开着一个开发软件,她又问道:“你电脑上的是什么东西?” 薛昭抬头看了一眼,随口道:“那是我正在做的一个手机app。” “app?”姜宴显得很惊讶,“你还会搞程序开发?” “没有那么精通,只是大学的时候有兴趣学了一点。后来没事的时候就看书自己一点一点钻研的。” “你真是学神啊!”姜宴感叹,“那你这个app是用来做什么的?” “专门针对患者医疗提问的,另外就是帮助医生解决一些法律问题。现在医闹严重,医生和患者都需要用法律保护自己,所以这里有些律师是从专业医生转行的,既对医疗行业比较了解,又有专业的法律知识。” 她发现薛昭真的像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刚跟他接触的时候,她看到的全都是负面形象。可是越是深入了解他,她就发现他的优点多的不可思议,比同龄的男人看上去更有担当和上进心。大约也是因为职业原因,他的责任感和正义感也比其他人更重,看上去才更加沉稳谨慎。 “那你这个要发布收费吗?” 他顿了一下,摇头道:“我只是想帮助一些人,没想靠这个赚钱。” 姜宴眼里的崇拜和景仰又浓烈了一些。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有职业道德,有社会责任感,原则性很强,对钱财名利不屑一顾。她弯唇笑了笑,忽然觉得,喜欢上薛昭,大概是她迄今为止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 由于外婆需要人照顾,姜宴最近又接了一个工程装修的大单子,不得已之下只好把笔记本电脑和各种材料都搬到了外婆的病房来。 “姜宴!” 正当她抱了满怀的东西艰难的走向病房时,她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回头一看果然是薛昭。 她停下脚步,喘了喘粗气问道:“什么事?” 薛昭扬了扬手上精致的小纸袋,“你的丝巾干洗好了,我拿来还你。” “这个啊……可是我现在腾不出手来拿了。”姜宴为难的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对他道:“干脆你直接帮我系到脖子上来吧,反正这丝巾本来就是用来搭我今天这件衣服的。” “那好吧。” 薛昭点点头,从纸袋里拿出丝巾,向前两步靠近她,展开丝巾在她雪白的脖颈上比划了两下,好半天才找了一个比较好看的角度。 他身上仍然有着她熟悉的薄荷香,干爽而又清冽,像他这个人一样。还有就是他代表性的来苏水味,以前她总觉得这个味道呛的刺鼻,可她现在却当做是他的象征。大约是因为他的手指长期浸泡消□□水的原因,所以指腹上有些粗糙,从她脖子上擦过的时候有些微微的凉意。 尤其是他在为她整理衣领后面的时候,脸会微微凑上去了一点,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和耳朵上,甚至还不经意的从她脸颊上蹭了一下。他的脸上还有细密的胡渣,从她脸颊娇嫩的皮肤上擦过的时候微微有一点疼,可更多的却是一种酥麻感。这就是古人所说的耳鬓厮磨吗? 她还记得高中时候学这个成语时,注释上是这样解释的:耳鬓厮磨,形容亲密相处的场景,多指恋人之间的亲昵。她想着想着,忽然就忍不住红了脸。 “好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就在姜宴还沉浸在这样美好的场景中时,薛昭已经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脸上有一丝可疑的别扭,粗声道:“我没给别人系过丝巾,可能系的不太好看,你回去自己再调整一下吧。”他从来不知道一条丝巾居然这么难系,比他打领带都难,怎么都系不好,最后只好大致弄了一下。 他没给别人做过这种事,也就是说她是第一个? 想到这儿,姜宴又忍不住开心起来。她大概是太不争气了,只是这样小小的接触,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她以前还从未想过,自己所有的好心情都被一个男人的一举一动而牵引。 “咳咳!” 一个略带戏谑女声打破了暧昧不明的气氛,姜宴转头看过去,发现吴桐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她,臂弯里还圈着一束花。 姜宴把手里的书放在地上,佯装淡定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外婆啊。”吴桐冲她挑眉,又转头对薛昭说:“顺便来问问薛医生,之前的事情想的怎么样了?” 第二十五章 姜宴闻言有些好奇的问:“你问他什么事?” 吴桐道:“前段时间薛医生做最后一次代班的时候,在听众热线那个环节帮助了一个想要轻生的女孩。这件事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很多听众在电台的官方微博底下留言,都希望薛医生能做我们的常驻嘉宾。”她转头看向薛昭,略带恳求道:“薛医生,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吗?” 薛昭摇头,不带情绪的说:“抱歉吴主播,我之前只是替同事代班而已,现在他回来了,我也可以功成身退。更何况我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所以不想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替我感谢你们台长厚爱,但是我只能说抱歉。” “可是……”吴桐还想说什么,但薛昭明显不想多谈,她也只好闭嘴,转头看看姜宴,她又笑笑,“薛医生既然不愿意,那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给我们领导,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薛医生合作。不知道薛医生这个周末有没有事,可否赏光一起吃个晚饭?就当是我为你提升了我们节目收听率的答谢。” 薛昭原本很不喜欢搞这些台面上的东西,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他总是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于是他点头道:“如果周末没事的话我再联系你吧。” “好的。”吴桐微笑,又转头冲姜宴眨眨眼,“小宴也一起来吧。” 姜宴一怔,“啊?” 薛昭看了她一眼,对吴桐微微颔首,说了一句“你们聊,我先去工作了”,便先行离开了。 他甫一走出视线,姜宴便转头质问吴桐,“你搞什么鬼?” 吴桐拍拍她的肩,别有深意的一笑,“姐们儿这是给你制造机会呢,等周末吃完晚饭走的时候,我就找个借口先溜了,你借坡下驴的让薛医生送你回家。” 姜宴啧啧感叹,“说你心机婊果然不是委屈你。你这么帮我,肯定有什么条件吧?” “不愧是我狼狈为奸的闺蜜,你最懂我。”吴桐笑笑,“我们电台现在很想让薛医生做常驻,你都不知道他现在多火,那天的事情微博转发都超过五万了。如果能把他拿下,把我现在做的这档节目做成品牌,那我下次评职称就有机会拿下副高级的主任播音员了。我的广告费能翻这个数。”吴桐给她比出五个手指。 她挽住姜宴的手臂晃来晃去,嘟着嘴撒娇道:“宴宴你一定要帮我!” “可是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自己还没追到他,怎么帮你?”姜宴有点为难。 “所以我这不是在给你当助攻吗?等你拿下了薛医生,我的事不也解决了吗?” 姜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那好吧,你别忘了要时刻帮我!” 吴桐一笑,“那是自然。” * 薛昭回到科室,刚走到门口,何肃就对他道:“师父,有你的客人。” 客人? 薛昭蹙了蹙眉,推开门就看见正局促不安的坐在椅子上的梁雨潇。她今天穿了一身套装外面搭着卡其色的风衣,半长的卷发披在肩上,既优雅又大气,看到他回来,立刻站起身唇角挂上了笑容。 “你先去看看二十四床的病人。”薛昭无视她的笑容,转头对何肃交代着事情,直到何肃出去了,他才公式化的问她,“有哪里不舒服?” “阿昭……”梁雨潇的声线轻颤,眼中立刻凝上了水汽,哽咽道:“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薛昭的态度有些冷,“我是一个医生,你来医院找我,难道不是为了问我病情吗?” “上次你急着工作,我也没能跟你好好聊聊。我问你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梁雨潇搓着衣角问他。 薛昭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正视着她,不带情绪的说:“结婚吗?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梁雨潇苦笑,“你还在恨我?”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种回答,但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失望。她以为男人都是念旧情的,她仗着自己曾经是他的初恋,心里多少抱了一点侥幸心理,觉得他曾经那样深爱过她,即使过尽千帆,她再回头他也会接受她,否则他这么多年为什么独善其身?可当她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殷切的向他提出结婚请求,他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一个当初不留下只字片语就突然离开的人,五年后又突然回来,第一次见面就提出要结婚,你觉得这可能吗?”薛昭看着她的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下来,心还是忍不住软了一下,放缓语气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恨你,但我也不可能跟你结婚。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我可以帮你,但这件事,恕我无能为力。” 梁雨潇听着他漠然的语气,情绪忽然就崩溃了,忍不住提高声调哭起来,“你帮我,你怎么帮我?我的女儿现在在医院里,如果做不了换心手术,她时时刻刻都有生命危险,医生说她有可能会活不过这个冬天。” 薛昭蹙眉,“雨潇……” 然而梁雨潇已经听不进他的话,几近失控的哭喊,“没错,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我贪慕虚荣,唯利是图,和一个能当我爸爸的男人结婚。可现在我已经得到了惩罚,这么多年,我没有爱情,没有自我。现在我被他一脚踢出来,连给女儿救命的钱都没有了。我已经不奢望她能平安无事的活下去,只不过是想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有一个爸爸而已。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就当是帮我个忙,哪怕是假结婚也好,让她走也走的没有遗憾。你身为一个医生,救过那么多陌生的人,为什么对我的女儿就要见死不救?” 她蹲在地上痛哭失声,薛昭无奈的叹气,“无论我救过多少个陌生人,那都是我作为一个医生的职责。但是对于你的要求,我真的只能说抱歉。” 梁雨潇仰头看他,双眼猩红,哑着嗓子问:“难道一点余地都没有吗?” 薛昭虽然抱歉,但仍然道:“对不起。” 他和她毕竟有过一段真挚的感情,年轻气盛的时候,他也想过要与她共度一生。看到电影上的浪漫场景,他常常想以后也能灵活应用到她身上讨她欢心。在她突然离开的那段日子,或许他曾经真的怨过她,怨她毁了他对爱情的美好向往。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早已冲淡了一切,他们的过去再美好,也不过是书里夹着的鲜花书签,无论曾经多么鲜活,现在都已经成了枯枝落叶,轻轻一碰就碎了。他终是明白了,爱情里不只有花前月下,更多的是责任。 他承认自己没有对她尽到责任,那些年他远赴重洋留学,忽视了她的感受,以至于她会轻易就和一个年纪大到能当她爸爸的人结婚。 这些年他从不轻易触碰爱情,不仅是因为没有遇到真心人,同时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无法负担另一个人的感情和一生。梁雨潇给他上了一堂人生中最真实的一课,是她告诉他,没有接受别人感情的本事,就不要轻易谈爱。 梁雨潇自嘲的笑了笑,缓缓站起来,步履漂浮的向外走,背影单薄而又孤寂。 她步伐沉重的走出医院,想着医院里的女儿,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包里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个没有标记的陌生号码。 她擦了擦眼泪,接起电话,哑着嗓子道:“您好。” 那边传来一个温润清和的男声,“梁小姐吗?” “我就是,您是哪位?” 对方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我有一单生意想和你谈一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生意?”梁雨潇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可以帮你女儿找到合适的心脏配型,并且可以替你负担所有的医药费,但我有我的条件。” 梁雨潇难以置信的张大嘴,把手机拿到面前再三确认了一下号码,惊喜到声音都在颤抖,“您是说真的吗?可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有什么条件?” 男人用最温和的语调说着最让人胆战心惊的话,“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只要帮我在薛昭和一个叫姜宴的女人之间周旋一下,简单地说,就是挑拨离间,让薛昭不要爱上她。” “这……这也太违背良心了。”梁雨潇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对不起,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我不能做。” 那个人似乎也不着急,只是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道:“没想到梁小姐还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为了别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了。这可跟背着丈夫和其他男人偷情的你不大一样啊。” 梁雨潇的脸色骤变,四下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问:“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五年前你和薛昭分手,转眼就找了一个大你二十二岁的富商结了婚,婚后你耐不住寂寞,和富商的家庭医生搅在了一起,并且有了现在的女儿。你本想着用这个女儿拴住丈夫,没想到你丈夫有弱精症,根本不可能让你怀孕。你的事情败露,被富家净身出户赶出了家门,然而你很快就知道女儿有先心病,你前夫提前跟各大医院都做过工作,不允许接收你女儿,而那个家庭医生却并不想管你。你没有给孩子做手术的钱,大医院又不肯接收,走投无路之下,你只好投靠前男友薛昭,希望他能重拾旧爱跟你结婚。这样一来,他作为医生自然有门路帮你找到最好的心脏科医生,而你又给女儿找了一个现成爸爸,我说的没错吧?” 马路上车来车往,明明那么喧哗吵闹,可梁雨潇却清晰地听清楚了那男人说的每一个字,他用最简单的语言拼凑出了她这几年不堪回首的生活。他的话夹杂着电磁波,明明是很温和的声音,可是她却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梁雨潇攥了攥拳头,声音颤抖的说:“好,我答应你。但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合适的心脏,而且你说话算话,要负担我女儿全部的医药费。” 男人轻轻一笑,“那是自然。合作愉快,梁小姐。” 第二十六章 周末对绝大多数的上班族来说都是天堂般的享受,熬了五天的工作日,就等着这两天来解放身体。 姜宴的工作环境一向轻松,只不过最近公司接了几个大单子,所以即便是周末,她也不得不在公司加班。 做完手里最后的工作,她疲乏的伸了个懒腰,抬头一看,对面的表已经指向了六点半,今天晚上可是还要跟薛昭一起吃饭的! “糟了!”她暗叫一句不好,匆匆收拾了一下东西便飞奔下楼。 吴桐订的是一家泰国菜馆,好在离她的公司不太远,所以她打了车没用多少时间就赶到了,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同样刚到的薛昭。 姜宴上前追了两步,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悄悄用余光偷看他,有些羞涩的说:“好巧啊。” 薛昭看她一眼,点点头,“嗯,是挺巧的。” 两人一同走进去,一身泰服打扮的门童为他们拉开门,双手合十微笑道:“萨瓦迪卡。” 姜宴也笑着回了一句,“萨瓦迪卡。” 薛昭瞥了她一眼,揶揄道:“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跟着鹦鹉学舌。” “什么叫鹦鹉学舌?”姜宴愤愤不平的瞪他,“这是泰语里的你好!我会的东西多着呢,说出来吓死你。” 两人一同走进了电梯,薛昭挑挑眉,“比如?” “比如有一句话我会用五种语言来说。”姜宴有些得意的笑笑,不待他回应,她已经献宝一般的说道:“这句话用韩语是,撒浪嘿哟。日语是,阿姨兮带路。法语是:jet'aime。英语是,iloveyou。” 薛昭好笑道:“这才四种,你是不是不识数?” 姜宴忽然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他,她明丽澄亮的眼中熠熠生辉,清澈的只有他的倒影,仿佛她的眼中只看的到他一般。都说人的眼睛会说话,可她眼中却包含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她微微一笑,用最温柔而又深情的语调对他说:“中文是,我爱你。” 这是她第一次说这三个字,说完之后心跳加速的如有鼓擂,虽然是借着其他的话才能说出口,但却表达了她最真实的心意。以前她看电视剧时候总觉得这三个字都已经被说烂了,完全没有真心实意的感受,可当她亲口对心爱之人说出来的时候,她才明白这句话有多么的缠绵,简单的三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的含义。 薛昭本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转头却对上了她真挚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的心头没来由的一跳,刚开口说什么,电梯却“叮”的一声到了。 这一声虽然有点煞风景,但也算化解了两人的尴尬,否则姜宴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两人各怀鬼胎的走进餐馆,老远就看见吴桐在向他们招手。 姜宴走上去,刚要坐到吴桐身边,她忽然把自己的包放在了椅子上,继而暧昧的笑笑,耸肩道:“我这边要放东西,没地方让你坐了,你去跟薛医生坐吧。” “死女人!”姜宴气的跺脚,有些尴尬的看向薛昭,却只见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她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她刚坐到位子上,就听到一个软软的声音唤道:“阿昭!” 三人转头一看,梁雨潇正站在他们五步开外的地方,看样子似乎是刚来的。 姜宴的脸色倏然黯淡下去,吴桐探过头小声问她,“那是谁啊?” “薛昭的前女友,梁雨潇。”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情敌,因此语气闷闷的,显得很失落。 梁雨潇步履轻盈的走向他们,先是对姜宴客气的点头示意,又转头对薛昭嫣然一笑,柔声道:“我朋友说这家泰国菜很正宗,所以介绍我过来尝一尝,没想到会碰到你,真的好巧。” “嗯,好巧。”薛昭的脸色虽然没有上一次那么疏离,但语气仍然是惯有的清淡。 梁雨潇对他冷淡的态度置若罔闻,仍然得体的笑着,“上次是我太失礼了,相约不如偶遇,既然碰上了,不知道能不能借一步聊一聊?” 薛昭微微皱眉,脸色明显有些迟疑,姜宴见状心里一紧,立即对梁雨潇道:“不介意的话,那就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她话音刚落,吴桐就从桌下踢了她一脚,皱眉小声训斥道:“你疯了?”拉着情敌一起共进晚餐,她真搞不懂姜宴是怎么想的。 姜宴也压低声音道:“与其让薛昭跟她走了,还不如让她一起来。” 私心来说,她一直对自己很没自信,甚至可以说很自卑。这种自卑不仅来自于她和薛昭身世背景的差距,更来源于面前的梁雨潇。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过去,也不了解薛昭是否对她旧情未了。现在本来就是她一个人在单恋,情况已经很不妙了,她怕让他们单独相处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梁雨潇看到她俩窃窃私语,有些局促的搓搓衣角,尴尬的笑了笑,“看样子好像不太方便……” 她这招以退为进真是用对了,下一秒姜宴果然站起身,连声邀请她,“没事没事,反正就是加个椅子加双筷子的事,一起坐下来吃吧。桐桐你把你的包拿一下,让雨潇坐你旁边吧。” 吴桐恨其不争的瞪了她一眼,万般不情愿的将自己的风衣和包放到了一边,让梁雨潇一起入座。 服务生很快就拿来了菜单,吴桐作为东道主自然是把点菜的重任交给了薛昭。然而薛昭刚看了一眼菜单,立刻就蹙起了眉心。 泰国菜本来就是以海鲜为主,想必吴桐也忘了姜宴对海鲜过敏的事情,可既然已经决定在这里吃饭,再重新换地方,既有损吴桐的面子,又实在是麻烦得很。而薛昭本来就是一个节能主义者,最讨厌麻烦了。 “泰式咖喱饭,沙爹,碳烤猪颈肉,椰汁嫩鸡汤,九层塔炒鸡腿肉,再来三份香蕉椰奶。”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带海鲜的菜,甚至连招牌的冬阴功汤都没有点。点完菜后,他又把菜单递给几个女孩,“你们再看看想吃什么。” 吴桐直接把菜单推给了梁雨潇,语气冰冷的说道:“我和小宴经常来这里吃,所以我俩吃什么都无所谓。梁小姐既然是第一次来,那就让梁小姐点吧。” 这话多少有点讽刺她没见过世面的意思,梁雨潇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吴桐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吴桐本就讨厌梁雨潇这种弱风拂柳的女人,再加上她又是闺蜜的情敌,她真的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姜宴要顾及薛昭的面子,但她可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梁雨潇心有怨气,可脸上却仍然是一派温和,踌躇了一下,指了指冬阴功汤的图片,“那就来一份这个吧……” “这个不行。”她话音还没落,薛昭已经出声驳回了她的诉求,有些强硬的说:“姜宴不能吃海鲜,你点别的东西吧。” 一句话得到了两种不同的反应,姜宴显然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个细节,心里立刻泛起了阵阵甜蜜和感动,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染上了绯红。她想将嘴角的笑容隐藏起来,可无奈相由心生,她内心实在是太愉悦了,脸上的欣喜怎么也藏不住。反观梁雨潇眼里已经有了愤恨之色,尤其是在看到姜宴脸上刺眼的笑容后,她更是恨得直咬牙。 她当然知道姜宴对海鲜过敏,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要让她出丑。但她没想到薛昭竟然会制止她。 梁雨潇心生不满,她极力管理着自己的表情,到最后却什么也都没点。 可她今天到底是有备而来,趁着饭菜还没上桌,她忽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盒桂花糕,拆开包装递到了薛昭面前,浅浅微笑道:“阿昭你还记得这个吗?咱们上学的时候我最爱吃的。今天下班的时候路过学校门口看到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有卖的。” 薛昭看着她手上的点心,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尝了一口。 梁雨潇也拈起一个,送到嘴里小口小口的品着,目光也随之变得深远起来,似是怀旧的笑道:“我记得我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你知道之后甚至还自己亲手尝试着去做,结果糕点没成功,桂花味倒是特别浓,搞得那一天咱们教室里到处都是桂花香。后来你天天买这个给我,而且还主动喂我吃。结果弄得我有段时间一闻到桂花味就难受。” 姜宴听着她的话,心里抽痛的几乎窒息,放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衣摆。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有过甜蜜的过去,可她却从未想过竟然如此浪漫。她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此冷淡漠然的薛昭,竟然也会为一个女人亲手做她喜欢吃的东西。 她心口堵得难受,眼睛酸涩的几乎想要流泪,可她又不想在情敌面前显得太软弱,只好深深地低下了头。 梁雨潇有些得意的看了她一眼,转而又柔声问薛昭:“怎么样?和记忆力的味道一样吗?” 然而薛昭只是尝了一口就将那块桂花糕放在了一边,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清清淡淡的说:“记忆里是什么味道,我已经忘了。” 梁雨潇的脸色骤变,放在桌下的手也渐渐握成了拳头,不甘而又怨愤的看着他。 而直到这顿饭结束,薛昭都没有再碰过那些桂花糕。 第二十七章 饭菜很快就上了桌,吴桐和姜宴都是很会调节气氛的人,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吐槽,薛昭就在一旁静静地吃饭,听着她们的对话偶尔会忍俊不禁的弯一下嘴角,或者是出言打击姜宴两句,不大一会两个人就争执起来,姜宴总是满心怨气撒不出,而薛昭通常都是用制冷法让她无言以对。 一顿饭吃的轻松又有趣,只有梁雨潇插不进她们的话题,坐在那里显得分外尴尬,饶是桌上的饭菜再可口,于她来说也如同嚼蜡一般。 可她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在桌上扫视了一圈,突然发现薛昭的酒杯里是空的,于是立即贴心的为他倒酒,温柔的微笑道:“酒杯空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呢?我好给你倒满。” “谢谢,不过不用了。”薛昭将酒杯推了推,语气淡淡的说:“现在胃不太好,而且有时会有临时手术,已经很久不喝酒了。” 梁雨潇倒酒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嘴上的笑容也显得有些生硬,她慢慢的收回手,尴尬的坐回了椅子上,旁边的吴桐忍不住为她的自作聪明冷笑了一声。 这一声让梁雨潇又急又气,再怎么说她也是经历过上流社会生活的人,被人这么嘲讽着,她满心的嫉恨都爆发出来了。 按照约定,吴桐看大家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于是便对薛昭说:“薛医生,我还有点事,得先失陪一下。小宴今天没开车,能不能麻烦你送她一下?” 薛昭转头看了姜宴一眼,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吴桐对她使了个眼色,又暗暗对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便先脚底抹油的溜了。 饭桌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梁雨潇观察了一下形式,佯装微醉的样子,眼神迷离着缓缓说道:“阿昭,你记不记得咱们高考结束一起去狂欢那次的事情?那时候咱们都想着从此就解放了,疯了似的在夜店又唱又跳,结果没想到惹上了几个社会上的流氓,非要让我跟他们喝酒,不喝酒就不许我们走。后来是你豁出命跟他们拼酒,差点都酒精中毒住院了。” 她说完这番话,用余光偷偷瞥了姜宴一眼,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她眼中的羡慕和痛楚。 梁雨潇有些得意也有些阴暗的弯了一下唇角,听着喜欢的人和前女友的过去,任谁也会心如绞痛,就算她姜宴表面上在装的若无其事,现在心里肯定也在滴血。 她虽然是借酒装醉,但说的话却实心实意。甚至在脑海中都情不自禁的回忆起了当年那个场景。 那时的薛昭有多么深爱她,为了她和别人拼酒玩命,她也是得到过真爱的人,可现在为什么会活成这个模样? 她忍不住陷入伤感,抬起头看向薛昭,希望也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同样的不舍和怀恋,可是她到底是失望了,薛昭的眼中只有近乎冷漠的冷静。 她这句话对薛昭还是起了作用的,起码他还是回想起了当年与她的点点滴滴。可梁雨潇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忘了自己曾给过薛昭多么深重的伤害,再深的感情被打上了背叛的标签都不可能回头。更何况薛昭不是对初恋念念不忘的人,在多年来的自我沉寂下,他对她早就没有了爱情,顶多是对她的现遭遇感到同情罢了。他早已看透了她内心的虚荣,再也不可能那样单纯的看她这个人。她越是拉着他忆苦思甜,他越是容易想起她曾经的绝情。 “都吃完了吗?那就走吧。”薛昭率先面无表情的起身,这样漠然的态度让梁雨潇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从心凉到了脚。 从饭店出来后,外面竟然已经下起了小雨,姜宴一直情绪低落,她此时有点后悔邀请梁雨潇一起吃饭,后悔听到他们真挚美好的曾经。 薛昭转头对她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姜宴这才扯出一抹勉强的笑,点点头说:“好的。” 然而梁雨潇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就立刻脸色大变,对着电话那边失控的喊道:“晕倒了?怎么会这样呢?我不是交代过你一定要看好她,怎么还会出这种事?你到底都在做什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她心急如焚的挂了电话,薛昭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沉声问她,“出了什么事?” “言言晕倒了,医生说现在情况不太好,我得赶紧回医院。”她脸上布满急色,甚至眼眶都红了起来,说完便跑向路边去打车。 雨天本就难打车,梁雨潇在路边等了两三分钟都没等到一辆车,薛昭见状便对姜宴说:“她事情比较紧急,我先送她去医院吧。” 姜宴努力挤出一抹笑,故作轻松的点点头,“没关系啊,你去送她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梁雨潇有些抱歉的看着她道:“让你自己冒着雨回去真是太对不起了,但我实在有点着急,先跟你借一下阿昭。” 薛昭看了看天空中似有加大趋势的雨点,皱着眉问姜宴,“要不然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回来接你。” “没事没事,你们快点去吧,不用管我了。”他能说这句话她已经很高兴了,姜宴努力笑着,不停的摆手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你们真的不用管我,赶紧去医院吧。” 薛昭略有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最后终于还是带着梁雨潇先去了医院。 姜宴看着他的车绝尘而去,嘴角的笑再也无法强装,像是灌了铅一样垂下了嘴角。 她有自己的骄傲,与其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为难薛昭,倒不如表现得大方一点,给他留个好印象。 只不过真的好孤独,好不甘心啊。 姜宴仰头看了看阴沉黑暗的天空,细密的雨点打在她脸上,又为她的心上笼罩了一层凉意。 路上的行人都打着伞行色匆匆的与她擦肩而过,只有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一想起梁雨潇说的那些过去,她还是会忍不住黯然。他会为她下厨,也会为她拼命,她想象不到那样沉着冷静的薛昭做这一切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而这些事她只敢在梦里幻想一下。她甚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薛昭知道她喜欢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她脸色黯然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直到身旁响起了喇叭声,有人探头叫了她一句“小宴”,她这才回过神。 “高琦?”姜宴有些惊讶的看着车里的男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高琦对她微笑了一下,“先上车吧,你都快淋湿了。” 姜宴有一瞬间的犹豫,可最后还是上车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高琦从储物格里抽出一条干毛巾递给她,温声道:“赶紧擦擦头发吧,头发湿着容易感冒。” “谢谢。”姜宴接过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我记得你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段时间就回来了。” “我好像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你了,感觉过了好久。”她转头看向旁边的高琦,夜色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与薛昭的冷硬峻峭不同,他更多地是给人一种柔和温雅的感觉,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更是为他增添了一份斯文之气。 高琦笑笑,“是好久不见了,从咱俩分手之后好像就没再见过了。” 一提起这个,姜宴立刻有些尴尬,“你还记得那件事啊,当时也怪我,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对你挺抱歉的。” 在她漫长的相亲史中,高琦算是唯一一个跟她正式确立过恋爱关系的相亲对象,他们甚至还有过四个月的短暂交往。她对高琦的感觉一直不好不坏,姜正远见他们两个有可以发展下去的苗头,还跟高家商量过让他们结婚的事,高琦甚至还送过她订婚戒指。可是后来姜正远不知道从哪得知了高琦私生子的身份,态度坚决的推掉了这门亲事,姜宴无奈的听从,并且把戒指还给了高琦,后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姜宴本来也没有把这场恋爱当做实际意义上的爱情,于是就慢慢淡忘了。 如果非要给高琦安一个身份的话,那他只能勉强算是姜宴的前男友。 “没关系,你不用内疚,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的好呢?我能理解姜董事长的做法。” 他善解人意的对她微笑,姜宴却更加内疚了,讪讪的笑了一下,又问他,“那你现在怎么样?结婚了吗?或者……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呢,还是单身狗一条。”高琦玩笑般的耸耸肩,反问她,“那你呢?结婚了?” “我也没有呢。”姜宴摇头,想到薛昭,她又羞涩的小声道:“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吗?你们在一起了吗?” 姜宴抿唇,不好意思道:“还没有呢,是我在追他。” 高琦对她的羞赧有些惊讶,却还是笑着说:“没想到强势冷淡的姜小姐居然也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果然对真爱的人态度就是不一样。不过还是祝你成功。” 车子正好停在了姜家的门口,高琦祝贺般的向她伸出手,姜宴握住他的手,感激的点头,“谢谢你的祝福。既然到了门口,要不要进来坐坐?” “进去就免了吧。”高琦一笑,无奈的耸肩道:“我可是记得姜董事长不大喜欢我呢。” 姜宴干巴巴的笑了笑,“那谢谢你送我回来,咱们下次再见。” 高琦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直到她终于进了家,他镜片下隐藏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光,唇角的笑容渐渐变得冷冽了几分,用阴冷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 第二十八章 薛昭一路疾驰着将梁雨潇送到了医院,到了医院门口,车刚刚熄火,她就拉开车门心急如焚的冲了出去。 她或许并不爱那个男人,可是对于自己的孩子还是真心关爱的。薛昭叹息的摇头,把车停好之后也跟了进去。 梁雨潇确实没什么钱,就连孩子住的医院都是青城条件最差的私人医院,一共就只有三层,导医台连医生都没有,竟然只坐着一个低头玩手机的保安。走廊里灯光昏暗,地面上铺着八十年代的水磨石地板砖,墙上也处处都是漏雨漏水的斑驳痕迹,经过卫生间的时候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尤其是混杂了来苏水的味道后,更是让人忍不住反胃。 薛昭皱着眉,看着这样劣质的医疗条件,他多少还是为梁雨潇担忧了一把。 “我花钱请你来是让你给我看孩子的,你怎么还能让她到处乱跑呢?” “对不起梁女士,我当时只是去洗手间,没想到那么一小会言言就和隔壁床的孩子吵起来了,结果情绪激动就昏厥过去了。我也不想看事情变成这样,我不是有意的啊!” 他刚走到急救室外面,就看到梁雨潇在和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女人争执。 薛昭走上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隔壁床的孩子看见言言的小熊很可爱,就想要来玩玩,言言不愿意借她玩,两个孩子就吵起来了,后来那个孩子急了,直接抢走了小熊,言言不停地哭,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晕过去了,现在还在抢救。”梁雨潇声泪俱下的说着,说到最后已然忍不住抽噎起来,捂着脸小声痛哭,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显得极其可怜。 薛昭叹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安抚她,“放心吧,孩子会没事的。” 梁雨潇顺势靠在他的怀里痛哭起来,她不否认自己有演戏的成分,可她此时也确实需要一个坚实的肩膀来靠一靠,给她一点温暖和鼓励。 薛昭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跟女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了,上一次还是给姜宴外婆做完手术那一次,她欣喜若狂的拥抱他,可那时候他觉得很自然,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但梁雨潇靠过来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僵硬了,这样的亲昵他却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只觉得别扭,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任由她抱着。良久之后才动作机械的拍了拍她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医生恰好推门出来了,梁雨潇急忙擦掉眼泪走上去问:“我女儿怎么样?” “孩子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先心病发作毕竟比较危机,我建议你不要在这里拖着了,换个大医院看看吧。”医生语调冰冷的说完这番话,又有些无情地提醒她,“别忘了去把住院费和急诊手术费缴一下。” 梁雨潇对保姆叮嘱了一番,自己下楼去缴费。她回国的时候已然没有了多少钱,当初身无分文的嫁入豪门,后来如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来的时候依然是身无分文。所有的信用卡金卡黑卡都被扣了,就连她的包包首饰都不允许被带走。如今她为了孩子不得不出去工作,每个月除了必要的开销之外,请保姆就花了不少钱。 缴完所有的费用,她的户头就变成了赤字。辛苦赚来的钱只换了一沓子厚厚的医药单,梁雨潇站在挂号处几乎是欲哭无泪。 “这些钱你先拿着吧,给孩子换一个好一点的医院,顺便买点营养品。” 一叠厚厚的红色钞票递在她的面前,梁雨潇泪眼朦胧的抬起眼,看到薛昭面色沉静的站在她面前。 她哽咽的开口,想说些什么,喉头却像被堵住了一般,“阿昭……” 薛昭抿了抿唇,正色的对她道:“孩子医生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这里的条件太差了,你先换个医院再说吧,钱不够可以跟我说。” 梁雨潇内心百味杂成的接过他的钱,这一刻她只觉得万般后悔。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对她伸出援手的竟然是这个她曾经深深伤害过的前男友。如果当初不贪慕虚荣的妄想嫁入豪门,那么她应该也会和他顺理成章的结婚、生子、平静却幸福地度过余生吧? “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再多的也无能为力了。 薛昭转身向外走,身后的梁雨潇忽然叫了他一声,“阿昭!” 他转过头,“什么事?” 梁雨潇紧紧地咬着唇,犹豫了良久,还是忍不住期待却又小心翼翼的问他,“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他长身而立的站在她五米开外的地方,即便在医院劣质的白炽灯下也显得极其清俊出众,面容沉静,目光锐利。她记忆力那个不善表达凉薄冷漠的少年郎,已然变成了如今首屈一指的年轻医学专家,有光明的前途,有令人艳羡的背景。她忽然就对这个曾经一度想要放弃的前男友重新有了迷恋的感觉。 薛昭静静地看着她道:“雨潇,人这一生总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我承认我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想要给你世上最好的生活,但那毕竟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骄傲。人的嘴永远都能说出世上最好听的话,可是却做不出令人满意的结果。你的离开告诉了我一个道理,如果没有负担别人人生的能力,那就不要轻易谈爱。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不谈恋爱,就是因为我不想再让历史重演。抱歉。” 他轻轻颔首,转身便走向了外面,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他走出医院大门的前一刻,她看到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对那边的人问道:“你到家了吗?” 梁雨潇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就连尖利的指甲刺进皮肉都不觉得痛。柔美的容颜早已被嫉恨扭曲,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太过不公,曾经失去的,她都要夺回来。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对那边的人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别忘了帮我女儿找最好的医生。” 那边的人轻笑一声,“虽然我说的你都做了,但你今天的表现可不够好。” 梁雨潇咬唇,有些怨愤的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她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我能不能问你一下,你到底和姜宴有什么过节?为什么一定要挑拨他们?” 男人顿了顿,良久后才低冷的说:“我跟她没什么过节,但就是不想让他们在一起!” * “所以我就说你傻,薛医生都说了一会返回来接你,你当然要果断的答应,装什么大方!” 第二天一早,吴桐早早的就打来电话问她战况,知道她最后竟然让到了嘴边的鸭子飞了,吴桐义愤填膺的骂了她整整半个小时。 姜宴无奈,“我自己又不是不长腿,再说外面还下着雨呢,何必让他跑来跑去的?而且他回去之后已经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到家了,这说明他还是关心惦记我的,我能在他心里就已经很满足了。” 吴桐嗤之以鼻,“你真是给我们女人丢脸,这么点甜头就把你给收买了,以后你绝对要被他吃的死死地。当初那个除了钱什么都不爱的姜宴哪去了?” “今非昔比嘛,你不是说女人有了爱情就没了智商。” “你这智商也下线的太快了。”吴桐咋舌,又道:“不过我说真的啊,我觉得薛医生对你还是有意思的,不然不会答应送你回家,更不可能在饭桌上照顾你,我觉得你成功率还是蛮大的。至于那个心机婊你基本上可以不放在心上,就她那拙劣的演技,看得我尴尬症都犯了。” 现在吴桐已经直接用“心机婊”三个字代替了梁雨潇的名字,吴桐说天天念叨她的名字容易折阳寿。 “真的啊?”姜宴有些惊喜,就连身经百战的吴桐都肯定了她,看样子她是真的有戏。“那你说我要不要跟他告白啊?” “可以啊,你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他不知道你的心意,就只能把你当朋友,知道了你喜欢他才能把你当女人看啊。” “好的,那我就要准备表白了!”姜宴顿时感觉自信满满如有神助,好像薛昭已经是她囊中之物了一般。 助理恰好这时走过来对她道:“姜总监,有位中年女士正在你办公室等你。” “好的我知道了。”姜宴倒了一杯咖啡就往办公室走,一推开门就看到薛昭的母亲赫然坐在沙发上微笑的看着她。 姜宴一口咖啡险些就喷了出去,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咽下咖啡,挤出笑容道:“伯母您怎么来了?” 冯芸优雅的笑笑,“我正好经过你们公司楼下,所以顺路上来看看你。” “原来是这样啊。”姜宴笑的嘴角都僵硬了,有些局促的问:“您喜欢喝什么茶?我给您泡。” “不用这么麻烦了。”冯芸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她一同坐下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你究竟喜欢不喜欢薛昭?” 第二十九章 冯芸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你究竟喜欢不喜欢薛昭?” 姜宴闻言一愣,张口结舌道:“这……这个,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冯芸笑笑,“我这个儿子年纪不小了,家里为他的婚事也操心不小。他是个有事都闷在心里的人,所以我想问问你对他的感觉如何,如果你喜欢他,那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好帮你们一把。” 姜宴捏着衣角有些迟疑,冯芸看她这样便失望的叹息,“看样子是我们空欢喜了,既然你没有这种想法,那就算了……” “没有没有。其实我很喜欢薛医生。”姜宴心急的脱口而出,看到冯芸脸上惊喜的表情后,她又红着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却还是坚定而郑重地说道:“我喜欢薛医生,很喜欢很喜欢,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大胆的对一个长辈剖白自己的感情,尤其是这位长辈还是她喜欢的人的母亲,她更是觉得自己的矜持简直是碎了一地。 冯芸听了她的话,立刻惊喜的握住她的手,“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就好办了。正好明天晚上有我们的家宴,不介意的话就一起来坐坐吧。” 姜宴原本觉得有些不合适,可是一想到这有可能是了解薛昭最好的机会,便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 第二天下午姜宴特地提早下班回家准备,这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正式的宴会,她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既然是家宴,那必然要见到他的家人和长辈,黑色的衣服会显得太死板,亮色的衣服又会显得太浮夸。穿长裤显老,穿短裙又太轻浮。日常妆看上去没新意,桃花妆又有点太刻意了。 整整两个小时,她都在纠结自己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甚至还去度娘找了“初次见男友家长应该做什么准备”。以前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担忧,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想给他的家人留个好印象。 最后她还是画了一个比较保险的裸妆,换上了一条高腰连衣裙,上身是白色的t恤,下身是涂鸦图案的高腰裙,既俏皮又大方,而且她本就纤瘦,这样的修身设计更是凸显了她的好身材。 出门前她又忍不住照了照镜子,虽然不是百分之百满意,但是也算得上得体。美到用时方恨少,在爱的人面前,无论多美都觉得还不够美。 之前吴桐就提醒过她,以后见薛昭的时候尽量不要开车,这样才有机会让薛昭送她,所以她今天也是打车去了薛家。 薛家住的地方也是刚开发不久的新区,小区环境极佳,幽静雅致,毕竟是医学世家,想来应该比较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 冯芸一早就在门口等着她,见她来了立刻欣喜的引她进屋,“爷爷在医院开会还没回来,他爸爸也没下班,不如你先跟我上楼去看看薛昭的房间吧。” 这样的好机会姜宴自然是求之不得,虽然深知薛昭从小就是个难得的学神,但是一进他的房间,她还是被震惊了。 入目的是彻底的白色,壁橱和书架上摆满了各种证书奖杯,还有两三个高达模型,屋里除了书就是书,单调却也严谨,就跟他这个人一样。 冯芸有些感叹的摇头,“其实他屋里也没什么可看的,他从小也没什么特殊的爱好,我总觉得他这个孩子太闷了。” 姜宴立刻摇头,“不会啊,薛医生很有才呢,他现在在搞一个医学app,而且他在网络上也特别有人气,广播电台一直都邀请他做常驻嘉宾呢。” “是嘛?”冯芸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还有这些业余爱好。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点有意思的东西。” 薛昭的房间里确实没什么东西,可姜宴还是趴在橱窗的玻璃上一个一个的认真看了一遍,比参观博物馆里的稀世珍宝还要仔细,恨不得拿手机拍下来。 冯芸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本相册,姜宴有些好奇的坐过去跟她一起翻看,原来都是一些薛昭小时候的照片。她津津有味的看着每一张照片,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通过这些静态的定格,她仿佛也看到了薛昭是如何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成为如今成功的外科医生。 相册的最后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看得出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两条辫子,穿着漂亮的小公主裙,额头上点着一个红点,还真是那个年代的流行款。 她有些疑惑的问道:“薛医生还有妹妹吗?” 冯芸轻轻一笑,神秘地说:“这就是薛昭啊。” “这是薛医生?”姜宴惊讶的隐形眼镜险些掉出来,虽然她知道有些男生小时候都有过被迫成为女孩子的经历,可她没想到薛昭竟然也有这样的黑历史。 “其实这种照片还有很多呢,不过都在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只留下了这一张。”冯芸有些遗憾,又道:“你先看着吧,我下楼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冯芸一出门,姜宴就立刻拿出手机把照片都拍了一遍,这一趟真是没白来,她简直是开心的心花怒放。 * 薛昭风风火火的赶回家,直到进了电梯,他都在好奇今天到底会来什么客人,以至于让他在下班的时候母亲连着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不停地催他赶紧回家,别让客人久等了。 直到进了家里,看到坐在沙发上和父母爷爷相聊甚欢的姜宴,他才皱着眉道:“姜宴?你怎么在这儿?” “是我叫小宴过来的。”姜宴刚要开口解释,冯芸已经率先开了口,不满道:“你和小宴认识这么久了,也没说带人家回来吃顿饭,所以我主动邀请她来的。” 薛昭有些急了,“妈!” 冯芸生气的喝他,“你不主动一点,难道还等着人家小宴一个女孩子主动吗?” 姜宴不想看他和家人因为她而争执,可是这里又没有她说话的立场,正当她心急如焚的时候,一旁最有威慑力的爷爷终于说:“都别吵了,赶紧吃饭吧。” 一家人终于入了桌,姜宴照例被安排到了薛昭的旁边。 她见过不少相亲对象的父母,可以前她都当儿戏一样对待,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拘谨不安,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 薛昭的父亲和爷爷都是不怒自威且少言寡语的人,席间很少说话,大多都是冯芸在问姜宴有什么喜欢的,或者以后有什么打算,另外两个男人偶尔会跟着附和一样,就算是白痴也听得出他们是在打探姜宴的想法。 薛昭坐在一旁越听越恼火,有些生气的把筷子拍到桌上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人家姜宴现在还没有男朋友,你们这样问东问西是侵犯人家*权知不知道?” 他本来就觉得父母突然把姜宴邀请过来已经很失礼了,现在又在这里不停地打听人家*,恨不得立刻为他解决终身大事似的,简直是太过分了。 “我看你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宴明明就对你……” “伯母,这个糖醋小排味道真好,还有吗?” 眼见冯芸就要把她的心意说出来了,姜宴急忙出声打断她,表白自然是她亲口说出来才有意义,她还想看看薛昭知道她心意之后会是什么表情呢。 冯芸有些怒其不争的瞪了儿子一眼,端着盘子去给姜宴盛菜了。 一顿饭吃还算愉快,尤其是到后来薛家夫妇都问她家庭装修的问题,似乎有意打探他们未来结婚时婚房的风格,她侃侃而谈给了些建议,又为自己争得了不少好印象。 吃完饭后姜宴本想留下来帮着冯芸收拾,可是冯芸却指使薛昭送她回家,示意他们多独处一会儿。 回去的路上薛昭脸色一直不大好,他还在为父母的冒失而生气,虽然不是有意在给姜宴脸色看,但也确实不想开口说话。 姜宴以为他是在因为自己突然造访而不满,心里顿时有些不安,几次想跟他说话,但是看到他阴郁的脸色都被堵了回去。她去了他的家里,他却并不见得有多开心,甚至还有些生气,姜宴忽然觉得很失落。 一路无话,薛昭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到了之后两人又一同下了车,姜宴有些羞涩的说:“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薛昭忽然叫住她,沉吟了一下正色道:“今天我父母突然叫你来,而且吃饭的时候还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他们是太急着想让我结婚,误以为你对我有意思了,我替他们向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回去之后我会向他们解释清楚,你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让他们不要再多事打扰你。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姜宴急忙道:“不是的,其实不是他们误会了。” 薛昭蹙眉,“什么意思?”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她也没必要再扭扭捏捏了。 她抬头看向他,路灯下的他显得比平时还要凉薄迷人,周围只有蝉鸣树响的声音,静谧却又暧昧。薛昭眼带疑惑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姜宴握紧拳头,抿了抿唇,几乎是以一副英勇就义般的表情看着他,良久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坚定而决绝的说:“薛昭,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一定要听好。” 薛昭的眉心皱的更深了,她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鼓足勇气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薛昭闻言一愣,陡然提高音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可她却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了,低下头有些孤注一掷的飞快说道:“我说这些话或许你觉得很可笑,而且完全不可信,你一定觉得我以前那么爱找你的麻烦,怎么会喜欢你,又或者你觉得我是在跟你恶作剧。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喜欢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是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你了。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不会用这种事来跟你开玩笑,而且我也不是那种会默默暗恋你的人,我喜欢你,我就一定要让你知道。” 终于说出来了,她心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她说得飞快,可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传到了薛昭的耳中。他满眼震惊的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玩闹的痕迹,可是却只看到了她眼中的羞怯和坚定。他从来没想过姜宴会喜欢他,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与其说不相信,倒不如说不敢相信。 姜宴说完这番话,良久之后才偷偷抬起头瞟了他一眼,接着又道:“我会等着你给我回答的,你一定要好好考虑。” 她不敢多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豁出了全部的矜持和勇气,忽然踮起脚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她没有接吻的经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吻到了,只是感觉碰到了之后便立刻收回了。 “这是我的初吻。”她的心跳加速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似的,怕他不相信,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最好的一定要留给最爱的,所以你是我第一个吻过的男人。” 二十八岁才送出去的初吻,大概当今世上也就只有她这个奇葩了。可是只要对象是薛昭,她就觉得是最值得的。 薛昭已经被她今晚的所作所为搞懵了,就这么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她,她却低着头红着脸,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路上小心”,转头便逃也似的跑回了家。 第三十章 薛昭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姜宴落荒而逃的背影,仍然无法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中回过神来。 她刚刚说,她喜欢他? 她还亲了他? 薛昭懵懵懂懂的抬起手指抚了抚自己的嘴唇,上面似乎依稀还留有火热的温度,可他却满心的冰冷。 * 姜宴一路风风火火的狂奔回家,经过客厅的时候连姜正远气急败坏的喊声都顾不得了,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直接扑到了床上。 她自己都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敢那么大胆的强吻他,尤其是当她看到薛昭眼里的震惊,更是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女流氓。 她今天简直是破了有生以来的最大尺度,不仅告白了,甚至还敢强吻男神。 姜宴羞涩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其实她也不确定那一下到底有没有亲到,但感觉好像是触碰到了一个温软的物体,应该是亲到了吧。她后悔且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刚刚那一下应该亲的重一点的,比如来个法式热吻之类的,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等一下,她怎么会有这么重口的想法?虽然她确实很想和薛昭接吻,但是这也太急不可耐了。 姜宴努力的拍着自己的脸试图镇定下来,可是一闭上眼眼前就满是薛昭的音容笑貌,怎么也挥之不去。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 有时候姜宴觉得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没有它之前她也活的好好的,可有了它之后,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难怪那么多人都把爱情当精神食粮。 昨晚的兴奋一直延续到了第二天,昨晚她跟吴桐打电话打到凌晨三点,逼着吴桐给她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最后得出了一定能成功的结论后,她才肯放吴桐去睡觉。虽然一整晚都在翻来覆去之中度过,但是今早她仍然精力充沛的如同打了鸡血。 姜宴早早的就赶去了医院,薛昭的办公室里没有人,她特地在外面徘徊了半天,等他终于查完房回来了,她才又打起了精神。 “嗨,好巧啊,你也来医院啊。”她装作偶遇般的和他打招呼,结果一开口自己就后悔的想撞墙。 薛昭点点头,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说:“昨天……” “去那边说吧。”薛昭冷淡的扔下这句话便率先走向了走廊尽头,姜宴愣了一下之后立刻跟了上去。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姜宴现在他面前,红着脸羞赧道:“昨晚的事……” “你想要个答案是吗?”她的话还没说完,薛昭已经冷声打断了她。 “什么?”姜宴一愣,抬头却对上了他冰冷的双眼,她连忙摆手道:“如果你没考虑好的话,过几天告诉我答案也可以,我不着急的,真的不急。” 她忽然有些懊恼,薛昭本来就是三思而后行的人,这样大的事,他一定要认真考虑后才能给她回答,她现在这么心急,他一定会很反感吧。 她后悔的想哭,薛昭却沉声说:“不用考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 他冷漠语气让姜宴心里一沉,她隐约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这一刻只想自欺欺人的逃避,可薛昭已经毫不留情的给了她当头一棒。 “姜宴你听好,对于你的感情,我不接受。” 他这句不带感情的话相当于是立刻给她判了死刑,姜宴傻傻的看着他,她的目光里除了愕然就已经一片空洞,大概是这个打击太大了,她已经无法对这个噩耗做出反应。 薛昭看着她如遭雷击一般的神色,像是觉得这样的话还不够决绝一样,末了又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你。” 姜宴站在原地张了张嘴,胸口像是被人锤了一拳一般,她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良久之后她才努力笑着,抓着他的衣袖急切的望着他,语无伦次的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啊。你一定是在骗我吧?吴桐都说了,你肯定是对我有感觉的。你是不是喜欢我但是不好意思承认?没关系,我不着急要答案的,真的不着急。等你想承认的时候告诉我就行了,我可以等的,真的。” 她像是一个不停想向别人证明自己内心的孩子一样,仿佛自己辩解的慢一点就会被人误解一般。 薛昭皱眉看着她焦灼的模样,近乎无情的说道:“我没有不好意思,我是真的不喜欢你。” 姜宴忽然觉得整颗心都凉了,抓着他衣袖的手最终无力的垂下,她带着哭腔喃喃自语,“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喜欢我的,不然……不然你为什么会对我忌口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而且你还救过我!”她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有些惊喜的望向他,激动的说:“对啊,你忘了吗,上次医闹那件事,你为了救我还受了伤。你如果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薛昭拧着眉,有些无奈的说:“姜宴,我是个医生,我这一生会救数不清的人,如果我每个人都要喜欢,那我未免也太博爱了。” 姜宴仍然不死心的说:“那我们吃饭那一天晚上,你还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回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关心我?” “我只是出于礼貌而已。”薛昭不带情绪地看着她说:“如果是因为我多此一举的客气让你产生了误解,那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她试图从他做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来证明他对她是有感觉的,可是却根本找不到。她以为的关爱和情意,原来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礼貌和客气,她却自作多情以为他动了心。 姜宴垂下眼,哽咽地问他,“你真的不喜欢我?哪怕一点都没有?” “抱歉。”他的回答依旧无情,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和期待。“我去工作了,再见。” 姜宴已经站在那里没有动,双眼空洞的盯着地板,良久之后才有眼泪滚滚而落,那么大那么烫的泪水,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落下的。 他不喜欢她,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薛昭走了很远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她蹲在原地,像个孩子一样把脸埋在臂弯里委屈的大声恸哭。 他的内心隐隐有点不忍,可是想到与其用优柔寡断的态度让她存有幻想,倒不如他做个恶人拒绝的狠一点。长痛不如短痛,或许她只是一时兴起,等想通了之后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薛昭在心里这样想着,可他却忘了姜宴是个多么执着又倔强的人。 第三十一章 【含入v公告】 姜宴不记得自己在那里蹲了多久,甚至于腿都已经麻木的没有了知觉,起身的一个大约是起的太猛了,她猛的向后踉跄了一步,头晕的险些晕倒。 她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医院的走廊上,路过的陌生人都被她的形象吓了一跳,以至于还有医生和护士围上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不过是被喜欢的人拒绝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关心她?直到她去了洗手间才发现自己的形象有多糟糕。 原本精致的妆容早已变得一塌糊涂,眼线和睫毛膏已经完全晕开了,甚至于她的脸上都有两道黑色的泪痕,双眼空洞无神,眼睛又红又肿,仿佛能滴出血一样。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薛昭的绝情,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崩溃一般的哭过了?薛昭真是有本事,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击溃她用了十几年才建立起来的坚强堡垒。 难怪有句话说,你爱上一个人,其实就赋予了他伤害你的权利。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以为是薛昭又改变了主意,急忙接起电话,却只是一个推销电话。 她听都不听的直接挂断,然而却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穿着公主裙的小薛昭。她偷偷拍下了这张照片后就设置成了壁纸,希望能每时每刻都看到他。 “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她对着手机喃喃自语,眼睛一酸又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她急忙仰头把眼泪逼回了心底。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姜宴狠狠的擦掉眼角的湿润,极其决然的扔出了这句话。 * 自那天以后,姜宴有两三天都没去过医院,她需要一点时间来自我恢复,她倒不是怕一见到薛昭就扑上去嚎啕大哭,而是怕自己情绪崩溃忍不住抓花他的脸。 如果说被拒绝的前两天她还沉浸在无可自拔的失落当中,那么后来几天当她想清楚之后,她就只剩下了愤懑和不甘心。就像她对吴桐说的,她都自戳双目爱上他了,他居然还不肯为她瞎一次。 连着几天,她一直都在思考这些问题,就连工作也是心不在焉的,周启霖叫了她三次她才回过神来。 “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我都要为你招魂了。”周启霖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哦,没什么。”姜宴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周你找我有事吗?” “前两天你接的那个公司工程装修的单子,他们的总经理想亲自跟你接洽一下,谈一谈具体的细节问题,现在他人就在一楼的咖啡厅,你去见见吧。” “好。”姜宴拿了笔记本便下了楼。 偌大的咖啡厅里只有零星几个在专注工作的人,她站在门口扫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靠窗的一个位置找到了那个人。她拍了拍脸颊,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好看一些,才走了上去。 那个人正低着头看着ipad,她站在旁边轻声询问道:“您好,请问您是光远公司的总经理吗?我是晨星装饰的设计师,姜宴……” 话音刚落,那人便抬起了头,她微微一愣,不由得提了提尾音,“高琦?” 高琦对她的惊讶一笑置之,“怎么,很惊讶?” “是有点惊讶,我没想到会是你。” “之前一直是我们工程总监在和你们周总谈,但是我总觉得我一定要亲自见一下设计师,把我的要求再细化一下比较好。” 姜宴赞同的点头,“这样蛮好的,不容易出错。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在做设计的时候会特别注意的。”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整整一个下午,姜宴都在和高琦讨论他公司的具体装修设计。 姜宴这才知道,他从国外的时候就和几个合伙人开了自己的公司,最近从一个新开发的写字楼里租下了整整一层,为了让员工有更好的工作环境,所以打算要精益求精的装修一遍。他虽然是公司里的第一把手,但是所有的工作都有参与,每一个细节都要由他严格把关。 姜宴笑言道:“你这个领导当得也太累了,什么事都要亲自出马。” 高琦耸耸肩,无奈的说:“倒也不是我不相信别人,只是总觉得自己亲自看一看会更放心一点,这也算是一种职业病和强迫症吧。” “有你这样的领导,你们公司一定能很快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公司。” “那就借你吉言了。”高琦爽朗一笑,又关切的问她,“你最近工作很累吗?怎么脸色看上去那么差?” “有吗?”姜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苦涩的笑笑,“大概是因为这几天情绪受了影响,所以显得比较没精神吧。” “出了什么事吗?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聊聊。” 大概是高琦温润的微笑太有感染力,又或许是她接连压抑了几天,太需要一个人听她倾诉内心的受伤和失落,所以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她便缓缓地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我表白失败了。”她垂着头,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一想起那天的状况,她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怎么会这样呢?”高琦皱眉,眼里立刻涌上了心疼之色,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她道:“一定是他没眼光才会拒绝你,不要气馁,再接再厉。你这么优秀,我相信他总会被你打动的。” “真的吗?”他的鼓励立刻让姜宴来了精神,“你真的觉得我优秀吗?” 高琦诚恳的点头,一脸真挚的说道:“你年轻漂亮又有能力,自信而且独立,现在你这么优秀的女生可是不多了,” 这话总算是让姜宴又有了些自信,可随即却又失望的摇了摇头,“我要是真有你说得这么好,他为什么不接受我呢?” 自从遇见薛昭之后,她似乎就对自己很没有信心,连以前引以为傲的坚强和自信都消失了,爱上他之后,她变得优柔寡断,脆弱自卑,甚至还时常自我怀疑。 “也许是他暂时没有发现你的好呢?男人大多都是迟钝的,只要你坚持不懈,他总会被你的坚韧打败。” “那就借你吉言了。” 高琦的话多少算是鼓舞了她,她不停地强颜欢笑,手机恰好在这时响了一声,是微博的推送消息。 她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看到又是有关医闹的新闻之后立刻皱起了眉,有些愤然地说道:“现在的人真是太无良了,那些医生不分昼夜的治病救人,手术台上提心吊胆,下了手术台还要被患者家属拿着刀追着砍。虽然我很喜欢这个职业,但以后我有了孩子绝对不会让她从医的。” “现在的人确实很无良。”高琦认同的点头,又笑道:“不过你也不是从事医疗的,怎么就这么义愤填膺呢?” 姜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扭捏的说:“我喜欢的人……是一位医生,算是爱屋及乌吧,看到与他同职业的人受到不公平待遇也会觉得生气。” “你这么心软,以后肯定会吃亏的。” 她以为他这句话只是在提醒她做人要小心,所以便笑了笑,却并没有听出高琦的话里有话,同样也没有看到他眼尾讳莫如深的冷光。 结束了工作之后,高琦又邀请她一起吃午饭,她实在是禁不住他热情的邀约,便只好答应下来,等吃完饭已经不早了,她去见客户的顺路又去了一趟医院。 挑选这个时候来医院也是有原因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和摸查,她早就知道了薛昭的作息时间,这个时候他一般都不会出现在病房区,所以她也就避免了和他见面的尴尬。 * 薛昭查到姜宴外婆病房的时候,她正好去洗水果,外婆已经睡着了,病房里很安静,他绕了一圈之后便准备走,出门前却鬼使神差的瞥见了她的手机。 她出去之前大概是刚玩完游戏退到桌面,他幼年时的照片就那么好死不死的闯进了他的视线里。薛昭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蹙眉抿着唇盯着她的手机屏幕,他一眼就能看得出壁纸是从照片上拍下来的,想来大概是她上次来家里做客的时候,他的母亲大人拿给她看的。 几秒之后手机屏幕便成了一片漆黑,他伸出手指按了一下home键,随手点开了相册,果不其然里面满满都是他的照片,而且全都是她从他家里相册上拍下来的。 薛昭有些无奈的按了按眉心,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她对着他照片傻笑的样子。 一个人的坚持有什么意义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只有一秒的犹豫,下一刻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随便点了两下,他便删除了所有关于他的照片。 他不想让她当一个可悲的单恋者,所以不如让他来帮她做个了断。 “你拿着我手机做什么?”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愠怒的女声,薛昭抬头便看到了端着一盆水果,对他怒目而视的姜宴。 “没干什么。” 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看着她,若无其事的将她的手机放回原处,转身便准备离开,姜宴两步冲上来翻了翻自己的手机,看到空空如也的相册和被换掉的壁纸,顿时像是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给我站住!”姜宴厉声喝住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红着眼拦住他,像个赌气的小孩子一样向他伸出手,愤然道:“你赔我的照片!” 薛昭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冷淡的提醒她,“那是我的照片。” “在我的手机里就是我的!你赔我!” 她像是个任性的孩子一样不依不饶,薛昭也不生气,反倒是条理清晰的说:“你不经我允许偷拍我的照片,这是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姜宴一愣,有了一瞬间的心虚,可很快她就理直气壮的反驳道:“你没经我允许就偷看了我手机,我还没告你侵犯我*权呢!” 薛昭无所谓的挑眉,“那你就去告吧。” “你!”她气得跺脚,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推门就要走。 大概是这段时间被他逼得太压抑了,那一瞬间,姜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在他出门之前,她忽然冲上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这是她第二次接吻,依旧没有什么经验可谈,就像是撒气一样在他的唇上用力的碾着,另一只手飞快的打开了手机相机,随便找了个角度不停地按着快门。 薛昭被她这狂野的举动弄得整个人都懵了,她吻得一点技巧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根本不是在吻他,而是在撕磨他的嘴唇,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嘴唇都麻了。 他一把推开她,皱着眉有些生气道:“你干什么?” 姜宴擦了擦嘴唇,得意又挑衅的扬了扬手机,“你不是说我侵犯你肖像权吗?反正你也要告我,不如我就再侵犯的狠一点咯。” 薛昭忽然发现他对她的厚脸皮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对他的气恼毫不在意,反而满脸都是一副得逞了的笑容。 他愤然的转过身,姜宴站在他后面,忽然又认真地问道:“薛昭,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或者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他背对着她静默了着,良久之后才冷冷的说:“我最不喜欢你喜欢我这一点,你改吧。” 姜宴愣了愣,在他出门之前忽然提高声调喊道:“我任性妄为,挥金如土,目中无人,这些都可以改,唯独喜欢你这一点,我一辈子都改不了!薛昭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就跟你杠上了,我要是不能让你爱上我,我就跟你姓!” 薛昭被她弄得一点脾气都没了,走出去好远还能听见她在后面大声道:“对了,我忘记告诉你删除的照片还可以恢复,不仅没删掉照片,还白白被我亲了一下,亏了吧!” 薛昭懊恼的咬了咬牙,他刚才太着急了,都忘了还有这个功能。 身后的姜宴得意的喜笑颜开,之前的失落和抑郁顿时都烟消云散了。开玩笑,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爱上一个人,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第三十二章 【一更】 薛昭也不知道姜宴给他的家人下了什么蛊,自从她来了一次之后,家里所有人都说她好,让他们多多相处,母上大人甚至到了一天打五个电话来询问他的地步。 这样被逼婚简直烦不胜烦,他在家里呆了几天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他最近一直在和朋友顾绍城做app的事,而且顾绍城也在和一家投资公司谈资金支持,如果谈妥了,他们就有钱能邀请到更好的技术人员,并且也能上一些比较大的推广平台。 他虽然确实没打算用这个赚钱,但是自己毕竟倾尽了心血,终归还是希望能被更多的人发现并且给别人带来方便。 周末他都在家里搞app的事,没有上网也没有开电视,然而等周一一到医院,他就发现大家看他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复杂,一些患者甚至还眼神鄙夷的对他指指点点。 薛昭蹙眉看着他们,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而刚换好衣服,何肃就告诉他院长叫他去办公室一趟。 出门之前,何肃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且担忧的说:“薛老师别怕,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有朋友在报社,实在不行我会请他们帮忙的。” 他这番话说的薛昭更是不知所谓,满腹疑问的敲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虽然这里坐的人是他的亲爷爷,但毕竟是单位里,他还是恭敬道:“院长,您找我。” 薛世荣抬头瞟了他一眼,有些愠怒的问:“昨天手机为什么不开机?” “我在家里和顾医生忙app的事,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薛世荣拍案而起,声色俱厉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搞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给医院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薛昭皱眉,“我做什么了?” “你自己好好看看!” 一沓子医学专刊报纸甩在他脚下,薛昭蹲下身随便捡了一张,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写着“青年骨外科医生和患者家属起冲突,家属称其抡起拳头要打人”,而下面则配的是他那次医闹时握着拳头和家属对峙的照片。 这条新闻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事故的前因后果统统没有解释清楚,只是截取了冲突最严重的那一段,说他是因为患者家属态度不够恭敬所以才让他生气,继而引起了这场争执。尤其是这照片拍的真的就像文字所说一样,是他一脸怒容的要和家属动手。单从这断章取义的新闻来看,确实对他很不利。 薛昭眉心深蹙的翻看了两张,抬起头试图解释,“院长,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的……” “我不管真相怎么样,现在影响已经造成了,你最好赶紧去给我把事情摆平。我听说电台一直邀请你去做他们的常驻嘉宾,明天你就去告诉他们,这件事你答应了。另外你手上那个什么app不许再做了,把精力都给我放在提升医院形象上面!” “院长!” 薛昭心急的喊了一声,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他不仅被勒令要放弃自己的心血,还要去做他最反感的抛头露脸的事。 “app是我和朋友们用了很大精力才做出来的,我不能在这个时候退出,电台我也不会去的,您知道我最讨厌当所谓的风云人物。”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院方的要求,冷着脸色直着脖子,有点誓死不从的样子。 薛世荣也怒不可遏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做这些事?要不是你被人抓到了把柄,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吗?自从去年赵医生和患者打架被吊销医师资格证,和两次妇产科的医疗事故之后,咱们院本来就是在夹着尾巴做人,好不容易现在重新拾起了患者对咱们的信心,你又在这个时候弄出这种幺蛾子!这烂摊子你自己不解决难道还想让我给你解决吗?” 薛昭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只得忍着火气问:“是谁告诉您电台的事?” 他一直不是个张扬的人,所以从来没向家里提过这件事,就连何肃都不允许四处声张。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说明肯定是有人告诉了爷爷。 果不其然,薛世荣余怒未消的说:“是小宴告诉你妈妈的。人家电台对你三催四请的,你不过就是个医生,装什么大碗?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了?” 他就知道这事肯定有猫腻,一定是姜宴为了她自己的好闺蜜才跟他父母说了这件事,想要曲线救国来说服他答应。 薛世荣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又道:“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总是一天到晚搞那些不务正业的事,多顾及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人家小宴是个好姑娘,既然人家喜欢你,那你就应该回报人家的感情,多约她一起出去玩玩,别总让人家主动。” 薛昭抿紧唇问:“这些也是她跟你们说的?” 薛世荣怒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然等着你主动,黄花菜都凉了!”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薛昭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慢慢收紧成了拳,紧绷的侧脸满是冷冽和阴沉。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这个任性妄为的富家女会有什么改变,他早就应该知道,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如今被她缠上了,他只会后患无穷。 之后他又被院长进行了一顿思想教育,从办公室出来之后,他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他压着怒气接起电话,“绍城,什么事?” “咱们的项目失败了。东宁风投的主管觉得咱们的东西没有达到他们的标准,所以不肯和咱们合作,投资也泡汤了。” 薛昭烦闷的按了按内心,有些无力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他的样子挺坚决的,我感觉很悬。当时程嘉阳说要自费,咱们是出于男人的尊严才没让他那么做。而且你知道的,咱们在技术上还是很欠缺的,当初是想先找风投给咱们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但现在显然很困难了。咱们几个当中也就程嘉阳是计算机专业毕业的,你我都是医生,虽然咱们都有这方面的技术,但比起专业人还是差了不少。” 薛昭叹气,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顺心的事情都堆到了一起,简直是将他整个人都扔到了麻烦堆里。 这些事里有一半都是因姜宴而起,薛昭越想越觉得恼火,加快步伐走向她外婆的病房,恰好她今天在这里陪床。 姜宴本来在和微博上的网友对骂,她也是刚刚知道了薛昭被人抹黑的事,微博上也出了新闻,并且还有一段截取的视频,周围全是围观的群众,他满眼嘲讽的对那个人说:“你就不觉得有辱你妈把你生成了一个男人?” 微博下面已经有了一万条评论,热评第一条说,身为一个高学历高素质的医学专家,能说出这么没水平的话我也是醉了,让这种人做手术,相当于已经丢了半条命了吧。该热评居然获得了三千多的赞! 她随便翻了翻,热评几乎都是抨击薛昭没有素质和医德的,偶尔有几个三观正的站出来帮他说话,就会立刻有人回复“祝你以后遇见这种无良医生”。 姜宴越看越气,忍不住开始逐条反驳他们的话,说着说着就和一些开口就问候别人户口本的低素质网友吵了起来。正当她十指飞舞,极尽毕生毒舌在跟人吵架的时候,一只手忽然就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这个人来得太突然了,她吓得手一哆嗦,手机差点都飞了出去,正当她准备要爆粗口的时候,抬头看请面前的人,脸上立即换了一副小女人般娇羞的笑容。 “你怎么来啦?来找我的吗?” 姜宴有些惊喜的看着面前的薛昭,眼中满是痴恋和甜蜜,然而薛昭只是冷冷的睨着她,攥着她的手腕道:“跟我出来一下。” 话音刚落,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连拖带拽的从病房里拉了出来。 姜宴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一路上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虽然走廊上的人们都对他们指指点点,可她却依然挺直腰杆笑脸相迎。他主动来找她,而且还这么急匆匆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她抿唇偷笑,跟在他后面得意地说道:“你这么急着找我做什么啊?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我跟你说,我也是个有逼格的人,不是你改变主意我就会答应的。你要是喜欢上我了,那你得追我一次才行……” 她一路喋喋不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然而薛昭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便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声色俱厉的反问道:“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第三十三章 【二更】 薛昭内心有气,手上自然也有点没轻没重,姜宴被他甩的一下撞到了墙壁上,手肘结结实实的磕在了墙上,疼得她立刻蹙起了秀眉,嘶嘶吸气。 她抬起头,捂着手臂,茫然而又无措的问:“我做什么了?你干嘛这么生气?” 薛昭侧脸紧绷,隐忍着怒气问她,“电台常驻的事,是不是你跟我父母讲的?” 姜宴愣了一下,很快便想起了上次在薛家,她随口提起过一次。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我确实是说过,但是……” “我真是低估你的计谋了。”薛昭居高临下眼带嘲讽的看着她,冷笑一声道:“你可真是堪称中国好闺蜜,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怎么样,应该很满意吧?” 姜宴被他这番话说得更加茫然,可是他眼中的鄙夷却深深刺痛了她,她有些慌乱地看着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的目的达到了?我什么都没做过啊!” “你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你什么都没做却胜过做任何事!你明知道我不想去做什么常驻,为了你的朋友,你却还是跟我父母旁敲侧击的暗示。现在好了,我被逼着做我最反感的事,你落得了一个好闺蜜的名声,是不是觉得很高兴?” 姜宴仰头看着他,他眼中的憎恶让她心惊更让她心痛,她慌乱而无措的望着他,满腹的话想跟他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误会,完全无从解释。 “比起这些,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跟我爸妈说我们两个的事。你究竟是有多么的急不可耐?会去主动跟别人的父母说你所谓的爱情!你究竟知不知道矜持二字怎么写?现在我不得不放下费尽心血在做的项目,因为我要陪着你,因为我不能让你白白付出感情。”薛昭怒目而视的睇着她,眼中满是对她的愤懑和怨怼,姜宴甚至怀疑如果杀人不用负法律责任,他很有可能会就此掐死他。 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呢?她不过是对他的母亲诉说过自己的心意而已,她喜欢他就让他这么不屑一顾吗?还是说她的感情于他来说就是如此的廉价。 她或许是比一般女孩子大胆一点,敢不停说表白的话,也敢追着他问为什么不喜欢她,甚至于敢豁出矜持吻他。可她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为什么就让他如此厌恶她? 姜宴怔怔的看着他,薛昭忽然一步上前逼近她,微微俯首,脸色冷漠的几近残忍的说:“你不是一直说你喜欢我吗?我现在可以更明确的告诉你,虽然我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你,但是我对你也绝对没有到喜欢的地步,以前不可能,以后更加不可能!” 她只觉得整颗心都已经不会跳了,大概是他的话太伤人了吧,以至于她都已经麻木了。 薛昭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姜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放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眼中明明酸涩的发疼,可是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微微张嘴,有些急促的呼吸着,像是一条缺水的鱼一样,好像下一秒就会窒息一般。 几秒之后,她忽然出声喊他,“薛昭你站住!” 薛昭闻声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姜宴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仰起头看着他,眼睛红的像一只受了伤的兔子。 她一直自认自己个子不低,以前看薛昭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平视,但也只是微微仰着头而已,可现在她突然发现他变得好高,就连看她的眼神都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得一直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是因为爱情让她变得低了一截吗?还是如张爱玲那句话,爱上他,她就会变得很低很低。可是她变成了付出和那一方,他就能肆意的践踏她的自尊吗? 薛昭微微皱眉,姜宴做了一个深呼吸,极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倔强的说:“薛昭你听好了,我确实在无意间跟薛伯母说过电台的事,也确实跟她说话我喜欢你,但是我自认为我的感情并没有那么见不得人。我是喜欢你,但这并不代表你就能肆意践踏我的尊严!喜欢和犯贱,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她不想在他面前展示软弱,所以转身便走,然而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薛昭还是看到了她眼角的泪 下楼的时候姜宴正巧遇上了何肃,这厮也是个不会看眼色的逗比,看见她后立刻嬉皮笑脸道:“师母好啊!” 姜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便向楼下走,何肃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她忽然又退了回来,尽量和颜悦色的问道:“何医生,你知不知道薛医生做的那个app项目的事情?” “你说‘医舒’啊?我听一起跟他合作的顾医生说过一点,貌似那个项目被东宁风投公司拒绝了,好像还有技术欠缺的原因,估计我师父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大好。”何肃撇撇嘴,同情道:“而且刚刚院长还把他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我师父现在的心情肯定如同日了狗。” 院长骂他了? 姜宴一愣,隐约有点明白了他生气的原因。 从医院出来后,她就立刻给吴桐打了个电话,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地说:“你是不是认识益嘉实业的小开程嘉阳?” 吴桐愣了一下,没敢告诉她程嘉阳现在就跟她在一起,只是避重就轻的说:“以前他们公司给我们栏目提供过赞助,怎么了?” “你跟他熟不熟?” 吴桐抬头看了看面前一脸不悦的程嘉阳,舔了舔嘴唇心虚道:“还算……有点熟吧。” “他现在和薛昭还有其他几个人在做一个app项目,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弄一下?我跟薛昭闹翻了,没办法从他那弄到,只能拜托你了。” 