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江湖 第一章 可怜江湖丧家犬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东林沐家在整个东林只能算个二流世家,当代沐家家主沐英署倒是声名不显,勉强算的上“兢兢业业”。据说沐英曙年轻时也只是资质平平,却是机遇不断,不仅曾经偶遇一位仙风道骨的不世出的高人,传授了一部上乘功法。后来更是被称神仙的修道人赠与“无为而治方为长久”的箴言,要知道,神仙说话,凡人没那个福气是不可能听到了。这也就使得沐英署一路上顺风顺水的成为了沐家家主,其幸运程度,被不少好事者说成是沐家老祖在世。 说起来,沐家能有今天,全靠了当初的老祖宗的高瞻远瞩。想当初沐家老祖沐青鉴不仅仅是身世普通,资质更是平平,可是挡不住人家机遇逆天哪,不仅得到仙人眷顾,赠与一副法相宝卷。要知道普天之下,宝卷之数屈指可数。更有谣传是开天辟地之时,上古神魔感悟天地所化。沐青鉴丝毫没有浪费这宝卷,更是一日如梦,悟得一双拳头,加上自己多年勤奋苦修,才在不惑之年武功有所成。纵是在那个英才辈出的黄金时代,他也算是排得上号的高手。在其声名最盛时,举族迁移至东林,凭着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和广交人脉,才在东林站稳了脚跟,传下了这数百年的基业。 沐青鉴言:学而优则士,才而秀则商。 家族以武立,须要以商传。 大致来讲就是,沐家老祖不想子孙后代都是只会武功的粗人,一个家族的强大,金钱人脉武力缺一不可的。沐家老祖在武道一途可谓行的端远,自然需要金钱和人脉加以补充。沐家的子孙后代们也是后劲不减,几代家主凭借一些过人手段和沐家祖上的情面,赚着一些日进斗金的灰色收入,从而迅速完成了的初始积累,再经过百年的沉淀,沐家可谓是扶摇直上,成为东林有名的名门家族,和那些一流家族之间,只差一线之隔,可就是这一线之隔,天渊之别,不可不为之叹息。 江湖上不少人认为只要沐家能保持直上的姿态,伺机而动,一举取代那一流世家之江家,也不是不可能。可谁知道,但逢万事万物,盛极必衰,人力无法回天。沐家近些年来似乎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本来离一流世家仅数线之隔的沐家,近年来非但没有激流勇进,却是每况日下。家主沐英曙本着这些年来的“无为而治”的管理家族,直接使得沐家声势一落千丈,更使得收入受到致命打击。要知道,名家的声势和在鞘的刀剑一般,都是能吓唬住人的好东西。对此,沐家子弟对家主并非没有微词的。 好在沐家老家主曾经不少感叹过自己家族的才俊,其中就以“沐家有鹏,礼出东海”闻名最广。事实是老家主的第四子沐鹏礼这些年刚好扮演着沐家大管家的角色,行事雷厉风行,低头哈腰,开源节流,各种方法不一而足,才使得沐家稍微挽回丁点声势,还算有点二流家族的样子。加之手下晚辈还算争气,以及千辛万苦各路打点,收回一些原本被别家蚕食干净的门路,沐家才算是如大病初愈者,略有起色。 这一趟出来帮江家子弟办事,沐家不可谓不尽心尽力。毕竟对这颗扎根在东林参天大树所抛下的橄榄枝,普天之下敢怠慢江家的屈指可数,这当然不包括勉强维持二流家族声势的沐家。号称大管家的沐鹏礼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出任何意外。在人员方面,沐家除去几个实在走不开身的老护卫留在家里震慑宵小之辈外,就连不问世事多年的沐家老五沐良戊也出动了,以及家中精心挑选的诸多护卫精锐,更有早年在江湖上闯下不小名声的长老梁雄也是出山了,他当年手中的那柄血色长枪可是东林闻名,甚至天下闻名的。这样的组合一起出现在江湖中,也肯定能算排得上号的护镖组合。不过这次他们只是一起辅助沐鹏礼的女儿。 队伍前列,一身紫色紧身劲装的女子身骑白马策马在前,她腰悬一柄小长剑,剑鞘上配有美玉,明眼人都能看出价值不菲。单姿容上来说,沐逸雅算不上倾国那也能算倾城,难能可贵的是英姿勃发,因为久居上位,和深受父亲沐鹏礼影响,骨子带着有着一股不容侵犯的英气,天然散发。 一旁的中年人也在策马前行,看似与沐逸雅并驾齐驱,实则是紧紧地保持落后半个身位。 沐良戊虽然本身不问世事多年,却并非是个不懂待人接物的古板人物,作为庶出系的家族长老,或许早些年有过意气风发,才华洒脱,但是这些都比不上嫡子系的沐鹏礼地光芒,导致在东林难显名声。加上这些年家主无所作为,权不得所当,心灰意冷,也就慢慢淡出了沐家的权力中心。 英气勃发的紫衣女子用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眺望了一下远处的山关,缓缓说道:“五叔,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紫松庙了。” 沐良戊脸色有些发黄,多年的酗酒导致气血渐失,他不见一丝笑容,张口既是浓烈的嘶哑说道:“紫松庙虽号称盗贼庙,但是里面乌合之众居多,这次出行,行程紧密,我们万万耽搁不起,那些盗贼处理起来只怕有些麻烦,到时候就拜托梁长老出手,震慑宵小。”他没说出口的是想来梁雄长老隐迹多年东林闻名的血枪也该嗜血了。 沐良戊身后的一骑听到此话后,只是抖了抖手中的酒袋,略带笑意道:“五爷见笑了,这紫松庙附近的盗贼和我打过几次交道,还算是有些单薄的交情,相信到时候不会有问题的,这点小姐也可以放心。” 沐良戊闻听此话,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他转头看了看中年男子发白的鬓角,感慨道:“当年令柴桑贼闻风丧胆的梁雄今日变成这个酗酒老鬼的模样,任谁都无法想象的。不知道当年那些惨死在血枪下的那些人,看到你今天的模样,是该叹息岁月无情,还是该气愤时运不济?” 再转头时,背后不显醇厚嗓音响起,“叹息又该如何,岁月终究是无情,气愤又能如何,不该死的人都死了,该死的人却还活着,像我,依旧拖沓的活着。” 说完又小饮了一口酒,淡淡说道:“其实我当年真不是嗜杀。” 当年一夜嗜杀数十众山贼,连续数月血不断,最后不得不被大山贼头目出面制止,江湖赢得一个血煞的梁雄说自己不嗜杀,那数月间惨死的鬼魂都得再被气死一次。 前头的紫色劲装女子初次听闻这道秘辛,不由得兴趣大增,试探性问道:“当年梁长老如何雄姿英发,在盗贼山林里面杀个七进七出的?下次可得好好和我们说道说道。” 梁雄神情稍显落寞,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似乎不愿提起多年来尘封的往事,也不愿提起时刻缠绕在心头的痛苦,叹息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曾被沐鹏礼不避嫌的评做“巾帼不然须眉”的紫色劲装女子没有深究含义,赶忙笑道:“那紫松庙的事就麻烦梁长老出面调节一二,能不动干戈最好。动了干戈我们也绝不能耽搁。” 沐良戊点了点头,对于小侄女的知趣很是赞赏。他转头撇了一眼马车队,车队上这些货物算不上太多,然后望了望身旁的年轻女子:“这一车货物本身并非什么稀罕物件,值得沐家如此慎重行事,看来实在有些可笑。这些年东林似乎是灵气所限,江家自那件大事之后就一改之前的跋扈姿态,低调行事。我沐家形势更是在英明家主继位下急转直下。这次前往江家,莫非是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事?看来是江家哪位青年才俊看中了侄女不成?” 紫色劲装女子哂然一笑,眼角却是不自然,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子傲气,轻声道:“五叔却是爱说笑,江家这代所谓的青年才俊,不过是草包一群,饶是我敢委身下嫁,他们谁人敢要。再说,江家真要与沐家修好关系,这事情也得全靠我父亲做主。真若···真若他日青帝再现身东林,到时候不说沐家卑躬屈膝,恐怕整个东林都得俯首低头,为奴以待。” “青帝,好久远的名字。可惜了我东林的才气和灵气,只造就了一个江家青帝,否则天下大势,我们未必不能去争上一争。也幸亏了只出了一个江家,不然我们沐家何年何月能出头。若是早个二十年领悟,也绝不落得这番地步,今天我们或许早就是三城之首家了。好在现在也不算晚。不算晚。”沐良戊话语中一丝遗憾,一丝庆幸,还有几分道不明的意味。 沐逸雅默不作声,紧抿嘴唇,记起临行前父亲的叮嘱,但尽人事,听天命。父亲呀父亲,倘若您不顺家主不作为,何不连纵而起,带起家族中兴呢。 “五叔,听闻青帝当年连访沐家,意欲连亲,更是注解了沐家诸多秘籍,一夜过后,更是御剑飞舞,千里江陵一日回,风采一时天下无二。可是真的?” 沐良戊仿佛听了大喜事一般,神采奕奕,却只缓缓开口道:“这番陈年旧事,谁还记得。我只记得当年三姐为之神倾不已,沐家古楼更是异象迭起。至于御剑飞舞一说,我等凡夫庶子怎敢妄论。” 身后的梁雄拿起了手中的酒袋,灌了一口。 “木蕴东林,青帝司时,此花开尽,百花当杀。青帝呀青帝·····” 沐逸雅身为沐家大家族出来的继承人,对于梁雄的醉酒姿态实在谈不上顺眼。若非父亲谆谆教诲,“嬉笑怒骂,皆藏于内,不露声色已久,尝以微颔而应”,加上这些年的修养,恐怕就没这番淡定,而是敬而远之。 沐逸雅转头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背剑男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这男子只能算是穿着干净的蓝色长衣,外貌和英俊潇洒拉不上半点关系。她也很难理解梁雄所评价的赤子心诚一剑客的说法。在沐逸雅看来,这人只是无比自大,装神弄鬼的困顿江湖子弟,有可能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潦倒日子,不知从何处配着柄不知钱财的断剑,干着护送的小活计,幸亏自己这次出行雇佣了他,不然指不定得饿死街头。真有一天死在哪位知名高手的手里才好。 换言之,他在沐小姐眼里,就是一头平凡可怜的江湖丧家犬。 断剑男子起初闭目凝神,看似在颠簸的马背上修行,此刻似乎感受到沐逸雅的视线,微微睁开眼,再低了低头。 沐逸雅轻笑一声,转头前行。 初涉江湖 第二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背剑男子名叫徐庸铮,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剑客。他很尴尬的低了低头,他不是木头人,自然无法对耳边之事充耳不闻,但是这些天听到的议论实在是太多,太不堪入耳。所以他选择马背上闭目修炼,权当个聋子哑巴。 他想起了当初山谷练剑,那段兢兢业业,不辞辛苦的练剑的日子。日子简单且充实。每日不论撩、云、点、挂、崩、截各基本招式,各自练习三千有与,持之以恒数年不曾停歇,也曾被人取笑道如耕田黄牛,自劳不息。他手中茧起泡消,再破再起,终于使得手中木剑已经以如臂驱使,可绕身回环,如燕雀环巢。想到此段光辉往事,他耸了耸肩,像是在掂量和打趣背后大剑,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才能收放自如,举重若轻呢。” “就你这般破烂资质,也妄想和那位老前辈相提论道,你可知那老前辈生前如何……” “我只知道,他已死,我仍活,况且我还年轻,不妨试试,为何超不过一个死人?” “你这番话好有道理。不是,你这人实在是太不讲道理。” “我只需练剑,不需讲道理。” …… “何苦这么努力练剑,适可而止不好吗?世间尚有千万事,大可以去经历,去感悟,去体验。” “适可而止是不是就代表半途而废?我要做就做到极致。” “还真的口出狂言,不怕风大闪舌头,难不成这山谷你能一剑破开不成,来来来,少侠,和我念一下,墙壁上面可说的是刀剑合璧。刀剑合璧。” “你再不努力,总有一天我当一力破之。” …… “璧山剑诀你真的都过了一遍了?都学会了。” “只差两套难懂,过些时日自然都能会。” “我是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变成这般自信的,来来来,和老弟我说说,我看刀法实在是困顿得很。” “我没把握堵住你的嘴,也没功夫来和你闲聊,要不来对上几招,活动活动筋骨?” …… “以后闯荡江湖,千万记得来找我,并州燕东来。” …… 徐庸铮再度睁开圆目醒来,只觉得有些疲惫,对于老骗子留下的功法,他没有过多的怀疑,听说小时候自己身子经过一场大病,老骗子背着他四处奔走,遍寻名医,可是都无法治愈,最后机缘巧合之下,是在一座荒山野庙得到一老叟出手,传授一道不知名法诀才得以活命。自从徐庸铮修习过后,病情明显好转。老骗子后来多次要求他勤加修习,奈何法诀易会难精,修习之后往往疲惫不堪,所以他只是应付着来。但是数年来的不停修习,却是让他愈发感觉到这段法决的不凡。 车队在一处空阔的空地处安营休憩,不远处的燃起几堆篝火供众人取暖每堆,篝火旁边几乎都围坐着四五人,他们草草地喝着肉汤和干粮。白日里的他们赶路辛苦,晚上更是也不敢饮酒,毕竟天知道什么时候紫松庙的盗贼出现,好在一碗浓浓的肉汤就足够美味。这些护卫们常年游走江湖,怎么会对环境有过多要求。 徐庸铮没有选择和别的护卫坐在一起,大摆龙门阵。一来他实在不怎么习惯局促在那么多人面前,二来,白天马背的修行导致他精神有些萎靡。所以他选择坐在一旁角落,独自地啃起了干粮,喝着还算美味肉汤。与他一起坐在角落的有一个资历不深的杂役。 那杂役却是长得贼眉鼠眼,体格甚小,眼睛中透着一丝精光,性格确实和体格十分一致,懦弱胆小如鼠,私底下都被人取笑作小白鼠。久而久之,众人就忘了他真名,只是小白鼠小白鼠的叫着。要知道以沐家偌大的家族,杂役更是以百十来计。旁人可能不会记得一个低级杂役的名字,却也绝不忘记一个可堪取乐的小白鼠。 这小白鼠说来也是身世凄惨,不到十岁就被父母卖到沐家,期间一直做着微末的杂活。若说小白鼠没有半点才能,这绝对不假。近乎没有,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做事情能出三分力,绝不出五分,只一个懒字了得。别的歪门小心思倒是活络异常。用他自己的话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能钻的地方都要钻一钻。”对于沐家家中交代的事,能舒服的躺着绝不坐着,能舒服的坐着绝不站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偷懒的机会。所以虽然他没少干洗衣服,喂马劈柴的累活,可是却不怎么讨沐家主子们的欢喜。 纵观为奴役的这几年,也没少被别的杂役欺凌辱骂,这若怪,就怪在这张嘴巴不老实,事后不饶人,有时候在风口上偏偏喜欢嘴上逞风头,下场则是被人欺辱的更惨,打的更凶。但他平日里总是逢人就吹嘘与多少多少人可以称兄道弟,手足而论,每每最后危难关头总是敢于“独立承担”,多时堪称“义气典范”。 就这样在畸形自尊和自负活着的小白鼠,正转动着眼睛,不断仔细端详周边的风吹草动,小心翼翼的拿出手中糕点,却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谁知道糕点还未全部下嘴,就有不远处走来四五人,其中一人大声喊道:“小白鼠,你一个人在这角落里偷偷摸摸在吃些什么?” 小白鼠闻听此言,凭借多年的机警和反应,并没有慌忙转头,而是迅速吞掉口中的糕点,不由分说,便将糕点往徐庸铮怀里扔去。 在这一切掩耳不及的做完之后,小白鼠慌忙急忙站起来,精瘦的小脸上堆起熟络的谄媚笑容,笑嘻嘻说道:“几位大哥吃饱喝够了没?” 谁知那位横气外露的杂役压根不吃这一套,他只是挥了挥手,然后大手往小白鼠身上重重拍了拍,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转而一手搭在小白鼠肩头,看到徐庸铮手中的干粮和怀里的糕点,却是勃然大怒,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小白鼠肩头,骂道:“你小子吃的什么,老实交代,这糕点是不是你私藏的?” “几位大哥,冤枉呀!是这个人非要送我吃的,我刚说了句难吃的紧,和狗吃的差不多,便还给他了,刚寻思着若是好吃的话,就给几位大哥送去。” 那杂役皱眉道:“这护卫大哥自己吃着干粮,给你吃糕点,你当我们是傻子么?”说完,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疼得小白鼠嗷嗷直叫。 小白鼠赶忙焦急说道:“这糕点难吃的要命,和毒药一样,不这样,我早就送去给各位大哥品尝了。” 那杂役松开了手,比较满意小白鼠的表现,用手在小白鼠的脸上用力拍了拍,道:“算你小子懂事,也不枉我们兄弟几个平日里对你的关照!如果敢骗我们,我们便让你骨肉开花。” “不敢,不敢,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我的亲大哥们呀。”小白鼠赶忙应道。 “那这位护卫,糕点可曾是你的?”那蛮横的杂役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倨傲,趾高气昂。因为仗着平日里和几个兄弟作威作福惯了,说着便横手一摆。 徐庸铮看了看几人,掂了掂手中的糕点,嘴角泛起笑意道:“当然不是!” 小白鼠见状后,双手拍了拍脑袋,跺了跺脚,欲哭无泪。想不到碰到个这么不长眼的傻蛋,枉我认为拿剑的都是英雄好汉,小子,你等着,待会有你好看。 那几位杂役听到后相视大笑,转头对着小白鼠摩拳擦掌到:“你小子长进了呀,是不是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得紧,看来不给你松松皮肉,你小子难受得紧,不长记性。” 小白鼠冷汗直流,如临大敌,看来今天这顿翻炒皮肉是无法避免的。 在小白鼠刚蹲下身去准备挨打的那一刻,只听到一句清晰声音响起。 “送出去的东西在我这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你若不喜欢,便已开始就不该接着,接着就更加不该吃。嫌弃难吃就给我扔回来了,也不问我面子往哪搁,莫不是我这个落魄江湖剑客的剑饮不得血不成,今天你若不吃完,且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说完,徐庸铮拿起来放在一旁的巨剑。 几位杂役听到后,在简短震惊后,兴致大起,大有看好戏的心情。 “小白鼠,你吃了一点就给人家公子还回去,太不把人家当回事了吧。” “要不要哥几个帮你消化消化,好让你吃完!?” 几位杂役本就吃的汤足饭饱,是想着来寻点小白鼠的乐子消遣消遣,这样的戏码可比小白鼠一个劲挨打好看。如此一来,都是小白鼠难受,就都是一样的效果。 徐庸铮此时盘坐在篝火旁,将剑横于膝前,对于小白鼠的难为情,不发表任何言语。他的剑将会是最好的话。 小白鼠面露苦涩,不情不愿的捡起糕点,龇牙咧嘴,含着眼泪,仿佛真的如吃毒药一般,一口一口的吃将下去。不得不说那小白鼠细节表情处堪称完美,一边吃一边掉眼泪的功夫显然是经过多番练习的,看的各位杂役心头阵爽。 待到几位杂役心满意足的离开后,小白鼠便死皮赖脸说道:“要不是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想动手,那几个小喽啰还不得给我打趴下,跪地求饶不止。” 并非所有的失魂落魄都有苦衷,似这般跳梁小丑,哪来半点风骨可言。徐庸铮心里叹息道。 小白鼠丝毫没有被欺负的觉悟,烂泥扶不上墙,又何必扶烂泥上墙,烂泥自有别的用处,何况,时势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世道如何变化,却怎么都改变不了烂泥还是也只能是烂泥的事实。 无形中做了一件好事的徐庸铮啃完干粮后,老僧入定般沉寂着,也不管不顾小白鼠自吹自擂的滔滔口水。 临道末了,却是从角落里突然蹦出一句话语。 “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也不敢多问。但是今日之事,多谢了。日后我小白鼠必当回报。” 徐庸铮听到此话后,睁开双眼,笑容有些玩味道:“此话若是早些说,我会当真。如今你碎碎叨叨的口水都干了,想讨些肉汤喝,那是绝对没有的。” 角落那头没有回应。 “哦,对了,我叫徐庸铮。是个剑客。” 小白鼠嘴里低声念了几句,他不知道这个名字该怎么写,可也暗暗记在了心里。 一个浪迹江湖,以后也会居无定所。 一个饱受欺凌,以后或许消于平凡。 两人皆落魄,同是天涯沦落人。 初涉江湖 第三章 柴松跋扈欲扬威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柴松山上柴松贼,剜心喝血尽天良。若得富贵从中过,骨散一堆命丧亡。 沐逸雅初次听闻这几句通熟易懂的打油诗,心头不由得一震。 似乎自古以来富贵和盗贼总是势不两立。繁华盛世里富贵者总是恃强凌弱,逼良为娼,逼人落草为寇。而盗贼则是只想着劫富济贫,乱世念着揭竿而起,掀倒富贵者。 柴松山脉横亘在整个东林,山林茂密,跨度之广绵延八百里。而当今天下,时逢乱世久矣,山林多盗贼。柴松山脉自然成了盗贼的绝妙滋生地。 柴松山上多盗贼,称之为盗贼的天堂都不为过。然而并不是这山上所有山贼都有资格叫柴松贼。 沐逸雅听闻自己父亲说过,当初在柴松山里,盗贼诸多,不论规矩,只讲究武力,以暴制暴。经过多年的厮杀纠纷,才总算稍微平静下来。其中一些大的寨子更是联合起来,制定了一些生存规矩。落草为寇,当只为求财,不为害命。然而如何使人信服,或者说让人更配合呢?他们想出了绝妙的主意,起初这柴松贼出行必定打锦字柴旗号,柴字者,于此地出木,即要求过往之人花钱取木。柴字一出,意在夺人钱财,不遇抵抗就不伤人性命。这让好些个商贾乐于配合,而柴字贼也轻松求财。 可是利益使人疯魔,好些个小寨子眼红于大势力的取财有道,苦于自己无门无路,于是将满腔怒火发泄在过往商贾之上。丧尽天良的松字旗号就出现了。松字旗号就是剜心喝血之恶,只求杀人嗜血的痛快杀戮。 传闻当年梁雄之所以在柴松山上肆无忌惮地杀戮,就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被打着松字旗号的盗贼给活生生剜心致死的。 而江湖上,对待这丧尽天良的松字旗,不乏有名侠士皆是义愤填膺,深痛恶觉,甚至好多年前还有人一起组织绞杀松字旗,最后在柴松山上沸沸扬扬闹腾了一阵,灭了好些个不大不小的倒霉山贼团伙,成果不错。可是在一夜之间,被一个打着破旧血色松字旗号的怪人给尽数杀了回来,侠士们伤亡惨重,各大门派大为震惊之下,出江湖侠客令追剿此人,奖赏武林秘籍,可是恁是没找到这个古怪的松旗怪人。 松字旗号一役之下也为柴松盗贼甚至天下间扬名了,其中不乏一些投机之辈妄图打着松字旗号去为虎作伥,但是多数在作案过后死于暴毙,个个尸首异处,还有少数侥幸者也不得不震慑于松字号怪人的凶名,赶紧换了旗号。所以这些年,柴松贼就是只有打着柴字旗号的盗贼活络在柴松山脉,江湖各大势力对此也就乐得所见。毕竟对谁来讲,去钱消灾也好过命死财消。 账内,沐逸雅端坐在小方木桌旁,手指摩挲着绿玉手珠,闭目养神。 账外,下着朦胧细雨,月色渐无。 山坡处,几十个彪形大汉穿着蓑衣,坐在马上,居高临下。 为首一人高坐在马上,脸上布满笑容地向山下看去,将拇指食指放在嘴边,使劲吹了一声哨子。身后马上有嗓子粗糙的汉子竭力喊道:“柴旗出没,借钱消灾。”一个接连一个地不停喊出。 借着这洪亮的口号声势,一群人纵马扬鞭直冲,借助山坡之势来到帐前,颇有几分金戈铁马的味道。 当几十个彪形壮汉骑着大马声势浩大来到帐前,帐中众人早就已经惊醒。 只怪这柴松贼出现的时机来得太巧,负责守哨的几位护卫正在半睡半醒之间,突闻柴松贼来到,一时慌乱,才从恍惚回到了惊恐,竟是没有预警。 为首那人看了看场中被围住众人,认定没有发现所谓的高手气机,然后做了个手势,招呼手下往各处帐门走去。 盗贼似乎都极其钟爱斧头这样的兵器,首先,它没有剑名贵,这极其符合盗贼出身,哪个世家子弟或者名门贵胄会无缘无故当个落魄盗贼,再者,斧头这玩意,砍人解气,只需力道足够,便能断骨削肉,声势威猛者,只有陌马大刀可以比拟。 在那人身后,提一柄宣化花板斧的男子冷看了场中众人,俨然将他们看作待宰的羊羔们,继而狞笑道:“柴旗出没,借钱消灾。账子外空地上的羔羊们,都老老实实待着,别想着乱动,大爷们的家伙可不长眼。至于账内的朋友,不想我们一把火烧了这帐篷,把你活活烧死,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将手放在头上,慢慢走出来。” 帐内,梁雄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听闻帐外的呼喊,不由得心头一笑,感叹道真是要什么来什么,白天才说到柴松贼,晚上也就真的来了柴松贼,世道就是如此凑巧。 天气并没有很寒冷,他只是盖着薄薄的毛毯,此时起身,没有想着去抓起一旁和自己一样沉寂多年,亟待嗜血的长枪,而是抓起了熟悉手感的皮囊酒袋。 他抬头一看,却是看到不远处的椅子上,端坐着双手环胸的沐五老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刚要出声疑惑问道,却是被沐五老爷抢先开口说道:“血枪梁雄要是只有这般警觉,恐怕早就死了很多年。你醒来一刻,我以为会去抓紧长枪,没想到还是酒袋重要。” 梁雄用手按了按稍显昏胀的额头,皱眉道:“五爷来我帐内不是为了我的酒袋而来吧。” 沐五老爷从袖中掏出青瓷药瓶,摇了摇,笑了笑说道:“如今解药在这,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去看一出好戏?” 沐五老爷表情诚恳,语速也极慢。梁雄此时面不改色,暗运气力,才发现经脉中内力果然调运缓慢,比之白天小溪流转更加艰涩,如游丝般。 片刻过后,他将眉头舒展,朗声笑道:“我这人倒是最喜欢看戏。” 徐庸铮站在场中,借着微弱灯火看清了来人的数目,心中暗自揣度着那提宣花板斧盗贼头目的实力,在面对危险来袭时,他总是喜欢先揣度敌我双方实力,确保自己有全身而退的把握的同时,心渐渐放宽了起来。 手却是下意识的握了握巨剑剑柄。 行走江湖,剑客真到绝境,可以仰仗的别无二物,只有手中长剑。 不一会的功夫,众人只见沐家五老爷和沐家小姐,还有几位白日里吹嘘自己实力超群的护卫缓缓被押解到场中。 沐逸雅面色平静,丝毫不见慌张失措。 沐五老爷却是脸色苍白,稍显局促地搓着手掌,不停地往掌心处吹气。 两相比较下,沐逸雅的气度显然更加沉稳。可是徐庸铮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此时马上还有数人端坐着,他们在柴松贼之列,便不是普通小毛贼的行事和眼界。这次出来打劫东林本土世家的沐家,本身也不是小盗贼的作为。沐家虽说这些年声势渐微,可是谁都知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不是有十一甚至十二分分把握,当家的也不会来趟这趟浑水。 一旁摘下烟笠的中年人,露出了稍显清秀的脸庞和头顶的纶巾,原来是个落魄书生,落草为贼。他话语不重却是传遍场中,略带惊呼道:“想不到是大名鼎鼎的沐家小姐带队。” 提一柄宣化花板斧的男子稍显鄙夷,大声嘲讽道:“不知道沐家小姐身价几许?” 沐逸雅本来就没指望自己身份能藏住,此时被人点出来,也没有丝毫尴尬和胆怯。 她扬了扬声音,大声道:“既然是柴旗盗贼,只为求财,我们也就认栽了。你且开价来。若是价钱公道,我们沐家自然会借。若是不合理,我们也不全是砧板上的鱼肉,要知道,一个沐家或许不够看,再加上一个江家,我怕你们未必啃得下。” 这时候头戴纶巾的书生说道:“沐家小姐言重了,我们柴旗盗贼本就为财而来,无意起干戈。不过,以沐家小姐的身份地位,小小的三千两不为过吧。” 沐逸雅淡淡说道:“三千两倒是简单得很。只要······” 此时为首那人终于开口,声音稍显低沉,打断沐逸雅的谈话,道:“黄金。” 短短两个字,却是有股不需商量,不容置疑的意味,所谓的上位者的气势也是如此。 他说是黄金,就必须是黄金,也只能是黄金。 一旁的沐五老爷却是气的直跳脚,三千两黄金,相当于沐家一年的收入。这对如今本就势弱的沐家无疑雪上加霜。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果然狮子大开口,此等生计买卖,你们不怕遭报应吗?我们今天就是鱼死网破,也绝不会答应你们这帮蠢毛贼的要求。一条人命三千两黄金,简直丧……尽……天良,你们休想……” 为首那人漠然说道:“若是论到这般如血吸虫的本事,倒还真是比不上你们沐家的。” 提宣花板斧的中年汉子已经走下马来,他性格天生毛躁,听到自己当家的要求被驳回,一个箭步上前,右手倒提斧柄,就是往沐五老爷冲去,顺势往下一砸,就要将他劈成两半。 一旁的梁雄身形忽动,脚底向后一踹,身形猛然一动,直冲那提斧中年汉子而去,猛地一脚就要砸向斧面之上。 初涉江湖 第四章 老而为奸之巨滑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中年男子本意也只是想吓唬一下沐五老爷,所以力道半收,保证自己能及时收手。此刻之下,突遭阻挡,由于斧头去势不猛,自己力道在那旁来一脚之下,如细柳遇飓风,力道全无,任凭摆布。他直觉自己手掌发麻,那柄斧头却是夹杂着外来的威猛力道在一旁砸了个大坑。而自己却险些被这侧旁的力道震得扑倒在地,他不由得愤怒道:“你奶奶的,看来你小子是活腻了。老子今天就剁了你。” 为首那人看了看来人身影,不由得瞳孔微缩,小声诧异道:“梁雄……” 有些人,或许身早已不在江湖,但是他的名,依旧是种威慑或者某种象征。 而梁雄显然就是前者。在当年连续数月的柴松屠戮时光里,他无畏盗贼人多势众,伸张正义,江湖赞叹其义举,称为血枪梁雄。 哪怕时至今日,一些侥幸逃过当年屠戮的老柴松贼,都会用梁雄的名字来止住自己孙儿或者幼子的啼哭声。 只是不知道,沉寂了多年的血枪,是否依旧锋利如初。 梁雄双手负后,蒙蒙细雨下依旧慵懒地站着,仿佛从未出过手一般。也好似一棵在风雨中饱受摧残的弱柳,随时会倒下一般。他瘪了瘪嘴唇,缓缓笑道,说了一句极其有高手意味的话:“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柴松还有知道我的人。” 此话说的极有讲究,说的好似多年好友未见,突遇故人之子,居然还有记得自己的。也像是在唏嘘自己当年的威风凛凛。 为首那人脸色不见丝毫波动,继而拍了拍手掌,身后诸人纷纷亮出了盗贼中不常用的兵器,也是兵家利器——弩箭。 弩箭这东西不似弓箭,取材困难,设计精巧,制作巧妙,非大至国城者,无以批量生产,是被当做弓弩手士卒的标配武器。 此时,弩箭一出,人群中顿时起了骚动。有好些人颇有怨恨的看着沐五老爷和梁雄。一些个胆子不大的护卫不由在心里腹诽道,本来好好地谈判就将变成杀戮,你沐五老爷什么时候争口气不好,偏偏这时候好死不活出来喘口气,连累我们大家一起遭罪,这情形是多半把命都送进去了。一些胆小的身份极低仆役险些张嘴大哭,被一旁的山贼厉色一瞪,才用手挡住了嘴巴,可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稀里哗啦的往下落。 沐逸雅脸色终于一凝,她之前是见识过这弩箭威力的。记得当初和父亲远门游历,曾有一名实力不俗的游侠儿,在闹市中与一官家子弟起争执,仗着自己武力不俗,生生的将那人打成猪头。不料那官家子弟却是将林后代,手上还有些余权。不过片刻过后,便唤来几十弓弩手,在将游侠儿逼迫到一狭小处,那游侠儿岂是束手就擒之辈,起初两三轮弩箭,他凭借手中长刀躲过,到后面力有不逮处,就四处中箭,最后竟将那游侠活活射成刺猬,箭箭入骨,好不凄凉。沐逸雅在看到后,心里讥笑那游侠儿蠢材而已,惹不起的人不要惹,一旦惹了就该立即远走高飞,使自己困于窘境,最后活该被射死。没曾想自己今天也困于窘境。此时这处地方虽不算狭小,可对于自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来说,能跑到哪去。 她赶忙说道:“你们只为钱财,何必伤人。三千两黄金虽然不少,”接着狠狠咬了咬牙,直截了当说道,“我们却是付得起的。” 为首那人脸带笑意,似乎极为赞赏沐逸雅此时的反应和表现,说道:“就怕有人不服了,这人呀,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当年威风凛凛,见不得自己如今虎落平阳,更见不得自己被我们这些山犬欺负。依我看,世间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居多。” 沐逸雅闻听此言,深深地看了沐五老爷和梁雄一眼。沐五老爷带着苍白脸色,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而梁雄似乎也是认清楚了局面,既然主家有服软之意,他也不应过多强硬,他稍微叹了叹口气,低了低头,说道:“以后再来讨教阁下高招。” 此话一出,沐家众人皆是吸了一口凉气。 而那些山贼则齐齐哈哈大笑,笑声洪亮。 以后就是以后,还要讨教阁下高招,这明显就是不服气和怨愤。为首那人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依仗弩箭之利而镇住了这个成名已久的老江湖,他此时心情无比畅快,也不见计较这话里的不服气,肆无忌惮道:“随时奉陪。” “不过,量你们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黄金,既然如此,就将这沐家小姐,沐家老爷还有梁雄都给我绑了,带走。” 提斧男子此时终于回过神来,用力地将斧头从地面抽出。快步走到梁雄面前,伸腿对着梁雄小腹处就是一个蹬腿,将猝不及防的梁雄踢倒在地。然后重重的吐了一口浓痰,说道:“啊呸,看老子不一脚踹死你。” 梁雄被打趴在地,嘴角露出丝丝血迹。 为首当家的看到了这幕,冷笑了一声。 在沐家小姐一副惊愕的表情中,三人被浩浩荡荡的马队掳走。 只留下山贼头目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 “十日过后,于此地提金赎人,否则后果自负。记住,是三千两黄金一个人。” 月色下,留下若干家丁护卫,慢慢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柴旗扬威,贼势浩荡。 落草为寇,上马为贼。在这动荡的年代,生活在山林间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强盗,一种是任何人都不想选的死人。而在他处,则选择会多得多。稍有些许武力会去武馆某份差事,若是再不怕劳累的,可以去官府当个不大不小的衙役,温饱有余。若是武力出众,多半不肯安逸下来的,当护卫似乎是个极好的选择。可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种观念是断断没有的。 于是待到场中众人回过神来,沐逸雅三人早就被粽子般五花大绑地绑走。 此刻,护卫在一旁,主子被盗贼从自己眼前掳走,这无疑是极为屈辱了。好在场间几位高手都是些个走南闯北好些年的老油条,深知不能露馅的道理,不能白白坠了自己往日里吹嘘闯荡江湖的风头。 他们有些能强装镇定,紧握在手心的汗水,有些则是眉头紧锁,思索着这趟的佣金从何处有个着落。在这雨夜下,没有人察觉他们的用心。 既然无法抬高自己,那就使劲抬高能践踏自己的敌人,使自己显得无可奈何才不至于尴尬。 其中一位年纪看上去并不是很大的锦服男子眉头紧皱,面露难色的向一旁仍处木讷的人说道:“李老哥,你看今晚这些人是柴松贼无疑。但是,你看那持斧男子什么来历,百十斤的重斧头挥洒自若,明明已经达到举重若轻的地步,难道是那多年前令人闻风丧胆的盗贼王六斧头……的弟子?” 那个被呼唤的李姓老头赶忙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回应着锦服男子投递过来的暧昧眼神,感叹说道:“从这弟子来看,王六斧头武功这些年应该也是精进不少,这弟子更是了不得。那梁雄也不过一拳下去,就把自己震得手脚发麻,无法发力。能让这般高手这么拼死效忠的,那个盗贼头目又该是谁?想来他的武功应该会更高才对。没想到多年不出山,一出山就碰到这么些个高手,不得不感慨我们东林真的是人才辈出呀。这人咯,真的是不服老不行呀。” 这位李姓老头本名李庐,在东林江湖上也算小有名声,一身外家修为颇为不凡。可是在江湖上,要想在江湖过得潇洒,小有名声是远远不够的,得有一项独门绝技。他正是苦于没有拿得出手的独门绝技,远远没达到开宗立派的实力和名声,所以老来出山,还只能担任护卫的工作。在这个江湖里,六分实力还得靠三分吹捧和别人给予的一分薄面,此刻,收到锦服男子善意的下墙梯,他沉溺江湖几十年,武功无法一日千里,而为人处世方面不得不圆滑,他自然熟稔此道,牢牢抓住了这机会。而刚说出口的这番话不仅将那个持斧男子的实力无限夸大,也顺水推舟将梁雄一顿贬低。 锦服男子闻听此言,心里不由得一顿赞赏,眼角泛出浓浓笑意。 老而为奸之巨滑。这在这群老江湖面前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旁那些身份稍低的护卫们,见色纷纷打开话匣。场面瞬间活络了起来。 “今晚要不是老夫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非得教这帮子盗贼做人不可。” “王老哥,且再说说王六斧头的事情。” “李老哥,你那手……” 小白鼠听到这些臭不要脸的吹捧话语过后,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以示鄙夷之色,不过这冷哼的声音极小,没有被人发现。 他举目望去,发现没有见到那个被着巨剑的剑客身影,不由得疑惑道:这家伙,打哪去了?莫非是怕死的逃了?他想不大明白,也不去看那些个不要脸的东西相互吹捧,所以选择找个僻静的角落,独自一人睡下了。 躺在帐篷内,小白鼠心中还想着,那剑客不该这么不讲义气吧。好歹是个剑客呢。若不是我小白鼠不会武功,我肯定追上去了。 初涉江湖 第五章 佳人如斯谁能顾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话分两头,自古山林多破庙,只因此处虽能有庙但是难留住人。 在一处破旧的小庙里,一帮人马点起篝火,整顿人马,稍作休息。 这里便是沐逸雅白天谈到的紫松庙,可惜的是梁雄的承诺没有半点用处,三人都被绑到了这里。 其中那位头戴纶巾的中年人是个书生,他地位不低,在这个小寨子里,被尊为二当家,仅次于那性格有些古怪的大当家。他并没有像别的盗贼一样,手里沾满血腥,甚至连杀鸡宰牛都未曾有过。然而这个从未亲手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仅仅因为家中贫困,草草地用三斗米的价格将自己卖与这个寨子。前有诗云: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他却没有这个觉悟,只因家中尚有老母亲要养,还有这令人唏嘘的狗屁世道,实在是太过折腾人。任你良言八百句,三千大道理如何劝人为善,终究抵不过那一句诸多自私自利之人挂在嘴边,奉为圭臬的至理名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自然知道修身养性,要知荣辱,知礼节,可若一个人食无法果腹,衣无法蔽体,连苟活下去都是奢望,谈什么修养。 家中仅有破墙三面,烂瓦半倾屋檐。 于某个饿死很多人的严冬,他衣衫褴褛难蔽体,脸色苍白骨如柴,来到柴松山脉里,满腹经纶作价三斗米,卖与林间盗贼。 以至于现在还有些个当家的,在醉酒之后,取笑道二当家如今的日子才是如鱼得水,物尽其用。 这话说得并非没有道理,凭借这些年他为寨子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寨子一天天的明显强大起来,寨中兄弟的日子也渐渐好过许多,甚至都能和一些大寨子有所联系和来往。 而浑然不知道正在被沐家护卫议论的李三斧此刻正在端着斧头,用粗麻布擦拭着。要是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出来个叫王六斧头的师傅,他肯定会狠狠地朝那些大舌头甩上三板斧来发泄一下。他如今日子无疑过得极为舒坦,不仅每天能喝酒吃肉无忧,在寨中还有好几房小妾暖被窝。相信任何一个原来过着山中樵户的生活,白日里砍树卖钱,吃野味喝开水,晚上一人酣睡,如今变成这般滋润的生活的人,都会极为珍惜的。 大当家摘下黑帽,抖了抖身子,想要将寒意抖却,也将真容显现。他梳着极为干净利落的发髻,面容算不上清秀,也和刚毅扯不上关系,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眉眼,剑眉中透露着冷漠,这冷漠寒过十二月冰雪,也能于六月伤人,冷到了极致。 他沉声说道:“这次出行,我们老爷子总共接到你们沐家两次活计,两次皆是买死,一次黄金百两,买沐良戊人头,另一次也是黄金百两,却是买沐家小姐的人头。老爷子来者不拒,都是收下了,却是没嘱咐我们做的哪般买卖。” 他接着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短饰匕首,面无表情道:“要不将你们一起杀了?还是说你们再和我做个买卖?” 这话语虽毫无情感,却是比寒雨冷风更甚,寒人心。 而这动作,似乎也不算恐吓三人,仿佛告诉三人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小。 一旁的三斧鸡贼的眼神在沐逸雅身上转悠,似乎想剐了沐家小姐的衣衫,什么豪门千金,什么富家小姐,到床上不都是娇弱女子。现如今他寨子里就有两位就是富家小姐出身的,还不是一样在他身下婉转求欢,哪次自己不是精疲力竭才放过蹂躏她们。他本就是山中樵夫,天生天养,她是富家小姐,娇生惯养。这般身份巨大的反差更加让他兴奋不已。可是震慑于大当家的威严,深知不敢造次,他只能悻悻地把玩自己的斧头。 大当家平时虽言少话不多,可是禁不住人家人狠手段多呀。一旦杀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一旦折磨起人来,生剥活人皮也并非没有。一个小娘皮固然貌美有姿色,可是远远还不及俺三斧性命重要,还是老老实实忍着吧。山斧心里嘀咕道。 二当家心思算得上透亮,没理会山斧那近乎幽怨的小媳妇眼神,慎重说道:“此事能做一,不能做二。不管是选择杀了梁雄沐家五老爷还是沐家小姐,都可以说是按老爷子的意思办事。若是两边都杀了,到时脏水尽数泼在我们身上,我们自然没法往死人身上泼去。沐家虽然虎落平阳能被犬欺,但是不能小看这病虎的凶狠一击。到时候沐家找来算账,倒是有些麻烦。老爷子的想法我们也无从揣度,大当家需要三思。” 三斧在一旁不屑地撇了撇嘴,嘴角跟着碎碎念念,心里极为不满,这么怕事,还当个鸟的山贼,难怪只是个书生,平日里别的当家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啊,对,百无一用是书生。要俺说,就杀了那沐家小姐了事,不过死之前,让兄弟们快活快活才好。 大当家眯了眯眼睛,眉梢带的寒意更浓烈了。他打量着眼前稍显局促的三人,不发一言,稍许片刻过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将三人身上的绳索解开,冷冷地说一句:“我想看看看你们是怎么巧舌如簧,只要能打动我就行。最不济也好我做出一个好点的选择。” 刚被解开绳索的沐逸雅额角冒出丝丝冷汗,她细细思忖着,本来与柴旗山贼商量的是绑走梁雄和沐五叔,再扬言三日后提金赎人,然后自己顺势抵抗,装作大义凛然,回家拿金。谁知道这帮盗贼不按计划出牌,更是草草将三人绑了来。要知道,按原计划,三日时间,怎么都不够一个来回。这样,自己回家拿金子,就算五叔死于盗贼手下,也和自己没多大关联。毕竟盗贼求财不得,怒而杀人可曾少了。 她强作镇定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多少宗买卖,既然我和你们当家做了一笔买卖,你们就得做下去。” 此番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大当家和自己做买卖,把沐五叔杀了。 沐五叔掏出怀中手帕,擦拭着额头。眼角皱纹散开,正声说道:“想不到柴松盗贼也有如大当家这般的少年英雄人物。只恨老夫如今眼睛不亮,拙眼不识珠。要知道是大当家行事,怎么也得多加四成价格。不过选择一事,向来不难做。” 梁雄伸手按了按发晕的额头,然后环顾四周,没有愤愤地看着那些极不讲理的弩箭,带着不轻不重嘲讽意味道:“想不到如今为贼的血性都变成商贾般的待价而沽,你们怎么不从良去做个商人。” 二当家的看了一眼沐五叔的青丝手帕,沉默片刻,朗声笑道:“想不到最后还是证明了,姜还是老的辣。” “既然如此,三斧,就把这沐家小姐杀了吧。” 沐家小姐此刻终于激动了起来,略带惶恐,说道:“你不能杀我,我父亲就是沐鹏礼,他和你们老当家的有不浅的交情。” 大当家的脸色如常,看不到一丝情感,沐五叔更是脸带戏谑,淡淡说道:“我和老当家的交情不比你父亲浅。” “小侄女,不妨实话告诉你吧,你真当你遣人送去的百两金起了作用了?金子倒是是真的,可是派去的人却是假的。他一直是你大伯的手下,也是一枚安插在你们身边的钉子。如今,钉子发挥作用,你也该死得其所了吧。” “当初我们是和柴旗当家的约定手帕做暗号,你是否惊讶,怎么将我们三人都绑来,而非让你留下去取金?真当老夫多年不问江湖事,连个小娃娃的见识都不如?也罢,你死了过后,我们沐家也要换片天了,你父亲之后也会来陪你的。哈哈。” “既然如此,大当家的请动手吧,本是同根生,我不忍见血。这小妮子好歹是我看着长大。所以,请各位不要手下留情,留个全尸即可。”沐五叔朝众人拱了拱手,奸诈说道。 大当家的不再拍手,也不再吹口哨,只是看了一眼三斧,挑了挑眉毛,宣告了沐逸雅的死刑而已。 一旁的山斧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耷拉着脑袋,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待到走向沐逸雅身前,心里却是一阵滴血。多好的富家大小姐,细皮嫩肉的,要是俺山斧能……他想做的此刻自然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做大当家要他做的。他也不是怜惜沐逸雅性命,只是色心又起,妄想着能享受这艳福而已。 他没有回头去看大当家的眼色,不用看,也知道,是浓到化不开的冷漠,对他人生命的漠视。 他眼睛微咪,紧了紧手中的斧头,汇聚全身力气,就是一斧头劈将下去,仿佛连带着劈山之力,无情将花朵摧残。 沐逸雅惊慌失措,尽显临死前的挣扎,大声叫道:“不要,谁来救救我?” 梁雄在一旁看着,手中的酒袋微微颤抖着。他拔开了酒塞,然后慢慢放在嘴边。 当年,那个女子,是否也如眼前这个女子这样求救,也这般无助?自己当初又在哪里?是修习枪法么,还是在外游历? 还是年代太久了,我怎么就记不清楚了? 斧势迅疾,眼看要将沐逸雅一分为二,剁得血肉模糊。 就在此时,一旁两颗石子飞出,只传来一声闷响,电光火石之间却引来两声尖叫。 其中一声是震耳欲聋的尖叫,以及另一声猝不及防的呼痛。 前者自然是来自从斧头下捡回一条命的沐逸雅,她极尽女人喊救命声之嘹亮,几乎响彻了整个破庙,惊了多少野兽的狩猎和美梦。 后一声就是来自山斧,一天之内,猝不及防之下,再度被别人偷袭。这一次却是一颗石子。 原来其中一颗石子打在山斧的手腕之上,使得他力道减轻,最后不得不松开斧头。 第二颗石子后发先至,却是踏踏实实地打在斧刃上,令斧刃偏转而落空。 山斧顾不得手腕的疼痛,气得直跺脚,骂娘道:“哪个娘稀皮的,给老子滚出来,看老子不一斧头劈死剁残你。” 全然忘了他引以为傲的斧头此刻被打歪在地上。 片刻后,一个稳重的嗓音响起,“一群山贼,若是只会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不得好大本事。” 一旁的山斧怒不可遏道:“若是你娘在此,老子才是让她见识一下老子的好大本事。” 梁雄自然是注意到了石子弹道和力道,他当年结识过唐门中人,也算熟知暗器一道,暗器者,可暗不可明,如果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便不叫暗器,刚才那时机把握也是极好。暗器更加讲究力道,若是力道不够,只会如绣花针入水一般,伤不了人也救不了人。 而刚才那两发石子,却是如巨石入水,力道十足。 换言之,来者是一个会暗器的高手。 不过片刻过后,来人终见身影。 他身形高瘦,穿着蓝色不起眼长衫,背着一柄许多人都会认为极其古怪的巨剑。 初涉江湖 第六章 巨剑挫敌一招止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他身形高瘦,穿着青色不起眼长衫,背着一柄许多人都会认为极其古怪的巨剑。 他相貌普通,年纪轻轻,但是此刻众人都被他身后的大剑吸引住。 按常理来说,这柄剑其实当不得剑这字。 《武经》有云:剑者,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以铁为精,以血为食。凶险异常,生而为杀。 这柄剑其实不该说大,因为只有修长的剑柄,却没有修长的剑身与修长的剑柄相呼应,显得极其不伦不类,只能当得住大字。 它有着极其古怪的扁宽剑身,那宽度几乎和长度一般,更奇怪的是,那剑并没有剑尖,有的是整齐得近乎一条直线的剑端。更加像是一柄长剑被神兵利器拦腰斩断,才会变成这般断剑模样。 剑器半折,本不该说是一柄好剑。 可是按道理来说,这柄剑的确算得上是好剑。因为它配得上“凶险异常,生而为杀”这诸多剑器具备的八字评语。 换言之,它是一柄方形的大剑,大剑无锋且短。 梁雄原本以为会是个年纪老迈高手,因为那暗器手法颇有些门道。只不过认清来人的面孔后,是一个陌生年轻剑客之后,更加兴趣盎然,等待看着这人的好戏。 