吴桐虽然有点为难,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薛昭现在已经成了电台常驻,她也欠了姜宴一个人情。 两人谈妥了之后便挂了电话,然而她刚把手机从耳边移开,面前的程嘉阳就一把扼住了她的下巴,咬牙切齿的愤恨道:“吴桐你到底是有多贱,宁愿给他做小三都不愿意当我女朋友?” 吴桐一把甩开他的手,蹙眉冷声说:“程嘉阳你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的话就重新投胎去学一遍!” 她满面怒容的瞪了他一眼便要走,程嘉阳又一把将她拽回来,欺身上前将她桎梏在墙壁和自己的怀抱之间,挑了挑眉,冷笑一声道:“刚才你闺蜜不是拜托你找我办事吗?” 吴桐瞥了他一眼,反问:“你难道愿意帮我?” “当然!”程嘉阳笑不达眼底的看着她,微微低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你跟我睡一次,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吴桐的效率很快,第二天就把他们做的项目给她送了过来,然而她一心都扑在薛昭的事上面,甚至于没有留意到吴桐憔悴的脸色和黯然神伤的目光。 她简单的了解了一下项目内容,便去了靳晨的公司,薛昭的项目需要技术支持,那她就给他找最好的技术。 靳晨的yc公司位于青城cbd地段的一座写字楼当中,他能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少年做到今天的位置,也属实不易。姜宴平时很少来这里找他,她总觉得他是她记忆里那个邻家哥哥,而不是被人前呼后拥的靳总,他们通常都是约在外面的小店里见面,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迫,她也不会找上门来。 前台的妹子比他们公司的设计师还要漂亮,看到她进来立刻微笑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我有事找你们靳总,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 “不好意思,靳总正在开会,请问您有预约吗?” 姜宴咬了咬唇,这个时候不利用人情,怕是没办法办事了。“你就告诉他我叫姜宴,他一定会来见我的。” 前台眼神鄙夷的打量了她一番,大有“你当自己是谁”的意味。然而她最终还是拨通了靳晨助理的电话,没想到几分钟之后竟然是靳晨本人下来迎接姜宴的。 靳晨带她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边给她冲咖啡,一边笑言道:“真是难得,姜大小姐居然会空降我们公司,不知道有何指示?” 姜宴不好意思的笑笑,斟酌了一下才说:“三哥,我手上有个app项目需要技术支持,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你朋友做的?”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嘴硬道:“不是,是我自己做的,我想靠这个赚点小钱,所以自己钻研着做的。” 其实连姜宴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要帮他,明明他的态度那么差,又嘲讽她又拒绝她,可她仍然不忍心看他受到舆论的谴责,更不想让他的心血付之东流。她懊恼自己没出息,明明都跟他说了,爱情不是犯贱,可她却甘之如饴的为他做着这一切。 靳晨冲咖啡的手微微一顿,只是微笑,“我记得你是一个连app这个词都能念错的人,你大学时候的计算机作业都是我给你做的,你这个谎言说的太低级了,还是跟我实话实说吧。” 第三十四章 【三更】 姜宴自知瞒不过他,叹了口气,只好老实交代,“项目是我一个朋友做的。” 靳晨显然不信,挑眉道:“只是朋友?” “你就说你帮不帮吧!废话真多!” 眼看她脸上就要挂不住了,靳晨也不再戏弄她,坐下来打开她的笔记本开始看项目的具体内容。 然而他越往后看,脸色渐渐就变得凝重起来,皱着眉不停的摇头,眼中也是满满的失望,看起来似乎不大满意的样子。 姜宴有些急切的问:“怎么样怎么样?你觉得还可以吗?你愿意提供技术支持吗?愿意跟他合作吗?” 靳晨甚至都没有看到最后,就合上笔记本电脑,对她摇头道:“这个项目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姜宴急了,情绪激动的生气道:“你究竟有没有仔细看啊!你知不知道他做这个项目下了多少辛苦?他本来就不像你们是专业人员,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好吗?而且他这个项目很有意义,对患者也有很大的帮助,只不过需要更好的技术来支撑罢了!你们公司就只会做一些坑蒙拐骗的手机游戏,跟他这个根本没有可比性好吗!”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为薛昭主持公道,在她心里,薛昭做的这一切都是极其有意义的,她无法容忍别人说他的不好,哪怕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也不行。 靳晨看她愤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是在说你。” 姜宴气闷道:“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你不能说他不好!” 靳晨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也不再跟她抬杠,只是理智的分析道:“小宴,我虽然是你哥哥,但我也是个商人。我承认,如果从一个业余人士的角度来讲,这个项目做得确实可圈可点,但他的目标当中写得很清楚,他是希望在推广平台上架的。如果要上推广平台,那么就一定要有能够吸引用户眼球的功能。他做的这个是一个医学app,但现在市面上的相关项目并不在少数,无论是手机app还是wap版都有非常优秀的。他做的这个太过平庸,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他的话终于让姜宴冷静下来,她有些急切地问:“那你说怎么办?如果要在推广平台上架需要什么东西?需要钱吗?多少钱?我可以给他出,只要你愿意提供技术支持。”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知不知道做一个app究竟要花多少钱?” 姜宴无所谓的摆手,“只要你答应帮他,可以让他的理想实现,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靳晨还从来没见过她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不禁好奇道:“小宴,这个人到底是谁?竟然让你愿意为他付出这么多?” 姜宴本来还想隐瞒一下,可想到对方是靳晨,片刻的犹豫之后,她还是将她和薛昭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她说起薛昭的时候,时而微笑,时而甜蜜,时而失落,时而哽咽,那状态完完全全就是陷入了爱情当中小女人的模样。靳晨听着她的叙述,眼中已经布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从没有见过姜宴还有这样娇俏羞涩的一面,他甚至都觉得过去二十多年他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她。 姜宴花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说完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一样,她笑了笑,说道:“三哥,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你帮帮他。虽然他对我发脾气,我觉得很委屈,可我还是希望能帮助他。” 靳晨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放心吧,我会帮他的,他这个项目虽然有点差强人意,但也有一些亮点。再怎么说你也叫了我二十多年的哥哥,我妹妹有事,我怎么能不帮呢?” 有了他这句话姜宴就放心了,两人又聊了一会,靳晨便送她下了楼。 走出写字楼的时候,靳晨忽然又问她,“小宴,你究竟有多喜欢他?” 姜宴站在原地想了想,脸色沉静,微笑着答非所问的说:“三哥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爱钱吧?我从小到大都很清楚,钱是这个世界上最稳定的东西,有人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可是没钱却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不需要男人,不需要爱情,我只要钱,有了钱我就有了安全感。我不用怕被别人抛弃,也不用怕被人瞧不起,所以我拼命的赚钱,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黯然,却也有些庆幸的说:“但是这些想法都是在我遇到薛昭之前。遇到薛昭之后,我好像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生活的重心,我喜欢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我这一辈子的钱来换他喜欢我,如果这些还不够,我愿意用我一辈子的好运来换他喜欢我。” 姜宴说着说着又忍不住难过起来,眼睛似乎又想流泪了,她微微仰起头,良久才对靳晨不好意思的笑笑,“是不是觉得我脑子进水了?其实刚开始我也这么觉得,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还以为我中邪了,差点要请人给我跳大神了呢。” 她的故作轻松并没有让气氛变好,靳晨没想到她会用情这么深,不禁担忧又凝重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还是说不出来,只是郑重的说:“无论怎样,你要始终记得有我这个哥哥在,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姜宴笑着点头,“好。” * 公司最近又接了几个大单子,姜宴手上也堆了两三个,但尽管工作很忙,她仍然发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希望能给薛昭找到一个靠谱的风投公司。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偶然听到乔子妍在和东宁风投集团的人打电话,似乎他们老总的别墅要装修,而这个单子恰好被乔子妍接了。 东宁风投…… 姜宴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想了整整一个下午,她才猛然想起来,这个公司不就是薛昭他们找的那一家吗? 如果她能接下这个单子,那就能直接越过东宁的主管,可以接触到他们老总了。 第三十五章 有了这个想法后,姜宴便立刻去找了乔子妍。 事实上她和乔美人一直处于互相看不顺眼的你死我活关系,而且以乔美人的做事风格,这件事十有*会没戏,但是为了薛昭,她还是决定放下架子去试一试。 姜宴站在乔子妍办公室门口徘徊了半天,思考着该怎么和她开这个口,正当她犹豫的时候,乔子妍恰好推门出来,看到她鬼鬼祟祟的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上下扫了她一眼,立刻防备的蹙起了眉。 “你在这干什么?” “乔总啊。”姜宴两手一拍,笑眯眯的说:“巧了,我刚从这儿路过就碰上了你。” 乔子妍冷哼一声,“我十分钟前就从窗户上看见你在这儿站着,你这路过的时间可够长的。” 要是平时,姜宴早就问候她户口本了,可今天毕竟有求于人,她还是堆着笑道:“我有一件是想和乔总商量一下,不知道适不适合讲出来……” “既然知道不适合,那你还废什么话?” 姜宴一直都在奇怪,乔子妍长得不错家里有钱她自己也有本事,可是为什么就是嫁不出去呢?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跟她这张逼死人不偿命的嘴有关。 她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法克”,把自己所有的耐心都拿了出来,坚持不懈的说:“我听说乔总最近接了东宁风投郑董事长在湖心别墅的单子,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把这个单子转给我?” 乔子妍一听她的话,眼中立刻亮起了一级戒备,用一种看小偷的眼神看着她,厉声道:“你想干什么啊?” “我不干什么,就是……想和郑董认识一下。” 乔子妍立刻恍然大悟,拉长尾音“哦”了一声,眼里也有了一丝鄙夷和讽刺,抱着手臂斜眼看她,“没想到我们姜总监还有这种癖好,怎么着?看着奶茶妹妹嫁给了刘强东,你也想嫁入豪门啊?”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要不是因为姜宴提前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就冲这番话,她真怕自己抄起高跟鞋给乔子妍两个耳光。平日里都是乔子妍被她喷的面红耳赤,她姜宴几时受过这种讽刺?要不是今天有求于她,她才不可能任由她明嘲暗讽。 她用力握了握拳,咬牙切齿的笑着,“乔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只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就行。” “这个嘛……”乔子妍故意迟疑了一下,看到姜宴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后,她得意的一笑,斩钉截铁的说:“我当然不愿意!” “你……” “姜总监,且不说这单子值多少钱,单说咱俩的交情,我可不记得我跟你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 白痴才想跟你关系很好。姜宴在心里不停地骂她,脸上依然是一副言笑晏晏的表情,好声好气的柔声说:“乔总,咱们到底也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就当帮我个忙可以吗?如果你觉得对钱不满意,我可以把我手上那个五位数的工程装修单子让给你,那个单子就剩收尾了,你觉得怎么样?” 乔子妍更加疑惑了,半信半疑的问她,“你会这么好心,让我捡这么大的便宜?” “各取所需罢了。如果乔总肯答应我,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还应该感谢你呢。” 乔子妍想了想说:“这件事我还是得考虑一下,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这还用得着考虑?你只收个尾就能净赚几万块,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要不是为了薛昭,你以为我可能会让给你?我的脑子又不是被盐酸泡过了! 姜宴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微笑道:“好的,我等着你。” 这到底也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乔子妍考虑了一个下午后便答应了姜宴把单子转给她,并且把所有的客户资料和要求也都给了她。她花了两天时间仔细地看了看客户需求,便直接去找了郑董。 她已经有了说服郑董的计划,只不过有点违背职业道德,而且有点冒险。 坐在会客厅里,姜宴又看了看资料,并且把自己的说辞仔细的顺了一遍,今天这个见面对她来说有点背水一战的意味,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不然的话不仅是没法帮到薛昭,还会把公司、乔子妍和她自己的设计师生涯都栽进去。 郑董开完会便来了,原本姜宴意味这会是一位中年发家,身宽体胖大腹便便的土财主,没想到却是一位中年的企业家,看上去非常有格调和品味。 姜宴起身微笑着迎接他,抱歉道:“不好意思郑董,其实这些小事不应该跟您的助理谈,不该来麻烦您。但我想到这毕竟是您朝夕入住的家,所以我还是想跟您面对面的接触一下。” “没关系,你挑重点说,我等一下还要去赶飞机,短时间之内可能不会回国,你有什么问题一次问清楚。” 姜宴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这下糟了,她本来还想用循序渐进的方法来慢慢说服郑董,看样子只能在今天解决了。 她镇定自若的掏出ipad,一边跟郑董探讨装修方案,一边在心里思索着等会儿要怎么开口把话题引到薛昭的项目上。 大概是因为赶时间,很快就有助理过来提醒他时间,郑董听了两句就没了耐心,摆手道:“这些东西你看着办吧,或者去和我太太说,其他的房间都无所谓,你只要能让我女儿满意就行。之前签合同的时候我的助理应该说的很清楚了,我女儿满意,我可以额外再给你钱,但我女儿如果不满意,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这个要求她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郑董前两年和前妻离婚后,上初中的女儿便被法院判给了他,起初的一段时间女儿还比较乖顺,后来他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一位年轻的女投资人,两个人很快就互生好感,谈起了恋爱,但他女儿认为这个女人图谋不轨,而且会和自己争宠。特别是这一年来,他马上要和新夫人结婚了,新房也置备好了,可女儿却怎么也不肯跟他住在一起,而且女儿变得愈发叛逆,经常在家里跟他争执吵架,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老师说甚至还和一些社会上的无业游民混在一起。 他女儿还说他这个爸爸现在已经越来越不了解她,那是他和别人的家,不是她的家。所以郑董在客户要求上提的唯一的一条就是,只要女儿满意即可。 姜宴立刻顺势说道:“我不需要您给我好处费,但是您能不能给我三分钟的时间,听我给您讲一个项目?” 郑董有些不耐,“那你快一点,我赶时间。” “好的好的。”姜宴堆着笑连声应着,立刻从ipad里面找到了薛昭的项目内容和应用程序,都准备好了之后才递到郑董面前,“这个是我一个朋友做的一个手机app,负责人之前和贵公司的主管谈过投资问题,可是因为技术问题被拒绝了。现在这个项目在技术上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和进步,所以我希望您能再看一看。” 郑董看着她的ipad,她便按之前靳晨教给她的话说:“我们国家现今的医疗资源还是比较匮乏的,看病的时候常常要排一个上午才能挂号,至于检查那就跟不用说了,有时候一个小检查可能要花好几天,而且如今的患者对医生非常缺乏信任感,即便医生给了治疗方案,他们也会觉得医生是在骗人。除此之外,还有医患关系问题,医生费尽心血治病救人,可是不仅得不到尊重,反而时常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所以针对这些问题,我的朋友就做了这样一个项目。在这个app上就可以跟青城的各大医院提前预约、挂号。而且上面会有很多青老年的专家实名制的为患者解决问题,如果你觉得你现在的主治医生是在忽悠你,但你又怕网上的野鸡医生更不可信,你就可以把你的疑问告诉这些专家,让专家来帮你鉴定你的主治医生是否可信。除了这些,我们还会和一些弃医从法的律师进行合作,帮医生或者患者以最专业的水平来维权。” 这番话是她刚刚临时斟酌出来的,要不是因为对这个项目足够熟悉,她真的怕自己没法提炼出当中的精华来打动郑董。 郑董显然也比较急,姜宴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他只是随便看了看便起身道:“姜设计师是吧?你不觉得你现在所做的这些有点超出了你职业该做的事吗?” 姜宴一愣,他又语气冷漠的说:“我听说之前给我负责装修的并不是你,换了哪个设计师是你们公司的事,但你如果另有目的,我怕是不能跟你们公司继续合作了。” “郑董事长……”姜宴有些急切的站起来,郑董却已经推开门要走。 “您这个房子买在了湖心别墅,虽然媒体都说您一掷千金买豪宅是为了您的新夫人,但实际上只是因为您的女儿曾经说过这里特别美,所以您才买了这里。您装修的唯一要求就是要让女儿满意,虽然您在采访时总是说对女儿的叛逆心有余而力不足,媒体也评论您是个成功的商人却不是个成功的父亲,但您所做的一切还是以女儿为重心的。您是为了最爱的人,而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最爱的人。如果我的方式不对,引起了您的反感,那我向您道歉,但是希望您能给这个项目一个机会。” 郑董转头看着她,微微眯眼,意味深长的说道:“看样子你的准备工作做得挺全。” 姜宴笑笑,“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非答应不可的理由。” 姜宴抿了抿唇,思考了一下才道:“不如这样吧郑董,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郑董挑了挑眉,似乎有些兴趣,“说来听听。” “这个单子我免费给您做,一分钱都不要。但如果我能做出让您女儿满意并且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住进湖心别墅,您就答应给我一个认真考虑的机会,怎么样?” 姜宴沉着冷静的看着他,脸上虽然带着自信的笑,却又不会显得自负,反倒给人一种志在必得的淡然。她这番以退为进的话说的也算有技巧,郑董作为一个父亲自然是希望女儿能开心,而她也没有逼着他答应,只是希望他能考虑,至于考虑之后要不要投资,那决定权自然还在他手里。 怎么说郑董都不亏。 简单的考虑之后,郑董终于首肯了,“我可以跟你打这个赌,但我要加大砝码。如果你没有让我女儿满意,我不仅不会答应你,你还要赔百分之百的违约金,你敢吗?”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人这么拼,但他确实对这个自信大胆的小设计师有了一丝兴趣。 这对姜宴来说属实有点冒险,她倒是不在乎那点违约金,就算是百分之百的赔付,也不过就是她几个月工资的钱,但是如果失败了,就意味着薛昭又少了一线机会。 助理又进来催了一次,眼看郑董就要走了,姜宴终于抛开所有的顾虑说道:“我答应您!” “好的,你把项目的相关内容发给我的助理。你应该知道,我一个月之后就要结婚了,所以新房必须要在此之前就装修好,工程问题你不用管,一个月加班加点肯定能装修完,你只要负责好你自己的设计就可以。” 郑董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希望我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既能住进新房子,又能在新房里面看到欢天喜地等着我的女儿。” 他转身走出了会客厅,姜宴却无力地瘫坐在了沙发上。 这下完蛋了,她根本不了解郑董的女儿有什么喜好和要求,怎么能设计出让人家满意的房子呢?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究竟接了一块多大的烫手山芋,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照片,还是上一次她强吻他时拍的那一张。 看到薛昭的脸,她又微微扬起唇角,最可怕的情况也就是离开设计界,但无论如何,为了他都是值得的。 第三十六章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这句话虽然原意不对,但用在姜宴这里却多少还是合适的。 要想突破郑董,自然要先突破他的女儿郑安宁,只要能了解到这位小公举的喜好,她自然就能设计出让他们满意的装修方案来。 然而公举就是公举,岂是姜宴这种人能轻易突破的。 郑董的女儿郑安宁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少女,以姜宴二十八年的阅人经验,这位少女的战斗力竟然光荣的成为了第一。 郑安宁在一所国际中学里面上学,这所学校堪称贵族中的贵族,以高昂的学费和教师们令人瞠目结舌的高薪而闻名于青城的教育界。据说走后门进来的学生,每年交的赞助费就有七位数,特别像郑安宁这种问题学生,赞助费就更不用说了,估计学校里每年更换的新电脑都是出自郑董之手。 她围堵了郑安宁三天,第一天,安宁公主和一群小流氓叼着一支万宝路,喷了她一脸的烟雾,导致姜宴受到了二手烟的严重迫害。第二天,安宁公主扎破了她保时捷的四个轮胎,还差点让她被请到交警队喝茶。第三天,她和安宁公主在大街上拉扯的时候,小公主忽然倒地不起,声泪俱下的控诉姜宴要把她卖到西北农村做童养媳,终于不负众望的让姜宴的踏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在派出所度过了将近六个小时后,姜宴终于被放了出来,没想到郑安宁正和一群狐朋狗友在派出所门口等她。 过膝的校服裙被改成了超短裙,及腰的长发烫着大卷,厚厚的刘海把巴掌大的小脸遮去了一大半,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指尖夹着一支烟,要不是因为她的年纪实在是无法被这些厚厚的伪装所掩盖,一般人真的会把她当做夜店门口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看她出来,郑安宁立刻吹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口号,扬声道:“派出所不管小三,所以又把你给放了?” 虽然姜宴早就告诉过她,她只是一个设计师,但郑安宁却一直把她放在了小三的位置上,认为她又是自己父亲的桃花债。 姜宴也不恼,走上去微微一笑,“我一直挺佩服你的化妆技术的,烟熏妆画的不错,有时间教教我吧?” 郑安宁一愣,显然没料到她脾气居然这么好,再加上周围有人看着,她脸上立刻有些挂不住了,瞪了姜宴一眼转身便上了一个社会青年的车。 姜宴叹了口气,以她这几天跟郑安宁接触,这姑娘本性不坏,而且姜宴还看见过她扶摔倒的老人,说明她心地是善良的,只不过因为家庭原因,所以一时有点钻牛角尖罢了。 郑安宁跟着那几个男子去了青城有名的夜店银樽,姜宴有些不放心,还是开车跟了上去。 老实说姜宴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记忆里最后一次来这里,好像还是回姜家之前在这里打工,但是自从出了那种大事之后,她就对这地方有了阴影,甚至从这里经过都要绕路走。 七八年不来了,银樽早已装修的面目全非,但无论外表变得多么奢华,里面终归是那些沉浸在纸醉金迷当中的红男绿女。在现实世界中找不到生活重心,所以才来这里寻找慰藉。 一进去就是熟悉的舞池,头顶的射灯和宇宙球灯闪的人眼花缭乱,音响上站着两个衣着暴露的r,浑然忘我的扭腰甩臀,震耳欲聋的声音炸的姜宴头疼欲裂,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突突直跳,那些关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不停地叫嚣着要冲破出来,撞击的她几欲昏厥。 好不容易走到了包厢的位置,这里终于安静了一些,却随处可见的都是激吻调笑的男男女女。姜宴嫌恶的别开眼,忍着内心的反胃,扶着墙壁缓慢的向里走。 有男人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立刻凑了上来,脏手搭在她的肩上,嬉皮笑脸的问:“小姐一个人?看你脸色不对,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我帮忙?” 姜宴一把甩开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声色俱厉的喊道:“滚开!别碰我!” 男人瞪了她一眼,骂了句脏话转头走了。 姜宴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喘着粗气靠在墙壁上,她的理智在提醒她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否则她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她扶着墙壁艰难的向外走,像是一条缺水的鱼一样,惊恐而又慌乱,尽管极力克制自己,但脑中却无法控制的想起了那些肮脏的过去。 身边恰巧有两个男子经过,嬉笑着说道:“那丫头老爸那么有钱,咱们今天能捞一票了。” “我看也是,而且还是个初中生,肯定比那坐台的强多了。” 两个人毫无顾忌的说着下流的话,姜宴转头瞥了一眼,却发现他们就是刚刚和郑安宁在一起的人。 那他们说的初中生,难道是郑安宁? 姜宴顾不得自己慌乱的心情,跟着那两个男人便走过去,他们推门进了一个包厢,她伸脚抵住了门边,探头进去看了一眼,里面的场景几乎让她血液逆流。 郑安宁被三四个男人按在沙发上不停地灌酒,她拼尽全力的呜咽求救,可是微弱的声音却很快就淹没在了男人们淫邪的调笑声中。短小的校服裙已经遮不住她的腿,两条细白的腿悬在沙发边缘上奋力而绝望的挣扎着,几只肮脏下流的手在她的腿上肆意的抚摸游弋。 “妹妹,咱们再喝点,等会哥哥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这妞腿真滑,学生妹就是不一样。你们也来摸一摸!” “真的是,我靠,这回捡到宝了!” 男人们毫无廉耻的相互调笑,包厢里只亮了一盏射灯,喧嚣狂乱的点歌机在声嘶力竭的唱着,姜宴站在门口,那么乱的情景,她却看到了郑安宁眼角绝望的眼泪。 记忆终归冲破了内心的闸门,像潮水一样疯狂的涌了出来,冲击着姜宴的大脑。郑安宁的挣扎让她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她想闭上眼隔离那个狂乱的世界,可眼前却出现了更加尖锐的一幕。 “你不就是个服务员,装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儿的女人都是干什么的!” “今天不把你办了,我杨三两个字倒过来写!” “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 一波一波的场景冲击的姜宴几乎站都站不稳,她捂着胸口用力的喘息,想赶紧从这里逃出去,然而偏偏耳中传来了郑安宁微弱的声音。 “救命……救救我……” 女孩的求救和她的记忆重合,那么熟悉的话,她似乎也曾经说过,然而却没有人来救她。 姜宴的理智似乎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回笼,她先让服务生叫了保安,用力踹开了包厢的门,巨大的响声惊动了那几个男人。 “你是干什么的?” “放开她,不然我要报警了!”姜宴声色俱厉的看着他们,手里的手机直指他们的脑门。 “见义勇为的?看着女人资质不错,没想到还有送上门的。” 有两个男人邪笑着搓着手走上来,姜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在他们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忽然一把抄起了身旁酒柜上的红酒,用力砸掉瓶底,用层次不齐的烂酒瓶指着他们的脑门。 她瞪着他们,咬牙切齿地说:“再往前一步,信不信我划烂你们的脸!” “胆子还挺大,你划一下试试!” 男人的话音刚落,她手上的瓶底就用力在空中挥了一下,要不是那人躲得快,现在肯定会血溅三尺。 对峙的时间过得很快,保安来的更快,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个警察。 几个男人被带走了,临出门之前,有一个忽然指着姜宴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着,今天的事没完!” 姜宴无视他的警告,虚弱的叹了口气,步履漂浮的走向缩在沙发角落里不停哆嗦小声哭泣的郑安宁。 小女孩也是被吓得不轻,看到她后立刻扑进她的怀里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道:“谢谢你姐姐,幸亏你救了我……” 姜宴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苦涩却也庆幸的说:“放心吧,我不会让曾经发生过的事再在我眼前发生。” 第三十七章 自那次薛昭用重话说了姜宴之后,他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看到她了。 起初他以为她只是在和他赌气,可是后来他发现她连外婆都很少探望了,这才意识到可能是那时说话太重,伤到她了。 这好像跟上次的情形一样,他总是在气急的情况下就口不择言,明明心里希望她能远离他,最好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他,可是每每想起她眼角脆弱的泪和倔强的神情,他心里还是会微微一疼。 特别是前些天顾绍城告诉他,东宁风投的主管给他打了电话,说董事长对他们的项目有点兴趣,让他们有空让主要负责人去谈一谈。 原本他还很高兴,内心对姜宴也觉得抱歉,他们的项目到底还是有成功的可能,跟她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他却对她发了那么大的火。但后来顾绍城笑着跟他说,多亏了他女朋友从中帮忙,他们才能有这个机遇后,他去了解了一下才知道是姜宴帮了他。 可她并不是他的女朋友,别人为什么会说这种话?是不是又是她从中耍了什么小心机?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用这种恶劣的想法来怀疑姜宴,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小小的怨怪她。 姜宴好像就这么从他的世界中抽离了,可恢复到平静生活却并没有让薛昭感到轻松或者高兴。他总是觉得她消失的太突然了,连一句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他,摆明了要让他内疚煎熬。 这样一直持续了几天,眼看着外婆都要出院了,终于有一天他在医院的走廊上又遇见了她。 小半个月不见,姜宴似乎消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大好看,蜡黄蜡黄的,黑眼圈都快要掉下来了。在薛昭的记忆里,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精神状态这么差,以往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是妆容精致花枝招展的,恨不得天天穿礼服来见他似的。 姜宴正靠在走廊左边的墙壁上跟人打电话,薛昭从右边经过时,视线一直胶在她身上。若是在平时,她看到他这样看他,怕是早就扑上来了,可今天她却压根没看见他似的,眼皮都不抬一下。 大抵也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他总是被她追着跑,忽然有一天她不追他了,甚至不看他了,他竟然隐约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薛昭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走到她面前,像以前一样板着脸,闷声问她,“你来了?” 姜宴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显得有些惊讶,匆匆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一句“安宁乖,我等会儿给你打回去”,便挂了电话。 自从上次她救了郑安宁之后,这个姑娘不仅不再跟她作对,还对她产生了一种特别的依赖感。特别是姜宴推心置腹的跟她谈了一次,跟她讲了郑董对她的感情后,这姑娘有什么事总是会告诉她,最粘她的时候一天能给她打五个电话。 当然有了郑安宁的帮助,她的设计也进行的特别顺利,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时间常常来医院。郑董回国在即,她需要赶紧完工让郑董验收,这样才能帮到薛昭。 一段时间不见,他依旧清俊隽逸,可她却快要用蓬头垢面来形容了,尤其是她最近大姨妈造访,已经三天没洗头了,郑安宁甚至给她起外号叫油头精。郑董的房子和高琦公司装修的案子都堆在了一起,别说洗头了,她现在有时甚至连妆都不化。反正她最近接触的都是一些抠脚大汉,化不化妆也无所谓,没想到今天姨妈忽然有点严重,高琦看她脸色不对,非得要送她来医院。 结果好死不死的,她就遇上了薛昭。一想到自己此时的形象,姜宴就恨不得他是个瞎子。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样子,垂着眼含糊的应了一声,可这一声在薛昭听来却更像敷衍。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问:“你怎么不说话?” 姜宴莫名,“说什么?” “说……”薛昭忽然也懵住了,他要让她说什么呢?又或者是他想听什么?踌躇了半天,他才随口扯了个话题说:“那个……你是不是在东宁风投有熟人?” “算是有吧,怎么了?” 薛昭语气不善的问她,“是你跟别人说,你是我女朋友的?” 姜宴一愣,本来想反驳,忽然想到之前郑安宁玩她手机的时候看见过他的照片,大概那个丫头以为他就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告诉了项目主管吧。 见她不说话,薛昭的眉心拧的更紧了,沉声道:“真是你说的?你……” “你是不是又想说我不知自重,这次更加厚脸皮,还自作多情的宣扬我是你女朋友?”不等他说话,姜宴已经一顿抢白,受伤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他,让薛昭有些心虚。 姜宴红着眼对他低吼,“我记得我上次就告诉过你了,我虽然喜欢你,但我也是有自尊有廉耻的!” 他想说其实他并没有把她想的这么不堪,可是触及到她责问的眼神,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大约就是被误解的感觉吧,尽管自己有万千理由,可是却都无法辩白。 她紧紧的咬着唇,眼里慢慢聚起了泪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中翻滚出来,几秒钟之后,她忽然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实在支撑不住所以才想哭出来发泄。还是因为她一直在为他奔前走后,可他却还误解她而哭。亦或者是因为她来着姨妈还要日晒雨淋的工作。可不管是哪一条,都可以当做她哭的理由。 以前她虽然也在他面前暴露过自己脆弱的一面,可薛昭还从来没见过她哭的这么放肆无助,就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仿佛整个世界都把她抛弃了。 她哭的那么失望,薛昭整个人都有些慌了,手足无措的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一会儿站起来,一会蹲下。想说安抚的话,却不知道哪句话才能让她停止哭泣,只能不停地说着最没用的“别哭了”。 他抬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却立刻甩开,抽噎着哭道:“你别碰我!你这个混蛋!” 她这次大概真是气急了,以往再委屈的时候她都舍不得骂他一句,这次却连挠死他的心都有了。 薛昭没有什么哄女孩子的经验,姜宴此时又像是一只炸毛的猫,他碰她一下,她就一副要咬死他的表情,他只能茫然而又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周围的人群都对他们指指点点。 高琦就在这个时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看到蹲在地上的姜宴,立刻凑上去关切道:“小宴?” 她看上去脸色不好,他本来是带她来医院检查的,可是经过骨科的时候她便萌生了去探望外婆的想法,高琦便体谅的去给她开药了。 姜宴抬起头,隔着朦胧的泪眼小声唤了一句,“高琦……” “我把药开回来了,我们走吧。” “嗯。” 高琦扶着她向外走,她从始至终都没再看过薛昭一眼。此时此刻她不想再看见这个总是误解她真心的人,她不知道自己的感情还能坚持多久,剩下的感情她得自己好好珍藏起来,不能再让薛昭肆意践踏了。 人的真心都是有限度的,她怕真心再被他践踏下去,她就不再喜欢他了。 可他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喜欢的人,她这么喜欢他,她不想放弃。 薛昭就这样看着高琦揽着她的肩渐渐走出了自己的视线,他心里终归觉得别扭。想开口叫她,却又不知道叫了她能说些什么,无论是道歉还是解释,对姜宴而言都是一种伤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 missyou是青城少有的安静却又有格调的酒吧。 酒吧里十分昏暗,程嘉阳却一眼便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薛昭。他一向是个念旧的人,喜欢的位置就一直坐,喜欢的酒就一直喝,喜欢的人自然也放不下。 他走到薛昭面前坐下,毫不客气的端起他面前的伏特加一饮而尽,随后又吐了吐舌头嫌弃道:“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喜欢喝这个?一股马尿味。” 薛昭瞟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好像你喝过马尿似的。” 程嘉阳自知吵不过他,识相的转移话题道:“我们高度自律的薛医生居然也有借酒消愁的时候?不会是受情伤了吧?” 薛昭晃着手上的杯子不说话,眼神幽深却又复杂。 他今天一天都沉浸在姜宴的眼泪当中,只要一空闲下来,他就情不自禁的会想到她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的场景。他自知自己又误解了她一次,心里翻涌的懊恼和后悔几乎都快要把他淹没了。 程嘉阳看他沉默着,向后一靠,挑眉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在为那个姜小姐伤春悲秋吧?” 第三十八章 薛昭没说话,仍然面无表情的沉默着,程嘉阳看他的样子就能猜出个大概,耸耸肩道:“其实我觉得她也挺好的。刚开始因为她撞了你的车,而且态度还那么恶劣,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对她的印象也特很差。可是后来发现她其实比我想象中的要优秀得多,而且还死心塌地的对你好,现在这世道上哪找这种女人?” 薛昭瞟了他一眼,“你跟她认识?” 他挑眉,“我跟她不熟,但我跟她闺蜜还算熟吧。”都上过床了,能不熟吗? 薛昭摇头,有些无奈的叹气,“你不了解她,她不是那么简单的女孩子。” “你想说什么?觉得她对你只是一时兴起?觉得她追你只是觉得好玩?” “那倒也不是。”薛昭按了按眉心,看上去有些疲累,“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合适的。就算是螺丝和螺母也没有最合适的配对,不经打磨肯定是不可能成为一对。你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接受她,或者同她磨合相处一下,你们当然不合适。”程嘉阳忽然问他:“你知道咱们那个项目是怎么谈下来的吗?” 薛昭点头,“我知道,是姜宴从中周旋的。” “可你知道她是怎么周旋的吗?”程嘉阳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形象,一本正经的对他说:“郑董别墅装修的案子一开始不是她负责的,是她用自己手上一个快收尾的五位数的工程装修案子和同事换来的。不仅如此,她给郑董做这个单子一分都没有收,反倒倒贴了不少钱。自从接了这个单子,她几乎天天都在工地和建材市场跑,每天日晒雨淋,但这些她从来都没跟你说过吧?” 薛昭分外震惊的看着他,瞠大双眼摇头道:“我一点都不知道。” “她做这个单子是有前提条件的,如果郑董满意,那就会考虑给咱们的项目投资,但如果郑董不满意,她要百分之百的赔付。不仅如此,就连咱们的技术支持,也是她给找来的。yc科技的ceo靳晨是她青梅竹马的哥哥,可以说是看在她面子上才帮助咱们的。” 这些事他也是从吴桐那里听来的,他纠缠了吴桐这么长时间,吴桐跟他说过的话五个指头都数的过来。只有那天他们在一张床上醒来之后,她才把这些事都告诉了他。当时吴桐说的话,现在似乎还言犹在耳。 “我的人生已经毁了,反正这辈子也不可能再爱什么人了。但小宴不一样,薛医生是她这辈子喜欢的第一个人,她不想让薛医生为难,所以傻傻的默默付出,但作为朋友我也不能这么看着。今天这些话希望你能转告薛医生,告诉他有一个女人曾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为他做了多少事。” 那一刻程嘉阳很想告诉她,其实他也默默地为她做了很多,甚至曾经还差点丢了命,可是终归没有说出口。 这些真相给薛昭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难以置信而又愕然的看着程嘉阳,良久之后忽然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一直以为姜宴只是越得不到越想要,所以才对他有点偏执,等她当局者迷的那股冲动劲儿过了之后就好了,可他从来没想到她竟然默默无闻的做了这么多事。 程嘉阳语重心长的对他道:“昭哥,你得知道,这个世上除了父母,任何人对你都有可能别有用心。姜宴从来没告诉你这些事,说明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用这些来感动你,而是全心全意想帮你。” 薛昭的脸隐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中,他似乎还没能从愕然当中脱离出来,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良久之后,他才哑着嗓子说:“爱情太难了,我碰过一次就不想再碰第二次了。” “你这就是典型的因噎废食。”程嘉阳怒其不争的看着他道:“你总不能因为被梁雨潇伤了一次,就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会像她一样。她爱钱、势力、虚荣,不代表姜宴也有这些毛病。我甚至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姜宴这样的女人,她根本不在乎你有没有钱,她只需要你给她爱情,至于面包,她自己就有能力买。” 薛昭抬头看向他,眼中第一次有了难以言说的复杂,他语气沉沉的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接受。姜宴的感情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 程嘉阳摇头,一针见血地说:“你不过就是怕梁雨潇的事情重新上演罢了。” 薛昭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把面前酒杯里的伏特加一饮而尽,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着酒杯,却又缓缓地松开了五指。就像是有些东西,他想握紧,却还是选择了松手。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快要接近零点了,分别前,薛昭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对他说:“听说郑董想和咱们的负责人见一面,但是绍城昨天就去南城参加研讨会了,你要没事的话你就去吧。” “我也有事,最近我家老头抓我抓得紧,我天天被拴在公司里,哪有时间到处跑。我记得那天你好像不上班,还是你去吧。” 话说到这份上了,薛昭似乎也只能答应下来。 程嘉阳的司机很快就来接他了,上车前,他忽然又停下来说:“昭哥,遇见一个不顾一切爱你的人,比遇见一个你爱的人还要难,我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薛昭目送着他离开,只得无力地按了按眉心。他本是想来这里借酒消愁,却没想到出来之后反而愁更愁。 * 不得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姜宴曾经见过的最快的施工就是政府会议室装修,当时大概有三十个工人连夜加班,只用了六日两天就把占地一千多平的千人会议室装修完毕了。 而郑董家里装修的速度几乎堪比政府,一个月之内竟然就已经装的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晾晾味道。 对于姜宴做的设计,郑董可以说是一百个满意,毕竟安宁公举都没说什么,他就更觉得没问题了。尤其是他这次一回国,女儿对他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又穿回了干净整洁的校服,仿佛以前那个乖顺的女儿又回来了,这让郑董更是感动的差点喜极而泣。 薛昭他们的项目已经到了在谈阶段,所以姜宴今天特地来找郑董道谢。 她连着工作了一个多月,后来几天跑建材市场又淋了雨所以有些感冒,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在郑董那里没呆多久就觉得头疼欲裂,而且身上忽冷忽热的,感觉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便只好匆匆告辞了。郑董看她不大舒服,又客气地把她送到了楼下。 * 薛昭一直是个执着的有点固执的人,当初做项目的时候,程嘉阳就主动提过出钱投资,但是却被他拒绝了,原因就是不想靠别人。 所以当他坐在东宁风投主管办公室里,听着他一改之前不耐烦的态度,不停的夸赞他们项目做的好,他女朋友对他真好的时候,薛昭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别扭。 从主管那里出来的时候,他都觉得心头像是赌了什么东西一样,憋闷的他喘不上气。然而他从一楼电梯一出来,就看到了正和郑董说话的姜宴。 “你男朋友有你这么体贴的女朋友,真是他的福气。这个项目我会亲自跟进的,你就放心吧。” “那就谢谢您了。”姜宴感激的对他鞠了一躬,又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说:“不过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他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又或者是不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吧。所以……您以后还是别这样说了。” 倒也不能怪薛昭听墙角,实在是他们离得太近了,而且他又不聋,想听不到都不可能。 可他还是被姜宴这番话刺疼了一下,她说这些的时候很失落也很难过,想来上次的事对她造成的伤害一定很严重,所以才会让她现在变得这样草木皆兵。 郑董皱了皱眉,明显有些抱不平,想替她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只是道:“听说你前两天在外面淋了一天雨,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姜宴苍白的笑了笑,转身慢慢的向外走。她实在是太难受了,感觉身上像是着了火,又热又煎熬,脚下像踩在了棉花上,浑身都使不上力气,身体虚软的下一刻就能一头栽倒一样。 在阴了一个星期之后,天空总算是放出了点阳光,姜宴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台阶下走。正午的日光刺眼而又灼烈,她一抬头便撞上了*的太阳,眼睛被阳光刺得一疼,她下意识的抬手挡在眼前,脚下一步踩了空,整个人便猛地向后栽去。 脑子里瞬间嗡嗡作响,她闭紧双眼,心里已经做好了摔成脑积水的准备。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病没有降临到她身上,迎接她的反倒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那是她在梦里都想要拥抱相依的,她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第三十九章 薛昭看她走路晃晃悠悠的,便跟在了她后面,没想到刚一出写字楼她就差点晕倒在他面前。 要不是他出手及时,她不毁容估计也要断胳膊断腿了。 姜宴闭着双眼靠在他怀里,已然没了意识,她脸色蜡黄的堪比蜡像,喘气也非常的粗重,一看就是生病了。 “姜宴?姜宴!”薛昭揽着她的腰,皱眉晃了她两下,可她依旧没什么反应,像是睡着了一样。 薛昭又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颊,然而只拍了一下就立刻收回了手,转而摸了摸她的额头,依旧是惊人的温度。他的眉心立刻拧在了一起,有些焦躁的低声道:“怎么这么烫……” 她这样显然是发烧了,而且温度还不低。薛昭看她这幅样子,实在没办法,只好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向自己的车。 姜宴个子不算低,可薛昭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轻,虽然看上去是很匀称纤细的身材,可抱起来却像是抱了一把骨头,咯得人都疼。 她紧闭双眼靠在他的肩头,粗重急促的呼吸在他耳边便愈发清晰,就像是一条缺水的鱼一样,薛昭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加快了步伐。 他有些费力的拉开车门把她轻轻地放在副驾驶上,又俯身过去替她系好安全带,低头的一瞬间左脸却不经意的从她唇上擦过,就像是她蜻蜓点水般的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一样。她的唇和她的体温一样滚烫,肌肤相亲的一瞬间,薛昭的身子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转头却看到她毫无知觉的模样。 他很快就从这小暧昧中回过神,绕过车头上了车,发动引擎用最快的速度驶向医院。 薛昭一向是个沉稳的性子,很少开快车,可是姜宴的呼吸声在狭小的车内显得分外清晰,促使着他不停地加快速度。他不时地转头看她一眼,而她只是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大约是因为感冒所以导致她有点鼻塞,所以她只能微微的张开嘴巴有些费力的喘息。 他实在是不知道她这半个月究竟是过了什么生活,竟然感冒这么严重都毫不在意。 这里离他们医院最快也得要半个小时,薛昭已经把车速提到了最高限速,经过一片居民区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横穿马路的中年妇女,他心下一惊,急忙将刹车踩到了底,两人都因为惯性猛地向前一栽。 这一下倒是让姜宴慢慢醒了过来,她转头看了看薛昭,又看了看外面陌生的景物,有些虚弱的问:“这是要去哪?” “去医院。”薛昭加重语气道:“你发高烧了不知道吗?” “我不去医院!”姜宴一听到“医院”两个字就立刻开始反抗。虽然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医院陪着外婆,但是不代表她走出了母亲的阴影,对医院仍然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你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耍小孩子脾气?”薛昭看她这样,以为她又是在任性闹脾气,忍不住责备道:“你这些天到底都在做什么?病成这样也不去看医生!现在还不肯去医院!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正好碰到你,你就要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大约是因为他的口气有些重,而姜宴又处于生病的脆弱期,听着他训斥的话忽然就涌上了满腹委屈,眼中立刻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就知道骂我!你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帮我?你不如看着我从楼上摔下去好了!我摔死也不用你负法律责任!”她含着眼泪瞪着他,带着委屈对他大声喊着,喊完就推门要下车。 薛昭皱眉拉住她,“你干什么?” 姜宴用力甩开他,红着眼赌气道:“不用你管我!你就把我扔在这里让我自生自灭吧,等我死了就没人缠着你了,那你就开心了!” “姜宴!你几岁了?能不能别闹了?”他声色俱厉的对她喊,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喝她的名字,因为心急,攥着她手腕的手又用了些力。 “你放开我!薛昭你弄疼我了!”她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手腕被他握的生疼,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却比不上心疼的万分之一。 他总是觉得她任性妄为,总是妄自揣测她的心意,她的坏形象已经在他心里先入为主,从此做什么错什么,再也无法为自己翻盘。 姜宴挣脱不了他铁钳一般的手,索性也放弃了挣扎,靠在座椅上委屈的哭起来,抽噎着说道:“我从来不知道,有一天我会这么让人讨厌,而且这个人还是我最爱的人。薛昭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了,再也不会让你心烦了。” 她哭的放肆而绝望,跟上一次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纵横交错的眼泪肆虐着她姣美的脸庞,看上去那么让人心疼。薛昭怔怔的看着她,攥着她手腕的手也情不自禁的慢慢松开,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样,憋闷的他喘不上气。 姜宴仍然在哭,嗓子已经哑的找不回原本的声音,几乎是在恳求的对他说:“你放开我让我走吧,就算是我死了也跟你无关,你不用觉得抱歉。我知道这段时间让你很烦,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是我自甘下贱,我向你道歉,我再也不敢爱你了,对……唔……” “对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完,她只感觉到薛昭忽然将她猛地一拉,随之而来的便是薄凉的唇瓣覆上了她的唇。 姜宴瞠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放大的面孔,他闭着眼,神情专注却也认真,眉心微蹙,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一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仍然攥着她的手腕,像是怕她一冲动就跳下车一样。 薛昭轻轻地在她唇上辗转,他余怒未消,唇上的力道也不小,甚至带了点惩罚的意味。她因为高烧,本来嘴唇上就干涩的发疼,被他这样撕磨着,痛感便显得愈发清晰。 她的唇上还沾染着咸涩的眼泪,他知道那是他犯下的错,忍不住轻轻地将她的眼泪吮吸,像是也要将她的委屈感同身受一样。 姜宴仍然瞪大眼睛看着他,像是不相信所发生的一切。她虽然觉得疼,却也觉得甜蜜,正是这痛楚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喜欢的人,深爱的人薛昭,此时此刻正在主动吻着她。 而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亲密。 他的唇冰凉湿润,她的唇却滚烫干燥,碰在一起几乎是冰与火的碰撞。薛昭大概也觉得这样的磨砺有些煎熬,舌尖轻柔的在她唇上舔舐了一下,须臾之后姜宴就觉得自己嘴唇上变得水润起来,痛感也不那么明显了。 这样的触碰太过美好,她刚闭上眼想要回应他,薛昭却已经移开了唇,率先从这个不算缠绵的吻当中抽离出来。 姜宴睁开眼失望的望向他,却见他只是握起拳抵在唇边,有些别扭的轻咳了一声,哑着嗓子说:“你不想去医院就不去了,安分坐好,别闹了。” “哦……”她像一个乖顺的孩子一样正襟危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经过那样火热的一幕之后,姜宴也不好意思再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靠在椅背上有些羞涩的垂下眼,却又忍不住不时的偷瞄他专注的侧脸,不知不觉的就又睡了过去。 她不愿意去医院,薛昭只好遵循就近原则,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车停好之后,他转头去叫姜宴,却看到她已经昏睡过去了,只好轻手轻脚的将她从车里抱出来,又把她抱回家里,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床上。 薛昭给她拉好被子,她唇角还含着甜蜜的笑,脸颊依旧红的惊人,也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暧昧的余温,就像是最天然的胭脂一样,为她苍白的脸上增添了一份柔弱的生气。 她脸颊上还有尚未干透的泪痕,薛昭轻叹一声,抬手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湿润,然而指尖一碰到她滚烫的脸颊就立刻收了回来,眼中的怜惜也冷却了许多。 越是跟姜宴接触,他就觉得她是像火一样的女孩,即便他冷的像冰,可总会被她化成水再烧热。他一直从心底在抗拒她,推开她,但却总是忍不住为她心软。 就像刚刚那个吻一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就算是他不想听她说那些妄自菲薄的话,也不想看见她的眼泪,但明明堵住她的嘴的方法有千百种,可他却选择了最不合适的一种。 而最糟糕的是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后悔,也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薛昭懊恼而又气郁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此时此刻恨不得为这种不该有的想法扇自己两个耳光。他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听到了姜宴煎熬的嘤咛声,他才如梦方醒的起身去给她弄冰袋。 然而等他弄了冰袋回来之后才发现,她不仅掀开了被子,甚至还解开了自己的上衣! 第四十章 【一更】 大约是因为发烧体热,薛昭一推门进来就看到姜宴正在解自己衬衣的扣子,而且胸口的扣子都已经解开了,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薛昭闹钟的警铃大作,两步冲上去将手上的药放在床头柜上,一把抓住了她作乱的手。 她的手也滚烫,他握着她的手,像是被传染了一样,浑身都慢慢开始升温,他哑着嗓子低斥道:“你干什么?!” “热……好热……”姜宴眼睛都睁不开,只是蹙着黛眉,煎熬的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有些急躁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去解自己的衣服,等薛昭反应过来,她上身已经露出了大半,黑色的蕾丝内衣包裹着雪白的绵软,黑白相称,魅惑且诱人。深不见底的沟壑极其动人,让人忍不住像一探究竟。 她解了衬衣就要脱,薛昭急忙按住她的手,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火热的肌肤,他身体的温度似乎又高了一些,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抿了抿唇,嗓音愈发暗哑,“姜宴,别闹!” 姜宴终于不再作乱,但她显然已经烧糊涂了,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无知无觉,就算是在昏睡中,却还是因为他这句略带斥责的话而委屈的嘤咛了一声,像个孩子一样嘟起了嘴。 薛昭微微叹了口气,将她的手平放在身体两侧,又去把她的扣子一颗一颗的扣好。 他虽然不是个君子,但也不至于趁人之危,所以给她系扣子的时候脸都是转向另一边的。 指尖从她平坦的小腹轻轻略过,一点一点向上,等到那两团绵软的位置时,他忽然就有点慌乱了,手也不停的颤抖起来,系了几次都系不好,手指却好几次都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她的皮肤太烫了,他的手指碰上去像触摸到了一团火,热度从指尖蔓延到心底,烧的他整个人都开始急躁。那扣子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他越是想扣好,越是屡屡失败。 薛昭还从来没有这么手忙脚乱的时候,他用力闭上眼睛,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妈的”,最终还是转过了头,但视线一落到那一团雪软上,他就觉得额头突突直跳,身体的某一处似乎也开始蠢蠢欲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医生的缘故,他总是把人体和身体分的太过清楚。上临床解剖的时候,他就是看到全身*的女人都不觉得别扭。他总觉得的定力还是不错的,就算有女人贴着他,他也能冷静应对。 可当他面对姜宴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其实还是个会动心动情的男人。她还没怎么样,他的定力好像就已经开始土崩瓦解了。 他暗骂自己丢人,用力咽了咽口水,指尖轻颤着替她系好扣子,尽量避免碰到她的身体,黑白相间的魅惑景象一点一点从他眼前隐去,他这才慢慢的松了口气。 几个扣子竟然弄了十几分钟,等他替姜宴重新盖好被子的时候,他的汗水已经顺着额际滴了下来,额头上更是大汗淋漓,衬衣都已经被汗湿了。 薛昭起身走向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微红,脸上也有着可疑的红晕。真是见鬼了,发烧的明明是她,怎么他也像是烧起来了一样。他急忙拧开水龙头将冰冷刺骨的水用力往脸上泼了两把,这才慢慢镇定下来。 他换了衣服又回去给她量体温,38°8,不算太高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薛昭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她身体烫的像是一团火,他把退烧药和感冒药给她喂进去,又喂她喝了大半杯凉白开才算好。 他重新给她换了冰袋,一切都打点好了,便准备去客厅呆着。 然而他刚在客厅坐了没多久,就听到卧室里传来了一阵乱响,他急忙冲进去看,床头柜上的水杯被扫在地上摔了个稀碎,姜宴的两只手在空中狂乱的挥舞着,哭喊道:“别抓我……我没杀人,求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杀人……” 薛昭一愣,急忙冲到床边拉住她的手,放缓声音安抚她,“姜宴?姜宴!镇静一点,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真的没杀过人,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放了我吧,我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她哭的不能自已,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眼泪,因为高烧嘴唇也干的泛起了白皮,经过她这么一哭喊,嘴唇都开裂有了血痕。 “姜宴!姜宴!没事的,没人要抓你,你镇定一点,醒一醒。”薛昭有些心急的喊她,却怎么都喊不醒。 他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怎么会有这么无助而又惊恐的反应。他只是觉得看到她这样脆弱的一面,忽然有些心疼。 他俯身轻轻抱住她,一边抚着她头发,一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乖,没事了,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你别怕,有我在。” 似曾相识的话又脱口而出,每一次都说的那么自然,上一次说完他还会愣一下,这一次他甚至都没有觉得别扭,只是希望她能安静下来。 大约是这句充满安全感的话抚慰了她,姜宴终于慢慢回归平静。薛昭拿了毛巾帮她擦掉眼泪,又用沾了水的棉签湿润了一下她的嘴唇,这才放下心来。 他起身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她紧紧握着,他轻轻地去掰她的手指,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松开。 薛昭无奈,只好又重新坐回床边,忍不住打量起她来。 以往她总是妆容精致的出现在他面前,好像从来也没有过有失形象的时候,他甚至以为那就是她的真面目。可他今天才发现,褪去那些完美的伪装,其实她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女孩,面对喜欢的人的拒绝,她会失望,但不会绝望。生病了会哭,会闹,但安抚一下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他微微叹气,姜宴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每一次打开都有不一样的东西飞出来,有好的也有坏的,但总是让人充满期待。 这样的姿势也不知道保持了多久,正午的日光很快就日渐西斜,黄昏笼罩之后,夜幕便徐徐登场。 姜宴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很累,做了很多梦,像是被扔到了第四维空间一样,看见了很多陌生或熟悉的人。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她努力好几次才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极简而前卫的白色设计,素净却也带着男人特有的英气。屋里没有什么特别的陈设,甚至没有开灯,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台灯。 她转头向外看了看,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看样子有个傍晚*点了。 她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着,那人很快就感觉到了这微小的动静,放下手里的书转头看向她,“你醒了?” “薛……”她微微一出声,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的发疼,就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根本无法出声。 薛昭扶起她,又把枕头垫在她的背后,端起水杯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先喝水再说话。 这样温柔的照顾还真是前所未有,姜宴无声无息的喝着水,却睁着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好像在确认这场景是现实还是梦境一样。 一杯水下肚,她才哑着嗓子问:“我怎么会在你这儿?” “你晕倒了,又不肯去医院,我只能把你带回来。” “哦……”她垂着眼闷闷的应了一声,忽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可是发现自己竟然在他的家里,他的床上,还是忍不住有点小欣喜。 薛昭倾身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点点头道:“嗯,已经退烧了,应该没事了。” 他摸完了就要收回自己的手,姜宴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两眼放光的惊喜道:“你刚刚是不是摸我了?” 薛昭:“……我只是看看你有没有退烧。” “那你还是摸我了!”姜宴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喜不自胜的说:“古人说,男女授受不亲,你摸我了,你还拉了我的手!你要对我负责!” 薛昭无语,“你看清楚,现在不是我拉你的手,是你拉我的手。” 姜宴大概是烧糊涂了,竟然脱口而出道:“那我也可以对你负责!” 薛昭皱眉道:“你这是要对我恩将仇报吗?你还喝水吗?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哦,好吧。”她有些失望的放开他,他刚出了卧室,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吴桐。 “喂?你在哪儿呢?赶紧出来嗨啊!” 那厮那边的声音震耳欲聋,姜宴立刻嫌弃的把手机拿到一边,“你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在薛昭家呢。” 片刻之后吴桐那边终于安静了一下,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说什么?你在薛昭家里?” “对啊。”姜宴很得意的摸了摸他的床,“我现在躺在他的床上,还盖着他的被子。” “哇靠,你居然爬上了男神的床,你赚了啊!” 被吴桐这么一说,姜宴再也无法装矜持,立刻没节操的大笑三声,兴奋地说道:“对啊对啊,我跟你说,我现在都忍不住在他床上撸一把,哈哈哈……” 然而她的笑声还没飘散在风中,她抬头就看到了靠在门框上一脸无语的薛昭。 第四十一章 【二更】 姜宴和门口的薛昭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晌,她对那边的吴桐说了一句“我先挂了”,随后镇定自若的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面无表情的重新躺回到床上,拉高被子遮住自己的脸。 要死了要死了,薛昭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怎么完全都没发现? 他有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他会怎么想她? 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变态?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她后悔的恨不得咬舌自尽,良久之后才闷在被子里故作淡定的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有一会儿了。” 姜宴想死的心都有了,又问:“你都听到什么了?” 薛昭环着手臂看着紧紧包裹在被子里的那个女人,挑眉道:“听到你想在我床上撸一发。” “……”姜宴简直是欲哭无泪,良久之后她才把被子揭开一条缝,瘪着嘴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 薛昭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我觉得你很污。”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男神居然觉得她很污!一世英名就因为她一时的邪念毁于一旦,果然是饱暖思□□啊! 薛昭放下手臂朝她走过来,坐在床边又对她简单的检查了一下,点点头说:“既然连撸的力气都有了,看样子是没什么事了,我送你回去吧。” 姜宴:……求你别再提撸的事了好吗? 但是好不容易睡了男神……的床,她怎么能就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立刻装虚弱,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道:“我觉得现在还是天旋地转呢,万一我要是一出门摔个腰肌劳损怎么办?反正我也来了,你就让我再待一会儿呗。” 薛昭无语:“……腰肌劳损不是摔出来的。腰肌劳损是因为腰部扭伤治疗不及时,处理不当,所导致的腰肌劳损。还有过度运动、长久站立,使腰部过度负荷……”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姜宴急忙打断他,她要是再不出声,他估计能给她背出一本医书来,她恳切的看着他道:“我只是觉得现在有点累,能不能等等再走?” 薛昭叹了口气,对她无可奈何地说:“好吧,那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再睡一会儿。” 姜宴开心的嗲声道:“好的呢。” 薛昭无视她的娇声娇气,转身去厨房给她做饭了,姜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下地开始到处看起来。 这幢单身公寓不是很大,大概也就是八十多平米的样子,一室一厅一卫的设计,他一个男人住倒是刚刚好。屋里收拾的都很干净,姜宴一向知道他有轻微洁癖,所以对此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的kindle,她打开一看,原来他正在看小仲马的《茶花女》。打开列表,里面都是些世界经典名著,或者是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大抵是男人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吧,所以总是会在武侠小说里寻找梦想。姜宴有些想笑,薛昭看上去是个挺高冷的人,没想到还这么复古,看的书也这么传统刻板。 她在卧室里转了转又跑到了厨房去看他做饭。脱了正义凛然的白大褂,一身家居服的薛昭忽然有了点接地气的感觉,姜宴站在外面看着他,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都说会厨艺的男人是最帅的,在她心里,薛昭本来就已经是无与伦比的,此时却又更增加了一分。 大约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薛昭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再等一等,马上就好了。” “嗯。”她忙不迭的点头,笑眯眯的说:“我不急。” “你刚退烧,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只给你熬了小米粥,家里还有我之前烙好的薄饼,有我妈送来的小菜。”他一边弄,一边转头问她,“会不会觉得太单调了?” 她也是吃过山珍海味,玉盘珍羞的人,或许也会有点瞧不上这种清粥小菜吧。 没想到姜宴笑着摇头,“没关系啊,大鱼大肉也会有吃腻的时候,其实我本来就喜欢清淡的。” 薛昭很快就把碗盘端上了桌,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屋里的灯都没有开,只有餐厅亮着一盏灯。她看着他清俊的脸,不知不觉得就弯唇笑了起来。 薛昭吃着吃着发现她一下都没有动,抬头才看到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顿住手问她,“你在看什么?” 姜宴笑笑,“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毕竟是自己生活,做饭应该算是必备技能吧。”薛昭不置可否的说道:“你做饭不是也挺好的吗。” “那是因为有人告诉我,通往男人心灵的通道是胃,所以才有了要抓住男人心,就必须要抓住男人的胃这句话。” “这句话我知道,但是有些不科学。如果按照这个标准,那男人们都应该喜欢一级厨师才对。” 姜宴忽然放下碗筷,一本正经的问他,“那你知道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是什么吗?” 薛昭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可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侧脸隐在逆光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知道,没听说过。” 撒谎。 这句话是张爱玲在《色戒》中写过的,他的kindle里明明还标记过这句话,他却要装无知。 这句话的后半句是,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是□□。 姜宴的目光忽然就变得哀伤起来,半晌之后才低头闷闷的吃饭,失落的小声道:“我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你怎么总是这么不懂情趣呢。” 其实她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明白,他只是不知道该给她怎样的回应罢了。他们并不是情侣,说起那些暧昧而又甜蜜的话题,他总是忍不住回避。 两个人最终还是变得沉默起来。明明是很难得的机会,可是姜宴却再也找不到和他聊天的话题,闷不做声的吃完了整顿晚饭。 第四十二章 吃完饭后,姜宴本来想帮薛昭收拾洗碗,但是却被他拒绝了,理由是怕她一不小心再晕倒在他的厨房里,到时候再讹诈他。 姜宴觉得很无辜:“我什么时候讹诈你了?” 薛昭:“一个小时前,装病赖在我家吃饭。” 姜宴:“……” 感情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她耍的小伎俩,只不过没有拆穿她,还施舍了她一顿晚饭。 她坐在客厅,听着厨房里哗哗的水声,忽然就觉得有了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有一个贴心的人,有一顿能填饱肚子的饭,柴米油盐最后组成的其实就是一个温暖的家。 真希望能留在这里,和薛昭共度良宵,没准还能把他趁机扑倒呢,如果能找个借口留下就好了。她隐约记得天气预报说过今天有雨的,她转头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夜晚,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薛昭很快就收拾完了,他拿起车钥匙,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递给她,“你刚刚退烧,多披件衣服。” “哦。”姜宴闷闷的接过来,出门前还有些不死心的看了看窗外,没想到窗户上真有了细密的雨滴。 她内心大喜,却仍然装作不知道一样,跟着他进了电梯。 下楼的时候,她忍不住试探他,“天气预报听说今天会下雨呢,如果下雨我是不是就能留下来了?” 薛昭凉凉的瞟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说:“天气预报说的基本上都是反话,今天不会下雨的,你别惦记了。” 姜宴气的跺脚,“你就说如果下雨我能不能留下来吧。” 薛昭不买她的账,“我记得你包里有雨伞,一会儿去停车场的时候可以打伞。” 姜宴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翻我的包了?” “我把你带回来之后,你的手机响了,我拿你手机的时候看见了。” wtf?这下姜宴彻底懵了,她的包里不止有雨伞手机,还有姨妈巾和杜蕾斯好吧?杜蕾斯还是上次和吴桐逛街时候,有个做推销的塞给她的,之后她随手塞在包里就忘了扔。 他不会都看见了吧? 那他岂不是更觉得她是个变态?竟然备着这种东西。 姜宴忽然发现,她之前千辛万苦建立的所有美好形象,经过今天都彻底坍塌成了渣。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电梯里出来,经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姜宴掏出了雨伞,趁他不注意毫不犹豫的扔了进去。别说一把雨伞了,为了能和男神共度良宵,就是家门钥匙她也舍得扔了。 走出楼厅,外面果然下起了雨,而且还下的不小,姜宴脸上装作毫不在意,其实内心早已笑开了花,甚至开始谋划怎么扑到他了。 薛昭皱眉看了看雨点,语气不太好的向她伸出手,“雨伞给我。” 姜宴摊手,无辜道:“扔了。” “扔了?!”薛昭瞪大眼睛看向他,尾音都提高了两个调,满脸的“你神经病啊。” 他极力克制着火气问她,“为什么扔了?” 姜宴像个三好学生一样,认真陈恳的说:“为了留在你家。” “……”薛昭嘴角抽搐了两下,要不是顾及她现在小病初愈,他真想一把将她推出去,让她站在雨里好好洗洗脑子。 她都做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铁面无私,那未免有点太不近人情。其实她那点小九九,他内心怎么会不清楚?更何况姜宴本来就不是什么会耍心机的人,一言一行都表现在了脸上,恨不得在脑门子上写着“我爱薛昭”四个大字来昭告天下。 “算了,晚上湿气重,你今晚就留下来吧。”薛昭沉重的叹了口气,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姜宴开心的眉飞色舞,有些得意忘形的说:“其实我也没有很想留下来啦……” 薛昭白她一眼,警告道:“你最好别得了便宜卖乖,不然我现在立刻给你叫个滴滴打车把你送回去。” “哦……”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垂下头,心里却还是高兴的。 一回生二回熟,重新回到他家里,姜宴已经能轻车熟路的找到开关和拖鞋,坐在沙发上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就差跟薛昭说:来来别客气,吃好喝好玩好啊。 薛昭已经彻底无视了她,丢下一句“我去洗澡”,拿了换洗的衣服和毛巾便进了浴室。 俗话说*一刻值千金,现在金价这么贵,她可不能白瞎了这一晚上。想到这儿,姜宴掏出手机,果断给吴桐发短信:男神在浴室洗澡,求扑倒攻略。 吴桐很快秒回:第一,按捺住你内心那头叫嚣的恶狼,别等他一出浴室就扑上去把人家强x了。第二,你也去洗澡,最好用一点比较魅惑的精油。第三,穿他的衣服。 姜宴越想越激动,忍不住幻今晚就能亲他的脸,摸他的腹肌,跟他一起嘿嘿嘿了…… 正所谓相由心生,姜宴这么想着,脸上不知不觉就露出了痴汉笑,甚至真的“嘿嘿嘿”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薛昭从浴室里一出来,就看见她一脸不怀好意的冲他笑,笑得他头皮发麻。 “时间不早了,今晚你睡床上,我在沙发上睡。” “等等,我想洗澡。” 薛昭擦头发的手停了一下,不同意的说:“你刚刚退烧,洗什么澡。” 姜宴锲而不舍的说:“可我今天出了一身汗,身上难受睡不着。” 他拿她没办法,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只好把浴室里所有的浴霸都打开,又把室温给她调到最高,但她进去前还是忍不住再三叮嘱她水温热一点,别洗太久。 果然是单身公寓,浴室里的洗漱用品都是形单影只的。姜宴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洗头的时候擦发现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ehco的男士专用。 她看着那两个瓶子觉得有些为难,可门外很快就响起了薛昭催促的声音,她也只好先用男士洗发水凑合一下。 按照吴桐老师的指导,她又可以把自己的衣服弄湿了一些,在浴室里磨蹭了半天,直到薛昭忍不住又来催她的时候,她才很难为情的说:“我的衣服都湿了,能不能……借你的穿一穿?” 薛昭目光幽深的看了她半晌,似乎在探究她到底有何用意,但最后还是拿了一件衬衣给她。 不多时姜宴便从浴室里出来了,她穿着软底的拖鞋,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薛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直到洗发水的味道飘进了他的鼻息,他才将实现从kindle上面移开。 他从下往上看去,入目的便是一双莹白的脚,细长笔直的腿,白皙的小腿像两截洗净了的莲藕,圆润的膝盖在往上便是一小段匀称的大腿。男式衬衫正好遮住了最神秘的地方,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喉咙一紧,嗓子都变得干涩起来。 薛昭甩甩头让自己回归理智,抬头看到她正擦着头发冲他微笑。 她的发丝还滴着水,因为水蒸气的蒸腾,她脸上布上了诱人的红晕,嘴唇也异常红润,精致的锁骨上还有细密的水珠,宽大的衬衫套在她身上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一样,衬衫刚好遮住她的臀部,显得有点滑稽,却也有种说不住的诱人。 她明明用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沐浴乳,可是那种清凉冷冽的味道到了她身上却变得完全不一样,甚至有了一种奇特的香味,让他忍不住长长的呼吸了一下。 他忽然就想起了白居易《长歌行》当中的一句诗,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薛昭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别开眼哑着嗓音说:“吹风机给你放在卧室了,你吹干头发再睡。我有点累,喝点水就先睡了。” 他冷淡的反应就像是凌空给了姜宴两个耳光,她忽然就被打醒了,失落而又丢脸的站在他的客厅中央,猛然有了一种被人扒光了的羞耻感。 她都已经这样了,他却仍然没什么反应,他就这么反感她么? 他起身绕过她就往厨房里走,姜宴却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薛昭身子一僵,良久才慢慢转头看向她。 “你就这么讨厌我?”她红着眼看他,明明难以启齿,却仍然不死心的问:“我对你就一点诱惑力都没有吗?” 他的目光幽深而复杂,另一只手不知不觉得就握成了拳头。 他该怎么说呢? 其实她很有诱惑力,面对她的时候,他甚至总有一种会把持不住的感觉,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最冷漠的拒绝。 “对一个不喜欢的人,本来就没什么诱惑力。”薛昭目光冷淡的看着她,有些伤人的说:“以后别这样了,女孩子要懂得自重。” 姜宴做了一个深呼吸,隐去眼角的泪,仰头坚定道:“我当然懂得自重,但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我愿意为你放下自己的自尊。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做,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按部就班的从牵手亲吻开始,像任何一对平常的情侣一样。但你不肯走向我,那么就只能让我走向你。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我喜欢你。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表白,大不了做不成朋友,但做朋友有什么用?我又不缺朋友,我只缺你。” “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你让我明白了爱情的意义,所以我才不想轻易放手。我不知道在我之前你经历过什么,我也不管那些。对我来说,我只在乎你的以后。我可以负责对你好,倾尽一切的对你好,你只需要负责喜欢我就好了。”她笑笑,“你不觉得这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吗?” 薛昭无奈,“你这又是何必……喜欢是勉强不来的。” 姜宴握着他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说:“你看过金庸的《倚天屠龙记》吧?张无忌和周芷若结婚那一段,赵敏单枪匹马的去抢婚。右使范遥皱着眉头对她说:‘郡主,世上不如意事十居□□,既已如此,也是勉强不来了。’赵敏说:‘我偏要勉强。’” 薛昭的眉心蹙的更深了,姜宴却笑了,眼中泪光熠熠生辉,坚定却也决绝的对他说:“这句话我也送给你,我偏要勉强,直到勉强到你喜欢我。” “姜宴……”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明这些事,只是对她的固执和坚决有些无奈。她的性子其实和赵敏多少有点像,性格强硬,义无反顾,不撞南墙不回头。只不过她没有赵敏那么多心眼,为人更加真实柔和。 “其实我一直都懂你的感觉,以前最看不顺眼的人,怎么说喜欢就喜欢上了呢?我以前也有过你这种想法。但你要知道,人总会有瞎眼的时候,就像我现在这样,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瞎的。”她仍然在笑,薛昭甚至都不明白她哪里来的坚持和勇气,被拒绝了这么多次都不肯放弃。 她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故作轻松的说:“你一定觉得我很厚脸皮吧?但我觉得呢,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抱着希望坚持下去,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你说对吧。” 薛昭叹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她这么坚持。 客厅里只有石英钟一秒一秒走过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宴终于放下了内心的包袱,又大大咧咧的说:“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哦对了。”她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得意地看着他道:“你知道我找郑董的那件事了吧。” 薛昭点头:“嗯……说起这件事,我还没问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宴便打断他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只管告诉我,你有没有觉得感动?” “有……一点,但是……” “你觉得感动了是吧?”姜宴开心的两眼放光,拍手道:“那就好办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觉得有愧与我,作为交换,我准许你答应我两件事。” 薛昭皱眉,“这还要你准许?” “那当然!你欠了我两个愿望,等我想好了再找你,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她自娱自乐的拍板决定,蹦蹦哒哒的回了他的卧室。 第四十三章 这一晚对两人 这一晚对两人来说注定都是个不眠夜。 姜宴那番表白堪称惊心动魄却又润物无声。说它惊心动魄是因为她的话坦然而又直接,好像生怕他不能理解她的感情一样,几乎是每一个字都可以说是把自己的心撕开给他看。说它润物无声则是因为薛昭总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就会被感动。 而姜宴睡不着就很好理解了。和男神同处一室已经够她做梦都能笑醒,更别提她现在睡男神的床,盖男神的被了。不要脸的来说,这也算是同床共枕的一种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在薛昭床上的原因,姜宴这一夜睡得特别好,而且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薛昭还在睡梦中的时候,隐约就听到了厨房里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他本来以为自己在做梦,翻了个身想继续睡的时候,只听“桄榔”一声响,他彻底清醒过来,想睡都睡不着了。 虽然他不是个起床气很大的人,但是好端端的被吵醒了,心情自然也不会好。 他眉心深蹙,极其不悦的走进厨房。地上洒了满地的小米,姜宴正蹲在地上一把一把的将小米抓进盆里,她的长发散下来,薛昭看不清她的表情,心里顿时更觉得窝火。 他刚想开口骂人,蹲在地上的姜宴就抬起头,微微一愣后冲他笑眯眯的说:“你起来啦?” 薛昭语气甚为不满的问:“你一大清早的干什么?” “噢,我本来想给你做早饭的,没想到一下把盆子打翻了。没关系的,你回去继续睡吧,早饭好了我叫你。” 他还想训斥她两句,可转念一想她出发点终归是好的,到了嘴边的话仍是没说出来,他只是有些气闷的白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厨房。 等到薛昭洗漱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姜宴已经把早餐上了桌,温柔的招呼他过来坐。 早餐不是多么的丰盛,不过也算得上是精致。草莓燕麦粥,烤培根,太阳蛋,热牛奶,烤土司,有些偏美式早餐的感觉。 姜宴给他盛了一碗草莓燕麦粥推在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冰箱里的食材不太多,我就把能用的都用上了。这个燕麦粥我只看我家阿姨做过,我还是第一次动手,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且先不说味道如何,光是这卖相倒确实不错,两个被切半的草莓浮在粥面上,有点像两颗漂浮的心。她大约也是童心未泯,太阳蛋居然还是一个笑脸,纵是薛昭满肚子的起床气也都被压下去了。 他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是低头吃自己的早餐。姜宴也不恼,自己托着脑袋看着他,好像光看他吃就觉得很满足了似的。 大概是这气氛有点闷,姜宴没话找话的问他,“你以后的梦想是什么?” 薛昭的手顿了一下,不假思索的说:“大概是做一辈子的医生吧。”说完又顺口问她,“你呢?” 姜宴爽朗的一笑,眨眨眼说:“我还用问吗,当然是以嫁给你为终生目标啊。” “咳咳咳——” 薛昭险些就被一口燕麦粥呛的去见了马克思,姜宴忍不住大笑三声后急忙给他递了一杯水。 “我呢,其实也没什么梦想。以前总想着能赚花不完的钱,供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后来想,人一辈子就这么短暂,那不如找一个能买得起金瓦红墙,雕栏玉砌的房子的有钱人,管他是不是爱我,有没有小三,只要给我钱就行。”她淡淡的笑了笑,眼中似有看破红尘般的沧桑,“可是后来遇见了你,我想只要是跟你在一起,这辈子能有一碗清粥,一瓦遮头,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的话让薛昭沉默下来,比起那些华丽美好的誓言,她这番话无疑是更直击心灵的。他越来越发现她就是如赵敏一样的女子,除了利用一些小手段之外,总是会时不时的就表白自己的感情。 姜宴托着脑袋冲他狡黠的笑,“我总跟你说这些话,有没有被洗脑的感觉?是不是觉得要爱上我了?” “并没有。”薛昭瞥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喝自己的粥。 “切。”姜宴嗔他,有些不开心的小声道:“就算现在没有,总有一天也会有的!” 吃完饭,薛昭便送她去上班,虽然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但她还是觉得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甜蜜。就算一般的夫妻不也是这样吗?一起吃早餐,一起上班,晚上再一起回到属于他们的家。 到了姜宴的公司,她下车时他也没说什么。她倒是希望他能说点温情的话,可他只说让她好好工作这种无关痛痒的话,搞得她一肚子闷气,摔了车门就下车了。 她看着他的车扬尘而去,知道他们的交集就只到这里为止了。 他们终归不是夫妻,甚至连名正言顺的情侣都不是,昨天的幸福已经是她偷来的,追他的道路仍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 年轻到底是好,即便前些天病的人事不省,可没两天姜宴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新客户送了她两张歌剧票,是非常有名的歌剧《图兰朵》。 故事大意是元朝公主图兰朵为了报祖先暗夜被掳走之仇,下令如果有男人可以猜出她的三个谜语,她就会嫁给他。但如果那人猜错,就会被处死。三年来,有很多运气不好的人都丧生了。后来流亡道元朝的王子卡夫拉与父亲和侍女柳儿在北京相逢。卡夫拉被图兰朵的美貌所吸引,不顾他人的反对参加了招亲,并且答对了所有的问题。但图兰朵并不认输,且不原意嫁给卡夫拉。于是卡夫拉自己出了一道谜题,如果图兰朵天亮之前能知道他的名字,他不仅放弃娶她,还愿被处死。图兰朵用了很多手段,甚至不惜杀了柳儿,但是都没能得知王子的名字。卡夫拉指责她任性妄为冷血无情。天亮后,图兰朵仍然没能知道王子的名字,但卡夫拉却以一个强吻融化了她的心。图兰朵昭告天下下嫁王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姜宴很多年前就听过这个故事,当时她还对吴桐说过,果然是颜值决定一切。如果图兰朵长一张娃娃鱼的脸,王子估计会打车逃跑。 可经年之后,她再听到这个故事,只觉得深有体会。 她总觉得她和薛昭之间就有点像这个故事,她一再的追他,他却始终不肯就范。现实和歌剧最大的不同就是,歌剧里王子用一个强吻打动了公主。而现实是她强吻了薛昭两次也没什么卵用。 拿到票之后,她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跟他一起看,周六没事的时候便去医院找他。 骨科很多医生护士都已经认识她了,看到她都开玩笑般的叫她薛太太,虽然她嘴上推脱说别乱叫,别人会误会,其实心里却巴不得所有人都误会才好。 薛昭不在办公室里,她便在外面等着,一边想着今天吃什么,一边有想着会有怎样的小粉红,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开始偷笑。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的时候,就听到了薛昭熟悉的声音,立刻换上了微笑站直身体等着他。 薛昭很快就朝这边走了过来,她刚要打招呼,笑容却渐渐僵在了唇角,抬起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收了回去。 她等来的并不是一个人,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梁雨潇。 两人并肩向她这边走来,她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总之梁雨潇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笑容,那笑容幸福的刺眼。 “这次的事这么顺利,还多亏了有你,阿昭,真的谢谢你。” “都是些小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这怎么会是小事呢,如果没有你,我和言言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现在言言能有这么好的治疗条件,下一步只要能找到心脏源就好了。” 两人停在转角的位置谈话,梁雨潇仰头看着他,脸上满是感激仰慕的笑容,就连眼中的情意都满的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薛昭淡淡一笑,温和的对她说:“心脏源我已经托人去联系了,应该不久后就有消息了,这件事你不需要太担心。” 梁雨潇的个子不如姜宴高,薛昭和她说话的时候还要微微低头来迁就她,而梁雨潇则仰头看着他,看上去特别像是人们常说的情侣身高。日光从窗户那边倾泻而下,照耀在两人身上,仿佛都为他们镀了一层金色。 姜宴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嫉妒之情。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了,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身高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矮十厘米,只要薛昭对她说话的时候也能微微低头,眼里只有她就好了。 梁雨潇的眼中几乎都盈上了泪水,哽咽的说道:“你都可以说是言言的救命恩人了,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她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她本就是那种惹人怜爱的女子,这下眼泪挂在脸上,更有了一种梨花带雨的感觉。纵是薛昭之前对她再冷淡,看见她这泪染香腮的模样,自然也忍不住心软一下。 他一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女孩子哭的问题,眼下自然也有点手忙脚乱,只能放缓声音对她说:“雨潇,你不用这样,我说过了,我们还是朋友。朋友之间做这些,不需要感谢。” 姜宴从始至终就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她已经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薛昭不喜欢她或者拒绝她的时候,她顶多是觉得失落和难过。可是他和梁雨潇在一起的时候,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和窒息感。 其实他也有温柔的时候,也有微笑的时候,只不过都不是对她罢了。 就在她陷入落寞时,一旁的梁雨潇忽然看到了她,立刻热情的冲她打招呼,“姜小姐?” 薛昭也转头朝她看过来,姜宴一愣,抬头便对上了他淡漠的眸子,急忙慌乱的挤出一个笑容。然而她的笑还没摆好,他只是冲她淡淡的点了点头,便转开了视线。 姜宴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极其失落的敛去了笑容。 梁雨潇微笑着问她,“好久不见姜小姐了,你怎么来医院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是来……”她本想说自己是来找薛昭的,但自己的自尊心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强硬起来,到口的话又变成了,“我只是来探望外婆的。” “原来是这样。”梁雨潇了然的点点头,又道:“我的孩子因为先心病住院了,在这里碰到你真的好巧。” “孩子?”姜宴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她虽然知道是梁雨潇先抛弃了薛昭嫁入豪门,但她还真的不知道她都已经有孩子的事。 她的一惊一乍似乎让薛昭有些不悦,他蹙了蹙眉,语气不太好的说:“雨潇的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为了能有更好的治疗条件,所以我就帮忙让她们来这里了。” “这样啊……”姜宴强颜欢笑的点头,心里却悲凉的想掉泪。 她犹记得他曾经义正言辞的说过,他此生最讨厌走后门的事,她当时还暗暗敬佩过他的原则性太强,没想到他也有给别人走后门的一天。 想来他其实不是原则性太强,只是对她原则性太强才对,在面对他在意的人时,他所有的原则性都变成了空谈。 姜宴内心失落的像是下过了一场雨,可脸上却仍然笑意浅浅,她低头从包里找出那两张歌剧票。想到她之前那些美好的场景,她顿时又来了精神,刚要兴奋地邀请他,梁雨潇却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她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包里掏出两张票,有些期待的对薛昭道:“前两天别人给了我两张歌剧票,你今晚有事吗?没事就陪我去吧?” “《图兰朵》?”薛昭接过那张票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个。”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票根,姜宴看着他手上那两张熟悉的纸,下意识的将自己手里的歌剧票藏到了身后。 “你还记得?”梁雨潇显得很惊喜,眼睛都变得明亮起来,“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这些。” “我认识的人里,很少有人喜欢看歌剧,别人都觉得枯燥乏味,大概也就只有你能看得津津有味。” 梁雨潇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你每次陪我看的时候不也是兴致盎然的吗?” 薛昭对她的话但笑不语,只是眼中有些情愫已然看不见了。 姜宴就这么看着他们两人在她面前回忆过去,心里凄凉的连难过的感觉都没了,就像麻木了似的,脸上带着虚伪而又僵硬的笑容,听着那些不属于她的回忆。 他们也不知说了多久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大活人,梁雨潇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啊姜小姐,我一说起歌剧就有点忘乎所以,都忘了你还在这里了。” 姜宴脸色苍白的摇头,“没关系,我才要抱歉,让你们觉得尴尬了。” “怎么会呢,你别多想。”梁雨潇急忙安抚她,又道:“不过挺对不起的,我的票只有两张,不然就能邀请你跟我们一起去了。” 一旁的薛昭忽然道:“没关系,其实她也不喜欢这些乏善可陈的东西,如果你请她看电影,她可能会更高兴。” 他这话倒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在他的印象里,姜宴一向不是个文艺青年,她的手机里除了一些美国大片就是一些美剧,就连书都很少看。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将她划到了电影爱好者当中。 然而他不知道的事,只要是他喜欢的,哪怕是纪录片或者是教育片,她也会看的津津有味。 但姜宴最终还是强笑着点头说:“薛医生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喜欢看这些,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梁雨潇善解人意的说道:“那我们也就不勉强你了,这次不太凑巧,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去看。我们先走了,拜拜。” 姜宴已经没有力气在说话了,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 薛昭对她点点头,离开前又叮嘱她,“记得早点回去,感冒刚好,别再外面待太久。” 这句话才勉强给了她一些鼓励,她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等回过神之后才发现,她手里那两张歌剧票几乎已经揉成了废纸团。 可这并不是她要的结果,明明是她先来的,为什么最后会被梁雨潇抢了一步? 姜宴的心里忽然就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怒火和不甘,她委屈而又不愿的咬着牙,用力攥了攥拳头,忽然转头跑向停车场,发动自己的车开向了歌剧院。 第四十四章 姜宴用最快的速度追到了歌剧院,赶在闭门之前入了场。 其实薛昭说的也没错,她确实不喜欢看这种古典风的东西,尤其是歌剧这玩意,现代人怕是没几个人能真正看的懂,就算是看了,有一半的人估计也是在附庸风雅,并非真正地喜欢。 可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歌剧这么晦涩的东西,居然也是剧场爆满。 梁雨潇那两张票看样子是行内人给的,位置是前排的中央,可以说是黄金位置。为了能离他们近一点,姜宴求了好几个人,最后又给了人家一点钱才换到他们后排的位置。 歌剧很快就开始了,剧场里的灯都关掉了,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的表演,只有姜宴一个人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台上,而是看着前面的那两个人。 他们靠的真的很近,即便薛昭一直都坐的笔直,但梁雨潇却始终歪着头,从后面看,这个姿势仿佛是她靠在他肩上一般。 姜宴放在腿上的手都忍不住握成了拳头,眼里迸发着怨怼和嫉恨,好几次都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两个人强制分开。 随着剧情的慢慢推进,那两人的互动似乎也变得多了起来。梁雨潇不时会靠过去在薛昭耳边说什么,他大多数都是静静听着,不是也会低声附和两句。他们这种举动真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耳鬓厮磨,姜宴的心里从开始的心痛欲裂到后来已然变成了愤恨。 说到有趣的事,梁雨潇还会忍不住捂嘴轻笑,姜宴坐在她身后,看着她不停抖动的肩膀,几乎有种想给她一台缝纫机的冲动。 两人耳语不断,尤其是剧情到了王子强吻图兰朵那一段,梁雨潇甚至都落下泪来,薛昭只能不停地给她递纸巾,她一边抽抽搭搭的哭,一边顺势靠在了薛昭的肩上。 自作孽不可活,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刻姜宴忽然后悔追上来,明知道梁雨潇的出现就会给她不小的打击,她偏偏还不死心,非得追上来看他们卿卿我我。犯贱到这种程度,她再怎么心疼难过不也是自作自受么? 歌剧究竟演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姜宴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后来的反应全凭本能,僵硬的跟着人们站起来,被动的随着人流向外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完全是一种无意识状态。 直到从歌剧院里出来,夜风席卷着她的身体,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从歌剧院里出来了。 人群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姜宴站在马路边上失魂落魄的叹了口气,刚要去取车,转头却发现梁雨潇和薛昭就站在不远处。 梁雨潇提了提肩上的包,对面前的薛昭微笑道:“今天真的要谢谢你陪我来看,你知道我一直想看这个剧,这下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 “没什么,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我还应该谢谢你请了我。”薛昭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平淡的对她说。 梁雨潇眨眨眼,俏皮的说:“如果你觉得很感谢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向你要一点谢礼?” “你说来听听,我看看我能不能办得到。” “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梁雨潇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就在薛昭等着她后半句话的时候,她忽然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温热的触感让薛昭整个人都僵住了,梁雨潇双眼轻阖的吻着他,她的唇上有着淡淡的茉莉香,不同于姜宴唇上妖娆魅惑的玫瑰唇膏的味道。 一如记忆力初吻的感觉一样,梁雨潇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重新回到了多年前的校园里,青涩的少年站在白桦树下,鼓起勇气低头吻她,那是没有任何□□和杂质的吻,甚至还要傻傻的征求她的意见。薛昭出国后,她跟他异国恋的同时,其实也曾偷偷地交往过两三个男孩子,可是每一个吻她的时候,手都会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游弋,他们吻得很深,而且也充满的*之色。在感受过别人深切热情的拥吻后,她甚至一度觉得薛昭太没劲了,他的吻永远清清淡淡,点到为止。 可时过境迁,她忽然发现这么多人之中,只有薛昭是最尊重她的。他吻她的时候就只是吻她,没有□□,没有邪念,虔诚的,纯粹的吻着她。 是谁说覆水难收的?曾经她能吻到的人,现在她一样吻得到。 五米之外的姜宴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这个场景太过震惊,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不会跳了,耳中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已然成了虚设。 过去美好的记忆让梁雨潇越陷越深,她忍不住又贴近他一些,甚至慢慢开始加深这个吻,有意无意的用舌尖去试探他。她到底也是结过婚的女人,太清楚怎样才能诱惑男人。 然而她的魅惑对薛昭并没有奏效,她的深入反而让薛昭惊醒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把推开了她。 他这一下推得有点急,梁雨潇毫无防备的猛的向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 薛昭眉心深蹙的睨着她,加重语气质问她,“你做什么?” “阿昭……”梁雨潇泪眼朦胧的望着他,万分深情的哽咽道:“对不起……我是因为看了这个剧,有点入戏太深,情不自禁就……” 她眼泪说掉就掉,转眼间便已泪流满面,像是受了万般委屈一样。 这样一来,薛昭反倒成了那个无理取闹的人,错的明明不是他,看着她摇摇欲坠的眼泪,他的心里反而涌上来一股歉疚之情。 “好吧,刚刚是我态度不好。”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大概是薛昭有史以来说的最憋屈,最莫名其妙的道歉了。不是他的错,她的眼泪却都在指责他,仿佛他才是罪大恶极的人一样。 梁雨潇流着泪摇头,抽噎着说:“该道歉的是我,让你烦恼了。” “算了算了,我送你回去吧。”薛昭心烦意乱的打断她的话,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从嘴唇上抹了一下,似乎并不想让她的气息在自己的唇上多做停留。 他这个不走心的小动作却让梁雨潇的心里立刻愤恨起来,她本就对他推开自己充满怨念,再看到他这个嫌弃意味十足的动作,她心里那股火几乎都要把她烧着了。 他居然嫌弃她?那他会接受谁?姜宴吗? 那女人有什么好,没有魅力,没有女人味,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这么一想,梁雨潇心里的怨气愈加旺盛,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就连尖利的指甲刺进皮肉也无知无觉。 就在她满心恨意无处发泄的时候,她的视线随意一转,忽然不经意的看到了不远处的姜宴。 今天的一切都已经让姜宴受了太大的打击,她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因为她不知道再看下去看会有什么让她心如死灰的情景,这一刻她只想赶紧逃离这个窒息的地方。 薛昭转过身准备去停车场,然而脚步还没迈出去,身边的梁雨潇忽然失声叫了一句,“姜小姐?” 颀长挺拔的背影猛地一僵,薛昭的心里没来由的漏了一拍,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有些僵直的慢慢转过身,果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姜宴。 姜宴没想到自己会被他们发现,她的身体一抖,心里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背对着他们,希望他们以为认错了人赶紧离开。 然而事实永远是相悖的,几秒钟之后,梁雨潇忽然拽着薛昭向她跑过来,分外热情的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姜小姐,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 薛昭没想到姜宴会出现在这儿,他也不知道刚刚那一幕有没有被她看到,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只觉得心里像是一团麻一样乱,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 姜宴低着头不说话,梁雨潇似乎觉得有点奇怪,伸长脖子去看她的脸,随后便提高声音惊讶的尖声道:“呀,姜小姐你怎么哭了啊?” 她的大惊小怪让姜宴顿时无比反感,她转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扯了扯嘴角道:“没有,只是眼睛进沙子了,有点疼。” “这样啊。”梁雨潇笑笑,意有所指的说:“人的眼睛确实比较脆弱,尤其是进去了那种刺激性的东西,流泪是很正常的。” 她这话自然是指刚刚他们接吻那一幕,姜宴一定是看到了,所以才会哭。 梁雨潇忍不住在心里得意,想来她现在肯定心碎了一地,活该她眼睛长那么大。真希望她能多看见几次这种场景,有点自知之明,赶紧识趣的滚蛋,不要在这里碍她的事。 第四十五章 姜宴其实很不想和梁雨潇正面交锋。 论战斗力,她绝对不会输给梁雨潇,她姜宴是什么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一个锱铢必较的人。向来都是她让别人气得跳脚,她还从来没在口舌之争上处过下风。如果真的要和梁雨潇撕逼,她绝对能让她羞愤的一头撞死。 但是薛昭还在这儿,她不能自毁形象。 姜宴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反击道:“梁小姐说的没错,有的沙子其实就像眼中钉一样,迟早得被□□,谁都不能容忍这种东西的存在。” 她的话音刚落,梁雨潇的眼中就闪出了愤恨的光,垂在身侧的手也忍不住握成了拳,而姜宴的眼神微冷,脸上却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 无声的对峙最为致命,浓郁的硝烟味弥漫在空气当中,然而却只有这两个女人才能感觉到这种暗涌的存在。 姜宴看着薛昭,忽然想起什么,便问他,“对了,前些天你有没有在你家里见过一条金项链?我上次在你家洗澡的时候……好像把我的项链丢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梁雨潇心里便猛地一沉。她已经在薛昭家留宿过了?那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难道已经…… “项链?”薛昭一怔,“我这几天工作有点忙,倒是没留意家里,我回去给你找找看。很重要的项链吗?” “也……还挺重要的吧。”姜宴干巴巴的笑笑。项链是母亲临终前留下的,算是母亲绝无仅有的遗物,如果丢了的话情况自然很严重,可是她并不想当着梁雨潇的面对他说这些。于她来说,她不想在情敌面前暴露自己任何的弱点,一点都不行。 薛昭点头,“那好,我回去给你找一下,找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好,谢谢。” 一旁的梁雨潇听着他们自然而然的对话,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对薛昭道:“姜小姐已经在你家住过了?你们发展的速度真快。”她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想用玩笑话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怨愤,但眼中的凶光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噢,我们……” “嗯,前些天在他家过了一夜。”薛昭刚要解释,姜宴却打断他的话,抢过了话头。 “原来是这样……”梁雨潇心里多有不甘,脸上却仍然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她虽然深知姜宴在倒追薛昭这件事,但她始终有种莫名的自信感,自信薛昭不会对姜宴动心,更自信他仍然爱着自己。这种信心也不知从何而来,但正因为如此,她每次在姜宴面前才会有一种高傲的感觉。但她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在一起过夜了! 就连薛昭这样男人的床姜宴都能爬上去,她真是低估了这个姜宴不要脸的程度! 梁雨潇越想越愤恨,视线在姜宴的身上来回流转,忽然瞥见了她手里的歌剧票,脑中有灵光瞬间一闪而过。 她故作惊讶的从姜宴手里夺走歌剧票,提高声音道:“呀,姜小姐怎么会有这个?难道你刚刚也进了剧场吗?” 姜宴反应过来的时候,票就已经到了梁雨潇的手里,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薛昭,却见他也蹙眉看着自己,眼中明显有着疑问。 “我……”她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反而镇定自若的笑了,“对啊,我也在剧场里,不过我在后排,没看到你们,不然我就叫你们了。” 梁雨潇听了她的话立刻翻看票上的座位号,果不其然,姜宴的座位距离他们十万八千里远。 虽然心有不甘,但她还是把票还给了姜宴,假模假样的说道:“没能坐在一起真是太遗憾了,如果姜小姐也喜欢歌剧的话,下次我们一起来看啊。” “不用了。”姜宴毫不犹豫的拒绝她,笑意倨傲的说:“我其实不太喜欢看这些,而且我也不喜欢三五成群的和别人一起看剧,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邀请薛昭跟我单独看电影的。” 梁雨潇未免也太小看她了,跟情敌一起看剧,当她是圣母吗? 姜宴说完又转头看向薛昭,微笑道:“你特别喜欢的那个《拯救大兵瑞恩》最近重映了,我托朋友买了票,有时间一起去看好吗?” 薛昭的眼中有些惊喜,“你能买到票吗?那个票不太好买的。” 姜宴娇嗔的瞥了他一眼,傲娇道:“只要我想买的东西,就算是悉尼歌剧院的也能买得到,这算什么。你只说要不要去看吧。” “好啊,你把时间告诉我就行。” 一旁的梁雨潇看着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心里的恨意几乎能把自己烧毁。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不仅是讨厌,应该是憎恨加厌恶,恨不得这个死女人赶紧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两个人聊了好一阵之后,薛昭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要去取车,他一走,这里便只剩下这两个女人。 剧场早就散了,空旷的门前只有她们俩,两人的目光都直视着前方的马路,面无表情的心怀鬼胎,谁也不说话,像是在运功一样,谁先动气水谁就算数了。 良久之后,梁雨潇按捺不住的转头看向她,颇为大方的说道:“一会儿让阿昭送你回去吧,我打车就行了,我搭车的机会多得很,今天就让给你吧。” “用不着。”姜宴直接拒绝,看也不看她的冷声说:“我自己有车,不像梁小姐,还得腆着脸搭别人的顺风车。话又说回来,你每次都抛弃脸皮搭车,搭了这么多次顺风车,你的脸还好吗?” 梁雨潇气结,“你!” 姜宴冷嗤一声,终于转头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有,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薛昭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更不是放在货架上的物品。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我想要他自然会用我自己的办法追求他,用不着你来让给我。还有……”她顿了顿,满眼不屑的说:“就凭你一个前女友,你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姜宴!”梁雨潇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形象全无的喊着她的名字。 姜宴看着她尖声戾气的模样,反而笑的平静,不紧不慢地说:“这样就对了嘛,你说咱们也不熟,你还是叫我全名比较好,何必称呼的那么虚伪呢?再说了,‘小姐’这个词现在可是带有歧义的,你说是吧,梁小姐。” 她刻意在“小姐”二字上加了重音来讽刺梁雨潇,此话一出,梁雨潇的脸果然青白交加,恨得咬牙切齿。 “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扯皮了,你继续搭顺风车吧,毕竟落难的贵妇不如鸡,连自己的车都没了,也是可怜。”姜宴轻蔑的瞥了她一眼,转身下了停车场。 薛昭在的时候,姜宴不想让三个人都难看,所以给她留了面子,可人家却把她的客气当做她好欺负,薛昭一走,人家就原形毕露。更难听的话姜宴都能说得面不改色,这种程度对她来说只能算是心平气和的谈话而已。 看着姜宴渐行渐远的背影,梁雨潇垂在身侧的手握的咯咯作响。 如果说之前报复她,是为了钱和孩子而迫不得已,那么从现在起,她所做的一起不仅是为虎作伥,更是为了自己的爱情在战斗。 * 薛昭心里记挂着姜宴说的话,当天晚上回到家便仔细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在浴室的下水道口边上找到了她说的金项链。看样子是她那天洗澡时候摘了下来,结果不小心掉在地上了。幸亏坠子比较大挂在了塑料罩上,否则就找不回来了。 那项链一看就是有点年份了,而且是很多年前的相片项链,上面的坠子是心型的,一打开有两张小小的照片。一边是一张青年男女相依偎在一起的黑白照片,看样子似乎是姜宴的父母,另一边则是一个小奶娃娃的照片,看样子是姜宴小的时候。 薛昭看着那张照片不知不觉的就笑了,没想到她小时候长得还挺可爱的,比那些明星的孩子一点也不逊色,有点怯生生的感觉。不像现在那么雷厉风行,完全就是一个女强人。 他找到之后就发短信告诉她,并且找了小袋子精心装起来。 姜宴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那是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握着这个感受母亲曾经的气息,如果没了这个项链,她怕是要自责好久。 原本她想让薛昭给她送到公司来,她也好借此机会跟他独处一下,但一想到医院里还有一个虎视眈眈守着他的梁雨潇,她便改口说亲自去医院找他取。她现在要抓住一切对梁雨潇示威的机会,身体力行的击退她。 吴桐曾经建议过她,不要跟梁雨潇硬碰硬的来,用一点计策让她知难而退可能会更好。但姜宴却否定了这个建议。 梁雨潇那厮明显就是不识好歹不知趣,她要是能知难而退,那她就不可能把孩子安排在薛昭工作的医院了。她都已经主动下了战帖,那姜宴岂有不应战的道理? 硬碰硬就硬碰硬,反正她们已经撕逼了,为了薛昭,姜宴什么都做得出来。 中午吃完饭,姜宴和周启霖打了个招呼便赶去了医院。薛昭又不在骨科,何肃告诉她是去了心外科。 姜宴连想都不用想,眼睛一转就知道他肯定是去看梁雨潇的女儿了。 她问清了病房号,便也跟了过去。 姜宴没想到梁雨潇的女儿言言住在vip病房里。说来梁雨潇现在是个单亲妈妈,光是女儿的医药费手术费就已经让她负荷过重,这样高级的病房,每天的费用一定也不会低,她自然负担不了,这各种缘由,不用想也能猜出来。 她提着刚从医院外面买的水果,站在外面叹了口气,一想到自己爱的人为前女友和前女友的女儿奔前走后,她的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疼。 病房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薛昭一推门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姜宴,不由得一怔,问她,“你怎么来了?” 姜宴急忙强颜欢笑,“何医生告诉我你在这儿,我想既然来了,就顺便来看看小朋友吧。”她扬了扬手上的果篮,示意自己不是空手而来的。 “你也是有心了。”薛昭眼神温柔的看着她,似乎是在赞许她的善解人意。 姜宴被他看的脸一红,避开他的视线走进去将果篮放在了床头柜上。 言言正在睡觉,看样子是因为梁雨潇不在,所以薛昭才来帮她照看孩子的。 姜宴忍不住站在床头打量起这个小女孩。其实言言长得和梁雨潇还是蛮像的,特别是眉毛鼻子和嘴唇,都是特别秀气的江南女子的五官,眉毛很浓却很有型,鼻子立体鼻尖小巧,嘴唇也是小小的,看上去很像樱桃小嘴。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小美人坯子。 她打量了一阵,忍不住由衷赞叹,“这孩子长得真漂亮。” 姜宴说的都是真心话,孩子到底是无辜的,无论梁雨潇曾经做过多么伤人的事,也无论现在多么的狭隘自私,更不用说她现在多么讨厌这个女人,但这并不影响她赞美孩子。 她转头对薛昭微笑了一下,中午明媚的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眼神和笑容晕染的极其温柔恬静。 薛昭猛地一下就看呆了,忽然想到她项链上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讷讷地说道:“其实……你小时候也很漂亮。” 姜宴一愣,脸上立刻红了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打了蜜桃色的腮红一样粉嫩娇艳。 她有些羞赧的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却又小声埋怨道:“你是说我现在长残了?” “啊?”薛昭一愣,一脸迷茫地看着她,慌乱的解释道:“不是,你现在也很漂亮……你小时候,也漂亮。” 他说完这番话,恨不得懊恼的给自己一拳。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是被太阳晒昏头了,还是被姜宴那个明艳的笑容惊艳到了,脑子就像短路了似的,说起话语无伦次,没头没脑的。 姜宴看着他呆萌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步履轻快的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 薛昭一脸茫然,“干什么?” 姜宴哭笑不得,“我的项链啊,你不打算给我啦?” “哦,哦,对,项链。”他低下头手忙脚乱的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终于在西装裤里找到了被他包装好的项链。 姜宴接过来便往自己脖子上戴,然而这两天作图用手太多,没一会儿手就开始发酸,怎么也戴不上去。 薛昭看她戴的那么艰难,忍不住向她伸出援手,“我帮你吧。” 他绕到她身后,轻轻帮她拨开后颈的头发,手指捻着项链两边的钩子,一下就钩好了。他刚要帮她整理头发的时候,低头却又看到了她细白滑嫩的颈子,就像一段上好的美玉一样,滑腻的让人移不开眼。 她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沐浴乳,像是花香,又好像是牛奶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香水味,馨香的味道争先恐后的窜进他的鼻息,他光是闻着她的味道都感觉有些晕眩了。 可是这味道实在是好闻,薛昭忍不住闭上眼,又凑近她的后颈嗅了嗅。 姜宴低着头等他戴项链,等的她脖子都快断了,他却没反应,最终她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身道:“你弄好了没……” “有”字还没说出口,她却看见他闭着眼一脸痴迷的模样,忍不住愣在了当场。 薛昭听到她的话才如梦方醒的瞠开眼,在看到她有些惊讶的目光后,脸上立刻染上了可疑的红晕,忍不住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刚刚是……” 姜宴微笑着问他,“我的味道好闻吗?” 薛昭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什么?” 然而回应他的却不是姜宴的话,而是她温热饱满的双唇。 她看着他不知所措又灿若星辰的眸子,也不知怎么的就冲动的想吻他。这种想法多少有些捉弄和恶作剧的意味。都说男人先天就有三分小孩子的性子,她刚刚看着他无害的眼神才意识到,他这样单纯无知的眼神,比他深邃锐利的目光更有杀伤力。 她双臂环着他的脖子,踮起脚,闭着双眼吻着他。她好像又换了新的唇膏,这一次不是玫瑰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樱桃味,有点甜甜的味道,就像是吻着水灵灵的樱桃一样。 这样被她吻着,她身上那股诱人的味道便更加浓郁,他闻着都快要窒息了,他忍不住抬手想推开她,却反而被她搂的更紧。 姜宴的吻技仍然只能用“烂”来形容,她的吻从来就没有什么章法可循,全凭自己一腔热血和一时冲动。 薛昭终于意识到她和梁雨潇有什么不同,她的吻青涩却也纯粹,吻就是吻,他每一次被她吻着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她热烈如火的感情。而梁雨潇吻他的时候是带着目的性的,甚至还带着女性的□□,他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但他就是感觉很不舒服。 推她的动作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半抱,他有些被动的任由姜宴吻着,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回应,甚至试探性的去感受她口中的甜蜜和美好。 他的回应大大的鼓励了姜宴,她终于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激动却也感动,配合着他的回应,慢慢找到技巧同他唇舌追逐。 原本只是恶作剧般的吻,不知怎么的就变得缠绵深刻起来。 第四十六章 梁雨潇走到病房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薛昭一手掌握着姜宴的腰,一手扣在她的肩头,微微垂首,深情却也专注的吻着怀抱里的女人。而姜宴则圈着他的脖颈,仰头迎着他的吻,两人吻得缠绵而忘乎所以。 梁雨潇就站在门口这么看着那两个相拥的男女,忍不住用力握紧拳头,尖利的指甲刺进皮肉,她却全然察觉不到疼,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像是一根针扎进眼中一样,刺得她从眼睛到心底都是锥心般的疼。 “哎呀我的妈,简直不忍直视啊!” 何肃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啧啧咂嘴,眯着眼嬉皮笑脸的打量着自己的老师,就差拍手叫好了。 梁雨潇急忙敛去了眼中的狠意,将头偏向了一边。 “咳咳。” 最终还是何肃出声打断了那两个痴缠的人,两人听见声音,如梦方醒的放开对方,有些尴尬的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十分别扭。 薛昭的动作让梁雨潇又咬紧了牙根,她刚刚看的很清楚,他是放开了姜宴,而不是推开姜宴,像那次用力推开她一样。 她转头看了看病床上熟睡的女儿,想到姜宴居然在孩子面前就不要脸的勾引薛昭,更是在病房里就热情拥吻,她更是气的理智全无。 何肃像个领导一样背着手走进来,对着满脸绯红的薛昭揶揄道:“薛昭同志,病房里卿卿我我,可是有违医师道德标准的呦~” 薛昭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有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张静护士告诉我,某何姓实习医生天天去护士站骚扰她,还美其名曰是在追求她。根据医院职工守则第七章第十三条,禁止医护人员在上班时间进行私人问题。我不说你,你当我这个老师是摆设?” 一旁的姜宴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何肃却差点跳起来,嚷嚷道:“张静这个死女人!我追她她还敢说我骚扰她,我这回就让她知道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骚扰!” 本想调戏一下老师,最后反被老师来了个虐杀,何肃这回是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呜……妈妈……” 他的大呼小叫终于吵醒了床上的言言,孩子这一哭,几个人才相互安静下来,梁雨潇急忙奔过去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柔声安抚她。 好一阵之后言言才停止了哭泣,看到站在一旁的薛昭,立刻眉开眼笑的向他伸出手,“薛爸爸,抱抱!” 爸爸? 姜宴一愣,心里顿时对这个称呼有了无限的反感。 薛昭无奈的笑笑,走到床边弯腰抱了抱小女孩,放缓声音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唔……还好啦,不过薛爸爸你今天怎么没来看我啊?我好想你的。”小姑娘嘟着嘴向他撒娇。 “我今天有手术,来了之后你已经睡了,自然没看到我。” “原来是这样啊……”小姑娘拉长了尾音,拉着他的小拇指摇晃着说:“那薛爸爸你要答应我,下次我不醒来你不许走哦……” 站在姜宴旁边的何肃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在看到她黯然神伤的脸色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眯眯的对言言说:“言言啊,你不能这么称呼薛医生。” 言言歪着头,一脸不解,“为什么啊?” “他还没结婚呢,你这样称呼他会被人误解的。而且薛医生是要谈女朋友的呀。”何肃说着便把姜宴向前推了一把,“喏,这个漂亮姐姐以后有可能就是薛医生的女朋友,你那么叫他,这个姐姐会不开心的。” 言言怨念的望着姜宴,噘着嘴说:“我不认识她,我只知道薛爸爸和我妈妈是一对!爸爸和妈妈还有宝宝才是一家人。” 姜宴听了这话立刻蹙起了眉,她刚要纠正孩子这种拉郎配的行为是不对的,梁雨潇却先开了口。 “言言!”梁雨潇出声打断女儿,转头对薛昭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童言无忌,你别计较。” 薛昭摆手,“没关系,小孩子而已。”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出来了,何肃被打发去查房,姜宴和薛昭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往楼下走。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可每每到了嘴边都说不出口,眼看到分叉口两人就要分别了,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了口。 “那个……你不觉得言言的称呼用得不对吗?”她斟酌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有什么不对?”薛昭有些不以为然。 “你一个单身男人,她那样叫你爸爸,会让别人误会的。” “小孩子说话不用那么认真,她只是太缺乏父爱了,并不是真的把我当做爸爸。” “可是……” “没事的,别人如果真要误会,那就让他们误会好了,我行的正坐得端,问心无愧就行。” 姜宴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最后还是把自己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这种我行我素的做事风格,倒一如当年张无忌对周芷若说的话:“咱们只须问心无愧,旁人言语,理他作甚?” 周芷若道:“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一如现在这样的情景,就算薛昭问心无愧,不代表梁雨潇也问心无愧。 即便她的前夫只是言言的养父,但她刚离婚不久,言言对养父自然还是有印象的。让一个孩子叫别人爸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没有大人教导,四岁的小孩子一般不会有这种思维。 她敢肯定,言言管薛昭叫爸爸这件事,一定是梁雨潇在背后教唆的。 但薛昭明显不想让她过多干涉,她自知多说无益,最终还是默默的闭上了嘴,犹豫了一下之后,又对他说:“过些天……是我的生日,我爸想给我办个party,你会来吗?” 薛昭看着她眼中的期待,最终还是道:“我看情况吧,如果那天没事的话,我尽量抽空去。” “真的吗?”姜宴显得很惊喜。原本她以为薛昭会很难被打动,没想到他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嗯,真的。” “那太好了,那我就等你来了!”姜宴笑容明媚的摆手离开,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转头跑回他面前,垂着眼有些羞涩的说:“那天……会跳舞的,到时候你一定要跟我跳。” “可……”薛昭刚要说话,她却已经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他无奈叹气。 可他真的不会跳舞啊。 * 这一夜梁雨潇失眠了。 她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满满都是薛昭和姜宴拥吻的情景,就好像是卡碟了一样,永远跳不出那个画面,越想就越让人窒息。 大概连薛昭自己都想不到,他是以怎样温柔而又专注的深情吻着姜宴,而那样的专情,曾经是只属于她梁雨潇的! 身旁的女儿正呼吸均匀的熟睡着,她越想越心烦,忍不住掀开被子披了件外套走向窗边。 夜晚的景色令人迷醉却也非常凄凉,一如现在落魄的她一样,无论她曾经在白日里过得多么风光,到了夜里也只剩孤独的一个人。 梁雨潇忍不住轻叹一声,身后却在这时传来了瓮声瓮气的娃娃音,“妈妈,你怎么不睡呀?” 她转过身,言言坐在床上揉着眼睛,她急忙跑过去用被子裹住女儿,柔声问道:“怎么醒了?是不是想嘘嘘了?” 言言摇头,抬起软软的小手抚上她的脸颊,困惑道:“妈妈,你怎么哭了啊?” 梁雨潇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她急忙擦掉眼泪,笑着说:“没事,妈妈就是有点难受。” “哦,你是不是想薛爸爸了啊?” 梁雨潇一怔,却答非所问的对女儿说:“言言喜欢今天那个姐姐吗?” “是薛爸爸的女朋友吗?”言言摇头,眼中有了抗拒之色,“我不喜欢她,她抢了我的薛爸爸。” 梁雨潇眼中终于有了满意之色,低头吻了吻女儿的额头,笑着说:“我的言言真是太乖了,时间不早了,我们睡吧。” * 姜宴再见到言言,是几天后她带外婆来复查的时候。 外婆又要在医院住院几天,她安顿好了之后便准备回公司,下到心外科的时候恰好遇上了言言的保姆带她出来晒太阳。 秉着稚子无辜的原则,她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走了上去。保姆见她是熟人,便将孩子托付给她几分钟去上卫生间了。 言言正坐在轮椅上,姜宴走到她面前半蹲下,微笑着道:“言言,你好啊,还记得我吗?” 小姑娘看着她,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最后摇了摇头。 姜宴忍不住笑了,提醒她道:“我是薛医生的……女朋友。” “你不是!”言言忽然出声反驳她,有些生气的瞪着她说:“薛爸爸是我妈妈的,你不是他女朋友!你和我妈妈抢薛爸爸,你是个坏女人!坏女人都该死!” “言言!谁教给你这么说话的?”姜宴惊愕的瞪大双眼,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梁雨潇平日里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孩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太好的话,怯怯的低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了。 姜宴长长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耐心道:“言言,你听我说,对别人不能说这种不礼貌的话。还有,薛医生不是你爸爸,你这样会给他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知道吗?” 言言不说话,只是噘着嘴不服气的瞪着她。姜宴也意识到这是个倔强的孩子,摇了摇头无奈的准备起身。 然而她弯腰的一瞬间,脖颈上的项链恰好滑了出来,小孩子看到那个小巧的心型坠子,立刻来了兴趣。 “姐姐,你的项链好漂亮,可不可以给我看看啊?” 姜宴愣了一下,只当是小孩子好奇心重,也没有多想,摘下项链便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言言开心的接过项链,一会放在太阳光下闪来闪去,一会儿又缠绕在手腕上当手链,最后又央求姜宴给她戴上,好像拿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不停的把玩。 那项链本来就已经很陈旧了,姜宴怕小孩子一不小心扯断了,看她玩了一会,便想跟她要回来,然而言言却不愿意了。 孩子握着坠子,仰头问她,“姐姐,这个能送我吗?” 姜宴心里一紧,急忙摇头,“这个对我很重要,我可以买别的东西给你,但这个项链不能送你。” 言言失落的撅起嘴,小声道:“可我就喜欢这个。” 姜宴没跟小孩子接触过,只好放缓声音跟她商量,“言言乖,你把项链给我,我送你芭比娃娃好不好?” 言言很认真的犹豫了一下,就在姜宴以为她要归还项链而松了口气的时候,小孩子却说出了一句让她大惊失色的话。 “我可以把项链还你,但你要跟我薛爸爸分手,把薛爸爸还给我妈妈。” 姜宴猛地一愣,瞪大眼睛语无伦次的说:“你……你说什么?” 她以为这只是孩子在开玩笑,却没想到言言有一本正经的重复道:“我把项链还你,你必须把薛爸爸还给我妈妈。”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姜宴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到底是母女,这孩子跟梁雨潇的性格简直如出一辙,对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欲。 她无法再和这样没有是非观的孩子交流下去,直接去解言言脖子上的项链,然而孩子却一直挣扎着不让她解开。 “你放开我,这是我的项链,你不要跟我抢!” 小孩子一边推她一边大声呼喊,甚至出手拍姜宴她的手,情急的时候还张口去咬她的手臂。 “项链是我的,你给我!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放开!”姜宴忍着疼去解项链的钩子,然而孩子挣扎的太厉害,她试了几次都解不开。 言言被她弄急了,忽然张嘴在她的手上用力一咬,姜宴吃痛的松了手,就在她走神的一瞬间,小孩子忽然一把扯断了项链,对着五楼的窗口抛了出去。 小小的金色坠子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闪出了耀眼的光芒,随即就像一颗流星一样,转瞬便消失在了半空中。 姜宴捂着被她咬的发红的手,瞪大眼睛看着窗口,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然而她趴在窗口向下看,却只看到了郁郁葱葱的医院后花园。 她心里顿时一抽一抽的疼起来,眼里转瞬间就有了泪水。 一想起那是母亲留给自己的最后遗物,姜宴就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炸开了,额角的神经突突直跳,理智都已经完全被抛到了脑后。 姜宴大步走到轮椅前,也顾不上这孩子有什么病,一把将言言从轮椅上拉起来,径直拽到了窗前,几近失控的嘶吼起来,“你把我的项链扔到哪里了?你说啊!你说啊!” 她双眼猩红的瞪着言言,孩子被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她。 孩子不说话,姜宴更急了,有些失控的摇着她喊起来,“你说啊,你把我的项链扔到哪个方向了?你告诉我啊!” “你放开我……我难受……我难受……” 她情绪有些失控,用的力气自然也失了分寸,孩子被她摇的气息不稳,脸上转瞬便已经涨红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言言呼吸困难的大口喘着气,艰难的说道:“妈妈……妈妈……我好难受……” “你干什么!住手!快住手!” 从卫生间出来的保姆看到这一幕立刻大惊失色的冲上去,将孩子从姜宴手里抢救下来,然而这时孩子却已经昏厥过去了。 直到孩子被送进急救室,姜宴的意识才慢慢回笼,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急救室的门口,看着那盏刺眼的红灯,脚下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薛昭闻讯赶来便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姜宴,他走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冷声喝她,“站起来!” 姜宴慢慢的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哽咽道:“薛昭……” 他又加重语气厉声道:“我再说一遍,站起来!” 姜宴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的争执中用完了,此时早已无法站起身,薛昭脸色铁青的看了她几秒钟,忽然弯腰一把将她从地上用力拽起来,拉着她向外走去。 他的表情很冷厉,姜宴几乎是被他拖着走,她已经好久没有被他这样粗暴的对待过了,此时只觉得心慌,甚至都已经不觉得怕了。 第四十七章 薛昭径直将姜宴带到了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她大约也是被孩子的情况震到了,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仿佛浑身的力气都消散了一样,他甫一松手,她便滑坐在了地上。 他面对这样的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烦乱的走来走去,拧眉质问道:“言言进急诊是不是你造成的?” 姜宴咬唇,眼泪忍不住又落下来,垂着头低泣,“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你不知道?我明明有告诉过你,言言是个有先心病的孩子,受不得一点刺激!你明知道这种情况,你还……”薛昭愠怒的睇着她,薄唇紧抿,他已经想不出什么更狠的话来责骂她,气急之下只是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宴泪眼婆娑的望着他,“什么?” “是因为我和雨潇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因为言言是雨潇的女儿,所以你才这么做的吗?”虽然他在心底千百次告诉自己,不可能是这个原因,但他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姜宴眼泪都忘了流下来,傻傻的看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薛昭用力攥了攥拳,尽管心底多有疑虑和不忍,可到底还是残忍的对她说:“言言只是个孩子,就算你对雨潇有怨念,可你也不该用孩子当做报复的筹码!” “你是想说……我是嫉恨梁雨潇,所以才这么做?” 薛昭反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姜宴猛的站起身,红着双眼对他吼起来,“对,没错,我是讨厌梁雨潇,她是我的情敌,我讨厌她有什么不对?但我从来没想过用一个孩子来报复她!你只觉得是我恶毒狠戾,连一个小孩子都欺负。可你怎么不问问当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你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知道,凭什么对我妄下定论?” 薛昭也毫不退让的加重语气,冷着脸道:“我就算不问也能想到是什么情况!言言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她跟你能有什么恩怨?如果不是你有错在先,又怎么会和她起争执?她又怎么会突发心脏病?” “我有错在先?”姜宴呢喃着他说过的话,忍不住苦笑着落下泪,“是啊,她只是个四岁的孩子,是人们眼里一尘不染的天使。因为她是小孩子,所以她就可以没有礼貌。因为她是小孩子,所以她就可以把我最珍贵的东西随意丢弃吗?” 薛昭拧眉,“她不过是扔了你的项链而已,你那一条项链再重要,还能重过一条人命吗?” 姜宴哑然失笑,望着他的眼里满是悲伤,“对啊,对你来说那只是一条不值钱的项链,但对我来说它比命都重要,你根本就不知道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忽然语塞,对于她的黯然和失落不知该如何回应。 “薛昭,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姜宴眼里凝着泪,声音都在颤抖,“我只想问你,你这么生气的对我发火,只是孩子的病情,还是为了梁雨潇?” “我……” “算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姜宴却已经抬手制止了他的后半句。 “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答案了,让我自己在心里能保留一点幻想。”她苦笑着摇头,眼泪也随着动作纷飞下落,消散在半空中。 姜宴绕过他向外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脚步却没有作半分停留。 她的背影单薄且凄凉,再也不似以往的不可一世。薛昭转头看向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他很想拉住她,告诉她,他其实真的没有在为梁雨潇讲话,可是却始终说不出来。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里,薛昭才无力又烦闷的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了。 梁雨潇在得知女儿再次进了急救之后,便立即从酒店赶了回来,不出所料的,她果然站在急救室外面就已经情绪崩溃,几次哭天抢地的险些昏厥过去。 而且在听了保姆的叙述之后,她更是几近失控,几乎是以一种红了眼的状态就要去找姜宴拼个你死我活,如果不是有薛昭拦着,她怕是会直接冲过去杀了姜宴。 面对他的阻挠,梁雨潇愤恨且不甘的对他说:“她明明知道我的孩子有病受不了刺激,她还要这样做,她摆明了就是没安好心,伺机报复!你拦着我干什么?怕我去找她麻烦吗?” 薛昭按住她的肩,试图劝慰她,“雨潇你别这样,姜宴不是那种有城府的人,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单纯呢?” 他没有对梁雨潇说,在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的想法和她是一样的,可是在看到姜宴落寞的背影和受伤的眼泪时,他忽然意识到,也许是他错了。她是连陌生的女孩都会帮助的人,他不相信她会对言言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有什么敌意。 然而他的话非但没有劝服梁雨潇,反倒更激起了她心中的怨念。她一把甩开他,退后一步厉声道:“你的意思是,她姜宴不是那么有城府的人,反而是我女儿才是那个心机不纯的人吗?阿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是非不分了?” 薛昭蹙眉,“我没有是非不分……” 梁雨潇痛心的看着他说:“这还不叫是非不分吗?这种事是个人都能看明白个中缘由。那个女人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蛊,会让你变成这样一个没有是非观念的人!” “雨潇……” “哪位是梁雅言的家属?” 恰好此时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话,梁雨潇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奔向了医生。薛昭原本还想跟上去问问情况,可是想到梁雨潇此时情绪激动,大约不太想见到他,他也就没有多事,踌躇了一会儿便转身下了楼。 据保姆说,她回来的时候只听见姜宴说自己的项链被孩子扔了,但具体扔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薛昭在楼上目测了一下大致位置,下到后花园粗略的找了一下项链,却始终没找到。这也难怪,指甲盖大小的坠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扔下来,指不定是挂在了树杈上,还是掉进了阴沟里,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找得到才有鬼了。 但想到姜宴的眼泪,他还是找到绿化工人说明了一下情况,并且拜托他们在打理花园的时候如果有找得到,一定要通知他。 言言到最后总算是没什么大事,但无论薛昭怎么询问,孩子始终没有说明情况,或许是梁雨潇跟女儿交代过什么,言言看到他不再那么热切,也没有再叫过他薛爸爸。而那件事之后,他简直成了猪八戒照镜子,在两个女人之间都里外不是人。 那之后姜宴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以往一天至少三个电话,十多条微信,现在却一个也没有了。她的电话他向来都是敷衍几句,她发五条微信,他只回一条,并且都超不过三个字。可她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热情似的,无论他的回应多么冷淡,她都毫不在意。 之前薛昭总觉得她烦,有时候甚至会故意将手机遗忘来忽略她,可是现在手机忽然安静下来了,他反倒有些不适应。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时不时的翻看手机,从手术室里出来的第一件事,也是先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一个熟悉的号码发来信息。 人真是天性犯贱,她上赶着追他的时候,他对她逼如蛇蝎。她忽然冷淡下来,他反倒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总想,以姜宴那样没心没肺的性格,过了这股劲儿之后肯定就没事了。就像过去他们也有过不愉快的时候,可她总是忍不了一天就会缴械投降。就算不是她的错,她也会巴巴的来找他服软。 可他这次却发现事情有点出乎意料,一个星期都过去了,姜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薛昭在楼上偶然遇到了梁雨潇,彼时她并没有看到他,只是低着头捂着脸匆匆的准备进电梯,他想已经有几天没询问过言言的情况了,便跟着她进了电梯。 空荡荡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梁雨潇看到他跟进来之后,眼中显示有惊讶一闪而过,随后便飞快的将脸转向了一边,哑着嗓子问他,“去几楼?” 然而薛昭却立刻察觉到了异样,一步上去挡在她面前,蹙眉硬声问她,“你脸怎么了?为什么捂着?” 梁雨潇仍然紧紧捂着脸,低着头不说话。 薛昭愈发觉得不对劲,眸色变得深邃了一些,他抿了抿唇,直接拉开了她的手,这才看到她白皙的脸上印着一个清晰而又深刻的巴掌印。 这一看就是男人打的,五个手指印都极其清晰,红红的印在她脸上,显得分外刺眼。 薛昭的瞳孔猛然紧缩,他用力攥着拳,语气都变得冷厉起来,“谁打的?” 梁雨潇把脸别过一边,嗓音沙哑的说:“别问了。” “到底是谁对你动手了?打成这样,还是不是人!”薛昭握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带你去报警。” 他说罢就拉着她向外走,梁雨潇急忙拉住他,带着哭腔道:“不要报警,求你了,别声张,我不想丢人。” 薛昭停下动作,面色凝重的看着她,“那你就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梁雨潇迟疑了一下,咬了咬唇,还是如实道:“是他回来了……” “他?哪个他?” “言言的养父,我的……前夫。”她垂着头,似有万般羞耻的说:“之前在歌剧院,咱俩的照片被人拍下来送到了他面前,他觉得我丢了他的脸,所以就来找我了……” “可你们已经离婚了!”薛昭愤然道:“你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没有资格这样对你。这已经是故意伤人了,我带你去报警。” “别去,我不能去!我不想让你为难……” 薛昭一怔,“为什么会让我为难?” 梁雨潇咬着唇,犹豫了许久才支支吾吾的说:“这件事……好像跟姜宴有关系。我听他的秘书说,是一位姓姜的小姐给他们匿名寄了照片,所以才……” “不会的。”她的话还没说完,薛昭已经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她的话,一脸决绝的说:“这件事不可能跟姜宴有关系,她不是这种人,不可能做这种事。” 梁雨潇掩住眼中的愤恨,泪光闪闪的哽咽道:“你怎么能这么肯定不是她……毕竟女人的嫉妒心是最可怕的,她都能那样对言言,难保不会因为心存怨恨的想要报复我。” 薛昭对她的话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很坚定地站在姜宴这一边,为她说话。“她或许是有点任性,也有点我行我素,但她的性格我很了解,她不可能做那种损人利己的事。无论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她都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为姜宴说话,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她哪里来的自信,总之在听到梁雨潇的话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反驳。 “可是你忘了吗?那天她明明有票,也进了歌剧院,但是却没有说。” “那是因为……”薛昭失口想要辩解,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发现找不到辩解的理由。 梁雨潇说的没错,那天姜宴的行迹却是很诡异,如果不是他们偶然碰见,他们或许真的不知道姜宴当时也在剧院里。他不愿意把姜宴往坏的方面想,但事实却无情的给了他一个耳光。 梁雨潇看着他左右为难的脸色,佯装体谅的说:“我知道姜小姐在你心里的形象一直很美好,可是阿昭,事实摆在面前,容不得我们质疑。或许她一开始就是在偷拍我们,否则她当时被我们发现,为什么显得那么心虚?”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这种话点到即止就可以,再说的直白了,就显得太刻意了。 可是她的留白却让薛昭心里的疑虑越扩越大,他烦闷的按了按眉心,最终还是动摇了,语气沉沉的说:“好吧,我会亲自去找她问清楚,如果真是她做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梁雨潇点头,“好,我等你的结果。” 薛昭转身便准备走,她却忽然又拉住了他的手,他转头看她,却对上了她深情而又信任的目光。 “阿昭,我相信你是一个正直的人,也相信你不会偏向谁,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他低头看了看她纤细的手,最终还是轻轻的拂开,模棱两可的说:“我尽量。” 他们从进了电梯后就没有按楼层,薛昭直接开了电梯门走了出去,然而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瞬,他却没有看到梁雨潇眼中阴冷的寒光一闪而过。 * 姜宴听到助理描述有个薛昭模样的人来找她时,她便立刻下了楼。 这段时间她一直沉浸在之前言言那件事的怨气中不能自拔,薛昭的话确实伤她不轻,她为此哭了好几天,每次一想起他当时的冷言指责,她就会忍不住掉下泪来。 之后的几天她也没有联系过他,他都那么绝情了,她还联系他做什么?显得她多么没有自尊似的。 但等她气消了之后,她心里还是很想念他的,有时手机攥在手里,她常常会忍不住想给他发短信的心情,可是一个字一个字编辑出来之后,她又拉不下脸去按发送。就这样拖了几天,她始终没有像以前一样,放下身段去找他求和。 她总是在告诫自己,等一天,再等一天,也许他也有想念她的时候。她主动了那么多次,好歹也要让他放下面子来先主动一次。这一次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不计前嫌的像以前一样喜欢他。 思念就像是一股心火,夜深人静的时候便愈发的煎熬,她看着他的照片,时常想立刻飞奔到他面前,放下架子去求他,去找他诉说自己这段时间的想念。什么自尊,面子,矜持,她统统都不要了,他误会就误会吧,总比这样的拉锯战要好,只要他还愿意理她就好。 可她没想到她还没主动,他竟然就先找上门来了。 一想到薛昭也有求和的这一天,姜宴下楼的脚步都变得快了起来,心情也雀跃了许多。尽管之前把他恨得咬牙切齿,但现在却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她连电梯都等不及,十二层的高楼,就这么一路飞奔下去,带着飞扬的笑容,幻想着一会儿听他道歉的话,要用怎样的表情和话语来回应。 再怎么说她主动的次数也够多了,这次也该让他常常苦头,况且事情本来就不是她的错,这次她也要摆摆谱。 等姜宴赶到楼下咖啡厅的时候,已经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的视线在咖啡厅逡巡了一圈,一眼就找到了在角落里的薛昭。 你爱的那个人好像是自带发光系统,无论是在怎样的环境中,你都能一眼找到他。 姜宴平复了一下情绪,刻意换上了一副面无表情的脸,略带不悦的走向薛昭。 她在他桌子旁边站定,语气冷淡的问:“听说你找我?” 薛昭一抬头就看到她居高临下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也没什么情绪,似乎仍然在生气的样子。他大概也能猜出来是因为什么,想必她还在为那天的事耿耿于怀。 他按着衣摆站起来,有些不自在的说:“你坐吧。” “不用了,有什么话直说吧,我还有事,没时间陪你闲聊。”姜宴故作冷漠的看着他,心里却在暗暗窃喜。 她到底也是个女生,之前追他的时候下了那么大的心血,连自己的自尊都抛弃了,这下怎么也得让她傲娇一下吧。她甚至都想好了,只要他肯道歉,她还会像以前一样热情。 项链丢了就丢了吧,如果他心里有她,那母亲一定也会原谅她,甚至替她开心的。 这毕竟是她爱的人,她宁愿自己委屈,也不忍心怨怪他。 然而她的疏离在薛昭看来却成了另一种情绪,他只当她还在闹脾气,心里隐隐也有些不耐烦,语气顿时也变得不好,“有件事我要问你,你最好跟我说老实话。” 姜宴为他骤然转变的态度感到有些困惑,却还是说:“你问。” “雨潇被她的前夫打了,原因是之前有人在歌剧院拍了我们俩接吻的照片,并且送到了她前夫面前。”薛昭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我问你,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他不是来道歉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质问呢? 姜宴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一样,傻了似的看着他,怔怔的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薛昭目光冷冽的看着她,眼中满是质疑,“听说这件事是有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姜小姐做的,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哪个姓姜的会做这种事。你是不是还对她心存怨恨,所以才这么做的?” 姜宴已经完全呆住了,话都有点说不利索,语无伦次道:“你……你的意思是,我在报复梁雨潇?你等等……我为什么要报复她?我没理由这么做啊!” “你这么做的理由有很多!你怨恨她,嫉妒她,这些都能成为你报复她的理由。” 他的话忽然就让姜宴镇定下来,她看着他的眼睛问:“这些是她对你说的?” 薛昭避开她的视线,模糊不清的说:“你不用管是谁说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所以,你相信了,对不对?”姜宴咬唇看着他,语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颤抖,泪眼朦胧的说:“所以……不管是谁说的,你都相信了,是这样吗?” 这话让薛昭不由得一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从相信她变为了质疑她。他为什么会有这么明显的态度转变呢?是因为梁雨潇那几句话,还是因为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轻易就让他的立场动摇了? “我……”他喉头一哽,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反问。 可他的迟疑在姜宴看来,却成了心虚。她苦笑一声,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泪流满面,她仰头望着他,心疼的无以复加。 “我一直以为,我在你心中的恶劣形象已经扭转了,但是没想到,即便过了这么久,你仍然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怀疑我的人品。我现在都已经不敢想,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怎样的形象,但我知道,一定是恶劣到了极点。会对一个孩子恶语相向,会对你无辜的前女友耍心机,心如蛇蝎,嫉妒心极强,我在你心里是这种形象吧?”姜宴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流着,眼睛被眼泪冲刷的像是琉璃一样明亮,可是却满是空洞。 薛昭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轻轻地叫她,“姜宴……” “不愿透露姓名的姜小姐,呵呵。”姜宴忽然就笑出了声,眼泪随着笑声落下来,显得那么无奈,“薛昭,你那么聪明,你倒是告诉我,既然是不愿意透露姓名,她为什么还会知道是姜小姐呢?我和梁雨潇的前夫没有半点联系,更谈不上认识,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姓什么,请问你,我究竟是怎么把那些照片给他的?” “姜宴,我……”薛昭这才意识到,这么大,这么明显的漏洞,他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全凭着梁雨潇的一面之词就跑来找姜宴兴师问罪。 “还有……”姜宴随手抹了一把眼泪,又说:“拍下我喜欢的人和别人的接吻照,我究竟是有多么的无私和伟大,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你和梁雨潇多说一句话,我都会难过的几天睡不着,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自虐一样的事情去报复她?而且她前夫那么有势力,我就不担心这么做会危害到你吗?” 薛昭已经无法再辩解,他用力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满心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单是听着她的话,他都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极蠢无比的事。 姜宴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眼泪一颗一颗的滚出来,她一字一句地说:“薛昭,我希望你能知道,我爱你甚至超过爱我自己,但我为你所做的一切,虽然卑微,却并不卑鄙。任何有可能会伤害到你的事,我绝对不会去做。” 薛昭的心深深地疼了一下,这一下太疼了,他甚至都无法开口说话,只是心疼而又心虚的看着姜宴。 姜宴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绝望而又悲凉的望着他,缓缓摇头道:“薛昭,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转头要走,薛昭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追上去伸手拉住她,急切道:“姜宴,你听我说……” 姜宴停下脚步看向他,眼里满是失望和凄楚,“你还想说什么呢?你觉得你说的话还不够伤人吗?我也是个人啊,我也会心疼会难过啊!就算我没皮没脸的追你,可是请你告诉我,到现在为止,我有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又或者我有做过什么伤害梁雨潇的事吗?” “姜宴,事情不是这样,你听我说……”薛昭拽着她不肯放手,仍然心急的想要解释。 “放手。”姜宴低喝他。 薛昭咬着唇不为所动,攥着她手腕的手却愈发收紧了一些。 “我让你放手,你听不懂人话吗?” 姜宴忽然就失控了,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冲他喊起来,他微微一愣,终于放开了手,她却趁着这个机会转身跑出了咖啡厅。 薛昭站在原地看着她擦着眼泪跑走,心里顿时用上了一股无力感和慌乱之情,停在半空中的手握紧又松开,他到底是没能留住她。 第四十八章 【已替换】 震耳欲聋的夜店里,薛昭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上,周围明明那么纷扰杂乱,可是他却像被隔离在异世界一样,完全听不到耳边的吵闹声。 已经是第四杯了,薛昭握着酒杯,透过晶亮的酒杯看着里面透明的液体,心里沉闷的几乎喘不上气。 一杯酒下肚,他又招呼酒保,“再来一杯。” “还要琴酒吗?” “对。” 他一向只喝伏特加,琴酒这种烈酒喝的并不多,可他此时心烦意乱,只想喝一点烈酒浇灭他心里燃烧着的内疚之火。 周围所有声音他都充耳不闻,反而闭上眼耳边就能响起姜宴带着哭腔的控诉。 “我为你所做的一切,虽然卑微,但是并不卑鄙。” “到现在为止,我有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又或者我有做过什么伤害梁雨潇的事吗?” “薛昭,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句一句,都在直指他的愚昧和固执。她若是抓着他的衣领,歇斯底里的跟他闹,大声骂他是个混蛋,他或许还会好受一点。可她偏生什么都没做,只是像杜鹃泣血一样,流着泪指控他的伤害。 是啊,她说的没错。至今为止,她什么时候做过伤害他的事?她非但没有伤过他,反而处处都在为他着想,帮助他,体谅他。 言言的事还没平息,他又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她斥责一顿。她这次真的是伤的不轻吧,也难怪她对他都觉得失望。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当时那个失落和痛心疾首的眼神,那么难过的眼神,在一向明媚张扬的姜宴眼中从未出现过。 薛昭沉沉叹气,烦躁的扒了扒头发,抬手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烈酒穿肠过,他只觉得整个胃都要烧起来了,心里的痛感反而减少了一些。 “再来一杯……” 他刚把酒杯递出去,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夺走了他的杯子,对酒保道:“不用了。” 他转过头才发现是程嘉阳,语气闷闷的说:“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估计你就要进急诊了。”程嘉阳怒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坐下来道:“听说你把姜宴弄得差点自杀?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杀?”薛昭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几乎把他提到了半空中,急切的低吼,“她出什么事了?她是不是想不开了?你快点说!” 程嘉阳指了指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挑眉道:“还说不喜欢人家?既然不喜欢,你干嘛这么激动。” 薛昭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开玩笑,用力将他往椅子里一推,隐隐愠怒道:“以后不要用这种事开玩笑。”但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还是松了口气。 他认识姜宴这么久,虽然她也时有闹脾气的时候,骂他混蛋,骂他过分,但这还是第一次流着泪说对他失望。 程嘉阳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我明白你对她的感情很复杂,但我想告诉你,姜宴的感情很纯粹,你伤害她,比伤害一百个梁雨潇后果都要严重,你不信的话,咱们可以试试看。” 彼时他不太明白程嘉阳的意思,但他很快就了解了他话里的含义。 他在电台当嘉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刚开始觉得他确实对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感到很反感,可一段时间过去之后,他除了接收病人比以前多了一些以外,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其他影响。而且因为他偶尔宣传的原因,医院的对外形象确实有所好转。 从录音棚里出来的时候,吴桐还在里面和别人说话,薛昭便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吴桐一出来便看到了他,她对着周围环视了一圈,终于迟疑地问:“薛医生,你在等我吗?” 薛昭点头,“我有话想问吴主播。” “是关于小宴的吧。”吴桐一针见血的戳中了他的内心。 薛昭抬起拳头抵在唇边,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不自然地说:“她……最近还好吗?” 吴桐微笑,“那你可要去问她了,她跟我说她每天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但我看她的脸色憔悴的像是几天没睡觉一样,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薛昭的眼中立刻涌上了愧疚和懊恼之色,甚至还有隐隐的焦急和担忧。 他想了想,又问:“吴主播,你知不知道姜宴有一条金项链?” “是那个可以放照片的项链吗?我知道啊,怎么了?”吴桐轻笑,戏谑道:“是不是你把那项链弄丢了?” 薛昭讪笑,只问:“那条项链……对她很重要吗?” “不是很重要,是非常重要。那条项链是她妈妈过世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如果你见过那条项链,你应该知道里面有她爸妈照片的合影吧?那张照片,是她妈妈这一生唯一一张和她爸爸的合影。那不仅是姜宴对母亲的思念,也是她妈妈对爱人的挂念。” 在此之前,薛昭想过那项链对姜宴的意义很特别,但他没想过,这条项链是承载了两代人感情的信物。 他当时是怎么对她说的来着? “不就是一条项链,它再重要,能重过一条命吗?” 薛昭叹息的按了按眉心,一想到他那几天给她接二连三的伤害,他整颗心都被内疚淹没了。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对她说出那么过分的话来?现在别说她对他失望了,他自己都对自己觉得失望。 他觉得梁雨潇是被丈夫抛弃的单亲妈妈,所以私心便同情她多一些。可他忘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之人,梁雨潇的可怜自有她的可恨之处,她会有今天,都是她咎由自取。可姜宴错在哪里了?若说她有错,也不过是错在太认真的对待他了。 吴桐看见他脸上歉疚的表情,心里便已经猜出了他内心所想,于是便对他道:“小宴是个要面子的人,她有很多秘密和过去,都是你不知道的。我知道你们男人都觉得一个女人表面坚强,她的内心就一定坚强。所以你觉得你的前女友表面上就是弱不禁风的,内心也一定很脆弱。但薛医生你要知道,这世上有的人,正是因为内心脆弱,所以才要装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来伪装自己。过两天是小宴的生日,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如果你在乎她,那她生日那天你一定要来,你的到来,比她收任何礼物都有意义。” 她说完,又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清冷了一些,“当然了,如果你觉得她怎么样你都无所谓,那你大可以此生不用再出现在她面前。就当是行善积德,放她一马吧,她没你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拜托你别再伤害她了。” “吴主播,我……” 薛昭刚要开口,恰好有人来找吴桐,她微微颔首,转头便走了。 他怎么会觉得她怎么样他都无所谓呢?他有所谓,而且是很有所谓。一想到她当时泪流满面的模样,和她离开时萧瑟的背影,他就心疼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她那么情绪化的一个人,他怎么能对她放心呢? 那天之后,他天天去公司找她,却被告知她最近都在监工,没有回来过,无奈之下,他只好去姜家等着她。 薛昭特地请了一天假,一大早就在姜家大门口等着她,果然姜宴早早的就出了门。 他看到她一出来,便立刻下车奔向她面前,拉住她的手臂,有些欣喜地叫她,“姜宴!” 然而姜宴看到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是一脸的冷漠,几乎是立刻甩开了他的手,冷眼看着他道:“你来做什么?” 第四十九章 她冷淡而又疏离的态度在薛昭的意料之中,却也在他的意料之外。虽然想到了她会生气,但他倒是没想过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不过也对,被人那样误会着,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人指责,任谁也不能云淡风轻的对待。 薛昭有些尴尬的收回自己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抿唇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没话想跟你说。”姜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便走向自己的车。 说没有犹豫过肯定是假的,吴桐之前就给她通过气,并且告诉她,薛昭现在应该很后悔。可他后悔她就应该立刻原谅他吗?为了他,她已经把自己一再放低,可低到尘埃里也没开出花来,反倒是被他和梁雨潇轮番践踏。 他要说什么,她已经能猜个大概,无非就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希望你能原谅我”这种毫无营养的话。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不是几句道歉就能覆水重收的。 薛昭看她要走,便急忙冲上去拦住她,“你要去哪?我送你。” “用不着,我自己有车,而且我也认的路。”姜宴目光嘲弄的看着他,唇角带着冷笑,“我不是你那弱风拂柳的前女友,天天得被人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揣在兜里怕喘不上气,捧在手上怕吹出日晒斑。我这人命糙,向来独立自强。” 薛昭无奈蹙眉,“姜宴,之前的事……” “看样子你说的话我也不想听,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姜宴拉开车门便上了车,发动引擎绝尘而去,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薛昭暗暗叹气,可最后还是赶快回到车上,用最快的速度跟了上去。 姜宴很快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辆紧追不舍的黑色雷克萨斯,她烦躁而又无奈的瞪了一眼,在甩掉他还是随他而去之间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反正她又不是去做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不怕他跟着。更何况他这已经算是尾随行为,大不了就是报警。 她一路向东而去,经过一家花店的时候进去买了一束花,薛昭也下车跟了进去,恰巧她付钱的时候没有零钱,他便掏出钱包递出一张五十元。 然而姜宴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将自己手上的一百块往款台上一拍,扔下一句“不用找了”,转头便加大步伐走出了花店。 店员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薛昭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说道:“麻烦把刚刚那位小姐买的花给我来一束一模一样的。” 姜宴买的是一束百合,虽然薛昭不知道她一大早带着花要去哪,但还是带着好奇和复杂的心情紧紧地跟着她。 周围的建筑物越来越少,景色也变得愈加荒凉起来。薛昭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去哪,但是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多少有点担心她的安全,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又跟紧了一些。 直到薛昭看到了慈安墓园的石碑,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她一大早是来做什么的。 今天的天色不算好,远方飘着大片大片的乌云,天色很阴沉,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压抑的人几乎都喘不过气。尤其是走在这空荡荡的墓园里,只听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声音,更是增添了一份诡秘和阴森。 可姜宴对这里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轻车驾熟的走向其中一座碑站定,对着墓碑凝视了良久之后,才将臂弯中的百合花放在墓碑前。 薛昭跟上去将自己臂弯中的百合花也放上去,转头便遭到了姜宴一记白眼,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心知若不是因为这是墓园,她怕是会直接把他赶出去。 他抬起头才看到墓碑上的碑文:慈母兰子君之墓,女姜宴所立。碑上有一方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还是她母亲年轻时的样子,依稀能看出她母亲从前姣好的容貌,而且现在的姜宴眉眼也很神似。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块墓地算不上是特别理想的位置,但也不是很差,应该没有花什么大价钱。而且她母亲是独葬,想必其中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薛昭虽不是业内人士,但是也能猜出来,这墓地一定不是姜父给置办的。 姜宴光是看着母亲的照片就已经忍不住红了眼,哽咽道:“妈妈,好久没来看您了,您在那边还好吗?”她转头看了一眼薛昭,有些怨念道:“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是有人死皮赖脸要跟过来的。” 薛昭对她的用词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好庄严肃穆的对着墓碑鞠了一躬,轻声道:“抱歉伯母,打扰您了。” 姜宴看着他就来气,索性赌气的开始胡说八道:“妈妈,就是这个人天天欺负我,每次看见他我就想哭,我都快变成水娃了!这种人留着他也是祸害,您干脆把他带走吧!” 薛昭听了她的话,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表情分外难看。 他这样,姜宴反倒是爽了一把,两个人默不作声的站了很久,她原本有很多话想和母亲说,但碍于薛昭站在这里,她怎么也开不了口。 本想着他呆一会儿应该就会走了,结果他像是脚下生了根一样,姜宴终于有些不耐烦的对他说:“你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 “我等你一起走。” 她蹙眉,“我还有话要说,你先走吧。” 薛昭迟疑了一下,可最终还是转头先出了墓园。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姜宴才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母亲的照片,悲凉道:“妈妈,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我一直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感觉,直到遇上了他,我才明白原来我也是会爱的,我并没有失去爱别人的能力。我很爱他,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追着他走多久。每一次他伤害我,我都告诉自己不要再继续了,感情就这么多,与其被他糟践完了,不如在心底保留一个完美的梦。可我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想过着余生有他的生活。我不想放弃,但我觉得很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妈妈,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呢?” 然而给她回应的,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和周围蝉鸣鸟叫的声音。 姜宴本来想着薛昭应该已经走了,然而当她从墓园里出来,看到他正靠在自己的车上若有所思的时候,不得不说,那一瞬间她之前已经死了一半的心,又没出息的为他活过来了。 薛昭看她出来,便迎了上去,“要回去吗?我送你。” 姜宴指了指旁边那辆扎眼的保时捷,用眼神对他说:我的车就在那,你是瞎了吗? 她头发一甩便上了自己的车,薛昭烦躁却也无奈的按着自己的眉心,到最后还是开车跟了上去。 两个人回到市区就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姜宴看他的样子,心里就猜到这货今天不跟她把话说清楚,怕是会跟着她一天。她最终还是在一个粤菜私房菜馆门口停了下来,他一向喜欢吃粤菜,反正她也是要吃午饭的,既然他要跟着,那怎么也得让他吃饱了才行。 女人在陷入爱情中是没有智商的,没有恋爱经验的女人陷入爱情之中不仅没了智商,就连脑子都被狗啃去了半个。姜宴显然就是后者,明明前一天还做梦拿刀追着要砍薛昭,今天却又忍不住为他着想。 薛昭进去的时候,姜宴已经把菜都点好了,他随意扫了一眼,发现竟然都是他爱吃的菜,立刻转头惊讶的看向她,心里的内疚和感动又交织起来。 然而姜宴只是对他翻了个白眼,便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姜宴之前就点了三瓶酒,一瓶红酒一瓶白酒一瓶洋酒,眼下饭菜没上来,就倒是先上了桌。她也不管他,自己开了一瓶便开始自饮自酌。 她这样显然就是不想跟他多做交谈,薛昭拿她没办法,只好自言自语的开口道:“那天我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找你兴师问罪,我承认确实是我的错,我之前没有仔细考虑过梁雨潇话里的漏洞,这件事我向你道歉。说你欺负言言……是我欠考虑,这件事我也向你道歉。还有……” “噗嗤。”他话还没说完,姜宴忽然就笑出了声。 他蹙眉道:“你笑什么?” 姜宴晃着酒杯耸耸肩,“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是来道歉的,但是啊,你说了这么多,都没有一句说到了点上。” 薛昭不解,“那我应该说什么?” 她放下酒杯,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明媚的眼中似有百转千回的感情要向他诉说,热烈的,强势的,纯粹的,温柔的。那么多的感情交缠在一起,让她的眼睛变得格外魅惑。薛昭心跳加速的等着她的话,可她最后却只是把视线转向了一边,摇头说:“没事。” 他最该道歉的不是这些,而是用她的感情作为武器来伤害她。 饭菜陆续上了桌,两人默不作声的吃着饭,薛昭只是感觉到她一直在不停的喝水,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面前的红酒已经空了,而另一瓶洋酒也空了一半,饭菜却没怎么动。 他劈手夺过她的酒杯,不悦道:“你别喝了!” 此时姜宴的酒劲儿已经上来了,对着他痴痴笑起来,“怎么?你不喜欢我就算了,还不喜欢我喝酒啊?” 薛昭白了她一眼,将手上的酒杯和半瓶洋酒放在了一旁,绷着脸看着她。 姜宴的托着腮看他,眼神迷离的咯咯直笑,“你说你啊,除了长得好看点,身材高点,个子高点,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呢?脾气臭,嘴巴毒,性子又那么冷。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有抖m倾向,你要虐我千百遍,我还待你如初恋。” 她这也不知是醉话还是真话,可是却说的薛昭心里微颤,只是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的说:“你喝多了吧。” “可能是喝多了吧。”她耸耸肩,眯着眼有些慵懒的说:“不过呢,有些话不就得喝多了才能说出来吗?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薛昭还没说话,她已经大着舌头开始说道:“这个故事呢,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gago……” 薛昭无奈的扶额,看她这样子是真喝多了,又不是写英语作文,还gago呢。 姜宴托着下巴,自顾自的说:“其实以前呢,我跟你是一样的,我也有妈妈,而且我妈妈长得很漂亮很漂亮,她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兰子君。我妈妈以前是我们镇上的一个钢琴老师,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多稀罕,会谈钢琴的大学生就更稀罕了,而我妈妈就幸运的成为了这样一个人。那时候镇上好多男人都追她,听说连镇长都找人来跟我外婆提亲呢,可我妈妈总觉得他们不合适,谁都不嫁。后来她偶然在一次演出上遇见了姜正远,也就是我爸。据说当年的姜正远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两人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万劫不复。” 她目光幽深的望着远方,幽幽的说:“后来我妈妈才知道,其实姜正远是有家庭的,妻子他的大学同学,也是联姻对象,可是他妻子的性格刁钻,而且结婚多年都没有怀孕,所以这一直是姜正远的一块心病。后来他遇上了我妈,两人在我们镇上住了一阵,他带着我妈在东南沿海一带游玩了一圈。我妈说那是她一生之中过得最美好的一段日子。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妈发现自己怀孕了,姜正远以为这一次一定是一个儿子,为此一直很欣喜。就在这个时候姜家催姜正远赶快回去。临走之前,姜正远答应我妈妈,这次他回去就离婚。等他办完事,他一定会回来娶她,给她一个名分。” “可他这次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姜宴哽咽了一声,忽然有点说不下去了。薛昭就这么看着她,良久之后,她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又继续对他说起来。 “我妈那个傻女人,就这么一直等着他,直到三年后的一天,忽然有人上门来找我妈,他们自称是姜正远的人。我妈以为他们是来接她回去的,后来才知道,这些人只是来看看她生的是男是女,如果是男孩,就给她一笔钱,把孩子接回去。