场间众人,唯独大当家依旧没有动静,仿佛看不到来人,看不到那柄古怪的剑。 二当家也颇有兴趣地看着沐逸雅稍显怯弱的背影,微微一笑,说道:“沐家小姐果然非同寻常,居然还留有后手。” 沐逸雅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惊魂未定,也没有再言语,只是强装镇定,不再搭话。 说到这里,三斧左手捡起那柄宣化板斧,右手拍着胸口,笑容阴森渗人,狠狠说道:“臭小子,老子今天非削了你的皮不可。” 沐五叔一手拿着手帕,死死地盯着远处缓缓走来的青年,幽幽说道:“年轻人,何必前来送死,沐小姐给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效命。我给你双倍就是。” 徐庸铮正缓缓走入庙内,神情显得淡然,仿佛丝毫没有觉得刚才两颗石子救人是多大的事情一般。但是他不得不严肃,因为他知道今天他的剑要出鞘面世,可能有些人注定走不出破庙了。 他的脚步极轻,却不显得胆怯。 他的步伐极慢,却是显得坚定异常。 他没有理会三斧的聒噪,也不见丝毫愠色,看着脸色阴郁的沐良戊,笑道:“她给我的,你给不了。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这叫道义。” 言下之意,不需多说,自然就是你做的不道义,你给不了我道义,更给不了双倍。 沐良戊闻听此言,若是换做平时,他会嗤之以鼻,大笑迂腐。但是此刻,显然这个年轻人坏了自己的好事,他显得有些不耐烦,看着面前这个他认为十分幼稚的年轻人,皱眉说道:“道义,值多少钱。难道比自己的命还值钱吗?” 对呀,讲道义,在这山贼里,能值多少钱?你个少年好好活着不好,非要来逞英雄作甚。活着难道比死去好吗? 徐庸铮不愿多做解释,那样会稍显自己啰嗦,所以他朗声道:“我的命,我不给,没人敢拿。” 一旁梁雄闻听此言,嘴角不易察觉的一翘。心想果然是初入江湖的雏儿,这般的大话,真的不怕闪了舌头呀。不过也不失为一个有趣的年轻人,十分有趣。 但是,另一旁愤愤不忿的三斧听闻此话,则显然不以为意。毕竟吹牛皮这种事他自己没少干,但是面前这小子显然有些不知死活了。他嘿嘿一笑,说道:“还道义,值个屁的的钱。我看你这小子说话口气挺大,到时不要在我手下熬不过三招就死了。” 在这江湖里,总不乏有很多人在讲道理。其中崇文者喜欢用将心比心与人讲道理,自然尚武之人就用拳头武功跟人讲道理。徐庸铮因为某些原因,向来十分不喜欢用拳头讲道理,更不喜欢别人用满嘴仁义道德来聒噪自己。 但是此刻他知道,与这盗贼,多说无益。这时候,不讲道理才是大道理。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才能不去讲道理,不讲理。 答案只有一个,自然是凭手中刀剑拳头说话,让人信服。 他只是简单地将背后的大剑取下来,单手握在手中,瞧了眼没有锋刃的巨剑,然后朝山斧摇了摇头。 这挑衅意义十足,一句话来说,就是我认为你不行。 三斧本就性子暴烈,如火一般,一碰就燃。在他看来,徐庸铮的动作无异于是煽风加柴,将自己点炸。更加上之前被这个小子石子暗算之仇,此刻心里更加不忿。心里愈发看不得这个小兔崽子装模作样充大蒜。心里发狠道不管你今天是哪里来的葱和蒜,老子都要将你劈个稀烂,剁成肉泥去喂狗。 他双手握斧,没有如众多肤浅山贼一般嗷嗷大叫了两声以壮气势,而是立于胸前。因为斧立胸前,气势自然如硝烟升起。他复而双腿微微屈膝,将气势聚集,然后脚后跟在平地上剧烈一扭,凭借此而带来的磅礴蓄力,陡然之间喷薄而出,而他自己也仿佛踩着一个浪头之上,没有征兆地冲向徐庸铮激射而去。 三斧本名就叫三斧,如名字所言,只会三板斧。据他醉酒跟寨子里的人吹嘘道,三板斧走遍天下,只因有高人传授。而事实呢,他也是凭借这三板斧在这个小寨子里站稳跟,当上名义上的三当家的。 梁雄虽然多年不出江湖,却也知道三斧这一式可有些门道在里面。先遑论立斧胸前的起势,就已经入了武道一途。再看后来这脚底下的剧烈一扭,没有三五年潜心修炼根本出不来这般架势。不过在他看来,这个拿斧小子也只算有些斤两。 他就这样静静等待三斧手中动作,仿佛想看个究竟。 激射而来的三斧气势如猛虎下山,表情更是尽显狰狞。他要在空中充分发挥了斧头的优势,一举破敌。于是借助前冲之势的他,在空中猛然再度发力,手臂青筋涌动,以臂驱使,斧刃回旋,将斧头高举头顶,后山雪腰之间适当发力,整个身体在空中做出了弓的形状,斧头也如磨利的铡刀一般,势劈断山岳。 这一式名劈山岳,意劈开山岳无阻隔。 他瞳孔紧缩,不曾想到那小子反应竟然如此缓慢。 既然你自己一心想死,怨不得俺拿下你的人头。他手持板斧,气势如虹,直冲徐庸铮头顶,狠狠地砍下。 待到三斧近身前,只见徐庸铮左脚微微后撤一步,将巨剑用右手反握着,右手长袖无风自鼓,顺势往前撩去,姿势显得极其古怪。 这一招式任哪个剑客都能做出,因为很简单,这一式就是剑法的基本功。 可是在徐庸铮这里,却是显得极其不普通。梁雄看见后,眼神里流露出一抹赞叹的神情。 大剑无锋,撩字诀无利,可是这一式却是对顶劈山岳的锋锐无疑。 以粗钝对锋利,以钝剑对利斧,这就是一道钝与利的对决。 斧刃对剑刃,既没有想象中的断剑声,山斧也没有听到往常熟悉骨肉分离和骨头断裂的声音,有的只是极其古怪的兵器碰撞声。 短暂过后,山斧脸色惊愕,嘴角大开,将不敢相信的表情尽显出来。本想着自己斧头本身占据重量优势,不将那柄奇怪大剑当作多重分量,只要两兵相接,自己的六十斤重斧定会一举杀敌,倘若对面不敢和自己兵器相接,那么他有足够的自信,接下来的两招,对面只能避其锋芒,更加无法应对。 可是眼前之景,头脑本就不怎么聪明的他怎么都无法解释来。所以他至今还在震惊中,自己借前冲和双手乃至全身之力之势的劈山岳竟不及对面微微的一撩剑。 莫非这天道变了? 徐庸铮却是无动于衷,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大剑无锋,所以他才能用剑身抵挡。 至于大剑本身,他也不甚明白。大剑材质本身似金非金,似木非木,似石非石,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它有些沉重,异常结实,结实到曾经和神兵初心刀对战许久而不损丝毫。所以徐庸铮很有自信,自己这一招,可以不受那远论不上为神兵的巨斧影响,哪怕他是借势而来,哪怕他斧头真的很大。 敌人惊魂不定,徐庸铮当然不肯放过此等良机,他右臂猛地向前一伸,在旁人看来显得极其轻描淡写地弹开斧头,左脚迅捷地在地上狠狠一扫,秋风扫落叶,自然是将落叶吹向高空,而他就这样将三斧掀翻起来。 山斧此时双手处于麻木状态,下半身也处于旧力待去,新力难生的尴尬处境,猛地一下被掀翻起来,显得极为狼狈不堪。 不见徐庸铮动作不歇,右腿狠狠的踢在了三斧的正中间腰腹处,将三斧壮实而又魁梧的身躯干净利落地踢飞到远处。 虎口被震裂的三斧在地上向后又滑了好几米,最后才停将下来,他睁开嘴巴,欲言又止,却是止不住喉咙处逆流上来的血腥气味,只得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一个倒头就晕了过去。 等到三斧晕过去之时,那柄脱手的宣花大斧才刚刚落地,饶是破庙稍显厚实的泥土,斧刃也是半边嵌进土里,一声闷响,重量之重,可见一斑。 书生模样的二当家看到此处,陷入沉思。他自然清楚三斧在见识那道石子过后,再次对敌就不可能留有余力,可是就算这样,这个年轻人不顾三斧来势凶猛,不算费力地就用了一招就接下来了,然后秋风扫落叶一般,再一招之下,将三斧凌空踢出好远,最后只得口吐鲜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走到大当家身前,刚要开口说话。 大当家的伸了伸手,阻止了书生的说话,拍了拍手掌以示赞赏,眉间的寒意不变,嘴角却带着微微笑意说道:“这么好的身手,何不如来我寨子里做个当家的?” 此刻间,场面安静一般,落针可闻。 场外的弩箭,都严阵以待。对待这个如风而来的少年,对待这个一出手就表露不凡的剑客。 三斧扬言的三招制敌,如今倒在地上。这少年却用他的古怪巨剑,挫敌一招则止。 徐庸铮没有回答大当家的华语,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脸色平静。 这庙里面的所有人,却没有谁再敢小觑他,再敢小瞧他手中的剑。 初涉江湖 第七章 追星索月枪如练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在看过刚才徐庸铮的身手之后,加上盗贼头目都毫不吝惜的赞赏之言和招募之举,沐逸雅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来人,陷入沉思。 事实上,她对这个年轻人并无什么好感。那日,家族于市集招募护卫,摆出了试武石以示公正。半日时分都只有寥寥数人来报名,至于达到要求者,更是只有一个。待到日暮时分,不得不放低要求,只要有一定实力即可。谁知道这个年轻人口出狂言,一剑即可碎石。待到众人翘首以待,这个年轻人做足了架势,隔空一剑,谁知道巨石安然无恙,他手中巨剑险些脱手,惹得众人哭笑不得。自己当初也不想浪费时间,只是随口说了句练剑不易,时间不多,就他了,不过价钱减半。好些个护卫都瞪大了眼睛,彻底傻眼了。事后更是不少人腹诽自己看上了这个无比自大的剑客,所以起初自己才会厌恶他。 没曾想到当日无心之举,今天却有这般回报。只是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沐逸雅自然不像小女子一般,以为儿女情长导致他见义勇为,她更情愿相信,这是这个人的执念,信念所致就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因为他真的在她眼中就是个古怪的人呀。 梁雄当日也曾看到过招募之景,他多年不问江湖之事,也不想管这多余之事。在他看来,年轻人有自信算好事。他自然也没无聊到事后也检查试武石的状况,也当然不可能察觉到试武石的异常,那石头中间如刀削豆腐般齐整无比的切面。 待到沐逸雅回过神来,耳旁响起一句清晰又坚定话语。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话稍显刻板,拒绝意味也是十足。 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自然知道大当家的脾气和禀性,既然开口招募,就断断不是儿戏而已。因为大当家向来一言九鼎,发话不容置疑。哪次这个决定在他看来有些草率。 一旁的沐良戊听到后,脸色精彩,怔怔的看着大当家,想看他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不识抬举的年轻人。 大当家似乎被逗乐,终于舍得放下手中一直把玩的匕首,抬头望向徐庸铮,“你既然敢来英雄救美,自然有所凭仗。可是你的实力和你的自信不相匹配的话,你的下场会很惨,比如死无全尸。” “地上已经倒了一个,还要打倒谁证明我有这个实力?”徐庸铮不以为然,冷笑着反问道。 二当家皱了皱眉毛,对于这个年轻人的高傲颇有些不喜,现在的年轻人都这般不讲世故吗? 大当家笑着从一旁拿过手下递过来的长枪,仔细掂了掂,然后将枪头向下,猛地扎在梁雄身前,平静道:“大好光景,大名鼎鼎的梁雄不出手怎么能行?” 朦胧细雨夜无风,梁雄脸色没有波动,抬头猛灌了一口烈酒。 徐庸铮没理会梁雄,看着脸上带着戏谑神情的大当家,讥笑道:“大当家使唤人的本事一流,看来这点倒是相匹配的。” 大当家此刻脸上笑意更浓了,这绝不是傻笑,也不是苦笑,而是渗人的笑意。 二当家显然是见过不少次这般表情的,心里一个咯噔,此事却是不好办了,大当家今晚估摸着又要开杀戒了。 此时,一旁的梁雄缓缓伸出修长的右手来,手指合拢,握住这杆并不是十分趁手的长枪,平静道:“我出手只是为了我自己,不受任何人指使。” “三招,三招之下,你如果还能站起来,我今晚不再对你出手。” 徐庸铮皱眉道:“不单是我一个,是我和沐小姐。” 梁雄右手随意抖了抖一个枪花,略带失望,笑着道:“这般谨慎,还逞什么能做英雄,我也没空和你玩什么话锋,自有刀枪上见分晓。” 当梁雄放下腰间酒袋,侧身相对时,场面仿佛凝固了一般。 朦胧月色下,那杆不算锋利的长枪在梁雄手上,枪芒依旧如白练一般耀眼,它本身青色枪杆也变得更加模糊起来。 大当家端坐在远处,颇有兴趣地注意着场间的变化,梁雄的瞳孔微微睁开,亮出一抹凌厉的光芒。如睡梦中的猛兽倏然睁开眼眸,择人而噬。 在柴旗盗贼中一直流传一个传闻,无人可以证实真假。传闻中,当年嗜杀成性梁雄杀心一起,最明显的是白瞳血红,如魔鬼现世,收割人命。 梁雄看似随意地轻轻伸出左脚,稳稳一踢,将枪身凌空摆在身前横侧,然后猛地用脚一蹬枪尾。那枪就这样飞将出去。而梁雄落地之后,双脚蓄力转瞬发出,脚下以那双玄色布鞋为圆心,一圈湿润的黄色泥土溅射开来,他身形一闪,转瞬之间,追枪而来,来到了徐庸铮身前。 这招名为追星索月。 长枪在前,猛兽在后。 将闪耀长枪为星,迅疾难辩踪影,只留锋芒,将后人为月,索而求敌人之性命。 徐庸铮挑了挑眉毛,冥冥中似乎感觉到某种玄妙的气机,那道气机锁定自己退路,像是怎么都将躲闪不开一般。这招式比之刚才提斧大汉的势头,似乎来势不足。可是他却知道,凶险有余。仅凭这一道莫须有的气机锁定,二人差距立刻显现出来。长枪和来人如两道锁江天堑,徐庸铮如过江浮舟,深陷其中不得过,不得逃,更加不得躲。 既然躲闪不开,那便不用躲。 既然分辨不出,那就不去分辨。 徐庸铮在外人看来,很像求死般的闭上双眼,几乎放弃了抵抗。 沐逸雅不敢再看,用双手遮住了眼睛,不忍看到枪尖刺穿徐庸铮身体的画面。大当家的冷眼观虎斗,嘴角微微一翘。 但是,想象中的惨叫声并没有听见,预料中的长枪也没能穿透徐庸铮的身体。 铛的一声。 依旧是那声熟悉而又古怪的木石声。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徐庸铮脚下泥土深陷,右手依旧是将巨剑反握,横挡在胸前,如一道屏障。在枪尖越过剑身不过二寸的距离时,他猛然极其违反常理的剑势一变,使得稍显愚钝的剑刃刚好卡在枪头处,时机把握,天衣无缝。然后将巨剑往身后一拉,卸掉些许力道,再顺势往上一举,如霸王扛鼎般,托住了那道迅捷的流星。 梁雄此时的长枪来势虽然迅疾,但是奈何枪身不重,白练般锋利的枪头遇到鲁钝的剑刃却不得不向上而去,此刻之间,两人兵刃实打实地对上了。 梁雄眼眸寒意突起,但是却未感到十分意外,这一式,本就需要天时地利。天时自当是如日当空,如今月色朦胧,天时全无导致枪芒虽凌厉却隐约可见。被徐庸铮挡下似乎也是在预料之中。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当两兵相接,寻常武者认为是过招比试之必须。可是对于他来说,就意味着更多。他九岁开始修习长枪,深明长枪对敌之要义。 善使长枪者,自然都无比信奉一寸长一寸强的无上真理。 如今身在半空的尴尬境界,片刻过后就得短兵相接甚至拳脚相接,借力错开或者提势起势,势如破竹就成了必要之举。他在空中腰身一扭,伸出鬼魅般右手,修长手指握住了长枪,狠狠用力往前一刺,意图逼徐庸铮弃势后退。 徐庸铮临危不乱,却也不想弃势而退。 他似乎不知道白练枪芒为何物,如刚才一般,再行一次无理手,整个身形不退反进,因为他知道,退一步,就是绝境。任由枪锋冰冷,枪芒刺骨,从眼前划过,从脸颊划过。 待到临近处,如刺骨疼痛,离眼睛处堪堪不过一寸。 自古斗兵者,尺寸必争。 一尺或许太少,一寸或许还是太少。但是就是这险险的一寸,对于徐庸铮来讲,就足够了。 他猛地一咬牙,义无反顾,前冲而去,巨剑势大,长枪力猛,如水入泥沼,无法分开彼此。徐庸铮也打算将巨剑抽离开来,他只是右手反握剑之势,变成左手握剑势,力道直达剑身,轮转极快,向左前方斩去。 这一式,换做正常剑身的剑器,是要将梁雄拦腰砍去,可是如今这剑身未半,所以只得往梁雄大腿斩去。 梁雄心知手中长枪去势难减,反应极快,暗自揣度过这斩剑的威力,故而右手果断弃枪,右脚轻轻一踢,显得轻描淡写,就是点在徐庸铮那握剑的左手手腕之上。 这道来势更加凶猛凌厉的巨剑,失去了手腕支持,如大江千里长流,猛遇天堑,气势难续,只能拍岸而落。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徐庸铮身形往左偏移,却是不肯放过这个绝佳近身机会。右手紧紧握拳,狠狠地砸在梁雄大腿处。 这一回合,从出手到两人短兵相接,再到后来弃势而散,不过瞬息功夫。 这其中凶险却是异常,只有两人知悉,也无法和外人道哉。 明面看来,只是梁雄弃枪,大腿中拳。徐庸铮仅仅点在手腕的伤,二人都是轻伤,徐庸铮小胜而出。 但是梁雄落地之后,迅速的跺了跺右脚,将大腿里残留的力道尽数卸了大半。这跺脚声声音沉闷,半点都不清脆。 实际情况却非如此,徐庸铮有苦自知。且不说左手手腕的余肿难消,单看脸颊处的伤口也开始鲜血直流,更糟糕的是右肩捎带也有些疼痛。 他本来就不是以力气见长的剑客,刚才霸王扛鼎之后,复而用卸字诀引导剑势,才有后来凌空中换手的无理手妙作。 大当家在一旁不住地拍手,啧啧称奇,忍不住开口赞叹道:“少侠果然英雄出少年。想不到梁雄出手,也占不到半点便宜。”徐庸铮此时才得以抽空调整体内的气机,稍作停顿,望向梁雄问道:“长枪不在,你如何继续?” 一旁的沐良戊看着脸色平静的梁雄,没来由的气愤,寒着声音回答道:“三招未完,自然是继续。” 十多年来未曾出过枪的双手渐渐平稳,场间被认为处于劣势的梁雄喃喃自语道:“好是寂寞呀。” 追星索月,长枪如练,在我心,在我手。 梁雄望着月色,终于认真了起来。 初涉江湖 第八章 薪尽火传意境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世间本就没有理所当然的胜,更加没有理所当然的败。 战机把握,失之毫厘,结果往往是差之千里。梁雄和徐庸铮深知这个道理。 梁雄自年幼便被父亲寄予厚望,六岁不到的小小年纪,方为稚童的他就被送去了众多习枪者引以为傲的武学圣地化枪林中学艺,稚嫩的肩膀早早地承担了太多希望和期盼,随之而来也是数不清的苦楚和伤痛,在化枪林里除了学枪还是学枪,再无别事可做,其中单调乏味,非一般人能熬过来。梁雄之天资聪颖如世间少有之璞玉,所以父辈和师傅都将其看得极重,由不得其他人在这块璞玉的雕琢过程中添加太多杂质,如友情爱情这般少年向往的又于武道无益的东西,也被他们一并隔离开。所以,从小小的稚童成长到及冠游历,中间的多少时光里,他几乎只与师傅和父亲寥寥几人接触,这也就养成了他孤僻高傲的性格。也曾在某个星夜里,他设想过和普通人一样,过着该有的欢声笑语,喜怒哀乐的世俗体验,在父亲决绝的手段下,那也只能是泡影,化为不可及的幻想。 十二岁那年,在化枪林里弟子互相比试,梁雄因为心存怜悯,力尽之后的一招收手,险些令自己受伤,可是当时师傅见到后,并没有对他大加赞赏,反而一式狠辣的滑枪打得他在床上休养了七天。自那以后,他便告诉自己,不要再对任何人心慈手软。终于,在及冠之前的试练,他也毫不手下留情地将师傅打伤,不同的是,上一次自己仅仅休养七天,这一次,师傅双手手筋尽数被挑断,这一辈子再也握不住枪了。就以这样睚眦必报的方式,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阴暗的化枪林,开始了他任性的江湖游历。 倘若没有遇到那个她,不见那袭黄衫,便可不知情爱,更可不为情所困,那么梁雄这个名字势必响彻中州乃至天下,毕竟,打败枪道大家的枪客,不是一个小小的东林可以充当他成长的舞台的,也更加不可能来束缚他成长的。 也是这一段情过后,将这块璞玉打磨成满是伤痕的失败作。 狠辣的梁雄变得颓靡,修长的双手多年都不曾握枪,只是喜欢上了令人醉生梦死的酒囊。 一颗被烈酒浇得麻木的心不再理会世故,这世间就又多了一个邋遢的,情伤难愈的,无用的酒鬼。 梁雄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见眼前这个分明如此年轻的剑客与他手中的巨剑,有些片刻失神。今夜过后,若是这年轻人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势必在东林横空出世,造成动荡。因为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不,他比自己当年甚至还有过人之处,自己当初意境哪来的这般磅礴呢?难不成,自己今天要如当初师傅一样,沦为垫脚石? 沐良戊此时也有些惊讶。在他看来,梁雄当年嗜血异常,就算酗酒多年,今天也不至于如此。别忘了梁雄及冠未过几年,就登过一次武评。武评上说梁雄及冠未几,枪术虚实兼有,迅疾如雷霆,血气之盛,猛虎无二,当世可名! 莫非今天猛虎也如病虎一般,威名不续? 只见梁雄收住了神游,缓缓说道:“接下来小心了,我要出真功夫了。” 一旁的大当家也终于收住了戏谑的神情,眼睛一亮。 徐庸铮点了点头,亮出在外人看来依旧显得倨傲的表情,静静说道:“尽管来就是。” 话音刚落,梁雄此时明明手中无枪,气势却比刚才更盛。他身形一闪,掠至那名左手握剑的年轻男子身前,一记凶猛的贴山靠似撞钟而去。 徐庸铮力有不逮,剑锋偏转不及,只能以剑身抵挡,饶是如此,也是被撞退半丈有余。 梁雄没有再度紧逼,继刚才弃枪之后重拾那杆长枪,气势更盛一分。 择人而噬的猛兽没了理智固然可怕,可那也就是凶兽无疑了,一定的武力加上些许智慧就能搞定,可当猛兽有了理智,那就是非常恐怖了。 而梁雄就是这种情况。 所以徐庸铮看到眼前不一样的梁雄,显得有些许局促, 梁雄身上隐隐泛着红色气焰,他昂起了头颅,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道。这些就是浓郁的血的味道。这一切依旧那么熟悉。 多年前的万人斩,梁雄在尸山血海中走过来,他的手沾着血,他的枪被血凝固,他浑身上下都是血,甚至,他眼中的世界也是一片血红。 徐庸铮自恃不敢力拼,也不想退让分毫。 梁雄手中长枪一划,滑字诀出手。长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规律抖动,一瞬间化成了万千箭矢一般,一条条青色枪影划破黑色的夜。等到梁雄的身前被枪影完全覆盖,他的身影和枪影仿佛融为一体,只见周围泛起一阵热浪,气势如烈火般灼热,绵延不绝。他自己本身化成一道黑色残影,这一次就成了一道真正的流星,携带火势涛涛,向徐庸铮袭来。 这是他今夜出手的第三招,不容有失。 前番抖动长枪,是以长枪为薪木,之后热浪来袭,就是火焰袭来。这一式就叫薪尽火传。 不得不说徐庸铮的运气实在一般,因为初入江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拔剑,就遇到意境者,更是一位几乎有所成的强者。 何为意境?要让徐庸铮解释,他无法描述不了,但是他知道,梁雄这一式以身带火,就是意境。 这一次,徐庸铮不再犹豫,因为那无异于自寻死路,他选择睁开眼睛。哪怕火浪再炽热,他也得艰难地睁开眼睛,因为这样才可能有活路。他没有仰天长啸来振作气势。 既然长剑在我手,自然我当不败。 这就是他的自信所在,也是他的剑道。 终于,徐庸铮动了,他没法顾及左手的伤势,双手稳定地正握巨剑。 在他身前一尺只是一片空白,除了刚刚下雨导致有些潮湿的空气别无他物。 终于,他动了起来,他坚决的挥动着巨剑,在空中左削右划。仿佛面前不再是空白,而是一张洁白的宣纸。而他手中的剑就是画笔,只不过这个画师太拙劣,画出来的东西没有人能看懂,或者说太容易让人看懂。 只是简单两划,无法深究其深意,也没办法给予其具体含义。 两道相交的笔划,与各自中心处相交连,一旦相交,就是互通的意境。 他没有停止重复这两道笔划,终于,空气中,他的巨剑下平白生出一股凌厉的切割之意,这比鲁钝的巨剑锋利百倍,仿佛要穿破宣纸,刺破眼前的空白。 这不是画师之间的游戏,他也不是在赌命。 这就是他的意境。 场间愈发迅速的剑,愈发朦胧的剑影,徐庸铮的身影也显得有些模糊。等到徐庸铮身后凝结成一道白影,他的周围也就如同泛起白雾一般。 最后,他的身后仿佛有一条河,河水汹涌,放佛已经流过了多少里,来到峭壁前。这河流本该继续往前,川留不息,可是却被身前巨石拦路不得过。 所以他现在在做的是疏浚河道,让河水入海无阻。 一旁的大当家眼睛大亮,光彩夺目。 想不到,这个破庙里,今夜居然有两个意境者出手。 一旁的沐良戊怔怔出神,心里只有震惊。 江湖里,能称做高手者何其多也,似乎谁都没法定一标准。因为情面世故功夫太多需要顾及,君不见只要身处豪门,稍有些过人功夫,就能被拥有一个相当够分量高手称呼,因为没谁会傻傻的敢去揭穿,平白丢人脸面,招人为敌。可是,天底下的能以绝对实力称之为一品高手的,绝对说得上屈指可数,当然,这只算广为人知的。更多不为人知就无从考证。他们似乎看淡名利,也不多问江湖之事,有的隐居山林,过着简单的耕樵隔日轮的农夫生活,有的则是深受门派供养,高居幕后,过着闲云野鹤的闲淡生活,只有一些极少数被各大州郡朝廷捧为座上宾,用举州举郡之力,将他们当祖宗般敬奉。也正因为他们的神出鬼没,致使他们更加神秘,更加富有传奇性。 这么说吧,一位意境高手不一定能成为一品高手,但是所有的一品的高手,都具有显现意境的实力。 梁雄多年前闻名江湖,当时就被誉为有望登临一品高手境界的潜力,有这个实力理所当然。