如果是女孩……”姜宴自嘲的笑了笑,眼泪也跟着落下来,“如果是女孩,那她就什么都得不到。直到很久之后,我妈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在姜正远回去不久,他的原配妻子在他的事业上给了他巨大帮助,事业的成功让他忘了南方小镇上还有一个女人在殷切的等着他。三年后,他的原配妻子生了一个男孩,也就是我现在同父异母的弟弟,姜纬。如果不是因为姜纬的出生,或许姜正远都忘了有我妈这个人的存在。” 她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道:“其实当年我妈的年纪也不大,有人劝她把我送人,她还来得及改嫁,可她说……我是姜正远和她之间的唯一联系,我的存在,证明着她的爱情不是一场梦,证明她这一生是真的爱过别人,也曾被人爱过。所以她才极力要把我留下,终身不嫁也要抚养我长大。” 薛昭听着她的叙述,心也跟着疼起来,轻声唤她,“姜宴……” 她笑笑,泪眼婆娑的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执着吗?” 他摇头。一直以来,他只以为她是得不到才这么执着,她的穷追不舍是任性,也是固执,总之不会是什么深刻的感情。 “我妈妈这一生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努力过,一直都在等姜正远回头来娶她。可她到临终前,姜正远都没来再看她一眼,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被葬在了偏远冰冷的墓园里。而只有姜正远的正室夫人才被葬在了姜家的墓园里。”姜宴深吸一口气,眼里酒醉的迷茫忽然就散去了,看着他极其认真的说:“因为我妈妈的悲剧告诉我,人这一生不能傻傻的等着爱情来,而是要主动去争取。我不想做像她一样的傻女人,一辈子都梦想着爱情来眷顾我,自己却不做任何努力。” “姜宴……” 薛昭的内心此时已经震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这样带着复杂的感情,眼神心疼却又感动,低低叫着她的名字。 姜宴看着他,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她想笑,眼泪却比笑容来的更快一步,“可是啊,事实证明,人就算主动争取,也未必就会获得回报。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却还是追不上你。” “其实我……” 薛昭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心里有个答案几乎就要呼之欲出,然而就在他要对她说什么的时候,姜宴却已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端起酒瓶大口灌了两口酒,怅然若失的说:“算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第五十章 薛昭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实际上就算是姜宴不打断他,他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心底那个答案蠢蠢欲动,可是嘴上却说不出来。 姜宴酒量不差,但是几种酒混着喝很快就有点上头了,舌头也开始打结,对着他嘿嘿笑着,神神秘秘的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薛昭眉心一蹙,却听她眨巴着眼睛,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哦,我还杀过人呢。” “姜宴!别乱说话!” 她话音还没落尽,他就心惊的打断她,急忙转头四下看了一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他们这里才松了一口气。 她却像是没听到他的呵斥一样,像个孩子一样没心没完的咯咯直笑。红酒的后劲儿大,等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已经眼都快睁不开了。 她这样别说开车了,就连走路都成了问题,薛昭带着她从餐馆出来,径直走向了停车场。 都说醉酒的男人最招人烦,实际是醉酒的女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现在走起路来都完全依仗着薛昭,而且又穿着高跟鞋,两三步就容易扭到脚,走了一段之后,她便有些不开心了,一把推开他嚷嚷起来。 “你到底能不能行啊!走直线都不会?你属螃蟹的吗?一直横着走!带着我都跑偏了。” 薛昭无奈,到底是谁一直走的歪歪扭扭,到最后居然还好意思反过来怪别人。 姜宴手一挥,嫌弃的瞪了他一眼,“算了,我自己走,跟着你没准要走到爪哇国去了。” 她非要固执的自己走,薛昭只好紧紧地跟在她后面,时刻等着去扶她。 她穿着高跟鞋本来就不好走路,这下几乎都能走出一条抛物线了,自己还洋洋得意的对薛昭炫耀,“看见没有,这才叫直线,你小学的时候没学过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啊?喝多了吧你。” 喝多了的人都认为自己没喝多,就像神经病都觉得自己比爱因斯坦还聪明一样。 她一边歪歪扭扭的走,一边还大声唱着,“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瓜,啊啊啊~黑猫警长,啊啊啊~黑猫警长!” 路上的人纷纷回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们俩,以姜宴为圆心的地方迅速散开了直径三米的圆,薛昭只好不停地对着人们干笑,示意他还是很正常的。 然而他一回头就发现姜宴对着麦当劳的大叔就走过去了,他心里一惊,刚要开口叫她,姜宴已经一头撞上了那个雕塑。 这一下可撞得不轻,她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是捂着额头,像个三好学生一样鞠躬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薛昭站在她后面哭笑不得,只好走上去拉她,放缓声音道:“别闹了,我送你回去。” “谁闹了!你谁啊?”她一把甩开他,又凑上去眯着眼睛打量他,“你怎么长的这么像薛昭那个王八蛋?” 薛昭的耐心已经被她磨的差不多了,直接架住她便走向她的车。 他这样一强制,姜宴反抗的更加激烈,对他又是推又是打,“你要带我去哪,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她喝成这样,他也有责任,对她实在是发不起火,只能压低声音道:“别闹了,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闹!是你一直在跟我闹,我哪里有家。我要去外婆那里,你放开我!” 她挣扎的这么激烈,薛昭实在没办法,一把扣住她的肩,对着她的脸看了许久,他在她酒醉迷蒙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小小的,却也是唯一的。 她的眼睛像是一个吸盘一眼,嫣红的嘴唇娇艳欲滴,他心上一动,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姜宴用力睁了睁自己迷蒙的双眼,好半天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梁,这是她日思夜想却爱而不得人啊。 薛昭闭着眼吻着她,或许这个吻只是为了让她安静下来,他却不知怎么就认真起来,脸上带了少有的深情和温柔,轻轻在她唇上辗转,甚至忍不住用舌尖去试探她。 姜宴始终睁眼看着面前的人,睁大的双眼错愕且惊讶,她一定是做梦了,这样温情的薛昭,她只在梦里才见过。 明明是两个人的吻,薛昭却独自吻得深入,可姜宴却始终没什么反应,等他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 他轻轻地移开唇,没了支撑点,她便闭着双眼无知无觉的靠向他的肩,身体软软的向下滑去,薛昭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腰。 以前他从来没有仔细的留意过她的身材,眼下才发现她真的是瘦的可以,腰肢纤细柔软,他都怕自己太用力会弄伤她。所谓的盈盈一握大抵也就是如此吧。 薛昭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肩,微微低头看向她的脸。他抬手替她拂开脸上凌乱的发丝,忍不住轻轻叹气,她难得安静,不吵不闹的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乖巧甜美。 他半搂半抱的把她弄上车,又给吴桐打了个电话,问清了外婆家的地址,这才发动引擎驶向外婆家。 姜宴外婆家之前是青城边上的一个小镇,近两年城市扩建,所以便把这个小镇规划到了城市建设里面,只不过还没有投入建设。四十分钟的路程仍然有点远,可薛昭怕她醒来之后又闹腾,只好把她送回去。 小镇里的房子已经在陆续拆迁,薛昭费了一点功夫才找到外婆家。外婆家的院子很大,院子里居然还种着一颗苹果树,里面还有葡萄架,茂密的藤蔓缠绕在架子上,远远就能闻到清新的味道,一串一串的紫葡萄挂在葡萄架上,像是一串串的紫色宝石,幽寂而又动人。薛昭忽然有点羡慕姜宴,从这个大院就能看出她小时候的生活一定丰富多彩,不像他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甚至都已经忘了平房的样子。 他将她打横抱回屋里,又找到她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打量起她来。吴桐说的没错,她最近过得真的不大好,即便是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她眼下的青影,脸色也有些蜡黄,一看就是休息的不好。 自从认识他后,他好像就很少见她开怀的笑过,偶尔因为他微小的回应,她会偷偷开心一下,却也只是抿唇偷笑一下,好像怕自己太开心会打破这样的氛围一样。 醉酒的姜宴脸上有着浅浅的红晕,就像是羞涩的小女孩一样,薛昭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柔滑的触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他不知不觉的就俯下头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手机铃声就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乍响起来,他一惊,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快步走出她的卧室接起了电话。 是医院的电话,让他赶紧回去有个急诊。 挂了电话,薛昭站在门口望着还在睡觉的姜宴,顿时有些为难。医院那边他肯定要回去的,可是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又有点不放心。 左思右想,他觉得只有吴桐可以来照顾她。他刚翻出吴桐的电话,还没拨出去,就听见大门口传来了响声,他急忙走出去看。 进来的是一个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装,个子跟他相仿,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很斯文的样子。薛昭隐隐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直到那人走近了,他才想起来,他以前在医院见过这个人。 又或者说,见过这个人和姜宴在一起。 高琦一走到薛昭面前,他就发现了他略带敌意的眼神,高琦也不恼,只是颔首示意,不亢不卑的微笑,“你好,请问小宴在吗?” 他这一句亲昵的“小宴”立刻引起了薛昭心里的不快,他对着高琦上下扫了一眼,戒备道:“你是……” “你就是薛昭薛医生吧?我叫高琦。”他顿了顿,又客气的笑了笑说:“是小宴的前男友。因为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每到这个时候她心情都不好,我很担心她,所以来看看她。” “原来是这样。”薛昭的脸色阴郁的看着他,半晌才不太情愿的说:“她喝多了,在里面睡觉。” “喝多了?”高琦脸色骤变,声调也跟着提高了不少,一把推开薛昭,不管不顾的闯了进去。 薛昭被他推得向后踉跄了一步,等稳住步子之后,高琦已经闯进了屋里。他站在原地,想着高琦方才心急焦灼的模样,忽然就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他是她的前男友,知道她母亲的忌日,也知道她在特定的时间会情绪低落。薛昭忽然意识到,他对姜宴的了解真的是少之又少,高琦对她的了解,竟然隐约让他心里有些紧张和嫉妒。 屋里恰时传来姜宴呕吐的声音,他急忙回神跑回屋里,却见她正伏在马桶边上吐得厉害,而高琦则蹲在她身边,体贴的为她拍背安抚。 高琦回头看他呆愣的站在门口,皱着眉有些不满地问:“她喝酒的时候是跟你在一起?” “是……” “你不知道她在这一天情绪特别不稳定,最不能沾的东西就是酒吗?她一喝酒就要难受好几天,既然你跟她在一起,你为什么不拦着她?还让她喝成这样?”高琦有些愠怒的看着薛昭,不由分说的对他劈头盖脸就是一番训斥。 薛昭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耳提面命的骂过,尽管心里极其不痛快,但高琦毕竟说的是事实,姜宴喝成这样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他无法反驳,只好绷着脸隐忍不发。 高琦安抚了姜宴好一阵,回头见他还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门口,略带不悦的开始指使他,“能不能麻烦你为她倒杯水?她一会还要漱口。” 倒水自然是没问题,但他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实在是叫人不爽。 薛昭压着火气去给姜宴倒了一杯凉白开,高琦哄着她漱了口,又扶着她往卧室走,可她实在是醉的厉害,脚下虚无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几次都险些瘫软在地上。 薛昭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对高琦道:“她这样容易受伤,我抱她回去……” 话音还没落,高琦已经一把将姜宴横抱起来,目光凛冽的冷声说:“薛医生似乎不大会照顾人,这种事还是我来吧。”说罢便抱着姜宴径直朝房间里走去。 从高琦出现的第一秒开始,薛昭就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直到这一刻,他心里的火气已经越烧越旺。他一向冷静自持,这么反感一个人还是第一次。 他刚转头要跟高琦辩白,手里的手机又响起来,他不耐烦地对主任敷衍了两句,挂了电话却见高琦正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看着他。 高琦那个眼神应该怎么说呢,有点嘲讽,又有点不屑,总之让人充满了厌恶。 “薛医生似乎还有事要忙?”高琦挑眉轻笑,“既然这样你就去忙吧,小宴交给我就可以了。” 尽管薛昭心里一万个不放心,可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有些担忧的望了姜宴一眼,最终还是不得不将姜宴托付给高琦。 可直到他出了外婆家的大门,他都始终觉得不放心,更觉得不甘心。 姜宴这一觉昏昏沉沉的睡了很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床头只亮着一盏小台灯,昏黄的灯光微微的有些刺眼。 宿醉之后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头痛欲裂,脑袋就像是被人开瓢了一样,疼得几乎要裂开。她闭上眼睛又睁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意识到这是在外婆家的卧室里。 可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姜宴按着发蒙的脑袋,扶着墙壁慢慢走向客厅,在看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个人后,忍不住有些意外,“高琦?你怎么在这儿?” “你醒了?”高琦关掉电视起身走向她,微笑着询问:“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想吐吗?” 她摇头,仍然执着的问:“你怎么在这儿?我怎么会回来外婆家的?”她疑惑道:“是你送我回来的?” 高琦只是淡笑着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反而答非所问的说:“你一到这一天就容易喝酒,我,我给你弄了一点白粥,你先喝了吧。” 他不承认也不反驳的样子,在姜宴看来就是默认,她跟着他坐在餐桌旁,喝了一点粥后才慢慢有了力气,脑子里的记忆也归位了一些。 她隐约记得自己最后见的人是薛昭,他们一起吃饭,她还喝了很多酒。她记忆里的最后,薛昭好像是要送她回家的,可怎么变成高琦了? 姜宴咬着唇,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高琦,你是在哪里遇见我的?我明明记得……我是跟薛昭在一起的。” 高琦笑笑,十分温和地说:“你在饭店里喝多了,是店员给我打电话通知我了。” “是这样吗……”姜宴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她虽然喝的断片了,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想,她又小心翼翼的试探他,“那……你是在哪个饭店找到我的?” 高琦也不恼,仍然淡笑,“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是。”姜宴连连摆手,讪笑道:“我只是……只是记得我最后是跟薛昭在一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却变成了你。” “我是在粤北小镇接到你的,至于薛医生……我没见到他。” 姜宴一愣,瞪大眼睛语无伦次的说:“你的意思是……薛昭把我丢下……自己走了?” 高琦抿了抿唇,为难道:“薛医生好像有急事先走了,小宴,这也不能怪他……” “你不用说了。”姜宴抬手制止他,脸色也变得苍白了一些,扯了扯嘴角苦涩的笑笑,低嘲道:“是我自作多情了,他避我如蛇蝎,恨不得我死了才好,又怎么会留下来照顾我?是我太天真,把他想得太高尚了。” “小宴……” 她抬头对上高琦心疼的目光,强颜欢笑的摇头道:“我没事啊,都快十一点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市里吧。” “你酒还没醒透,我送你吧。” 如果放在平时,姜宴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她现在一想到薛昭无情的将她抛下,她就觉得整个人都昏暗了,完全没有力气思考别的事,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回去的路上姜宴一直望着窗外沉默着,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像是被扔进了浓硫酸一样,经历过最初的煎熬烧灼,一开始还会觉得疼,现在大概是疼过头了,她反而有些麻木了。 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唇,不禁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她总还记得他好像还很深情的吻过她,到最后原来什么都没发生过,又是她自作多情的一场春秋大梦。 该放弃了吧,这次是真的要放弃了。一个在她醉酒的时候都能对她不管不顾的人,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就在她满腹愁绪的时候,高琦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把车开到了姜家大门口。 “小宴?” “嗯?”直到高琦出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我走神了。” “没关系,你到家了,夜里风大,赶紧回去吧。” “嗯,那今天谢谢你了。” 姜宴勉强微笑,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可脚下一软,险些从车上滚下去。 “小心!”高琦惊呼出声,幸好他及时拉了她一把,才避免了她受伤的可能。 他对她仍然有点不放心,最后还是下了车,绕到副驾驶把她扶出来,又体贴的将她送回家里。 文姨一开门,看到外面脸色苍白浑身虚软的姜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最后还是姜宴艰难的笑着安抚了她几句,文姨才放下心来。 姜正远看到她喝成这样,自然又是满腔怒火,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训斥,转头却看到了一同进来的高琦,脸色顿时阴郁了下来。 “你怎么也来了?” 面对他不善的口气,高琦只是不以为然的笑笑,“伯父您好,好久不见。” 姜正远冷笑,“不是好久不见,是我根本不想见你。” 他这种态度相当于是下了逐客令,纵是高琦脾气再好也无法容忍,他对姜宴说了一句“再见”,转头便向外走去。 然而高琦刚出了姜家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等等。” 他转过头,姜正远负着手朝他走来,他耐着性子问:“伯父还有何指教?” “指教算不上,不过有些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以后希望你别再跟我女儿来往,她是要嫁名门的人,不是你这种人高攀的起的。记住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姜正远语带嘲弄的对他说完这番话,转头便回了家。 而站在路灯下的高琦,脸色渐渐变得阴狠而又扭曲,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的紧握成拳。 是啊,他是什么身份?不过就是一个私生子罢了。 可他总有一天要让姜正远后悔说出这番话,不仅是姜正远,他要整个姜家都付出代价。 * 姜正远回到屋里的时候,姜宴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原本姜正远就一肚子气没处撒,正想着她就算睡了也要把她叫起来好好教训一顿,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往枪口上撞。 “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喝成这个鬼样子,难不成还等我表扬你吗?” 他一开口就是斥责,姜宴也不反驳,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直到他骂累了,她才不带感情的叫了一声,“爸。” 这一声“爸”倒是把姜正远叫愣了,他顿时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无理取闹,刚刚的一番怒骂好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里一样,非但没撒气,反倒更憋屈了。 姜宴抬头看向他,眼里平静地像是一汪死水,“我和薛昭的事,没什么可能了,我希望你也别惦记了。他不喜欢我,甚至……还很讨厌我。而我也很累了,不想再追他了,也追不动了。所以我想放弃了。” 姜正远顿时又来了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公司最近正需要和医院合作,你这不是给我釜底抽薪吗?” 姜宴也不恼,仍然平静的说:“除了薛昭,以后你想让我跟任何人相亲都可以,不管是瞎子聋子瘸子疯子,只要是你满意的,只要是对公司有帮助的,我都会去见。就算你让我结婚也可以。” 她这种样子反倒是让姜正远和姜纬有些不安,她太平静了,平静的反而有点不平静,眼里没有一点波澜,就像是一盏灯熄灭了一样。 她的话说完了,起身对姜正远微微鞠了一躬,说道:“过两天是我的生日,之前我不想大肆操办,但现在我听您的。到时候您想邀请什么人都可以,请您尽快安排吧。” “我……” 不给姜正远说话的机会,姜宴扭头便上了楼,然而转身的一刻,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五十一章 很快就到了姜宴生日那天,薛母一早就叮嘱薛昭千万不要迟到,更不能缺席,并且还专门订了一套西装送到他的公寓。 其实就算母亲不说,他也不会不去。姜宴毕竟提前跟他说过,他也没有拒绝,两个人就算是约定好了,他怎么能食言而肥,更何况他还有礼物要送她。 赶去酒店的路上,薛昭掏出那个小小的首饰盒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唇角竟然慢慢浮现了一丝笑容。不知道她看到这份礼物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想到她开心或者惊喜的样子,他竟隐隐有些期待。 姜宴的生日酒会被安排在了希尔顿酒店,毕竟是姜家大小姐的生日宴,排场自然小不了。 薛昭赶到酒店的时候,会场已经有了不少人。姜正远的制药公司在青城也算是首屈一指,来的人大多都是商界贵胄或者是医学泰斗,其中免不了有薛昭相熟的面孔。 他从侍应生那里端了一杯香槟,随着人群往里边走,一路上碰到不少熟人和长辈,自然少不了又是一番寒暄。 程嘉阳看他进来后便向他走来,撇着嘴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别说,你脱了白大褂,还真有点斯文败类的味道。” 薛昭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我好歹是个斯文败类,你就只剩败类了。” 程嘉阳:“……” 他懒得和程嘉阳做口舌之争,视线在偌大的会场里逡巡了一圈,却怎么也没找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大抵是看出了他的意图,程嘉阳揶揄他:“别找啦,还没来呢。”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姜宴呗,还能找什么。对了,给你个好东西。”程嘉阳神秘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他,“情侣套房,送你的,别跟我客气。” 薛昭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程嘉阳耸耸肩,对着旁边的几个男人努了努嘴,问他,“你觉得那几个男的怎么样?” 薛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三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几个人的年纪和他们相仿,但脸上一脸的纨绔相,一看就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几个公子哥而已,有什么怎么样的。” “这么想就错了,人家今天可不是单单来参加酒会的。”程嘉阳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他们都是来排队跟姜宴相亲的。” “相亲?”薛昭骤然提高了声调,眼里布上了惊讶和紧张之色,拧眉道:“她为什么要相亲?” “不知道啊,我听吴桐说的。貌似还是她主动向家里提出来的要求吧。”程嘉阳斜眼看他,“不会是你把人家伤了,所以人家心灰意冷才这样吧?” 薛昭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目光幽深的看着那几个嬉皮笑脸的公子哥,心里却渐渐沉了下去。 参加酒会的宾客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可女主角却始终没有出现。薛昭一直心不在焉的坐在一边,直到会场忽然爆发出掌声,他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向门口看去。 几天不见的人就这么徐徐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姜宴步履翩跹的慢慢步入会场,脸上带着得体而温婉的笑容。 尽管早已见过姜宴各种各样的姿态,可是在看到今天的她后,薛昭还是被惊艳到了。 她今天穿了一袭紫色抹胸长裙,头发高高挽起,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幼圆的肩头。她本就皮肤白皙,淡紫色更是衬得她幽然高贵,束腰的款式勾勒出了她妖娆的腰肢,行走间如杨柳细枝,极其妩媚。尤其是她的妆容也搭配的非常完美,多一分则妖艳华丽,少一分则苍白朴素,真的是实实在在的光彩照人。 薛昭从下到上慢慢看去,她的右手握着一个精巧的小手包,然而左手……却挽着一只手臂。 他的目光骤然一顿,猛然抬眼看向她身边那个人,却发现这就是前几天还出现在他面前的高琦。 薛昭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们,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姜宴挽着高琦,浅笑着走进会场,不时地对来宾颔首示意,一颦一笑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就连台上的姜正远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然而世人只见她光彩夺目,却没有人留意到她眼中的空洞和茫然。 她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走上礼台,对着下面微微鞠了一躬后,缓缓说道:“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也感谢高琦先生愿意做我的男伴陪我一同出席。”她转头看向高琦,两人相视而笑,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视,然而在薛昭看来却异常刺眼。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成了拳头,目光始终盯着台上的姜宴,可她从进场后就从未看他一眼,他甚至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忘了还有他这个人。 这和从前的姜宴真是相去甚远,过去的她,目光就像是一束只照耀他一个人的追光灯一样,永远都追随着他,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她充满爱慕的笑眼。 然而现在…… 薛昭微微叹气,不由得抽离了自己的目光,有些黯然的低下了头。 可就在他转移视线的一瞬间,姜宴便转头看向了他,目光复杂却又哀伤,只可惜他并没有看到。 其实在她入场的第一时间,她就已经看到他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这好像就是下意识一样的事,只有在看到他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安心。 他今天也很帅气,剪裁合体的藏蓝色西装,铮亮的皮鞋,一丝不苟的头发。比他在医院的时候更为清俊,却也愈加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其实他一直是她心中男伴的唯一人选,在喜欢上他后,她就幻想过,总有一天要挽着他骄傲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可当这一天来到的时候,她却只能选择别人和她并肩而站。 酒会是自助和舞会形式的,有人在吃东西,也有一些人在跳舞。 尽管是今天的主角,可姜宴却并没有显得多开心,锦衣华服带给了她外在的华贵,却填补不了内心的自卑。珍馐美食再可口,在她口中也变得味如嚼蜡。她就像是一道紫色的幽魂一样,端着酒杯穿梭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中,带着虚假的笑容和麻木不仁的目光。 就这么晃荡了半天,她竟然不知不觉的晃到了薛昭身边,两人一同伸手去拿同一杯红酒,在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顿时都是一愣。 两人欲言又止的对视着,最后还是姜宴先笑了笑,打破沉默说:“没想到你也来了,谢谢你来给我过生日。” 薛昭抿了抿唇,不自然地说:“这是我之前答应过你的,自然要遵守承诺。” “嗯,我知道,你一向是个讲信用有原则的人。” 对话显得苍白而又尴尬,薛昭能感觉到她的疏离和冷淡,却又参不透其中的原因,想问她为什么要和人相亲,但是又找不到提问的立场,最终只能维持这样窒息的沉默。 他不时用目光偷偷打量她,良久之后才支支吾吾憋出一句,“你今天……真漂亮。” 姜宴一愣,随后笑笑:“是吗?谢谢你的夸奖。” 如果是从前,他这样直白的夸她一次,她一定会开心的合不拢嘴,不停地问他是不是真心的。可如今却只剩这样平淡的一句谢谢。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像是怕她不信一样,又心急的补充道:“不骗你。” 姜宴仍然笑意不减,“嗯,我相信你的话。” “可……”可你看上去并没有相信。 “姜小姐,可否赏光跳支舞?”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看上去油腻腻的富二代就凑了上来,对着姜宴做作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姜宴眼中有浓烈的厌恶一闪而过,可最终还是皮笑肉不笑的把手交给了那个人,对薛昭说了句“失陪了”,便任由那人牵着她走向舞池。 从那开始,她就被男人们团团围在了一起,一个又一个的公子哥邀请她共舞,她皆来者不拒,任由他们牵着步入舞池中央,以亲密的姿态跳着华尔兹或者贴面舞。 薛昭站在外围看了半晌,只觉得越看越生气,最终索性转头走向了洗手间。他在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才镇静了一些,然而再重新回到会场的路上,经过一个化妆间的时候,他却意外的看到了正在争执的姜纬和姜正远。 “爸,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做会毁了她一辈子的!” “那不然你说怎么办?你给我想个更好的办法!除了张家的公子张睿,现在还有别的人选吗?” “那个张睿可是个脑瘫!你忍心看姜宴一辈子就耗在一个白痴身上?” “我要是不忍心让她嫁了,那股东们就要忍心把我从这个位置推下去了!你要是觉得那个张睿不行,外面那么多世家子弟,你看哪个合适,我去找他们父母沟通一下。” “哪个都不合适!”姜纬义愤填膺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姜宴嫁给那些人,你看看外面那些个富二代,一个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私生活一个比一个乱,她怎么能嫁给那种人渣?” 姜正远气的连连拍着桌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说,我怎么办?” “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女儿,你以前也爱过她妈妈。你怎么能这么黑心?你这是卖女儿你知道吗?”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她自己都说了,反正薛昭不接受她,她嫁给什么人都无所谓,疯子傻子聋子都行。你要是觉得张睿不好,那我再去看看别人……” 门外的薛昭光是听着这番话都觉得心惊,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姜宴的人生产生这样大的影响,甚至让她绝望到随便找个人就解决了后半生。 疯子傻子……她那么要强的人,他都不敢想,她究竟多么失望才能做出这种决定。 “反正这件事我不同意!”化妆间里又传来了姜纬的怒声,“我虽然没叫过她一声姐,但我也不能看着跟我流一样血的家人被毁了。你要是执意这么做,那公司我也不会接手了,你再去找一个继承人吧。” “你……你给我回来!” 姜纬说完便摔门走出了化妆间,任凭姜正远在身后如何呼喝也不肯回头。 他气势汹汹的走出了,站在门外的薛昭躲闪不及,险些跟他撞个满怀。姜纬抬头看到是他后,原本就怒不可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给他一记狠瞪便要走。 “等一下。”薛昭出声叫他。 姜纬停下脚步,不耐烦道:“有屁就放!” 薛昭握了握拳头,哑声道:“刚刚你们说……姜宴要跟什么人在一起?” “跟你有关系吗?”姜纬转过头,对他冷笑道:“她不会嫁给你,你应该反而松了一口气吧?” “不是,我……” 然而姜纬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瞪了他一眼后便离开了。 薛昭机械般的回到舞池,姜宴依然在跟人跳舞,笑容虚假而又僵硬,明明很反感,却仍然在强颜欢笑。他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搂着,亲昵的共舞。那些衣着不菲的公子哥们虽和她跳着舞,手却不老实的在她腰间和臀部游弋着。 他忽然感觉到有股无名火从心底直冲到了脑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那公子哥本来还兴致勃勃的搂着姜宴跳舞,一转头忽然看见了对他怒目而视的薛昭,顿时吓了一跳,不满的开口道:“你谁啊……” “人渣!” 薛昭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两个字,拳头已经直接挥到了他的脸上,公子哥被他一拳打倒在地,捂着嘴痛苦的□□起来,而他也不管那么多,面无表情的一把拉起姜宴的手便向外走去。 他拽着她径直走向了客房部,找到程嘉阳塞给他房卡的那间房,划开房门把她推了进去。 姜宴被他拽了一路,再加上当时宾客们唏嘘的目光,顿时觉得万分丢脸,红着眼怒道:“你发什么神经?” 薛昭怒极反笑,“我发神经?你刚才没感觉到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吗?你能不能有点防备心?” “我要什么防备心?我以后的男朋友、甚至老公没准就是他们当中的谁,对于他们我用不着有防备心!” “你!” 姜宴仰头叹了口气,忍着眼泪哽咽道:“既然今天这样见到了,我正好有些话要跟你说。我已经跟我爸说了,我会再去跟别人相亲,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过得一直很糟心,被我这样死缠烂打,一定觉得很烦。恭喜你,从今天起,你摆脱我了。” 薛昭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姜宴极力挤出一个笑,眼泪却先一步掉下来,“我的意思就是,以后我再也不会对你死缠烂打了,也不会让你心烦……我放弃了。” “姜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现在一定很开心吧,没关系,你可以随便表现出来,我不介意。” 他拧眉,愠怒道:“谁说我要表现出来了?你能不能别自说自话?你怎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喜欢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 他的话顿时刺激到了姜宴,她有些失控道:“对,我就是自以为是,就是因为我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你,所以我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你对我有意思!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喜欢你了,不敢再喜欢你了,我放弃了,从今天起就滚出你的生活,你满意了吗?” 她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的冲他喊着,薛昭怔怔的看着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对面写字楼里映照的灯光,光线并不好,可他却还是看到了她眼中摇摇欲坠的泪水,和脸上蜿蜒曲折的泪痕,一双眼睛红的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兔子,就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他讷讷的叫她名字,“姜宴……” 然而她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抽噎着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段时间给你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以后……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就当这段时间做了个噩梦吧,我不喜欢你了,再也不敢喜欢你了……再见……” 她擦着眼泪抬手搭上门把,然而门还没拉开,薛昭就将她抵在了门板上,用力的吻住了她的唇。 他把她带出来不是要听她说这些,更不是要看见她的眼泪。他看到她几近崩溃的样子同样心疼不已,更加自责和愧疚。听到她说不爱了,他竟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不想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堵住她的嘴。 这一次似乎比任何一次都吻得狠和用力,姜宴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在撕磨她的唇,极尽一切的在她口中攻城略地,就像是不安的野兽在惩罚猎物一样,狂野而又深入。 姜宴被他抵在门板上狠狠地吻着,他这个样子太吓人了,她甚至连呼吸都忘了,睁大眼睛傻傻的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薛昭在酒会上就喝了不少酒,他虽然不常喝酒,可酒量并不差。但眼下也不知是怎么了,光吻着她就觉得头晕目眩,身体里像是有野兽在叫嚣,想要冲破束缚跑出来。 姜宴后背压在硬硬的门上,疼的忍不住呜咽出声,他这才放缓了动作,将她拉离门板,搂在自己的怀里细细亲吻,同样也吻去了她脸上的泪。 他的手按在她的腰上,束腰的雪纺长裙摸上去像是上好的缎子,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知不觉的就在她的腰间抚慰起来,唇上的动作也变得温柔起来。 喝了酒的人明明是他,可姜宴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他吻着也醉了一样,身体一点一点的变软,浑身都燥热起来。 两个人像是都被对方蛊惑了一样,相互拥吻着向卧室走去,衣物就这样丢了一地,等姜宴被他压在卧室的大床上时才发现自己早已不着寸缕。 她抬手抵住他的胸口,紧张的牙齿都在打颤,“等……等一下……薛昭……薛昭你听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是清醒着的吗?” 薛昭睁开眼看着她,嗓音嘶哑却也坚定,“我很清醒,我知道你是姜宴。” 他说完又低头吻住她,身体紧绷的像是要裂开一样,已然有些不受控制,她仍然在颤抖,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 “薛昭……薛昭……”她也不知是冷还是怕,哆哆嗦嗦的唤着他的名字。 他支起身体,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镇定一点,极力克制着感情问她,“你怕吗?”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又点点头。 薛昭忍不住笑了,低头在她眼睛上温柔的一吻,放缓声音道:“别怕,我会很轻的。” 直到最后一刻,她仍然浑身颤抖,他甚至都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身体也僵硬的像是一块石头。 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额头上甚至淌下了汗水,可是看她畏惧的模样,他仍然停下动作,咬着牙对她说:“姜宴,如果你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个绵长而深情的吻,姜宴倾身环住他的脖子,声音微颤却也极其坚定的说:“我愿意,只要是跟你,我都愿意。” 这个回答是最动人的回答,得到了她的首肯,薛昭再也无法忍耐和压抑,不顾一切的冲破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阻隔。 第五十二章 作为一名医生,薛昭大概是太了解人体的结构,因此他从来不是一个有处.女情结的人。尤其是姜宴已经二十八岁了,在这个婚前性行为横行的年代,他也没在这方面对她有什么苛求。 可是当他触及到那层代表贞洁的阻隔时,他还是无可抑制的震惊了一下。 他停下动作,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怔怔的道:“你……” “疼……你……你快点……” 破身的痛让姜宴疼的话都说不利索,只是不停地流泪低吟,他看到她这个样子顿觉心疼和愧疚。但他心知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一举道破,但也没忘低头轻轻地吻去她的眼泪,等她略微适应后,他又把动作放轻柔了许多。 这一晚对两人来说都是一个难忘的夜晚,尽管两人都是第一次,可是经过生涩的初期后,两人就渐渐变得无法自抑,互相索取到后半夜才停止。 第二天清晨,薛昭是在刺眼的阳光照耀下醒来的。 他微微动了动身体,却顿感手臂上有一道压力,脑中有一瞬间的懵逼,他讷讷的看过去,在看到缩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姜宴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回忆起昨晚的一切。 昨天晚上,他们发生了关系,而且从主观来讲,还是他先主动的。 可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后悔,他虽然喝了酒,可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薛昭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人,抬手拂开了她侧脸上的发丝,如此才能方便他更好的审视。没有了胭脂水粉的粉饰,她的模样反倒显得清雅了许多,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睑,显得无害而又单纯。 大约是昨晚的夜间运动让他又锻炼了一下身体,今早醒来后竟然感觉身体格外轻快,就连宿醉后遗症都没有,反而是一身轻松。 他对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房间里的石英钟敲了三下,他这才惊觉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一手托着她的脑袋,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臂下了床。 姜宴是在十几分钟之后才慢慢醒来的,脑子懵懂的像是被人给了一闷棍一样,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跟薛昭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可是她却不知道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自己做的一场春梦。 身旁空无一人,她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对着周围环视了一下,却发现整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坐在床上愣了几分钟,又动了动自己的身体,酸痛的感觉提醒着她,自己是真的经过了一场翻云覆雨,可是同她欢好那个人却不见了。 她又想起上一次喝醉时候被薛昭遗弃的场景,一想到他睡了她就提起裤子不认人,她顿时觉得那种绝望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几乎是一跃而起的从床上跳下来,推开每一个房间的门叫着他的名字。 然而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的身影,终于不得不告诉自己,他确实已经走了。 姜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失心又*的情况,绝望和心痛交织在心头,她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拥着被子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头顶上传来了一个莫名而又不满的男声,她才停止了哭泣。 “你坐在这儿哭什么?” 姜宴怔怔的抬起头,却见薛昭拧着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似乎对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到很不悦。 “你……你没有走吗?” 薛昭莫名,“我走去哪儿?” 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小声道:“我以为你走了……” “我只是出门去买早餐而已。”他扬了扬手上的豆浆和油条,语气显得很无奈。“快去洗漱吧,洗完了来吃早餐。” “哦,好……” 她转身进了浴室,薛昭有些无奈的摇头,走进餐厅开始张罗早餐。 姜宴洗漱的很快,等她出来的时候,薛昭正坐在餐桌旁等她,然而她身上却只穿了他的衬衣,手里拎着自己昨晚的礼服,两条细白的腿暴露在空气中,像是两只新嫩的莲藕,白皙的晃眼。 他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不穿自己的衣服?” 姜宴尴尬的垂下头,小声嗫喏:“我的衣服……撕破了。” 薛昭一愣,伸手接过她手上的礼服裙,展开才发现裙子确实已经破损的没法穿了。他这才想起来,他昨晚找她裙子上的拉链找不到,最后情急之下索性一把撕开了。 他有些无奈的按了按眉心,视线一扫却又看见她手里还有一件,便问她,“那个又是什么?” “这个……”姜宴脸上更红了,支支吾吾的说:“内……内衣……” 薛昭瞬间提高了声调,“内衣也坏了?” 她咬着唇点头,羞愧的恨不得把头垂在地上。因为礼服裙是抹胸款式,所以她自然是用了胸贴,可她刚刚才发现,胸贴都被撕成了两半…… 两个人一时间都觉得尴尬不已,薛昭虽然脸上紧绷着没什么表情,可内心已经完全日了狗,在心里反反复复说了一万遍卧槽。 从这衣服的破损程度就能看出来,他昨晚大概真是兽性大发了。 他有些别扭的轻咳了一声,抿了抿唇道:“那个……先坐下吃饭吧,一会我出去给你买衣服。” 姜宴红着脸点头,不声不响的坐了下来,她刚伸手去拿油条,因为胳膊酸痛,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你怎么了?不舒服?”薛昭停下动作问她。 “不……不是……”她羞耻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声音小的犹如蚊吟,“就是……身上有点疼。” 薛昭这才注意到她脖子上和胸口都布满了红痕,有吻的,吸的,也有掐的……不仅如此,她的手腕上也是一圈青紫,看上去像是被人虐待过一样,可见昨晚的战况有多么的激烈。 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昨晚对她食髓知味的一味索取,瞬间连耳根子都红了,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别扭和不自然。 “我……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弄疼你了?”他虽然是对她提问,可是视线都不知道放在哪才好,目光不停地游移,尴尬到了极点。 姜宴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先前的扭捏和羞赧瞬间一扫而过,忍不住轻笑出声,嗔怪道:“对啊,你昨晚太粗鲁了!” 一句话说的薛昭更加愧疚,欲言又止了好久才挤出一句,“对不起……我昨天……失控了。” “我不想听对不起。”姜宴正色的看着他,语气郑重的问他,“我只想问你一句,昨晚的一切……你有没有当真?” 薛昭也凝重的看着她,良久才说:“我昨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虽然喝了酒,但我的意识很清晰。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承认昨晚发生的一切有冲动的成分,但我并不是酒后乱性,也不是借酒装疯,更不是在玩弄你。”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坚定道:“我对我所做的一切并不后悔,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姜宴怔怔的看着他,眼里不知何时凝上了泪水,半晌之后,她笑着落下泪来,幸福且毫不怀疑的对他点点头。 第五十三章 姜宴怔怔的看着他,眼里不知何时凝上了泪水,半晌之后,她笑着落下泪来,幸福且毫不怀疑的对他点点头。 由于姜宴的衣服全部宣告报废,吃完早餐之后,薛昭便先出门替她买衣服去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给女人买衣服,在此之前他连陪人逛街的情况都很少,以前和梁雨潇恋爱的时候,她还不是那么执着于外在的女孩子,所以两人很少在约会时候逛街。他一向是个节能主义,穿衣服方面也注意的很少,基本都是t恤衬衫为主,经常一件衬衫买好几种颜色来换着穿,能不进商场就不进商场。 他每年逛商场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进去之后立刻秒变路痴,如果不是因为商场里有指示牌,他怕是要在里面转一上午。 由于正好是周末,所以商场里的人很多,女人尤其多。女人似乎天生有一种逛街的神力,他常常佩服怎么会有人能从早晨八点逛到半夜十二点都不会累。 姜宴心知让薛昭这种美感为零的直男去挑衣服,指不定会给她买回什么大妈装或者修女服之类的,为了保险起见,她已经提前给经常买衣服的那家店长打过电话订好了,只要他去取一下就可以了。 然而当薛昭经过内衣区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姜宴的内衣也坏了,但她好像忘了交代这件事。 总不能让她真空出门吧? 站在ria'外面踱步了半天,薛昭最终还是踌躇的走了进去。 他不认得这是什么牌子,只是在医院里偶尔听一些男医生私下里探讨过维密秀上的模特,日积月累之下才知道有这么个内衣品牌,似乎还很不错。 店里的顾客不少,有衣着不菲的富家女,也有雍容华贵的贵妇,更多的则是眼里闪着艳羡光芒的普通女孩,对几百上千的内衣望而却步。 薛昭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店里女人们的侧目唏嘘,通常出现在内衣店里的男人们都跟着自己的老婆或者女朋友,孤身一人来这种地方的只有两种。要么是偷内衣的变态,要么就是变态中的变态。 导购一见到他便迎了上来,笑容可掬的询问:“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薛昭对着形形□□的内衣,脸涨得通红,舌头都变大了,“哦,我……我就是来看看……” 这话听上去似乎更奇怪了,导购眼神复杂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长得挺帅的,可惜是个变态。 导购耐着性子循循善诱,“您是给女朋友买内衣还是给太太买?” 这两个称呼都不是很准确,但最后薛昭还是勉强选择了前者。 “那请问您女朋友的胸围是多少?平时穿什么罩杯?” “胸……胸围?”薛昭愣了愣,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个激情四溢的夜晚,他只记得手感不错,似乎挺大的,但他怎么知道具体尺码? 导购见他一脸懵逼,心知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好说:“先生,不知道尺码我们没办法给你挑,要不您打电话问一下您女朋友?” 看这样子似乎也只有问姜宴本人了,薛昭走到角落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姜宴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你多大罩杯的?” 姜宴一愣,“啊?” 薛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唐突了,急忙道:“我的意思是帮你买一件新的,你的那件不是坏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姜宴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把电话给导购吧,我跟她说。” 薛昭听从的将手机递给了导购,导购跟她说了好一阵之后才挂断,笑着对他道:“您女朋友的size我已经知道了,那您帮她选个款式吧。” 薛昭虽不能自诩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没有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女士内衣店,这样大喇喇的面对这些独属于女人的东西。他看了几眼后脸就已经彻底通红,随手指了一件道:“就它吧。” 导购一边帮他包装,一边还笑眯眯的说:“先生,您女朋友是d罩杯,一定很丰满吧?” 丰满吗?他倒是没觉得姜宴多丰满,只是觉得她身材确实很好。 薛昭扯了扯嘴角,付款之后向外走还能听见周围有人在小声说:“他女朋友好幸福啊,男朋友不仅长得帅,连买内衣这种事都亲力亲为。”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他似乎并不觉得反感,甚至还隐隐有些享受。 尽管衣服都是自己提前选好定好的,但毕竟这是薛昭第一次给她买衣服,姜宴还是觉得非常开心,跟在薛昭身边都感到格外幸福。 虽然薛昭对她说过要负责的话,她也知道负责的意义是什么,但她也不想去过度的深究。就当是自欺欺人吧,如果这能换成他爱她,她倒也觉得心甘情愿。 那之后虽然薛昭没有明确地提出过要怎么来确定两人的关系,但他们的距倒确实有了质的飞跃。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冷冷淡淡,尽管还是她主动的时候比较多,可他也开始慢慢给予回应,两人之间也有了一些互动。 姜宴也没有特意问他要过一个答案,现在这种状况对她来说只能算不好不坏,他们俩能走到今天,她已经不在乎身份一说了。与其钻牛角尖去跟他要一个确切的身份,长久以来惹得他不开心,倒不如就这样继续着。她已经不敢再去打破这种来之不易的幸福了。 不过现在对于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就算外婆出院了,她也不用再找理由出现在他面前,什么时候想去医院见他就去了,而他也不会再冷落她,似乎是以这种方式来默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但尽管如此,有些人也会像苍蝇一样出现在她眼前影响她的心情,她依然能遇到一些非常不想见到的人。 比如梁雨潇。 如果说要让姜宴选出全世界她最不想见,也是最讨厌的人的话,那么梁雨潇绝对能摘得桂冠。所以当她提着给薛昭做好的爱心午餐来医院,在楼上遇见梁雨潇的时候,姜宴几乎是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就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然而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你不招惹她的时候,她偏偏还要来招惹你,存心要给你添堵。 梁雨潇在距离她五步开外的地方出声叫住她,“姜小姐!” 姜宴脚步一顿,暗暗在心里骂了句娘,转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原来是梁小姐,找我有事?” 梁雨潇信步向她走来,看到她手上的保温桶时笑了笑,“姜小姐是来给阿昭送午餐的?” 这句“阿昭”真是让姜宴听得浑身不舒服,但她还是面不改色的说:“他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我也不放心他在外面吃,所以给他送来。” “姜小姐真是贤惠,不过阿昭是个挑食的人,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说说他忌口的东西。”梁雨潇笑的有些得意,“毕竟我们以前也有过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他的喜好还是比较了解的。” 在认识梁雨潇之前,姜宴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不识趣且不会说话的人,梁雨潇算是刷新了她的三观。 姜宴攥了攥拳头,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厌恶,冷声道:“梁小姐真是乐于助人,不过这种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薛昭挑食也是分人和情况的,他也说了,只要是我做的,他都喜欢吃。” 梁雨潇闻言愤愤的看着她,姜宴也不管她怨怼的眼神,面无表情的便转身准备走。 她刚迈出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梁雨潇掷地有声的强调道:“再跟梁小姐说一遍,我跟你没熟到那份上,以后请直呼我的名字。另外,薛昭现在是我男朋友,我不喜欢别的女人叫他太亲密,请梁小姐体谅我一个小肚鸡肠的女朋友的心,以后自重一点的,不要惹人误会!” “你!”梁雨潇气的跺脚,她却看也不看的转身便走,全然不顾身后那束恶狠狠的视线。 她居然成了薛昭的女朋友?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站在薛昭办公室门外的时候,姜宴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淡然开心一些才敲了门。她不想在薛昭面前摆脸色,也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他。 事实上这一段时间都是姜宴给他送午餐,医院里的同事都知道他有一个贤惠又漂亮的女朋友。不得不否认这确实隐隐让薛昭有些骄傲,但骄傲之余,他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他看着她像以前一样把饭菜在他桌上一一摆开,又把筷子从筷套里拿出来,一切都张罗好了浅笑着叫他来吃饭,恍惚间竟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两人默不作声的吃着饭,姜宴又想起了方才在外面和梁雨潇的语言攻击,踌躇了一下,还是咬着唇对他道:“我刚才在外面遇到梁雨潇了。” “嗯,然后呢?” “然后……”她顿了顿,有些理直气壮的说:“我跟她说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 她说完这番话,不言不语的盯着他的表情,却看见他的目光果然变得冷了一些。 第五十四章 【已替换】 姜宴看着他微冷的表情,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薛昭这样的反应也算在她预料之中,他一向不喜欢她自封身份,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只能用果不其然来形容吗? 她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正要惯例向他道歉,却听他皱着眉,略有不悦的问道:“是梁雨潇又跟你说了什么吗?” “什么?”姜宴微怔。 薛昭放下筷子,目光直视着她:“我记得你不是爱到处张扬的人,是不是她又跟你说了什么话?” 虽然姜宴有时候性子确实急了点,但他也知道她不会主动跟别人说自己是什么身份,唯一能解释的通的,大概就只有梁雨潇又跟她挑衅了。 他的反应倒是真的让姜宴有点意外,这个素来和梁雨潇一个战壕里的男人,怎么突然帮她说话了? 她还没说话,薛昭又继续道:“我没有怪你说什么,你那么说也没错,以后她说什么你也别太在意。” 姜宴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眼中难掩欣喜:“你的意思是……你承认我是你女朋友了?” 薛昭不置可否的低下头继续吃饭,唇角却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不就是承认了吗?这个闷骚,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点明了又怎么了?可尽管如此,姜宴还是觉得很开心了。 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心动的因子,两人都沉默不语,良久之后,薛昭忽然对她说:“以后不要再送饭过来了。” 姜宴手一顿,有些紧张的问:“为什么?我做的东西你不喜欢?”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你工作也很忙,这样每天中午跑来跑去会很累。”他抬头看着她,眼里有着理所当然的体贴,“既然你都说你是我女朋友了,我总不能就这样让自己的女朋友为我做这做那。”他顿了顿,又说:“你又不是钟点工,我也没有对女朋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习惯。” 原以为他是不喜欢她的手艺,听他这么说,她才放心了一些,眼里也有了笑意。 姜宴低着头,甜蜜的小声娇嗔道:“直接说舍不得我每天这么辛苦不就好了嘛,非得说的那么见外,显得你多么道貌岸然似的。” 薛昭不置可否的挑挑眉,虽然没说什么,但微扬的嘴角却已经说明了她的话没错。 这番不算甜言蜜语的话,在姜宴听来却已经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了。大概她对薛昭真的是用情太深了,以至于他给一丁点甜头她都觉得整个世界都开花了一样。 吃完饭后,薛昭送她到了停车场,在她上车前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出生叫住了她。 姜宴回过头看着他,眨巴着眼睛问:“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之前你过生日的时候,我说有礼物要送你,但是当时忘记了。”他的眼里游移着,动作也明显有些局促。 姜宴挑眉,毫不客气的向他伸出了手,“那给我吧。” 薛昭在白大褂里掏了好半天,才掏出一个蓝色天鹅绒的盒子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按照剧本的走向,这里面应该装着戒指一类的东西才符合剧情走向,姜宴掂着那个小盒子,心跳忽然就加速起来,心里也越发的有些期待。 会是戒指吗?如果生日礼物真的是戒指的话,那么也就是说……他在她生日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准备了? omg,这么说……薛昭早就对她动心了? 这么一想,姜宴的手都颤抖起来,她紧张的瞥了一眼薛昭,小心翼翼的问他,“你……能不能先告诉我里面是什么啊?” “你打开不就知道了?”薛昭顿了顿,有些自信的勾唇道:“但我相信你肯定会喜欢的。” 听他这语气,好像真的是戒指了啊! 姜宴又惊又喜的望着他,一点一点的打开了那个小小的盒子,直到里面那个小小的金色心型坠子映入眼帘,她才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他送的并不是什么戒指,而是她之前丢失的那条金项链。 这份礼物虽然比不上戒指那么惊喜,但失而复得的喜悦同样让姜宴有些激动,她看着那条项链,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问:“这可是被言言从五楼扔下去的,你从哪里找到的?” “我跟医院绿化组的师傅们提前打过招呼了,他们在修剪树木的时候发现的。也是你运气好。” “谢谢谢谢。”姜宴高兴地连声道谢,她把项链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有些惊奇的道:“我发现这条链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噢,那个啊……我看你之前那条链子已经有些破损了,珠宝店的师傅说已经没法修了,所以我重新给你配了一条新的,旧的在盒子里面放着。”他轻咳了一声,略有傲娇的说道:“我当时也没看见更好看的,觉得这个什么元宝链细细的挺适合你的。反正就挑了这个,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自己去换吧。” 姜宴抿唇偷笑,“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的,比以前那条好看,我很喜欢。” 薛昭半信半疑的看着她问:“真的?” 姜宴重重点头,“那当然,比珍珠还真。” 薛昭似乎这才放下了心,忍不住扬了扬唇角,却又怕她发现似的,很快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面瘫。 姜宴捻起项链递给他,“帮我戴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为她戴项链,薛昭很快就帮她带好了,并且还十分细心地替她理好头发,点点头满意地说:“嗯,不错。” 姜宴握着坠子浅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踮起脚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垂着头小声道:“这个就当做你送我礼物的回礼吧,礼尚往来嘛。” 这个回礼倒是很不错,薛昭抚着她吻过的地方,心里蓦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对她说道。 “什么事?” “这周末我家里有家宴,回来一些家里的长辈,我妈希望你能来一起吃饭。”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强制的,如果你不想来也不必勉强。” “没关系,我愿意去的。”姜宴开心的看着他,能有这样接触他家人的机会,她自然求之不得。 “那好,周末下午我去接你。” “好。” * 事实上虽说是家宴,但姜宴却看得比国宴还重要,为了能给他家里长辈留下好的印象,她利用一整个周六去逛街,吴桐被她拖着腿都快走断了,最终才选了两件勉强满意的衣服。 到了周末那天下午,她光是试衣服化妆就花了整整一下午,可以说是每一个小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然而即使这样,临出门的时候照着镜子,她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美到用时方恨少,她只恨自己长得还不够漂亮,没有美到薛昭看她一眼从此就不能自拔的地步。人大概就是这样,在喜欢的人面前第一反应总是自卑的,总觉得自己还不够漂亮,恨不得能长一张奥黛丽赫本或者费雯丽的脸才好。 下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姜纬,这厮一眼就看出了她今天格外精致的打扮,靠在栏杆上将她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遍。 姜宴不想理会他戏谑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后便径直向外走,然而身后却传来了姜纬的揶揄声。 “一个人不喜欢你跟你的穿衣打扮没关系,他如果对你没感觉,哪怕你打扮成斯嘉丽约翰逊也没用。” 姜宴顿住脚步,回头白了他一眼,愤愤道:“用你管,咸吃萝卜淡操心。” 姜纬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我没想为你操心,只是友情提醒你一下,感情不要付出的太多,最后受伤的可是你自己。” 姜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最终还是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薛昭还在外面等她,她转头便出门了。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接她,姜宴出门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薛昭的车就停在她的家门口,他正环着手臂靠在车上,面色凝重的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她放缓脚步轻轻走过去,到了他身边时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笑眯眯的说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薛昭被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然而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眼中立刻出现了惊艳的神色。她今天穿了一条高腰裙,素雅中又多了一分温婉,气质特别符合长辈们的喜好。 姜宴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些忐忑的问他,“怎么样?我这身打扮很奇怪吗?” “没有。”薛昭摇头,又补充了一句,“很漂亮。”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她松了口气,自然而然的挽住他的手臂,俏皮的笑道:“那我们走吧。” 薛昭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臂弯里她的手,却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反而真的有了一种情侣之间的亲昵感。 去薛家的路上,薛昭特地给她讲了一下今天家宴的主要成员,大概就是他的两个叔叔和两个姑姑,还有几个堂兄妹。大概是怕她紧张,他还安抚了她好几次,大意就是这些亲戚都是非常好相处的人,不用害怕。 两人到家的时候正好在楼下碰上了堂弟堂妹,几个人一起进了电梯,堂弟薛旸看见姜宴,立立刻笑眯眯的说:“噢~原来这就是大哥的那位相亲对象啊。大嫂好,我是他堂弟薛旸,是个律师。这是我亲妹妹薛暮紫,男性泌尿科实习医生。” 薛暮紫转头瞪了他一眼,嫌弃道:“你不强调我职业会死啊?有本事你这辈子别进男科。” 薛旸耸肩,“我不进男科说明我身体健康,不像某人,作为一个女孩子天天出入男科,啧啧,天天盯着男男女女的那种地方,你不怕心理不健康?” 薛暮紫面不改色的反驳,“相较于你这个小学时候就对着□□撸啊撸的人来说,我们这职业只能算是小污见大污了。另外我友情提醒你一下,经常□□会对你的身心都造成伤害。你的心已经很猥琐了,所以就不用管了。不过为了满足爸妈抱孙子的心愿,我劝你还是告别你名为‘左手’的女朋友比较好。” 薛旸气的脸都涨红了,“薛暮紫!” 姜宴看着这兄妹两互相进行人身攻击,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压低声音对薛昭问道:“他们……真是亲兄妹?不会是抱错了吧?” 薛昭:“他们从小就这样,你习惯就好了。” 那兄妹俩吵了好一阵,薛暮紫终于懒得理自家哥哥,对姜宴点了点头,一板一眼的说道:“大嫂好,我叫薛暮紫,名字出自‘烟光凝而暮山紫’的暮紫,也因为我妈妈姓李,所以取了这个名字。不过那个太繁琐了,所以我通常用木头的木子。” “姜宴,生姜的姜,宴会的宴。” 姜宴也微笑着点头,礼貌的向木子伸出手,趁机打量了一下她。她看上去也就大学毕业的样子,齐耳短发,穿着藏蓝色的森女系棉布衣服,宽松而休闲,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明明年纪不大,但却是一副书呆子的模样。 除了薛旸和木子之外,姜宴还见到了她和薛昭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个小男孩,原来这孩子是他堂兄的孩子。大约是因为第一印象就给孩子留下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形象,以至于孩子对姜宴一直有点怯怯的感觉,后来还是他堂嫂出面才让孩子对姜宴慢慢亲近起来。 除了这些近亲,饭桌上自然也少不了薛昭的父母。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姜宴的出现自然成了全家人的焦点。薛昭的母亲大概也是真的很喜欢姜宴,饭桌上一直在不停的夸赞她,而其他长辈听了之后也纷纷点头附和,大家似乎都已经把她当薛家的准儿媳看待了。 姜宴虽然也有见过相亲对象的家长,可是这么一大家子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说话的时候难免拘谨,这个时候往往都是薛昭站出来帮她打圆场,或者薛旸跟她开玩笑的时候,也都是薛昭在帮她说话。 原以为一顿饭就这么过去了,然而当吃到一般的时候,薛昭的大伯母忽然问姜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咳咳咳……” 姜宴被这句话呛得险些背过气去,坐在她身边的薛昭急忙为她顺气,她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求助的看向薛昭。 一家人的目光都落在薛昭身上,他看了看大家,没什么表情的说:“等机会成熟了,自然就结了。” 姜宴听了这话,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本以为薛昭一定会答非所问,又或者是很不耐烦的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却没想到他最终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已经有要和她结婚的想法了吗? 这饭局来的简直是太值了,不仅见到了他的家人,还得到了这么有价值的答案。要不是有这一大家子的人在,姜宴也许激动的当场就要把薛昭扑到了。 大伯母闻言高兴地戳了戳薛昭的母亲,眉飞色舞地说道:“哎,有戏有戏,你们做父母的也赶紧催着点。” 气氛顿时达到了顶峰,薛母甚至都已经兴致勃勃的开始跟大伯母商量婚礼和蜜月的事宜了,就在大家都兴致浓郁的时候,一直闷头吃饭的薛木子忽然开了口。 “眼下最着急的不应该是结婚吧?” 薛母愣了愣,问她,“那最着急的是什么?” 木子摊手,“当然是生孩子了啊。” “啊?”姜宴的隐形眼镜都要脱窗掉出来了,这进展未免也有点太快了,前两天她还沉浸在作为薛昭女朋友的喜悦中无法自拔,怎么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生孩子的地步了? 真是惊喜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啊。 “我哥现在已经三十岁了,嫂子也二十八了,根据医学标准,虽然他们两人的身体质量尚可,但是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岁之后,卵子的质量就会下降,虽然有两条输卵管,但是每个月只有一颗卵子能成活,综上所述,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结婚,而是生孩子。” 姜宴目瞪口呆的看着餐桌上一本正经讨论男女生理问题的薛木子,俨然已经不能接受这种跳脱的剧情了。 然而整个餐桌放眼望去,似乎就只有她一个人非常惊讶,其他人不是在赞同的点头,就是若有所思的思考。这难道就是医学世家的独特之处?姜宴甚至怀疑现在就是有人说他今天做手术时候各种心肝脾肺肾,血液脑浆排泄物,都没有会觉得一点不适,大概还会讨论一下用什么刀可以把手术做好。 太惊悚了,她有一种看汉尼拔的感觉。 不过尽管如此,也正如薛昭所说,这一家子的亲戚确实都很好相处,言谈举止间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整个饭局都进行的十分愉快,到了结束的时候大家还一起出门将他俩送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姜宴一直都带着笑,原本薛昭还担心她不能适应自己家里的情况,看她这样也算是放下了心。 经过一条街的时候,她忽然看到有人在路边摆摊,急忙出声道:“等一下,停车!” 薛昭不明所以的踩了刹车,车刚停下她就推门跑了下去。他这才看到路边有人在摆摊卖养乐多,一个是七旬的老婆婆,她卖的已经快过期了,另一个则是年轻的小伙子,卖的都是最新日期的。姜宴在两人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老婆婆。 她抱着两排养乐多回到车上,撕开一个递给薛昭,笑眯眯的说道:“送你的,赶紧喝吧。” 薛昭看着手上小小的养乐多,皱眉道:“你几岁了,还喝这种东西?” 姜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叹了口气说:“我小时候的时候特别流行养乐多,但是很贵。那时候我妈妈在给别人做钢琴家教,那家人的冰箱里有好多养乐多,但是他们只准孩子每天喝一个。每次他家孩子喝的时候,我就觉得好羡慕,自己只能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后来有一天他家孩子忍不住偷喝了一个,家长回来数了之后发现少了,就质问我是不是偷了他家的养乐多。我妈妈很生气的说我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连那个月的工资都没要,带着我就走了。后来我自己有能力赚钱买数不清的养乐多,可是我妈妈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眼泪险些就要流出来,她把手里的养乐多一仰而尽,用力逼回了眼泪。她原本很不想在薛昭面前说自己的过去,她怕他会同情她。今天如果不是情景使然,她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薛昭虽然知道她的童年过得不好,但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令人心酸的往事,看着她故作坚强,心里顿时也心疼起来,想说些支持的话,却发现任何鼓励对她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不知道说什么来调节这种沉闷的气氛,犹豫了一下只好岔开话题道:“不过那位老婆婆买的都要过期了,你为什么还买她的?” “哦,这个啊。”姜宴笑笑,不以为然的说:“因为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多买一点,老婆婆就可以早点回家了啊。至于过期嘛,我在它过期之间喝完不就好了?” 他看着她毫不在意,甚至还有点理所当然的脸,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烈情感涌了上来。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善良,柔软,就算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会用自己的方法去帮助他们。 他看着她良久之后才说道:“以后你不用担心会有伤害了。”他顿了顿,又说:“我会在你身边。” 她灿若星辰的眼里忽然涌上了泪,随后重重点头道:“我知道的,有你在我不怕。” 薛昭看着她的眼泪,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揪起来了,他想伸手替她擦掉眼泪,却又觉得实在是太没有意义了,几秒之后忽然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第五十五章 【已替换】 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提醒着姜宴,这一次不是他强吻,她也没有做梦。 他的吻是温柔的,带着怜惜和感情的,她能感受得到这个吻的与众不同,她再也不用忐忑不安的怀疑他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对她有感情,而是用心感受,给他回应就好了。 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次接吻,但是这样温馨的情况却是前所未有,她仍然觉得羞赧,给予他回应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 然而就是这一点点回应,也让薛昭受到了鼓励,搂着她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更加深入的探寻她的美好和甜蜜。唇齿相交,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情谊,不像从前那样,只有一方在积极进取,怅然若失。 慢慢加深的吻让狭小的车内温度也渐渐升高,明明只是单纯的吻着她,薛昭却隐约感受到身体在变得躁动灼热,自己的手似乎也有了意志一般,从她的腰间滑到了她的背上,若有似无的游移着。 姜宴自然感受到了他不规则的动作,可是她除了紧张之外并没有阻止他。这世上所有的触碰她都觉得恶心抗拒,唯独薛昭是她抗拒不了的特例。 车外的车水马龙喧嚣吵闹和车内的暧昧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方小小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薛昭的动作越来越失控,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都已经放在了姜宴的胸口。 “对……对不起。”他猛的惊醒过来,有些仓皇的推开她,转头对着一边急促的喘息着。 他的慌乱和失措让姜宴觉得格外尴尬,她低下头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有些沉闷的说道:“没关系。” 薛昭似乎感受到了她语气中的冷淡,转头看向她道:“你生气了?” “没有。”姜宴摇头,自嘲的笑了笑道:“我只是觉得丢脸,自己的男朋友竟然还这么抗拒我。” 她甚至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感情了。 薛昭拧眉望着她,有些急切的解释道:“我没有抗拒你。”如果抗拒她,又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她一点都察觉不到她自己对他多么有吸引力吗? “我之所以停下来,只是觉得现在这种状况不合适。”他抿了抿唇,低头掩饰自己泛红的脸,“现在是在车里,外面到处都是路人,我要是不推开你,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和你亲密,我觉得是对你的不尊重。” 姜宴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们现在位置的尴尬性,他要是不停手,难道要车.震吗? 她不由得红了脸,小声嘟囔道:“我以为是你又讨厌我了。” 薛昭无奈的摇头,没有再跟她多解释什么,而是发动了车子向姜家驶去。 大概是因为亲密之后的后遗症,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有些尴尬,姜宴好几次抬眼偷看他,想跟他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有点多嘴。想要享受这种难得的静谧,却又怕他是因为生气才沉默,一路上就这么纠结而忐忑的过去了。 直到车停在了姜家门口,两人都没有说话,姜宴也没有下车的动作,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说点什么。 良久之后,还是姜宴先打破了沉默,说道:“今天……谢谢你带我回家吃饭。你家里的亲戚人都好好,我好羡慕你有这么幸福的家。” 她这话确实是发自肺腑,不是单纯的想要打破尴尬。 她自小和外婆母亲生活在一起,外婆又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她的亲戚关系网很简单,小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姨妈舅舅之类的来宠她,更没有表哥表妹这种同龄人和她一起度过。所以当她看到薛昭的伯母和堂兄妹之后,真的是从心底里羡慕他能有这样和谐的大家庭。 薛昭转头看着她充满艳羡的双眼,想到她从小就亲情淡薄,心里既同情又心疼她。 犹豫了半晌,他才语气沉沉的说:“以后……他们也是你的家人了。” “什么?”姜宴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抬起头看着她,目光灼灼的眼中闪着坚定和决绝,直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跟我结婚吧。” “你说……什么?” 这一次姜宴是彻底呆住了,瞠大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惊讶错愕。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薛昭会主动提出来要和她结婚,就算是梦里,她也只敢幻想一下做他的女朋友。醒来的时候,她都觉得这是在逾越他们的关系。 而且他说的是肯定句“结婚吧”,而不是疑问句“结婚吗”。这说明他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而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只等她答应就好了。 她的反应似乎已经在薛昭的预料之中,他也没有不耐烦,反而是又郑重地说道:“我们结婚吧。” 姜宴仍然沉浸在愕然中,语无伦次的问他:“你说的……都是,都是认真……的吗?” 薛昭沉沉点头,“都是认真的。” “那你……是不是因为……你之前说过要对我负责,所以才……”她咬着唇紧张的看着他,好像生怕是这个答案一样。 “是,但不全是。” 他说过要对她负责,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对她负责的办法,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让她做女朋友。但只是这样,他又觉得还有些不够,更多的他也想不出来什么。似乎除了结婚,他也没有更好更诚挚的承诺给她。 但负责并不是唯一的理由,就算是到现在这个时候,他对姜宴的感情依然很复杂。有同情,有怜惜,当然也有感情。他承认自己喜欢她,或许他的感情不像她对他那样火热纯粹,但喜欢她的心情确实是不容置疑的。 他一向不是一个轻易许诺的人,遇见姜宴之前他没有明确想要结婚的念头,喜欢上姜宴之后,他也从没想过要和别人结婚。 他没有再给她更多的解释,姜宴握了握拳头,小心翼翼而又期待的问他:“那……你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我呢?”她说完又有些急切的解释:“我的意思是,除了负责之外,你要跟我结婚的想法,有有没有别的原因?比如……感情之类的。” 薛昭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之后才点头,“有的……” “那就好。”他刚说完话就被她打断了,她似乎只想要这样一个答案,更多的解释她也不需要,只要他有感情就好。 姜宴很清楚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她怕他会说出别的原因,无论是什么,她觉得自己都会难过,倒不如只知道他也是有感情的就可以了。 薛昭点点头,踟蹰的开口:“那你……”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慢慢握紧了拳头,加速的心跳也证明了他此时的忐忑和紧张。 姜宴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笑着重重点头,“我当然愿意啊,这还用问?” 得到了她的回应,薛昭心里也隐隐松了口气。“这件事我回去会告知我父母,提亲这些事,他们会安排的。” 姜宴仍然笑意不减,甜蜜的说:“好的,我都随你安排。” “嗯,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好。”姜宴连连点头,下车前又回头望着他,感动的浅笑,“谢谢你的出现。” 薛昭看着她熠熠生辉的双眼,心中忽然生出了无限感慨。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人的人生产生这样大的影响,就算是他救治过的病人们,也只是说说感激他的话。但他心知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医生,他并不是唯一一个。似乎只有姜宴,只有她把他当做了全部。 他看着她要下车,忽然又伸手拉住她,她转头看向他,温润的眼中带着疑问 薛昭微微叹气,有些抱歉的说:“我希望你能知道,我不是一个会轻易打扰别人人生的人,我做的决定,一定是我认真考虑过的。或许有些话我现在还说不出口,但那不代表我没有那份感情。我只是觉得有些话随随便便说出来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但我嘴上不说,我会用行动来证明的。以后,也希望你能自信一点,也多相信我一点。” 他还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么长的话,也没有跟她说过自己内心深层的想法,这一刻姜宴除了感动和惊讶之外,就只有暖暖的幸福感。 她重重点头,反握住他的手说:“这个世上我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我一定会相信你。” 从确定自己喜欢薛昭那天起,她再一次觉得,这件事是她人生中最有意义也是最值得的事。 回到家的时候,姜正远和姜纬正巧都在客厅,姜宴径直走过去挡在了电视前面,姜正远拧着眉刚要训斥她,她却已经笑意浅浅的开口了。 “我有事要说。” 姜纬眯了眯眼,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什么想法。 只听姜宴一字一句地说:“薛昭向我提出了结婚,所以,我要跟他结婚了。” 果然,到最后也没拦住。姜纬叹息的摇头,虽然他和姜宴同父异母,但他也是真心为她好,她难道就看不出那个薛昭的态度有多么冷淡吗?还是说恋爱中的女人都瞎了? 然而比起姜纬的反对,姜正远的脸色则是立刻笑开了花,他猛地站起身,一步走到姜宴面前,惊喜的问道:“真的?薛医生真的跟你求婚了?” “嗯。” “好啊,好啊!”姜正远高兴地连声赞叹,甚至伸手抱了抱她。 这在以前是姜宴想都不敢想的,她靠在姜正远怀里,只觉得快三十年了,她第一次离父爱这么近,尽管她知道这爱不纯粹,但她仍然情不自禁的着迷了。 大概这就跟她对薛昭的感情一样,因为长时间得不到,所以当有一点点甜头的时候,她就会感激涕零。 可悲也可叹。 姜正远抱了她好一会才放开,高兴地为她理了理头发,笑着说:“我就知道,我的女儿,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你放心,爸爸一定给你准备一个最盛大的婚礼,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姜宴眼里不知什么时候聚上了泪,良久之后才点头哽咽地说:“谢谢爸。” 到此时为止,姜宴都觉得,如果用一辈子的幸福来换这一天都值得了。可她从没想到,最后竟一语成谶,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大概就只有这一天。 或许是因为结婚这件事已经被提上了日程,自那之后姜宴便开始关注起了一切和结婚有关的东西。婚礼、婚纱、结婚照、结婚证、蜜月旅行,甚至连未来的孩子都会小小的幻想一下。经过婚纱店的时候,她也会情不自禁的驻足观看,那些想象那些橱窗里的婚纱穿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她一直以为幸福很难,在倒追薛昭那段日子,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但现在看来,原来幸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只要你爱的那个人也爱你,这就足够了。 * 梁雨潇接到那个人的电话时,刚因为工作问题被组长骂的狗血淋头。 前两天言言的主治医生告诉她,合适的心脏源已经找到了,但由于她目前没有足够的钱,所以换心手术被暂时押后了。尽管薛昭之前给了她一些钱给孩子治病,但在一场换心手术面前,那些小钱是远远不够的。 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成了她的工作,但是她越是心急,工作上反而越是容易出纰漏,就这三天来说,她已经被领导骂了好几回,工资也被扣了几百块。 从组长办公室出来,梁雨潇心里又压抑又烦躁,仰头重重叹了一口气,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仍然是一个未署名的号码,她尽量客气的开口道:“您好?” “最近没有你的消息了,怎么,对薛昭放弃了?” 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随着电磁波缓缓传来,梁雨潇愣了愣,又看了看电话号码,意识到这又是那个陌生男人打来的。 “我最近工作有点忙,没时间想他。”她顿了顿,又问:“你还没有放弃?” “放弃?”男人嗤笑一声,“在让他们生不如死之前,我不可能放弃。我找你没有别的事,只想问你还要不要和我合作?据我所知,你的孩子最近好像很需要钱。” 梁雨潇咬紧下唇,只觉得紧张又不安。虽然这个男人给她的户头打过钱,但她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可这个人总是能精准的抓到她的命门,她在明,人家在暗,她根本没办法对抗。 再三犹豫后,她无奈的放弃了,“你又需要我做什么事?” “他们就要结婚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梁雨潇猛的提高了声调,他们不是才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吗?怎么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这么惊讶,看样子你也不知道。怎么样,听了这个消息,你还能不想他吗?” “我……”梁雨潇忍不住怨愤的攥住拳头,清秀的脸上也因为憎恶而变得渐渐扭曲。 她就在奇怪,这段时间为什么薛昭来看言言的次数越来越少,原来是因为他要和姜宴结婚了。 从前那种不甘和怨念顿时又涌了上来,他怎么能和姜宴结婚?这个过去说着此生如果能和她结婚就是最大的幸运的男人,怎么能跟别的女人结婚?他的身边应该站的人是她梁雨潇,而不是什么姜宴! 梁雨潇拳头握的咯咯直响,那边的男人沉默许久才说:“考虑的怎么样?” “你要我怎么做。”她的声音阴狠的惊人。 “很简单,让他们没法结婚就可以了。” 梁雨潇愕然的瞪大眼睛,“你要让我杀人?” “哈哈。”男人轻笑,“我还没到那么傻的地步。阻止他们的方法多得是,我想你肯定能想得到。事情成功之后,我会负担你女儿的手术费,你自己好好想想。”说罢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梁雨潇站在走廊里久久没有动,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晦。尽管这个人没有想让她走到杀人这一步,但是她真的很想让姜宴就此消失,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 虽然薛昭并没有明确的说过什么时候结婚,但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所以姜宴还是让姜正远在与薛家夫妇沟通的时候尽量能快一点。事实上长辈们也很着急,恰逢下个月就有一个不错的日子,秉着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的原则,最后就把时间定在了下月底。 对此薛昭也没有异议,他既然说了要结婚,那么早晚都是一样的。 出于要准备婚礼,姜宴跟周启霖也沟通了一下,把她手上比较棘手的单子都转给了别人,在结婚前只有一两个个人的单子。 原本她这天是准备去见客户的,但是出门前才发现自己的客户资料忘记带了,于是只好返回公司去取。 由于赶时间,她特地抄了一条近路,从这里回公司只要十分钟左右,而且这里车也比较少又没有交警和红绿灯,她速度快一点基本上就能赶得及了。 她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加快速度,开着快车,她又想起了吴桐的叮嘱。 吴桐在得知她和薛昭要结婚的时候,曾经就对她说过,如果可以的话就把车卖掉。尽量能让薛昭送她就让薛昭送她,这仍然是秉持了她以前的那句话,一切能麻烦他的事都不要自己做。用吴砖家的话来说,就是只有单身狗才会自己解决自己的麻烦,有男票的都是男票解决一切。 其实她倒是也想过这一点,如果她的车没了,那她以后每天早晨都可以让薛昭送她去上班了,如此一来两人又多了一点交集。 这么想着,姜宴又高兴起来,然而她却没有留意到路边停着的一辆可疑的出租车。 那辆车在她驶近的时候忽然慢慢发动,姜宴以为只是一辆普通的出租车,所以只是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并没有在意。那辆车越开越快,很快就和她并行,狭窄的小路上顿时变得有些拥挤,姜宴皱了皱眉,刚要往边上开一点,那辆车忽然加快车速强行变道堵在了她前面。 这车变道变得太突然了,姜宴的车速又快,等她反应过来去踩刹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下意识的猛打方向盘,虽然避免了撞车,但是却一头撞上了路边的树上。她因为惯性向前一栽,胳膊重重撞到了方向盘上。 这一下撞的不轻,她只觉得自己的右胳膊瞬间疼的没了知觉,就连眼泪都出来了,然而等她再抬头看向前面的时候,那辆出租车已经飞快的逃跑了。 肇事逃逸? 姜宴疼的冷汗直流,浑身颤抖都颤抖起来,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解开安全带,艰难的从包里拿出手机打了122。 路上没有监控探头,她又没看到那辆车的车牌号,刚定下的行车记录仪也还没来得及安上。交警在听到这一系列的叙述之后就立刻头疼起来,这种行人稀少的地方很难有目击者,肇事车是满大街都随处可见的出租车,受害车主又没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就算是肇事逃逸也很难找到肇事车辆。 交警还在事发地勘察,看姜宴受了伤,便立刻要打120,交警通知急救的时候,姜宴痛的死去活来还不忘让他们打薛昭医院的电话。 她这个时候最需要薛昭的安慰,趁这个机会还能跟他撒个娇卖个蠢之类的。 她从小没受过什么大伤,这下胳膊上成这样,只觉得像是废了一样,坐在救护车上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问护士,“我这胳膊是不是没救了?” 护士看她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两下,安慰她道:“你别害怕,也许只是断了,没那么严重……” “可我马上要结婚了!胳膊断了是不是要打石膏?打石膏得多长时间?一个月能拆吗?影响我拍婚纱照吗?影响我结婚吗?影响我生孩子吗?” 护士:“……你用胳膊生孩子吗?” 姜宴沉默了一下,认真脸说:“不用胳膊生孩子,但是ooxx的时候会很不方便啊。” 护士:“……” 薛昭还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给他打了电话,他便站在急救楼下等着,姜宴被护士从急救车下扶下来后他立刻迎了上去,姜宴一看见他,本来就忍不住的眼泪这下更忍不了了,靠在他怀里就哭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姜宴被确诊为了右手手臂骨折和轻微骨裂,虽然没有完全断裂,但是从片子上已经能看出来裂痕了。 既然有一个骨外科医生做男朋友,上绷带和安全吊带这样的事自然是薛昭来做了。只不过当姜宴哭的撕心裂肺外加各种迷之呻.吟在诊室里响起来的时候,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有人甚至以为他们在里面做什么羞羞的事情,甚至直接找来了院长。 薛世荣听说自家孙子在诊室里就做了违禁的事,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居然是为这小子开窍而感到欣慰。 年轻人总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但是在医院这种地方就嘿嘿嘿,确实是影响不大好。 薛世荣板着脸走向骨外科,身后跟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刚走在诊室门口,就听里面传出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对话。 姜宴一边哭一边喊:“你能不能轻一点啊?我可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薛昭:“你能不能淡定一点?我不想弄伤你。” 众人:“whatthe*?” 姜宴:“你轻点啊啊,我疼……” 薛昭很无奈,“你放松好不好?你这样紧绷着我没办法弄上去了。” 众人:“天哪,好污好污,我们都没眼看了。” 过了一会,姜宴开始小声□□起来,语气中带有难耐的压抑,“啊啊啊疼,你好了没啊?” 薛昭:“你动一下试试看。” 姜宴:“好像是好多了,比之前舒服。你再帮我按按这里,感觉有点怪怪的。” 薛昭:“这里?” “嗯嗯,啊啊啊对,就是这,好多了,你用点力好不好……对对,好舒服……嗯,爽。” 众人:“……omg,医冠禽兽,这是带伤上阵,浴血奋战啊!” 薛世荣在外面听着也觉得面红耳赤,薛昭这混小子在长辈面前一向斯文沉稳,前些天他还刚和他的父母商议过结婚的事,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耐不住寂寞,结婚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居然在医院就…… 薛世荣叹气,但是周围又有患者又有医护人员,他握起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严肃道:“大家都给我听好了,医患之间是绝对禁止这种……这种非常非常,非常亲密的事情发生!你们都是专业的医护人员,面对患者的时候,哪怕是埃及艳后在你面前赤身*,你也只能把她当做人体,不能做这种……”他指了指诊室的门,词穷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种和患者零距离接触的事情。”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齐声道:“知道了。” 何肃站在人群之中,内心奔腾就差给薛昭顶礼膜拜了,但想到他未来会被钉在耻辱的十字架上,不由得给他在心里点了一支蜡:“师父,我佩服你的勇气,但是我只能仰望你了。我会记得你为□□事业做出的贡献,干了这碗恒河水,咱们来世还做好师徒。” 薛世荣点点头,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推开了门,进去之后便大喝一声:“薛昭,放开她!”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两个人都愣住了,薛昭松开了正在给姜宴按摩的手,站在一旁莫名道:“院长?您怎么来了?” 其他的医生和患者鱼贯而入,小小的诊室被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外面还有人在说:“怎么样怎么样,战况如何?真是既优衣库之后的又一件推进人类历史发展的大事啊!” 或者是“快点快点让我看看。” “有情况没?记得拍照发朋友圈啊!” “快快快,我得赶紧发个微博抢热门,大家都去转啊!” 薛世荣看着衣衫整齐和不明所以的姜宴,顿时也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但他做院长的威严还是要有的,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薛昭啊,你不是第一天做医生了,医院的规矩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你明白吗?” 薛昭愣了愣,转头对姜宴道:“你看,我就说回家再继续,你非得要在这里,这下好了吧?” 姜宴无辜又委屈的说:“不至于吧,这种小事也有限制?你们医院的规定也太多了吧。” 薛世荣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在医院里做这种促进妇产科发展的事,居然还是小事?他已经不懂年轻人的世界了。 姜宴咬了咬唇,垂着头道:“好吧,这件事都是我要求的,院长您别怪薛昭。” 薛世荣痛心疾首道:“小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 姜宴哭丧着脸埋怨:“我这两天颈椎疼,他给我固定好手臂之后我就让他给我捏一捏,谁知道这也违反规定,不就是利用一下私人感情嘛,你们医院也太小气了。” 所有人:“……”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大家想看优衣库重现的兴致顿时扫的一干二净,各回各房,各看各病去了。 薛世荣把薛昭拉出来,听他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总算是松了口气,但是碍于自己又是爷爷又是领导的面子,最后也没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只是嘱咐道:“小宴既然受了伤,你们婚礼肯定是要推迟的,她在家也不方便,不如你把她接回去好好照顾她,毕竟你是个专业的。” 薛昭看了看里面已经处于半残的姜宴,只好点头道:“我知道了。” 何肃站在门口也听了一点,回到诊室之后,立刻给姜宴打小报告,“你上学的时候有没有学过一个成语,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姜宴点头。 何肃:“恭喜你,你受了伤,这本来是一件坏事,但你能成功入住我师父家了。” 姜宴立刻惊喜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但是也因为你受了伤,所以你们的婚礼没法进行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三个多月以后再说吧。” 这还真心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正在姜宴郁卒的时候,薛昭便回来了,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她说:“下午就在医院呆着吧,晚上跟我回家。” 虽然婚礼要被押后三个月,但一想到自己能和他一起住三个月,她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在给同事孟璇打电话交代了工作上的事后,便只等着他下班了。 要说她这次受了伤,其实也还是有好处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她也可以享受一下被薛昭照顾的滋味。 由于她右手臂受伤,右半边肩膀自然不能承受重力,他连包都不让她拿了,都是他给拎着。上车的时候,他会主动给她拉开车门,上了车后,他会主动给她系安全带。就连回家的时候,因为电梯里人太多,他怕有人挤着她,都要把她安置在电梯角落里,背对着他人,撑起手臂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自己为她营造的一方天地里面。 这样好是好,就是这个姿势……有点太暧昧了吧? 姜宴看着周围的人偷笑,忍不住小声对他道:“你这样……会不会太那什么了?” “太什么?”薛昭颇有些理直气壮的说:“你这个伤容易康复但也容易二次受伤,我不这样帮你挡着,你要是再伤到怎么办?” 姜宴垂着头抿嘴笑笑,厚脸皮道:“伤到了你就再照顾我呗。” 薛昭绷不住破功,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说:“那你不如直接伤成植物人得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这是你说的,你要照顾我一辈子,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把你淹死在黄浦江里。” 薛昭不置可否的挑眉,弯起的嘴角却已经给了她最好的回答。 原本姜宴是想在外面吃晚饭的,她跟着他呆了一天,也知道他每天的工作究竟有多辛苦,所以实在是不忍心再让他下厨。但因为她受伤的原因,薛昭不允许她在外面吃,一定要坚持着回来给她做。 薛昭回到家后扔给她一个ipad便进厨房还是忙活,一边做饭一边说:“平时我吃的东西都比较简单,所以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不过前些天我妈给买了条鱼,我今天给你熬点鱼汤,明天再去买一些对你恢复有帮助的食材回来,给你炖点药膳汤喝。对了,明天我没事,跟你回家去取你的东西。” 姜宴坐在客厅,忍不住弯起嘴角轻笑,“好啊。” 在姜宴的想法中,薛昭虽然说了要照顾她,但她并没有指望他在生活中事无巨细的都照顾她。她想着大概也就是平时在饮食和生活上多照顾她一点,给她做一些简单的按摩和复健,让她不要再二次受伤就可以了。 所以秉着这种想法,当薛昭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她几乎是没有任何想法的,自力更生的用左手拿起筷子就开始别扭的吃饭。 薛昭皱眉看着她,还没等她加起一块鱼,就已经劈手从她手里抢走了她的筷子,换成了勺子。 姜宴一脸懵逼,“你干嘛?” 薛昭用米饭拌好鱼汤,舀了一勺送在她嘴边,“你用左手吃,就不怕吃到鼻子里?” 姜宴撇嘴,小声嘟囔道:“我这不是没敢劳您大驾么?” 薛昭瞥了她一眼,“少废话,张嘴,啊……”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啊什么啊。”姜宴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却还是很诚实的“啊”了一声之后才张嘴吃饭。 被他手把手喂着的感觉真好,姜宴像个二愣子一样傻呵呵的笑着盯着他看,薛昭直接无视了她的痴汉脸,从始至终都面瘫的给她喂饭,但他脸上虽然表现的毫不在意,却处处都在小心的照顾她,就连喝水的时候还细心地给她一根吸管,当真是把她当残疾人对待了。 不仅如此,就连刷牙洗漱这些事,也都被薛昭全权包揽了。她只需要坐在小凳子上等着他就可以了。 给她洗脸之前,薛昭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查什么东西,过了好一阵之后才有些底气了似的,拿着她之前丢在这里的卸妆水倒在卸妆棉上,绷着脸命令她,“闭眼。” 姜宴听话的闭上眼睛,他把化妆棉敷在了她的眼睛上,还不忘嘱咐她,“觉得不舒服就赶紧说话。” “哦。”她闭着眼睛任由他给卸妆,奇怪的是他居然做的意外的好,每一个步骤都很到位。姜宴有些好奇的问他,“你怎么会这么清楚怎么卸妆?以前给别人弄过?” 薛昭沉默了一会道:“没有,就是随便弄的。” 姜宴撇嘴,随便弄会这么熟练?他上辈子不会是女人吧? 直到她不经意的看到了薛昭手机浏览器的搜索记录上面有一条“卸妆步骤”,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他一直在她没有留意的时候处处关心着她。 有句话叫做“喜欢就是洗头,爱就是洗个求”。但毕竟是和男神同住一个屋檐下,姜宴本来就已经两天没洗头了,再不洗的话怕是油的能炒菜了。本来她还想洗澡,无奈情况不允许,只能勉强洗头。但她又怕薛昭说她没事找事,所以只好趁他忙的时候自己钻进浴室里偷偷洗。 活了这么久,她也是第一次体验半臂生活。右手被吊着,所有的动作都得仰仗着左手,她刚把头发浸湿,闭着眼睛在洗漱台上摸着洗发水,结果不小心把牙杯扫到了地上,一顿噼里啪啦乱响之后,薛昭便推门闯进来了。 原本他以为是她上卫生间时候摔倒了,本来还担心了一阵,在看到只是东西掉了好在松了口气,但也有些不悦的说:“你现在行动不便,能不能别乱动?” 姜宴讪笑,“可我实在是想洗头……” “那你不会叫我吗?”他白了她一眼,“你既然什么都能自己做,我接你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哦……” 薛昭一边给她一头一边嘱咐道:“以后有什么事都跟我说,我会帮你做,不要自己没事找事,明白了吗?” “任何事都帮我?” “任何事。” “那……”姜宴为难道:“我便便怎么办?我倒是不介意你帮我,你介意吗?” 薛昭:“……对不起,我很介意。请用你的左手,谢谢。” 说实话,薛昭其实手上有点没轻没重,他洗头的感觉就像是在洗一颗白菜,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姜宴还是觉得他比做spa的感觉都好。甜蜜蜜的擦着头发回卧室,却发现薛昭早就已经坐在床上等她了。 他拍了拍自己身边,对她道:“过来。” 姜宴听话的坐在他身边,他一把将她按在自己腿上,开始给她吹头发。丝滑如绸缎般的头发从指缝划过,他一边给她吹,一边还细心的询问:“怎么样?温度会不会太高?不舒服就说话。” 姜宴趴在他腿上摇头,“这样挺好的。你做得这么熟练,给多少人吹过了?” 薛昭:“你是第一个?” “真的?”她佯装惊讶,心里却在偷笑。 薛昭动作不停的说:“很多事你都是第一个。” “比如呢?” “比如第一次给人做饭,给人喂饭,给人洗脸刷牙洗头发。还有……” 她好奇的看向他,“还有什么?” “还有……第一次那个。”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别扭的深情,脸上也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姜宴猛地坐了起来,惊讶的看着他,“你是第一次?” 薛昭不悦的瞪着她,不满道:“怎么?就算是第一次不也让你哭得跟什么似的,第二天床都要下不来了……” 男人多少都对自己的能力抱有超乎常人的自信心,哪怕这个人是个银针,也觉得自己是个铁杵。她这么说,简直是有辱他的自信心。 他这话立刻让姜宴肃然起敬,她一直以为薛昭是个特别认真正直的人,没想到他居然也能说出这么污的话。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样子薛昭心里也许藏着一个小女污。 姜宴缩着脖子,一脸怕怕的看着他,“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果然是我看错你了……” 薛昭看她这样,忽然玩心大起,有了一种想要捉弄她的想法。他一把将手上的吹风往边上一扔,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邪邪的勾了勾唇角,不怀好意的笑着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用再跟你藏着掖着了,不如我们……” “你你你你,你想干嘛?”姜宴抬手抵在他的胸口,瞪大眼睛望着他,舌头都要打结了,“我我我现在可是带伤的,你不要轻举妄动。” 薛昭看她一脸惊恐,笑的更邪肆了,“带伤上阵不是更有感觉吗?” 真真是哔了哈士奇啊,这男人的荷尔蒙怎么说来就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薛昭笑的这么玩世不恭,简直是太邪魅了。她真的怕自己秒变女禽兽,他不扑倒她,她都要反扑了。 姜宴的手推在他的胸口上,星星眼望着他道:“我都这个德行了,你居然还不放过我。求你冷静点啊……” 薛昭挑眉:“冷静不下来怎么办?” “那……”姜宴仔细思考了一下,认真脸道:“你去吃点屎,看看能不能冷静下来吧。” 薛昭终于不再逗她了,翻身从她身上起来,憋着笑道:“放心吧,我对头脑简单四肢又不发达的单细胞动物没有兴趣。对身残志坚的短时间残障人士更没有兴趣。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吧。” 他起身便向外走去,出门前还回头对她笑笑,戏谑道:“你要是觉得身体燥热,也可以去吃点屎冷静一下。” 姜宴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抄起抱枕砸到他身上,红着脸大声怒道:“赶紧狗带吧你!” 薛昭笑着出去了,姜宴仰头倒在了床上,脸上满是掩不住的甜蜜和幸福。其实比起婚礼被押后,她还挺享受自己受伤的,不仅能吃到薛昭做的饭菜,还能得到vip级的至尊享受,简直是太超值了。 第五十七章 第二天薛昭带着姜宴回家取了她一小部分衣服和日用品,就算是在他这里住下了。 其实他们一开始还是比较客气的,直到一周后姜宴实在是忍不了要洗澡,薛昭又怕她不方便,只好亲自上阵。她胳膊上还打着石膏,一旦沾了水就容易断裂,薛昭又用保鲜膜把封口处都包好,才开始帮她脱衣服。虽然两个人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但是这样的接触还是第一次,他帮她解扣子的手都有点发抖。 姜宴自然也觉得很害羞,他帮她脱衣服的时候,她的眼神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整个过程她都不好意思张口说话,薛昭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沉默着。 姜宴坐在浴缸里,因为羞怯,她的脸本来就很红,再加上水汽的蒸腾,这下更是红的像是能滴出血一样。 她的沐浴乳一直都是用牛奶味的,薛昭把后背给她抹好沐浴乳,憋了好半天,涨红了脸对她道:“前面……你自己弄吧。” “哦,好……”姜宴连连应着,接过浴花,像是开了慢动作似的慢慢腾腾的往自己身上涂抹沐浴乳。 他拿下莲蓬头替她冲泡沫,被沐浴乳滋润过得身体变得愈发娇嫩柔滑,他的手不经意的从她皮肤上划过,就像是在摸一块上好的玉石一样,珠圆玉润,丝滑诱人。指尖从她幼圆白滑的肩头略过,那里就像是一颗珍珠一样圆滑,白皙透亮,在浴霸的灯光下更是晃眼。 薛昭已经能感觉到他自己身体的变化,怕再继续下去会失控,他急忙加快速度帮她冲洗干净身体,转身去拿浴巾。 姜宴也慢慢站起身,然而由于浴缸里没有铺防滑垫,她一个不小心…… “啊——!” “小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薛昭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冲过去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等两人终于回过神之后才发现,他的手竟然好死不死的放在她的胸口…… 姜宴尴尬的恨不得顺着浴缸的下水道钻进去,“你……能不能放开……唔……”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薛昭一个急切而又深刻的吻。毕竟面对的是一个不着寸缕的美女,他到最后还是化身禽兽,把她吃干抹净了。 而从那一天起,两个人也就没有再分房睡,而是睡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这段生活,薛昭也不知道姜宴是个睡觉这么不老实的人,她睡着睡着就容易踢被子或者乱动,他怕她夜里睡得沉的时候会不小心压到胳膊,经常定好凌晨的闹钟起来看看她睡姿怎么样。 大概也是因为心里记挂着这件事,以至于后来他不再需要闹钟,晚上常常会忽然醒过来,帮她拉拉被子,或者是给她动一下身体,以免压到受伤的手臂。 在此之前,这场感情都是姜宴一个人在仰望着薛昭,但她从不知道,在他们同.居的这段日子中,曾有许许多多个夜晚,薛昭在醒来之后都会短暂的失眠,而他失眠的时候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着她的睡颜。 他越来越发现了一个问题,其实喜欢一个人真的是有魔力的,当你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有感情的时候,其实或许就已经无法自拔,只能越陷越深了。 就好比他现在面对姜宴这般,他时常会想,就这样跟她过一辈子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薛昭工作忙,自然不能每一顿饭都亲力亲为,所以有时候两人也会在外面吃饭,吃饭完后就在源江边上散散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由于近两年青城的经济政治中心移动,所以以前都算是郊区的源江,现在也变成了商业区,尤其是在把源江规划到了中心之后,这里又渐渐发展起了游江观光,所以这附近新建了不少住宅区,房价自然不低。 两个人从源江边上走了一阵,正好走到了最近大热的一个楼盘附近。姜宴也接过这里的装修单子,所以对这个小区也算熟悉,这里住的人大多是非富即贵,房子也都是复式跃层或者大平层,设计的非常好。 她站在外面给薛昭指了指一栋别墅,问道:“你觉得那个房子怎么样?” “还行吧,你喜欢?” “我倒是挺喜欢这种小别墅的,外面带个小花园,矮矮的栅栏,有点欧式小洋楼的感觉。花园里可以种点漂亮的玫瑰蔷薇之类的。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扎个秋千,夏天的时候就可以坐在秋千上看星星,以后有了孩子也可以一起玩。”她说着说着,眼里也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憧憬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吐吐舌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想法太少女了?” 薛昭挑眉,“我觉得听上去挺浪漫的。” “真的吗?”姜宴有些惊喜,随后感慨的叹气道:“我以前一直希望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小时候一直跟着外婆和妈妈,后来外婆家几经拆迁搬迁,我们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所以后来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属于自己的家,谁也赶不走我。” 薛昭听着她的话,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良久之后才说道:“以后都会有的。” 他说的话不时信口开河,因为他很快就付诸了行动。 程嘉阳在忙的脚打后脑勺的时候还被他叫出来喝酒,自然是各种不爽,一进酒吧找到他之后就开始不满的嚷嚷:“你神经病啊,没事约我喝什么酒,不知道我最近忙呢吗?忙得我连接吻的时间都没了。” 薛昭横了他一眼,“是今天接吻的时间都没了,还是这个小时的没了?” 程嘉阳:“得嘞,我吵不过您,您有什么话赶紧吩咐,小的还赶着去忙呢。” 薛昭也不跟他迂回,开门见山道:“云锦苑的房子你能弄到吗?” “云锦苑?我爸倒是跟他们的开发商有点交情,怎么?你要倒卖房子啊?” “没有,我想在云锦苑卖一套别墅。” “噗——”程嘉阳一口酒喷出来,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大哥你没事吧,云锦苑别墅没个2打头的八位数可是拿不下来,你吃多了?”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薛昭白了他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沉声道:“我要和姜宴结婚,终归是要买房的,那里的房子也挺好。” “可你现在有那么多钱吗?”程嘉阳咳了一声,解释道:“昭哥我不是看不起你啊,我的意思是,你们医生虽然工资也不低,而且以你家的条件要买这么个房子也没什么压力,但你不是会接受家里帮助的人吧?你能负担得起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留学的时候跟人合作过几个项目,这两年做基金和股票也赚了点钱,买个房子还是有能力的。” 程嘉阳还是有点迟疑,“但你的钱……不是想以后开公司,或者出来单做的吗?” 薛昭笑笑,“我就算想开公司,这买房的钱也就是个杯水车薪的作用,而且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程嘉阳眯了眯眼,啧啧咂舌,“活在当下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不像你了啊。” 薛昭不置可否道:“姜宴想要一个家,而我希望这个家是我给她的,就这么简单。” 程嘉阳闻言放下了酒杯,正色的看着他道:“昭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爱上姜宴了?” 他定定的坐着,不肯定也不否认。程嘉阳以为他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却听薛昭十分肯定地说:“对,我是爱上她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等我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她了。” “那她知道吗?” “不知道。”薛昭摇头,“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很适合告诉她这些,我们刚确定关系不久,我又跟她说过要对她负责的话,现在说出来其实可信度并不高。我怕她以为我是为了安慰她所以才这么说,至今都没有跟她讲过。” 程嘉阳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讲?” 薛昭淡笑,“再等等吧,等她放下了忧虑,能完全相信我的时候。” “以姜宴对你的感情,如果她知道你早就对她上了心,还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一定会开心的。你们迟早会在一起,我一直看好你们。”程嘉阳鼓励般的拍了拍他的肩。 “嗯,借你吉言了。”薛昭说着便拿起外套起身,“那我先走了,你想喝的话自己再喝点。” 程嘉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就没事了?” 薛昭点头:“没事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给她做饭。” “不是吧。”程嘉阳鄙弃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化身为家庭煮夫了?再坐会儿呗。” “不了,该说的都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她身边没有人不行。” “我靠,那就这么点小事你还非得把我叫出来,电话里不能说啊?你丫有病啊?”程嘉阳气的捶胸顿足。 然而薛昭只是挑眉,轻描淡写的说:“我觉得这样见面说比较有诚意。” 程嘉阳:“给我滚。” 薛昭也不理会他,勾了勾唇角转头便出了酒吧。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想着那次姜宴给他说的对未来的憧憬,其实在听她说过之后,他脑海里也同样勾勒出了对未来的想象。 姜宴是室内设计师,一定会将未来的家设计成最美好的地方。室内温馨静谧,室外鸟语花香,有花园有秋千,未来也许还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光是这样想着,他仿佛都能听到欢声笑语一样。等他们工作不忙的时候,两个人可以一起出国旅游,去马尔代夫或者普吉岛都是非常好的选择。 姜宴一直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他也希望自己能够给予她安全感。房子这件事,他想暂时先对她保密,等他们结婚后再送给她,就当是给她的惊喜。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想着这些,只是想想,他都对未来期待起来,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急切的想要实现,唇角也情不自禁的勾出了甜蜜幸福的微笑。 正如有句话说的,物质给人安全感,感情再充沛,没有经济基础也是空谈。房子只是个空壳,他要先给她一个家,才有底气对她说出“我爱你”这样郑重而又虔诚的话。 只是薛昭从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等待的,当他有朝一日终于能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的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姜宴却已经不再需要他的感情,而他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回应,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 第五十八章 薛昭的车在楼下停稳后,他习惯性的抬头向上看去,在找到那扇熟悉的窗户之后,看到里面透出的暖光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以前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虽然一直享受着这样的生活,觉得了无牵挂是种好事,但现在他却不再这么想了。 现在他每天回家的时候,等待他的再也不是一室冰冷,而是一盏柔光,一个温婉明媚的女人。她会笑着迎上来,用清越的声音问他“回来啦”,也会递给他一桶冰镇啤酒,让他解暑解乏。吃饭的时候,她会问他今天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看到他神色恹恹的时候也会诱导着他把烦心事说出来,用温柔的语气和清晰的条理给他分析和开导。吃完饭后他们会一起看会电影,互相交流一下心得感受。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不再是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就算是不欢好,她也会缩在他的怀里,互相感受对方的温度。 他恍然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所谓家的感觉,对他来说,“家”这个字再也不是一个概念意义,也不是一座只有钢筋和混凝土搭建起来的空壳子,而是具有了 实际意义。 以前他对下班毫无感觉,同科室的已婚医生们一到下班时间就开始打电话问吃什么晚饭,有女朋友的则急着赶紧去接女朋友。只有他一个人永远都不着急,反正回家都只是他一个人,看会电影,上会网就去睡觉,生活枯燥而又乏味。 而现在不一样了,他也开始期待下班,不忙的时候他也会发短信问问姜宴晚上吃什么,路过蔬果店会顺路买上食材,想着她吃饭时候对他赞不绝口的样子,他就跃跃欲试的想赶紧回家大显身手。他忽然就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他开始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意义和奔头,而这一切都是姜宴给他的。 他终于知道了姜宴和梁雨潇到底给了他什么样的改变,他和梁雨潇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他单方面想制造未来,而她兴致缺缺。但和姜宴在一起后,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和她走向了未来,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他不用担心姜宴不跟他走,也不用死命拉着她,强迫她跟上自己的步伐。 他忽然想起了知乎上有一个问题“有一个可爱的女朋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有一个女孩子的男朋友一直都很喜欢她,有一次她问男朋友为什么喜欢她,男朋友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因为我很喜欢你,而你又很喜欢生活,所以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生活。” 他忍不住弯唇微笑,这大概就是他现在的心境吧。 回到家后,他打开门习惯性的扬声道:“我回来了。” 马上就有声音回应他:“你回来啦,我这里有点忙,你自己先去放洗澡水吧。” 薛昭听这声音像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下意识的蹙眉,换好鞋向厨房走去。 “你在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就听“咚”的一声,一根胡萝卜从菜板上掉下来,滚了两圈停在了他脚边。 “那什么……你不在家,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给你做海鲜炒饭,等你回家就能直接吃饭了,结果手脚不便,就忙到了现在。” 他皱着眉抬头看向她,姜宴右手被安全绷带吊着,左手举着菜刀,咧嘴对他“嘿嘿”一笑,表情带着讨好和撒娇的意味。 薛昭弯腰从地上捡起胡萝卜,对着她扬了扬,微眯着眼问:“我有没有交代过你,我不在家的时候,各种危险物品都不能碰?” 姜宴把手上的刀放在刀架上,垂着头小声道:“有交代过……” 他向前一步,又问:“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要做不利于康复的事?” “有……” “既然如此,你觉得怎么惩罚你比较好呢?”薛昭已经逼到了她面前,勾起的唇角满是邪气,玩世不恭的笑容显得有些不羁和危险。 姜宴都快哭了,一边后退一边说:“我我……我只是做个饭而已,而且还是给你做的,不至于吧你……” 她已经靠在了料理台上,后面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昭的带着邪笑的脸越靠越近,最后……吻住了她的唇! 等等,不是说惩罚吗?剧情不对啊! 她错愕的看着他清俊的脸庞,薛昭察觉到她走神,在她唇上轻轻一咬,不悦道:“这么不专心?看来我是得好好惩罚你了。” 话音刚落,他便加深了这个吻,吻的专注而也温柔。因为怕她的腰抵在料理台边缘会疼,他又抽出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让她有了一个温柔的着力点。 感受到他细微的体贴,姜宴抬起左手勾住他的脖子,他用舌尖试探她,两个人很快就像嬉戏的小鱼,吻得愈发投入难分难舍。 周围的温度也随着他们的热吻而升高,姜宴已经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她怕这样下去两人都会失控,急忙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微喘着道:“够,够了……还要做饭呢。” 薛昭看她气息不稳又面色绯红的样子,顿时更加心神荡漾心猿意马,忍不住又低头在她唇上深深吮了一下,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微笑着道:“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啊?什么?” 姜宴听了他的话脑子都要卡机了,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一脸的“你tm在逗我?” 天哪,这还是薛昭吗?会主动吻她,还会夸她好看。姜宴满脸的不可思议,她顿时想到了以前吴桐说的话,男人都是因性而爱的,他或许会不喜欢你这个人,但一定会喜欢你的身体。 以前她对这句话不以为然,但现在想想似乎有点道理,从前的薛昭对她那么冷淡,但自从他们发生关系后,他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转变。而他们同居之后,他对她越来越好,可同样的,他要她要的也越来越急了。 难道真的是…… 姜宴担忧却也黯然的看向他,薛昭却并没有察觉到她眼中的忧虑,只是摸摸她的头道:“你先去坐会,这里交给我,饭熟了我叫你。” “哦,好……”她讷讷的点头,转身出了厨房。 因为前些天看美食节目上面做海鲜炒饭,薛昭随口说想试试,没想到姜宴就真要给他做。他看着盆里的虾,忍不住无奈摇头,她明明海鲜过敏,再加上受伤,海鲜几乎成了禁食,她居然还要做海鲜炒饭。 那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可爱。 海鲜炒饭最后被改成了最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他做的饭很好吃,可姜宴脑子里全是因性而爱的理论,显得很没兴趣。 薛昭不懂她心里的百转千回,以为她是没吃饭海鲜饭才不开心,又挖空心思给她讲了好几个压箱底的笑话,姜宴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破功,绷着脸道:“你那都是什么笑话啊,没意思,我给你讲一个吧。” 薛昭放下筷子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偶像。 “咳咳……”姜宴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说道:“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还有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我是光头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说完自己就像个神经病一样笑的前仰后合。 薛昭:“就这样?” 姜宴摊手:“就这样。” 薛昭:“……” 气氛总算是有所缓和,两人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的吃起饭来,姜宴的手机却在此时不合时宜的乍响起来。 她接起来,随口道:“喂?您好。” 那边一个男人说:“请问是姜宴姜小姐吗?” “我就是,您是哪位?” “呵呵,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怎么,不记得我了?”男人的声音嘶哑而又低沉,甚至透着一些诡谲和不怀好意。 姜宴越听越不对劲,皱眉问:“你是谁?” 那边沉默了几秒后,男人不紧不慢的说道:“十一年前,银樽,哦不,那时候应该叫做首席之夜吧。兰宴小姐,忘了你做过什么了吗?” 姜宴的双眼骤然睁大,难以置信而又惊恐道:“难道你……” “呵呵。”男人轻笑,语气阴森的令人毛骨悚然,“看来姜小姐想起我了,这么多年不联系了,咱们好好叙叙旧?” 她慌乱的丢下碗筷,在薛昭诧异的目光中冲向了浴室,反锁了门,声音颤抖的说道:“不……不可能,那个人现在还在监狱里了,你到底是谁?搞恶作剧信不信我立刻报警?” “姜小姐,进监狱也会有出狱的一天,是不是以为我会死在监狱里?不过没把你那些丑事抖出来,我怎么会死呢?” 姜宴的声调都有些扭曲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只不过听说姜小姐要结婚了,对方还是个家世背景雄厚的医生,既然姜小姐要嫁人了,作为老朋友,我自然要送上一点贺礼。” 姜宴忍不住嘶吼:“你别乱来!” “哈哈,你可是姜家大小姐,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能把杀人犯的身份变成被害人的身份,你还会怕我吗?” “你……” 男人接着说道:“如果让你的医生男朋友知道你曾经差点成为杀人犯,还差点被人强.奸,你觉得他还会要你吗?” 姜宴已经浑身颤抖起来,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你别乱来,求你,你是不是想要钱,想要多少,我可以给你,但你……” “嘟嘟嘟……”然而男人根本没听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回应她的只有一串苍白而又机械的忙音。 “喂?喂!”姜宴失控的对着手机大声吼着,对方却再也不给她任何回应。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走了,身体虚软的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板上,目光空洞而又恐惧。 那些她恨不得隐藏一辈子的不堪回首的过去,终于还是要在这个时候被人挖出来了吗? 第五十九章 姜宴在浴室冰冷的地板上坐了许久,最后还是薛昭不停地敲门才让她回过了神,她有些慌乱的抹了一把脸,确定自己没什么事之后才敢开门走出去。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双眼还透着惊魂未定的慌乱,看上去就像一只惊弓之鸟。 薛昭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急忙冲上去拉住她,有些心急的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姜宴抬头冲他勉强笑笑,有些虚弱的摇头,“我没事,就是接了吴桐一个电话,吓着我了。” 她没办法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只能用吴桐来当挡箭牌。好在薛昭也没有起疑心,大概也是不想过多干涉她们的友情,所以也没有深入的询问,只是拉着她又回到了餐厅。 之后她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几次抬头偷偷看薛昭,想跟他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欲言又止的犹豫了好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迟疑的开口问道:“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你说。” 姜宴咬了咬唇,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事骗了你,你会不会很生气?”她说完又有些欲盖弥彰的补充了一句:“我帮吴桐问的。” 薛昭抬头看着她,眼神中有明显的疑问和不解,但还是说道:“这种事情不能一概而论,如果是单纯的小谎或者一时的隐瞒可以理解也能原谅,但如果事情涉及到的后果很严重,或者是人格道德方面的,那就要重新考虑了。” 果然,以薛昭的做人态度,这种事是一定不能被原谅的吧…… 姜宴忐忑不安的咬着筷子,心里愈发的慌乱无措。 薛昭看她神情慌张的模样,更加狐疑了,皱眉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吴桐出了什么事?很严重吗?” “啊?什么?”她愣了愣,随即摇摇头,随口扯了个理由说:“我只是在想,你最近好像很喜欢……主动亲我。” 薛昭对她的话似乎并没有起疑,反倒是挑眉道:“不只是最近,我以前也有过主动的时候。” 姜宴一愣,“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次你生病,还有给你妈妈扫墓那天喝醉酒,我都有过,只不过你那两次的意识都不大清醒,大概是忘记了。” “给我妈扫墓那次,是你带我回去的?”她有些震惊的望着他,脸上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会是谁?”薛昭说完又意识到了什么,眉心深蹙的望着她道:“难道那次高琦没有跟你说过?” “没有……”姜宴摇头,“而且他说是他一直陪着我,我以为你把我丢下了,为此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她的话让薛昭渐渐陷入了沉默之中,眼神也变得深邃而晦暗。他那个时候虽然没有想到要强调什么,但也以为高琦会跟她实话实说,但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而且高琦非但没有告诉她事实,反而还顾左右而言他的误导她。如果出于情敌的立场,他倒是也能理解,但他总感觉高琦这个人城府很深,事情好像不是单纯这样子的。 这一晚两个人都有各怀心事,就连睡觉的时候也都是背对着背的,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可是直到屋里的等都已经关了,姜宴却还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她一直以为那个人此生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世界中了,而姜正远也是这么安慰她的,可如今看来,事情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狱的?他又是怎么找到她现在的身份的?他找她又有什么目的?想要做什么事?一系列的问题纠缠在姜宴的脑中,让她烦乱不堪,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直到后半夜才浅浅睡去。 这一晚姜宴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一个酒吧里,到处都是光怪陆离红男绿女,她不知道要去哪,可自己的脚却像有了意识一般,轻车驾熟的穿过走廊,无视走廊里接吻调笑的男男女女,径直走向其中的一个包厢。 里面有男人的□□声和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她抬手握住了门把,心跳加速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手也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不要开门,不能开门,可是她的手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一样,就这么拧开了门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包厢里的灯光昏暗至极,音响里还能传出震耳欲聋的音乐,电视屏幕上放着mv,身材妖娆火辣的舞娘跳着钢管舞,三四个男人围在沙发前在撕扯什么,混乱中她只能看见一条纤细的腿在无力地挣扎。 女孩呼救的声音在迷乱的包厢里显得极其微弱,在音乐的掩盖下更是有些绝望和无奈。 姜宴慢慢的走向他们,最后站在了那群人的前面,她这才看到那群男人正在剥着女孩的衣服,男人们压住她的手脚,任凭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却只能看着自己的衣物脱离身体…… 她忽然就慌乱起来,这一刻她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包厢,然而在她转头的一瞬间,女孩忽然抬头看向她,带着绝望和希冀,目光空洞的看着她。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声音,那个女孩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她自己…… “啊——” 一声惊叫之后,姜宴终于从梦中惊醒过来,她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墙壁,惊魂未定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还有余悸之后的冷汗。 原来只是个梦。 幸好只是个梦。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半,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她心有余悸的长长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身边还在熟睡的薛昭,心里慢慢安定了下来。 姜宴掀开被子下了床,出了卧室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杯冰镇啤酒,打开之后猛地灌了几口,坐在餐桌旁失神起来。 时隔十一年,她竟然又做了这样的梦,而且梦境如此真实,几乎是把当时的情境又重现了一遍。 那些她最不想回忆,也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又或者叫做她人生中的污点。 十一年前的姜宴还不叫做姜宴,那时候她尚随母亲兰子君的姓,叫做兰宴。 她上高一那年母亲被查出了癌症,为了给母亲治病,本就不宽裕的家里更是变得捉襟见肘,外婆拿出了所有的积蓄还是不够给母亲做手术。癌症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拖着,从良性拖到了恶性。在此之前,姜宴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高考上面,她希望自己能考上好的大学,向学校申请助学贷款给母亲治病。 她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高考之后她以高分被重本学校录取,等待通知书的那段时间,她想给母亲赚点药费,在听人说过在夜店当酒水推销员会赚很多钱后,她便壮着胆子去了当时市里最大的酒吧首席之夜卖酒。 那些人说的确实没错,卖酒的确能赚很多钱,她的第一桶金就能给母亲买一个月的药,尝到甜头的姜宴更加专注于这项工作。 直到有一天,夜店里一个平时和她来往比较多的服务生女孩临时有事,所以找她来替一个夜班,并且说会给她工资。正巧那天的生意不好,姜宴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她一直没有把服务生当做什么危险的工作,像所有的服务生一样,推开包厢的门进去给客人送果盘酒水或者烧烤,没有任何不同。 直到她推开了那扇罪恶的门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被改变了。 包厢里的三四个男人似乎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看见她进来后便慌忙将桌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她以为这些人是在非法赌博,也没放在心上,只想赶紧把东西放下之后立刻走人。 然而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其中的一个人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甩在了沙发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混乱中有人去关门,也有人去关灯。她被人压在沙发上,嘴被人紧紧地捂着,很多只手,数不清的手在她的腿上抚摸。有人拽她的裙子,有人撕扯她的衣服,她想呼喊,可是嘴却被他们捂着,声音在音乐的掩盖下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数不尽的眼泪从眼角滑出来,她看着头顶闪烁不停地射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二字。 整个过程不知道进行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姜宴只觉得这一刻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就在她觉得今天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那个每天晚上和她一起下班回家的女孩子终于来敲门找她了。 她趁着他们不备的时候,抄起桌上的红酒瓶,对这其中一个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那一瞬间她似乎都听到了玻璃划破皮肤的声音,很快就有鲜血从那个男人的脑袋上滴下来,随后越滴越快,染红了她的白色衬衫。 之后便有警察闻讯而来,她被带到派出所询问,两天后医院传来消息,那个被她打伤的男人陷入了深度昏迷,一阵调查之后,警方认定她是过失伤人,而检察院也向她提起了公诉。 那段时间是姜宴人生中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候,她以为她的人生就这么完了,此后就要在不见天日的灰色牢笼之中度过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余生。 姜正远就在她彷徨无助的时候忽然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姜宴从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与父亲见面,居然是在看守所里。她看着对面那个西装革履面容冷峻的男人,只觉得陌生而又局促。 这一次见面并没有多久,姜正远只告诉她不用担心,他会想办法。果然没过多久,她就被放了出来,而那个男人在清醒之后却被抓进了监狱,并且因吸毒贩毒猥亵妇女罪被判了十七年的有期徒刑。 她从看守所出来那天是姜正远的司机来接她的,司机直接把她送到了姜家。在她等待法院判决的时候,录取通知书早已寄到了她的家里,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和她同一届的所有学生都迎来了自己的大学生活,然而她却和自己梦想的学校失之交臂。 之后姜正远给她改了姓氏,送她去高三重新复读,好在她上学的时候小学是五年制,所以跟同班同学都是同岁,并没有复读生的高龄。也就是那个时候,她真正进入了姜家,成为了所谓的姜家大小姐。 此前姜宴一直以为姜正远是为了她这个女儿才接她回来,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他之所以接她回姜家,替她改姓,帮她脱罪,为她摆平一切障碍,给了她新的身份,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舍不得让自己的儿子姜纬去联姻,舍不得让姜纬牺牲自己的婚姻,所以才接她回家,为的只是让她以后能嫁入豪门,把她卖个好价钱。 其实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她曾很长一段时间都常常做噩梦,浑身冷汗的从噩梦中惊醒。为此她还曾特地去看过心理医生,经过一年的心理辅导之后才在心底将这件事掩埋起来。 她一直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那个男人被判了十七年,等他出狱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再也不用害怕什么。可没想到就在她要走向新的生活时,那个混蛋竟然出狱了。 如果不是今天这个电话,她或许真的能做到这辈子不再想起那些黑色的过去,可现实偏偏事与愿违,她不仅想起了所有的不堪,那个险些毁了她的人甚至还要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姜宴心烦意乱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往墙上撞两下才好。 现在她最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她怕薛昭和他的家人在知道她有这样的过往之后,会对她改变态度。 更甚者,她怕他会离开她,抛弃她。 第六十章 【已替换】 在认识姜宴以前,薛昭对于感情的认知一直在变化。 和梁雨潇在一起的时候,他自认为自己是懂爱的。分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懂。得知她嫁了一个足以做自己父亲的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彻底不懂爱了。不仅不懂爱,他好像也从来没有懂过梁雨潇。他们在一起四年,他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大概是吃一堑长一智,在有了想和姜宴共度余生的想法之后,他就开始迫切的想要彻底了解她。 至今为止,他对她的了解似乎都还停留在她复杂的身世背景和不太美好的童年,其余的一无所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不知道她最喜欢吃的是什么,不知道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也不知道她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他觉得不能开门见山的去问她本人这些问题,只能在每周去电台做广播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问吴桐。 可吴桐到底是名副其实的“斩男杀手”,薛昭自认为自己已经问的很隐晦了,但没想到两三次下来后,吴桐便看穿了他的内心所想。 节目结束后,薛昭本想再次打探一些情报,然而这次他还没开口,吴桐就已经先一步问他:“薛医生,你知道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她转过椅子对着他,脸上带着好整以暇的笑容,还隐隐有些忍俊不禁的意味。 薛昭怔了怔,实话实说道:“找她熟悉的人,慢慢了解她。” “错!有句话这么说的,如果你不瞎,那你就不要从别人那里了解我。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在生活的每一件事观察,细心的记下她每一个小的细节和喜好。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力,只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多少都带有偏颇。想公平公正的去了解她的心情想法,应该是从她自己的口中所得知,而不是从他人口中来认识一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昭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你说得对,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你去微博上搜一个叫做vera'j的人,你就懂了。” “这是……” 吴桐笑笑,有些神秘地说:“是姜宴的微博小号。” 姜宴玩微博这件事,薛昭是知道的,不仅知道,她还邀请他一起玩过,并且强行给他下载到了手机上。她的大号是加v的工作号,一般都用来分享一些室内设计的知识和照片,她有时也会在微博上一些有意思的视频或段子给他。但是薛昭用了一段时间觉得上面的信息有点鱼龙混杂,简直就是朋友圈和□□空间的升级版,他还是比较倾向于知乎这类的app,所以他就没再用微博了,为此姜宴还很失落。 但是为了能好好了解姜宴,他又重新下载了微博,并且找到了她的小号。 姜宴是个很懒的人,不管是什么账户,用的密码基本是一样的,所以薛昭没费多大力气就登陆了她的微博。 她的小号从六年前就开始用了,差不多就是微博刚出来她就已经开始玩了,可谓是忠实用户。各种转发原创微博一共将近一万五千多条,薛昭不工作的时候基本都在刷她的微博,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才看完所有的。 他在感情上一直是个迟钝的人,爱情虽然没有捷径,但他也觉得爱情是门学问。他没有程嘉阳那种风流的性格,喜欢上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对她,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他像是上学时候的那个好学生一样,专门找了一个本子,记下了她的喜欢和不喜欢,像是钻研医学一样,一点一点努力去学。 如果说她的大号给人呈现出一种积极向上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姿态,那么她的小号才真的是彻底展现了她这个人。 也是通过这些,薛昭才知道了她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相亲,她的小号微博自然不乏负能量,但这些负能量都是仅自己可见。无论是轻生还是自暴自弃,她都是一个人在承担,从来没有把这些负能量发出来影响别人。 他忽然想起来一句话,就连悲伤都是小心翼翼的。他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姜宴特别适合。 他越是了解她,越是觉得对她感到抱歉和心疼,想要给她的也越来越多,和她结婚的心意也就越来越强烈。 薛昭一直在珠宝首饰上不怎么感冒,他知道家里有传家的戒指镯子之类的,是专门给媳妇的。所以他一开始觉得等结婚的时候也用这个就好了,他父母的感情就很好,他想也许可以沾沾喜气。对此姜宴也表示没什么意见,她一向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要身边的人是他,她裸婚都行。 直到有一天,心外科有个女医生过生日,她老公给她送了一个十一万多的大钻戒,这件事瞬间轰动了大半个医院,那位医生自然也成了女医生们争相羡慕的对象。 薛昭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就算姜宴再不在乎这些外在,但是在别人看她的时候也会带着有色眼镜。 他不想让她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别人能有的,他也一样给得了她。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薛昭便去咨询了几个搞珠宝设计的朋友,也去tiffany和cartier看过,但程嘉阳告诉他,这两个牌子只有土大款才会买,太没心意了。 左思右想,他找朋友特地从法国带回了一对限量款的梵克雅宝婚戒,除了戒指,还有一套首饰,耳环项链手链都有了。 钻石确实是美的,只不过价格也很美,何肃无意间看到他的小票之后,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其实也不只是何肃,他身边熟悉他的朋友其实都很惊讶,从前他那么厌烦姜宴,谁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变得为她一掷千金。 对此薛昭只是笑笑,回答了他们一句话:“一辈子就这一次,一次就是一辈子,多少都值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自然也是如此所做的。 * 从手术里出来,护士便把薛昭的手机递给了他,他摘下手术手套划开屏幕看了一眼,弹出一条知乎邀请。 提出的问题是:“对一个人从不爱到爱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邀请人:程嘉阳。 薛昭无奈摇头,这货大概就是以揶揄他为人生乐趣,以跟他斗智斗勇为毕生追求吧。 他想了想,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就开始回复:“谢邀,没什么特殊的体验,就是感觉多了一份责任感,多了一份特殊的牵挂。看到漂亮的衣服会想‘她穿上会不会很好看’,路过珠宝店会进去看两眼,心里会有一种‘结婚的时候买什么样的戒指会更适合’,想弥补以前对她做的那些不好的事,想了解那些以前没有了解过的事,恨不得能给她全世界最好的。” 回复发出去没有多久,程嘉阳的微信就过来了—— “十分钟就点赞上百,你最近撩妹技能点满了是不是?敢不敢回答的再恶心人一点?” 薛昭回他:“这就是一句话只说一次和说一百次的区别。你现在跟别人求婚,还有人答应吗?” 程嘉阳:“答应我的人多着呢,一火车皮都拉不下。” 薛昭:“你的脸皮也是比一火车皮还厚。” 程嘉阳:“……【手动再见】” 但是尽管薛昭对待结婚这件事很积极,他却发现姜宴似乎越来越消极了,她最近也变得有些奇怪,常常走神或者是发呆,有时候会躲起来跟人打电话,最严重的一次,他甚至发现她半夜起来偷偷哭泣。 对于这些变化,薛昭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他也问过她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有什么压力,但姜宴总是强颜欢笑的说自己没事,她明显不想让他知道,而他也不好再多问。 但他心里却隐隐不安起来,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反悔了,又或者是不想跟他结婚了。 每每想起这些可能性,他都觉得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姜宴不跟他讲述自己沉闷的内心,薛昭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心事重重,两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是却常常相顾无言。从前是姜宴面对着他的背影,现在却成了他夜夜看着她的背影入睡。 有很多次,他都想靠过去,抱住她问问她,究竟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他的。 这样持续了几天后,直到有一天薛昭夜里睡不着起来去喝水,回到卧室的时候却发现姜宴的手机屏幕亮了,是一条短信。 她最近本就休息不好,他怕有夜间的骚扰电话影响她,于是便想将手机静音,可是又忽然想起了她这些天可疑的行径,出于担心,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用她的手指解了指纹锁。 他不是一个会偷窥别人*的人,若非事出无奈,他也不会这么做。 他打开短信,立刻就从一个陌生号码上发现了端倪。 这个人和她的短信交流很频繁,大多都是姜宴在说话,那个人却很少回。 而除此之外,姜宴给他发的短信也很奇怪,都是类似于“你到底想怎么样”,“算我求你了,放过我不行吗”,“你想要什么?想要钱吗?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但是请你别打扰我的生活”,“求你别把过去的事说出来好吗”这样的信息。 她的语气从一开始的强硬威胁越变越软,最后已然变成了乞求,但那个人却无动于衷。 薛昭越看越觉得不安,他第一想法是姜宴最近惹上了什么不法分子,对方似乎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来要挟她。 他把电话号码记了下来,打算暗中去调查一下,而想着这件事整夜没有睡。 第二天清晨,两人吃早饭的时候,姜宴像往常一样没有说话,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装作很随意的问道:“你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遇上什么不太好的人?” 姜宴似乎也没多想,很平常的说:“工作挺顺利的啊,我们这行除了有些客户比较麻烦,怎么会遇上不太好的人呢。” “那就好。”薛昭点点头,又试探性的问道:“那……吴桐那里怎么样了?她的事情解决了吗?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大好。” 这一次姜宴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慌乱,但她还是很快就镇静下来,甚至还冲他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还有点麻烦,我心情不好也是有点受影响,不过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 薛昭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握紧,脸上的不安和担忧也越来越浓郁。 他很早以前就问过吴桐,她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可吴桐当时一脸莫名其妙的对他说没有。 也就是说,姜宴对他撒谎了。 她有事情在瞒着他。 第六十一章 在现在这个可谓毫无个人*的时代来说,调查一些人或事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 薛昭虽然不知道姜宴到底瞒着他什么,但他也没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现在每天看上去都心事重重的,他不想再给她增加负担,只想用自己的方法去帮她排忧解难。 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在市局工作的朋友童非,拜托他帮忙调查那个电话号码。 他和童非是一个大院里出来的,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但作为警察,童非自然不能做这种徇私枉法的事情,薛昭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了好久之后,童非才答应下来了。当然他也怕这件事会牵扯到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影响到姜宴的声誉,所以还对童非撒谎说是他一个亲戚的事情。 童非做事一向很有效率,第二天便把那个电话号码的机主还有一些个人信息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这个人名叫常贵,现年四十岁,履历很简单,基本上不是在坐牢,就是在坐牢的路上。十几岁的时候就因为强.奸未遂被判了三年,出狱之后在社会上游荡了几年,没多久又因为猥亵罪和贩毒被判入狱,前不久才假释出狱。薛昭看了看他的近照,此人长着一双老鼠般的绿豆大的眼睛,眼神透着一种下流和无赖,脸颊很瘦,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嘴角还带着无所谓的笑容,一看就是社会上的下三滥之流。 邮件里还有他最近的通话记录,上面确实有姜宴的电话号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尾数是8666的号码。他隐约觉得这个电话号码有点熟悉,但是总也想不起来是谁的,最后也就作罢了。 薛昭把通话记录打印出来仔细筛选了一下,发现这个人几乎是每隔三四天就会给姜宴打一次电话,但每次通话时间并不长,之后姜宴再给他打,都会被他拒接。 这就有点奇怪了,按说他这段时间都和姜宴在一起,她根本没有什么异常行为,也没听她说过遇见什么可怕的事。而这个人刚出狱不久,除了他俩都是一个小县城的老乡,他跟姜宴的生活轨迹完全接不上轨,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呢? 他到底只是个医生,不是警察,更不是侦探。虽然推理小说没少看,但他还是觉得细节上少了点什么,让他没办法把姜宴和这个人联系起来。 他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不想让姜宴每天都过得诚惶诚恐。 姜宴受伤后,她的饮食起居一直都是薛昭负责的,虽然她嘴上说吃他做的饭就最满足了,但总在家里吃饭也会味觉疲劳,所以傍晚的时候他便自作主张的订了一家西餐厅,准备带她去吃。 其实在姜宴受伤之前,她在准备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在和公司做交接了,但因为受伤,所以中间耽误了一段时间。最近她也是好转了一点之后才偶尔回去的。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正赶上了下班时间,外面又下了雨,姜宴跟一大群人站在门口愁眉苦脸。 但很快的,别人不是有人来接就是冒雨跑出去打车或者挤公交,只有零星几个人还站在原地等着。姜宴抬头看了看并没有减小迹象的雨势,咬了咬牙,把包顶在头上便准备冲出去。 然而她还没跑下台阶,一个人忽然迎面朝她走过来,接着那人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手一扬便兜头盖在了她的身上,随后亲昵的拦住了她的肩。 姜宴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的薛昭,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薛昭替她擦了擦额角的雨水,没有回答她的话,反倒是抱歉道:“对不起,因为临时有点事所以来晚了,你没被雨淋着吧?” “没有没有。”她笑着摇头,“我以为要自己打车回去了呢,没想到你来了。” 薛昭也笑笑,把外套给她裹好,紧紧地搂着她向楼下走去。 姜宴拉住他,“你就穿个衬衣?外面很冷的。” 薛昭:“没事,我是医生。” 姜宴:“……淋湿了会感冒的。” 薛昭:“没事,我是医生。” 姜宴无语:“医生也会感冒的。” 薛昭忽然就笑了,笑的温暖而又无可奈何,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对她说:“放心吧,我比你会照顾自己,你别总担心些有的没的。”要他说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大白兔,问她:“不要吃糖?” 姜宴:“……”她怎么越来越觉得这男人把她当女儿养了? 两个人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在外面吃了,尤其是西餐厅久违的浪漫氛围,更是让他们相互之间都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吃牛排的时候,薛昭还会绅士的把牛排切好,甚至还叫了小提琴手来演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这儿在求婚呢。姜宴从来没想到薛昭也会有这么浪漫的一面,总觉得看着他似乎又心动多了一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刚恋爱的小情侣一样,明明想亲近,却又有点害羞。那种欲语还休的感觉真是有种说不出的美妙。 从餐厅出来,下电梯的时候正好遇见一对去看电影的情侣,姜宴突发奇想,也挽住他的手臂道:“咱们也去看电影吧,听说最近有好多好电影呢。” 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薛昭便不甚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说是有好片子,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大片都已经满座了,剩下动画片俩人都没有想看的*,最后挑来挑去挑了一部国产青春爱情片。 说实话,薛昭对这种片子一向深恶痛绝,要不是因为想多跟姜宴在外面呆一会,他宁愿回去看论文都不想看这种拉低智商的片子。 由于两人订的是双人的钻石小包,所以在服务生走了之后,整个包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姜宴看着装修前卫的小包厢,忍不住感叹:“现在真是发展的太快了,以前我们县城里哪有这种小包厢,电影院都是那种人工手摇的。以后咱们也在家里装个家庭影院吧?” “可以啊,都听你的。”他淡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在县城跟外婆住了多久?什么时候来的青城?” “住了十八年吧,高考之后出了点事……中间休学过一段时间,后来我爸就把我接回了姜家,算是二十岁那年才来了青城。” 薛昭听着她的话,心里那根弦也渐渐紧绷起来。 他又想起了常贵的履历表,十一年前被判入狱,而这段时间姜宴是休学的,他们两个之间似乎也就只有这段时间是有可能有牵扯的。 那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牵扯在一起的?钱?怨?毒品?还是说…… 薛昭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晚上回家后,薛昭给她洗头的时候,忽然对她说:“明天能不能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姜宴有些莫名,“你的手机怎么了?坏了?” “嗯,有点卡,我把手机给程嘉阳让他给我刷机去了,明天先把你的借我一下吧。” 姜宴倒是也没有怀疑,十分大方地说:“反正我明天也不去公司,你先拿去用吧,把我的电话卡□□就行,别耽误了你的事情。” 拿到她手机并不费力,为了以防万一,他又给她手机上安了一个gps定位软件。 * 接到常贵的电话,薛昭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他早就已经找到了常贵打电话的规律,算到了今天他一定会给姜宴打电话,所以才故意把她手机借出来的。 这也是他第一次和这个男人通话,接起来的第一句就让人很不舒服,“姜小姐?最近过得如何?” 人的声音都是有特点的,这个人声音低沉嘶哑,很显然是常年抽烟的结果,尾音上扬,带着不怀好意的意味和下流的语气,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薛昭没有说话,常贵顿了顿,又说:“怎么?跟我玩沉默啊?这可不像你姜大小姐的作风啊。” 薛昭依然没有说话,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沉默不语。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解决问题了,你不想让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吧?尤其是你那个男朋友,你不怕我告诉他?”常贵显然有些乱了阵脚。 “你是谁?想干什么?”薛昭终于沉沉的开了口,语气低冷,不怒自威。 常贵愣了一下,警惕道:“你谁啊?” “我就是她男朋友,听说你有事要告诉我?”薛昭冷笑,“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常贵沉默了三秒之后,忽然就把电话给挂了。 薛昭看着已经黑了的手机屏幕,眼神却变得晦暗不明起来。这个常贵说话没头没脑,也不说自己的筹码,就只会威胁,很显然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草包。大概也只是因为姜宴有什么软肋被他拿捏着,再加上她又是个女孩,所以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但是遇到了薛昭这个男人之后,他立刻就慌了手脚。 他靠在椅背上把这些事情简单的串联了一下,又打开姜宴的手机随意的翻了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号码却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那个曾经也出现在常贵通话记录单上,尾号是8666的号码,也被储存在姜宴的电话薄里。 薛昭猛地坐直了身体,在看到署名之后却骤然瞪大了眼睛。 赵一山? 对赵一山这个人,他也是略有所闻的,曾经在一场饭局上有过一面之缘,听说以前供职于姜正远的正远制药集团,甚至一度做到了副总的位置,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离开了。 但他怎么会和常贵有联系? 他和姜宴还有常贵之间,又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薛昭看着她的手机,忽然觉得姜宴仿佛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站在洞口之上看着她越陷越深,除了把她来上来别无他法。 * “好,我知道了,最近你不用再联系她了,一切听我的吩咐,钱,我会打到你的户头上。就先这样。” 高雅奢华的办公室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挂了电话将手机放进口袋,转头对正在打室内高尔夫的男人微微颔首道:“高先生,正如您所料的,薛昭已经开始起疑并且着手调查了。” 男人不为所动,只是轻轻挥动球杆,白色的高尔夫球从绿毯上缓缓滚动,转而便一杆进洞。 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带着一抹理所当然的自信,高琦将球杆□□杆桶,微微一笑,温声开口:“调查到什么阶段了?” “还没有到处要阶段,只是解除了点皮毛而已。” 高琦耸肩,似乎有点遗憾,“看样子我有点高估他了。不过他毕竟是个医生,也不是侦探,能联想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我们有的是时间,不着急,跟他慢慢耗。” 中年男人点头,“是。” 高琦像是哥们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赵叔叔,有你在,我真的是省了不少心。” 赵一山谦恭的摇头:“高先生过奖了,我才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就在监狱里了。” 高琦走到落地窗前,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淡淡一笑:“你不应该感谢我,而是应该憎恨姜正远。你对他也算是鞍前马后,当年你也不过是私自动用了点公款,他就对你赶尽杀绝,甚至不记以前的情分要把你送进监狱。我对你只是出手相助,他对你才算是落井下石。”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成拳,赵一山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目光也变得决绝起来。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和高琦联手,绝不会放过姜正远。 第六十二章 为了调查姜宴过去所发生的事,薛昭特地请了一天假去了县城。 这里已经不复过去的安静祥和,如今城市化进程日渐加快,这个小县城也充满了城市的繁华与明快。薛昭虽然不知道这里曾经有过怎样的生活,但想到姜宴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她的童年以及少女时代,他便顿时觉得这里变得亲切起来。 原本他是想来拜访姜宴外婆的,谁知外婆不在家,大门也紧锁着,他便站在外面打算等一等。 “老陈不在家吗?” 薛昭闻言回过身,发现面前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婆婆,戴着眼镜,正在透过大门的门缝向里面看。 “好像不在家,您找外婆有事吗?” 老婆婆和蔼的笑起来:“没事没事,我就是找她唠唠嗑,最近拆迁办的来我家好几次了,我想问问她房子怎么样了。小伙子你是她什么人啊?以前没见过你。” “我是她外孙女的男朋友。” “哦哦,你是小宴的男朋友哇!”婆婆瞬间来了精神,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连声赞叹道:“好哇,长得真俊,个子又高,和小宴可相配了呢。不错不错,你们俩很有夫妻相啊!” 薛昭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听着这话心里也是高兴的,于是便礼貌的说:“谢谢婆婆。” “哎,不谢不谢,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很早以前就跟我们这里的老邻居说过了,小宴那么漂亮又有能力的姑娘,以后的男朋友肯定差不了。你看被我说中了吧。”婆婆开怀笑起来,又对他说:“这老陈可能去做针灸了,她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要不你来我家等吧?” 薛昭有些为难,“这……不大方便吧?” “没事没事的,咱们一边聊一边等,你顺便跟婆婆说说你们小年轻的爱情故事嘛。” 婆婆完全不给薛昭拒绝的机会,不由分说的拉着他便往自己家走去。 这里现在住的都是一些老人,周围都已经开始打地基,只有这一小片因为拆迁赔偿问题还没有协调好,所以暂时无法拆除。 婆婆家和姜宴外婆家其实也差不多,都是上了年岁的老房子,地板还是水泥地,有火墙,房顶也很低。大概是只有婆婆一个人住,所以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也很老旧,房间里摆着很古旧的五斗柜,上面放着一些奖牌和奖杯。 薛昭看了看,随口问道:“婆婆,您老伴以前是警察?” “是啊,我老伴以前是咱们县的派出所所长呢,我儿子也是警察。”婆婆给他端来一杯茶,颇有些骄傲地说:“我以前还是咱们这儿的居民主任呢,只不过现在退休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啊!诶,你和小宴谈了多久了?” 这就开始八卦了? 薛昭有些惆怅的按了按额角,“有小半年了吧。” “那什么时候结婚呀?” “快了,今年肯定会结的。”薛昭笑笑,语气中带着期待。 “好啊,好啊,那就好。”婆婆欣慰的拍拍他,感叹道:“小宴这孩子从小就过得挺苦的,但是她坚强,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么柔弱,有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不爱说,我看得出你是个沉稳的人,以后好好待她吧。” 薛昭点头,心里却开始推敲起来。这种小县城地小人少,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沾亲带故有点交情,如果县里发生一点什么事,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而且这位婆婆以前是居民主任,老伴又是警察,但凡是县里的事,一定都有所耳闻的。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的,婆婆您就放心吧。不过,挺婆婆的意思,您对姜宴很熟悉吧?能给我讲讲她小时候的事吗?”他说完又佯装好奇的说:“您知道的,女孩子对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都比较在意,所以您能不能透露给我一点?” “我跟小宴当然很熟啦,当年她妈妈生她的时候,还是我送去医院的呢。她迁户口的时候我还没退休,居委会的证明也是我给开的呢。” “迁户口?”薛昭微微眯眼,“她为什么迁户口。” 婆婆一拍大腿,愤懑道:“哎,说是她爸爸把她接回去了,实际上我猜就是因为那件事!都是那几个人渣把我们小宴给害了!” 薛昭的眸光变得晦暗了一些,但脸上仍然波澜不惊,继续试探道:“您说的那件事……指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婆婆有些惊讶,急忙捂住嘴懊恼道:“哎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姜宴的事,我大多都是了解的,就是不知道您跟我想的……是不是一件事?”薛昭抿了抿唇,小心谨慎的引导着谈话的走向,“您要说的,是不是十一年前的那件事?” 他也只是猜测,如果不是这件事,那他大不了说是和跟婆婆的想法背道而驰。如果是猜对了,那他就可以打探一下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然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推测,婆婆闻言却痛心疾首的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既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你千万不能对小宴产生什么轻视的想法,而且还要好好待她,不能再让她受伤害。那件事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她才是受害者,幸亏后来有她爸爸把她带走了,不然这孩子要是一直在县里呆着,指不定怎么被人戳脊梁骨呢。” 薛昭听着这番话,心跳蓦然加速起来,他隐约意识到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就要在他面前剥丝抽茧。心里的两个小人却忽然开始斗争起来,一个在鼓励他赶紧去探听真相,另一个却在劝他别再听下去。 他沉吟了一下,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平常一点,“婆婆,这件事我虽然知道了,但我只知道一个大概,您能不能具体跟我讲一讲?我怕姜宴出于怕我多想的心理没有跟我仔细讲,但您知道的,她这个女孩一向心思细腻又很没有安全感。我想如果我了解的深入一点,或许能给她更深的保护。” “哎,你说的没错,她这个姑娘,确实让人心疼得很。”婆婆微微叹气,心伤而又悲痛地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算是被后给人挑拨离间了。当年小宴跟人在酒吧打工,结果遇上了我们县里出了名的流氓常三,那流氓可不是东西了,坑蒙拐骗偷无恶不作,还常常欺负人家小姑娘。听说那天晚上常三吸了点东西,毒瘾犯了,就对小宴动了心思,结果小宴在反抗的时候失手打伤了他。当时打得很厉害啊,我儿子带人出警的,听说常三当时鲜血模糊的,还进了重症监护室,我们都以为这王八蛋完了。但他死了不要紧啊,别把我们小宴害了,那王八蛋昏迷期间,小宴就一直在看守所里呆着。她外婆去求了她爸爸好几次,后来她爸爸才出面解决了这件事。具体是怎么解决的,我们也不大清楚,只是没多久常三就蹲监狱了,小宴回来把户口迁走了,姓也改了。” 婆婆的叙述很平静,虽然语气里带着感慨和同情,但到底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转述,很是平淡。 但即使是这么平淡的一番话,薛昭放在身侧的手却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心里也像是被一块石头砸中一样,沉闷的几乎无法呼吸,就像是要窒息一样。 他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极力克制,声音却还是带了轻颤,“就……这些吗?” “如果就只有那些,那就好了。”婆婆痛心疾首却也义愤填膺的说:“我听说啊,那个常三当时好像还拍了点东西,也不知道拍下了什么,但他进监狱的时候就说过不会善罢甘休。老天仁慈啊,但愿这王八蛋别再出来祸害人,也别去打扰小宴了。” 婆婆后来还说了些什么,但是薛昭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婆婆家走出来的,脚步虚浮的像是踩了棉花一样,他只能扶着墙壁向外走,目光也空洞震惊,久久无法从那些陈旧却惊心的旧事之中回过神来。 他从来没想过,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姜宴已经一个人独自承受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多年。 “你都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惨,我听说啊,小宴的衣服……都被那王八蛋扯得差不多了。” “那件事对小宴的阴影可严重了,她从看守所里出来之后,整夜整夜睡不着,房间里不能关灯,还因为吃安眠药进过医院。” “因为这个,重点大学也没上成,人生被毁了一半。” 她的过去,她的家人,她的身世,好像没有一个是快乐的。她总是把自己伪装的不可一世,可背后却有着这么多鲜血淋淋的痛苦。 婆婆的话就像是魔音一样在耳边久久挥之不去,每一次回想起来,他都会情不自禁的去联想那个场景。 绝望而无助的姜宴,罪恶而又下流的男人们,薛昭总觉得自己闭上眼仿佛就能听到她哭泣的声音,声嘶力竭的,侵入心扉。 回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薛昭把车停在楼下,习惯性的向上望着,寻找着那扇属于他的窗,和那盏温暖的灯光。他在楼下呆了很久,想等着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再回去,他不想引起姜宴的疑虑,更不想让她担心。 等待的时间里他从储物格里摸出一盒烟来,他已经很久不吸烟了,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扔进去的,但他还是抽出来一支点燃,尼古丁的气味渐渐让他平静了一些。 他回去的时候,姜宴正在做饭,她现在已经拆了石膏,差不多能活动了。 听到门响,她头也不回的扬声道:“你回来啦?赶紧换衣服吧,晚饭马上就好啦。” 然而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到薛昭的回答,就在她觉得有些奇怪准备回头看的时候,一个人却忽然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双手箍在她的锁骨部位,下颚抵在她的肩头,缱绻却也用力。 姜宴愣了愣,抬手覆上他的手,微笑道:“怎么了?” 薛昭并没有给她回答,只是又将她转过来紧紧地拥在怀里,他抱得太近了,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姜宴几乎被他勒的喘不上气,直觉他今天有点奇怪。 而且他身上还有烟味,她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吸烟的。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孩子一样试图安抚他。 “没事。”薛昭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低沉却也嘶哑,甚至隐隐带了一丝哽咽,“我就是……有点想你,想抱抱你。” 姜宴怔了怔,有些无奈的反抱住他,语气带笑的说:“我不是就在你怀里吗?有什么事就跟我讲啊。是不是医院里出什么事了?” 他摇头,“没事。” “那你为什么吸烟了?” 薛昭身体微微僵硬,放开她道:“是不是呛到你了?” “没有。”姜宴摇头,走上前担忧的看着他说:“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啊。” “我没事。”他怕她不相信似的,又重复了一遍,“真没事。就是最近工作不太顺利,有点心烦。我心烦的时候……就容易吸烟。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吸了。” 姜宴仍然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抬手覆上他的脸,温柔而又忧虑的抚摸着,“你有事一定一定要跟我讲,不要让我担心。” 他也握住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深情而又缱绻的望着她说:“姜宴,你相信我吗?” 姜宴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却笑了,“我相信你啊,我当然相信你,这世界上我最相信你了。” 他抿了抿唇,郑重却也坚决的说:“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一辈子不会让你受伤流泪的。” 姜宴错愕却也惊喜的望着他,虽然不明白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和所说所讲,但对于他口中的每一个字,她仍然深信不疑且感动万分。 可姜宴从来没想到,正是这个嘴里说着不会伤害她的人,最终却给了她致命一击,也正是这个她最相信的人,最后将她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第六十三章 薛昭最近忙的不可开交。 医院里每天都是黑白颠倒,他还要抓紧时间调查赵一山,婚礼也将在一个多月后举行,房子虽然有装饰公司负责装修,但他总也不放心,隔一天就要去一次,有时候一天还要去两次。 那毕竟是他以后的家,外表可以交给别人做,但内在是不能的。他想把姜宴憧憬之中的家园完整的呈现给她,所以还特地定制了各种花种和花架,真的准备给她在花园里扎一只秋千。 为了解决这件事,薛昭直接找去了赵一山的公司。 前台小姐很客气的告诉他赵一山在和总经理开会,他也不着急,索性坐在会客厅里等了起来。 赵一山大概是半个多小时才出来的,让薛昭有些惊讶的是,和他一同出来的人群中,为首的竟然是高琦。 薛昭站在不远处看着赵一山和高琦小声交流着,直到两人谈话结束,他才走上前,对赵一山打了个招呼:”赵总。” 赵一山看到他后只是有些意外,却并没有觉得很惊奇,似乎料到了他总会来一样,早有心理准备。 “薛医生怎么有空来我们公司了?来看药品还是器材的?不过我记得这好像不属于你的工作范畴吧?”赵一山笑着向他伸出手,话语间有着商人特有的客套。 薛昭不亢不卑的看着他,“我来找赵总,是有事想要询问。” “既然这样,那就来我办公室里谈吧。” 