沐良戊自然对此不会多惊讶。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呢,及冠了否,就能将意境初现? 待到红色火焰和白色残影相撞,也在瞬息之间错开。 所有的战果立将见分晓,所有的伤痕痛苦,在这一瞬间造成。 两人皆是一声闷哼,背对而立。 梁雄洒脱地看着朦胧月夜,问道:“你的意境叫什么?” 徐庸铮深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地突出了两个字,道:“截河。” 梁雄的眼睛渐渐明亮,他身前的长衣也被切开道道口子,身上也没有出现任何的伤口。 在徐庸铮话语刚落下不久,梁雄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声音有些感慨,他的情绪有些复杂,他的手却没有再握枪。 “好剑意。” 此势名为截河。 取自生死之间,截断大河之意。 梁雄说道:“三招已过,今夜我不会再对你们出手Leeds。” 沐良戊哪里会当真,既然大当家的没点头,此事就不会这么好解决。他此时不合时宜的讥笑道:“你不出手,不代表大当家的不出手。总之,今晚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徐庸铮猛地瞪了一眼沐五老爷,冷言冷语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大当家的来试试即可。” “我的剑,从方才看来,应该还不算太鲁钝。” 大当家的看似沮丧地揉了揉额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哎呀呀,想不到有这样的实力,真是头痛呀。这可不是个软柿子呀。” 初涉江湖 第九章 棍怕点头枪怕圆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若是之前有人说能在柴松贼面前杀人救人,沐良戊会有二三分佩服他的勇气,还会有七八分鄙视这个人的不知死活。因为,在他的眼中,柴松贼不仅仅代表他们自己,更代表东林的一大势力,还代表数不清的血泪和金钱。东林不大,但是盗贼嚣张如此,独此一家,东林几大世家习惯性妥协的,也仅此一家。 沐良戊听了徐庸铮有些嚣张的话语,却是陷入了沉思。因为现在,眼前站着一个稍显稚嫩的年轻人,不但打伤了一个实力不俗的盗贼,还稳稳妥妥地接过血枪梁雄的三招,既然梁雄不曾留手,那么这剑客的实力之强,已有明证。目前形势看来,盗贼大当家极可能也对这个年轻人束手无策,因为沐良戊不觉得大当家会出手,或者说,他不认为大当家敢出手。因为威严一旦丢失,就很难再捡起来。他对于御下之道十分熟稔,自然深知这一点。 大当家轻轻地揉了揉额头,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发现了极其好玩有趣的事。 场间盗贼纪律分明,各司其职,从那个剑客打倒三当家到他与梁雄过招,他们没有丝毫陷入混乱的迹象。 沐逸雅捏了捏有些发白的手指,没有丝毫高兴于这个蓝衣年轻人通过了与梁雄的比试,而是细细思忖大当家接下来可能的行为。 放走自己或者放走那个年轻人?她不敢奢望大当家再去杀沐五叔,因为她也明白,上位者忌讳朝令夕改,更致命的是,此时大当家的改命令无异于向那个剑客低头。她始终觉得这个年轻的大当家绝对有后手,因为从他身上,仿佛看到了一两分那个熟悉的伟岸背影的味道,如同儿时至今的感觉一样,一样的临危不乱,一样的胸有成竹。 书生模样的二当家瞥了一眼梁雄和年轻剑客,转头向自己的大当家轻笑道:“既然大当家惜才,不妨就放他们一码,两笔买卖,我们还有得选。我们大可以找些别的买卖做。“ 大当家将匕首抽出寸许,复又插回。沉默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样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一来,我倒成真的欺软怕硬的小人了。” 大当家缓缓转过身来,不与沐良戊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既然你的人杀不了这个剑客,那我只有放走他们。不然的话,这趟子买卖我怕是亏大了。” 沐良戊咬了咬牙,隐藏了一脸的不悦,不甘问道:“那沐大小姐怎么解决?” 大当家脸如寒霜,眯了眯眼睛,疑惑问道:“莫非沐五老爷能打赢这个年轻人?” 沐五老爷甩了甩衣袖,别过头去,没有言语。不过心中所想的却是,梁雄都打不过,我去送死吗?算这小妮子好运,命不该绝。这山贼也忒胆子小了。他们难当大任,果然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小人。 得到大当家的准许之后,徐庸铮也不废话,迈脚走向沐家小姐,干净利落的解开了沐逸雅的绳子,扶走了沐逸雅。 二人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安全离开了。 沐逸雅就这样眼神错愕,脚步轻浮,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地离开了破庙。 在徐庸铮看来,身为大当家的,说出来的话自然得一言九鼎,不然怎么统御手下。既然他说过放他们走,就是放他们走。不会有什么埋伏或者反悔之意。沐逸雅自然不像徐庸铮这样的天真和想法简单,她始终对大当家的人品表示怀疑,更加担心这大当家的仍有后手。 事实证明了一切,徐庸铮赌对了。他们平安无事地走出了庙门。 谁知道,刚出庙门不久,徐庸铮努力睁开猩红的双唇,正色道:“不要出声,往山下走,不要停。” 沐逸雅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个年轻剑客伤的不轻,才明白刚才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心里头没来由的一阵怜惜和庆幸,扶着这个年轻人快步往山下另一个方向走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庙内,自然是又是另外一番情境。 沐五老爷收起了不悦,双手一揖,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告辞了。他日必当登门拜谢。” 自己的买卖没做成,还要白白赔进去百金,这自然令他十分不悦。可是眼前,形势逼人,他不得不低头。谁都可以知道他心里在想着,早晚一天得找回这个面子。 书生模样的二当家见大当家没有搭话的意思,只好轻声赔笑道:“五老爷言重了,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本是分内之事,若说到登门拜谢,那我们到时候自当亲自开门迎接,希望五老爷莫要见怪。” 沐良戊此刻脸上堆起熟稔笑容,皮笑肉不笑,讥笑道:“若是你们这帮人从商,仗着这个待价而沽的本事在,恐怕东林也就没我们几个商族什么事了。告辞。” 梁雄双手负后,也转身就要与沐五老爷离去。 但是事与愿违,大当家此刻缓缓开口道:“听我手下讲起在山坡下的事情,大名鼎鼎梁雄说要像我们讨教讨教,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雨夜破庙,留人最好。” 梁雄鄙夷笑道:“你连刚才的剑客都不敢出手,凭什么和我过招。” 大当家的不以为意,嘿嘿笑道:“多说无益,刀枪下见分晓即可。“ 大当家的伸手一拿,手中就多出了一杆长棍。接着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全部离开这里,场间被盗贼们打扫干净,三斧庞大的身躯被两人架了出去,沐良戊也被书生摸样的二当家请出去了,所以不过片刻就留下两人相对。 大当家的单手解下碍事的披风,往远处一扬,然后他望向这名方才展示意境实力的枪道高手,眼神炙热。 披风里子是猩红的,在它不过刚要掉在墙边角落时,大当家的用棍棒在地上轻轻一点。 如水滴入镜面,泛起阵阵涟漪。 这破庙的地面也泛起层层泥土,尘土飞移,难以常理论。 你是意境级别高手,我也是意境级别,而且我还能用意境打败你。 这便是大当家的自信与骄傲,无关身份,无关其他的外物。 梁雄不去理会那些泥土飞移近身前,平静道:“看来,你是知晓我身份的。” 大当家的不说话,手中动作不停。 等到泥土近身不过二尺,梁雄拿起长枪,与地面轻轻一扫,泥土彻底飞扬起来,两人身影错乱。 这一夜,山间破庙所有的墙壁尽数倒塌,小庙彻底成了断壁残垣。 梁雄依旧是血枪,哪怕沉寂多年,身手依旧凌厉,时隔多年,再度登上了天机阁的武评。 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到徐庸铮的脸上,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只看到沐逸雅蹲在一旁,在没看到别人的身影,他缓缓舒了一口气。 沐逸雅发丝凌乱,眼睛充满血丝,显然是昨晚没有安睡,换作任何一个弱女子,碰到昨晚的惊险情况,都注定不可能熟睡。那可是生与死的距离跨越。她见到徐庸铮解释道:“昨夜下山过后,你就昏迷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随处找个地方将你放着。至于你胸前的伤口,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只是随意包扎了下,保证它不再流血。现在来看,我们运气还算好的,昨夜没碰到什么猛虎野兽,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徐庸铮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的伤口,伤口处血液已经凝固,不过这包扎技术实在是不敢恭维。他转念一想,像沐家大小姐这般身世,能做到这样也实在不容易。实际上,沐逸雅表面说的随意,却是尽了她最大的心意。可是有些事,不全是讲心意的,更讲究技术的,比如包扎伤口。 徐庸铮缓缓起身,说道道:“多谢沐小姐。” 沐逸雅此时没了白天的高大骏马,似乎也没有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小姐脾气,此刻倒是显得楚楚可怜。 她低声道:“你救过我的命,应该的。你这话有些见外了。” 徐庸铮看了看四周环境,发现离昨晚自己昏迷过去的地方有些出入,想必是沐小姐拖着自己来到此处。那时借着天色掩护还好,现在旭日升起,此处却绝对不是休憩处。他提剑起身,提议道:“我们还是得找别处安全的地方休息,你也能好好休息下。” 沐逸雅精神极其疲惫,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运气不错,不多时就找到了一处幽暗寂静的山洞。山林间多雾,所以山洞略微潮湿,徐庸铮动作熟练,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生起了篝火。沐逸雅本来就饥寒交迫,此刻感受着篝火传来的暖意,也困顿起来,竟不管不顾的睡将过去。 看来昨夜的惊魂对这个弱女子是莫大的考验,不仅险些命丧于宣花斧下,还要将年轻剑客拖着走好远。不论在精神和体力上来说,都是巨大的消耗。 待到黄昏,沐逸雅才迷迷糊糊地醒转起来,她似猛地惊醒,第一时间睁开明亮的双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衫,发现没有任何异样,这才心情稳定下来。她一方面懊恼自己随意就睡了过去,荒山野外,四下无人,那个年轻剑客虽然救过自己,可是人心隔肚皮,保不准会对自己有非分之举。一方面庆幸那个剑客没有趁人之危,心底处也多出了几分好感。怪就怪在这个蓝衣剑客长的实在一般,不然,保不准英雄救美之后,自己会有别的念想。想到这,她又轻轻叹了口气。 山洞外,徐庸铮自然不可能知道沐家小姐这一番心理活动,他在野外生活习惯了。且不说在山谷中三年生活,早就习惯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自在生活。感觉到肚子饿了,就熟络地在山中打来了几只野味,凭借自己的手艺,不一会功夫,洞内洞外就香气弥漫。他缓缓走进山洞里,用手轻轻点了点肉,确认肉质松软熟透之后,就撕下一腿,朝沐逸雅递去,柔声道:“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吧。” 换做平时,沐家大小姐会对这类野味敬而远之,甚至正眼都不瞧。毕竟世家族出来的女子,锦衣玉食惯了,对这种东西实在是难以入眼。但是此刻沐逸雅早就饥肠辘辘,加之对眼前年轻剑客的戒心大减,就没顾得往日里大小姐的风范,一把抓过肥嫩的野味,没有形象地啃了起来,嘴里含糊说道:“谢谢。” 不一会儿,沐逸雅就干净利落的消灭了一只鲜嫩的兔腿,她看着徐庸铮,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名字,嘿嘿一笑,没有半点羞赧,大方问道:“你昨晚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等到我们回到沐家,定当好好感谢你的。” 徐庸铮看到沐逸雅的笑脸,也眯起眸子笑起来,“徐庸铮。感谢小姐那天的收留。” 沐逸雅听闻这话,看到眼前这张干净的笑脸,兴趣渐浓,不解的问道:“你就不生气我不记得你的名字?” “我就一个普通人,小姐不记得才正常,若是记得了那才是奇怪了。”徐庸铮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沐逸雅见到眼前这个年轻剑客的窘状,和昨晚那个义无反顾救自己的剑客身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原来他也会害羞。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子,沐逸雅嫣然笑道:“那好的,我记住了,徐庸铮。” 稍许片刻后,在察觉到身边的气氛有点凝滞,沐逸雅打开话匣子,颇有兴趣的问道:“昨晚,你和梁雄过招,到底是谁赢了?开始我看你轻描淡写地就接住了他三招,怎么后来出庙后,你自己却吐血了呢。” 徐庸铮在不远处找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微笑回答道:“和那个梁雄打,应该是是他赢了,在第一招的时候,我大意了,那杆长枪锋芒尽在枪尖,险些震碎我的肩膀,幸好我闪开了寸许,才保住了。最后那招,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最后时刻收手了,导致意境威势不足,不然以我的那半招,恐怕是撑不到出破庙。” 沐逸雅睁大晶莹的眸子,试探性问道:“那你凭什么肯定那个盗贼大当家会放过我们呢,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盗贼呀。” 徐庸铮将双手枕在脑后,顺势靠在墙壁上,自嘲道:“或许他看了我们比试后,对梁雄的兴趣更大吧,再说,那种情况下,我们只能走,不能留的。再留片刻,我估计就露馅了。” 沐逸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角,颇有感慨叹道:“想不到梁雄真的这么厉害。我看他这么多年除了饮酒就是饮酒,以为他的枪早就生锈了呢。没想到还能这么厉害。” 徐庸铮洒然笑道:“谁知道呢,我也是从第三招看到他部分实力的,果然呢,登过武评的就是不一样。”话语中却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沐逸雅在一旁,掩嘴嘻嘻笑道:“没事,反正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徐庸铮出奇正经回了句,“那是的。” 沐逸雅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徐庸铮又从洞外拿进来几只野味,大口大口地对付着野味,不过时而点头回应着。 临到末了,徐庸铮吃完,抹了抹嘴,准确转身离开。 沐逸雅脸上遮不住的哀愁,担忧道:“这次出来设计五叔,本是奉了家主的命令,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被五叔来了个倒打一耙,那么家主的计划,五叔想必也都知道,我想及早回家,告诉爹爹和家主这件事,不然家里出现变故,我们沐家可再经不起这般风雨了,就真是岌岌可危了。” “徐庸铮,我想请你送我回沐家,事成之后,我给你千两纹银。”在略微迟疑后,沐逸雅平静说道,开出了一个很合理的价格。 徐庸铮看了看大小姐的脸色,毫不犹豫点头道:“恩,好的,今天天色已晚,我们明天出发吧,我保证将你安全送回。” 说完,徐庸铮悄悄转身离开,来到洞外。 洞外,又是一番月色朦胧状,因为在山林间,夜空都不能尽收眼前。 徐庸铮缓缓将巨剑横放在自己身前,仔细回想昨天自己的对战。他本来就初入江湖,这次护卫工作也是机缘巧合,希望能借着这次机会,去东林乃至更大的世界转转。昨晚救下沐家大小姐,也是真心为道义而来。他没有那么多小心思,既然拿人钱财,就得保人安全,不然他就对不住自己手中长剑。哪怕不是护卫,路见不平,也该出手相助,这不是江湖正义的的说道,而是他原本所追求的的剑道。对战那个拿宣花斧的山贼,也是多亏了这巨剑的特质,才能以卸字诀轻松对付。后来对阵梁雄,江湖意境级别高手,果然都不简单,自己就当积累积累经验,一是吃亏在对敌经验不足,还有就是意境的领悟不够,杀意不够凝聚。 “果然,纸上谈兵和真正的厮杀不一样呢。”他自嘲道。 借着洞外的火光,望着这柄昨天对敌的巨剑,用手抚摸着剑柄,喃喃自语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掌握你呢。” 长夜无梦,他就这样,闭上眼修行起来。 洞内暖意温存,不复白天的潮湿和阴暗。 沐逸雅用手托着下巴,望着洞外,眼神不再坚毅。 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父亲交给自己拿来防身的匕首,眼神有些恍惚。 生死关头,不顾及自己安危,也要救我,难道真的只为了道义? 我说千两纹银,你就不知道客气一下,你不知道那样之后会得到更多? 真是看不懂你呢,莫非你真的不是看上我了? 她自己都不发觉的是白天在山洞里迷糊的睡着,心里却是异常安稳,醒来后也没第一时间去找那把锋利匕首。 此刻她自己也没发现,对这个男子的兴趣变得浓厚起来。 待到困倦处,她斜靠在温暖的墙壁处,喃喃自语道:“真是个呆子。” 初涉江湖 第十章 草蛇伏脉以千里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三斧被抬回了山寨中,在被寨中的大夫所谓的妙手回春救治后,山寨中众人才安定下来。二当家简枢一如既往的离开了大酒大肉的庆功宴,在他看来,这种形式单一所谓的庆功宴只会白白浪费自己时间,因为这不过是一场谄媚者和无能者的自娱自乐。酒桌上的觥筹交错,劝酒行酒依旧没有半点新意可言,所谓的绿林好汉,绝不肯在宴席上堕了自己的威风。若是你装模做样,大摆架子,就注定不受人待见,若是你扭扭捏捏,推三阻四,只会更加显得跌份,无人会理睬你。前些年,若是这些混头高兴起来,便在寨中随便挑一两个苦主,剁下手脚行乐起来。但是在简枢某次和大当家争论过后,就明令禁止了这种行为,甚至还杀了几个触了命令的寨中好手。但是在寨外砍头血柱直冲,砍手砍脚听到哀嚎震天,简枢却无法阻止。看在眼中,始终觉得残忍,久而久之,就学会闭眼不看,稍微收住了那份怜悯之心。于酒宴之上,大当家不在主持宴会,他没有受到众人待见,不忍怵了别人高兴,也不想自己不高兴,所以早早地独自离开。 离席时,寨中管事告诉他,他的母亲依旧住在二房偏院。简枢知晓自己母亲性情,自然知道她这般偏执是为何。幼时自己生父早丧,是娘亲一手将自己拉扯大,送自己读书写字,这对任何一个乱世女子,都尤为不易。可是自己因为几斗米,简简单单将自己卖将出去,若是三分才气做酒,卖与帝王家,母亲可能不会有太大怨气,可是更气愤的是卖给盗贼,为非作歹,对不起天地良心。想到,自己一家独守破屋,注定饿死冻死在寒冬里,就对得起啦?这些苦闷,他无处排解,对于那些盗贼,他始终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类人,对于大当家,他也不可能完全倾诉。所以他愈发沉默,愈发阴沉,在寨中的威严也愈发大了起来。因为,盗贼们都知道,书生坏起来,是真的坏到骨子里面,是真的阴狠。 简枢走在灯火通明的窄巷中,周围都是小喽啰执着火把站岗。在小巷尽头,就来到了山斧的宅院中,屋内灯火通亮,隔着屋门,简枢就能听到屋内女子的哭诉声。简枢推门而入,果不其然,那几个女子就坐在床头哭泣。其中一位还算镇定的女子招呼了一声二当家,便搬来凳子,请二当家入座。简枢看到这样的情境,也没有细声安慰,只是随口一说:“既然大当家的说没事,那就没事了。你们都散了吧。” 那个还算镇定的女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痕,苦着脸道:“这白天吐了一口黑血就昏迷了过去,到现在都没醒,我们姐妹们也是担心。要说三斧有什么意外,我们能怎么办哪?” 简枢听闻此言,嘴角微微翘起。要说在这山寨里,什么最不值钱,不是满山的柴火,也不是刀枪,而是这些柔弱女子的性命。若是个男子,好歹还有几斤气力,也能当牛做马使唤,最不济也是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可是说道女子,若是长相好些还好,可以被某些头目纳入房中,免遭众人欺凌,若是长相稍微弱些,就有不少惨遭众强盗羞辱了。简枢自上山后,就对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有些反感。可是想到自己的处境,何尝不也是寄人篱下,看人眼色。哪怕大当家的器重自己,不也是拿自己当棋子用,真要等到哪天,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己的下场绝对会更加凄惨。所以,就算自己如今是二当家,他也没有过分干预这些事,只是有些随缘。毕竟这个寨子是大当家说了算,自己万一惹了众怒,保不准那个喜怒无常的大当家会如何处置。 且尽人事,且修己身。这才是他的信念。 简枢眯起眼睛,没有回答那女子的问话,而是选择沉声说道:“没事的话,我先告辞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这些女子如何想的,他当然清楚,因为三斧一死,那这些富家小姐,难保不再遭磨难。三斧在外虽然为人狠厉,但是在寨中对这几个女子还算过得去,没有动辄杀死个别女子,拿去喂狗。但是此刻,他不想也不愿卷入这场纷争中,三斧不会有事,她们自然也会没事。所以他只能装作没听见,说完就转身离去,留下众女子面面相觑。 白天时,大当家说要往虎啸堂老爷子那地去汇报情况,简枢不知为何,大当家要向自己说此事,往日里这种事情,办妥了就是直接派手下送信就行,若是没办妥就等老爷子通知就是了。怎么这趟要大当家自己亲自汇报?莫非就因为沐家最近有大变故?还是因为那梁雄?简枢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梁雄绝对不简单,不是因为他入了所谓的江湖意境级别,就有这种感觉,若是如此,恐怕那个年轻剑客会更加引起他的注意才是。简枢从没见过大当家的眼神如此炙热激动过,好似一头猛虎发现另一头在山中的病虎一般,就等着他去厮杀掉然后称王。 简枢来到山顶开阔处,感受着吹着冷冽的山风,重重叹息一声道:“看来,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呀。” 要说柴松山间柴松贼,贼多势浩大,这固然不假。就山林内盗贼内部的派系林立,山头大小不一,但若能令各大势力臣服无二心,只有一个人,青疆王。 以一盗贼身份称王,这无论在江湖还是天下都是大忌讳。可就是这样一个身份,这样一个人,屹立江湖数十年不倒,生生的将天下江湖好汉折服,所以青疆王得以在柴松山上名正言顺为王。 在柴松山上乃至天下绿林间,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王,可谓是只手遮天,翻手覆手,为云为雨。 他的府邸自然是青疆王府,兴极盗贼繁华,土木之盛,覆压数十余里,似一方印玺,坐落柴松山脉间。 说道青疆王的事迹,无从考证,只是江湖以讹传讹者居多,说什么战过青帝,覆洒五手不见胜负,又有人说青疆王幼时为贼,心狠手辣,杀母弑兄立威信,更有甚者说他成名后杀妻弑子,意图武道精进。但这些大都经不起推敲,只能被江湖外传引以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可以知道的青疆王杀人无数,为人狠戾,江湖少有人得罪。 