赵一山吩咐了助理去泡咖啡,办公室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仍然是那幅伪善的笑脸,“薛医生找我有什么事呢?” 薛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说:“赵总心里有数,不是吗?” 赵一山笑意不减,“我不太明白薛医生的意思。”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只有过一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我突然造访,赵总却好像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不是因为赵总早就预料到我会来吗?” 赵一山不置可否的耸肩,“所以呢?” 薛昭冷下脸色,有些愠怒地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害姜宴?你让常贵骚扰并且威胁她,到底想做什么?” 赵一山漫不经心的说:“薛医生一下抛出来这么多问题,那我就一个一个来解答吧。首先,我并没有要害姜宴,我跟她无冤无仇,害她干什么?其次,那个什么常贵威胁她是他们两个的事情,薛医生不由分说的给我扣帽子,这让我觉得很委屈啊。”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的人实在是生气,薛昭攥了攥拳头,直接从包里掏出一沓子纸扔到他面前,掷地有声地说道:“这份通话记录上,你跟常贵打电话不到五分钟,他就会联系姜宴。挂了姜宴的电话,他就会立刻打给你。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接到你的命令后就会去找姜宴,事情办完之后再给你打电话进行反馈。” 赵一山压根就不看那沓子纸,只是挑眉道:“薛医生的联想和推理能力真是不错,不去当警察真是可惜了。” 薛昭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继续说:“据我所知,之前你一直供职于正远药业,后来因为私人原因辞职,又或者说是被炒了。你是不是因为和姜宴的父亲有私人恩怨才做这些事的?”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你还来问我做什么?”赵一山向后一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似乎并没有打算狡辩。 “收手吧。”薛昭凝视着他,良久才说:“你和姜董事长的事,是你们上一辈的事,不要把无辜的姜宴牵扯进来,她跟你们的恩怨没关系。” “我本来也没想把她牵扯进来,是她自己太不懂事了。” 薛昭蹙眉,“你什么意思?” 赵一山笑笑:“不如我先问你个问题。你知道姜正远为什么要让姜宴跟你结婚吗?” 薛昭不语,他又继续说:“事实上姜正远的制药公司一直在走下坡路,再加上去年因为公司被曝出药品检测不合格事件,所以他现在在行业里过得很艰难。他之所以坚持让你们结婚,就是因为他想搭上你们医院这座靠山。而你们医院跟国内几所知名医学院也有合作,医疗器械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还要我说下去吗?” 薛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以为然地说:“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但这是他们长辈之间的事,如果我既能和我爱的人结婚,又能带给长辈利益,我何乐而不为?” 赵一山挑眉:“所以,你也不肯退婚了?” 薛昭嘲讽的看着他,冷笑一声道:“你别做梦了,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就你涉嫌恐吓威胁姜宴这件事,我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怎么?你还想报警?” 薛昭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倏然起身,提起自己的公文包便向外走去,到了门口,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头问道:“你跟高琦是什么关系?” “高先生是我的老板,薛医生对此有疑问?” 是有疑问。赵一山怎么说也算是高琦的叔叔辈,却要尊称他一句“高先生”,想必高琦应该是对他有恩惠的。然而薛昭并没有在继续问下去,只是抬手搭上了门把。 “薛医生。”赵一山起身叫住他:“出于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轻举妄动。姜正远贿赂药监局局长和副市长的证据我可是多得很,你不想在自己婚礼当天看着自己的老岳父锒铛入狱吧?” “你!”薛昭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赵一山轻笑:“姜正远在这个行业的口碑并不好,想要整他的人不止我一个。你现在退婚可以说是及时止损,否则你只会得到更难以想象的后果。” “你尽管放马过来,想让我丢下姜宴,绝对不可能。” 薛昭一字一句的挤出这句话,拉开门便出了他办公室。 第六十四章 走出赵一山办公室的时候,薛昭垂在身侧的手仍然在颤抖,他用力攥了攥拳头,克制着自己想要折回去给赵一山一顿痛打的念头,转头进了电梯。 他按了一层,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瞬,忽然伸进来一只手,接着便挤进来一个人。 高琦理了理自己的外套,看到旁边的薛昭后笑了笑,“薛医生?真巧。” 薛昭冷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要跟他对话的意思。他总觉得高琦这个人城府很深,金丝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给他增添了一分斯文,却也多了一丝捉摸不透的感觉。他总是在笑,看上去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是却总给人一种笑不达眼底的错觉。更何况他没准也参与了赵一山的事,薛昭并不想跟这个男人有什么交情。 然而高琦就显得大方的多了,他向后两步和薛昭并肩站在一起,状似无意的询问:“薛医生来我们公司有什么事?” “没事,路过而已。” 他的冷淡表现的太明显了,高琦侧目一笑,“薛医生似乎不太想跟我说话?” 薛昭看着前面的电梯门,面无表情地说:“我跟高总好像没什么话好说的。” 高琦双手往口袋里一插,别有深意的说:“再怎么说,我以前也在你这个‘现任’的身份上呆过一段时间,咱俩也不算无话可说吧?” 他这话似乎在提醒薛昭,他也曾做过姜宴的男朋友这个事实,真的是让人听着就觉得不舒服。 姜宴从来没跟他说过她的感情史,他只知道她相亲都是被迫的,再加上以前她不断的强调,他是她唯一喜欢过的人,因此一直他自信的以为自己是绝无仅有的,就算是高琦这个前情敌也没放在眼里。 薛昭听了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受到他的影响,可是好奇心却在不听的叫嚣。他想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发生过什么,迫切的想知道。 真是好奇害死猫啊。他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咬了咬牙问道:“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 “三四个月吧。”高琦挑眉,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虽然时间不长,但却很难忘呢。” 薛昭一向都很冷静,大概是他一直顺遂且容易满足,甚至很少有过嫉妒或者羡慕别人的时候。可是当看到高琦回忆他们的过去的时候,他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他用力攥着拳头,不停的在心里劝慰自己,反正他们就在一起三四个月而已,他和姜宴还有一辈子可以继续,他没什么可羡慕的。 “小宴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做事有时候成熟稳重,有时候又有点莽莽撞撞的。跟她在一起那段时间,算是我至今为止最放松的一段时间吧。而且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高琦笑的有些怅然,“我们的出生、性格都很相似,她还说过,此生可能都不会再遇到像我跟她这么合拍的了。” 薛昭冷笑,“合拍的人最后都不会成为情侣,高总难道不知道这个定律吗?” “原来是这样。难怪当初我们都要结婚了,最后却也没结成。”高琦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怨念和憎恨,“如果当时我们结婚了,今天哪有你的地位。” 如果当初他和姜宴结婚了,那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艰难的创业,自然也不会失去继承家业的资格。 薛昭微微眯眼,目光变得晦暗了一些,问道:“高总是真的爱过她吗?” 高琦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大概是的。” “那就是吧。” “既然高总也是爱过她的,那么看到她受到伤害,难道不应该出手阻止吗?”他不相信高琦不知道赵一山所做的一切。 高琦笑笑,“薛医生大概搞错了吧,现在她身边有了你这个男朋友,我还有为她做事的资格吗?更何况,薛医生现在不就在保护她吗?” “叮——” 电梯恰好在这个时候到了一层,门开了,两人却都没有出去,片刻之后电梯门又自动关上,封闭的空间里依然沉闷且低冷。 “高总说的没错。”半晌之后,薛昭终于缓缓开口:“有我在,我自然不会让她出事。永远不会。” 他抿了抿唇,抬手按下了开门键,出门的前一刻,高琦又忽然对他说:“既然薛医生有保护她的决心,那我作为一个外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希望你说得出就做得到,作为男人,千万别食言。不过我在这里也提醒薛医生一句,相信已经有人警告过你,不要轻举妄动。退婚对你对她都好,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薛昭转过头皱眉看向他,他倒是真的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都迫切的希望他和姜宴不要结婚。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怕薛姜两家联姻,会帮助到姜正远吗? 然而高琦却并没有给他更多的回答,只是抬脚走出了电梯,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 薛昭回到家的时候,姜宴正坐在沙发上看图册,茶几上堆着各种各样的婚纱图册、婚礼策划图册,还有一大叠子的白纸,上面画着请帖设计图。 听见响动,姜宴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回来了,立刻起身颠颠的向他小跑过来,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 “你怎么才回来啊,快来看看这些图册,挑挑婚礼场景。”她娇嗔的埋怨他,牵着他到沙发边上坐下来。 “你看这个是森林童话系的,我们可以打扮成公主和王子的模样。其实我不是很倾向于这个,毕竟我也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不过想想头上戴个花环,穿白色的长裙,让一群小孩子簇拥着走向你,好像还蛮梦幻的,是不是?” “哦哦,还有这个汉代婚礼,这个比较复古,咱们都穿汉服,所以的一切程序和步骤,都按照古代成亲的规矩来,听上去还挺有意思的呢。你肯定没见过我穿古装的样子吧?说实话,我还有点无法想象你穿锦衣长袍的模样呢。” “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觉得太繁琐的话,那么我们可以举行最平常的中式婚礼,场景可以设计的简单一点,但是色调要亮一些,我不喜欢那种蓝紫色的,显得那么诡异。就像所有人那样,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踏过红毯,走向新郎。” 姜宴一边给他翻图册,一边喋喋不休得给他将自己对婚礼的设想。她的眼里有期待也有激动,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单纯。 然而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薛昭却只是出神的看着那些精心设计的场景,脑子里不断的回响着高琦和赵一山对他说过的话。 他许久没有回应,姜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有些不安的握住他的手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吗?” 薛昭终于回神看向她,面前的女人眼中有对他的紧张,也有对未来的期盼。她是热情的,善良的,她的眼中只有他。他看着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忽然就没来由的心疼起来。他是想给她一切的,甚至想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给她,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开始有点忌惮赵一山和高琦,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哪怕是一丁点也不行。 他不知道他们手里到底掌握着什么东西,他有决心说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毫不动摇的站在她的身边,但他不能保证这些后果姜宴也同样承受得起。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抿了抿唇,犹豫良久还是迟疑的开口道:“姜宴,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笑笑,“你说啊,我听着呢。” 他屏住呼吸,看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说:“我们……我们,要不……先别举行婚礼了吧。”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忐忑的对待过一个人,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懊恼的,他既然有这样的顾虑,就说明他确实是怕了高琦。他为自己的不够坚定无畏而感到羞愧和抱歉,可他终归是不敢拿姜宴跟他们赌。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果然,话音刚落,姜宴的脸色就变了,惊讶而又错愕。 “为什么不举行了?你后悔了?”她紧张的看着他,满脸的惶恐,说话都带了哭腔:“你……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还是你变心了?难道是你觉得婚礼太繁琐了?没关系啊,你要是觉得麻烦,我们可以不举行婚礼的,旅行结婚也行,或者……或者就先领证,等你什么时候有了时间再举行也可以……我等得起。” 薛昭看着她惊慌失措而又语无伦次的样子,忽然就感到心疼又后悔,他怎么能这么没有胆量,被别人几句话说的就产生了退怯之心? “姜宴,姜宴!”他用力握住她的肩,有些焦急的喊她,“你听我说!” 姜宴终于镇定下来,红着眼望着他,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薛昭微微叹气,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放缓声音道:“我只是,突然有点想不开了。婚礼当然要继续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场景都可以,我都陪你。刚刚的话,你就当我说梦话吧,别放在心上。” 姜宴啜泣了两声,哽咽道:“你……你真不是变心了吗?” 薛昭哑然失笑,无奈道:“人的心哪那么容易变得?不会的,你放心吧。” 她靠在他肩上蹭了蹭,模糊的应了一声,可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 * 姜宴发现薛昭这两天很忙,甚至忙到每天没有时间陪她,没有时间回她短信,电话也常常打不通。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她倒追他的那段时间,永远是她追着他跑,可是他的回应却少之又少。 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渐渐感到了疲惫和乏累,她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够多了,可是却好像总也走不进薛昭的心里。她隐隐觉得他好像有很多事在瞒着她,可是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他。 除了这些,她觉得自己身体也变得有些不对劲,最近格外嗜睡,而且容易恶心,看许多东西都变得没有胃口。 最明显的就是嗜睡了,就连吴桐带她去婚纱店这一小段时间,她都能睡上一会儿。 吴桐把她叫醒后,有些担忧的问她,“你最近没事吧?我怎么感觉你脸色特别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姜宴恹恹的摇头,按了按额角道:“我估计可能是因为准备婚礼压力比较大,休息不好吧。之前骨折的时候身体就不大好,这一个多月又忙着准备婚礼,搞得我大姨妈都一个月没来了。” “一个月没来?”吴桐瞬间提高了声调,有些紧张的对她说:“你不会是……有了吧?” “不可能的。”姜宴不以为然的摆手,“我以前大姨妈也经常推迟,我月经不调又不是第一天了,我估计就是累着了。你忘了我刚进现在的公司时候,为了赶设计,大姨妈推迟一个半月的经历都有呢。” “可是那不一样啊,那时候你没男朋友,可现在……” “哎呀,没事没事的,你就放心吧,大不了我回去买个验孕棒测一下。” 姜宴确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除了这个以外,她也藏有了一点点私心。 薛昭是个医生,她只要有一点不对劲,他就会立刻发现的。万一她真的是不幸中标了,以薛昭的脾气,他一定会推迟甚至取消婚礼。以他上次对她说的话,他大概已经有了想取消婚礼的想法,她不能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吴桐看她毫不在意的样子,也只好叮嘱她回去一定要检查一下,其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个人便走进了婚纱店。 第六十五章 都说一个女人一辈子穿的最美的衣服,就是婚纱,当姜宴提着婚纱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在外面坐着的人们还是被惊艳到了。 她的婚纱是姜正远特地找国外的设计师独家定制的,象牙色的婚纱,胸前点缀着漂亮的水钻,抹胸的束腰款,刚好将她纤细的腰身完美的勾勒了出来,显得她更加窈窕,裙摆是个大拖尾,浪漫而又飘逸。她头发也被挽成了优雅的新娘发髻,戴上了皇冠。 她一走出来,吴桐便立刻站起来向她迎了上去,围着她绕了三圈,才拉着她惊喜的说道:“好漂亮啊小宴,比verawang的定制还好看,国外的设计师就是不一样,这婚纱太适合你了,真的,我参加过这么多场婚礼,也没见到哪个新娘的婚纱比你的更好看。” “真的吗?”姜宴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裙摆,抿唇笑道:“你喜欢的话,等你结婚我也让这个设计师给你亲手设计,我送你。” “嗯嗯。”吴桐连连点头,看着她的模样却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感慨道:“我记得今年过年的时候,你还跟我说咱们俩以后要一起买一个小房子共度余生呢,没想到你年底就结婚了,缘分来了真的是挡也挡不住,好快。” “是啊。”姜宴也点头,转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座位,有些失落的问:“他……还没来吗?” “还没啊,你不是说他有事吗?” “是啊,他一向很忙。”姜宴讪讪的笑了笑,心却慢慢的沉了下去。 他是很忙,她甚至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能忙到连礼服都没时间试。 * 接到梁雨潇电话的时候,薛昭正准备从医院赶去婚纱店,可是挂了电话,他犹豫了一下,又折了回去。 言言马上就要进行换心手术了,梁雨潇说自己不太懂医学上的问题,所以希望由他能在身边陪着,医生有什么交代或者解释,她也好及时去处理。 事实上就算梁雨潇不主动找他,他也要去找她一次,和她有些话要谈一谈。 只不过这个时间实在是赶得太不是时候了,原本他今天要和姜宴一起去试礼服的,这下只能给她打电话告诉她等一会。 薛昭赶到心外科的时候,梁雨潇正满眼泪水坐立不安的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看见他来了,便有些欣喜的迎了上来。 “阿昭,你来了。幸好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她惊喜的扑进他的怀里,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手术进行多久了?” “上午九点就开始了,差不多有五个多小时了吧。我知道你在忙,所以一开始没敢打扰你。” “这种大手术是会时间长一点,你不要太担心,会没事的。”薛昭象征性的安抚了她两句,便不着痕迹的将她推离了自己身边,有些不近人情地说道:“我一会儿还有点事,现在是有话跟你说。” 梁雨潇被他漠然的态度搞得不知所措,怔怔的点了点头。 薛昭凝视着她,面容冷峻的沉声问道:“雨潇,我问你,之前姜宴出车祸骨折,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他知道这个时候问她这种问题有点冷酷,现在的她需要的是安抚和怀抱,他这么问确实过分了点,可是一想到姜宴因此受了三个月的苦,他的心也跟着硬了起来。 梁雨潇的眼中有慌乱一闪而过,躲闪着目光说道:“你……你怎么会这么问呢?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没有怀疑你。”薛昭看着她,冷然而决绝的说:“而是在质问你!我知道是你做的,我有证据,也有证人能证明。你不用这么惊讶,只需要回答我,为什么这么做?” 梁雨潇更加震惊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你……你怎么会知道的?不可能啊。”她做得那么周密,特地找了监控盲区等着姜宴,不可能会留下证据的啊。 她的反应让薛昭更加笃定了自己内心中的想法,他失望的看着她,摇头道:“雨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大概不知道吧,姜宴出事的地方正好临着一所高中的后门,那所高中前些天因为学生频频从后门逃课,所以刚刚安装了摄像头不久。有了这份证据,找到那个肇事的黑车司机,再让他招供,你觉得这很难吗?” 是她百密一疏了。她查遍了那附近所有的道路监控,却唯独忘记了周围建筑的监控探头。 梁雨潇落魄的笑笑,向后一步跌坐在椅子上,问他:“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把我送进监狱吗?” 薛昭拧眉,“我没想这么做,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害她?” “为什么?这还用问为什么?”梁雨潇豁然起身,怒目而视的瞪着他,愤然高声道:“我就是恨她,恨她抢走了她不该有的东西!你明明以前不喜欢她的,你说过你会一直等着我的,你也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的,可你到最后还是食言了!” 薛昭无奈的叹气,“雨潇,先背信弃义的人是你,不是吗?金岳霖可以为了林徽因相伴为邻,终生不娶。但我不是他,我只是这世上最普通的一个男人,我遇到了一个爱我的人,而我也爱她,我当然要与她共度余生。至于你说的曾经的誓言,跟你情到浓时的时候我或许确实那么想过,但时过境迁,你都已经奔向了新的生活,难道还要让我一个人在原地傻等吗?你未免也太自私了一些!” 梁雨潇不甘的望着他,眼泪滚滚而落,“可是!可是你曾经最爱的人是我啊!” “你也说了,那是曾经。我曾经给过你五年,但从今往后,到我死的那天,我最爱的那个人只会是姜宴。”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看着她,最后摇头道:“雨潇,不要再执着那些毫无意义的事了,以后也不要再动用什么不该有的歪心思。我不告发你,并不是因为我念旧情,而是因为你身为人母,我不忍心看见言言失去母亲。如果说我以前对你还存有友情和同情心,那么在你害了姜宴之后,我连这点同情心都没有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他转头便要离开,梁雨潇拉住他,悲痛的哭道:“你不能陪我在这里看着言言出来吗?你连这点情分都不愿意给我了吗?” “对不起,我不愿意。”他背对着她,一字一句的决绝道:“今天是我和她试礼服的日子,我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我走了。” 薛昭用力甩开她的手,大步向外走去,任凭她坐在地上如何痛哭都不再动摇一分。 第六十六章 【甜】 姜宴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却始终都没等来薛昭。 婚纱试过了,礼服也试过了,甚至连伴娘礼服都已经试好了,唯独缺了新郎的。她甚至都能从那些店员嘲讽的目光中看穿她们的想法,她们无非就是在讽刺她身边始终无人陪伴。 她终归是想让他看看自己穿婚纱的样子,可直到店长来问了她三次,她还是没等到,最后只好失落的摆摆手,失望地说:“算了,他肯定不会来了,我去换衣服吧。” 她孤独的走进试衣间,对着墙面上的镜子审视着自己一身白纱,看着看着忽然就红了眼眶。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哭呢?眼泪落在婚纱上肯定会不吉利的。 姜宴仰起头用力吸了吸鼻子,扭过手臂去拉背后的拉链,但是这拉链太紧了,她又懒得去叫店员进来,一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拉下来一点点。 就在她准备宣告放弃,要去找帮手的时候,一直温热的手忽然触碰到了她的背部,接着那只手就把她的拉链再次拉了上去。 “不等我来看一看,就要脱掉了吗?” 低沉而又醇和的男声在耳边忽然响起,姜宴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了浅笑着站在她身后的薛昭。 她急忙转过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他说着,视线便顺着她的眉眼向下看去,在看到她白皙精致的锁骨时,喉头没来由的一紧,接着便是呼之欲出的柔软,纯美圣洁的婚纱,长裙曳地,独一无二。 这一刻薛昭忽然觉得百感交集,这是他的新娘,他想骄傲的把她带到世人面前昭告天下,却又怕别人觊觎她的美,恨不得把她藏起来,只有他一个人欣赏才满足。 金屋藏娇,大抵就是如此之意吧。 姜宴微微抬眼偷看他,触及到他炙热的目光,脸上立刻红透了,急忙转过脸低下了头。 她娇羞的反应让薛昭忍俊不禁的弯了唇角,他从身后拥着她,从镜子里注视着她姣美的容颜,抬手替她拂开额角的碎发。姜宴被他温柔的动作搞得更加羞赧,头恨不得都垂到地上去了。 薛昭无奈而又宠溺的摇头笑笑,抬手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镜子里的他们。 姜宴只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脸红的都已经开始发烫了,忍不住又低下了头。他的眼神太火热了,就好像能在她身上点着火一样,尤其是他的手指还在她的腰间滑动,暧昧而又缱绻,她甚至觉得这个狭小的试衣间里都要被他的气息填满了。 她几乎要把头都埋在胸口了,咬着唇娇媚的埋怨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 那声音娇羞而又酥甜,出口的一瞬间,姜宴自己都要吐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能说出这么嗲的话,简直把后槽牙都要酸掉了。 薛昭被她小女儿一般的娇态搞得更加心猿意马,微微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这么美的光景,除了你还能看谁?” 他的薄唇亲吻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从她的耳边开始蔓延,指腹也不老实的轻轻抚摸她幼圆细滑的肩头,手指在她滑嫩的手臂上上下滑动着,□□至极。薛昭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似的,甚至露骨的含住了她娇小的耳珠,轻轻吮噬。这根本就是挑.逗!赤果果的挑.逗! 他含着她的耳珠,还作恶一样的在她耳畔低声道:“你今天真是太美了,这婚纱好看是好看,就是露的太多了,要不然我真想把你好好裹起来。” 姜宴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自己的体温升温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也越来越软,脚下一软,一下跌靠在他的怀里,忍不住微微轻喘起来。 薛昭伸手转过她的脸,探头过去吻住了她的唇。姜宴所有的力气都在方才的一系列调.戏之下用尽了,这下只能倚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或温柔或强势的在她口中攻城略地或者辗转吮吸,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踮起脚缠住他的脖子,给他回应。 谁都不知道,在这一方小小的试衣间里,正上演着火热的戏码,大概是男人都有点特殊情结,尤其是看到了自己的女人穿着这么纯洁的婚纱,那种小恶魔一样的心思就更加蠢蠢欲动了。 就在两人都快把持不住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店长的声音:“姜小姐,您换好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这一声总算是打断了两人的缠绵,姜宴如梦方醒的推开他,微喘着小声道:“你……你真是太讨厌了,这种地方会被人发现的。” 薛昭邪肆的笑笑,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小声道:“你穿婚纱的样子太美了,又纯又媚,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我真想在这把你就地正法。不过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你跑不了的。总有一天,我得试试你穿婚纱跟你做。” “你!”姜宴没想到他也有这么邪恶的一面,听着这些荤话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一时间又羞又恼,气的直跺脚。 薛昭拧开门把率先走了出去,店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趁自己不在偷偷进去的,看见他立刻愣在了原地。 “我的礼服还没试,婚纱等会再脱吧,等我穿上礼服一起看看效果。” “好好,我这就去给您取。” 店长堆着笑连连点头,趁机向试衣间里偷偷瞄了一眼,看到面红耳赤口红也擦得一塌糊涂的姜宴,心里立刻明白了大半。 前有优衣库,后有试礼服,现在的人啊……啧啧。 薛昭进去试礼服的时候,姜宴又趁机补了个妆,那个混蛋不仅蹭花了她的唇妆,把她的腮红也蹭的乱七八糟,头发也松散下来了,化妆师给她补妆的时候,她都不好意思看人家那副“你刚刚是不是偷汉子去了”的问号脸。 男人换衣服到底是快,等她补完妆,编好头发,薛昭已经换了衣服又做了发型朝她走过来了。 怎么说呢…… 一个字,帅。 薛昭一向注重健身锻炼,是真正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人。个子高肩膀宽,英挺俊朗,黑色的西装配上现在最流行的细款领带,头发往高一梳,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男明星。 姜宴当即就看愣了,不只是她愣了,旁边的几个小店员头顶上也开始沸腾起了少女心的泡泡。 薛昭走在她面前,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宠溺道:“看傻了?” “嗯。”姜宴懵逼似的点了点头。她现在终于能明白刚刚薛昭在更衣室里兽性大发的原因了,因为她现在看到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一表人渣的模样,也是各种雌性荷尔蒙爆发,分分钟想把他推倒啊! 薛昭无奈的笑了笑,对着店长伸出了手。店长立刻心领神会,不知从哪弄来一个精致的小纸袋,接着从里面掏出来一个蓝色天鹅绒的盒子递到了薛昭面前。 姜宴这才看到那盒子里的东西,一对钻石耳环,一枚精致的钻石项链。 旁边的店员立刻小声惊呼起来,“梵克雅宝诶,你们有没有看见?好像还是限量款!太幸福了吧。”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弄来了这些东西,立刻惊讶的望向他,薛昭却只是云淡风轻的拿起项链,向前一步走到她面前,温柔的替她戴在了脖子上,接着又取出耳环,亲手给她挂在了耳珠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的点点头:“刚刚看你穿婚纱就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这样看,好像是合适多了。” 姜宴握着项链上的钻石挂坠,感动的眼睛都红了,“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 “从决定要跟你结婚的那一天。”他笑,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温柔说道:“这就感动了?除了这个,我还有一个大的惊喜要给你呢。” 姜宴有些期待的问他,“是什么?现在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 “等结婚那天你就知道了。” 他为她亲手营造的家园,一定要等她成了他的太太之后,昂首挺胸的走进去。 由于他们结婚决定的比较仓促,所以婚纱照还没有拍,只拍了几张婚礼上要用的照片。姜宴也不想因为应付差事就摆几个姿势随便拍几张照片,于是两人最后决定等婚礼结束后,度蜜月的时候再去国外拍,那样效果可能会更好。 照了照片之后,两人便回去换衣服,然而姜宴刚走进试衣间,放在包里的手机就响了两声。 是一条彩信,她也没在意,随手便打开来看。 但是当她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她却立刻瞠大了双眸,手指也微微颤抖起来。 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薛昭,他穿的还是试礼服之前的那套衣服,而他怀里,是哭的梨花带雨的梁雨潇。 姜宴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脑子里也变得一片空白。她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薛昭这么晚才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去见了梁雨潇。 * 结婚那天说来就来了,这段日子姜宴一直过得很忙碌,可是闲下来的时候,她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他和梁雨潇拥抱的照片。 她也旁敲侧击的问过他,那天为什么去晚了,他总是避重就轻的说医院有点事耽搁了,但是她再问的深了,他就不再回答了。 后来她也就没有再问了,俗话说难得糊涂,她只能自我安慰他们当时真的没什么,除此之外,她是真的不愿再多想。 相比她的殚精竭虑,薛昭倒是显得愈加镇定了许多。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查,他已经掌握了一些高琦的犯罪证据。去年姜正远的公司之所以会被爆出来药品检测不合格,是因为高琦在正远制药的内部安排了人,调换了药品,所以检测自然出了问题。除此之外,他还调查到了高琦给梁雨潇打过钱,所以他也不得不怀疑梁雨潇雇人撞姜宴那件事也是高琦安排的。 只是这些证据他一直捏在手里,当做最后抵挡的筹码。婚礼在即,他并不想再惹是非,也不想跟高琦正面起冲突。反正他现在掌握了这些证据,就算高琦到时候真的要刷什么手段,他也有了可以对抗的资本。他现在要做的只是静观其变,等婚礼过后,他再向公安那边告发。 凭着姜家和薛家在青城医药界的影响,薛姜两家联姻,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样的轰动倒也不止于他们两家的影响力,还因为婚礼当天的排场。 姜正远对她的许诺到底是做到了,他曾经说过要风风光光的把姜宴嫁出去,如今果然没有食言。这场婚礼的主婚车是一辆阿斯顿马丁one77,除此之外劳斯莱斯幻影和宾利更是数不胜数,车队看上去就像车展一样。婚礼斥资大概就有百万,除了全程跟拍之外还有和无人机拍摄。婚宴在酒店里举行之后,所有的宾客都会被送到一个小岛上参加晚宴,而新郎和新娘也会乘游艇抵达小岛。 * 高琦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微微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下面,对于那些芸芸众生,从他这个地位看过去,就仿佛是芝麻绿豆一样。 赵一山双手交叠的站在他身后,侧脸紧绷,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良久之后,高琦才沉声问道:“薛昭那边怎么样了?还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了,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看样子……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咱们之前给他的忠告。高先生,您……打算怎么办?” 窗户上正好有一只小黑虫爬过,高琦眯眼笑笑,伸过拇指碾在黑虫身上,力道越来愈大,等他移开手的时候,透亮的玻璃上只有星星点点微弱的血迹,和一只已经干煸的昆虫尸体。 高琦转头对赵一山笑笑,那笑容阴毒而又怨愤,语调森寒地说道:“既然他们这么相爱,死也要结婚,那作为老朋友,我自然要给他们送上一份大礼。” * 按照青城当地的习俗,新娘出来之前,新郎是要先去敬酒的。作为伴郎,程嘉阳端着托盘一直跟在薛昭身后,大概也是跟的烦了,他就开始叽叽歪歪逼叨逼叨的,不停的说结婚真麻烦,小爷这辈子还没给别人端过杯子云云的。 薛昭听了一阵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过头恶声恶气的对他道:“你要是不想当伴郎就赶紧滚蛋,打车滚!以后你结婚也别叫我,别指望姜宴给你老婆当伴娘。” 程嘉阳:“……sorryi'msosorry。大哥你继续,要不小弟替你喝点?省的一会进了洞房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薛昭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程嘉阳立刻做了个闭嘴的动作,他口袋里替薛昭装着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昭哥,你手机响了。” 薛昭接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跳跃着一串没有署名的电话号码,他皱了皱眉,本想挂断,但想到有可能是哪位亲戚朋友来不了了,于是又接起了电话。 “您好,哪位?” “薛医生。”那边传来一个熟悉而又招人反感的男声,“新婚快乐啊。” 高琦? 薛昭立刻警惕起来,将手上的酒杯递给程嘉阳,转头走向了僻静的角落里,压低声音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高琦开怀的笑起来:“瞧你这话说的,我只是给你道个祝福,顺便送你个大礼,怎么搞得我跟洪水猛兽似的。” 薛昭冷笑:“你充其量只能算个畜生,你能送出什么好东西。” “薛医生,大婚之日爆粗口可不大好,影响福运。”高琦也不恼,仍然不愠不火的说:“我等会儿会派人把礼服亲自送到薛医生手上,这个礼物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好好欣赏,不要太感谢我。” 薛昭的目光愈发冷了一些,“我告诉你,我现在手上有的是你作奸犯科的证据,你最好别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哈哈,放心吧,我只是帮你们的婚礼增加一些乐趣。既然薛医生当时不听我的劝退婚,那么我只能祝你大婚顺利了。”他似是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薛医生,有句话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你什么意思……喂?喂!”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嘟嘟的忙音,高琦早已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 看着黑屏的手机,薛昭却渐渐陷入了焦虑和不安之中,他不知道高琦手里到底还有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自己手中的证据是否能与他抗衡。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必不可免的战争,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战火在自己身上燃烧,尽量避免殃及到姜宴身上。 第六十七章 【婚礼,虐】 姜宴坐在化妆间里,心却始终安定不下来,眼皮也突突直跳。她总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是老黄历上明明写着今天是大吉并且宜嫁娶,应该不会错吧?会不会是她多想了? 她按着眼皮打开手机,翻出万年历,翻来覆去的确定了好几遍“今日宜嫁娶”五个字,不断的安抚自己,才慢慢平静下来。 化妆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身淡紫色伴娘礼服的吴桐闯进了,焦急的催促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发愣呢?时间到了,该你出席了!” “啊?时间已经到了吗?这么快?”姜宴懵懵懂懂的望向她,提起裙摆跟她走向门口,然而在看到宴厅里面宾朋满座的场景,她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人……好像有点多啊。 吴桐回头给她检查了一下婚纱和妆面,确定没问题了才点了点头,“可以了,快去跟你爸入场吧。” “桐桐!”姜宴忽然握住她的手,有些紧张和痛苦的说道:“我……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而且我感觉肚子有点疼。” “会不会是因为你太紧张了?”吴桐也着急起来,试着安抚她道:“你做深呼吸,跟着我做。呼气……吸气……好了点没有?” “好像没有……”她捂着肚子,表情愈发难受:“我……真的感觉肚子很疼。” “哎呀,现在已经来不及让你去上洗手间了,你先入场吧,这个流程很快的,等结束之后你再去。乖!” 吴桐说着便把她推了出去,姜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好忍着身体的不适,按捺着内心的忐忑不安,挎上了姜正远的手臂,和他一同缓缓走进了宴厅。 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最普通的中式婚礼,只是婚礼场景用了一些童话和森林风,看上去甜美而又梦幻,红地毯两边还有小蘑菇和花,就像是童话里的道路一样,道路的尽头就是王子。 姜宴挽着姜正远的手臂,踏过红毯,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的薛昭。 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她慢慢走向他,脑子里却忽然想发洪水了一样,涌现出了各种各样的场景和回忆,从他们见第一面开始,一直到她喜欢他,倒追他,到他原意接受她,她受伤,他照顾她,然后开始了两人的同居生活。 时间过得真的好快,缘分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她撞了他的车的时候,绝对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成为她执着一生的人。 姜宴忽然觉得百感交集,看着他的面容,眼睛也不由得湿润模糊起来,等到了他面前的时候,已经忍不住落下了泪。 而薛昭也和她一眼,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他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忆了他们的相识、相知、相爱。 姜正远将她的手交到了薛昭的手上,两人十指相扣的一刻,都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对方,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 证婚人是薛昭上大学时候的老教授,也是薛昭爷爷的老朋友,在医学界很有威望,是出了门的医学泰斗。 老人家拿着话筒颤颤巍巍的走上来,缓缓开口道:“今天,是我的学生薛昭,和姜宴小姐的婚礼。首先,我要感激他们把证婚人这个重担交在我手上,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能当回月老,也是不容易啊……” 就在台上的婚礼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的时候,一个一身黑色西装,捧着一个小礼盒的人忽然走进了宴厅,起初这个人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直到他踏上了礼台,台下的人才开始侧目唏嘘起来。 台下的姜正远和姜纬以及薛家的人也都紧张起来,宾客里有年轻的小伙子已经起身朝礼台走了过来,薛昭下意识的将姜宴护到了身后,生怕这个人是高琦派来的亡命之徒。 男人慢慢走到薛昭面前,对着他浅浅颔首,将礼盒递到他面前,公式化的说道:“薛医生,这是我们老板送您的新婚礼物,祝您新婚快乐。” 薛昭警惕的看着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客气的说道:“你们老板的心意我收到了,替我谢谢他,不介意的话,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薛医生不用这么客气,我来之前老板交代过我,请薛医生当场拆礼物,有什么问题,我也好及时汇报。” 台下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一旁的母亲也不停的向薛昭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解决了这棘手的问题,不要耽误婚礼的继续。 薛昭咬了咬牙,伸手接过了盒子,对着姜宴扯了扯嘴角,刻意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她的视线,在没有人能看得到的地方,缓缓的打开了小盒子。 然而就在他看到盒子里的东西的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浑身血液都逆流了一样,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思维。 盒子里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姜宴的……裸.照。 照片上的她只穿着不能蔽体的内衣,双眼轻阖,却被摆成了各种各样屈辱的姿势。薛昭不知道这样的照片是怎么被拍下来的,但从姜宴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来,她对所发生的一切都毫无知觉,如果不是睡着了,那就一定是被下药了。 他终于知道了高琦所说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口中的“大礼”又是什么意思。 可谁会这么做?这照片又是谁拍的?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侧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只觉得手臂上的肌肉都要崩开一样,牙根咬的咯咯作响。大概是因为这个冲击太大了,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胸腔中的血涌到了喉头,口腔中都充满了血腥味。 薛昭猛的转头看向那个男人,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发狠的,咬牙切齿的怒声道:“你们老板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男人只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我们老板想亲口向薛医生道贺,还是您跟他说吧。” 薛昭几乎是劈手从那个人手里夺过了手机,对着那边的人一字一句的挤出一句话:“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你信不信我立刻报警?” 高琦闻言轻笑:“看样子薛医生已经看到我送你的礼物了?怎么样?还喜欢吗?觉得满意吗?” 活了快三十年,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杀人的心都有了”,这一刻他就是这种想法,恨不得能杀了高琦,或者跟他同归于尽。 薛昭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就不是人!” 高琦也不恼,反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薛昭,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告诫过你了,赶紧退婚,不然的话你肯定会后悔的。现在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继续你的婚礼,不过你手上的照片,马上就会被你所请的每一位客人一一阅览。第二,你现在离开,我可以不再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你王八蛋!”薛昭攥紧拳头,浑身都颤抖起来,双眼猩红的像是嗜血一般。 “选择权在你手里,我数三个数,你最好赶紧给我答案。”高琦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里来的一样,“一……” 薛昭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着,两秒钟之内,他设想了无数个可能,可是都没有实现的办法。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不知所措和慌乱绝望过。他抬头就能看到姜宴期待和疑惑的目光,她不知道他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此时陷入了怎样艰难的两难境地。她只是在等一个结果,在等她向往已久的婚礼,在等她爱的人来牵她的手。 “二……” 高琦的声音还在继续,薛昭听着他的声音,忽然就后悔了。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一意孤行,后悔自己的桀骜不驯。是他错了,他早就该听他们的话,及时取消婚礼,及时止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骑虎难下,并且有可能伤害到姜宴。 伤害到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三……” 高琦的话音刚落,薛昭就立刻开口道:“我答应你!”末了他又绝望而哽咽地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我退婚,你别伤害她。只要你不伤害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好。”高琦笑的得意而又狂妄,“那么接下来就看薛医生的了,希望你能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说罢便挂了电话,薛昭握着手机,无措而又茫然。 “薛昭?薛昭!” 良久之后,他才听到耳边有人在叫他,他转过头,却对上了姜宴疑问和担忧的双眼。她终于还是走上来握住了他的手,殷切的小声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医院临时有手术?很着急吗?” 她的眼神清澈而又无害,薛昭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却仿佛看见了一个混蛋,看见了一个侩子手。 “没事。”他张了张嘴,终于挤出这两个字,哑着嗓子说道:“我有事要向大家宣布。” 他从教授那里接过话筒,目光在姜宴的脸上游移了一下,最后又落到了台下的客人身上。他想开口说话,却觉得喉头像是被堵了棉花一样,那些决绝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台下的人们已经开始侧目唏嘘,大家都奇怪的议论纷纷,就连长辈们也不安起来。 良久之后,薛昭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却掷地有声地说道:“这个婚,我不结了。” 话语落定,台下立刻一片哗然,薛家的人都震惊的纷纷站起身,程嘉阳、吴桐、姜正远、姜纬,所有的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就连姜宴也震住了,她的眼中立刻涌上了慌乱和不知所措,一把抓住他的手,紧张的看着他,语无伦次的说:“薛昭……薛昭你说什么呢?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要闹了好不好?你别跟我开玩笑,咱们婚礼还要继续呢。” 薛昭攥了攥拳,狠下心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跟你闹,也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这个婚,我不结了。” “你为什么……”姜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强颜欢笑的看着他,极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努力镇静的说:“你之前……你之前说在婚礼上要给我个惊喜,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你不要闹了,这不是惊喜,是惊吓啊。今天不是愚人节,台下这么多客人呢,咱们得继续啊。” 她已经带了恳求的语气,期期艾艾的望着他,薛昭看着她的眼神就觉得整颗心都被揪疼了。他几乎已经要忍不住想紧紧地抱住她,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管了。他只想抱着她,哪怕是掩耳盗铃一样的捂住她的眼睛,让她不受世事烦恼也好。 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用一个女孩子的名誉和清白去做赌注。 薛昭咬了咬牙,声音微颤却也决绝的说:“我说了,我不是在闹。我是真的不想继续了,不想跟你结婚了。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不是不愿,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不让危害扩大。 姜宴如遭雷劈一般的望着他,抓着他的手,眼睛空洞而又惶恐,带着哭腔道:“你别吓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跟我讲啊,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我都会原谅你的,只要你跟我说就好。” 薛昭用力甩开她,退后一步嫌恶道:“你还不懂吗?现在不是你原谅我,而是我不想再容忍你了。姜宴,我受够你的无理取闹和不可一世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要跟你好好在一起。是因为你一直缠着我,我觉得你烦,为了让你能不再缠我,才答应和你在一起的。这些理由够了没有?如果你觉得够了,那我就走了。” 他说罢转身就要离开,他已经不能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再呆下去一秒钟,他怕他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回去拥抱她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姜宴用力的摇头,眼泪跟着落了下来,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他,哭泣道:“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你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你说过你会一辈子保护我,你会好好爱我的。你那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你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薛昭转头冷笑的睥睨着她,绝情地说道:“如果我不说得好听一点,你怎么会相信我呢?就是因为我说的太真实,你才相信了,不是吗?而且还举行了这么盛大的婚礼。我之所以会陪你玩到现在,只是想给你一个警告,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跟你玩玩。至于走到婚姻这一步,是因为被你逼到了这里,我只能陪你继续玩。但我现在不想玩了,反正咱们也没有领过证,这婚礼你一个人玩吧,我不奉陪了。” 可这些都不是真的。他早就喜欢上了她,想给她一切,想陪她走完这一辈子,想和她拥有一个完美的婚礼。 可现实不允许,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狠下心向外走,姜宴坐在原地,想着那些狠绝的话,却始终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 她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他,几乎是匍匐在地上,跪坐着恳求他,声泪俱下的恳求道:“薛昭……薛昭我求求你,不要走。别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你忘了你跟我说的誓言了吗?你说过你会给我一个家的啊。你还给我买了那么名贵的首饰,我知道你不是这么绝情的人。如果你不想要婚礼,那我们现在就取消,我们不要了,你能不能别走……我求你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二十八年的自尊都用在这一刻了,她只希望能留下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她用整个生命爱着的人。 薛昭听着她的话,只觉得整颗心都在颤动。他想把她扶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自己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真心的,想让她不要这么卑微。她是不可一世而又骄傲的姜宴,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毫无尊严的求他。 可他到底是不能这么做,反而是转头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腕,一字一句的问她:“你是不是还不死心?” 姜宴抽噎着摇头,眼睛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我不死心,绝不会死心。” “那好,既然我说了这么多都不能让你死心,那我就告诉你我跟你在一起的真相。”他忽然靠近她,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跟你睡,只是为了跟你上.床。这个答案,够了吗?” 薛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恨过自己,恨自己无能,也恨自己绝情。那样恶毒的话,他想都不敢想,此时却这样化成武器一般,一字一句都在攻击她,将手无寸铁,只能捧着心绝望的看着他的姜宴杀的片甲不留。 他已经黔驴技穷,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她放手,以至于心急到口不择言。 “不是的……你不是这种人……”她流着泪望着他,始终无法被他击倒。 薛昭缓缓起身,哽咽着声音道:“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以后……你总会理解我的。明天我就会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希望你能等我,就这一天。” 他真的呆不下去了,再停留一秒种,他都有可能会疯掉。 他转过头想走,姜宴却拉着他死死不肯放手,他也想反握住那只柔软的手,告诉她,这世上他只爱她一个,他所做的一切,所说的没一句狠话,都是为了不让她受到更深的伤害。 可事实上他所做的,却是用力甩开了她的手,任凭她狠狠的跌坐在地上,也狠下心不回头看,反而是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宴厅。然而在他转头离开的一瞬间,热烫的眼泪还是从眼角滚滚而落。 他最终还是伤害了她,伤害了这个他最不忍心伤害的女人。 那句“我爱你”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却先说了这样剜心的话。 如果他能回头,他一定能看到姜宴苍白的脸上,和额头上细密的冷汗,还有她渐渐发紫的嘴唇。 姜宴隔着朦胧的泪眼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所有的人都已经乱做了一团,薛昭的表兄弟们都飞奔出去追阻他。 而吴桐从台上飞快的奔向姜宴,带着哭腔对她喊:“小宴,小宴你怎么样?你别着急,已经有人去追他了。你别害怕啊。” 姜宴握住她的手,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不已,她几乎都找不到发声的部位,全凭本能的说道:“桐桐……我……难受。我觉得……肚子好……疼。你跟我去……卫生间,好不好?” “好好好,我扶你去,我跟你去。” 吴桐用尽全力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搀着她走进卫生间,直到姜宴进了小隔间,她才忍不住捂着嘴小声痛哭起来。 姜宴进去之后,整个人已经疼的麻木了,甚至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身下好像有液体在流出来,温热的,粘稠的,好像有什么与她生命相联系的东西正在缓缓流逝。 她颤抖着手从自己的身下摸了一把,却只摸到一把浓稠的血液。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她想大声呼叫,想让吴桐来救她,想让那个曾经护她安危的男人回头看看她。可她却再也没有力气做任何事,身体里的力气好像也随着剩下的血液缓缓流逝了一样,她靠在门板上,缓缓地滑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好像又看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情形,他轻轻地敲着她的车窗,对她说:“小姐,麻烦你下车。” 她还记得他受了伤也要保护她,还将她紧紧地护在身后,斩钉截铁的说:“我会保护你的,有我在,你不要怕。” 那些承诺,那些美好的回忆,真的都存在过他们的爱情当中吗?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只是她幻想出来的?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跟她玩玩,为了报复她无尽的纠缠,为了和她上.床。 仅此而已。 第六十八章 薛昭接到警方电话的时候,正一个人坐在源江边上喝酒。 他从婚礼现场跑出来的时候情绪太冲动,以至于没有过多的考虑,就这么埋头跑了出来。后来为了摆脱亲友的追赶,所以匆匆打了一辆车,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最后就买了几瓶啤酒在源江边上停下来了。 老实说,那个小盒子里的照片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他到现在脑子里都满是那些照片上的画面,无法抽离出来。 他不敢想象当时姜宴到底处在一种怎样的环境当中,也不敢想她知道自己曾经被拍下那样的照片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现在只想避过这个风头,他已经毁了婚礼,只希望高琦能言而有信的放过姜宴,不要再伤害她。至于之后的事,他已经能想象到姜宴会有怎样的反应,除了生气伤心,大概会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原谅他。 不过在他做了这个决定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无论让他做怎样的事情,他都愿意去挽回。 什么尊严面子,为了姜宴,他都能抛到一边。 江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乱了他的思绪。薛昭沉重的叹了口气,举起酒瓶又是仰头一饮而尽。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人便有些心急的说道:“你是薛昭吗?麻烦现在到97大厦这边来一趟,你朋友情绪失控要跳楼轻生,请你赶紧过来劝服她一下。” “我朋友?”薛昭猛地一愣,脑子里划过的第一个人就是姜宴。 “对,你朋友,梁雨潇。现在消防已经到场了,你最好赶紧过来。” 那边的警官说完便挂了电话,薛昭握着手机愣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打车赶了过去。 他后来才知道,梁雨潇的女儿言言做了换心手术,手术后的一个星期本来恢复的很好,可前些日子忽然出现了排斥反应,之后又做了几次手术,可还是无济于事。孩子前天晚上就已经不行了,最后抢救无效离世了。 他赶到的时候,梁雨潇正在97大厦的楼顶上和警方进行抵抗,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将她彻底击垮。不过是几天不见,她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眼窝深陷,目光空洞无神,甚至头发都泛了白,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原来一夜白头并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世间真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薛昭跟着警方上了楼顶,接过他们手里的扩音喇叭,对着情绪失控的梁雨潇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纤细单薄的背影猛地一震,她缓缓回过身,看到薛昭那一瞬间,眼泪立刻奔涌而出。 其实她知道人世间是真有因果报应,天道轮回之说法的。当年她抛弃薛昭妄想嫁入豪门,从此便再也没得到过真爱。之后她为了挽回薛昭,一次又一次的在他和姜宴之间挑拨离间,甚至是不择手段。如今她的孩子也离她而去,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报应不爽。 薛昭和警察们劝了她很长时间,可她想死的态度太坚决了,到最后都没劝得了,只是在她跳下去的一瞬间,薛昭猛地扑上去拉住了她。 梁雨潇倒是没受什么大伤,只是身上有点小擦伤。死里逃生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抱着薛昭大声痛哭起来。 她始终是亏欠了这个男人,到最后成为孤家寡人一个,却也只是应了那句话: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 吴桐在卫生间外面等了很久,却始终不见里面有什么反应。起初她以为姜宴是在里面偷偷的哭,后来才发觉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叫了她好几声也没有人应,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走上去敲了敲门,担忧的又叫了一声:“小宴?” 还是没有声音,吴桐开始觉得不安起来,便从门下面向里看了一眼,然而就一眼,却让她当即就吓得魂飞魄散。 姜宴坐在地上,看不见她的脸,但是能看到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小宴,小宴你开门啊,你别做傻事,小宴!” 吴桐哭喊着用力拍打着木门,她知道薛昭的离开无疑是给了姜宴当头一棒,她一时想不开会做什么事也是很有可能的。 她叫喊了好一阵都没有回应,只好跑出去找人。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这场婚礼本来就有媒体来参加,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状况,自然是媒体记者们争夺新闻素材的最佳时机。此时宴厅里已经是人声鼎沸,薛家和姜家不停地叫保安来维持秩序,可是却始终无法阻挡蜂拥而上的媒体们。 姜纬和程嘉阳还有靳晨在外面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姜宴,正在几个人心急如焚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吴桐。 姜纬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她便心急道:“我姐呢?” 吴桐已经慌乱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拉着他们语无伦次道:“小宴……小宴出事了,你们快去看看啊!她好像……” 她话还没说完,姜纬已经一把推开她,朝着卫生间大步奔了过去。 几个人都聚在了里面,姜纬绷着脸对他们道:“你们都往后退!”说完,便抬腿在门上用力一踹,终于打开了小隔间的门。 里面的姜宴闭着眼靠在墙壁上,已然不省人事,身下却满是鲜血,甚至都已经染红了她素白的婚纱。就连地面上的瓷砖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到处都是血,那场景,只是看着都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姜纬的瞳孔骤然紧缩,几乎是一个箭步奔到了姜宴跟前,扶着她靠在自己肩上便开始心急的低咆:“姐?姐!你醒醒!姐!” 亲情大抵也是在这个时候才能显露的出来,大概连姜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看到姜宴这副模样的时候有多么的心疼和焦急。 他眼里的姜宴,一直都是倨傲漠然的,他一直觉得她太过于坚强,几乎是他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子。他也犹记得父亲刚把她带回家的时候的样子,她个子高,穿着一身红色的灯芯绒运动服,头发剪成了齐耳的短发,看上去有点像民国时期呆愣的少女。只是她的眼神要凶狠得多,看着他的目光自带着一种敌意和不屑。 后来他才知道,那时她刚出了事故,没过多久母亲也去世了,所以才被父亲接回了这个二十年不曾踏入的家中。 他表面上一直都表现的对她很不耐烦,事实上他只是受不了被她忽略的态度,受不了她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只是个私生女,却仿佛有千般傲骨一样,完全不把这个家和她的父兄放在眼中。 渐渐年纪大了,他在家里和她面对面的碰上,也曾在心底犹豫过要不要叫她一声“姐姐”,可每当他有了这样的想法,最后却都会被她一个冷冷的眼神给逼回去。 可他们到底是姐弟,这世上除了那个和他们流着相同血液的父亲,他们两个就是最亲的人。 姜纬看着浑身是血的姜宴被推进了急救室,他的身上也沾满了她的血,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她孩子的血。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姜宴,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流产、大出血,甚至于连医生都说她的求生意识非常的弱,几乎到了要下病危通知的地步。 薛昭到底给了她多么大的打击,以至于让她连求生意识都放弃了? 姜纬紧紧握住自己颤抖的手,忽然猛的回过头,一步冲到了程嘉阳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目眦欲裂的低喝道:“那个王八蛋呢?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滚过来!我姐今天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他没完!” 程嘉阳看着情绪失控的姜纬,抿了抿唇道:“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没人接。” 姜纬怒视着他,最终只挤出了两个字:“人渣!” 手术一直持续了很久,婚纱和她当时佩戴的珠宝首饰,是后来护士给送出来的。吴桐捧着那一件带血的婚纱,当场就哭得无法自已。她现在还记得姜宴试婚纱时候的兴奋和期待,可是这件定制的婚纱却并没有给她带来幸运,反而是带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姜纬光是看着那些东西就已经赤红了双眼,对着吴桐几乎是咆哮般的吼道:“扔出去!赶紧把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处理了!” 什么婚礼,什么爱情,什么联姻。早知道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他当初说什么都该阻止父亲的。 * 薛昭跟着救护车一直把梁雨潇送到了医院,等她进了急救之后,他才有空看一眼手机。 快两百多个电话,全都是来自亲戚朋友,各种各样的短信,其中最多的就是程嘉阳的。他按了按眉心,只打开最新的一条短信一看,当即便心跳都停止了一拍。 信息来自程嘉阳,上面只有一句话:“赶紧来二院,姜宴出事了,不来你一定后悔终生。” 他看着“出事了”那三个触目惊心的字,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转头便跑出了医院,打了一辆车飞快的赶回了医院。 回去的路上遇见了不少同事,大家都知道他今天结婚,可大喜的日子新郎却空降医院,这就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了,再加上他的礼服和装扮,不仅让医护人员有点奇怪,就连患者们也开始对他指指点点。 可薛昭已经顾不上这么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急救楼,等他到急救室外面的时候,只看到了那几个焦躁不安的人。 他因为跑的太急,脸都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走上去,焦急的问程嘉阳:“她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才来?她……” 程嘉阳一看到他便立刻来了火气,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吴桐忽然就冲了上来,劈手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 第六十九章 吴桐这一巴掌真的是下足了力气,薛昭被她打的偏过头去,牙齿撞到了口腔壁,嘴里瞬间充斥着慢慢的血腥味,耳朵也有一瞬间的耳鸣,随即便是嗡嗡作响,转眼间半张脸就已经麻木了。 响亮的耳光声让周围的人都震住了,吴桐瞪着面前的男人,眼睛猩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恨道:“你还敢来?你还有什么脸来?!” 她紧紧地攥着拳,尖利的指甲嵌入手心,她却丝毫不觉得痛,一想到姜宴还在死亡边上徘徊,她就觉得血气直往上涌。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一巴掌打的她手也生疼,可她还觉得不够,顿了一下,反手又给了薛昭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寂的走廊上显得分外突出,可是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劝。 眼看着吴桐又扬起了巴掌,最后还是程嘉阳走上来把她拉到了一边,皱眉低声呵斥道:“你够了!” “我不够!”吴桐怒视着他,明明流着泪,声音却带着恨:“你的朋友就是人,我的朋友就不是人吗?他都已经把小宴害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敢来!他非要看着她死了才满意吗?” “他和姜宴的事不需要我们外人插手,等姜宴醒来了,她想打想骂,想杀人我都不拦着,但你作为朋友,没有这个立场动手。” 程嘉阳心烦意乱的看着她,即便他和薛昭从小一起长大,但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太过了,无论如何都不该把姜宴独自一人扔在婚礼上承受这一切。他也觉得薛昭该打,但他并不觉得该被吴桐打。 吴桐冷笑一声,眼神又恨又痛,忍不住冲程嘉阳大喊起来:“你聋了吗?刚刚医生说的话你没听见?小宴现在一点求生意识都没有,她能不能醒来都是个未知数!” 一旁的薛昭听着他们的话,终于抬起了头,目光直直的盯着吴桐问道:“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求生意识?什么叫能不能醒来都是个未知数?她到底怎么了?” 吴桐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把视线转向了一边。 薛昭一把拉住程嘉阳,双眼圆睁的低咆起来,“你说啊!她到底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她为什么会被送到医院?” “你别喊了。”程嘉阳声音平静的近乎残忍:“她流产了。” “流……产?她怀孕了?”薛昭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是,怀孕了,不过又没有了。”程嘉阳一字一句的提醒他,“都是拜你所赐。” 这四个字重击在他的心上,比吴桐那两个耳光来的更让他痛彻心扉。 她怀孕了,就在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未知的小生命悄然而来。这个小生命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就连他这个做医生的爸爸都没有发现,又在他全无察觉的时候偷偷离开了。 他艰难的开口问:“她……还好吗?” “我不知道,医生说她求生意识很微弱,而且因为大出血,还下过病危通知单。” 薛昭只觉得自己喉头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干涩的说不出话来,稍一动声带就扯得末梢神经都在疼。 姜纬就是这个时候赶了回来,他隔着老远就看见了西装革履的薛昭,三步并作两步走的冲上来,趁他不备,一拳挥在了他的脸上。 薛昭被他这一拳打了个措手不及,向后退了一步一些跌坐在了地板上,双眼失神,狼狈而又颓唐。 “滚。”姜纬冷冷的抛给他这个字,又道:“别再让我看见你。” 薛昭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苦涩的说:“我……想等她醒来。” “你没这个资格,她也不想再见你。” 所有人都看着他,最后还是程嘉阳于心不忍走上来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种情况你就别再没事找事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他到最后也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发小身上。薛昭感激的看了看程嘉阳,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然而当他走到一楼的时候,垃圾桶里的一团白纱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屏住呼吸缓缓走上去,果然看到了那件再熟悉不过的婚纱。 薛昭缓缓伸出手从垃圾桶里将婚纱拿出来,刺目的鲜血点缀在上面,就像是传说中的彼岸花一样,血腥而又靡丽。 他双手颤抖的抱着那一团婚纱,紧紧地将它拥在自己的胸口,仿佛他仍然抱着姜宴一样,好像又回到了他们试婚纱那一天,她娇羞而又妩媚,动人的不可同日而语。 可她现在却气息奄奄的躺在手术台上,他甚至都分不清这婚纱上的血迹究竟是她的,还是他们的孩子的,他只觉得眼睛酸涩胀痛,轻轻闭上眼,眼角就有温热的液体滚滚而落。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不少人都对这个丰神俊朗的新郎子指指点点,更多的则是唏嘘他手上那件带血的婚纱,而薛昭不为所动的站在那里,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样。 良久之后,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他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来看。 屏幕上只有一条新闻推送消息,然而在薛昭看见那一行小字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所有的血气都涌到了脑门上,喉咙口都是腥甜的血腥味。他捂着嘴用力一咳,再摊开手掌,手心便赫然有一团血迹。 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全身都倚在了墙壁上,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那条新闻推送消息写的是:制药集团千金早年不雅照曝光,婚礼当日新郎愤然离席。 高琦到底是没有遵守诺言,他早该知道不能相信这个卑鄙小人,不该对这种人抱有希望。 他终归是失去了姜宴,同样也没能替她守护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第七十章 姜宴是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才醒来的。 入目的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冰冷而又刺鼻的来苏水味萦绕在鼻尖,加湿器幽幽的吐着湿气,她对着周围环视了一圈,立刻知道了自己现在正身处于医院。 手被人紧紧握着,她侧头一看,吴桐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她脸上还有鲜明的泪痕,肩头搭着程嘉阳的外套。 她轻轻一动,吴桐便立刻惊醒过来,有些仓皇的擦了擦眼泪,惊喜地看着她道:“小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倒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她觉得身体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样,有什么顺着她的血液流了出去,再也没有了。 姜宴仰头看了看天花板,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不久前的那一幕。她拖着他的手苦苦哀求,而他却狠狠地甩开她,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开了。再之后,她便看到了自己身体蜿蜒出的血迹,那样鲜红靡丽的血,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样惨烈的自己。 “我怀孕了,对么。” 大概是因为昏睡的原因,她的嗓子干涩的发疼,声音也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粗粝,又仿佛是经过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所以一夜之间就显得沧桑了许多。 她这句话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好像只是在对自己说一样,没有征求任何人的回答。 吴桐只觉得嘴里阵阵发苦,努力了好久才忍住眼泪,哽咽着点了点头。 “孩子没有了,对吗?”她盯着天花板,双眼空洞,声音平静的吓人。 吴桐强忍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抽噎着安慰她:“小宴……你别太难过,你还年轻,孩子……孩子还会有的……”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只能用这种老生常谈又没有营养的话来安慰她。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平坦如常,好像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可明明有区别的,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小生命,悄无声息的在她的身体中陪伴了她一段日子,在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又偷偷离开了。 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滑落,很快就藏进了她的鬓发,像天边的流星一样立刻消失不见。 “没有了,不会再有了。”姜宴轻轻摇头,坚定却也绝望地说道。 病房门恰时被人推开了,程嘉阳跟着姜纬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看见她醒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姜纬微肿的双眼。 姜宴的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了一圈,看到只有他们两个人,似乎有点不甘心,又往门口看了看,却只扑了个空。 “别看了,他不在。”姜纬侧身挡住她的视线,面无表情的近乎残忍,“他根本就没来过,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想趁这个机会彻底打消姜宴对薛昭的最后一丝幻想,长痛不如短痛,没准这样对她是最好的解脱。 “他……” 程嘉阳有点着急的站出来想为薛昭辩驳,却被一旁的吴桐一把拉住,她警告般的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而对姜宴毫不留情的说:“对,他确实没来过。你自己应该也能猜得到,能在婚礼上抛弃你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你别自作多情了。” 她知道这时候说这种话太伤人,但姜宴刚刚的反应明显就是还对薛昭抱有希望,她不能再让她受伤了,宁愿用这种话伤她也不愿意她垂死挣扎。 姜宴看着他们,只是轻轻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们用不着这样打击我,我不会再对他存有幻想了,你们大可以放心。” 她的目光沉静而又冷漠,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跃然。 姜纬深深地望着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一定不知道,未来要等着她的打击还有很多很多,那些尖锐刺耳的新闻,婚礼带来的负面影响。甚至连姜正远都没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在新闻爆出不久后就突发了心脏病,现在还在icu观察。 他马上就要去北京了,公司里的大小事务一大堆,都不知道能交给谁去打理,姜家已经完全乱套了。 而这些,他都不敢告诉她。 * 姜宴只在医院呆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就不顾吴桐和其他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要求出院。 别人只当她是觉得医院闷,所以才闹着要出院。却没有人知道她之所以不想在这里呆着,一大部分原因是她只要一闻到来苏水的味道,看见医院的一草一木,她就能想到当初她追薛昭那些清晰的往事。 不堪回首。只能用着四个字形容。 她刚刚流产,到底还是在小月子里,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吴桐不放心的给她裹了好几层,生怕她受了凉。 一群人刚走到停车场,一个熟悉的身影便立刻冲到了他们面前,除了薛昭再无他人。 这还是他们在婚礼之后见得第一面,事实上她知道,在她住院这两天,他每天都来看她,可是都被人挡了回去。 姜宴只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立刻知道了他最近也过得不好。眼窝深陷,双眼充斥着红血丝,下巴上的青髯清晰可见,整个人都显得颓唐而又落魄,就像是一个受到了致命打击的人一样不堪一击,只有眼睛在看着她的时候会有一点点光亮。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你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休养,应该多留院观察几天的。”他的眼神带着关切和心疼,声音也温柔的不可思议。 她忍不住在心底冷笑,既然当初那么狠绝的扔下她,现在又来这里扮什么痴情呢? 真是虚伪至极。 姜宴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头绕过他便要走,薛昭不死心的又上前一步拦住她,殷切地看着她道:“你要去哪里?回家吗?我送你吧,你现在不能着凉,不然以后身体会很受影响……” “你说够了没有?”姜宴冷厉的打断他,目光森冷的像是一把刀,“这里不是你的办公室,我也不是你的病患,你要是想充当圣父或者至高无上的医者,麻烦你回你的医院里去,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她的眼中已经没有半点温情,薛昭被她的话堵得无话可说,除了胸口闷疼,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姜宴大步从他身边走过,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甚至刻意避开了一些距离,好像他是世间最不耻的病毒一样,她一点都不想再沾染他的气息。 只是一个微不可见的动作,却让薛昭的心硬生生的疼了起来,等他再转过头,她已经上了吴桐的车,绝尘而去。 回去的路上,姜宴一直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外面,吴桐趁机偷看了她好几次,不断地想从她的脸上探寻到一点点蛛丝马迹,可是却什么也找不到。她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将自己的心绪隐藏的太好了,外人根本无从探寻。 良久之后,吴桐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小宴,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姜宴转过头,“你说。” “你对他……真的没感觉了吗?”吴桐小心翼翼的吐出每一个字,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戳到了她的心伤。 “能不能别再提他了?”姜宴的声音冷得吓人,眼底是一望无际的憎恶,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反胃。” 吴桐被她凛冽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是用力点点头,转过脸专心致志的开始开车。 因为姜纬去了北京,所以家里只有文姨一个人,知道她出院,早早的就在门口迎接她。 姜宴自然知道她的事早已传的人尽皆知,尽管在此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可是当看见文姨眼中的同情和感慨后,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反感。 她一直自诩自己是强大的,活了这么久,她能容忍别人冷漠的目光,却不能容忍别人同情的目光。 “小宴,你今天刚回来,想吃点什么?不过你现在身体不大合适吃那些东西,要不给你做点粥?还是想喝汤?现在想不想睡觉?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吧,刚从医院回来肯定累了。你看我这脑子,医院细菌那么多,要不你先去洗个澡?洗完澡再吃饭,吃完饭去好好休息一下……” “文姨,你不用这样。”姜宴打断她,有点无奈的说:“我只是从医院出来而已,不是从鬼门关回来,您用不着这么担心的看着我,我又不会去寻死。” 文姨听着她的话就红了眼眶,不高兴的说:“你这孩子,说什么晦气话!别总把死不死的挂在嘴上,多不吉利!” 姜宴没再说什么,看了一眼家里,有些奇怪的问:“我爸呢?” 婚礼上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按姜正远的性格,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来找她麻烦,可是自她进了医院,她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见过他,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董事长……”文姨迟疑的看了吴桐一眼。 吴桐立刻说道:“姜叔叔跟姜纬一起去北京了,姜纬不是跟你说了吗?” “是吗……”姜宴半信半疑的低喃:“我只记得姜纬去了,不知道我爸也去了。” 吴桐立刻岔开话题,“没关系,他们都忙,你一个人在家清闲一点。” 姜宴没说话,只是低头看到了垃圾桶里的报纸,她皱了皱眉便伸手去拿,文姨在心里大叫不好,想要阻止她,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拿出报纸看了起来。 一大叠报纸,头版头条几乎都是关于他们这场盛世婚礼的。然而正面报道并没有多少,大多都是以一种调侃或者不屑的语气在描述。 有报道猜测薛昭是因为在婚礼当日得知她的陈年往事,因为恼羞成怒才离开的。也有报道说是因为薛昭不能忍受自己头上的绿帽子,所以才抛弃她,甚至有媒体把姜宴形容成”婚礼未完,弃妇议程既定事实”。 果然是别人口中无好话,众口铄金不是白白说说的。 现在的媒体真是了不得,就连她过去的那些陈年往事都被挖的底朝天。她被猥亵,包括之后的入狱,她过去的所有的一切,都被曝光在世人眼前,无所遁形。她终于知道了薛昭当时在婚礼上为什么接了一个电话就突然情绪大变,或许那通电话就是在告知他,关于她的一切。 姜宴闭了闭眼,握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东窗事发,这才叫做东窗事发。 吴桐怕她承受不住打击,想要从她手上抢走报纸,却被她抬手挡开了。 再往下看,便是关于姜正远突发心脏病入院的报道,公司股价骤跌,高层一团混乱,整个公司都已经乱了套。 她猛地转过头,错愕的看着文姨和吴桐,问道:”我爸住院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公司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也没有人告诉我?” ”小宴”吴桐咬唇看着她,”我们是怕你担心” ”那现在这样我不是更担心吗?”姜宴红着眼,忍不住提高声调喊起来。半晌之后,她又摆了摆手说:”算了,我知道你们也是为我好。虽然姜纬去了北京,但公司里的事总要有人来解决,我等会就出去一趟。” ”可是你的身体” ”我没事,死不了。”她做了个深呼吸,眼神坚定而冷冽,”所有一切不能弄死我的事,都只会让我变得更加无所畏惧。”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事到如今,她理应站出来□□姜家的家业。 * 自姜宴回到姜家后,薛昭就一直在姜家门口守着,等着能见她一面。然而无论他怎么等,他始终都没能见到她,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文姨出来扔垃圾,他才抓住机会能问一问她的近况。 然而文姨却并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甚至看到他后立刻转头就走。 薛昭只好追上去问道:”文姨,小宴在家吗?我想见她一面。” ”她不在,而且也没话跟你说,你以后也别再来骚扰她了,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吗?” 薛昭急切道:”我没有要骚扰她的意思,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跟她解释清楚。” 他到现在都没好好跟她说过那些事,所以他必须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解释一下。不仅是要为自己辩白,也是为了让她对高琦有个提防之心。 第七十一章 文姨是真的不想跟薛昭说一句话,但是在他不断地纠缠之下,文姨还是无奈的告诉了他,姜宴去上班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薛昭立刻拧起了眉,眼里既有担心也有一些责备。 他知道姜宴性子倔,做事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向来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劝。可她现在身体正处于一个女人最虚弱的阶段,她怎么能这样折腾自己呢? 薛昭光是想想就觉得担心不已,匆匆和文姨道别之后便赶去了她的公司。 然而在她的公司里,他仍然没能见到她的人。倒是姜宴比较要好的同事孟璇知道他来了,便出来见他。 他们都一同去参加了姜宴的婚礼,对于婚礼上的那一幕,自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公司里的同事们也都是议论纷纷。原因除了大家也是刚刚知道姜宴居然是个白富美之外,还有她过去那些陈年往事。 别人嘴里的话自然也就不用再多说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话,有人说她是野鸡变凤凰的途中栽了,也有人说她隐瞒过去,妄想嫁入名门,遭到抛弃本来就是活该。 薛昭看到孟璇之后先是颔首示意了一下,立刻焦急的问道:“姜宴今天来上班了吗?能不能叫她一下?” “姜姐今天没来,又或者说……她以后都不会来了。”孟璇目光凝重的望着他道。 “什么意思?”薛昭愣了愣,“什么叫以后都不来了?她去哪里了?” “姜姐辞职了,前天就已经走了。听说她家的公司正在面临严重的危机,她好像是回去接管家里的公司了,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来了。” 薛昭这才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姜家现在正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树倒猢狲散,姜正远现在还在医院里,姜纬又去了北京,公司里自然需要人来主持大局。 可那个人也不该是她,她不是商科毕业,现在身体又不好,这样过于劳重的责任,她怎么能负荷得起? 一想到这些,薛昭就觉得担心无限蔓延,甚至都来不及和孟璇道谢,转身便跑了出去。 * 薛昭来的时候,姜宴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 说起来,她从来都没有管过公司里的事务,姜正远把她接回姜家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只负责联姻,其他的东西什么都不用管。所以这些年她一直没心没肺的吃吃喝喝,只当是自己用婚姻交换来的酬劳。 可如今当她真正的接触过才知道,姜正远的工作究竟有多么繁忙和重要,那些商场上的勾心斗角,从来不是电视剧上演的那么简单。 她不是学商科的,对这些又一窍不通,姜纬特地给她安排了好几个公司元老级的股东帮她,这几天她光是恶补管理学都已经头晕脑胀了。 助理小秋推门进来将文件放在她桌上,却迟迟没有离开,姜宴有些奇怪的抬起头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小秋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副总……刚刚前台来电话,外面有位姓薛的先生……想见您一面。” 姜宴脸色微变,随即便低下头继续看文件,冷声道:“不见,没空。” 小秋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说:“可是……他说他是您未婚夫……” 姜宴正要签字的手骤然一顿,手上的笔也失了力道,划出很长一道笔迹。 真是太有自信了,都到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有脸自称是她的“未婚夫”?她忽然发现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他,以前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现在才发现他有多么的不要脸。 她随手把那张文件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对小秋道:“把刚刚那一页再给我重新印一张。还有,”她顿了顿,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小秋,一字一句地强调道:“我至今为止都没有订婚,更没有什么未婚夫,告诉前台和保安部,以后不要把这种杂七杂八的人再放进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秋被她凛冽的眼神看的浑身一抖,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直到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方才一直维持的冷然也慢慢崩塌,疲惫的靠在了椅子上。 以前她从未把姜家当做过自己的家,她总觉得自己用后半辈子为姜正远换得利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时到今日,她却再也不能对岌岌可危的公司置于不顾。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她要嫁给薛昭,现在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所以她必须要去善后,姜家三代的基业,总不能毁在她一时的私心上面。 工作总是容易让人废寝忘食,等姜宴把手头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小秋给她订的外卖热了三次她都没有吃,现在早已经凉的没法吃,而事实上她也一点胃口都没有。 都说月子里的女人身体是最容易出毛病的,不好好休养老了以后会落下很多病根,可她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些了。 已经到了快入冬的季节,青城早晚温差大,一走出写字楼,姜宴就觉得整个人都被冷风席卷了,忍不住抱着手臂打了个哆嗦,然而她还没反应过来,肩上就多了一件男士外套。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不用回头看,她都知道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谁。有些东西就是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自己拼尽全力想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 她背对着他不说话,薛昭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你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天这么冷,怎么不多穿点?” 她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总是穿知性且ol的衣服,后来他们恋爱,她便穿起了俏皮温婉的裙子,而现在,她束起了自己的长卷发,穿冷淡生硬的黑色套装,面无表情的穿梭在人群中,就像是时装电影里不近人情的女高管。 是因为婚礼给她造成的打击太大了吧,以至于她再也不想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姜宴,反而用刻板生硬的外壳把自己包装起来。 姜宴倏然转身,一把扯下肩上的外套扔给他,挑着笑嘲讽道:“我身体好得很,用不着不熟悉的人给我披衣服送温暖,我有洁癖!嫌脏!”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掷地有声,狭长的眼尾闪着憎恶的光。 薛昭心头阵阵发痛,却还是强忍着痛感,再次把衣服给她披在身上,放缓声音道:“夜里风大,把衣服披好,别着凉了。” 然而衣服还没落在姜宴身上,她就再次扯了过来,这次干脆一把扔到了地上。 “我说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这位先生,我跟你一点都不熟,你也用不着跟我套近乎,再纠缠我,我就报警了!” 她怒目圆睁的瞪视着他,薛昭只有苦涩的笑笑,“这位先生?你现在连一句‘薛医生’都不肯叫我了?我们之间,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姜宴看着他悲伤地脸,一支强压着的怒火和愤然忽然就爆发了,她攥了攥拳,赫然提高声调道:“是我要走到这一步,还是你把我逼到这一步的?到现在为止,你还想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头上吗?薛昭,做人不要太昧着良心!是谁在婚礼上斩钉截铁的对我说,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玩我,是为了报复我,是为了跟我上.床的?怎么?现在我已经接受了这个既定现实,你自己反倒接受不了了吗?” 薛昭闭了闭眼,懊悔道:“是我的错,当时不该说那样的话。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会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 “晚了,薛昭,太晚了。”姜宴静静地看着他,情绪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当时在婚礼上,我每一句恳求你的话,都是在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把你所有的后路都断了,怨不得我无情无义。那些真相,我不在乎,我也不想知道,从你离开酒店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再也不可能了,无论你有什么苦衷,什么误会,过了那个期限,就都变得无所谓了。” 薛昭听着她的话,只觉得满心悲凉,苦笑着哑声问:“你恨我?” “我不恨你。”她说的无比淡然,像是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甚至还轻轻的笑了笑:“恨只会让人反复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往,只会让人更深刻的铭记,而我不想再记得你,所以我不恨。事实上我挺感谢你的,你走了真好,不然我总担心你有一天会走。这样一来,以后我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也不用小心翼翼的去揣测你内心的想法了。” “小宴……”薛昭声音颤抖的唤她。 比起忘记,他倒宁愿她能用尽全力恨他,把所有的痛苦与不快都化成恨意来报复他,也好过她一个人默默的忘记,自己承担一切。这样他反倒会觉得痛快一些。 “你别这么叫我。”姜宴像是被针扎到了一样,尖锐的打断他,“以后还是直接叫我名字,我不喜欢不熟的人跟我太亲近。” 直到婚礼前,她一直都在耿耿于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是连名带姓的叫她名字,从来都没有温柔的叫过她小名。那时她殷切的期盼了多久,可最后却什么也没盼来。如今她再也不需要那一句甜蜜的昵称了,他再这样叫她,也不过是讽刺罢了。 “我希望你能明白,曾经的我把我自己的一切,都捧在双手里奉送到你的面前。我的自尊,我的骄傲,我的矜持,我的未来,我的家人甚至于名誉,包括一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我像是膜拜神一样,把自己能给的一切都拱手相送,只希望你能大发慈悲的可怜我一下,可我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得到。你把我所有的一切都踩在了脚下。人的承受能力和忍耐力都是有限度的,我都给了你,以后再也不可能给出别的东西了。” 薛昭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脸色,只觉得嘴里发苦,眼睛也酸涩的发疼,哽咽着问道:“所以,我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吗?” 姜宴嗤笑:“你早该知道,我是个很记仇的人,我虽然心里想过一万种弄死你的办法,但我没有身体力行,就已经是对你很大度了,你就别再要求太过分了。” 她说完这话转身便走,她走出一段距离后,身后的薛昭忽然提高声音道:“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我既然认定了你,就没想过要放弃!” 姜宴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可她很快就加快了步伐,走出了他的视线。 * 薛昭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一众长辈居然还没有休息,每个人都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的等待着什么。 自从婚礼之后,他就被强制休假。事实上就是医院不这么做,他也会主动去请假的,他现在有很多事要去做,没有时间去管自己的工作了。 他实在是心烦意乱,一点跟别人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想回去躺在床上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然而在经过客厅的时候,薛父还是出声喝住了他,“站住!我有话跟你说!” 薛昭有些不耐烦的按了按眉心,头都不回地说道:“你们有什么话赶紧讲,我累了,要去休息。” “你这是什么态度……!” 薛父按捺不住怒气,刚要发火,薛母向丈夫使了个眼色,起身走到薛昭身边,拉着他的手温声询问道:“昭儿,你今天是不是去找姜宴了?” “是又怎么样?” 薛母抿了抿唇,脸色严肃的看着他道:“以后别再去找她了,跟她断绝往来吧。” 薛昭诧异的转头看向一屋子的长辈,然而每个人都是这幅样子,甚至连爷爷都默认了薛母的说法。 第七十二章 薛昭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一众长辈,仿佛在看一群陌生人一样错愕而又惊讶,皱眉质问道:“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母抿了抿唇,有些冷漠的说:“她跟你不合适,你们是没有未来的,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别再来往了。” “妈!什么叫做没有未来?我的未来不是掌握在你们手里的,凭什么你们说没有就没有?姜宴是我认定要一辈子走下去的人,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对她放手的。”薛昭梗着脖子,掷地有声的扔下了这番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薛父忍不住拍案而起,厉声道:“如果你认定了她,那当时你就不应该逃婚!你既然选择了逃婚,就说明你自己对你们之间的未来也存有疑虑!既然如此,你还跟她纠缠在一起干什么?!” 薛昭也忍不住气急反驳:“当时逃婚是因为情况所迫,我迫不得已才做了这种选择,现在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后悔了,我当然要极尽一切的去挽回她,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当初迫不得已?你告诉我,你当初有什么迫不得已?难道是有人拿刀逼着你离开?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你才知道后悔了?我告诉你,晚了!” 晚了,晚了。又是这两个字。之前姜宴对他说的也是这两个字,难道他真的无法回头了吗? 薛母看着儿子颓败的神色,便洞察到了他的想法,无力地叹气道:“昭儿,有些事情一旦迈了第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当初这么做的时候,就该想到所有的可能性。” 薛昭苦笑道:“我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她不会轻易原谅我,但我没想到还有更坏的结果。我还害她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一说起那个孩子,长辈们也都沉默不语。虽然从医学角度上来讲,那只是个胚胎,严格意义上甚至不能算作生命,但一想到如果没有意外,一年后这个家里就会有一个活泼的小朋友,每个人都还是觉得无比心酸和难过。 姜宴当时血染婚纱的场景,现在还仿佛历历在目。之后她抢救,病危,薛家也是一清二楚的。对于姜家所遭受的一切重创,他们担忧也愧疚,对姜宴本人更是心疼不已。但愧疚是愧疚,心疼归心疼,人终归是有私心的,他们可以为姜家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是却不能再允许这场婚事的继续。 从薛母的角度来讲,姜宴就是再好,她也无法忽略这个女孩过去那些难以启齿的遭遇。如果她同意他们继续在一起,就等于默认了薛昭和她一起背负那些过去。 作为母亲,她不忍心看儿子被连累,也不能看儿子被连累。 薛父沉沉叹气,耐着性子劝慰道:“事已至此,你也别说什么了,这几天收拾收拾东西,趁着假期,跟你小姑去日本待一段时间吧。以前帮过你的中村教授一直很想你,你去探望一下他老人家,顺便就当散心避风头了。” “我不去!”薛昭斩钉截铁的撂下这三个字,决然道:“我没做什么亏心事,不需要避风头。” 薛父目眦欲裂的看着他,咆哮道:“现在你们的事情弄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你还嫌不够丢人的吗?” 薛昭不为所动的看着父亲,“是你们觉得丢人吧,我只觉得难过而已。” 薛父瞪视着他,一怒之下抄起手边的茶杯向他砸过去。薛昭看着那个茶杯朝自己飞过来,却躲也不躲的站在原地,事实上他也压根没想要躲。 青花的茶杯直直的砸在薛昭的肩头,热茶泼了他一脸,随后又滚落在地摔了个粉碎。薛昭紧绷着侧脸,顷刻之前俊脸上便被烫红了一片,茶叶挂在脸上,茶水顺着下巴滴在外套上,狼狈却也倨傲。 薛母见状也不敢再去劝慰丈夫,只焦急的扯了几张纸巾,心疼的为儿子擦去脸上的茶水,一边小声训斥道:“你爸爸在气头上,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其实薛昭心里很清楚,父亲对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薛父年轻的时候曾经是职业军人,更是部队有名的神射手,指哪打哪一点差错都没有。方才父亲要是真想让他受点伤,茶杯根本不会砸在他肩上,直接会砸的他脑袋开花。 父亲到底还是父亲,就算是气急之下也掌握着分寸,生怕一个不小心会伤害到儿子。 薛昭抬手挡开了母亲,随手在脸上抹了两把,对父亲郑重地开口说道:“在遇到姜宴之前,我以为爱情就只是爱情,只是荷尔蒙作祟时的一种冲动而已,我不能理解所谓的为爱付出一切,甚至觉得那简直是太傻逼了。但是遇到姜宴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让你变得不顾一切。婚礼上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那时候情况比较危机,我的想法太简单也太欠考虑,没想到伤害她的同时也伤害到了我自己的家人。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让我放手,我也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是我总不能把那些事都丢给她一个人去做,也不能把那些流言蜚语让她一个女孩来承担。这是我一定要对她负的责任,也是我对我自己爱情的交代。等会我就会收拾东西搬回我那里去,如果有一天小宴原谅我了,我会带着她一起回来,如果她不肯原谅我,我会等到她原谅我的时候再回来。” “你……” 不给父亲说话的机会,薛昭转身便上了楼,随便收拾了几件自己的换洗衣服,很快便拎着行李箱下了楼。 长辈们依然在客厅里神色复杂的坐着,薛昭拉着行李箱走到了他们面前,红着眼哽咽道:“我记得您二位说过,很期盼小宴能叫您们爸妈的场景,虽然之前我破坏了这个期盼,但不久的之后我一定会实现二位的愿望。她一直想有自己的家,希望以后她还是我们的家人。” 薛昭深深地鞠了一躬,薛父忍着眼泪将脸转向了一边,一旁的薛母早已捂着嘴低声痛哭起来。 他拉着箱子转身走向家门,身后的母亲站起来想拦他,却被父亲拉住了。 过去的三十年他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顺到了周围的朋友们都嫉妒他的地步,大概就是因为他这三十年来太顺了,所以上天才会给他这样毁灭性的惩罚吧。 * 姜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最近在公司里总是忙到半夜才回,文姨知道她现在是特殊时期,经常吃不下饭,但长久这样也是不行的。所以文姨每天都等着她,晚上给她做点热粥或者是汤,补充一下基本的营养。 姜宴大约是太累了,以至于没发现文姨一直有点欲言又止,只是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疲惫地说道:“文姨,今天做粥了吗?我有点饿了,想吃一点。” “哦哦,有的。”文姨有些慌张的向厨房里看了一眼,紧张的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端。” 很快文姨就端上了粥饼,大晚上的居然还有好几种。姜宴苦笑道:“文姨,您不用做这么多,随便弄点就行了。这又是银耳莲子又是红豆薏米,还有燕窝……我哪吃得了这么多?” 文姨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这不是怕你只吃一种会觉得腻嘛,而且这些对皮肤都好,你最近太累了,脸色都变差了。” “是嘛……”姜宴喃喃道,随手摸了摸脸颊,淡淡的笑了笑,“以前为了减肥,我一直都坚持过午不食,晚上八点以后吃饭更是绝对不可能。现在每天睡觉前都要吃一大堆,怎么反而还瘦了呢?” 文姨听着她的话就忍不住想落泪,吸了吸鼻子急忙催促道:“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无心插柳柳成荫嘛,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以后可别再节食了。” 姜宴笑笑,低头舀了一勺子粥喂到了嘴里。 味道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她总觉得不太像是文姨做的。文姨煮粥很喜欢煮稠粥,为此姜纬还经常抱怨说文姨煮的不是粥是米饭。可是这几碗粥水分却很适中,不稀不稠,而且甜度也刚刚好。 姜宴喝了几口,有些奇怪的问道:“文姨,你今天煮的粥味道很好啊,你换了锅吗?” “啊……”文姨有些慌乱的别开眼,讪笑道:“可能是……今天水放的比较多吧。” “是嘛……”姜宴半信半疑的看着她,耸了耸肩道:“可能是我多想了吧,我总觉得有点像……那个人做的粥。对了,冰箱里还有小薄饼吗?我去拿一点。” 文姨一听立刻慌了,急忙道:“我去我去,你坐下好好吃饭吧。” “没关系的,您这几天也辛苦了,早点去休息吧。我自己去拿,吃完饭我自己洗碗就好了。” 她淡笑着起身向厨房走去,文姨生拉硬扯还是没拦住她,就在姜宴马上要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了“砰”的一声响,随后便是盘子摔碎了的声音。 姜宴愣了愣,有些莫名的对文姨问道:“厨房里有人吗?” 文姨面露难色的看着她,欲言又止道:“这……” 果然瞒是瞒不住的,她最怕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 第七十三章 姜宴不顾文姨的阻拦,径直走进了厨房,果不其然的在里面看到了正在扫地的薛昭。地上有一些瓷碗的碎片,想必就是刚刚那一声的源头。最让她生气的,是他竟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算在她的家里,他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她骤然变色,拧着眉质问道:“你怎么在我家?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恍然明白过来,她刚刚喝的粥必然也是出自他的手,难怪她觉得味道那么熟悉。有时候她也会对自己感到懊恼,或许是因为曾经太爱了,以至于一点点细微的记忆都像是深入骨髓了一般深刻,轻轻一触碰就喷薄而出,无可抑制。 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不耻,同样也觉得丢人。 薛昭顿了顿,不为所动的继续扫地,随口道:“刚刚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收拾一下。” 听到她要进厨房里的时候,他确实是有一瞬间紧张的,那一刻他的第一想法就是逃避。他倒不是怕看到她,只是怕她会生气,她现在不适合情绪波动太大,他不想给她徒增烦恼。 可是那一只碎了的碗却惊醒了他。他恍然明白过来,他不过是为深爱的人做一些想做的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况且他总是这样躲避,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原谅。 姜宴看到他面不改色的样子,更是觉得气愤不已,抬手指向门口,厉声道:“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薛昭把碎片倒进垃圾桶,抬起头对她不愠不火的说:“我刚刚已经把碎渣都清理干净了,但是也难免会有小碎片,你这两天不要光脚出入家里,清理厨房的拖布也要和浴室以及卧室分开用。你刚刚说要小薄饼是吗?你先出去等一下,我烙好了给你端出去。” 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姜宴看他镇定自若的模样,气的额角突突直跳,说话都有些急促,“我让你现在从我家出去,你听不懂人话吗?!” 薛昭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仍然道:“薄饼还像以前那样给你烙双面的怎么样?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吃的太甜了对胃不好,糖就给你少放点,你多喝点粥……” 他的话音未落,姜宴忽然抓起手边的一只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砰”的一声脆响,终于打断了薛昭的喋喋不休。 “出去!”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别再让我重复,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一旁的文姨紧张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他们,小心的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道:“小宴,生气对身体不好……” 薛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暴躁如火,一个淡然如水,跟他们刚认识时候的情景如出一辙。 半晌后,薛昭把扫帚和簸箕随手一放,对文姨扔下一句“麻烦您一会儿清理一下这里”,一步跨到了姜宴面前,不由分说的拉起她便向外走。 谁都没预料到他这样的举动,姜宴被他拉出了厨房之后才反应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挣开他的手,尖声道:“你疯了?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 薛昭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抿紧双唇,绷着侧脸,面无表情的拉着她便往楼上走,动作霸道且强势,像极了当初她在医院呕吐,被人误以为是怀孕那次一样。 不一样的是,他现在就是在生气,也会放慢脚步跟她并行,不再捏着她的手腕,而是紧握着她的手。那时候他对她没有感情,动作粗鲁且凶狠,完全没有半点怜惜之意,纯粹是对她生拉活扯。而现在不一样,他心疼她,担心她,即便是在气头上的时候,他也会顾及她的身体。 文姨追出来的时候,薛昭已经拉着她上了二楼,后面的文姨看的胆战心惊,带着哭腔喊道:“薛医生,她现在可正是虚弱的时候,你千万别丧失理智,别伤了她。” 事实上薛昭从来没有这么理智过,遇见姜宴后的每一天,他都非常理智,理智的和她在一起,理智的和她结婚,唯一不理智的,大概就是他在婚礼上丢下她的时候。而那唯一的不理智,却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薛昭径直把她拉上了二楼,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她的房间,进门,反锁,随后将她抵在了门板上,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到姜宴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 “你想干什么?”她透过清冷的月光审视着他的脸,目光和无心无情的月光一样冷漠。 薛昭淡声道:“刚刚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不饿了,时间不早了,我带你上来休息。” 姜宴嗤笑,嘲弄道:“我以为你是忽然原形毕露,要把我杀人灭口呢。” 薛昭无奈叹气,有些悲凉的说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禽兽不如的形象?” 她笑了两声,挑起眉尾道:“你别侮辱了禽兽,就算是禽兽也不会提起裤子不认人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你还是在怪我?” 又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了。 姜宴有些不耐烦的瞪着他,她发现他好像总是在纠结她是不是恨着,是不是怨着。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呢?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 她打了两个呵欠,摆手道:“我累了,想去睡了,你赶紧滚吧。” 薛昭拦住她,有些急切的问:“等等,我还有话问你。” 姜宴用力挣脱他,冷声道:“可我没话跟你说。” “你跟我,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他拉着她的手,屋里没有开灯,姜宴只能就着外面的月光看着他。他最近其实消瘦了不少,月光之下更是显得脸庞就像是刀削过一样轮廓分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骨感。他看着她时,眼里只有她,和一点若隐若现的水波。 曾经的姜宴,从没想过他们要走到这一步,那时她一心想和他走下去,把“分开”二字看做禁词,只觉得想一下都是不吉利的。 可现在,他们却已经走到了分手的边缘。 她忽然也觉得悲凉,那句话真的是没错,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如果一开始知道他们会走到这一步,还不如从开始就不要追他,一直仰望他,总好过形同陌路。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一字一句道:“缘分到头,好聚好散吧。” 姜宴说完便转头要走,然而还没迈开步子,就被身后的薛昭一把拉回来,抵在了墙上,她尚且来不及说话,他已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当真只能用来势汹汹形容,他吻得又急又狠,铺天盖地般的席卷了姜宴所有的感官。 她没有让他入侵的念头,因此双唇紧抿,羞愤而又恼怒的在他肩上又捶又打。他们依然不是男女朋友,她只觉得他这是在羞辱她,愤怒到最后,她甚至忍不住抬脚去踢他。 然而即使这样也无济于事,薛昭只是微微皱眉,右手更用力的搂住她的腰,左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吃痛张嘴。 他这一次的吻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急迫而又慌乱,毫无章法的在她口中攻城略地,像是在索取,又像是在求证什么。 吻到后来两人都发了狠,不停地在对方嘴唇上撕咬□□,不像是接吻,倒像是在交战一样,谁都不肯退让。口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可是却更加勾起了两人嗜血般的狂乱。 这就像是一场无声的惩罚和乞求,到最后都演变成了困兽之斗。 不知吻了多久,姜宴只觉得自己渐渐有些晕眩,就像是脑子缺氧了一样,她睁开眼费力的看了看面前的人,只看到了他几近绝望的神色。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她就这样慢慢失去了意识。 就在薛昭绝望的吻着她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她毫无反应,他有些不安的离开了她的唇,刚一抽离,她便浑身虚软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薛昭顿时吓了一跳,急忙揽住她,心急的呼喊她:“小宴,小宴!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我!” 然而她依然无知无觉,同样也听不到他心急如焚的喊声。 薛昭打横将她抱上了床,量了量她的脉搏,又测了体温,却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可他实在是担心,思忖良久,转身下楼准备去给她弄点吃的和热水。 只是他还没走,衣袖就忽然被人抓住了,他有些惊喜的回头叫了一声,“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去给你倒点水。” “不用了。”姜宴的声音很虚弱,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和冷然。她的脸色不太好,苍白而又毫无生气,说起话来也有些费力,“我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累了。你走吧,别再烦我了。” 薛昭不为所动的看着她,“可是我担心你。” “我用不着你担心。咳咳……”她忍不住提高了声调,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呛咳起来。 薛昭急忙伸手准备为她拍背,却被她抬手挡开了,“算我求你,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难道我死了你才甘心吗?” 他悲凉的看着她,对于她威胁般的话,却束手无策,只能无奈妥协。 “好,我走,那你好好照顾自己。”他想告诉她明天再来,可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罢了,有些话说出来也是徒增争执,还不如不说的好。他很清楚姜宴的脾气,预防针什么的对她没有半点作用,只能更加让她生气。 他无力地叹气,最终还是转身向外走去。 姜宴犹豫了良久,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他的背影。曾经那样高大英挺的男人,现在看上去却变得颓唐而又落寞,就连背影都变得黯然了许多,像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一样渐行渐远。 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湿了眼角,那一瞬间薛昭像是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挣扎一样,忽然停住了脚步。 姜宴心里一紧,急忙收回视线,闭上眼睛装睡。薛昭慢慢转过头,却只看到了她双眼紧闭的模样,忍不住苦笑着摇摇头。 她已经不是那个会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的执着女人,如今他们两个人立场颠倒,以后都只有他追着她奔跑了。 * 薛昭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姜宴,第二天买了一些药和食材,早早的就去了姜家,文姨刚一给他开门,他就迫不及待的闯了进去,径直冲上了二楼,文姨心急的呼喊声他也充耳不闻。 昨晚她晕倒在他怀里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一想起她了无生气的模样,他就觉得心慌不已。 然而姜宴的房间却收拾的整整齐齐,阳光铺洒在她的大床上,可是她却不见了踪影。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文姨已经走到了他身后,淡声道:“别找了,她不在。” 薛昭猛然回身,急切道:“她去哪了?她现在身体情况这么差,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己一点,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停的在外奔波!” “你现在知道心疼她了?”文姨凉凉的对他道,顿了顿,又毫不留情的说:“可是晚了!小宴不是一个会在同一件事上吃两次亏的孩子,你给不了的关怀,她自会从别人那里寻找。” 薛昭立刻察觉到了文姨话里有话,皱眉警惕道:“什么意思?她到底去哪了?” 文姨本来不打算告诉他真相,可是看着他紧张不安的样子,大概是出于报复心理,还是对他如实相告:“小宴相亲去了!” “相亲?”薛昭忍不住提高了声调,瞠大双眼道:“她为什么要相亲?” “现在整个姜家都靠她和小纬撑着,她自然要找一个可靠又体贴的人帮助她,难不成还要靠你这个靠不住的外人吗?” 尽管文姨的话很刺耳,可薛昭却完全没有听进去,耳边只是反复回荡着“她去相亲了”这句话,他在原地怔忪了良久,忽然猛地转过身向外跑去。 薛昭没费多少力气就在一间咖啡厅找到了姜宴。他之前就在姜宴手机上安过一个定位软件,那时候是怕高琦总纠缠她,她会遇上麻烦,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他进去之后很快便找到了她,他也不急着打断他们,就在旁边一个座位坐了下来,随口点了一杯冰水。 从他一进门那一刻起,姜宴自然就看见了他。起初的惊讶过后,她便淡然了下来。薛昭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只要是他想要做的,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若他真的想找到她,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姜宴只是在瞟了他一眼之后,便重新投入到了和那个男人的谈话当中。 事实上姜宴很久以前就和这个男人相亲过,当时姜正远觉得这个男人的家世背景太过一般,最终没有同意。前些天他们在谈一个项目的时候,有人又向她介绍了这个男人。如今的姜宴不比从前,用别人的话来说,她已经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更何况这个男人的背景虽然不是太好,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也是有帮助的。 而这个男人的内在条件和外在条件也都是极其低劣的,不足一米七五的个头,戴着一副足有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西装外套配t恤,白袜子配皮鞋,品味简直可以low穿地心。不仅是品味很差,就连说话也非常没有素养,不到三句就开始打探姜宴的*,或者拿她婚礼上的事当做谈资笑料。 和他说话的时候,姜宴觉得自己每一分钟都在刷新自己的忍耐底线,以她的脾气,没有掀了桌子再泼他一脸咖啡,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然而这个没有眼力价的男人始终没有察觉到姜宴的隐忍,仍然在喋喋不休的说一些令人倒胃口的荤段子,姜宴实在是帕自己会忍不住爆发,只好假笑着不断点头。 一旁的薛昭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们离的很近,那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每次听到那个男人用语言侮辱或者是调戏姜宴,他都有一种想冲上去给他一顿暴打的心,可姜宴还在那里坐着,他不能让她为难,只能压着怒火,不停地喝着冰水。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话题没有引起姜宴的兴趣,男人顿时觉得有些没劲,眼睛一转,贱兮兮的问道:“不如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你问。” 男人笑笑,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怀好意道:“如果我答应跟你在一起,我什么时候能跟你睡?” 姜宴愣了愣,错愕道:“你说什么?” 男人分外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如果我答应跟你在一起,我什么时候能跟你睡?” 第七十四章 男人分外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如果我答应跟你在一起,我什么时候能跟你睡?” 姜宴极力按捺着内心的愤怒,压着声音道:“李先生,我觉得我们才刚刚认识,好像不太适合讨论这种*问题。” “得了吧。”那男人嗤笑一声,向后一靠,嘲讽的看着她道:“别当了□□还要立牌坊,都流产过了,还装什么单纯无知?” 一旁的薛昭听着这种侮辱性十足的话,心里一直压制的怒火已经濒临爆发,就在他已经握着拳头要冲过去的时候,姜宴却已经先他一步做出了反应。 姜宴忍无可忍的拍案而起,居高临下的厉声喝道:“李敬亭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 薛昭看着她怒目圆瞪,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就知道她确实是很生气。他相信姜宴解决事情的能力,所以慢慢的松开拳头,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静观其变。 李敬亭微微仰脸看着她,那姿态慵懒而又高傲,轻蔑的笑容异常刺眼,“尊重?恕我直言,姜小姐,你可配不上这两个字。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父亲拒绝我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我家公司不够大吗?怎么?现在你需要靠山了,又想起我来了?我被打了一次脸,但我不会被打第二次。” 姜宴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若是放到从前,她绝对会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可现在不是她骄傲自尊的时候。李敬亭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姜家现在很需要别人的帮助。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她最终还是压制住怒火,重新坐下放低姿态道:“过去是我们的做法欠妥,希望李先生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让我不计前嫌也可以,一炮泯恩仇怎么样?”李敬亭挑着笑看着她。 姜宴看出来了,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要跟她好好谈的意思,一字一句都在羞辱她。 所有的忍耐都在这一刻宣告破裂,姜宴豁然起身,扬起下巴看着他,轻笑一声道:“既然李先生如此给脸不要脸,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李先生想要一炮泯恩仇,我等会就让我的助理送你一只窜天猴,祝你扶摇直上九万里。” 她居高临下的样子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倨傲、冷漠、不可一世的姜宴,嘴角的笑容轻蔑而又不屑,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李敬亭被她的话彻底激怒了,抄起桌上的咖啡就向姜宴泼了过去,站起来怒声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整个青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你不要脸的女人,婚礼上被抛弃就算了,艳照还被传的满天飞!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骄傲自负的姜家大小姐?我告诉你,你不过就是薛昭玩剩下的一个弃妇……唔……” 他话音还没落定,一旁忽然冲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连人都没看清,就被猝不及防的打倒在地,一头撞到了旁边的玻璃屏风,瞬间玻璃碎了一地。 李敬亭捂着嘴惊恐的抬起头,却见薛昭紧绷着侧脸挡在姜宴面前,目光冷厉的仿佛要把他撕碎一样。 他攥紧拳头看着地上的男人,咬牙切齿的说道:“把你的狗嘴放干净一点!小宴不是什么弃妇,相反,现在是我死皮赖脸的在追求她,你要是再敢出言不逊,小心我把你剩下那颗门牙一起打下来!” 薛昭说完,转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姜宴身上,可她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的便走出了咖啡厅。 周围的人都对着坐在地上的李敬亭议论纷纷,他震惊不已的看着他们离开,回过神之后才发现嘴里充斥着慢慢的血腥味,他对这地上吐了一口血,果然在当中看到了一颗白森森的门牙。 姜宴从咖啡厅里出来后便径直走向了停车场,她一路走得飞快,薛昭竟然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啪!” 他的话刚说完,姜宴回头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清脆果断,在这个安静的地下停车场显得分外响亮。这是她第二次对他动手,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有种发泄般的感觉。 姜宴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懊悔,可是很快就消散了。她心里其实是有点不安的,薛昭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人,怎么能容忍一个女人对他一而再的动手?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舍,可是那一点点不舍很快就被报复心理压了下去。 薛昭被打的微微偏过头去,可他很快就转过了脸,看到姜宴紧咬着唇,红着眼睛瞪视着他,眼泪在她的眼底不断打转,可她却固执的不肯落泪。她的脸上还有咖啡渍,头发也是一缕一缕的,可是目光却倔强强势,一如他们刚认识时候一样骄傲,像是被激怒的小兽。 他心疼的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仔仔细细的替她擦去脸上的污渍,她气恼的挡开他的手,他却就势握住不放。姜宴反抗了几次,薛昭最后索性将她抵在了车身上替她擦拭。 “看到我现在的处境,你满意了?”她怨愤的瞪着他,眼中是满满的愤恨。 薛昭抿着唇不说话,她又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是的站出来,给我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薛昭咬了咬牙,仍然余怒未消的说:“我就是听不下去他那样说你,给你造成的麻烦,我会尽力弥补。” 姜宴不怒反笑,“现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听着别人那么羞辱我,诋毁我,你应该很高兴吧?是不是特别有一种报复般的快感?” 薛昭拧眉,冷声道:“我没那样想过,你别乱说。” “我乱说?”她冷笑:“那些话当初你也说过,怎么,说完就忘了?也对,薛大少怎么能记得跟一个弃妇发生过什么事!” “闭嘴!你能不能不要再妄自菲薄了?”他一把扔掉手上的纸巾,愤怒的将她抵在了车上。他赤红着双眼看着她,眼中惊痛而又后悔,目光都在闪抖。 姜宴定定的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你也会心痛吗?当初那么狠心的人,居然也会心痛。” 薛昭终于松开了双手,无力的说道:“你恨我?” 这句话似乎在一瞬间戳到了姜宴内心最痛的那一处,她看了他几秒,忽然忍不住爆发了,大声哭喊道:“对!我恨你!我难道不应该恨你吗?是你害我变成了这样,你还害我失去了一个孩子!我在手术台上垂死挣扎的时候,你还在救你的前女友,我难道不应该恨你吗?” 她扑上来对他又推又打,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怎么也流不完。 薛昭看着她终于发泄出来了,心里反倒舒服了许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任她打,直到她终于打累了,他才上去轻轻地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你说得对,这个世上你最应该很的人就是我,但我宁愿你恨着,也不想让你忘记。” 姜宴靠在他肩上,无力而又虚弱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记着一个恨之入骨的人有多么痛苦?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我就是这么自私的男人,从你认识我的第一天起,你就该知道。” 她苦笑着摇头:“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男人,我从一开始就不会爱上你,不会给你为我制造痛苦的机会。” 薛昭内心的苦涩无声蔓延,可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可现在已经晚了,以后我不会再给你逃离的机会了。” 那一场发泄实在是耗费了姜宴太多气力,她上了车之后,甚至连插车钥匙的时候手都在抖,薛昭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强制性的将她拉到了副驾驶,自己接过了车钥匙将她送回了家。 就连到家后,他也不放心让她自己回去,无论她怎么怒骂反抗,他都毫不妥协的将她抱回去,姜宴到最后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了,只好任由他去。 他把她抱回卧室,又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这才对她说道:“以后不要再去相亲了。” 姜宴冷笑:“你这是在命令我?你有什么资格。” 薛昭面无表情的说:“就算没有资格,我也还是这句话,不然的话我会一直给你制造麻烦,就像今天这样,见一个打一个。直到没有人敢跟你相亲为止。” “你!”姜宴气结,脸上红白交错,咬牙挤出一句:“无赖!” “我就是无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姜宴愤然的瞪着他:“我以前是不知道你这么无赖!你就不怕进监狱?” 薛昭忽然笑了,笑的纨绔而又无所谓,“为了你进监狱,值了。” 他厚颜无耻的话让姜宴不知说什么才好,转身抄起身边的抱枕便向他砸了过去,怒斥道:“滚蛋!别再让我看见你!” 薛昭接过抱枕放在椅子上,终于正色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她真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他! 第七十五章 姜宴的希望果然落空了。 第二天一早,当她打着哈欠下了楼,就发现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一个不速之客。 除了薛昭还能有谁? 姜宴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忍不住慢慢收紧,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她就这么站在高处,以一种俯视的视角定定的看着他,良久之后才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缓缓地下楼走向了客厅。 客厅里的空调还在制冷,冷风在偌大的客厅里肆意的流窜,席卷着每一个角落,姜宴刚一下楼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走上去关了空调,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沙发上的薛昭一眼,果不其然,沙发上的男人正抱着手臂微微发抖。 文姨的侄女今天出嫁,所以她昨天就请假回老家了,也难怪家里的空调会开一晚上。 客厅地板上铺着厚重的羊毛地毯,姜宴的拖鞋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可她还是忍不住放轻了脚步,甚至放缓了动作,悄悄地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静静地凝视着他。 一米七的躺椅对他来说还是太小了,躺在上面连腿都伸不直,那么高的一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在那里,看上去让人忍不住动容。 大约是因为屋里太冷的原因,他的眉心紧蹙,嘴唇也在微微颤动,不是还会低低呓语两句,睡得很不好。 他的脸色有些发青,眼下也有着深深地青影,下巴上冒出了细密的青渣,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憔悴,很没有精神。其实姜宴知道他最近过得不好,虽然她故意忽视他的消息和关心,却也知道他最近停职并且跟家里闹翻了的事情。 姜宴看着他的脸,又忍不住感慨和怅然。她发现她是越来越不了解薛昭了,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也是有过感情的,可是他却说分手就分手,完全没有一点留恋,分手之后却还能若无其事的回来找她。 到底他本人就是这样变幻无常,还是她当初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 她忍不住无奈摇头,最终还是扶着沙发缓缓站起来,刚准备离去,手腕就被人猝不及防的抓住了。 她回过头,薛昭眼也不睁的问她:“看够了?” 姜宴不咸不淡的回道:“这张可恶至极的脸早就看够了。” 薛昭倏然睁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对着这么可恶至极的脸,还要体贴的关掉空调,走路轻手轻脚,你还真是心胸宽广。” 姜宴被他这句话刺了一下,脸上顿时有些发红。原来她所做的一切他早就知道了,看这样子,怕是从她下楼梯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可是他却还装可怜博同情。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冷笑道:“我才不是体贴你,而是在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一刀杀了你。” 薛昭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忽然起身拿起茶几上水果盘里的一把水果刀塞在她手里,目光决绝的说:“刀就在你手里,你随时可以动手。”顿了两秒,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有朝一日死在你手上,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姜宴握着那把冰冷的刀柄,手忽然就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手里的刀一扔,有些尖锐的对他吼起来:“你疯了是不是?” 薛昭笑了笑,淡声道:“你看,你还是舍不得杀我。” “神经病!”姜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蹬蹬蹬的跑上了楼。 等姜宴穿戴整齐化好妆再下来的时候,薛昭已经洗漱完毕,并且把早餐都做好,坐在餐桌边上招呼她:“过来吃吧。” 她也不理会他的殷勤,冷哼一声,转身便要走。 “你今天不吃早餐是去不了公司的。” 清清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宴皱着眉转身道:“你威胁我?” 薛昭转头从身旁的座位上拎起了她的包,甚至还示威般的冲她扬了扬,“你的钱包,手机,钥匙,日程本,ipad,还有你今天开会要用的文件都在这里。” “你!”姜宴气的跺脚。难怪她今天下了楼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被这个混蛋拿去了。 迫于薛昭卑鄙的胁迫,尽管心里有千般不愿,但她最后还是不得不坐下和他一桌吃饭。 还是一样的味道,却已经是不一样的心境。如今的她,吃着出自他手的食物,却再也不会觉得开心感动,只是有种困扰和心烦。 “我今天会和你一起去公司,晚上也会和你一起回来。以后我每时每刻都会在你身边看着你。”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姜宴一愣,随后她便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要听你的?” 薛昭抬起头,面容平静道:“不凭什么,但你必须这么做。” “神经病!” 姜宴低骂一声,愤然的把筷子一摔,转身便向外走去,薛昭见状也急忙拿起她的包跟了上去。 她最终还是被薛昭软硬兼施的带上了车,与其说带上车,倒不如说是被他绑上去的比较恰当。 这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他却不时的咳嗽几声,虽然他尽量压得很低,但咳嗽的时候还是表现的很痛苦,想来应该是因为吹了一夜冷风的原因,所以有点感冒了。 等红灯的时候,他又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姜宴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冷嘲热讽:“既然有病就赶紧治病,别死在我车上给我添麻烦。” 薛昭用力咳了两声,脸色苍白的笑笑:“我能不能把你这句话看作是你在关心我?” “自作多情!”姜宴啐他一句,转头看向了车外。 这个男人说到做到的功力,姜宴是早就知道的。如他所说,从进了公司的那一刻起,他就紧紧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开会的时候他就坐在最后一排,她办公的时候,他就坐在外面的休息室,就连她去卫生间,他都要等在外面。 姜宴被他跟的烦躁不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啊?我跟你已经一刀两断了?拜托你滚出我的生活好不好?” 她发泄完了才意识到不对,尤其是在抬头对上了薛昭落寞的神色之后,更是心里漏掉了一拍。 就在她懊恼的思考要不要道歉的时候,薛昭却先开了口,有些失落的说道:“我跟着你,只是怕你再去相亲或者做什么妄自菲薄的事。但就算你再讨厌我,我还是坚持我自己的原则,不会退让。” “你……” “你不用再说‘你怎么是这种人’的话,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他微微叹气,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先离开了。 他一向言出必行,说了那番话之后,果然没有再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只是一直坐在休息室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助理来给她放文件的时候,试探性的提起了他好几次,都被姜宴不耐烦的赶了出去。 薛昭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快下班的时候,姜宴果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虽然不是相亲,只是和三个男老板喝酒,但她也大概能想到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那三个人都是对公司很有帮助的人,就算知道这是场鸿门宴,她也要笑着去赴约。 “告诉司机,十点半左右去帝豪接我,如果我被人带走了,记得赶紧报警。” 临走之前,她又交代助理去买了一些解酒的药和一袋子小龙虾放在包里。准备解酒药是因为她知道今天喝酒一定是在所难免,带小龙虾则是因为她想如果那些人实在图谋不轨,她可以吃点海鲜,引起过敏反应她就有借口离开了。 那几个老板花名在外,都不是什么善茬,她有必要做好自我保护。 从办公室里出来,经过休息室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向里看了一眼。薛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大概是因为感冒的原因,呼吸都有些粗重。 一旁的助理见状急忙对她道:“我这就去叫醒薛先生。” “不用了。”姜宴伸手拦住她,“你去拿个毯子来给他盖上,再去买点感冒药和清肺解痰的咳嗽药,等他醒了之后让他吃了。”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就跟他说,这是我交代的。” “好的副总,我知道了。” 姜宴又多看了他两眼,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 薛昭醒来已经是两个半小时之后了。 感冒中的他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明明是要在这里看着姜宴,靠在沙发上就忍不住睡了过去。 他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朝姜宴的办公室里一看,这才发现她早就已经不知去向,只有她的助理还在外面办公。 薛昭掀开毯子走出去,有些焦急的对助理问道:“你们副总呢?” “副总晚上有个饭局,现在去饭店了。” “饭局?和什么人?” “是两三个制药集团的老总和高层。” 薛昭沉吟了一下,条件反射的问:“和她一起吃饭的有没有女的?” 助理摇头:“好像没有,就副总一个女人。” “妈的。” 薛昭低骂一声,正准备走,助理却拦住了他,拿出感冒药递给他:“薛先生请等一下,这是副总让我给您买的药,她交代您醒了之后一定要吃了才能走。” 他低头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药片,尽管现在心急如焚,但一想到这些是姜宴给予的关心,他还是乖乖的吃了药,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跑出了公司。 第七十六章 装修考究的女士洗手间里,偶尔传出一阵呕吐声,听上去让人有些心颤。 姜宴打开水龙头冲洗干净盥洗池,喘着粗气抬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是因为头顶灯光太亮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刚刚吐了一番,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闭上眼,她就又想起了几分钟前的那一幕。 一起来的一位张总一直灌她喝酒,她本是想拒绝的,但是由于这次想跟他的公司合作,所以她只能一直赔笑。 当年姜正远把她带回来之后,经常会带着她出席一些饭局,为的就是培养她不怯场的性格,久而久之她反倒练就了不错的酒量,这些年来基本上没怎么醉过。而且她出酒快,上个卫生间或者是吐一次,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 但酒量再好的女人也架不住三个男人意图不轨的灌酒,姜宴喝了几个来回就有点不舒服了,借口酒量不济开始想跟他们商量正经事。 然而她的话刚开了个头,那个张总就把一杯威士忌推到她面前,说道:“先喝酒,喝了酒咱们再说别的。” 姜宴看了看放在桌上那只剩半瓶的威士忌,其中一多半都被她一个人喝了,虽然知道喝了这酒,这单项目也未必能谈得下来,但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干笑着问道:“如果我喝了,张总是不是可以和我谈谈咱们的合作了。” 张总又把酒杯往她面前推了推,不耐烦地说:“哎呀,你先喝嘛,别这么扫兴哈。” 喝了这酒,他们未必会跟她好好谈。但是如果不喝,他们是肯定不会跟她好好谈的。 姜宴权衡了一下利弊,咬了咬牙还是举起酒杯将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洋酒的味道真的是不怎么样,她强忍着不适将酒杯放在桌上,扯出一个媚笑道:“酒喝完了,张总可以和我谈了吗?” “姜总酒量不错,女中豪杰啊!”张总又给她的酒杯里倒满,敲着桌面嚷道:“再来一杯,出来做事,总要让人看到你的诚意嘛,来来,我敬你!” 姜宴恨得咬牙切齿,从心里爆出了一句国骂,咬了咬牙还是喝了下去。 一杯又一杯,当喝完酒瓶里最后一滴酒的时候,她终于觉得自己不行了,极力忍耐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找了个借口便冲向了洗手间。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掬起水洗了一把脸,冷水把酒意冲散了不少,她摇了摇头,感觉比刚刚清醒多了。 借着这个机会,她又把之前准备好的醒酒药服下去,这样应该还能跟那几个老男人和几个轮回。 那几个男人其实也喝得差不多了,也就是三五杯的事情。姜宴其实很清楚,他们都醉了,合作自然也谈不成了,但是她不能白白被几个男人戏耍调笑,她总要扳回一城的。拿醒酒药的时候,她又瞥见了包里的香水,心里顿时有了计策。反正正事也谈不成,倒不如把他们灌醉让他们也难受难受。 姜宴再回到包厢的时候,精神已经好很多了,反而那几个男人趁她去洗手间的档口又喝了几杯,现在都已经面红耳赤了。 见她回来,几个人又来了精神,大着舌头招呼她坐到他们中间来,姜宴也不拒绝,毫不扭捏的向他们走过去,经过衣架的时候,趁他们不注意,掏出香水朝他们的大衣上喷了好几下。 “来,姜小姐,我跟你喝一杯。”其中一个嬉笑着递给她酒杯,意味深长的笑道:“听说你前不久闪婚闪离了?哎不对,应该是在婚礼上分手了对吧?别伤心妹妹,以后随时来找我。就算那个姓薛的不要你,你到底也是个大小姐,哥哥要你!” 他的脏手搭在姜宴的肩上,她也懒得避开,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眼神愈加凛冽了一些。 旁边有人闻言立刻附和,几个男人越说越来劲,话也越说越下流,不知道他们是酒精上头,还是原本就这么猥琐。 女人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在男人眼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事实上男人毒舌起来一点都不比女人差,甚至那些评头论足调笑讽刺的话,让当事人听见只会有当场撞死的心情。 姜宴以前只听靳晨说过,在男生宿舍里,男生们评价一个女生会有各种各样的话,会把这个女生说的非常不堪。但是当她今天真正听到有人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的谈论她的过往,她才知道男人们的思想有多么的肮脏。 正当她听得忍无可忍,打算站起来爆发的时候,包厢的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了。 姜宴有些震惊的看向门口,这才发现薛昭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紧张不安的大堂经理。 第七十七章 姜宴有些震惊的看向门口,这才发现薛昭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紧张不安的大堂经理。 对于薛昭的突然出现,姜宴还是有些意外的。大堂经理站在门口不停地道歉,还是姜宴挥手让他先离开了。 桌上摆满了各种酒瓶,薛昭只扫了一眼,就觉得火气蹭蹭的往脑门上窜,大步上去一把攥住了姜宴的手腕,低斥道:“跟我走!” 姜宴反握住他的手,皱眉道:“你干什么?” 薛昭怒视着她,“我才要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喝了这么多酒,你不要命了?” 有人见此情景立刻不满道:“你是干什么的?赶紧滚,不然我叫人了!” “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你赶紧走,不用管我。”她甩开他,转而拿起酒杯对张总巧笑道:“打扰张总雅兴了,我自罚一杯。” 姜宴举起的酒杯还没递到嘴边,就被薛昭劈手夺走了,随即重重的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他目光凌厉的瞪着她,有些发狠的说:“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带你走的,叫什么人都不管用!” 这一下把原本酒醉的几个人都震的清醒了几分,有人认出了薛昭的身份,立刻警惕的站起来和他对峙。 薛昭发起怒来,姜宴是见过的,那次医闹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坐在这里的不是社会上的混混,惹恼了他们,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姜宴看着这状况,心里愈发的焦急起来,不由得说起了重话:“我现在看见你就讨厌,赶紧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一旁的张总见状,大概也猜出了薛昭的身份,眼睛一转,笑道:“这位先生,虽然不知道你和姜小姐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你这样的态度,未免有点失礼吧?” 薛昭耐着性子说:“我没想破坏你们吃饭的心情,只想带她走,打扰到你们,我可以道歉。” “道歉就算了,但是今天姜小姐本来是要跟我们谈合作的,你带她走,还没问过我们的意见吧?” 薛昭蹙眉,“你们想怎么样?” 张总笑笑,“我们想怎样都行吗?” “只要你们还可以继续跟她的合作,提出的条件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那好!”张总一拍大腿,“本来呢,我们觉得姜小姐是个豪爽的人,刚准备答应和她的合作,你就来了,我们所有的兴致都没了。既然你说了什么都可以答应,那你陪我们喝,只要我们满意了,就答应和她的合作,你还可以带她走,你觉得怎么样?” 薛昭半信半疑的看着他问:“我喝了酒,你们就答应合作,还可以让她走?” “当然。” 话虽这么说,可姜宴总觉得这些人不会那么好说话,而且他本来就有胃病,不能喝酒,她担心他们会借机整他,立刻转头对薛昭训斥道:“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赶快滚出我的视线,赶紧滚!” 然而薛昭并没有理会她,只是笃定地说道:“你说吧,怎么喝?” 张总阴笑一下,把桌上的一瓶洋酒和一瓶茅台往他面前一推,挑眉道:“喝了这些,你要是没醉,你们就可以走了。” 他就知道这人不会那么好说话,薛昭微微眯眼,质疑道:“你确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签书面协议。” “好!你先写,你写了我就喝。” 姜宴见他这么坚决,心里更加焦急,急忙对张总陪笑道:“张总,您别听他的,我跟他根本就不熟,我们的合作跟一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关系,您想喝酒我可以陪您喝,就别让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掺和了。” 开什么玩笑,他是不要命了吗?那些酒喝完了,他以为他还能相安无事的从这里走出去吗? 明明就是有胃病的人,不知道他在这里逞强什么!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这明明是他亲口说过的话,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其实薛昭看着那三瓶酒,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他以前就因为酒精过敏经过一次医院,后来一喝酒就胃疼,之后就干脆戒了酒。但他在进医院之前,喝酒从来没有醉过,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醉,只是有些如果喝出了问题,接下来就没法照顾姜宴了。 但是这个项目的合作对她来说好像很重要,如果能拿到,她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这么想想,他反倒镇定了下来。 姜宴在一旁心急如焚,可薛昭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张总的协议上,直到他签字盖章,薛昭把那张认真的收好,才放下了心。 早有好事的人倒好了酒,琥珀色的酒液荡漾在晶莹剔透的酒杯里,他拿起来看都不看就一饮而尽,喝完就忍不住呛咳起来。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喝过了,现在喝的这么猛,还是会有些不适。 一杯喝完,马上就有人倒了第二杯,而且还是一杯白酒。 混着喝酒最容易醉,这些人果然是故意的,虽然对他们的伎俩心知肚明,但这一杯薛昭仍然毫不犹豫的干了。 一杯白酒又一杯洋酒,很快一瓶茅台就空了,还剩下半瓶洋酒。 一旁的姜宴看着他喝的这么猛,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其他几个人显然已经到了兴头上,任她怎么说好话都无动于衷,而薛昭也任由他们灌酒,毫无怨言。 其实薛昭此时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些难受了,灌酒和喝酒还是有很明显的区别,虽然酒劲还没有完全发散出来,但是酒精已经在身体里起了作用,尤其是胃里,就像是燃烧了一团火一样,疼得他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 胃疼渐渐强烈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可是看看酒瓶里只剩下两杯的量,他咬了咬牙,还是端起酒杯屏住呼吸喝的一滴不剩。 当酒瓶里最后一滴酒也喝尽的时候,旁边的三个人都有些傻眼了,他们纵横酒场这么多年,喝的这么猛的也是第一次见。 酒劲慢慢涌上了头脑,薛昭已经觉得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脚下也有些虚浮,为了能稳住局面,他只能用力的抠着桌面,故作镇定地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可以了。” “合约还算数吗?”他到最后也没有忘记这最重要的一件事。 “算数,算数!”张总已经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薛昭点点头,转身拉住姜宴的手,微微一笑,温柔地说道:“咱们走吧。” 姜宴不知道他是本来就这么温柔,还是因为喝醉了,可是当手被他紧紧包裹住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鼻头一酸,险些哭了出来。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真的想过就这么原谅他,无论过去他做了什么,她都可以原谅。 然而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薛昭牵着姜宴走出包厢,刚走了两步,她就感觉他的手在剧烈的颤抖,就在她发觉不对劲,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一把甩开了她,飞快的跑向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她错愕的看着他的背影,反应过来急忙追了上去,刚走到洗手间的门口,就听见了他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那么剧烈的声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 她这才明白过来,其实他早就不对劲了,只是一直在强忍着,为了帮她拿到项目,赶紧带她离开。 她忽然觉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什么感觉都有,刺激的她想要落泪。 洗手间的门没有关,就在薛昭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忽然有一双手温柔的为他拍背,一声不响,只是有规律的在她背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拍。 他良久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一瓶水突然递到他面前,随后便是姜宴淡淡的声音:“漱漱口吧。” 薛昭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的吓人,却开心地笑了,问她道:“我可以看做你是在关心我吗?” 这一次姜宴没有急着反驳他,只是别开眼,答非所问的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摇头,轻轻一笑:“没有为什么。因为是你,哪需要什么为什么。” “可你以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她有些悲凉的看着他,哑声道:“既然你能做到这一步,那时候你为什么要离开?” 他凄笑:“为了不让你受伤。”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受伤?为了那几张毫无意义的照片吗?” 薛昭有些震惊的看向她:“你都知道了?” 姜宴无谓道:“这些事本来也是瞒不住的。” “是啊,我早该想到,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可那时候我只想保护你,我是为你好,不想让伤害扩大。” 可他没想到,最后反倒用最深重的方式伤害了她,而且那个人还是他。 “你真以为你是在为我好吗?”姜宴皱眉望向他,有些失控道:“我告诉你薛昭,我一点都不需要你的保护!说白了你只是不信任我,你觉得如果我的过去曝光,会丢你的脸而已!你知道我曾经有多么爱你,我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去追你,为的只是和你在一起!那个时候如果你什么都不顾的在我身边,就算我的过去被昭告天下,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了,哪怕我会立刻死掉,我也觉得值了。只要你相信我,你只要你坚持的和我站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打不倒我。对我来说,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不是在保护我,而是在抛弃我。真正的保护,应该是像你以前做的那样,无所畏惧的站在我面前,对我说:有我在。可是你那时候并没有这么做。” “对不起。”薛昭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到最后,他也只能说出这无力又苍白的三个字。 “没用的。”姜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说:“在这件事当中,最没用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他知道,其实他都知道,可是除了这三个字,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姜宴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重新恢复了过去的冷淡,对他问道:“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他强笑道:“放心吧,我没事。” 姜宴看了看手表,正好十一点多了,司机应该已经来了。 “走吧,我送你出去。” 两个人一同出了酒店,果然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车。司机见她出来,立刻下车朝她走过来,主动打开了车门。 “今天你不用送我了。”姜宴摆摆手,对司机道:“薛先生喝多了,你送他回梧桐路的陶然国际,十栋五单元十二楼,记得一定要把他送到家里。” “是。” 薛昭立刻皱眉道:“那你怎么办?” “我也喝酒了,自然不能开车了,打车回家。”她说完又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司机,“把薛先生送回家之后,再来这里把我的车开回去,今天辛苦你了。” 司机鞠躬道:“应该的。” 直到看着那辆载着薛昭的车渐行渐远,姜宴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不想再和他这样纠缠不休了,到今天为止,就这样吧。过去的那些事,她也不想再追究了,也从来没想过要报复他,以后也不想再和他见面了,所有的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 然而所有的一切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么顺利,第二天一早,助理就告诉她,薛昭昨天把手机掉在了车上,并且把他的手机送到了她的面前。 第七十八章 薛昭的手机辗转落在了姜宴的手上,本来她是不打算去管这件事的,他如果需要的话自然会找来,用不着她操这份闲心。 可是她等了一天,薛昭却始终都没有露面,坦白来说,姜宴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奇怪的。 以他现在的性格,恨不得能每分每秒都缠在她身边,更何况现在手机还在她这里,他更加有理由堂而皇之的接近她,又怎么会突然不见呢? 傍晚的时候,姜宴正在开会,薛昭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抱歉的跟其他高管们示意了一下,便拿着他的手机走了出去。 “你好,请问是十栋五单元十二楼c户的薛先生吗?” 姜宴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是他朋友,您是哪位?” “噢,你好,我是社区计生办的,最近在查人口,请问你和薛先生在一起吗?” 姜宴有些惊讶的问:“他不在家吗?” “楼下保安说他昨晚回来了,而且也没出过门,但是我们敲门没人应,家里好像没有人在,请问你能联系到他吗?” 这就有点奇怪了,如果说昨天他回去就没有再出门,那没有理由不开门的。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认知让姜宴的心立刻被提了起来,挂了电话之后跟高管们交代了两句便开车赶去了薛昭家里。 自从他们分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当初的一草一木没有丝毫的变化,可是人心却已经过尽千帆。 物是人非,真的是世上最残忍的一个词。 微微的感叹之后,她便轻车驾熟的寻上了他的家,轻轻地敲了几声门。 她站在门口敲了大概有五分钟,始终没有人应,她不得不选择放弃,从包里掏出了钥匙。 分手算是猝不及防,以至于他们同居时的东西她都没有带走。薛昭为了找机会见她,曾给她打电话询问她的东西怎么办,可她当时毫不留情的对他说,垃圾就该留在它该留的地方,扔掉或者留着随他处置。至于后来他怎么做了,她一概不知,也没有再去问。 他公寓的钥匙留在她手里其实是个累赘,她也想过要还他,但是又不想见他,最后薛昭给了她同样的回答。要么留着,要么扔掉。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还真是有点像。 然而她刚把钥匙□□钥匙孔,下一秒门就被人打开了。 姜宴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低下头轻咳了一声道:“原来你在家,为什么不开门?” “刚刚没听见。” 薛昭穿着白色的t恤站在门口,声音哑的就像是一个陌生人,头发乱的一塌糊涂,下巴上也布满了青色的胡渣,双眼深陷,嘴唇干的泛白,整个人憔悴的像是被抽走了全部水分一样。 他说完便转头向屋里走去,姜宴也急忙跟了进去,追在他身后说:“你昨天把手机落在我们公司的车上了,我给你送过来。” 薛昭头也不回地走向卧室,边说:“嗯,谢谢你,放在桌上就行了。” 姜宴把他的手机放在茶几上,想了想又道:“那个……社区的人来查人口了,敲门没人开,你有时间记得去登记。” “好。” 他的不对劲终于还是引起了姜宴的注意,思忖再三,她还是走进卧室,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薛昭背对着她,被子蒙住了大半张脸,姜宴看不清他的表情,静谧的房间里只听得他粗重的呼吸声,她愈发的不安,绕过去走到他那一边,皱眉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薛昭有些虚弱的摇头,“我没事……” 姜宴直接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烫手的温度让她忍不住惊叫道:“你发烧了?” 她这才想起来,昨天他找到她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生病了。她以为让助理给他买了药就没事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又加重了。想想应该跟昨天喝酒有关系吧,他喝了那么多酒,又吐了好几次,在酒店外面冷风一吹,感冒难免加重。 “你起来穿衣服,我送你去医院。”姜宴有些焦急的去拉他的手,却反倒被他紧紧地握住。 “不去医院,不想去。”他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眼睛都不睁的拒绝着。 “你别闹了!都烧成这样了,不去医院会出事的!” “我想去。”他摇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睁开眼哀切的问她:“你能不能留在这儿?就算一会儿也行。” 不知道是他的眼神太恳切,还是他的话太卑微,姜宴的心忽然就毫无防备的被击中了,顷刻间便软化了下来。她无法对此时的他狠心,又或者说,她从来都无法对这个男人做到真正的狠心。 “好,我不走。”她微微叹气,薛昭得到了她的回答才又重新闭眼睡了过去。 良久之后,她轻轻的松开他的手,去弄了一个冰袋,又打了一盆凉水回来,给他喂了感冒药又开始物理降温。 都说医者不能自医,他也不知道烧了多久,居然也不去医院,要不是有社区志愿者,他都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 姜宴在厨房一边煮粥,一边心有余悸的摇头。看他这个样,就算是个大男人也未必能承受的来,好在发现的及时。 大概是因为降温和感冒药有了效果,等她弄好吃的,他的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不少。 她这才放心一些,又把他叫起来:“我给你煮了粥,起来吃一点才能吃别的药。” 薛昭大概是烧糊涂了,看着她一勺一勺的给自己喂粥,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她那次骨折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有多好,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大概会一直幸福下去吧。 “其实我一直都在后悔。”他靠在床头,忽然没来由的开口说道。 “别说了。”姜宴似乎已经预料到他要说什么,完全不听的便要打断。 薛昭不理她,继续道:“你说的没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总是用我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你。自以为我做的就是对的,是为你好,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你需要的究竟是什么。我作为一个医生,却连自己的未婚妻怀孕都不知道。那时候你明明经常反胃呕吐,明明很嗜睡,很容易疲累,可我却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什么,反倒要你来安慰我是因为准备婚礼太累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负责的丈夫,也没做一个负责的准爸爸。” “别说了!”姜宴握着勺子的手都在抖,红着眼低喝道。 “但是你有一句话说错了,我那时候那样做,从来不是因为觉得你丢人。相反,真正丢脸不堪的,是拍下那些照片,甚至利用他们威胁别人的卑鄙小人。应该被人唾弃的是那些人渣,而你只是一个受害者。我从来没想过要抛弃你,从我决定和你结婚那刻起,我的人生就是和你连着的,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姜宴有些哽咽道:“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薛昭苦笑:“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算了,那些事,我再也不想提了。”姜宴仰头叹气,将眼泪逼回心底,对他轻轻一笑道:“反正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了。” 薛昭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她笑:“我要走了,去英国读商科。本来以为这把年纪要为相夫教子而奋斗,没想到都奔三的人了,还要去上学。” 前些天姜正远已经从icu出来了,虽然心脏病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因为中风,还是得了偏瘫,晚年大概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那时他握着姜宴的手,第一次流着泪说道:“其实我一直是爱你母亲的,和你母亲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虽然清贫,但却是我这一辈子最放松,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人生最可悲的就是只能选择一次,如果有多一次的机会,我会选择不再遇见她,这样就能避免她苦等一生。我承认我卑鄙势力,为了前途抛弃了你们母女,我没有对你尽到父亲的责任,我也不求你的原谅,但是看在我这副模样,请你留在公司帮助小纬,毕竟你也姓姜,那也是你的公司。” 她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出了病房,却没想到碰到了一直等在门口的姜纬。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递给了她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遗嘱。 姜正远在里面写的很清楚:他死后,他名下的所有房产、车、基金、存款都归姜宴所有,正远制药集团的股份由她与姜纬两人平分,并且由她担任副总经理一职。而遗嘱的最后,写着他死后将与姜宴的母亲兰子君同葬。 遗嘱的年份是八年前,也就是她刚回姜家的时候。 她错愕的抬头看向姜纬,他却只是轻轻耸肩,对她道:“这文件是爸在icu的时候,他的律师交给我的。律师说你回来不久,爸就找他立下了这份遗嘱。你说他这是在愧疚也好,弥补也罢,但是他把半生的心血都交一半在你手上,这样的弥补,应该也能说是真心实意了吧。” “你大概不知道,很久以前他有一次喝醉了酒,回来以后跟我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对你的愧疚比你母亲都多。他对兰姨至少付出过真情,可是对你一点责任和父爱都没有给。他说他接你回来,确实是想过要好好爱你,对你好的,但是大概因为你们分离太久了,相互之间都没有父女之情。他说他甚至看着你都常常觉得很恍惚,明明你们是世上最亲的父女,可他却总觉得你像是一个突然闯进他生命里的陌生人一样。你来的太突然了,以至于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你,所以对你粗暴而又直接,造成了你们之间的感情越走越远。” “他之所以那么迫切的让你不断相亲,除了是真的想让你联姻来帮助家里,也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靠谱的男人。他说他和兰姨的教训告诉他,无论爱情有多么美好坚定,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都是不可靠的,贫贱夫妻百事哀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事实就这样。金钱会压垮一个男人所有的自尊心,他不想让你找一个一事无成的人,他宁愿让你找一个经济条件很好,至少能保证你生活富足的人。他说你过去的前二十年和母亲外婆相依为命,已经过得很艰难了,所以他不想让你的余生过得像兰姨一样。” 姜宴讽刺的一笑:“你不用再为他洗白了,我知道他只是想利用我,更何况,他真的想过我需要的是什么吗?” 姜纬无奈摊手:“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了。不过爸的遗嘱也写得很清楚了,以后公司是咱们两个人的,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争什么,现在又有了爸的遗嘱,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她到这一刻忽然明白过来,姜正远那一句“这也是你的公司”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宴抿了抿唇,问他:“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你不是商科毕业,对公司的管理多少还有点欠缺,如果你愿意回到公司,我可以安排你先去国外学习一段时间。”姜纬顿了顿,又说:“出国也算是一种散心吧,出去走走,或许能尽快走出那些阴霾。” “我考虑考虑吧。”她最终还是这么说的。 听完她的话,薛昭有些紧张的看着她道:“那你已经决定要走了吗?” “嗯,决定了,我要走。姜纬说得对,我应该有着作为一个姜家人的自觉性,会造成今天这种结果,跟我也有这脱不了的干系,我应该为家族里做些什么。” 薛昭有些急切:“可是……” 姜宴终于抬头看向他,认真而又坚定地说道:“薛昭,我希望你知道,人这一生就像是一列火车,走走停停是必须的。但我在你这一站已经停留的够久了,我拥有了很多,得到了很多,但是失去的更多。我不可能一辈子为你止步不前,虽然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想一死了之,但我很庆幸我没有为了你而一蹶不振。我终归要向前走的,或许我这一辈子再也遇不到一个能像你这样让我刻骨铭心的人,但我仍然期待最平常不过的生活,或许以后我会遇见一个人,和他结婚、生子,就这样过完余生。我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但我再也不会为你而停留了。” 她能说的这么平静、平淡,是因为她真的放下了吗? 薛昭看着她,苦涩的问:“你……真的不爱了吗?” 姜宴调皮的一笑:“我不恨你已经不错了,不要要求太高。看你这样子应该没什么大事了,我给你做了点其他东西,都放在冰箱里了,你吃了药之后好好睡一觉,起来记得把饭吃了,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要起身,薛昭急忙拉住她:“你不能再呆一会吗?” “你已经没事了,反倒是我为了赶过来看你,会议开到一半就跑了,现在当然得赶紧回去了。”她拿开他的手说。 姜宴最终还是走了,薛昭知道她一向自我,她想留的时候谁也赶不走,她想走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他只是有些后悔,早知道她这么快就走,他那时候就不会多嘴说那么多了。 * 到底是年轻身体底子好,薛昭第二天基本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是时至今日,他还是有一个最大的疑惑需要去解开。那就是高琦为什么要害姜宴。 在医院遇上高琦是个意外,原本他是要去高琦公司找他的,但是他正好要回医院办一些事情,没想到他竟然在神外遇见了高琦。 薛昭对高琦的憎恶超乎了他自己的想象,原本他以为这些事他可以很镇静的坐下来和高琦面对面的谈,但是当他看见高琦的那一瞬间,他就不由得想起了姜宴曾经生死一线的经历。 他在距离神外的科室外面站了许久,试图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然而最后到底是没平息的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冲了上去,一拳将高琦打倒在地。 他这一拳来的太突然了,高琦毫无防备的跌坐在地上,打翻了诊室里的各种医疗器械。 年轻的小护士不认得他是谁,以为他是来闹事的医闹,吓得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高琦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看到他之后嗤笑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薛医生,刚见面就拳脚相向,你这见面礼还真是奇特。” 薛昭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目眦欲裂的咬牙道:“给我滚出来,我有话问你!” 他连拖带拽的将高琦弄出来,径直把他带到了停车场。这一番折腾,高琦显然已经有些经受不住了,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笑地看着他道:“你有什么事,赶紧问吧,我还要上去检查呢。” 薛昭冷笑:“你检查什么?神经是不是有问题?” 高琦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说吧,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姜宴,你跟她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我就知道你是为了这个来的。”高琦笑笑,“我跟她能有什么过节,我跟她爸才叫有过节。” 薛昭蹙眉:“什么意思?” 其实高琦很早以前就已经认识姜宴了,或许姜宴自己都不记得,其实她大学没毕业的时候,高琦就和她相亲过了,只不过那时候时间匆忙,她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而已。然而高琦却一直都对她念念不忘。 那是他刚回高家不久的事情,他辗转得知姜宴和他如出一辙的身世,同是私生子,同样被抛弃多年,同样不受父亲待见。那个时候他就对姜宴存有很深刻的印象,他一直觉得,和他这样相像的人,大概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后来他也有过几次相亲,对方都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小姐,知道了他本来的身世之后,都对他不屑一顾,相亲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他就一直都记挂着姜宴,在他心里,他和姜宴是同一类人,一定可以做到惺惺相惜,姜宴也一定会理解他,不会像其他那些富家女一样瞧不起他。 后来偶然一次机会,他们又在相亲的饭桌上遇见了,这一次高琦非常积极的主动出击追求她,而姜宴在被姜正远的几番游说之下,也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他的追求,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交往。 