临近青王府,道路坦途无隔阻。 夜色下,杜蔺笙遥遥望着这座庞然大物一般,虎踞在柴松山的雄阔府邸,面无表情,细不可察的眯了眯眼。 杜蔺笙端坐于马上,无需小厮通告,径直御马入府而去。或许是那夜与梁雄破庙打斗兴尽,加之一日奔驰劳累,导致他看上去精神有些恍惚。临到下马处,也不见任何停顿动作,险些踏上门庭,幸得门卫阻挡和提醒,才没能犯下那等大错。门卫恭恭敬敬地扶杜蔺笙下马,无需交代,就自觉地引马就槽安置,杜蔺笙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示意。青疆王府能称作王府,自然是有些门道的。青疆王律下极严,更是扬言与一般王府做派一般无二。杜蔺笙没到过别的王府,自然无从比较。但是,若说东林青帝仅凭自身武力夺取一州风采,那么青疆王和青疆王府就当之无愧的夺取一界风采,当然,这指的是盗贼界内而非东林界内。 青疆王本身神秘,可是收的几个义子天下闻名。江湖有传青疆王作恶多端,导致无人送终,只好收下四位义子,以传家业。 四大义子在东林都算是声名显赫,性格分明,皆以猛兽代称,有一曰秃鹰,一为罴熊,一支孤狼,一条山犬。 因为青疆王府本身算得上廊腰缦回,阁楼宛转,杜蔺笙至今也懒得记下路线,由得小厮在前面带路。 终于来到王府中的虎啸堂,杜蔺笙抬头看了看那块红底牌匾,字迹苍松有劲,隐约一股凌厉杀意破匾而出。 等到内堂召唤,杜蔺笙整了整衣领,推门而入。堂内正中只有一把极尽奢华的金椅,没有别的家具映衬,显得极为突兀和不和。金椅镶嵌玉石,珠光宝气无疑。此时只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稳坐椅中,他身穿锦衣华服,身形消瘦,气劲不倒如青松,脸上隐隐有一层金光流转,尤为出尘逍遥。 杜蔺笙不敢越矩,低声恭敬道:“王爷,事情有点出入。” 那华服老者没有睁开眼,只是静静的敲着手边的玉枕,示意杜蔺笙接着说下去。 那声音不轻不重,也没半点节奏感。 杜蔺笙接着解释道:“原本我们按照指示,半夜趁着细雨朦胧夜行事,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最后轻轻松松地带走了那三个人,后来沐五老爷拿出了那档子信物,也算成功的交接了。后来沐五爷想派人处决了沐家小姐,沐小姐毫无还手之力,可惜半路杀出了一个青年剑客,坏了我们的好事。那剑客和梁雄交手三招,立于不败之地。我们只得依诺放走他们。” “盗亦有道,言而有信。这件事,你还算处理的不错。可还有它事?”金椅上的老者本来早就了解事情全部经过,身在上位,岂有不掌控全局的道理,所以他此刻缓缓的开口,极为悠闲。 “还有一事,梁雄时隔多年再度出现在江湖,我一时手痒,出手和他过了几招。” “哦,还过了几招,那你们胜负如何,可有受伤?”老人似乎被勾起了些许兴趣,语气中有些道不明的意味。 “不分胜负,点到为止。” 老人睁开了双眸,他的眼神如寻常老人眼神一般无二,只是偶有精光点点和几丝笑意。 “此事就此算了,毕竟就是百金的买卖,没必要太过在意。在沐家主家出事前,我们也说不准是火中取粟还是雪中送炭,沐家那边才是大动静咧,在沐苍梧这只老狐狸得手前,我们还能看好大一场戏。孤狼和罴熊已经前去了沐家了,你就待在寨子里守家吧。” “是,王爷。”杜蔺笙没有多说半个字,显得极为恭敬。 “如果没事,就退下吧,体内的伤要调养,寨中的事要处理,武功也别落下。过几月自然有大事交给你。” 等到杜蔺笙退出虎啸堂,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发凉,如片刻之间的冰窟降临。 他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没多说半句话,因为这里仍在青疆王的手掌之中,他若是有半点异样,就注定不可能活着回去。他定了定脚步,就骑上骏马往自己寨中返去。 青疆王此刻的眼神才稍显戏谑,良久才轻轻感叹道:这到底是一条伏脉至千里的草蛇还是伺机而动的毒蛇呢? 堂内无风无语,也没有谁能给答案。 初涉江湖 第十一章 身处夏日临深渊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沐逸雅爽快地入了集市,用银子买了一辆马车和租了一个车夫,便朝着沐家赶去。她想到,既然五叔沐良戊动手,势必要比他们更早回到沐家。至于运往江家的货物,比起沐家可能遭遇的危机,还远远没那么重要。因为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沐逸雅当机立断,也没向徐庸铮多解释什么。徐庸铮感受到沐逸雅的焦急,也没多说什么。 马车内,徐庸铮没有主动开口,沐逸雅也保持沉默。 沐逸雅作为世家出身的女子,仅仅只是懂些许防身招数,她虽不是所谓的武林中人,可也已经知道徐庸铮的身手不凡。从那晚和梁雄交手中大概能看出些许端倪。那团模糊的白雾,和他们当中模糊的话语-意境级,看来眼前这个剑客有些天分,有些实力的咧。 若是远在天边的某位号称百年难遇的天才,听到有人评价徐庸铮算有些天分,有些实力,会不会气到吐血。当然,这是后话。 沐逸雅约莫是身居高处,马车颠簸不断,车内实在是太过沉寂,而她的心情也有些忧虑。所以她开始想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眼睛一亮,思考着自己只知道这人的名字,别的都不知道,就像突然打开了某个神秘的话匣子一样。眼前好不容易逮住一个稍微感兴趣的东西,她言语多得似教书先生考校学生一般,接着徐庸铮问道:“那你有什么名声没有,像梁雄那种声震东林的绰号-血枪梁雄。” 徐庸铮好似无辜的说道:“名声是什么,能吃吗?” “你这么厉害,怎么还背着这把断剑,是买不起好的兵器吗?” “剑客忠于剑,剑才能为剑客所用。” “你今年到底多大?” “何解?” “说话这么的老气横秋,不知道的以为你已到不惑之年。” “······” “你的剑能不能倒劈瀑布?” “·······” “你的剑能不能杀人不见血?” “·······” “你的剑能不能······” ······ “小姐,咱们还是赶路吧。” “哈哈哈······” 车内,沐逸雅终于捧腹大笑。 窗边,徐庸铮低头羞赧,方见青涩模样。 谁也不知道这江湖又要被人掀起风雨来。 沐逸雅眼中忧愁也被冲淡了些许,沐家可别出什么大乱子才好。 另一边,沐家现在还是风平浪静。沐鹏礼静静坐在书桌旁,案前名贵宣纸,案上一方名贵古砚,素有“翰墨沉香”之雅名的龙鱼古砚。看着这方古砚,沐鹏礼对其所来颇为自得,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为自己贺寿四处寻觅,花费许多精力所得。纵是在青木城这样的盛产名砚的地方,也花费了好多功夫。可是说到自己的女儿,他却是不得不叹息。 女儿不论才学相貌还是胆量气质,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优秀,连江家老妪都称赞有加,不惜大夸之词,评点道“落落大方,才英无双”,哪怕在东林里,也是被公认“东林女商士”,要知道天下之大,从商者经已万万计,其中出类拔萃称之为商士者,才堪堪六人。若不是这些年被家族拖累,只怕光彩还要更加照人。 只是她自小以来就是个不服输的强硬性子,对于某些看不顺眼的肮脏勾当也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哪怕这些年的磨砺,可惜还是没能打磨干净。但是沐鹏礼却从来不担心女儿芳龄将过,寻不着个如意郎君。 可惜不是男子呀!要是个男子,哪怕为父再怎么无争斗之心,也要大逆不道替你争上一回。这番话沐鹏礼从来不付诸于口,只是在心头说说而已。 沐鹏礼捧着一本古书,古书早已被他翻破了边角,上面的一个故事,他时常读之。昔日一朝官宦,官家有二子,长子愚鲁,次子聪慧,官家甚爱次子,欲立之。长子听后,先下手为强,弑父杀叔,次子起争端,故家衰败。他由衷的叹息了一声,如今这个家,如何对得起父亲殷殷期望。兄友弟恭,兄弟和睦。这一次仿佛从二哥上位就变了。家主,一家之主,自然比一山之虎更有诱惑力,也更有权势,所以自然更加危险。家主都是危险,那我又当如何危险呢?他熟读这个故事,早已算不清多少遍,当年年幼,未敢批注,怕被外人知。如今年纪大,更是无从批注,倘若当年那家主改立长子,会不会就没有后面的大逆不道之事。沐家,沐家······他猛地合上书页,不去管那诸多。放下书后,站起身来,手中名贵狼毫,大笔一挥,就是八个大字。 身处夏日,如临深渊。 他的字绝对算不上丑,自幼虽然调皮捣蛋,但是被父亲威逼利诱之下,颇有风骨。简简单单八个字,却是写尽了此刻心情。不仅沐家如深渊,在深渊中,就都是寒冷刺骨。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深渊中,伴君如伴虎,这些年愈发看不清楚家主的人性如何,没有任何多的交流,自然看不到家主的想法。这本身就是极为可怕的。伴君如伴虎,这只老虎是病是饿,都是忧患。 放下笔来,瞥了瞥一旁绣花的妻子,心有所思。按理说女子绣花就该在自己闺房之内,此刻在丈夫书房内,便是越矩。要知道越是豪门望族内,逾越规矩就更加是大忌,再如何得宠的女子也不敢丝毫犯忌的。可是沐鹏礼向来不在乎这个。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能生出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她的娘亲未必会是如何令人惊艳。但是能够娶她为妻,沐鹏礼就觉得真的挺好。哪怕自己年轻行事如何狂悖,哪怕自己如何越矩,这女子都会在背后默默支持自己。他没自恋到妻子离不开自己,也没自负到可以离开妻子。十几年的相敬如宾,不曾有丝毫红脸打骂。若说还有可惜之处,沐鹏礼至今没有想到她想要什么,真正喜欢什么,唯一可以断定她爱着自己,爱的深沉。沐鹏礼早些年甚至行事狂悖越矩,绞尽脑汁让媳妇多上心,后来女儿渐渐长大便放弃了这个念头,都同床共枕多年了,习惯了何必去改变,大不了等她老了学会耍性子了,自己多让着她就是。 沐鹏礼笑着坐在女子对面,重重叹气道:“老爷我才高八斗却也是不得不愁啊,近日来眉头一直打皱,不知是什么征兆。思来想去,也就只是将女儿送去磨炼一事可令我担忧。这事本应二哥要求,也是征得我同意。二哥这是迫不得已啊,如今江湖多变,他有意将下一辈推向前台,恐怕等到沐明修习归来,过两年就能名正言顺继承大统了。这么看来,咱们女儿这次只怕充当问路石的角色,” 那妇女相貌并不算出众,却别有一番韵味,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望着沐鹏礼笑道:“老爷,你当初岂止是不得已呀,莫不是大哥五弟亲自推荐,恐怕这份差事也到不了女儿身上。再说咱们女儿你还不清楚,这小丫头从小要强,小时候被沐明欺负,也能记恨两三个月,愣是没理睬沐明,最后不是二哥亲自登门,沐明自己道歉,我看着妮子指不定能记恨好几年,这一点,老爷,我得说说你了,她可是完全是继承了老爷的犟脾气。也难怪外界说老爷年轻是如何的......” 沐鹏礼尴尬的低着头,端起茶,一直嚷嚷着喝茶喝茶。 此时,窗外飞来一信鸽,伫立窗前。妇女熟稔的拿出了书信,递到了沐鹏礼面前。 沐鹏礼仔细查看后,脸色不变,却是挡不住眉头微微地皱起。 待到看完全部信息,沐鹏礼大惊而起,却还是强做镇定,平淡和妻子交代道前去面见二哥,可是这一切怎么瞒得过自己的妻子,不想让自己知道,就不去过问,这就是妻子的职责。她赶忙说道:“老爷,快去吧。” 你怎地好生糊涂呀,二哥。沐鹏礼心里想着。就赶紧赶往家主所在之处。 在这座气派不算恢宏的沐府里,有一座人见之则惊叹的供奉三清祖师的大殿,还有一座家主潜修的英曙殿。 英曙殿中的设置都是用心巧妙,小到一草一木均是请方士布置,一砖一瓦都是家主严格监督,耗费财资之巨,心血之大,连沐鹏礼都为之惊叹。英曙殿中的荒诞气息,却是令许多人都敬而远之,连带着闭关多年的家主沐英曙也是被人畏惧。若不是这座古怪的大殿立在这,每日诵经声不断,恐怕府中之人不愿记得分毫。 沐鹏礼不愿多呼吸一口小院中不堪的腐朽气息,院中摆满了花,点满了檀香,却是依旧冲不淡这个气味。这个贵为东林沐家的家主的男人已经十数年未在公众露过面了,幽居如此,莫不是大精修不能解释。若不是自己能确定这个就是自己的亲兄弟,恐怕一朝事发,发现家主病故多年,沐家就会沦为江湖怪谈。英曙殿,沐英曙,不是该英明神武,为我沐家带来万道曙光吗? 在殿内,不乏诸多被当做小猫小狗一般养在院中的婢女,进入院内便不能有姓名,统一赐做道名。沐英曙自即家主位一来,就推崇什么无为而治,这点族内皆知。奈何他是老家主名正言顺的遗嘱点名,众人也不敢多反驳,加上兄弟几个兢兢业业,家族里这些年也还苟延残喘的立在东林。沐英曙最爱十七八岁的小道姑,但是更喜欢道姑们羊脂暖玉一般的身体以及那更深层次的道法双修。 在内殿大床上,一番云雨过后,沐英曙恢复常态,躺在榻上眯眼享受着道姑们的温柔伺候,捏肩捶背,好生享受。他抚了抚额头,略带遗憾道:“这次道法修为还是差了点,都说了平时让你们朗诵真经,你们当做儿戏,现在可好,真到了我驾鹤飞升那天,恐怕也带不上你们这些资质愚钝之人咯......也罢,你们下去准备足道吧” 沐英曙安逸的在榻上问话,将脚置于木盆里浴足养神。抬头就看见一人走入殿内,神情凝重。 初涉江湖 第十二章 沐家风起云又涌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见到这个沐府的管家,自己的亲弟弟沐鹏礼来找自己,多年来不问家族之事的沐英曙脸上满带笑意,说道:“记得你上一次来我这里,是多少年前来着。想来你是不怎么喜欢我这个小院子久矣,怎么,今日四弟前来,莫非有什么要紧事务要来禀报?” 沐鹏礼不失礼数,拱了拱手,说道:“平时不来,实在是不敢惊扰二哥修行。这次前来,是雅儿有回信了。” 沐英曙淡淡说道:“雅儿于沐家不可或缺,能当大任,四弟果然好福气。” 沐鹏礼沉声道:“五弟隐忍多年,这次终于对他动手了,把他收拾了。不过,雅儿也损失惨重。”这句话中少了一个主语,沐鹏礼没有直说家主,是想知道沐英曙的具体反应。 果然,沐英曙的反应令沐鹏礼心渐渐变冷。他说道:“损失惨重?且慢,动的什么手?谁让动的手?” “难道不是家主你默许动手的?”沐鹏礼大声问道。“如果没有家主授意,雅儿怎么敢对自己的五叔下手?二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四弟这是在质问我?也对,四弟这些年来掌握我沐家生杀大权,也是为我沐家付出许多,居功至伟,确实可以以下犯上了。”沐英曙直接一个帽子给沐鹏礼戴下,然后淡淡说道,“可是别忘了,若不是我放权与你,你当真以为你这么多年来能做那么些大事。”言语中的倨傲和提醒完全不符合他的仙风道骨。 沐鹏礼低了低头,他了为家族和女儿也不多争辩,只求知道这一件事的真相。 “可若是没有家主示意,我那女儿怎么会如此行事?此事一旦败露,我这一脉就彻底被人唾弃,雅儿也将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我这一支就要被彻底赶出沐家了。纵然此事成功,五弟肯定是回不来了。于大哥又有什么交代呢?”沐鹏礼的话语中对于自己五弟的死,有几分悲哀。更对这五弟的死,之后引来的连锁反应表示担忧。 沐英曙听到此处,逐渐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在假冒自己授意沐逸雅诛杀族叔。这个事情一旦败露,真像沐鹏礼说的那样,沐鹏礼恐怕要被赶出沐家了。而自己能否依旧保持这样的生活,沐鹏礼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呀。是有人想对付他?一丝丝不妙的情绪顿上涌上沐英曙心头。 “四弟,你先别着急,你且试着联系雅儿,让她赶紧赶回沐家。至于五弟的事,暂时先压着不管。一切等雅儿回来之后再商量。” “二哥,现在怕就怕那些人的手段不止这些。我那个女儿恐怕也已经中了圈套了。让她回来,不是让她受死吗?”沐鹏礼这种关头考虑的自然是自己女儿的安危。让这个杀了自己族叔的女儿回来,恐怕难逃家法处置。 “五弟可能不会死,他只是引你家雅儿上当的诱饵。若是沐良戊真的死了,那人不得心痛死了。我想接下来,他们那些人也该行动了。” 经过家主一番提醒,沐鹏礼终于冷静下来。“难道是他?” 沐英曙点了点头,回答道:“不然沐家还能有谁,和柴桑贼如此熟络呢?” ······ 另一处,东林一处僻静山路上,一驾马车终于驶出茂密的林间,来到稍显宽敞的路上。多年未曾动手的梁雄此刻却是有些病怏怏的,脸上浮现出苍白色,在膝盖处盖了一条不厚的毛毯,只是在初春,沐五爷哪怕不是一个习武之人,也能看出梁雄有些虚弱。梁雄手里依旧拿着酒袋,酒袋里的酒在颠簸的车上哐当哐当的响着,他觉得很动听,这种生硬对于酒徒来说很动听。 沐五爷则端坐在马车另一侧,脸上甚是不满。他满脸不屑地说道:“想不到柴松贼这般不顶用,实打实百两黄金都换不来一个弱女子人头,以后若是还有脸面在东林逞能,我们沐家铁定不买账。” 梁雄挑了挑眉毛,苦笑道:“盗贼向来言而无信,五爷不必多加计较,只要我们能安全离开就好。” 沐五爷撇了撇嘴,仍是抱怨道:“这次若不是那个青年剑客,这件事就不至于会这么棘手。当初我就不该同意将那小子收入护卫团,早看出那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梁雄拧开酒袋,浅浅的尝了一口,轻声感叹道:“意境级呀,这么年轻的意境级别高手,我只是很好奇他的师承是什么。如果是中州剑幕那群怪人的弟子,就不足为奇了。那样我看沐五爷也不好追究。剑幕那群怪人,做事情向来只随自己心意,不讲究道理的,都是疯子。” 沐五爷低头沉思片刻,咬牙冷笑道:“若真是中州剑幕,我们沐家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得怨那个柴松贼首,早些用弩箭射杀沐逸雅不就是了,那个剑客再有本事还能从弩箭下救人不成。最后他还敢威胁老夫,还和我沐家长老大打出手,这件事日后我们沐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梁雄轻轻一笑,掀开车帘,看向不远处的绿林,绿林郁郁葱葱,满怀生机,与林间的花相互映衬,分外好看。若是往日里他会由衷赞一声大好风景。此刻他自然是无法静下心来,欣赏这些事物的,因为昨晚那个人明显知晓自己的身份,所以他背后的那个男人注定不会放过自己,那个占山为王,在东林呼风唤雨的男人,烦闷之处,唯酒解忧。他想接着饮酒,可是肺部表示抗议,导致他阵阵咳嗽。 他用手抚了抚胸口,坦笑安慰道:“不过百金的买卖,比之沐家百年大计,何必在乎呢。沐五爷不该如此气愤。还要慢慢想想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梁雄也是个聪明的人物,沐良戊敢对沐鹏礼的宝贝女儿动手,怎么会没有后续呢? “百金,百金就不是钱啦,那可是百两黄金,老夫还险些搭进去半条命,这次的损失,简直就是亏大发了。柴松贼人简直废物。那个老青疆王王更是可恶,四大义子,熊鹰狼犬,更是一个都没出动。可真是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 梁雄笑了笑,自然不会将这些话当真,柴松贼若都是绣花枕头,当初早就该死在各大家族的大手之下。可惜事实证明,柴松贼不但挺过来了,还成功了建立了自己的秩序,有了自己的王府,而且活的很滋润。青疆王更是成为了柴松贼的标志,在东林呼风唤雨,一言九鼎。换言之,只要老青疆王一天不死,东林就不得不正视这股势力,哪怕它再怎么作恶多端,再怎么为非作歹,因为这个畸形的存在早就变成了一根刺,时至今日,依旧如鲠如刺,卡在东林这些大家族的喉咙里,难进难出。 其实这些年柴松贼相对安分了许多,没有动辄杀人越货,这和青疆王管教有方有着很大关系。可越是这样,就越加显得柴松贼的可拍。因为这根刺不刺痛喉咙了,那么谁也不知道,这根刺先如今是不是已经更加锋利了,或者更胜过刀锋,那么下次发作就会割下整个喉咙? 当盗贼不想着杀人越货,而开始和人讲道理,做买卖,一切就都显得那般不正常了。 或许那根刺早就不在喉咙里,也不在肌肤,而在腠理,也可能是深入到骨髓里,它时刻潜伏,也就时刻危险着。 老匹夫,你究竟想干嘛?莫非哪天真的脱下那身草皮,登基称雄,变成真正的王爷? 梁雄心中忧思难减,想起了上次和那个贼首的那番较量,一脸无奈叹道:“那个年轻寨主,实力应该比之罴熊年轻时候不差,甚至犹有过之。这青疆王王手下倒是人才不断涌现。这样的柴桑贼怎么不令人感到害怕呢?” 沐良戊听到此处,不由得重重叹息一声道:“按理说,我沐家不该如此。我也不该如此。昔日老家主在位之时,我们兄弟哪个不是风华正茂,雄姿英发,人中精英。那时我们相处得也算融洽和睦。结果老二一继承家主之位了,一切也都变了。三姐被气得搬出沐家,大哥莫名受到排挤,老六一夜之间也是长大了不少,原来懵懵懂懂的,无忧无虑沐家六少爷,想的事情简单天真,我们兄弟几个从来不点破,也都很疼爱他。家主生前就曾说,那小子心思剔透,干净得像一潭清泉,一眼能望到底。这种人于人只会有善意的。可是现在呢,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这泉水到底有多深,好在这些年他也算为家族出了不少力气。有时我就在想,是不是大哥继位就会好一些,大哥的抱负胸怀是足够的,真有能力欠缺,老四的才华注定会为家族所用,大哥二哥继承家主,他都会死命效忠的。这样也不失为一个中兴的办法。但是,前些日子看到老四和老二的计策,竟想置我这个闲散之人于死地,我就不得不再度选好队伍站好了。我们这个沐家确实有点太脏了,我们几兄弟,从内心来讲,庶嫡还是有区别的,不死一两个,就不能扫干净沐家这股子半死不活的暮意。对呀,什么东西是血不能扫除的呢,我要打扫沐家,不想用自己的血,就只好用他们的血了。” 梁雄闻言一怔,眼神满是不理解,意思好像在说沐家远远没有达到山穷水复的地步,何必要兄弟相残。 沐良戊哂笑一声,继续解释道:“其实,任何一个士族家族,钱帛上的入不敷出远没有家族后继无人来的可怕。哪怕这个家族外表再光鲜,气象如雍容华贵,都不管用啦。就像老树没了心,内部中空,迟早腐烂灭亡。到时候恐怕只得祈祷树倒那天来的迟一些,还有我们这个家族不能摔得太重,更不能直接掉到尘埃里,那样就会彻底沦陷,无法再起。好在这次我和大哥举势,我们沐家的天有机会换一换了。一想到那个悬在半空中,令人惊羡的修仙道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从天上掉落凡尘的那一刻,可真令人期待呀。” 梁雄此时才发现眼前这个刻薄的老人不简单,这么看来,前面的一些事情,多数是这个老人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人看轻他自己了。 好一手藏拙的本事。 他想起那个在沐家温良恭俭,可称作良友的人,抬头问道:“六爷知道这件事吗?他会怎么站队?” 沐良戊眼色一冷,平静道:“六弟知不知道不重要,甚至于他怎么站队都不重要。当你手握足够的筹码,就不必担心你的敌人不上桌和你对赌。显然我们的筹码是足够的,当老二不得不褪下自己修仙的外壳,下场赤身搏斗,那荒废了几十年的功夫和这几十年养起来的贵气恐怕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呢。那可是大半个沐家养出来的一个仙人呢。哈哈,仙人......” 说道最后,沐良戊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来,几乎病态的笑,却是笑出了眼泪。那笑声回荡在车厢里,响彻了林间小道,也惊走了好些鸟兽。 梁雄看在眼里,内心有了些许波动。 亲兄弟如手足,自相残杀,古往今来的权贵故事里向来不缺如此情节。 沐家这番风起云又涌了,那么他的机会在哪? 初涉江湖 第十三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青木城在东林久负盛名。若是百八年前,当以盛产澄泥砚而出名,是以其色观之若碧玉若滴,抚之若婴童肌肤,储墨数日不涸,倍受文人雅士书法名家所推崇。可如今,青木城却是以沐家家主而出名。只不过它是笑谈。当代沐家家主沐英曙雄姿英发,近年来一心修仙,只问天道,更是被人戏称为修道人。不过这位鼎鼎有名的修道人修的不是天道,也不是剑道。而是奇葩的放下偌大的家业不去管,任由其堕落,去修情欲道,专修房中术。这些年来四处张罗年轻貌美之处子,好生祸害了青木城及其周围数百里。 青木城中除了这位风流逍遥的家主,还有一个英明才干的沐鹏礼。约莫是算得上家主挖坑,兄弟来填的角色。事实上,沐鹏礼这些年确实也掌握了沐家的大权,无论是和江湖底层打交道的盛气凌人,还是和外来商贾的借势取势,都算的上精明逐利的商人之举。可惜,就是如此,也挡不住二流家族沐家日益颓败的趋势。 沐家六公子沐承泽对于四哥沐鹏礼的行事风格很是赞同,但是仅仅是赞同而已。若要他去做这些追名逐利之事,实在是强人所难。他一心习武,不想多费心思在他处,可是在外人看来,这个好武者迟迟没法达到所谓的高手级别,就难免被冠上天资平平,浪费资源的帽子。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沐家一天不垮,他就是青木城名副其实的六公子,落得悠闲自在。 只是,今天情况有些不一样。一辆黑色马车停在沐府门前,马车上贴出醒目的“沐”字标志,这个标志在青木城意味着什么,恐怕城中的老百姓都会印象深刻,噤若寒蝉。在城内,无论你是下九流的干活还是上九流的活计,也得给这个字足够的尊重。因为哪怕沐家如何颓势,它也是青木城的门面,说一不二的存在。 马车上走下一位锦服老者,形态老叟,满头白发,脸上有些焦急的神情。 沐承泽赶忙上前,搀扶住老人,轻声笑道:“世叔,什么大事惹得你亲自来青木城一趟,还是放下好多活计不看。” 白发老者指了指沐府大门,直言道:“是家主书信命我前来的,说是情况紧急,家族危难之际,我虽然是一把老身子骨,可是也是沐家的人,只好慌忙赶来了。” 沐承泽疑惑不解,开口问道:“哦?师叔,怎么我不知道这件事呢?” 白发老者皱了皱发白的眉毛,神情严肃道:“怎么,家主竟没和你说?看来事情紧急到一定地步了。要不你去问问家主?” 沐承泽满脸无奈,心里直嘀咕道老糊涂了。若是真的家族危难,怎么还有时间书信您这位老长老,而不是先通知身边的人,家主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是个白痴呀。他强忍笑意,假装皱眉道:“那我先扶世叔去内堂休息,其他的等我去通禀家主。” “如此甚好甚好,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了,一路上的颠簸,差点没把我屁股颠散了。待会,你可得给我挑张舒服的床,实在不行,座椅也要舒服些。”那头发全白的老人啰嗦道。 “鹏礼呀,上次见你,你也才这般大,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长大呀。是不是整天不吃饭呀。” “我这个老家伙一顿都可以吃六两饭,你可不能挑食呀。不长大点怎么能扛起沐家呢?” 老人絮絮叨叨,沐承泽不想多做解释,也不愿和老人讲清楚道理,只有沉默着。脸上的黑线直冒。 ······ 等到沐承泽再次来到沐府门口,发现门前已经不止一辆沐字旗号的马车里。 这些马车就在刚才不过盏茶的功夫齐齐到达。沐承泽定睛一看,原来,各路家族长老几乎都到齐了。他们都在今日,纷纷而至,现在想来必定也是奉了家主书信之命。可他转念又想,家族各位长老遍布东林各大城中分部,今日一时之间络绎到来,这也未免太巧了一些。莫非是家主算好时间给长老们送的书信,家主不修仙了?还是到底沐家到了怎样的一个危难关头,导致他不得不用如此大阵仗对待呢?又或者是别人另有用心?沐承泽心里的念头不断冒出,可始终没有答案。 不一会儿功夫,又有十数人纵马直接来到沐府门前。 为首那人身穿黑衣,黑色披风覆盖住了几乎身体的全部,他下马而来,缓缓掀开头套,露出真容。那人精神矍铄,眉宇间隐有煞气,显得极为干练有神。他身后更有十余黑袍下马随行。 沐承泽不敢怠慢,看到这个眉宇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壮年男子,微微上前躬身揖手道:“六弟承泽见过大哥。” 来人上前挽住沐承泽手臂,拍了拍沐承泽肩膀,爽朗大笑,道:“六弟不必多礼,多年不见,你总算是长大了。不知六弟手上武功可有了多少精进呀。哪天抽空和大哥来比划比划,哈哈。” “承泽天资愚钝,说来惭愧,这么多年来,武功未进半分,万万不敢和大哥动手的。”沐承泽说道。 “六弟切莫自惭形秽,大哥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成为沐家顶梁柱的,你也要相信水滴终可穿石,云开终可见日月的。”那人说这话时看似在安慰,可是却给人下一种定论的感觉。 沐承泽拘谨的笑了笑,复又问道:“大哥这么多年来过的可还好?您一向深居简出,今日出山,莫非也是收到家主书信前来救难的?” 那人点头道:“如今家族危矣,我作为沐家人,义不容辞,理当前来救援。” 沐承泽不依不饶,接着追问道:“到底是何危难,能让大哥都出马呢?不知家主在信中可有交代?小弟实在有些不解。” 那壮年男子脸色一冷,不再是和蔼的笑容,说道:“这种事情我又如何会知道,不信你去问问这些长老们,或者亲自问问你那亲爱的二哥家主。“ 二哥家主,这话听起来可是十分别扭的。那人不以为意。说话间更是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些家主们。 这时,有一灰服长老连忙解释道:“我是五日前收到书信的,约好今日到此的。我便开始马不停蹄赶来。路上未曾歇息。” 另一位青服长老说道:“我要近些,在三日前收到书信,也是约好今日到此的。我也是日夜兼程,今天也才赶到。” 也有不少长老纷纷表示,路上未曾休息半分,都是死命前来救难的。这番忠心,可以看出长老们所言非虚。 沐承泽看到长老们脸上的倦意,随即释然。这些长老遍布东林大小城中,其中离青木城路远的接到书信之时就提前,而一些稍近的长老则接到书信的时间晚,看书信中所说,家族危难,所以人人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路,如此才能及时赶到。倒不是这许多长老没人想到事先向沐家送信,而是那谋划之人思虑周祥,竟能算准了各长老到达沐家所花的日程,令他们无法早些日子甚至时辰赶到沐家。沐承泽心中想到此节,不由有些震撼。这背后之人已经来势汹汹,算无遗策,想必还有不少厉害后着等着。 沐承泽回过神来,看向大哥脸上的寒意,堆起笑容,小声说道:“大哥能否帮我招待各位长老,我前去禀告家主。” “既然是家主命我们前来,想必是有危急时候,小娃娃,你担待的起嘛?”一个长老说道。那长老脾气急躁,年纪颇大,称呼沐承泽为小娃娃也算合理。 “难怪有人说我们沐家后继无人,原来家主这一代兄弟中就有根底,真的是家族不幸。” 场面一时混乱,沐承泽一时难以抉择。 黑衣男子脸带阴柔笑意,看似为难的说道:“六弟,你看到这些长老,一片忠心,不远千里而来,若是我们沐家再搁置他们,恐怕会令人心寒。依我看,现在就让我们进去吧。” 沐承泽正声说道,语言中有几分坚决。 “大哥,此事极可能是有人背后作祟,而且来势汹汹,你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倘若家主英明神武,纵使有人作祟,也不足为虑。若是家主庸碌无为,就是我们这些人在此,也能保证家族安然无恙的,也不必怕有人借此事来铲除异己,所谓的正人心,明道义了。”那男子看似不经意的说道。 那男子又低声与沐承泽说道:“依我看,我们这个家族是暮意太盛了,这件事只要有人来做,对于沐家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沐承泽听得心头一颤,脸上满是震惊。 黑衣男人会心一笑,继续拍了拍沐承泽并不宽厚的肩膀,说道:“暮气太盛,则容易积弱。积弱太久,难免式微。到时就是人才辈出,也难回到老祖宗鼎盛的时候,趁着现在还不算太晚,我还有些力气,就当为沐家做点贡献。六弟只管看着就是。” 待到众人和长老鱼贯而入,留下沐承泽独自待在原地。 他转头看向那些身穿黑袍的背影,那黑袍的颜色浓郁得如黑云一般,狂风暴雨都无法将他们吹散开,因为它们带来的就是狂风暴雨。 他没来由想起一句,黑云压城城欲摧,只不过这城不是青木城,而是沐府,沐府数百年家业,今天势必又要起一番动荡。 今日之后,会不会沐家就没了?他不得知。 今日里,是不是他们几个兄弟要亮出刀剑,彼此相对,他也无法知道。 沐承泽闭了闭眼睛,又摇了摇头,试图摆去心头的乱绪,快步向演武堂走去。 初涉江湖 第十四章 对薄公堂正乾坤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沐家演武堂乃是当年沐青鉴亲手设计,其中十八般兵器算不上神兵利器,却也品质上佳。不过,经历了这么些年来的岁月侵蚀,恐怕早就沦为了一种摆设,并无实际功效了。从来沐家重要的家族议事演武都会选在这处。只是当代家主沐英曙近年来不理会家事,而自诩文人书生的沐鹏礼一来也不喜欢这演武堂的氛围,二来不想惹家中及外人非议,所以这些年,演武堂都被搁置在角落里沉寂。 但是,今天的演武堂不再是寂静了,迎来了久违的热闹,显得人声鼎沸。而他们这些人颇有默契地选择黑袍白衣,使得整个场面显得更加黑白分明,派别明显。 家主端坐主位,沐鹏礼和沐承泽也纷纷入座。沐承泽这才记得自己几兄弟,自从家主登位以来,是第一次来的这么齐整,当然,除了外出有事的五哥。一时之间有些唏嘘。 家主唤人拿来金丝坐垫,找了个自己喜欢的姿势躺着后,漫不经心道:“大郎,你那什么城可还住得习惯,莫不是越老越想家,今天这么大阵仗回来探亲。” 大郎正是刚才和沐承泽在沐府门前交谈的那人。他在沐家这一辈排行第一,自然也姓沐,他的名字也算颇为大气,叫做沐苍梧。沐苍梧没有理会家主的嘲讽,冷笑道:“家主果然过得潇洒自在,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好个会享福的修道人。不过,我今天来不是探亲的,是有一件往年旧事想拿出来说说。” 沐鹏礼在一旁却是听不下去,大声呵斥道:“什么往年旧事,值得大哥如此大的阵仗拿出来说。假传家主之意,召集各大长老齐聚沐家,这番行径,非大逆不道不能如此,大哥莫非是想受家法处置不成。” 沐苍梧望了一眼沐鹏礼,嘴角翘起:“大逆不道?我看在我之前,有人更加大逆不道。二郎,你说,是不是?至于今日召集各大长老,就是为了关乎家族生死的事情。至于家法处置,就更加可笑。只有家主才能执行家法。” 言下之意,沐鹏礼不是家主,不能处置他。 沐鹏礼看了一眼家主,不料沐英曙眼神冷冽,冷冷对沐苍梧说道:“大兄今天这番作为,莫非是来想来个引狼入室,大逆不道地谋取家主之位,然后废除家法不成?” 沐英曙这话给沐苍梧戴的帽子则更大。这在沐家可是死罪的。 沐苍梧毫不畏惧道:“哈哈,二郎说笑了,我今天来只是为拨乱反正,并不是觊觎家主之位而来。” 沐鹏礼在一旁发怒道:“什么拨乱反正,简直无稽之谈。二哥不就是我们名正言顺的家主么?当年父亲遗书,我们兄弟几个都是见证的。我早知大兄对家主之位觊觎已久。可是父亲之命,我们为人子的不该违抗。若是大哥今日不明不白假借家主之命,召集众位长老,想着所谓拨乱反正,恐怕不止沐家的家法没这么好说话。或者大哥就容不下我们沐家这处家门。” 沐鹏礼和沐英曙乃是同母的胞弟,两人皆是嫡出,所以沐鹏礼言语中多加维护家主。沐苍梧大声训斥道:“四弟,你无须多言。这等事关家族生死的事情,我怎敢儿戏。真要定我的死罪,逐我出家门,也要等我把话说完。” 话说到这个份上,沐鹏礼也不插话了。沐苍梧复又对在主座的家主说道:“二郎,明人不做暗事。我这次前来不为别的,只为还我们几兄弟一个公道,且不说你这些年的尸位素餐,老迈无为所犯下的罪过。就说当年家主遗嘱之事,当年我就怀疑,父亲英明武断,不去选四弟,不去选六弟,怎么会选择你这个能力不出众的人作为家主,莫非是家主临终遇害,被迫写的?但毕竟你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也就乐意继承父意,一心一意辅佐你。可是,就在过去几个月,我不经意拿到了一些证据,一些陈年往事的证据。” 沐英曙整理着青色锦纹袍,脸上灿灿笑意不在,端坐在主位上,神情严肃。 沐鹏礼看了看自己的二哥,也就是如今的家主,不曾料到是这个反应,随即沉声说了句:“当年的白纸黑字加上家主手印,岂能有假。” 沐苍梧没有再去看这个家主的亲兄弟,而是转头去看沐承泽,说道:“承泽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沐承泽低下头,没有说话,这就是他的回答。在外人看来,这也十分符合他的表现,因为他一向都是这么平常。 “既然如此,那我就得让福伯出面了。带福伯。” 沐鹏礼有些震惊,这个福伯他是知道的。当年侍奉在父亲左右,甚至父亲临终,也是他送走的。只是后来二哥继位,福伯称年老气弱,不愿再留在这个伤心之地。二哥好生打赏了然后任他离去。今日他又出现在沐家,莫非是受人蛊惑,还是其他原因呢? 沐英曙眯了眯眼睛,手中下意识搓了搓手指。 不一会儿,人群中果然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脸上色斑点点,也没有什么精神。他佝偻着腰,眯着眼睛,拱腰向众人行礼道:“拜见二公子,四公子,六少爷。” 沐鹏礼确立是福伯无疑,点头示意。 沐苍梧开门见山道:“福伯,你只管说当日家主立遗嘱的情形,有我在此,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大公子,当年老爷病危,仍一心挂念家业。但是老人手下多位少爷,都是青年才俊。他曾说过,二公子问道心诚,不见得能尽心尽力掌管家业;四公子行事狂悖,当家主无法收敛心性,只能四处惹敌;五公子只能为一管事,眼界有限;而六公子年纪太小,有些贪玩。大公子行事果断,识人善用,倒是一个人选。” “既然如此,那为何是传位给二公子,而不是大公子。想来家主也知道,大公子是庶出这一件事。”沐鹏礼理所当然的说道。 “四公子说话甚是,不过老家主还曾说过,庶出嫡出都是我沐家子孙,当年那江家不也是庶出出英豪么。而大郎是我心中不二人选。” 沐鹏礼脸色一变,不曾想福伯接下来的话是这般。他也不敢去看家主的表情,因为他不确定会不会从自己的亲生兄弟脸上看到事情的真相。 一旁的沐苍梧却是老泪纵横,大声喊道:“父亲,苍梧不孝,苍梧不孝呀,不仅没能保住家主之位,更是任那贼人无情挥霍,浪费了家族中兴之机,让我沐家在东林蒙羞。我真的是愧对祖宗呀。愧对祖宗。” 说道情深处,一旁的长老有些附和道:“沐英曙这些年不仅无端作为,更是谋逆家主之位,我们要拨乱反正。” “对,拨乱反正,肃清沐家,迎来中兴。” “我们恭迎大公子继位,振兴沐家。” 一时间厅内响起附和之声,沐英曙显得有些措手不及,沐鹏礼企图说些什么,也被声音遮盖了过去。 突然,一声惨叫声传来,才惹起了众人关注。 众人一看,沐承泽站在那老仆身后,一柄长剑刺透了老人胸前,老人表情痛苦,脸上肌肉抽搐不已,沐承泽却是面无表情,淡淡道:“妖言惑众,乱我沐家人心,当杀。” 谁也没能料到这么一出。沐苍梧只打算防备沐英曙的突下杀手,让他死无对证。若是沐英曙真把福伯杀了,这样一来,形势对沐苍梧却是大有好处的。因为沐英曙心虚。可他万万没有防备也没有想到是这个不站队的六弟沐承泽做的。这个六弟被他们取笑杀鸡都不敢的人,今日就如此狠心的杀人了呢? 那老人随即被沐承泽推到在地,他一面爬向沐苍梧,一面呼救道:“大公子,救我。救救我。” 沐苍梧愤怒之情尽露眼底,他上前一把抓紧老人的手,一手掩面哭泣道:“你为我沐家而死,我沐家自当厚待你的后代。” 老人闻言,嘴角微微阖动,一头栽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没有人注意到沐承泽如何出的手,他平静地做完这一切,冷漠地将长剑插回剑鞘,然后慢悠悠地将剑放回兵器架上,最后又坐在末尾席位上去了。 沐苍梧回过神来,一脸上的愤怒,喝道:“六弟,枉你是父亲最疼爱的儿子,竟然不想遵守父命。也枉我视你如亲兄弟,不想你却如此待我。难道,你也被二郎沐英曙迷惑了,不想家族兴起吗?” 沐承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没有表情的脸上沾上些许血迹,显得有些陌生。 可是一旁的沐家世叔均是看不过去,纷纷斥责沐承泽的乱杀无辜。 “如此行径,不异于杀人灭口。简直是丢人。” “纵然这样,我们也相信福伯之言。” “杀一人算得了什么,有本事把我们都杀了。” “不用说六公子,就连沐鹏礼的女儿都敢动手杀我了,这沐家已经不讲道理了。”人群中出现了沐良戊的身影,而梁雄也跟在他的身后。这话一出,自然引起人们的热议。 “五弟,你总算平安归来了。”沐苍梧笑着说道。 “多谢大哥挂念,小弟得大哥提醒,才在家主和四哥手下逃过一劫。不然,小弟前几日早就死在了破庙内。” 沐鹏礼看到沐良戊归来,赶忙大声问道:“沐良戊,你究竟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四哥,应该问你们究竟要把我怎么样?你女儿与柴桑贼勾结,想要杀人灭口,你倒先问起我来了?” 沐鹏礼无言以对,望着沐良戊狠狠说道:“沐良戊,不论今日之事如何,我稍后定要与你有个了结。” 这话一说,沐良戊哈哈一笑,被家主盛赞的人才终于不冷静了。他说道:“若是沐逸雅能回沐家,我定要和她当面对质的。这点,四哥不用担心。” 沐鹏礼不再说话,也不知沐良戊放了什么烟雾弹。 可这在归顺于沐苍梧的长老看来,更是示弱的表现,所以他们胆量更加大了,语气也更加激动了。沐苍梧非常满意这个舆论的情况,可他不得不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冷静。再这样吵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作用,还是得他出手。他正义凛然地说道:“今日,请诸位叔伯前来,只想为我主持一个公道,当年父亲待我们兄弟几人,一视同仁。临终更是传位给我这个庶子,我纵然再不肖,也不能辜负父亲的期许。我要重掌沐家,振兴沐家。” 沐鹏礼闻言,出声安慰道:“大哥,当初我们兄弟几人在父亲灵前盟誓,要共同辅助二哥,难道大哥忘了?况且不说今日之沐家不宜大动干戈,福伯也已经死了,大哥你还是让一下步,不看在多年兄弟的情面上,也要看在沐家生死安危之上。” “哟哟,四哥不关心自己女儿的安危啦?”沐良戊有意打趣掉。沐鹏礼险些气得血气直冲脑部。 沐英曙示意沐鹏礼不要多言,说道:“大郎如此大费周折,不是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自己退位的。四弟也不要多说了。既然如此,大郎想如何,不妨直说。若是按家族长老制度,我也是稳当家主的。” 沐苍梧自然清楚,因为沐鹏礼和沐英曙是亲兄弟,二人派系长老肯定是多于自己的,而六弟刚才都敢出手杀福伯了,肯定不是帮自己的。好在他今天另有准备。 “人是要学会变通的。既然这样,不妨用第二个制度。演武堂演武吧。五场定输赢,这也符合沐家的规矩。赢了的自然是新的家主。所以沐英曙,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沐家家主。” “那就依大郎所言。五场定输赢吧。也请各位长老见证吧。”沐英曙回答道。 沐承泽颇为无奈,想出言阻止二人,说一些大道理,又知道两位兄长性格执拗,不会被瓶子说服,而他自己又不想被二人逼得站队。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众人也都习惯了他的沉默。 都什么时候了?沐家什么时候会出这样的戏码了?演武堂演武的戏码,怎么会如此荒诞的上演呢?我们同是亲生兄弟,竟然会这般对簿公堂,公然比武来争夺家主之位。父亲,父亲大人,你在天上可看到了吗?您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那番决定呢?若是您当初真的传位于大哥或者二哥,事情就不会这样了吧。现在二人都拿不出具体证据…… 沐承泽坐在末席,神情开始恍惚,全忘了刚才拔剑杀人之事,将自己当作是个局外人。 初涉江湖 第十五章 黑衣刀客血气盛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演武堂兄弟二人派人演武,旨在彰显实力,这规矩放在当年,只是为了证明拳头大,才是最有道理的。没想到,今日,被沐家两个后代用来竞选家主。不知,沐青鉴泉下有知,他们二人的父亲泉下有知,会是如何感想。选在这里比武的好处有很多,一是演武堂够大,二是外人也不会知道沐家今日之丑事。 而当铺在表面的那层淡薄交情被两人无情撕裂了,就只剩下刀剑相见的尴尬和寒意了。沐苍梧却丝毫没有这种觉悟。当听到沐英曙答应他的要求后,他心里冷笑一声,果然如那人所言,二弟呀二弟,你今天的家主之位就乖乖让出来吧。想到此处,笑意更盛,于是他拍了拍巴掌。 他身后的黑袍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位体型魁梧的男子,同样令人感到有压迫力的还有他手上的武器---一把金丝大环刀。奇怪的是,刀上的环是赤红色。本就肃穆的刀上再添几分杀气。 他握着刀,不言不语,低着头颅,静静的立在演武堂中,就像在挑选对手一样。 另一边沐英曙用目光示意出他自己的一位嫡系长老出阵,那长老身穿青服,手上的刀一长一短,长的不过三尺,短的才刚二尺有余,他刚一出场就惹来一阵热议。 毫无疑问,他在沐家是有些威望的。他叫迟辛。当年他护送沐家商队出走柴松山脉,就凭着他手中的短刀,才得以保全车队的,后来也是他,救下了沐家小公子,可以说,这么多年来,他为沐家出生入死,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想不到是他,迟老头多年不露面,原来还在沐家。”沐苍梧笑道。 长刀对短刀。以单对双。 这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黑袍那人迅速摆开架势,冲将过来。他要做的很简单,速战速决,不给老人半分机会。 迟辛久经江湖厮杀,岂会不知道那人想法,面对黑袍人直劈过来的大刀,他将长短刀一架,就显得有些轻而易举的就挡住了那大刀。 到近处就是短兵相接,迟辛不敢托大,双手气力不减,将枯瘦的脚往前一蹬,企图借那人膝盖之势,倒挂天梯。若是能够得以登上天梯,他就能凌空,到时候长短刀几番撩划,必定能在那人肩头留下几道刀疤。 岂料黑袍那人浑然不惧,双手持刀猛然转变成单手持刀,空出来的左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迟辛的左脚狠狠的握在手上,然后往外侧一拉,致使迟辛的身子骤失平衡。他得势不饶人,将右手的刀往自己右侧一带,就拨开了迟辛的短刀,然后将自己的右脚猛地往前一踢,就把迟辛踢开了。 迟辛在这一击之下,腹部猛遭重创,吐了一口鲜血。 终究还是老了,劲力不足,若是年轻之时,迟辛这借势的左脚,不仅不会被人握住,还会将那人膝盖踢得下降几分,使那人先失去平衡的。迟辛想到此处,握刀的手有些颤抖,眼角有些沮丧。可是他不打算就此放弃,打算做最后一番尝试,赌上自己一同扬名的刀。他将双刀一反一正横握在胸前,如一个有弧度的“一”字,向前俯冲过去。 黑袍那人洒然一笑,显然不把迟辛放在眼中。 迟辛不再持守势,而是采取了攻势,在他近黑袍身前后,左右手翻舞,刀极快,刀势却不重。黑袍人手中的长刀在这时就显得有些局促,浑然施展不开,只能用刀锋挡住那三尺长刀,而用灵活的身形躲过那二尺长的短刀。迟辛的刀不可谓不快,黑袍的反应绝对不算慢,饶是如此,片刻功夫,黑袍的左手手臂,胸前还是有道道刀痕,刀痕不深,只划破了些许衣服,未伤及皮肉。黑袍脸上终于也有了些许不耐烦之情。 就在这时,沐苍梧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叫声。 “弃刀,放火。” 黑袍下的人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毫不犹豫选择了听从这个建议。 弃刀很容易理解,可是放火为何意,别人不知道,可是黑袍人清楚得很。 于是他果断弃掉右手的金丝大环刀,任凭那人长刀砍来,他的左手也不再防御,而是运足气势,双手握拳,夹杂这令人发烫的火劲,往那双刀客脸门砸去。 这是种不要命的打法,就赌这双拳的威力大过那双刀的劲道。就赌那个刀客不敢以伤换伤。因为他此刻终于明白了,也意识到了,自己尚且年轻,而迟辛也已经很老了,年纪越老,也就代表着越慢,也代表着更加怕死。而黑袍人久经江湖,显然已经和死亡擦肩而过很多次,他也相信这次死神也会眷顾他的。 果不其然,迟辛的刀慢了下来,不再是去进攻,由进攻转守势,他的反应可谓十分迅速。但是,毕竟老了,他的刀法再娴熟,也抵不过这到头的自然反应。越老越加惜命,片刻之后,他抓到黑袍人一丝破绽。他的刀选择往那人手腕削去,身子却向后倾斜。 黑袍似乎没想到老人的反应这般作死,在刀势不再凌厉的情况下,妄图想攻守一体。他重重地抬起右脚,毫不留情地向老人腹部蹬去。然后双手的火劲继续攻击,直中老人双肩。 迟辛手中的刀飞出去了,人也飞出去了。刀落在地上,发出撞击之声。人落在地上,却是发不出声。迟辛的肩头衣服尽数没了,像是被大火烧了一样。他的肩膀的肌肉发红。若是有人能一摸那处,会发现上面的温度不低,他的肉也有些像被烤熟一样。 黑袍胜了,胜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年轻敢赌命,命都可以不惜,还有什么值得恐惧的。他和迟辛对攻十数招,就轻松赢下了。 “老鬼,留你一命,不过,你的刀我就收下了。” 迟辛被旁人扶下去了,可是从眼神看着十分不甘和愤懑,难道是说对方的功法克制自己不成?沐英曙没有看这个老人,因为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从来不会花功夫安慰。沐鹏礼也只是安慰了一句,然后吩咐下人好生治疗迟辛。 