高琦很清楚,他一旦跟姜宴成功联姻,那么他就会得到父亲的重用,也可以进入姜正远公司的高层。所以他一直积极地对待姜宴,可姜宴却态度消极,对他若即若离的样子。 在和姜宴相处的那段时间,为了不重蹈覆辙,他一直隐瞒着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有学识,有思想的真正的富二代。但是纸包不住火,姜正远到底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几乎是当天就下了通牒,禁止姜宴和他再来往。原因是他私生子的身份配不上姜宴。 他想被父亲重用,想像其他兄弟一样拥有令人艳羡的豪门婚姻,想要一飞冲天的梦想,就这么破碎了。 和姜宴分手那天,父亲甚至非常鄙夷的指责他说:“你到底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就连个女孩子都追不到,如果是你哥哥,一定不会落得你这样的下场!你既然无法为自己挣得利益,那我也无法相信你的能力,更加不可能把公司交到你的手上,你好自为之吧。” 他就这样被否定的一文不值,不得不从高家狼狈的离开,自己白手起家。 第七十九章 “是不是很可笑?” 高琦靠在车上,挑着眉看着薛昭,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容,眼神又凶又冷,像是在嘲讽上天一样。 薛昭皱眉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高琦擦了擦嘴角,冷笑一声继续道:“同是私生子,她姜宴又比我高尚优秀到哪里去?说白了,她也不过是个被姜正远捡回去的丧家犬,跟我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姜正远居然也好意思来嫌弃我的出身不够高贵。说得难听点,我都还没嫌弃姜宴的过去,就她那些香艳的照片,跟艳.照门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给我闭嘴!”薛昭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提起的拳头距离他的脸只有两公分,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最后再警告你一遍,那件事里姜宴是最无辜的,作为一个肆意散播他人痛苦过去的人,你有什么脸用这种嘲讽的语气来评判她?话又说回来,比起那些一开始给她制造伤害的人,你才是更加应该用猪狗不如来形容的人!起码那些人在给她造成伤害之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你在事情沉寂了这么久之后,在她的伤疤好不容易才长好之后又再次掀起,给她造成了第二次伤害,你这种人枪毙一千次都不够!” “呵!”高琦嗤笑一声,将自己的衣领从他的手里拽出来,倨傲的整理好衣领上的褶子,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薛医生,你用不着在这儿给我上思想政治课。哪怕你今天就是把我骂成渣,又能奈我何呢?我既不会少块肉,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顶多是被你浪费了一点时间而已。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这么多年来,我在我们高老爷子那里没学到别的,唯一学到的一点就是有仇必报。他姜正远毁了我继承高家的唯一机会,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人若犯我三分,我必还人七分,我的人生就这么简单。” “王八蛋!” “随你怎么说。”高琦耸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 薛昭攥着拳头的手都在颤抖,这世上最恶心的就是像高琦这种没有是非观念,丧失了良知和羞耻心,不知悔改且对所有的事都无所谓的人。这种人已经完全没救了,就算是让观音菩萨来点化,都点化不开的。 “薛医生也耽误了我不少时间,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高琦勾起唇角邪邪的一笑,吹了声口哨转身便走。 “你真的爱过她吗?” 身后忽然传来了薛昭的声音,高琦的脚步只是有一瞬间的停滞,但是很快他就加快脚步走向停车场外,继而走出了薛昭的视线。 一走出停车场,等在外面的助理便立刻迎了上来,助理看到他脸上的伤和带着血迹的嘴角便要去找薛昭,最后还是被高琦拦了下来。 回公司的路上,高琦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车窗外,脑子里却不停地回想着刚刚薛昭问他的话。 真的有爱过她吗? 他爱过姜宴吗? 毫无疑问,答案一定是有的。 说起来其实都是有点可笑的,不过是短短的三个多月,他却是真实的爱上了那个我行我素,清冷淡然的女孩。 即使到现在,他仍然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她刚回姜家不久,姜正远为了让她能赶紧适应上流社会的生活,于是带着她去参加了一场酒会,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的。 那时的姜宴刚刚来到这个陌生却又深不见底的一线城市,酒会上所有的人都带着假笑,或者是对别人虚与委蛇,只有她一个人面无表情的穿梭在人群中,她的眼里有着冷笑和嘲讽,也有着不屑和看破一切的高傲。她对所有来搭话的富家女都报以礼貌而客气的微笑,对任何一个来示好的纨绔子弟都回以机智且不亢不卑的回答。那天酒会上的所有美食,她一口都没有动,一口酒都没沾。那天姜正远在和别人谈生意,于是就让她一个人先回家,她拒绝了司机的相送,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拖着华伦天奴的礼服裙,一个人跑到她大学门口的小摊上吃关东煮。 那天高琦刚被父亲要求要和一家公司谈生意,却意外的被那个与华贵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女孩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之后他扔下了合伙人,跟踪那个女孩到她母校门口,看着她吃完夜宵,又哼着歌回家,他才开着车慢慢回到了高家。那天他只要谈下那单生意,就可以和家里的哥哥平起平坐,进入高家的管理层,他本来有着最好的机会,却就这样放弃了。 之后他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底层生活,父亲安排他给大哥当助理,名义上他是助理,实际上他只是个任人践踏的奴隶,大哥从来不让他接触业务,每天做的是就是给员工们订餐,收拾办公室、会议室,泡咖啡,影印文件这种杂事。就连公司里的前台小姐都会开着玩笑说他只不过是高家养的一条狗,身份甚至还比不上他大哥的那条阿拉斯加。 可他一直记挂着那场酒会上的女孩,后来他辗转得知了她的名字和家世,知道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身世之后,他对她的感情愈发不可收拾。再之后他们终于有了一次相亲的机会,他主动出击,终于让她做了自己的女朋友。 每当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高琦都觉得好像在看着另一个自己,他们两个同样孤独,同样可怜,同样独立。 他觉得这样的姜宴一定能成为世上最理解他的人,而且父亲也说了,只要能和姜家成功联姻,他就可以真正的进入到管理层。他两个哥哥娶的老婆都是非富即贵,若是他娶了正远制药的千金,那么就再也没有人敢嘲笑他了。 那段时间,高琦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有时做梦都能梦到和姜宴结婚,或者是他坐到了公司总裁的交椅上,做梦都能笑醒,一点都不夸张。 他一直有求必应地对姜宴好,甚至到了一种魔怔的地步。 可他没想到,三个多月后的一天,姜宴约他出来,十分抱歉的对他说:她父亲知道了他私生子的身份,觉得他们之间落差太大,不允许他们再交往下去了。 她如数的归还了他送她的所有礼物,有些几乎是连包装都没有拆,他送出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她还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就连他们交往时,他为她所花的钱,她也一分不少的都转账给了他。 那时高琦一直想不通,就算骄傲如姜宴,她怎么能做到这么滴水不漏,把每一笔账都算的清清楚楚,真正的做到了毫不相欠。他甚至一直觉得很受挫,为这场感情以失败而告终而受挫。 直到很久之后他听说了姜宴倒追薛昭的事,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姜宴不是滴水不漏,而是她根本就没爱过他高琦。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和他长久交往的打算,她是以分手为前提跟他在谈恋爱,所以她把每一个细节都算的清清楚楚,生怕对他有什么亏欠。即便他们后来一度谈婚论嫁,那也不过是她对命运的认命。 联姻失败,他被父亲彻底的放弃,高老爷子一向奉行优胜劣汰的原则,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一样。高家不会养没用的闲人,所以高琦就这么被扫地出门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能想起姜宴,他们在一起的约会不多,她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少,可他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姜宴的笑容就像朱砂痣一样烙在心口,每一次想起了都是火烧火燎的疼。 不可否认的,他恨姜正远,深深地恨着。当然他也恨姜宴,恨她不肯接受自己,才使他落得一无所有。 但很矛盾的是,在他深深地伤害了她之后,他仍然不否认自己爱过她,甚至可以说尚且爱着她。 坐在前面的助理看着他一直出神,犹豫了好久才小声道:“高总,刚刚您出去了,我就拿了检查报告……” “嗯。”高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结果……好像不大好。”助理颤颤巍巍的说道,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高琦良久都没有说话,就在助理以为他没听到的时候,才听到他不咸不淡地说道:“猜到了。” * 蓝山咖啡厅 角落里一个靠窗边的位置上,坐着两个女人,一个面色清冷淡然,一个抿着唇欲言又止,看上去有些局促。 姜宴看了看对面尴尬的薛母,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放下咖啡杯后又抽了一张纸巾抿了抿唇,姿态优雅而又高傲,比起从前那个直接明媚的女孩子,确实多了一分重生般的冷漠。 也难怪,经历了那样的事,能承受下来就已经不错了。 第八十章 薛母看着对面的姜宴,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一笑,问道:“小宴,最近还好吗?” “嗯,挺好的。”她的回答简单,笑容客气,仿佛面对的不是曾经差点成为婆婆的女人,而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客户。 薛母有些尴尬,干干的笑了笑后,又问道:“身体……还挺好的吧?” “嗯,挺好的。” “父亲……也挺好的吧?” “挺好的。” 几番毫无实质性的问话立刻有些继续不下去了,就在薛母犹豫着怎么开口的时候,反倒是姜宴先说话了:“薛夫人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不用这么客气。” 这声“薛夫人”叫的薛母眼睛立刻就红了,眼泪差点都落了下来。曾经握着她的手,笑容可掬的说“能做她儿媳妇真是世上最好的事”的姑娘,此刻却变得这么疏离,不得不说,她确实是心酸且心疼的。 薛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道:“小宴……薛昭,最近有没有找过你?” “找过。”姜宴回答的很直白,顿了顿又皱着眉改口道:“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他在缠着我。” “小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薛昭……他被医院停职了的事情。” 姜宴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薛母叹了口气,语气沉沉的说:“再怎么说,你曾经也那么深刻的爱过他,你也不想看着他前途被毁吧?” 姜宴笑笑:“薛夫人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薛母抬头直直的看着她,终于咬了咬唇,郑重道:“小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你也不要再和薛昭见面了。” 如她所料。姜宴在心底冷笑,从她接到薛母电话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叫她出来,准时为了这件事。 不过语气还真让人有点不爽呢,听上去就像命令似的。 姜宴向后靠了靠,扬起下巴,微笑的样子有些不可一世,“薛夫人,我刚刚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不是我在跟薛昭来往,是他在纠缠我。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不要跟他见面。他总是不停地烦我,说实话我也很苦恼,如果可以的话,我还要拜托薛夫人好好管教管教他。” “这……”薛母被她顶的瞬间语塞,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可以拒绝的呀。” “我也想拒绝啊。”姜宴无奈摊手,一脸苦恼的说道:“我对他现在是唯恐避之不及,要知道我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呀,让人家看到我和前男友总是纠缠不休,我怎么嫁的出去?您说呢?” 薛母虽然知道姜宴嘴皮子厉害,但是以前只是听薛昭说过,那时候她还觉得这姑娘挺机灵,脑子转的又快。如今才知道,她厉害只是不对亲密的人用,当她把毒舌化成利剑对准了所有人,每一个人都会被她杀的片甲不留。 薛母微微叹息,深知这次谈话是没什么用了,只好摆摆手无力道:“罢了罢了,我回去会警告他的,也请姜小姐以后别再和他联系了。” 其实这件事说回来本来也是自家儿子有错,她来找人家姜宴本来就是理亏的,也没什么好争辩。 这声“姜小姐”大概就是要彻底切断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吧。姜宴的心头有一瞬间的锐痛,可脸上依然面不改色,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和薛母分别之后,姜宴就回了公司。 助理来提醒她开会,她也推掉了。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她也不想去看,只想闭着眼好好睡一觉。真的好累,真想就这么一觉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先生,我们副总正在办公,您不能进去!先生!” 门外忽然传来了助理焦灼而又心急的声音,姜宴有些心烦的皱了皱眉,却并没有睁开眼睛,下一秒便听到了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她烦躁的瞠开双眼,薛昭怒气冲冲的看着她,身后还跟着她着急的几乎要哭出来的助理。 “副总,对不起,我拦不住……”助理带着哭腔说道,姜宴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办公室里最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姜宴向后一靠,皱着眉颇为不耐的看着他问道:“怎么,有事?” 薛昭的目光冷的就像是一把刀,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质问她:“你跟我妈见面了?” 姜宴挑眉,“见了,怎样?” 薛昭微微眯了眯眼,眼中带了一丝危险:“你跟她说,你以后再也不见我了?” “薛夫人是这么告诉你的?” “怎么?说错了?”薛昭拧眉。 姜宴撇撇嘴,纠正道:“准确来说,我说的是以后不会再见你,包括不会再联系你了。” “姜宴!”薛昭忽然提高声调怒吼一声,目光凶恶的仿佛要把她拆筋剥骨一样。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亏他到处为她奔前走后,她居然在盘算着跟他不再往来了。 姜宴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回过神来有些生气的瞪着他呵斥道:“你吼什么啊?就你嗓门大?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办公室,你再嚷嚷,我就叫保安了!” 薛昭站在她办公桌对面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太愤恨了,仿佛他又想把她撕碎,却又有点下不去手,矛盾而又纠结。姜宴被他凶恶的眼神瞪的有些发憷,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薛昭忽然就一个箭步冲到了她面前,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便向外走去。 “薛昭,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走廊上全都是来来往往的员工,好奇而又唏嘘的看着他们,她拼命拍打他的手,他却怎么都不放。姜宴急了,干脆上嘴去咬,薛昭吃痛,却仍然不放,直到她咬的牙都酸了,他终于将她从公司里带了出来,径直走向停车场,将她塞进了自己的车里。 姜宴一坐进去就去开车门,薛昭却早已有先见之明的下了中控锁。 她对着车门又推又踹,有些失控的冲他嘶吼起来:“你疯了你?放我下去!” 薛昭显然也憋着一口怒气,绷着侧脸冷声道:“你不是说以后不再见我了吗,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打脸。” “你神经病!妈的智障!脑残!变态!你把车停下!” 然而任由她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薛昭都是无动于衷,不仅没有停车减速,反而开得越来越快,一路直直的向南开去。 姜宴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虽然她知道旁边的男人一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危险的事,但是此时薛昭冷厉的目光和紧抿的嘴唇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莫不是恼羞成怒了所以要将她杀人灭口? 就在姜宴胡思乱想的时候,薛昭却忽然停下了车,她惯性的向前一栽,等抬起头再看向外面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的呆住了。 恢弘考究的大门,别具一格的设计,这不正是她之前心心念念想要买房子的云锦苑吗? 姜宴有些错愕的转头看向薛昭,瞪大眼睛问他:“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薛昭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看样子还在气头上,只是重新发动了车,到门口的时候给保安看了一下通行证,便大摇大摆的开了进去。 青城的人都知道,云锦苑的房价高的令人发指,这里保密性极高,住的人除了高官政要,就是名人明星。所以当薛昭的车开进去的时候,姜宴还是有些意外的。 他把车在楼下停好,下了车又绕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俯身去给她解开了安全带。他倾身下来的一瞬间,姜宴的唇实实在在的从他的脸颊上轻擦而过,温热的触感让薛昭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他便将她从车里拉了出来。 薛昭拉着她向最后一排的复式小洋楼走去,因为是新楼盘,所以很多住户还没有搬进来,甚至还没开始装修,所以小区里看上去还是比较荒凉的。姜宴虽然讨厌被他这样生拉硬拽,但她多少也有些好奇,所以还是默不作声的一直跟着。 很快姜宴就在众多小洋楼中看到了一座与众不同的楼,跟其他的楼不一样,这栋楼的墙体很特别的被刷成了白色,房顶则用了红色的涂料,红顶白墙,看上去就像是童话里的小洋房一样。不仅如此,就连花园里也种上了漂亮的花,甚至还有一只秋千,绿色的藤蔓缠绕在秋千架上,美好的不可思议。 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惊诧,随后便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心里愈发不安起来。 薛昭感受到了她手心的薄汗,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掏出钥匙打开了外面的栅栏门,有些强硬的将她拉了进去。 姜宴就算是再迟钝,面对这样的情况也能猜出个*不离十,她转头就想跑,可薛昭紧紧握着她的手,她怎么也挣脱不了。 “你放开我!放……开!” 她奋力的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敌不过薛昭这个大男人,他只是用力一拉,她脚下一个踉跄便跌进了他的怀里,下一刻,她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冰冷而尖锐的东西。 第八十一章 那是一把钥匙。 薛昭握着她的手,用她手里的钥匙打开了家门,那一刻姜宴忽然有点想哭,如果这是他们结婚前多好,他们一起打开未来同住的家,从此走向新的生活。 屋里的家具一应俱全,只不过用白色的防尘布盖着,看上去有些冰冷,很没有人情味。装修风格是她最喜欢的地中海和日式风,墙上甚至还挂着考究的波西米亚画布装饰,显然是被人用心置办过的。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种画,我还从你的电脑里看到过一次,后来托人从埃及带回来的。你以前说想要在家里设置一个吧台,上了一天班很辛苦,所以咱们晚上或者休息的时候可以坐在这里像老朋友一样喝一杯,我按照你的想法找人设计了这个室内吧台,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楼上阳台上还有个小茶台,我知道你喜欢小资情调,偶尔咱们也可以坐下来品品茶,不用多说什么,只有咱们两个人,可以一坐就是一下午。是不是想想也觉得挺幸福的?” “别说了……”姜宴颤声道。 他记得。 原来他都记得。 无论是她随口一说的话,还是她一直憧憬的未来,无论是她只说过一次,又或者是反复提起的话题。原来他每一个都记得,并且付诸了行动。 可是还有什么用呢?在那样伤害过她之后,他以为做这些就可以弥补了吗? 薛昭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唇角带着虚无的笑,继续道:“对了,告诉你一个很好笑的事情,之前在我的设想当中,其实是只有咱们两个人的,说起来有点自私,我都没想到要把孩子规划到未来当中,所以连婴儿房都忘了。后来还是设计师提醒我,我才想起了这件大事。那时候设计师还笑我,如果我把婴儿房忘记了,那太太一定会很生气,以后我可能要一直睡沙发了。” “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姜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红着眼睛冲他大喊:“没有什么孩子,早就没有了,以后也不会有了!我不爱你了薛昭,你听不懂吗?我不爱你了,相反,我恨你,这辈子都恨你!” 薛昭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了她两秒,忽然一把拉住她向某个房间走去,姜宴被他发了狠的手劲弄得手腕生疼,不停地小声啜泣。 他拧开门把将她推进去,姜宴看到里面的陈设后立刻呆住了。 说它是书房,好像有点不准确,说是一个办公室,又有点太随意了。屋里有各种各样的模型,大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室内设计的书籍、图册,还有很多医学用书。书桌是对着的,当两个人坐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抬头就可以看到对方。既温馨又美好。 他转而又拉起她走向旁边的房间,这个房间几乎堪比一个化妆间,有步入式衣柜,还有大大的梳妆台,台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和口红,都是她喜欢或者常用的牌子,全都是全套未拆封的。 薛昭拽着她走向一旁的衣柜,一把拉开柜门,她这才看到里面竟然挂满了女装,从内衣到大衣,从睡衣到礼服,应有尽有。 “那个书房,还有这个化妆间,都是为你准备的。结婚前我一直在忙这些,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有忽略你,但我那时只是为了以后能有个更加完美的家!你所说的一切我都记得,从来都没有忘。” 姜宴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浑身都在抖,终于忍不住挣开他的手,失控的喊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一再的闯进我的生活?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那你有为我想过吗?”他忽然提高声调,痛心疾首道:“你当初自作主张的闯进我的生活的时候,你又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你让我现在已经不能没有你,你又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你就不自私吗?” 他的话让姜宴怔愣在了当场。 是的,薛昭说的没错,她当初不管不顾的闯入他的生活,任性而霸道的在他的世界见缝插针,给他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麻烦。而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做了和她当初一样的事情。 薛昭极力的隐忍着,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姜宴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不再这样?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离开?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忘记过去,原谅我,重新开始?” 他虽然确实是做了很多错事,但他也自认为一直在弥补,可是到现在为止,他做的一切都得不到回应,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重新打动这个女人。 姜宴也镇静下来,有些悲凉的看着他,随后自嘲的笑了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原谅你,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和你重新开始。或者薛昭你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 薛昭死死地盯着她悲痛的双眼,忽然低下头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唇,向后退了一步便将她抵在了身后的衣柜上。 他靠过来的一瞬间,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抬手推在他胸口。薛昭本就在气头上,攥着她的两只手压制在她头顶上,俯身将她桎梏在自己的胸膛和衣柜之间,像是将她禁锢在了那狭小的空间里一样,她根本动弹不得,更别说有反抗之力。 他心中有气,发了狠似的在她的嘴上又吸又咬,就像是在拿她撒气一样。不过顷刻间,姜宴就觉得嘴上疼的几近麻木,腥甜的血液味弥漫在两个人的唇齿间,更加刺激了薛昭的征服欲,愈发用力的在她唇上啃噬。 他越是咬,姜宴就越疼,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她忽然觉得悲愤而又愤怒。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他怎么还好意思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好像十恶不赦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她越想越气,用力挣脱他的手,继而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强烈而又凶狠的吻着他。 她的回应让薛昭有一瞬间的失神,下一秒他只觉得唇上一痛,接着就渗出了温热的液体。他自然知道嘴唇是被她咬破了。她像是要把方才的痛苦都交还给他一样,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在他唇上辗转撕咬,像是被激怒的小兽。她只想让他疼,让他知道她活的有多痛苦。 腥甜而又浓烈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缠绕,姜宴几次都被刺激的有些反胃,可薛昭都没有反应,她也不愿示弱。两个人像是久逢甘霖的旅人一样,互相在对方唇上肆虐掠夺着,这根本不是接吻,而是在交战。 可是很快的,姜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薛昭的吻渐渐的变得温柔缠绵起来,他不再咬她的唇,反而是轻轻地拭过她唇上的伤口,心疼而又怜惜的。不仅如此,他的手也游移在了她的身体上,有些迷恋的描绘着她的曲线。 姜宴脑中警铃大作,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却已经探到了她的胸口。 “不要……薛昭,你不能这样。”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带着哭腔和恳求。 “小宴,小宴……”他吻着她,声音模模糊糊的,可是那种温柔和痴恋却是不容置疑的。他爱她,只爱她。这么久没有了,眼下这情景他是说什么都放不开她的。 姜宴对着他又推又打,可是却怎么也推不开他,那种任人鱼肉的绝望感又涌上了心头,尤其是这一次又来自于她爱的人,感觉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薛昭,求你了,你就放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再跟你这样纠缠下去了,咱们到此为止吧,好不好?” 她哭着恳求他,眼泪滑进两人的嘴里,姜宴第一次知道眼泪原来不是咸的,而是苦的。可薛昭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力气是从未有过的大,她越是抗拒,他反倒越是强势,以至于到最后关头她还在斗争。 薛昭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过了这么久,她终于还是逃不开他,不仅是心逃不掉,连身体也逃不掉。 薛昭看着她被泪水肆虐的脸,忍不住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对她,用这种霸道的,卑劣的手段强迫她,这样的欢愉一点意思都没有。他真的很想念过去,她总是变着法的诱.惑或者调戏他,生涩却也大胆的迎合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痛苦的承受,就像是在忍受世间最煎熬的酷刑。 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住她,无论是以什么办法。 这样的煎熬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就在姜宴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的时候,薛昭却又将她翻了个身,从后面又重新进入了她。 姜宴趴在衣柜上,身体和心一样冷,眼泪随着他的动作,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悲怆的像是没有灵魂一样。 良久之后,她听到薛昭附在她耳边,祈求而又温柔的说:“小宴,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第八十二章 姜宴第二天是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醒的。 屋里没有拉窗帘,耀眼的阳光铺天盖地的倾泻在卧室里,她脑子反应还有些迟缓,对着这个卧室看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哪儿。 腰间还搭着一只有点重量的手臂,光裸的背后却紧紧贴着一层滚烫的皮肤,耳际是那人沉稳酣甜的呼吸声,不用看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姜宴睁着眼睛看着外面没有动,试图在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 昨天到底折腾了多久,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到最后她几乎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任由他怎么摆弄她,她都决心不给一点回应。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中途他似乎给她端来了饭,但是她只是看了一眼,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姜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轻轻地拿开他的手臂,想要起身下床,却发现自己就像是被拖到小巷子里打了一顿一样,浑身都酸痛的厉害,动一下就疼的呲牙咧嘴。 她咬着牙慢慢坐起来,刚要下床,脚还没沾到地上,就被一道力气猝不及防的又拉回了床上。 毫无疑问的,她又重新跌回了他的怀里。 “时间还早,想去哪儿?” 薛昭紧紧地抱着她,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姜宴的脸几乎要和他贴在一起,就连呼吸都互相交缠着。 她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的脸,不由得想起了过去。他确实不像小说上写的,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但是扔在人群里绝对算是高颜值,高回头率的那一种。她也不能否认,以前喜欢他确实有迷恋他外表的成分。 但是她现在看见他就讨厌!一脸得逞般的笑,真让人不爽! “你干什么?放开我!” 姜宴怒着脸推拒他,无奈他抱得死紧,她怎么也推不开。她身上到处都是青红交加的痕迹,看样子他昨天确实折腾狠了,一想到她后来流着泪默默忍受的模样,薛昭又忍不住心疼。 姜宴试图挣扎,但俩人都没穿衣服,她每动一下,都是肌肤相亲。 果然,顷刻之间,面前的人身体就起了变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哑着嗓子警告道:“别再动了,除非你想把昨天的事再做一遍。” “你!”姜宴气结,恨恨地咬牙道:“不要脸。” 薛昭耸耸肩,对她毫无杀伤力的怒骂毫不在意。他现在只想这样抱着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她在一起。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姜宴任他抱着,淡声开口道:“薛昭,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附在她肩头蹭了蹭,缱绻而苦涩道:“我只想让你回来。” 姜宴回答的很平淡:“你知道这不可能。” 吴桐以前就说过她,她犹豫的时候比任何人都优柔寡断,懦弱的恨不得让人打一顿。但她强硬起来,也没有任何人和事能改变她的想法。 薛昭轻叹:“我知道。” “那你还不放手?” “不如这样吧。”薛昭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和她谈条件:“你在这里陪我一周,如果这一周……我不能让你找回以前的感觉,我就放手。”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彻底放手。” 这个条件听上去倒是不错。 她豁出去这一个星期的时间能让他彻底放手,她倒是很愿意接受他的提议。姜纬告诉她,她出国的手续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她必须要在走之前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解决好,不想带着遗憾或者纠葛离开。 姜宴只是简单的犹豫了一下,便很爽快的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这最后一个星期,就当做是给两人最后的告别吧,再怎么样也是她曾经倾尽一切爱过的人,她也不想无疾而终。 就像她曾经说过的话,缘分到头,好聚好散。 薛昭倒是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爽快,顿时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真的?” 姜宴挑眉:“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假话?” 这好像倒是真的没有。 薛昭有些激动地紧紧抱着她,复又在她唇上轻轻地一吻,略带感激地说:“谢谢你。” 姜宴只是摇头,推了推他,嗔道:“赶紧去做早饭吧,我饿了。” “好,我这就去。” 好久没听到她这样平和的,甚至带点娇气的语气跟他说话了,起初的惊诧过后,只是满满的愉悦。 家里什么都没有,薛昭又出去买了一些速冻食品和蔬菜,等他回来的时候,姜宴已经洗漱完毕,打了一盆水在擦家具。 薛昭站在门口,怔怔的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 “既然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总要有点家的样子吧。”姜宴耸耸肩,不置可否道:“你不是有洁癖吗?这到处都是灰尘,不擦一下怎么住?” 其实薛昭只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收拾这里。他以为她只是为了敷衍他,才答应陪他一个星期,照这个情形看来,她对这件事好像还挺上心的。 这是不是说,他们之间的复合还是有可能的? 就连吃饭的时候,薛昭都在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恨不得把这个星期变成永久,更后悔当时没跟她要求的时间再长一点,比如一个月,一年。甚至是一辈子。 吃完早餐,姜宴就拉着他开始打扫房子,她还给他叠了一个三角形的纸帽子,看上去滑稽又有点温馨。 真像是夫妻两个,只可惜这样的日子来的太晚,又太短了。 房子太大了,两个人收拾到下午还是没收拾完,姜宴又累又饿,躺在沙发上瘪嘴道:“我饿了,咱们出去吃饭吧。” 薛昭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确实是够久了,脱下围裙点头道:“走吧。” 这个时间周边的饭店自然都没什么吃的,薛昭只能开车回了市区,再加上两人如果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那自然是要准备一些衣服的,所以他干脆就把车开到了恒隆下面。 吃完饭两人便去逛街,以前恋爱的时候总是匆匆忙忙的,那时候他不够喜欢她,她提出的任何一点小小的要求都是一种奢求,她想叫他陪自己逛街,又怕耽误了他的工作,所以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心头,却始终都没有向他提出来。 如今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可是心境却和以前大不同了。 姜宴站在miumiu的店里,对着两条裙子纠结不已。一条是比较日常款的,有点偏ol,另一条则是有点礼服样式的,平日里穿会有点太夸张了。两条裙子都很漂亮,但价格更漂亮。 她有些郁卒的走到薛昭面前,问他:“这条怎么样?” “挺好看的,很适合你。” 她又把那条礼服裙拎到身前比划了两下,又问他:“那这个呢?” “这个也好看,喜欢的话两条都买下来。”他笑意浅浅的看着她,赞美之情溢于言表:“你身材好,颜值高,就是披个麻袋都好看。” 身后的两个导购听到他的话立刻掩嘴偷笑起来,眼里闪着艳羡的光。 姜宴的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后,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后,忿忿的跺了一下脚,转身跑进试衣间里换衣服去了。 薛昭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小女孩一样的姿态,忍不住弯了唇角。以前他总觉得陪女孩子逛街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现在才知道,觉得无聊是因为没有陪对的人。 如果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是什么都不做,都会觉得有意义。 她在试衣间里已经想好了要那条日常款的裙子,出来后便把裙子放在了款台,对导购道:“我就要这一条吧。” 导购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将两个袋子递到她手上:“女士,您老公刚刚已经已经去结账了,他说两条裙子都很衬您,所以都买下来了。”导购说完,又羡慕的说道:“您老公对您可真好。” 姜宴扯着嘴角干巴巴的笑了笑,一出去恰好便遇到了付款回来的薛昭,顿时有点不悦道:“我又没让你付钱,你这么主动干嘛?” “我乐意付钱。”薛昭挑眉,又道:“你管得着吗?” 姜宴气的瞪眼,“你有病啊?!” “我就是有病,你有什么意见吗?” 姜宴:“……”她真是越来越发现,薛昭的脸皮简直是比城墙拐弯都厚。 从恒隆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溜达着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姜宴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自然垂在身侧,两个人靠的很近,手指会不时地碰触一下,两次之后,薛昭便毫不犹豫的握住她的手揣进了自己口袋里,起初姜宴还是有点抗拒的,但她很快就放弃了挣扎。 这样的日子也没有几天了,她又何必自欺欺人的垂死挣扎呢。 第八十三章 在薛昭的印象中,过去的三十年里,他还从来没有一次觉得时间竟然能过得如此之快,快到他抓都抓不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过去了一半。 是的,就像一眨眼的功夫。 如同小沈阳的那句话,“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每天早晨他都会比姜宴早醒来很久,看着她的脸,他就知道剩下的时间又少了一天。 其实对于这一个星期,他根本就没有多少把握能挽回姜宴,但无论如何这都是非常难得的机会,曾经没来得及做的,这一次他要全部都补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炽热,姜宴在睡梦中都能感受得到,须臾之后她呓语了两声,便悠悠转醒了。 一睁眼就对上了薛昭的眼睛,他撑着脑袋,唇角含笑的看着她,墨色的眼中像是有无限感情一样。 该怎么形容那个眼神呢,有宠溺,有缱绻,有哀痛,也有满足,真真是复杂至极。姜宴只是和他对视一眼,便立刻就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轻咳一声,垂下眼尴尬道:“你醒了啊?” “嗯。”他的语气中都带着轻快地笑意。 “几点了?” “还不到八点,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吧,我去给你弄早餐。” “诶……” 她刚想提议一起去,他就已经掀开被子下了床,看上去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 薛昭出了卧室就转身进了浴室里,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还有些狼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想不顾一切靠近她的,可是每当触碰到她的时候,他又忍不住退缩,会突然变得懦弱起来。他怕自己会像以前那样伤害到她,哪怕有一点点细节做得不到位他都觉得担心。 他忽然就有点理解那句话,喜欢就是放肆,但爱就是克制。 姜宴坐在床上,听着隔壁的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不一会就是薛昭下楼的声音。她暗暗叹了口气,心也变得有些沉。 其实她能理解现在薛昭的矛盾,因为她也是如此。她想过要抛弃那些过去的伤痛,不管不顾的跟他放纵一周,可是每次却又不受控制的想起那些不快。 她尚且记得昨晚他们一起回家时的情景,薛昭开车开得很慢,几乎只有二十迈的样子,就像是蜗牛爬一样。二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被他磨成了快一个小时。回到家他又借口说自己饿了,软磨硬泡的让她煮了点阳春面,一边吃一边和她说些有的没的。天知道他们回家前刚刚在外面吃了一顿饭,这也不过是一个多小时,他消化再快也不至于饿成这样。她知道他是没话找话,没事找事的想跟她多呆一会儿,所以也就没说什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这样,起初两人各自占据床的一边,姜宴背对着他,他试探了几次想抱她,她不挣扎也不反抗,薛昭才大着胆子靠了过去。后来越靠越近,近到了融入对方身体里的距离,有些事也就必不可免的发生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人到了这种时候,大概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遵循内心深处的选择吧。 姜宴摇了摇头,下床去洗漱,等洗漱完了进了餐厅,薛昭正好把盘子端上桌。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吃着早餐,不知道是因为无话可说,还是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良久之后,还是薛昭率先打破了沉默:“等一下你……” “去约会吧。” “想去哪”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姜宴就已经先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什么?”薛昭愣了一下。 “我们去约会吧。”姜宴托腮笑眯眯的看着他,眼里有些孩子气的期待,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薛昭倒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来这样的要求,他一直以为她很抵触和他在一起,她突然主动向他伸出了手,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几秒时候他才慌忙点了点头,连声应道:“好的!” 由于这个想法是临时提出来的,所以两人事先都没有做计划,薛昭开车的路上都在不停的想着要去哪里比较好,最后还是姜宴提出去看电影,才让他不那么尴尬。 正是工作日,又是淡季,所以电影院里也没多少人,在映的也没什么好看的电影,两人选了半天都不知道看什么才好,姜宴的视线反倒被其中一个放老电影的影厅吸引了。 在映的电影都没有人看,更不要说那些已经堪比文物的老片子了。两个人进去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人,整个厅里就他们两个人,倒是有点包场的感觉,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电影是张国荣和梅艳芳的老片子《胭脂扣》,这个电影还是薛昭上初中时和表哥表姐一起看过的,对于里面的剧情已经很模糊了,随着电影慢慢发展,他才渐渐想起了其中的细枝末节。□□如花和名门十二少的爱情故事,明明是一个鬼故事,可是全片都没有一个惊悚恐怖的女鬼出现,反而只有一个期期艾艾幽怨美艳的已故女子。 姜宴看电影的时候始终很平静,没有笑也没有泪,安静地让薛昭以为她睡着了,几次回头去看她。 电影的结尾,如花将两人定情的胭脂扣放在十二少手中,对他轻轻慢慢的说:“十二少,谢谢你还记得我。这个胭脂扣我挂了五十三年,现在还给你,我不想再等了。” 他们约好一起吞食鸦片殉情,她死了,他却被救下来独活。她一直在寻找他,从地下寻到地上,终于等不起了。 薛昭没有看见姜宴悄悄侧过脸擦掉的眼泪。 本来是一场还算轻松愉快的约会,但是因为这一场电影,所以约会的一开始就变得有些沉重。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姜宴一直垂着头,薛昭以为她是被电影感染了,于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心里却隐隐不安起来。 一周的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前几天姜宴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只有最后一天是被手机闹铃叫醒的。 她怕闹铃会吵到他,还特意把手机设成了震动放在枕头底下,闹铃只响了一声,她就立刻清醒过来了。 身旁的男人还在熟睡之中,向前几日一样紧紧地抱着她,表情纠结而紧张,仿佛梦里都在害怕她会偷偷跑了一样。 姜宴轻叹一声,伸出指尖在他眉心轻点,薛昭紧蹙的眉心这才放松开来。 吴桐说的没错,其实男人骨子里都是一个孩子。 她轻轻地拿开他的手臂,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随手找了一件他的衣服套上,理了理头发便先独自起了床。 薛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空了一半的大床。凹陷下去的枕头,褶皱的床单,甚至连被子都还带有若隐若现的体温,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曾经有人睡过,同时也暗示了昨晚癫狂的一切,可是他一睁眼,那个人就没了。 他坐在床上愣了足足有一分钟,须臾之后才猛地掀开被子,几乎是跳下来的,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从楼上飞奔下去。 直到他跑到了一楼,才听到厨房里隐隐传来了抽油烟机和油炸的声音。他咬了咬唇,一步一步的移到厨房门口,拉开推拉门的那一瞬间,他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姜宴手里拿着锅铲,转头看见他慌乱无措的样子,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问:“你怎么……” 话音还没落定,薛昭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从她身后紧紧地圈住了她,他抱得太紧了,姜宴只觉得腰都快要被他勒断了,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痴缠的在她颈上蹭着,滚烫的呼吸铺洒在她的皮肤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和哀痛。 “我以为你走了。”他一开口,低哑的嗓音带着颤,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 姜宴愣了愣,抬手关掉抽油烟机,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她微微扯了扯嘴角,拍拍他的手背,轻声安抚道:“不会的,怎么会。”时间还没到,她不会走的。 “你真的……”薛昭脱口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喉结滚动,又变成了了一句无力地:“你真的还在。” 他多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不会走,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其实他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想再明知故问的让自己失望了。 “去洗漱吧,早餐一会儿就好了。” 他们在一起的这几天,一直都是他在为她做这做那,为她付出了许多以前未曾付出的东西,她也该给予一些回应了。 薛昭张了张嘴,可始终没说什么,只是强颜欢笑的点头先离开了。 他真想一直这样抱着她不放手,就算是一分钟也不行。 第八十四章 薛昭曾经设想过很多次,他们的最后一天要如何度过。 大方一点的,他想过要潇洒坦然的和姜宴吃个饭,聊聊天,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桥归桥路归路。卑鄙一点的,他甚至想过给她弄点安眠药,然后再把她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让她再也跑不了。真真是荒唐至极。 但无论哪一种,他都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他牵着她的手,走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只希望他们的脚步能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条路再长一点就好了。 姜宴能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她没有反握也没有挣脱,任由他攥着,目光呆滞的盯着脚下的地面,有些无念无想的感觉。 可无论是多么长的路都总会走到尽头的,一直到姜家门口的时候,薛昭都不肯放开她,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姜宴扯了扯嘴角,强笑道:“我到了。” 薛昭这才回过神,扯了扯嘴角道:“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 “没关系。”姜宴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手指绞在一起,有些局促和踟蹰的说道:“那……我就回去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说完就转身要走,薛昭又忽然拉住她,清俊的脸庞在月光的晕染下显得有些落寞的颓然。 姜宴回头看着他,他的目光惊痛而又复杂,五指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就像是攥着他们这段感情当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这次只要一放手,就只能沉入海底,再也活不了了。 两个人就这样久久对视着,姜宴也不急着走,目光空灵的望着他,薛昭张了张嘴,几次之后才极其艰难的开口问她:“还是不可以吗?” “什么?”她显然没能明白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还是要走?”薛昭的声音颤抖着,痛苦而又挣扎,“这几天你看不出来我是怎么对你的吗?难道这样的感情还是没办法打动你?你还是要走?” 姜宴抿了抿唇,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平静的近乎冷酷,“薛昭,你该知道,有些事不会以为一周的时间就轻易被抹去,甚至是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我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我要离开的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这一周的时间不是为了让你扭转乾坤,更不是为了让你为我赎罪。我只是让我们之间画上一个平静的句号,平静的分手。” “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是的。” 她的神色坚定而决绝,薛昭几次试图从她的眼中探知情感,却什么也探寻不来。她是铁了心要走,谁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定。薛昭一直以为自己是狠心的,直到今天才知道,一个女人无爱无念的时候,才是狠心的可怕。 他终于轻轻地放开了她的手腕,垂着头,压着嗓子说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无论怎样,如果他们还站在同一片故土之上,他始终还有着挽回她的机会。 然而她给出的回答却是:“不知道。如果总公司很需要我,我可能就会回来,如果不太需要我,我可能会一直在国外呆下去。欧洲对我来说是个很神秘的地方,未来还有很多未知的事情等我去探知。” “那……你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十二号吧。” “我去送你。”薛昭抬头看向她,眼里又有了不容拒绝的神色。 姜宴知道拗不过他,只好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 * 那之后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里,薛昭重新回到了医院上班,就像是认识姜宴之前那样,恢复了自己复杂而又枯燥的工作。一切好像都像从前一样,却又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没有再回自己的小公寓去住,更加拒绝了父母回家里住的提议,而是宁愿每天早起一个小时赶路,也如此执拗的住在了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空荡荡的家里。 虽然姜宴只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但他却时常觉得这里充满了她的气息,有时候早上醒来,他会闭着眼回忆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可是睁开眼却什么都没有。 这样真真是有点自虐,可是他却还觉得痛并快乐着。 姜宴也回归了平静的生活,每天跟在姜纬后面学着怎么打理公司事务,姜正远虽然出院了,但是却无法行走,只能靠着轮椅来代步。大约是因为死过一次,他反而感觉到了儿女之情的可贵,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冷厉的对待过姜宴。 一切都平静的向前行着,只等着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天。 * 遇见高琦那天是个骄阳似火的日子,姜宴刚从公司里出来准备去买一些出国时的日用品,一下楼就遇见了坐在一楼大厅的高琦,看样子是等候她多时了。 她环着手臂走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高琦先生,好久不见。” 倨傲而又不可一世,高琦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姜宴。 他站起身,唇角带着一如既往的平和笑容,温和而又礼遇的询问她:“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姜宴嗤笑一声,挑起眉尾道:“虽然我觉得我跟人渣没什么好说的,但我倒是挺想知道人渣跟我有什么想说的。” 高琦对她的嘲讽置若罔闻,只是淡笑着说:“前面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厅,我们去那里聊吧。” 其实姜宴很想告诉他,前面不仅有咖啡厅,还有检察院、法院、公安局,想必那些地方更适合他,但她实际上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只好抿着唇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在咖啡厅里坐下,姜宴习惯性的要了一杯卡布奇诺,到高琦的时候,他却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最近身体不大好,不能乱喝了。”他淡笑,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 姜宴撇撇嘴,“看样子是报应到了。” 高琦不置可否的笑笑,两人静默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小宴,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姜宴没说话,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们交往那段时间里,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姜宴咽下口中的咖啡,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以前喜欢过你。”高琦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很喜欢很喜欢。” 姜宴冷笑:“喜欢到恨不得害死我?恨不得让我被全天下的人辱骂?那你的喜欢还真是别出心裁,我承受不起。” 高琦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一定会跟我在一起,就连我身边的朋友也是这么说的。我们有相似的身份,如出一辙的身世,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理解作为私生子的感受,只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同样的也只有你能理解我。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可以继承高家,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让姜宴更是无法理解,皱眉道:“你疯了吧!我不需要任何人理解,我也不能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阴暗又变态的人!” “我不是变态!”高琦忽然拍案而起,怒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她,表情狰狞而又可怖,“我没有疯,也没有变态。我只是喜欢你,我只是想像高家其他的人一样,得到自己应有的财产,得到别人的尊重!但是都因为姜正远,这一切都毁了!反正我也得不到我想要的了,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所以你才把我以前的事告诉薛昭,想从中搞破坏?就连婚礼上的那些事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对不对?”姜宴冷声轻笑,摇头怜悯的看着他道:“高琦,说真的,你真可怜。我们虽然同是私生子,但我爸遗嘱上却把百分之七十的财产都给了我,你却什么都没有。我现在和父亲弟弟过得非常融洽,我也得到了家人的关爱,可你却成了一条丧家犬。我现在真的很感激我爸当时阻止了跟你的婚事,哪怕我现在成了这样,也比嫁给你这种渣男要好得多!” “小宴,你……” “说实话高琦,你对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爱情,你只是自卑加自私!你只是想利用我得到高家的财产,对我只是有一种变态的怜悯,你只是把我当做了另一个自己,你以为你能从我身上获得认同感,但是很抱歉,我跟你从来就不是一样的人。”姜宴说完这番话兀自笑了笑,“不管怎么样,我们以后都见不到了,不用跟你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真是整个世界都变得干净多了。” 高琦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马上就要走了。”姜宴起身看着他,就像是看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极其同情的说道:“不管你曾经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但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哪怕连装都没装过。高琦,你真可怜。” 姜宴说完便拎着自己的包向外走去,却没有看见身后的男人眼中迸发出的刻骨恨意。 第八十五章 结局(一) 姜宴是在某一天开会时候表现出了自己的异样的。 她像往常一样跟随姜纬去接待一位意大利合伙人,女士穿着时尚的长裙,身上萦绕着的香水味,这个味道她很熟悉,和薛昭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常用的,后来分手之后,情断味散,她再也没有用过。 与意大利女士拥抱的时候,她清楚的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水味,胃里忽然没来由的翻涌起来,她急忙松开那位女士,忍不住掩嘴干呕起来。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最后还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捂着嘴夺门而出,身后的姜纬对一脸不悦的客人们道了个歉便匆匆跑了出去。 站在洗手间里,姜宴吐得昏天黑地,吐完之后,她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心里渐渐沉了下去。这样的情形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她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一些预感,可是她不敢去深究。 从洗手间里出来,靠在墙上等着她的姜纬便立刻站直了身体,关切而又担忧的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没事,大概是早晨喝了牛奶的原因吧。” “去医院看看吧。”姜纬皱着眉,仍然担心的看着她,“走之前本来也该做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有哪里不舒服,早发现早治疗。” 她知道自己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就算那只是个猜测,万一成真了,她也该做好准备。 姜宴很爽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可姜纬却仍然忧心不减。 * 预感往往是□□不离十的。拿着化验单从妇产科出来的时候,姜宴仍然没能从刚刚医生的话中回过神来。 “你已经怀孕45天了,宝宝很健康,恭喜你要做妈妈了。”微胖的中年女医生和善而又温和的冲她笑着,尽管她的话已经非常直截了当了,可姜宴还是感觉自己没能完全理解。 她怀孕了,要做妈妈了。 而这个消息是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突如其来的。 毫无疑问的,这个孩子就是在他们共度一周那段时间来到的,事实上她早该有了思想准备,那几天他们几乎日日欢好,并且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措施,有时候她早晨醒过来,都能感觉到有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来。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真的还会怀孕。因为那次流产之后,医生亲口告诉过她,她本来就体寒,并且不易受孕,以后想要宝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正因为如此,她那几天才放任了自己和他,以为不做措施也不会有意外。 可是医学也不是绝对的,她到底还是大意了。 送她来医院的是姜纬的助理,因为是男助理,不方便跟在她身边,所以就在医院楼下等着她。但看她上了车之后脸色不大好,助理立刻问道:“副总,检查结果怎么样?” 姜宴勉强扯扯嘴角,“没事,一点小毛病。” 她虽然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但是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就算是姜纬也不行。 晚上吃饭的时候,姜纬状似随口的问道:“你上午检查的怎么样?” 姜宴的手顿了顿,扒拉着米饭,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没什么,就是胃不太好。” “真的?”姜纬扬高尾音,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质疑。 姜宴头也不抬的说:“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姜纬忽然停下了动作,定定的看着她,几秒之后,他一把将手里的筷子摔在桌上,拍案而起厉声道:“你怀孕了!你还说你没骗人?!” 大概是他爆发的太过突然,姜宴被他吓了一跳,皱着眉反问:“你吼什么啊?” 就连坐在对面的姜正远也被他惊到了,放下筷子不悦道:“小纬,你这是做什么?” “她怀孕了,爸!她怀孕了!”姜纬豁然起身,站在他们面前,怒其不争的看着姜宴,痛心疾首道:“她又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她现在又死性不改的跟那个男人有了纠葛。”他说完又转头对姜宴悲愤道:“你难道忘了他当初是怎么抛弃你的?你忘了你在手术台上垂死挣扎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吗?他和他的前女友在一起!姜宴你怎么这么没脑子?就算死了一次都不能给你一个警告吗?” 他愤然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屋里,姜正远也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道:“小宴……” 姜宴看着桌面不做声,半晌之后才悠悠的说道:“对,我是怀孕了。” “你!”姜纬气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才气道:“你怀孕了还不告诉我们?难道是要偷偷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姜宴沉默了几秒,继而点点头,毫不掩饰的直白道:“对,我是要把它生下来。” “你疯了?!”她话音刚落,姜纬便提高声调责问她,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小纬!”姜正远有些生气的打断他,“你听你姐姐先说完!她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她有自己的判断力。” 姜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放缓语气对姜纬说道:“小纬,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什么,你们一定觉得我这样做很不理智,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孩子在我的身体里,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姜纬有些诧异,“你不打算告诉他?” 姜宴决绝的摇头,“不。” 她很清楚薛昭的性格,他现在尚且不肯放手,要是让他知道她有了孩子,他更加不可能放弃。更何况她也不想为了任何人和事跟他和好。 “所以……你不会为了他而改变决定,还是会离开的吧?” “那当然。”姜宴忽而浅笑,“我说过,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以后只不过要两个人去了。” “那就好。” 姜纬总算松了口气,他真的怕姜宴再为了薛昭停步不前,他希望重新看到那个坚强自信的她,而不是那个为了薛昭死里逃生的她。 * 姜宴乘的航班是中午的,薛昭却一早就来姜家门口等着她。 她走的那天是个雾天,大雾弥漫,能见度很低,就连马路对面的建筑物都被笼罩在云雾里,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这个世界。 薛昭坐在车里,看着外面雾气袅袅,不由得又想起了他们初见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雾,不同的是,那一天是他们感情的开始,今天却是他们感情的终结。 这样的情绪真的是不能有太多,每想起一次都是剜心削骨般的痛,痛感从心开始蔓延,一直延续到神经末梢,让他整个人都是颤抖麻木的。 姜纬拉着她的箱子和她一同出来,身后是被文姨推出来的姜正远。他坐在车里看着她俯身抱了抱姜正远,很简单的动作,也不见得有多么父女情深,可是他们分开的时候,他隔着那么远,还是看见了两人眼底翻滚的泪水。 他下车迎上去,从姜纬手里接过行李箱的时候,他很清楚地看到了姜纬眼中浓烈的愤恨和怨憎。 曾经剑拔弩张的父女,如今可以相视拥抱。曾经不屑一顾的姐弟,如今也可以惺惺相惜。她身边的一切都变好了,唯独他们之间越变越糟。 薛昭咽下喉头的苦涩,待她坐好之后才缓缓发动了引擎。 一路上他不知回头看了她多少次,像是要把她所有的表情都在分别前印在脑子里一样,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眼中是百转千回的不舍和悔恨。 姜宴转头看向窗外,故意把他的视线撇在一边,直到遇到一个时间很长的红灯时,她才转过头,缓缓开口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她忽然开口,薛昭明显有些喜出望外。 “我们结婚那天……就是我流产的时候,你在哪里?” 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问出口,以前是因为不想庸人自扰,问出来让自己痛心。如今就要走了,她还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薛昭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有些踌躇的说道:“我……和梁雨潇在一起。” “原来如此。”姜宴笑了笑,不生气也不憎恨,眼中有着看破红尘的洒脱。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薛昭有些急切的对她说:“梁雨潇的孩子没了,就是言言,你也见过的。她受了刺激,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想跳楼一死了之,警方为了救人联系到了我。我不是因为她才离开你的。” “她的孩子没了……”姜宴轻声呢喃着。 事到如今,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无常了,曾经针锋相对的情敌,如今却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一切。 姜宴下意识的抬起手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沉重。 当初想置她于死地的梁雨潇,如今已经不知去向。可悲的是她们在短短的时间内都失去了一个孩子,只是她比梁雨潇幸运一些,如今她又有了做母亲的机会,而梁雨潇的未来却不得而知。 她抚摸自己小腹的动作正巧被薛昭看到,他以为她不舒服,急忙关切道:“你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饿了?还是胃疼?” “没什么。”姜宴若无其事的放下自己的手,摇头轻描淡写道:“大概是压住冷气了,肚子有点疼。” 他没有起疑,这多少让她松了口气。 薛昭沉吟了一下,还是转头从后座拿过一个小小的提包递给她,之后又认真嘱咐道:“你这个人一工作起来就容易忘乎所以,平日里粗心,又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你在国外很难买到你平时吃的药品,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里面还有一个小本,上面有几个美容养颜的方子,还有一些滋补的配方,如果你在唐人街能找到中医,就去抓点药,买一些燕窝当归之类的东西回来自己熬着来喝。如果找不到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弄好了寄过去。还有你之前喜欢吃的拌饭酱和辣椒酱,我都给你做好了装在密封瓶里了。”他说完,声线渐渐低了下去,哽咽了一下道:“你去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姜宴看着放在腿上那个沉沉的小包,心里那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又翻涌上来,眼睛酸胀,鼻子也酸痛到了极点。她想开口跟他说什么,又怕自己一开口会忍不住哭出来,或者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能紧紧抿着唇强忍着。 大概是因为车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姜宴便伸手打开了广播,音乐台正在放薛之谦的《绅士》,低沉的嗓音,饱满的情绪,还有歌词中娓娓道来的故事,两人听着听着就不由得沉浸在了其中。 我想摸你的头发 只是简单的试探啊 我想给你个拥抱 像以前一样可以吗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我只能扮演个绅士 才能和你说说话 姜宴听着这首歌也不见得有多么轻松,她又想起了当初他贴在她耳边,放低姿态恳求她的那句话,“小宴,再给我生个孩子吧。”她曾经真的有冲动想要告诉他,可是到最后还是被她压抑了下去。她说过不想再为他驻足守望了,这一次,她还是选择了背对着他离开。 薛之谦压低的男声像是在叙说着一段触手不可得的故事,薛昭却在这若隐若现的歌词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的左手边就是她的右手,他却再也没有勇气去牵她一下,即使他们坐的这样近,他也找不到任何立场去请求她留下来。 眼前不知不觉就起了水汽,眼里的雾和外面的雾渐渐融为一体,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让薛昭猛然惊醒过来的,是耳边乍然响起的姜宴的尖叫声。 他急忙眨了眨眼,这才发现了那辆迎面驶来的法拉利,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他们冲过来,黑色的跑车如同一支利箭一般,穿过层层迷雾直直的冲向他们。 “薛昭,小心!” 姜宴惊恐的叫声让他的神经都揪了起来,待他看清法拉利坐的竟然是面无表情,视死如归的高琦时,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到了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地步。 就在两辆车近在咫尺的时候,薛昭忽然猛地踩住刹车,将方向盘向右打到了底。刺耳而又突兀的刹车声响彻天空,黑色的雷克萨斯骤然横亘在了马路上,紧接着就是车辆重重撞击在一起,猛烈碰撞的金属声,如同撕裂天空一般,惊天动地划破了这个平静的清晨…… * “你就站在我身后,什么都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我们结婚吧。” “你说得对,这个世上你最应该恨的人就是我,但我宁愿你恨着,也不想让你忘记。” “要是有朝一日死在你手上,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姜宴耳边满满都是这三个字,就像是有许多个薛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一样,她想看看说这话的人,却始终都找不到,好不容易看见了他,她喜出望外的追上去,却看见他直直的坠入了悬崖…… “薛昭!不要!” 痛彻心扉的喊声乍响在病房里,病床上的姜宴猛然惊醒过来,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水,瞪大的双眼中写满了惊恐和痛苦。 一直守着她的姜纬急忙跑了过来,有些欣喜的看着她道:“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小纬!”姜宴转头握住姜纬的手,脸上仍然是满满的惊魂未定,有些焦灼的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样?” “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孩子没事,医生说你也没什么大事,但你的头部受到了撞击,等你好一点之后还要再去做个ct看看。” 姜宴终于松了口气,复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心急道:“那薛昭呢?他怎么样?他没事吧?” 姜纬抿了抿唇,垂下眼不敢看她,显得有些迟疑。 “你说话啊!”姜宴忍不住提高了声调,甚至带了些哭腔,“他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啊!” “姐,你别着急。”姜纬耐着性子安抚她,想了想,还是向医院要了轮椅,提出带她去看一看他。 这是姜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薛昭。 站在icu病房外面,隔着一扇窗户,她看到他光裸着上身躺在病床上,因为要接受手术,他的头发被剃了,却剃的乱七八糟,再也不复从前的清爽。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手上夹着指脉测定器,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只有氧气罩上一起一伏的呼吸气,和旁边冰冷的器械上显示出的冰冷的数字,靠着这些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姜宴看着躺在那里的薛昭,心痛的几乎喘不上来气,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她却一点哭声都没有。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哭泣,无声无息,却让所有人都不忍心看。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是那个倨傲冷淡的薛医生,从来都是他治病救人,他几时有过这样奄奄一息的时候? “车祸太严重了,安全气囊没能及时弹出来,医生说他身上有大部分挫伤,撞断的肋骨插入肺部。最重的伤在了头部,医生说……他重症观察的这段时间里,醒了就醒了,如果醒不了了,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一旁的姜纬越说越低,最后终于说不出口了。 她知道,她都知道的。 高琦的车撞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把车横了过来,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任由高琦以最大的速度向他疾驰而来。他在事故中几乎丢了全部的性命,而她只是受到了轻微的撞击,因为惊吓昏迷了两天。 姜宴捂着嘴,用力抽泣了一声,听不懂他的话一般问道:“什么叫……一辈子就这样了?” “就是……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姜纬最后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耳边最后的声音,只有周围的人声嘶力竭的呼唤。 这一场车祸不仅让薛昭的生命陷入了危险之中,也让姜宴的离开受到了阻碍。为她生死不明的人现在还躺在那里,就算曾经再怨恨,可到底是爱的人,她不能放任不管。 离开就这样被搁置了,她没有说会留下来,也没有说要走。冯芸来问她今后的打算,她站在icu外面,只是决绝的说道:“在他脱离危险期之前,不会走的。” 她每天都会来icu这边,病房里面不让进,她就在外面看着。姜纬每天都陪着她,直到有一天,他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高琦的律师。 高琦死了。 事实上高琦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抢救之后医生才发现,出事的时候他已经癌症晚期了,癌细胞扩散的很快也很严重,甚至已经扩散到了脑部,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故,他也活不过今年年底。 高琦的律师将手上的一份遗嘱递给姜宴,用不带感情的声调对她公事公办的说道:“高先生死前找我立了这份遗嘱,他在遗嘱里已经写明了,在他离世后,他名下所拥有的所有财产将全部赠予姜小姐,其中包括他的公司,以及三套房产和……” “我什么都不要,都捐了吧。” “什么?”律师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样,瞪大眼睛看着她。 姜宴的手贴在icu病房的窗户上,目光落在薛昭的身上,平静无波地说道:“他遗嘱上写的所有东西我都不需要,以他的名义全部都捐给希望工程吧。” 逝者已矣,再多的钱财和财产也都成了无用之物。只是她没有想到,高琦生前一直为了钱财名利汲汲营营,最后却用这样的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甚至把他穷尽一生所奋斗来的东西都给了她。 文件袋里除了遗嘱还有一封信,最平常的信纸,上面只有郑愁予的一首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足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 所有痴情终是成为一场错误的执念,他越走越偏,用自以为是的感情绑架着别人,也作茧自缚害死了他自己。 姜宴又想起了高琦的车向他们撞来的那一瞬间,隔着浓浓大雾,她竟然看到了他唇角释然般的笑容,就像是解脱了一样轻松愉快。 两个星期之后,薛昭的情况终于慢慢稳定了下来,虽然还尚在观察期,没有从icu里出来,医生也不敢肯定他未来是否能醒过来,但是这个消息对所有人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按照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姜宴也该转身离开了。 冯芸知道她要走之后,握着她的手流泪恳求道:“小宴,看在昭儿是为了救你才成了这样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走?为他留下来?” 姜宴反握住她的手,双眼猩红,语气却很坚决,“伯母,我不可能再为了一个人久做停留,我知道我这条命是薛昭救下来的,但是请您原谅我,我真的要离开了。我父亲答应我不用去国外学习商科,我想去学我最喜欢的设计,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小宴……”冯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最后还是没能说服她留下来。 * 姜宴离开的那天上午,她又去了一次医院。在icu里,她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这样看着他。 良久之后,她才轻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要走了,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伦敦的雾也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比青城还大,我想去看一看,也想去走一走。” 他仍然躺在那里,安静的像个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那个小小的种子安静至极,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可是里面却有着所有的希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包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姜纬的短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时间到了。” 她抿了抿唇,俯身在他冰凉的唇上轻轻一吻,又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做完这些,姜宴终于缓缓站起身,她仰头做了个深呼吸,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滑下,她抬手擦掉,又低头看了看床上的薛昭,深深地,用力地,将他的面容狠狠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转身走出了病房。 无声无息的平底鞋在医院安静的走廊上渐行渐远,很快她纤细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须臾之后,icu病房的器械忽然爆发出了尖锐的响声,接着便是一群医务人员鱼贯而入冲了进去…… 第八十六章 (全文完) 四月的伦敦并不算太冷,前些天刚下过一场雨,天色有些阴沉,偶然吹来一阵凉嗖嗖的风,立刻拂起了女孩子们披散在肩上的发丝。 姜宴抱着书和几个亚裔女生一起走出教学楼,听她们用参差不齐的英语水平讨论着今天那个从伯明翰新来的男老师,高八度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无奈的笑着摇头。 到底是上年纪了,和小女生们的关注点完全不在一个水平面上,人家关注的都是新老师的口音简直是太性感了,她关注的则是那位老师穿着紧身裤还化了妆,会不会是个gay…… 不能怪她一把年纪还成了腐女,只能说来到了腐国,受到了夏洛克和花生夫夫的影响,她不想腐都不行。 她不过走神一会儿,几个小女生不知怎么就用母语吵了起来,叽里呱啦的,作为一个日韩语水平尚且停留在追剧水平的她,只能勉强分辨出她们口中的“欧巴”、“欧尼酱”和“卡酷一”…… 吵架未果,女生们干脆把姜宴拉到中间,用英语问她:“jiang,你觉得宋仲基和山下智久哪个更帅?” 姜宴揉了揉太阳穴,支吾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obama。” 女生们怨念的哼了一声,又开始讨论起了本国帅哥,正说着,其中一个忽然碰了碰姜宴的手臂,笑道:“!” 姜宴抬起头向前看去,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高大清俊的中国男人,穿着灰色的长款风衣,脖子上搭着一条围巾,眉眼间满是温暖的笑意,一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一只手牵着一个清秀的小男孩。 她无奈的摇头,这人简直是油盐不进,她已经再三强调不要来学校接她了,他每次都笑着答应,结果第二天又会出现在学校里。 她忽然觉得同学那个“wooer”用的一点都不准确,用“r”还差不多。他哪能算是“追求者”?追杀才更贴切。 姜宴笑笑,对同学道:“heismyhusband。” 几个女生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她们也算是经常在一起的同学了,可姜宴从来都没说过自己结婚还有孩子,而且她的手上也没有戴戒指,班上还有好几个英国男生追她呢。 跟同学们道别之后她便走向树下那一大一小的人,薛昭一松手,小男孩就飞奔向姜宴。 “mom,imissyousomuch!” 姜宴揉了揉他的西瓜头,无奈的纠正:“薛知姜,说中文!” 孩子大名叫薛知姜,小名小十,取十全十美之意。 薛小十不开心的撅起嘴,嘟囔道:“回母后娘娘的话,儿臣想你了。” 这都是些什么鬼!一定是这小子最近又看还珠格格了! 姜宴抬头瞪向薛昭,他急忙摊手,辩白道:“文言文也是中文的一种形式,你不能禁锢了儿子的多元化发展。” 她摇摇头,拉着儿子向外走去,顺便问了问他刚更新的海贼王剧情。 薛昭接过她怀里的书,和她并肩走在一起,低头看了看这对聊得热火朝天的母子,轻咳了一声道:“那个……我刚看见你的同学问你话了。” “嗯,她们说你是我的追求者。” 薛昭挑眉,“你怎么说的?没澄清一下?” 姜宴耸肩,“我澄清了啊,我说你是个变态跟踪狂,才不是什么追求者。” 薛昭:“……” 这倒也不能怪她,他们的孩子都已经三岁了,可她至今都没有完全的接受他,不仅不答应他的求婚,甚至连男朋友都不是。他每年都会跟她求婚一次,婚戒都买了三个,可至今还放在家里的抽屉里,送都送不出去。 他来了英国之后就到了一家华人医院任职,他们的生活就像普通夫妇一样,只是缺了那一纸婚书的证明罢了。他也问过她为什么还是不能接受,她沉默了一下,只说有些感情不需要那张纸来束缚。过去她对自己太没有自信,所以才要仰仗结婚证的效力来困住他,如今过尽千帆,她终于知道好的感情没有任何外界效力也能长久,坏的感情哪怕是把他捆在裤腰带上,也只是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他倒是不急,过去的伤痛太深刻,他有的是时间等她疗伤,反正孩子都有了,他不怕她跑了。 吃完晚饭后,薛昭陪着小十看了一会儿海贼王,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他去睡觉。 大概跟薛昭的溺爱有关,小十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却很依赖爸爸。薛昭陪着他躺在母子床上,小十闭着眼酝酿了一会儿睡意,还是睡不着,于是睁开眼看着他不说话了。 薛昭宠溺的笑他,“怎么不睡?” “我睡不着,爸爸,你上次给我讲你和妈妈的故事还没讲完呢,继续讲啊!你把车撞了之后呢?” 薛昭无奈,“不是我把车撞了,是我被车撞了。你面前的是你亲爹,不是美国队长。” 薛小十长长的“哦”了一声,又问:“爸爸,那你真的变成植物了吗?可是植物需要施肥的呀,你怎么不用施肥啊?” 薛昭扶额,“爸爸不是变成植物了,是‘植物人’。” “那爸爸你会开花吗?”薛小十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爸爸你身上会不会长出草莓啊?” 薛昭:“……爸爸是人,怎么会长出草莓呢?” “不会吗?”薛小十分外疑惑的看着他,“可是妈妈也是人啊,为什么她的身上就有草莓?” 薛昭:“……”是他错了,以后不能在明显的地方种草莓了。 他跟孩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把这个小祖宗哄睡着了。从孩子房间里一出来,薛昭便无力地长长叹了口气。 “让你哄他睡觉而已,怎么看你比哄他吃饭还累?”坐在沙发上的姜宴忍不住笑他。 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靠在她肩上蹭了蹭,幽怨道:“这小子太难缠了,真的要替未来的儿媳妇默哀三分钟。” 姜宴瞪他,“就你嘴里跑火车。” 薛昭意味深长的笑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那火车要开了,你要不要上车?” 姜宴脸上立刻红了一片,娇嗔的锤了他一拳道:“你这老司机真是越来越污了!” 说是这么说,可还是被他拉进了浴室。 * 姜纬最近要跟老婆出去玩,于是便把家里碍事的电灯泡扔给了姜宴照顾。 对此姜纬的女儿姜小小同学倒是没有异议,跟大姨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大姨不仅能给她买最新款的洋娃娃,而且准姨夫还会各种贿赂她。简直不要太幸福! 送姜纬走的时候,姜纬看着她光秃秃的手指,忽然问她:“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打算原谅他?” 姜宴笑笑,“早就原谅了,我是那么记仇的人吗?”要是不原谅,她也不会在同学面前说他是husband了。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求婚?” 姜宴但笑不语,眼里却有着满满的幸福。 她自然是要答应的,一年一度的求婚马上就要来了,他手上已经攒了三套戒指了,这一次她当然不能再让他失望了。 姜宴带着小十和小小回了家,孩子又想起了爸爸没给他讲清楚的问题,干脆问起了姜宴,“妈妈,我爸爸说他以前是植物,那他为什么没开花啊?而且植物要结果的,为什么他没有长出草莓,反倒生了我?” 姜宴险些一口水喷出来,皱眉道:“谁跟你说你爸是植物的?” “爸爸自己啊,爸爸说我出生之前他是个植物,什么都不会做,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姜宴耐着性子对孩子解释道:“小十,那叫植物人,不是植物。你爸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是因为他受了伤,为了保护妈妈。” “这样啊,那后来呢?” “后来?”姜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娓娓向他讲述了后来的故事。 后来她自己来英国,第一年她还没有开始读书,而是在待产。她平安产下薛小十后便体力不支昏睡过去,等醒来之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她的床前,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产过程太艰难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眼泪却先流了出来,薛昭红着眼睛替她擦掉眼泪,弯唇笑道:“怎么还哭了?还很痛吗?” 她摇摇头,哽咽着反问他:“你呢?还痛吗?怎么这么快就从医院出来了?” “早就不痛了,都这么久了。” * 多年之后,姜宴抚着手上的戒指问身边的薛昭,“我记得我生小十的时候你还没有痊愈,你怎么那么快就出院了?” 薛昭揽过她的肩膀笑而不语,只是温柔的看着她。 或许是第六感,又或许是灵魂感知,他那时虽然昏迷,却总觉得自己清晰地听到了她说的话。 “你说过你想要个孩子的,现在孩子已经有了,一家三口还缺一个人。” “只要你醒来,我就原谅你,和你结婚。” “薛昭,我爱你,你一定要醒来。” 他答应过要给她一个家,现在她和孩子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又怎么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