沐鹏礼站起身来,看了看沐苍梧身后的黑袍人群,大声喝道:“是何人指点,不妨露面一叙。” 沐苍梧闻听此言,哈哈一笑,转头说道:“既然四弟有意一见,不知先生可否出来一叙。” 于是从人群后,走来一人,他摘下黑袍,露出书生摸样,年纪未到不惑之年,纶巾带在头上,皮肤白皙,气质也是稍显阴柔。他遥遥一躬身,显得极为有礼数. “清梧谷审基,拜见鹏礼兄。” “我道是谁,原来是清梧谷故人造访。只是,我们沐家的事,审基兄也要参合一手么?” 审基低了低头,说道:“此次本无意卷入沐家内斗,奈何故人相托,不得不做此等事情,鹏礼兄莫要见怪。” 清梧谷,遥在中州,神秘之极,距离之远,跨越数千里。它的名声也是好坏参半。它取名清梧,是取清除污秽之意,可是谷主鬼面人,自己行踪诡秘,凭自己喜好做事,常常不分善恶。所以,哪怕这些年来,它收纳的不少品行不端之人,旨在约束他们,避免他们为祸江湖,可这种做法在江湖上也惹来诸多非议。有人曾说清梧谷实际为藏污纳垢之地,具体情况如何,无人得知,因为入得清梧谷,就必须是清梧谷的人。一旦敢擅自出来的,就只能是尸体,抑或尸骨无存,彻底消失。 沐鹏礼思及到此,不得不佩服沐苍梧的手笔之大,能和清梧谷做交易,其中的价钱,想来也是不小。 看到大哥沐苍梧对于家主之位志在必得,沐鹏礼的心渐渐提了起来,向名士审基问道:“那这黑袍之下,来人可是巨剑隋骨,还是拦路虎苟林?” “什么巨剑隋骨,还有那矬子拦路虎有这么厉害?这两个都不过是本大爷的手下败将罢了。”那黑袍人嚣张说道,将沐鹏礼说的两人一通贬低。 审基对这大汉的做法无可奈何,大汉的实力不俗,可是天生猖狂,脾气只有隋骨能隐隐压一头。若说他真正畏惧的,恐怕只有自己见过一次面的谷主大人了。巨剑隋骨和他打了一架,两败俱伤。而拦路虎苟林更是不愿意面对这个疯子,对他敬而远之,因为他不想把命交上,和一个疯子对赌。而且,他在江湖的名声也不小。 “不过打败了一个老人,就这么猖狂,要是再比一场,是不是要上天纵逍遥?阁下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还请报上名来吧。”沐鹏礼手下一个青年剑客说道。剑客缓缓走入场中,他穿着一身白衣,手持长剑,看上去就颇为不凡,胜在气质内敛,似有一股傲意在身上。 黑袍闻听此言,怒极反笑,抓起在地上的大刀,右手随意挥了挥几下大刀,大环在空中叮叮作响,刀的形状似乎也开始变得有些扭曲了。 “小娃娃,大爷的名字,你自然会知道的。现在我只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那剑客缓缓抽出长剑,暗运气劲,向前劈来。剑重灵巧,刀重劈砍,所以他只求剑招制敌。 待他快步近身而来,黑袍之人早就急不可待,刀势迅猛,看不清楚刀形,刀影重重朝那柄长剑砍去。 长剑与大刀相遇,剑客料想力气会有不待,所以他并未运足实劲,而是沾了那刀随即离开,如蜻蜓点水。剑势灵巧,如燕子回环,每一次接触之间,并未一头扎进,而是用翅膀撩拨。 刀客则显得极为憋屈,因为力到尽处,就是劈到了空气。而自己的劲力被一段段细丝隔断吞食了一般,丝毫没有力劈华山的效果。这剑客以剑卸力,隐隐有带动金丝大环刀之走势运向的苗头。他不愿在耽搁片刻。左手成爪,在大环刀挣脱开那长剑之时,向那剑客眼睛扑去。 剑客对于刀客的双手早有防备,他似乎预料到了这一情况,于是同样握手为拳,与那人选择硬碰硬。可是,当他的手将要接触到那爪之时,一股热气向手涌来。他中计了。 原来,那刀形之所以发生了扭曲,是因为大汉催动自己功法所致,并非刀法如何迅捷。剑客以为大汉专精刀术,不曾想,大汉的爪功才是杀招。 大汉得势不饶人,将左手之爪紧紧钳住剑客的手,然后往自己膝盖处一撞,右手刀势突起,就是朝少年腰间砍去,这一刀下去,就是一刀两断。 场下众人惊呼,有些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少年尸首异处。沐鹏礼却是提醒道:“浮剑,刺颚。” 那剑客闻言,将自己身子往大汉怀中一冲,然后左脚屈膝,在空中意图架住那来势勇猛的刀,他不求能挡住,只求能延缓。右手的剑尖猛然朝上,朝大汉下颚刺去,这一剑若是得手,就是将大汉刺死,毫无半点手下留情。而他自己也可能会死在大汉手下,所以如黑袍人刚才之举,他也是在赌。 大汉嘴角笑容翘起,左手之爪在下拉过程中,突然松开,复又握拳,面对剑客的放开门户的前胸,他没有多想,就是一拳砸下。 剑客的剑上见血了,刀客的刀上却没有血,但是剑客却伤的更重,因为刀客的刀只是掩饰,他从来就是拳脚功夫厉害。那一拳下去,剑客可是结结实实被击中。黑袍人明明占了便宜,可是他很不满意,因为他的肩膀之上有一道浅浅的剑痕,使他想起来过往那些不愉快,或者说极其痛苦的时光。 他彻底愤怒了,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两只硕大的手上隐隐泛出一股气浪,这是功法修行的体现。他如一头愤怒的公牛,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眼睛微微泛红,将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处,就像公牛角力时的蓄力一般,要把眼前的人撕个粉碎才罢休。 黑衣刀客原来不是使刀的,而他的血气之盛,已经超乎了剑客的想象。 初涉江湖 第十六章 心魔不消意难进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见到那人两只硕大的手上隐隐泛出一股气浪,黑衣刀客,不对,这人不是刀客。他的血气之盛,令沐鹏礼十分惊讶。沐鹏礼想着,再这么打下去,自己好不容易栽培出来的剑客,恐怕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所以沐鹏礼赶忙在一旁替剑客说道:“够了,这一场我们认输了。” 那黑袍人却是置若罔闻,脚下来势不止,右手一拳猛地像那剑客面门打去,他要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出来。所以手中的拳头也如疾风骤雨般袭来。 剑客经过刚才一番打斗,气血已经不顺,手中的剑微微架起,却是无法阻挡那种疾风骤雨的进攻。他的剑挥起来,然后剑碎了。他将双手架起,然后双手的骨头也被震碎。 这一下,仅仅是片刻之间,那大汉仿佛一头出栏猛兽,充分的展现了自己的利爪,撕碎了眼前的猎物。 就在那剑客以为性命不保之时,一声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够了,住手吧,注意分寸。” 大汉继续挥打了几拳,一掌将剑客震飞才算收手。他仔细舔了舔手上的血迹,回味一下,显得极为兴奋。 沐鹏礼赶紧呼人救下那剑客,这可是个修行剑道的好苗子,不曾想今天竟然碰上这样一个怪人,如此落败。只希望日后不要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看来,那黑袍人果然也是清梧谷来人。”他皱眉沉声说道。 审基则显得颇有风度,说道:“对呀,鹏礼兄,还真是不巧呢。” 沐鹏礼本想着只要来人不是清梧谷之人,他手下这名剑客,起码是争取一胜。可是事实就是如此的不巧。 审基也看到了这个剑客的不凡,不忘笑着赞叹道:“鹏礼兄果然慧眼不凡,依我看,这个小兄弟习剑不过四年就能有如此造诣,以后沐家又会出一个剑道高手。” 沐鹏礼微微一笑,显得极为苦涩。是以成败论英雄,如今败了,再说不凡有什么意义呢。 黑袍大汉却是十分鄙夷的说道:“什么剑道高手,有个卵用。你们沐家怎么净出些酒囊饭袋。” 这一番话却是将两方都得罪了。 沐鹏礼静静看着沐英曙,沐英曙抿了抿嘴,说道:“四弟,你且退下吧,这人应该榜上有名的。我看极可能就是扶摇榜中人。若真要说,估计和那清梧谷的巨剑隋骨,实力也相差不了多少......” “也对,若是隋骨在的话,他那个刀法,恐怕我们排除的两人都会毙命。”沐鹏礼附和道。 谁知道,两人就这样一激,那黑衣人果然不甘心,露出了破绽。 “隋骨算个球,迟早有一天老子要打得他满地找牙。”黑袍大汉听了两人的议论,不由得摘下黑帽,他脸上的刀疤纵横,凶气毕露。 他将狠狠长刀一挥,地上就出现了一道刀痕。沐鹏礼明白这是刀气所致。刀痕入地估摸有一寸。 “记住了,大爷扶摇榜上有名,排十七,焰滔天是也。” 扶摇榜中来人,方才两战之后,沐家谁人可以一战。谁人敢一战。 横刀立马,焰滔天如此,张扬跋扈。 不过幸运的是因为规矩,下一场焰滔天不能登场,他下场了。 ······ 沐逸雅和徐庸铮自然是火急火燎地往沐家赶路的,不过是路上出了些许事故,他们好不容易又碰到一辆马车,沐逸雅在大致询问价格后,便直接上车。她向来不在这些小方面多计较,可奈何车夫是个死脑筋,非得先收押金。你见过一个堂堂的世家小姐身上带碎银子的?就算有,经历过抢劫之后,哪还会有?于是,徐庸铮不得不拉下脸去讨价还价,惹得车夫好一阵嫌弃鄙夷。最后车夫是看在落魄剑客拐卖良家小姐不容易的份上,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至于,钱,自然是徐庸铮出的。最后车夫还轻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小气又不英俊的剑客。 被车夫鄙夷之后,徐庸铮很快平复了心情,紧靠在车厢内,闭目凝神,看似对车夫和沐小姐的反应无动于衷,实则心有丝毫波澜起。因为以他的修行,如此距离之下,不用睁眼也能感受到沐逸雅打量和好奇的目光。而当他睁眼看到紫衣的英气女子的脸颊,发现她并没有多少回避的意思。不一会儿,沐逸雅盯着徐庸铮的眼睛,好生发问道:“徐庸铮,你的师父是谁呀。” 不得不说沐逸雅确实是世家弟子出来的,表现的就足够大气。此刻明明是她用眼神在打量别人,却还是显得那么光明磊落,所以结果是徐庸铮有些不好意思了。作为一个初入江湖的雏儿,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目光洗礼,而且这还是来自一个英气逼人的世家小姐。他看似随意的低下头,去抚摸置于膝上的巨剑,轻声回答道:“可以说没有,也可以说有。” 沐逸雅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眼神玩味的说道:“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什么叫可以说没有,可以说有,莫非你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靠自学成才的?” 徐庸铮挠了挠头,低声道:“其实还是有剑决,然后自己摸索出的。” 两人就这样不再说话,徐庸铮更似女子羞赧,沐家小姐也不再打趣了。一路狂赶之下,总算到达了。 沐逸雅发现沐府门前停着的诸多马车,就知道大事不妙。她拉住下人一问,就带着徐庸铮直往沐府演武堂而去。 刚走入演武堂内,沐鹏礼就看到了这个熟悉的身影,脸上的笑容绽放,自己的宝贝女儿看来没有什么事,除了发丝凌乱,有些显得憔悴,这些和性命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沐逸雅走到沐鹏礼身前,摆起了小姐的仪态,向沐鹏礼问了安。沐鹏礼表面平静,然后朝沐逸雅笑着说道:“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家主沐英曙也只是点头示意,让沐逸雅不必多礼。 沐鹏礼简短地和沐逸雅说明了现在的形势,沐逸雅听到六叔杀人,以及大伯的事迹,不由得心里大惊。看来自己果然没猜错。 父女之间本有千言万语,可是此时此地不适合多说话。而当梁雄走入场中,沐逸雅和沐鹏礼都有些吃惊了。 在沐家,可能谁都知道,梁雄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是沐家知道他具体故事的人并不多。沐承泽就是其中之一。 对于梁雄来说,年轻时登上武评不是难事。哪怕经过多年堕落,近日再度能登上武评也丝毫没有让他骄傲起来。他的天分极高,当年的武评曾有言,十年之后,逍遥榜可期。比起扶摇榜,逍遥榜更加苛刻,也更加令人信服,因为逍遥榜仅仅取普天之下三十六位英雄豪杰。可是,梁雄从未对别人说起过,他当年沉沦的真正原因。事实上,这就是他的心魔。哪怕夜里醉入梦中,也能想起来梦魇,依旧摆在那里,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你若取不到到阁楼之上的物件,就等着被我纠缠一辈子,你的名,你的枪都会被我毁掉。 这样一个所谓的父亲说出来的话。他心冷之,心寒之,也就再无感情可言。 而那个心魔就变成一个魔障,他无法舍弃自己性命,也无法舍弃思念及仇恨,更无力杀死那个造就一切罪孽的男人。 只有在报答养育之恩后,再去复仇,这才能问心无愧。 这是他的枪道,恩怨分明,曲直分明。 所以他的枪刃中带弧,枪杆笔直如线。 梁雄朝沐苍梧说了两句话,就要出场迎战。沐苍梧没料想到梁雄的主动。可是沐良戊的点头示意梁雄可以信任。沐苍梧也乐得接受梁雄的投诚行为。 这一番下场,梁雄出战,他的手中握着一柄血红长枪。徐庸铮定睛一看,今日总算见到了他的血枪,他初次见到,却并没有惊讶于那柄血枪的杀戮之气,上次和梁雄交手,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梁雄的意境并未发挥完全,缺了一份至关重要的东西,今天他终于明白了,是这份杀气,也是这份煞气。只有这样的枪,才能承载那样的招式,才能完全发挥出那杆枪的威力。 “那剑客,可敢一战?”梁雄持枪朝沐英曙这边喊道。这不是迎战,而是邀战。 徐庸铮自从上次比试之后,自觉意境已经有所长进,比之自己单独揣摩要进步得更快。加上这时候梁雄相邀决斗,他也乐得下场会会全部实力的梁雄。 徐庸铮,倘若你连沉寂了二十年的梁雄都无法战胜,以后那些事哪来的把握做得到,那些承诺怎么实现。你可千万不能忘了。徐庸铮暗暗对自己说道。 一者心浊,所求他物,所以杀气盛。 一者心诚,只为决斗,所以锐气生。 徐庸铮看向了沐家小姐,眼神似询问。沐逸雅则转头望向家主和父亲,说道:“让他上吧,在破庙,就是徐庸铮救了我,他上次还和梁雄打了个平手。” 沐英曙和沐鹏礼正在为没有人可以对敌梁雄为难,而此时梁雄相邀决斗的剑客,他们还在犯迷糊。沐家哪来的其他出色的剑客呢?而沐逸雅很快解决了这个难题。他们两兄弟知晓沐逸雅是真正的自家人,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不会胡乱说话,所以也就乐得同意。 所以,在许多人惊讶和目光中,徐庸铮身穿青衣,背着他那柄巨剑出场了。在他人看上去有些滑稽,在沐逸雅眼中则是十分的勇敢。 “很高兴你拿出了自己的兵器,我也会拿出全部实力的。”徐庸铮摘下了自己的巨剑,说道。 梁雄嘴角微微扬起,然后平静道:“枪名夺命,重二十四斤,饮血上千,血刃银身,出则见血。” 徐庸铮也有样学样,正经道:“剑无名,不知重,沾血无痕。” 梁雄会心一笑,很欣赏年轻人的直白。可是欣赏不代表会手下留情。他凝势于枪,人枪渐渐合一。枪的煞气使他整个人看上去不在萎靡,而是显得狠戾,像杀人的刽子手。他一瞬之间也找到了当年熟悉的杀戮感。 当夺命血枪第一次和巨剑相触时,这把巨剑就炸出一串金石撞击声。 徐庸铮明白,这是梁雄气劲过盛导致的。 梁雄战意现在最盛,显然不打算放过这般好机会。他的枪起初只有刃是翻动的弧,那弧越来越大,犹如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徐庸铮只能奋勇的挥动巨剑来抵挡,十分被动。 后来,梁雄的银枪枪身也渐渐弯曲了,转变成了一个大弧,和枪刃的小弧相互辉映,散发出一种美丽的光环,使人不由自主的想去触碰一下。这种美丽是致命的。 徐庸铮不知道这正是梁雄的本命枪法,但是心里的声音告诉他,这种枪法不会停歇,只会越来越强劲,因为它快要接触到以势借力的地步了,这种枪势哪里会有穷尽的时候,这种力量又会持久到什么程度。 他心里没底,却不打算犹豫,将劲道注入手中巨剑中,奋力朝红色漩涡里劈砍去,你若是个风孔,我就断你的风口。你若是个水涡,我只能将剑做石,彻底堵住。这就是他的想法。简单,却十分有效。 梁雄露出轻蔑的笑意,他夺命枪的玄妙远不止一个弧这么简单,他顺着徐庸铮的劈砍方向顺势一挂,将那些如巨石般的力道卸去些许之后,隐隐有将徐庸铮的身形都吸进漩涡之中趋势。 梁雄继续挥舞自己的长枪,大弧化小弧,小弧演大弧,这其中的气劲转换,徐庸铮巨剑挥砍,次次与长枪交锋至实处。他通过自己的巨剑传达到手中感受,终于知道梁雄枪法的精妙绝伦。如此枪法,他纵是遍阅诸多剑法口诀,也不得不为之惊叹。 忽然,梁雄将长枪一抡,横扫而出,将徐庸铮手中的巨剑荡出一个微妙的弧度,徐庸铮的身体,却是在空中被荡出了一个较大的弧度。徐庸铮赶忙调整好身形落地。梁雄长枪微微抽回,趁着徐庸铮站位未稳,长枪力达末端,一个箭步挑扎,速度极快,刺向徐庸铮。徐庸铮赶忙右手持剑变左手,倒提剑而回,巨剑防御,长枪力道却透过巨剑,直达徐庸铮身体内。 梁雄收回夺命枪,轻轻挽了一个枪花,望向嘴角流出鲜血的徐庸铮,淡然说道:“看来你的剑比你的话更加了不起。莫非这就是你所说的全部实力?”话语之中,嘲讽之极。 徐庸铮面无表情。心里思量这,方才他已经处于被动,接下来他要化被动为主动才好。 梁雄转头继续说道:“本来,我打算用柴松贼的血来祭奠我的血枪的,你不行,毕竟你的血没有我想要的温度,你还是再年轻,还需要磨砺几年。入得扶摇榜才有资格和我一战。” 徐庸铮嘴角一翘,左手轻轻拂过剑身,发黑的剑身忽然闪现出一抹诡异的光芒。右手轻轻拿起巨剑,剑传来声声微鸣,似乎是在为主人报不平。他身后渐渐起了白雾,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的剑也越来越模糊。唯一更清晰的是他的剑痕。左一挥,右一撩。一挥一撩间,相互交叉,相互联通。就如一道封印的符印,也像此路不同的警告。 他就这样有条不紊的划着,不断的重复意味着熟练,也代表着决心。 他终于使出了他的意境,与破庙那一天不同,他今天很坚决,也很坦诚。 剑典有言,唯有大毅力者,可用剑断河水。 “剑意,断河流水。” 手中夺命枪,枪刃红转白。 他不再复杂将枪画弧了。而是用枪画圆。圆比弧更完整,也更加完美,同时也更加简单。 枪不断与空气摩擦着,似乎在火石上摩擦着什么。枪身变成了一道铁树,与火石不断摩擦着火花。火花闪耀着白色的光芒,炙热而致命。 看到梁雄长枪的变化,沐鹏礼诧异道:“铁树银花居然是这样的?想不到梁雄当年的传闻是真的。” 沐逸雅有些担心场上局势,因为白雾模糊了她观察的视线,她看不到徐庸铮那边的身形了,突闻父亲说话,她轻声道:“这就是梁雄的意境,当年还有什么典故吗?” 沐鹏礼小心解释道:“当年梁雄在江家待过一段时日,观看过青帝当年悟道石,用枪锤石,愤而不得,却意外感悟铁树银花,花影散落。由此,才有了可入逍遥榜的期许。” 沐逸雅也是初次听到这般秘闻,越发担心了起来,“徐庸铮应该不会有事吧。” “这般意境的比拼只有他们自己能左右了,不过这个剑客的意境也是颇为不俗。他开始施展时,我的身上竟有被河水打湿的错觉。少年可畏,这等人才,若能为我沐家所用就好啦。”沐鹏礼轻轻叹息道。 大殿内传来两声震响和一声惊呼。 水雾微微散去,银花落地,才见得两人身形。 徐庸铮一手按住胸口,一手紧紧握住巨剑,没有疑似松懈。他重重的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苍白。 而梁雄就显得写意洒脱得多,他持枪点地,一手负后,似乎没受到一点伤害。 沐苍梧却是发现,梁雄的左手也是被血迹染红,似乎伤口还在渗血。 心魔不消,意境无进的梁雄的长枪依旧尖锐,实力依旧强大,今日他依旧是胜了。 这就是江湖的残酷。 初涉江湖 第十七章 生死皆在一线间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梁雄得胜,胜得洒脱写意。他单手持枪点地,一手负后,展现大家风采。徐庸铮落败,败得在场人皆可知。胸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裳,一手紧紧地握着巨剑,脸色尽显苍白。 徐庸铮检查一下自己胸前的伤口,看上去显得十分严重,那杆枪似乎只要再深一两寸,就足以让他失去战斗力。若是在偏移三四寸,就能直中心脏,更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外人自然无法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徐庸铮回忆起刚才的情形,冷汗直冒。那伤口不够深,位置不够致命,却并不是梁雄的手下留情。他在观察梁雄的铁树银花不断幻化的过程中,发现却有一点白岿然不动,他片刻之后就认定那是破绽所在,于是,将剑意对准那点,一往直前得杀去。 岂料,那正是梁雄意境铁树银花的精华所在,那点白分明就是含苞欲放的银花,动中含静,杀机所在。如今被当作破绽所在,实在是可笑至极。当徐庸铮突破那铁树银花的虚光后,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他的胸口正对梁雄的枪尖,眼看长枪透胸而过,自己也将命丧枪下,他在慌乱之中作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他的剑势未曾真正地斩断河流,所以自然未曾穷尽。他的剑法本为制敌,但是生死之际,若不能挥剑自保,那便挥剑杀人吧。 求一剑索命,不管黄泉何在。 所以他原来三尺长的剑身,借着必杀的剑势蓦然增长几分。 剑形有固,剑势无回。 梁雄的弧枪或许可以一枪致命,但是,他面对这求死的一剑,看似算不上快的一剑,有着危险预知。 他不打算赌命,更也不打算赌上自己的手。所以他的枪虽也没有回撤。却是突然变化,改戳为划,意图躲过那一剑。 徐庸铮岂能容梁雄有变,他的剑要杀人,他的剑势杀人,他的剑意要杀人。他整个的气势也在杀人,他将剑抡起,不再是抡起钝器般,而是挥舞剑气。梁雄右手勉强划过长枪,左手企图震开那道剑。 后面的事,就是两声震痛耳朵的巨响。 铁树裂了,银花碎了。 大河干涸了,巨剑被震开了。 梁雄的左手被纵横的剑气所伤,鲜血直流。 徐庸铮的胸口被枪刃划过,劲道透骨,也是血流不止。 这次真的是梁雄胜了。 梁雄势为求胜求生,故不欲自伤。然而还是伤了。 徐庸铮求死求伤,故不惜命,所以最后还是败了。 梁雄随意震了震自己的右臂,受伤的左手摸了摸枪杆,移向枪刃。 血迹渗入枪刃之中,那枪刃也就顺理成章地由白转红,枪身片刻之间转入暗红色。 他明明不高,却俯身凝视,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他身形淡薄,却傲气满身,给人将征战沙场的肃穆感。 时隔多年,梁雄终于进入自己熟悉的境界,熟悉的世界。那世界是血红的,如浓墨于水中扩散,慢慢扑散开来。徐庸铮就这样被迫的走进了这个世界。 入眼处,徐庸铮仿佛来到了一个猩红的世界。 那猩红不是山花灿烂的红,不是染料中的红,是在骨髓的红,在人身体内的红,带着刺鼻的腥味。 那就是血。那就是血红。也代表着杀戮。 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血,刺鼻,扑面而来的味道。 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尸体,一具叠在一具上,有的手脚残缺,有的没了头颅,有的被残忍分成几瓣。 这个世界里,除了血红就是血红,没有别的颜色。不是你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红纱,这世界本就如此。 徐庸铮看到这一幕,心里的某个伤口被残忍地勾起,他一只手痛苦的按着头,表情狰狞,眉毛拧到了一起,显得极为挣扎。 梁雄在对面不过数十步的位置,身披血红战甲,手持血红长枪,背后更似有数千阴兵随影。他骑在战马之上,一声令下,就是千军万马踏来,将徐庸铮碾碎,不论是意志还是身体上,碾得粉碎。 而场中众人就有幸没有经历这种危机,却也是不明所以,认为是梁雄的意境想杀人。家主沐英曙修行多年,此刻眼睛也是被蒙上一块红纱布,只看到一片朦胧的血红,以为梁雄的秘法所致。而焰滔天对这份梁雄散发出来的浓郁杀意很中意,很兴奋,似乎他也想经历这个世界。这道杀意很重,却没有很凝实。焰滔天作为武痴,很是技痒。沐承泽则目不转睛盯着很紧,似乎要将红色雾气看穿一般。 血枪,这只是他的长枪名字。 而他的称号却是血枪之主,只是江湖没人能分辨其中差别。只是简单将他想成人枪合一,血枪既是梁雄的一部分,却不是梁雄的全部,而这些,梁雄显然没忘。他作为血枪之主,也是万骑之主。手中血枪,乃是以万人之血来养。这世界,也是集万人怨愤而成。 徐庸铮无处可逃,无处可避。四面皆兵,于是他选择杀一杀。他从记忆中醒来,暗念无名心诀,心中渐渐变得一片清明。 “杀气,煞气,以血养成,初成无实状,后环绕周身,自身凝势,挥兵力千钧。大成者,势若携众岳,以之摄人,震人心魄,以兵行之,无所不敌。” “破敌者,唯力势均不惧,胜之气魄,不惧死,不求生。” 徐庸铮想起山壁上所记所写的东西,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迅速站定,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状的东西,缓缓驱动意境。 这一次既不是截河,也不是断河流水,而是一种全新的意境---折岳。 折,可以理解为折断,曲折。岳则是巨大山脉。 古有巨人,身若天高不可侧,力敌万钧不可量。挥臂折断山岳,山体拦腰被折,其痕如镜面。巨人感之,知其锋利,感其气势,以手称之,抚之。使臂如兵,如刀似剑,遂有初代兵,锋利无比。 以剑之势,折山断岳。 此刻,徐庸铮身后似乎也有一座大山,山高参天。徐庸铮神情严肃,手中巨剑有一道雪亮的银光闪烁,锋芒之下,恍惚之间,一道光芒如闪电划过。天地无声,山体愈到数百丈,上半截山体仿佛被人拦腰抱起,然后变成粉碎般下砸,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每一缕尘烟,都是仿天道而为。天道之力,人力岂能胜之。 于是乎,梁雄身后的千军万马只能被沦为无用,沦为巨石下的亡魂,再死一次。 这是没有声音的,只是演武堂的地板上被砸的稀烂,纵是大理石所铺成,也足足下塌了一尺有余,极为震撼。 梁雄的血气退散了,眼睛里淌出血来,不再是充盈在眼眶中,更为可怕的是他身上血甲寸寸皲裂。手中的长枪也丧失了刚才的傲人光彩,或许是有感于天地威势而被震退,也埋没了血枪的威名。 血枪一阵哀鸣,最后如主人一般颓然,无力的低垂着。 梁雄怎么也想不到徐庸铮的意境会是如此的磅礴,他只在自己父亲身上看到过一次,至今难忘。可是自己父亲当时可威名赫赫,东林几近无敌呀。 “如此的气势磅礴,是什么意境。”梁雄以长枪支撑着身体,声音沙哑的问道。 “折岳。”徐庸铮并不比梁雄好到哪去,此时的精神也有些萎靡。 “好名字,好意境,好气势。”梁兄一连说了三个好,夸赞之意不言而喻。 “可惜,我也是借外力而出,非我自己本意。” “那又何妨,你还是胜了。”梁雄显得极为坦诚。他出入江湖多年,自然不会拘泥于不借于外物取胜。在他看来,和兵器一样,哪怕暗器,都无分别。“那你有生之年能否自己用出来。如此意境,不能现于世人,供天下剑士瞻仰,实在可惜。” 徐庸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用左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梁雄有些好奇地问道。 “红,一片血红,还有浓得散不开的仇与恨。” “那你,为何不惧怕?”梁雄接着问道。他自然不信这个少年之前见识过那般炼狱场景。 “我也从一片血海走出,也在这里入梦,熟睡,为何要怕?”徐庸铮认真解释道。 “哈哈,想不到你心中也有这杀意,这杀境。那么,你也想以杀入道吗?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最后迷失自己吗?仇恨的尽头只有血流成河,仇人的血,自己的血,亲人的血,甚至无辜人的血,无论如何都不能清洗干净的。” 徐庸铮默不作声,只是眼神盯着梁雄。 “你若不杀我,我必杀你。既然如此,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做好准备,收取我的杀意,拿走我的性命。” “以杀入道,以血为奴,人佛无挡,我自成魔。哈哈,哈哈。” 梁雄状若疯狂,像是在威胁着徐庸铮,也像是在做临终遗言,他在引诱着徐庸铮踏上他的路,做徐庸铮的领路人。 “我的路,我的道,我自己会选,我自己会走,待到我用血洗干净······”徐庸铮说道。 “如此,最好,甚好。” “速来,杀我,取走杀境。” 梁雄猛然张开双臂,松开双手,血枪终于不甘倒在地面之上,却没有多大的声响。 徐庸铮明白其用意,走上前来,俯身一躬,给予这个枪客尊重后,然后毅然决然地挥剑砍去,着实地砍在梁雄胸前,毫不留情。 梁雄发白的脸庞渗出惨淡笑意,嘴角微微上扬,笔直向后倒去。 那片血雾慢慢散开了,出现了令人无比震惊的一幕。 梁雄倒下了,也彻底地败了,败得干干净净。 他的死标志着一个传奇就此落幕。 而徐庸铮胜了,虽胜得凄惨,但也迎来扬名立万。 因为他今天踩下垫脚石的同时,就宣告一个新星正式开始冉冉升起。 初涉江湖 第十八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血雾散开,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当沐逸雅看到徐庸铮还站立着时,心里十分欢喜,可是看到他身上的伤口,衣裳上的血迹时,也不由担心起来。沐苍梧的脸部紧绷,看不到丝毫笑意。而焰滔天眼神炙热,发出一声冷哼,不满于梁雄就此败下来。 审基则不这么认为,他不怎么明了武功招数,却明白武意。梁雄求战而求生,惜命之,用力之,不像那个剑客求胜求死,以剑明道,心无惧之。所以这个剑客赢了,哪怕他赢得凄惨,可也算得上光明磊落。只是,今天,这个剑客还要踩下多少人来,为他的闪亮光芒再添点缀呢?还是半路夭折呢? 焰滔天满脸愤怒,言语中尽是不满:“什么狗屁血枪,就是一酒囊饭袋,不过尔尔。那剑客,速来送死。” 审基没有阻止他的行为,不想徒惹多人的厌恶,更不想打击焰滔天的信心。 一旁的沐逸雅出声道:“这位大侠,不若让我为这剑客包扎伤口,稍歇息片刻,免得有人说你趁人之危,胜之不武。” 焰滔天似乎对这声大侠极为受用,大笑道:“我素来不是什么大侠,却也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你尽管去吧。”说完就摆了摆双手,显得极为光明磊落。只不是焰滔天转过头去时,眼睛时不时向徐庸铮的方向看去。 沐逸雅躬身道谢,从下人手中接过纱布药物毛巾等,正要往徐庸铮走去。 谁知徐庸铮气势正盛,不愿休息。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力有不逮,他还是挥了挥手,毅然上前道:“不用,我自来战。” 沐逸雅就显得好生尴尬,一旁的审基笑容玩味,却也点了点头。 焰滔天则开口道:“既然你的选择如此,就休想我手下留情。” 焰滔天不信那剑客有能力再次催动意境,气血不盛,自然无法与天地沟通,催动意境。他也不信剑客能再一次挥舞巨剑,挥动自如,所以他挥动大刀,形成一道大网罩住了徐庸铮。 徐庸铮被严密的刀风所笼罩,手中的巨剑也晦涩地翻动起来。不过这时,巨剑就显得极为沉重。 大刀的每一刀都落到实处,劲道透刀而出,震入剑内。 巨剑的每一剑都极为艰难,每一剑都寻求避实就虚,吸纳百钧之力道于剑内,如泥牛入海,纳为海用。 饶是如此,徐庸铮手臂也被震的有些发麻,连带伤口都破裂开来,血流不止。 焰滔天则极为郁闷,若说先前的那个剑客重于卸力,强于游离,答案是也被他废了。但是现在这个剑客,分明是短兵相接,则重于纳力,容纳于剑内,自己的所有招数,透过刀,纵然有千钧之力,也是发于棉花之上,棉花又怎么承力,它只会受力然后变形,最后又恢复,只要你的力有所蓄发,它就能承受。如何解决这令人厌恶憎恨的棉花呢。 “弃刀用掌。”场面中间再度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焰滔天听到后,没有半分犹豫迟疑。既然无法以长刀之长为优,占长刀之重为势,那就弃刀用掌,弃长用短。这处的短却威力尽显。于是,他掌下生风,劲中含火,大有火烧连城之势。既然火烧连城,火势如何能不大。漫天的掌影携风带劲,携带连绵的热浪,扑面而来。 刀不再用,掌则生威。刀本来就不是他的所长,弃刀并没有什么可惜,武器有变,但是他的气势更盛。那掌风比之刀影更加严密,编织而来的火网袭来,任你棉花如何,都可破之。 棉花遇到火就会燃烧,化为无形。徐庸铮自然知道这一点,可是他的剑依旧在手。练剑已久的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于是,他剑势一变,变得绵延环绕,如赤河之水,柔而有力,水自无形,却有变形灭火之能。水火自古不能相容,这水势没有滔天,只有流转自如。这火势也没有漫天,只有连城之威。所以,水力不能汹涌,扑不灭那繁城的火,火势不能汹涌,烧不尽婉转的河水。 满城之火,漫河之水,就这样相容相消。徐庸铮看似挣扎,却也不败。焰滔天也不想多做无用之功。 在场众人也看到这形势,只是无法得知,最后谁能持久,只是,火势有柴方可续,水势自流淌有声。 “素闻习武之人,不以诡胜,不欺无兵。”审基自然看到了这一点,他需要想点办法。 “先生谬也,武者不问过程,不行下伎,自然成王败寇。”一旁的沐逸雅振振有词。 “那我听闻,剑客高雅,不以手上兵欺手无寸铁之人,如今,少侠,你这番作为实在可惜了。”审基杀人诛心,意图乱徐庸铮心境。 沐鹏礼则在一旁担心,若是这剑客中了那人诡计,弃剑不用,只怕就此落败,那么他也会小看这个剑客,如此拘泥的剑客,也成不得大事。 沐逸雅没法开口辩驳,只得紧紧的捏了捏手掌。 “一人一剑足矣。” “任你刀剑棍棒,十八般武器,俱是一剑来退敌,任你千军万马,我仍是一剑临敌。”徐庸铮说话不紧不慢,声音却是响彻全场。 “果然好说辞,我看阁下口中之剑胜过那手中利剑。”审基嘲讽道。 徐庸铮震开那双霸道的掌,十分不悦。“如果不服,审基先生可以下场来感受我的手中剑。不然,闭上你那可笑的嘴,我不想和你一般见识,乱我心神。” 沐逸雅掩嘴偷笑,浑然不知道原来这个剑客的口中剑这般刻薄。审基则好似吃了生茄子一样难受,久久不言。 焰滔天仿佛也被逗乐,正欲开口出言。 不料,徐庸铮手中巨剑气势骤变。漫河之水似从上流起就泛起了红色,那里有千军万马对阵厮杀,厮杀极为惨烈,血水和断肢染红了整个河流,河流也变成了炼狱,凄惨悲凉。然而,这悲凉不同于普通的悲凉,透着有些悲壮,更有几分浓烈的杀意。河水变成血水,血水遇到连城大火就成了血雾。不一会儿,徐庸铮周身四侧就是红雾萦绕。 掌风浓密,却也如风。只是你风势如何之大,也吹不散这遮城蔽日的浓雾,以血意和杀意结合而成的浓雾。焰滔天一声暴喝,收掌为拳,将拳中杀意火劲都释放了出来,如出栏猛虎,择人而噬。 猛虎如火,却最终也消散在血雾中,血雾变得更加浓密。 巨剑饱饮主人之血,万人之血,斩猛虎之意,变得饱满了起来,发出一道猩红的光芒。 那焰滔天拨开浓雾,迅速近身而来,带着绝然,一掌拍在徐庸铮胸前那道伤口,全然不顾那来势凶猛的巨剑。 血血之雾再度升起,却是和上次有些不同,没有那么浓郁和宽广。 众人还能隐约看到两个身影交集,最后分散开来。 以招换招,两败俱伤。 徐庸铮未曾倒地,只是胸前的伤口恶化了许多,嘴角也收不住上涌的血气,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被巨剑完全吸收了。巨剑片刻之后迅速归于平常。另一边的焰滔天就没这般好受,他身受巨剑两剑之威,胸膛留下一个交叉的伤口,血如泉涌。他不得不屈膝跪地,低头皱眉,询问道:“你居然这么短时间之内就能吸收梁雄的杀意,你使用的是什么邪魔歪道的功法?” 徐庸铮自然不会理会这种败者的疑问,也不想解释。他把巨剑一扬,眯了眯眼,说道:“若是不服,可再来战。倘若你想这样污蔑我,等于寻死。你再多说一句,我必取下你的头颅。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这个剑客终于显露出了与实力匹配的霸道。 焰滔天还想再说话,却挡不住血气上涌,压制不住那两道剑招中的杀意在体内肆虐。所以他不得不就地打坐修养。 不曾想,不过眨眼功夫,巨剑冰凉,置于他的脖颈之上。 “我不曾想到你会这么无耻。”焰滔天道。 “当时,你假意允许我疗伤,实际上就有偷袭之意。力拼之时,审基先生不惜放下名士身段,与我口舌之争,激我弃剑。哪怕最后,你仍然污蔑我为邪魔歪道。在我看来,你也不过一小人尔。既然如此,我又不是迂腐剑客,也不是什么好人,那我又何须有耻,或者求你这一小人之耻。” 徐庸铮在焰滔天的耳旁低声诉说,全然不理会焰滔天精彩的脸部神情,然后,重剑狠狠拍在焰滔天背后,焰滔天一口逆血喷出,整个人向前飞去,然后倒地不起。 显然,他不打算赶尽杀绝。败了他是一回事,杀了他就真的是与清梧谷为敌了,他实在也不想多生事端。 一旁的审基先生赶忙出来道谢:“多谢阁下手下留情。”在他看来,焰滔天可以输的坦荡,他自然也不想输了气度。果然,这一番作为,在沐鹏礼看来都极为妥当。 徐庸铮光顾着持剑疗伤,闭口不言,置若罔闻。 “先破梁雄,再败焰滔天,终有一日,这扶摇榜会有君之盛名。” 扶摇有名,这是多少年轻人的梦想呢!而此刻这话出于名士审基之口点评徐庸铮,那么以后徐庸铮会在江湖之上如何享有盛名呢?君不闻昔日东林名士翟山点评了当初的无名小卒纳兰,才有了今日名扬江湖,号称浣花洗剑的剑客。众人好生艳羡,不料接下来这一幕,更是令人惊掉了下巴。 审基躬了躬身,朝那剑客恭敬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徐庸铮。” 回答他的是简单利落的三个字。 那剑客的脸上没有丝毫动作,在外人看来显得那般桀骜。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起这个名字将不普通。 因为,名士盛赞点评之后,天下无人不识君。 初涉江湖 第十九章 兄弟情义终成仇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审基行大礼,问名姓,点评之,如此大架势惊呆了在场之人。 “先生如此对待似有不妥,况且大敌当前,这样无异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沐良戊最早清醒过来,他对审基做法有些不满,又不能发泄出来,只能话语中显示微词。 审基笑了笑,没有辩驳。毕竟名士风度在此,不在乎输赢,关乎气度一事就不能轻视。 徐庸铮懒得理睬,眼帘半耷拉着,摇了摇头。 怎料审基后面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邪魔歪道者,大多以自己喜好行事,无从揣测。今日,你以剑嗜血,隐隐已经有入魔趋势,以后,你将如何自处?” 审基大有得理不饶人之势,再度开口道。 “若你不放下手中剑,那这剑就是魔剑。因为它已经吸满了足够多的血。倘若你本心也不愿意放下手中剑,你终有一天也会成魔,要知道,昔日大剑师杜律就是如此,直到后来入魔,杀至亲才后悔莫及。” “望君珍重,取正道而行。”这就是审基对于徐庸铮的嘱咐和期盼,可是在旁人耳中听来不是滋味。 “审基先生此言未免太过夸大其辞了。”沐小姐说道。 审基一听是先前发言的沐家小姐,微微一笑后,大声问道:“敢问沐小姐可曾了解这剑客底细,了解他的功法究竟?若是没有,为情之一字而开口诡辩,殊为不智。” 沐逸雅惊讶不已,江湖之人,除了至亲,谁可知谁人功法究竟,有时至亲都不一定知晓。她自然也不知晓徐庸铮底细如何,因为这个剑客没有如何介绍自己。再后来,所谓的为情开口,就是诛心之言了。审基不愧是名士,这番唇枪,不比那梁雄血枪更弱。这一舌剑,更是胜过了徐庸铮手中剑器。沐逸雅心里好生赞叹道。 “既然如此,除魔卫道,防患于未然,乃我们正道中人之责任。” 那声音来自于沐苍梧身后,随之而来的是三四道黝黑的暗器袭来。于此同时,沐英曙身后也有一人拔剑而出,如灵蛇出动,行绝然刺杀,但求一击毙命。 谁也想不到徐庸铮恢复如此之快,经连厮杀,尚有余力反应。只见他怪异的将身形一扭,躲过了那几道并没有很致命的暗器。此时若是回头,剑不如往时的挥舞自如,所以会导致身到剑未到,前胸白白变成靶子,任人鱼肉。然后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脚尖点地,整个身子凌空飞起,倒翻过来,本来朝下的巨剑,如今更是被当作木板来使,狠狠的拍向那人的脸门。 那灵蛇般的刺客一击未果,只能闪躲,凭着灵动的身形,也只是受了轻伤。 徐庸铮落地之后,没有再看着他。 而那个剑客就显得颇为幸运,更是大大咧咧:“大意啦,想不到,你居然还能有一战之力。” 两人剑拔弩张,徐庸铮虽然不愿再度出手,可是看到那剑客的跃跃欲试,也燃起来了战意。 沐逸雅看到此情此景,心中感触,在父亲的示意下,她只得让徐庸铮下场休息,话语中有些担心。 “徐庸铮,你且下场来,好好休息。” “哟哟,还真是郎情妾意,那剑客,我看你的手未必能再次挥动那剑。”这剑客长的尖嘴猴腮,言语中也是嘲讽意味十足。 “够了,皮草,你也下来吧。” 那剑客听到审基说话,也得耷拉着头走下场来。 临到下场时,徐庸铮手中巨剑再度闪耀一抹红色光芒,剑气纵横,携这破空之威,冲向审基身前。皮草则是轻描淡写地抵挡下。 徐庸铮本不求伤人这一式剑气,在皮草看来,只是为了宣告他仍有一战之力。思忖之下,审基也不由得笑了笑,孩子气的剑客。 “审基先生,日后再请赐教。”徐庸铮收起巨剑,说道。 审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自当扫榻以待。” 赐教,自然不是口舌,而是刀剑,这一番就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恩怨了。 不过现在,没有人关注他们了,因为重头戏就将来临,决定家主之位的第五战即将开始。 “二郎,这最后一战,还是我们两来解决吧,为我们今天这个风云聚会画下句号。”在审基与沐苍梧片刻谈话后,沐苍梧率先发难道。 沐鹏礼听到后,立刻抗议道:“家主千金之躯,岂会轻易下场和你比斗。” 一旁的审基也针锋相对,“什么时候鹏礼兄能指挥家主啦?真是恭喜恭喜。” 一旁的沐英曙自然不会这么认为,他脸带厌恶表情,狠狠说道:“四弟,这番决斗我可还有得选?自这帮逆臣贼子逼宫起,我就无法选择了。” “而且,莫非你也认为我打不过大兄,你真的以为我这些年在我那英曙殿一心双修?”这后半句却是极轻,只有沐鹏礼听到,却是显露出沐英曙极为强大的自信。 家主之争,最后一战,必有死伤,无一幸免。 沐苍梧不信自己韬光养晦多年,打不过一个双修的臭道士。 沐英曙则显得自信满满,道袍轻轻鼓起。 两派长老都是各有想法。家主幽居英曙殿自然是疏于修炼的。到时候,比试过后,倘若沐苍梧胜,家主派系的长老该如何自处。沐苍梧绝对算不上仁慈之主。他对梁雄的落败,恨不得唾其面。而沐英曙绝对算不上英明之主。毕竟这些年沐家的状况就是最好的证明。 有些长老有意无意间看瞟了一眼沐承泽,然后迅速收回来。 “大郎,来吧,让本家主看看你的能耐。” “你这个窃位之徒,有什么脸面自称家主,我今天就将你打下尘埃。” 两人都是一声暴喝,迅速肉博到一处。 作为家主亲子,自然都是修行过沐家功法的。此刻以沐家功法对拼,招数上都没有差别。 两个人拳脚相对,都是使的沐家出名的青字拳,是沐家古老相传的一套拳法。拳法本是普通得很,本意也是为了让沐家子孙强身健体。甚至还能传给府中下人,不过是有些删减罢了,这拳的真髓还得配上沐家独特功法,就显得尤为不凡。 但是二人修为功法都是不俗,拳法在他们手中显得颇有气势,韵味。 所用招式不同,然气势却迥然不同。沐英曙毫无进取之意,一味求稳。而沐苍梧一心争位,来势凶猛,如猛兽伸出利爪,巧取豪夺之意,人皆可见。气势之争我来夺,胜负之争我来取,家主之位我来坐。 两人你来我往,沐苍梧步步紧逼,不给对手丝毫喘息机会。沐英曙则是步步向后才能稳住步伐。 眼看沐英曙也尽失气势,无势可守,溃败之状初现。 沐苍梧大喜过望,变拳为爪,气劲不凡,直取对手心腹处,这一爪下去,就是掏心挖肺。 沐承泽惊呼一声,喊道:“大哥,手下留情。” 高手过招,些许失误就足以决定胜负,甚至致命。 沐英曙抓住片刻良机,趁势身子向后倒去,险险躲过那毒爪。 “六弟果然是向着你的,不过下次,你没这么好运了。”沐苍梧紧握住拳,向前一挥。 “不,大郎,是你没有机会了。” “你很幸运,能见识到沐家家主的功法,仙霞游。” 说完,沐英曙身体违反常理,极其诡异的飘在半空中,仙霞游,顾名思义,就是以云霞代步,周游天际,他在半空中,竟在空中凭空借了四处力,点了四下。 沐苍梧慌乱之中,记起父亲曾给自己讲解过的两句话:“繁花似锦仙霞游,周游星天无尘羽。”轻如薄羽,不占尘埃。他虽然震惊,可心却迅速稳定,祭出了他目前最强的功法;兽罚拳。这一招式本是他与青疆王交易所得的招式,也是他花了莫大代价换来的。这个代价更多是指他承诺当上家主之后的行动。 兽罚拳面对仙霞游,猛兽朝天嘶吼,仙人携霞所游历而无所惧。沐苍梧虽有万般力气,却无处着落,落不到沐英曙的身体之上。 沐英曙则掌掌落在实处,沐苍梧也只能沦为无用的兽吼,最后落败。情理之中地落败了。 沐苍梧跪倒在地,脸上愤懑无比。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服。那老东西怎么可能把这个功法传给你,他明明不是将家主之位传给你的,是传给······” 沐英曙居高临下,神采飞扬,他走到沐苍梧面前,话语却是极轻。“父亲是传位给六弟,对不对。大哥,你可曾知道,这仙霞游都是家主口传身教的,旁人万万不会知晓的。要怪就怪你贪心不足,不查清楚仙霞游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头来,你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却注定失败。而我此时的境界,你做梦是猜想不到的。”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天要亡我,天要负我。”沐苍梧大声嘶喊,如困兽之斗。 没想到沐苍梧这般不济事。这是众位黑袍之列的长老的心声,当然有不少沐英曙派系人的心声,这就无从得知。此刻,那群黑袍人脸上都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审基依旧带着笑意,很得体的躬了躬身,开口道:“在此祝贺沐家家主清理门户,大展宏图。” 他没什么明显的站队,所以也就不会尴尬。他贵为名士,本就以风范和见识闻名,他为沐英曙献计献策,本就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无所谓丢不丢脸。他转头就要带着焰滔天等人离开。如风来,如风去,这就是名士典范。 初涉江湖 第二十章 兄弟染血濯污秽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沐英曙不想得罪名士审基,也不想得罪那令人忌惮的清梧谷。沐家实在是再也经不起许多折腾了。所以他乐得放审基他们离开。可目前还有些许问题。沐英曙朝着沐苍梧开始所站的地方看去,看到了仍有未脱下帽子的三四黑衣人,问道:“青疆王府来人为何还不肯现身?莫非是仍有后招,准备如何对付我们沐家呢?” “沐家主说笑了,我们这些人也就是来看看热闹罢了。做不得什么大事。”其中一人爽朗笑道,也不惧怕沐英曙的气势。 “既然如此,恕老夫招待不周。沐府虽大,但不留不速之客。”本来他是想说不义之人,可是一想,既然青疆王府中人不想动手,何必逞口舌之利呢。 “沐家主,好生懂礼数,莫非是瞧不起我们青疆王府不成?还是看不起我们兄弟几个?”另外一人脾气有些暴躁。 “看不起倒也无妨,我们来只为带走梁雄,好回去交代,希望沐家家主成全。”还有一人言语相当雄浑。 “既然做客,自当客随主便,虽有我们兄弟四人齐来,但是也不想多生事端。看英明神武的沐家家主如何行事了。”开始那人说道,话语中就能听出笑意,还有一丝威胁的味道。 沐英曙一丝冷笑,说道:“主不留恶客,各位请自便,恕不远送。” 这既是一种妥协,也是明智之选。 “多谢沐家主。”为首那青疆王府之人拱了拱手道谢,然后兄弟几个进入场中,带着梁雄的尸体,迅速离去。 沐英曙如此爽快送走外客,接下来自然是清理门户。那就意味着接下来上演的就是今天的重头戏。 沐英曙没有急着处理沐苍梧,也没有想着一掌拍死这个兄弟,他双手负后,来回踱步,提高音量,问道:“各位叔伯长老,往常家族一旦有谋逆之人,我们都是赶尽杀绝,今天,此时此刻,我大哥沐苍梧也施行了如此谋逆之举,沐英曙敢问各位,我该当如何处置。” “理当处死。” “千刀万剐。” “凌迟处死。” “一杯毒酒。” 这些长老,哪位不是人精,此刻都是揣摩到了家主意思,于是,他们各自的发言,不惜狠毒之策。 更有一些个声泪俱下,哭诉沐苍梧的威逼利诱,表明自己的忠心耿耿。 “一下子将他处死,会不会太过草率了。”沐英曙皱眉,自言自语道。 这倒显得有些惺惺作态了,怎奈沐英曙掌握形势大义所在,那些长老只能顺从,也连忙改了口风。 “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背后肯定还有人。” “我们附议,严查此事。” ······ 一旁的沐良戊原本是瘫倒在地上,等待这作为胜利者的审判。但是听到沐英曙如此戏弄自己和沐苍梧,他的无名怒火也升了起来。他义愤填膺说道:“沐英曙,你这是当的狗屁的家,做的狗屁的主。这些年,你一心双修,不顾门市轻微,家道败落,思量自己的长生大梦。也就是你有这般武功,何不早些尽数施展?白白使沐家让人看低。” “这么说,本家主做事还要向你们解释不成。你不去看看,我四弟沐鹏礼不也是在好好地辅助我,一心经营我沐家,想着壮大我沐家。你怎么就不愿意学学他呢?”沐英曙反问道。 “若是没有四哥沐鹏礼,我们兄弟几人或许早就反了,那么这沐家也早就完了,哪还会等到今天,沐家今日不换新天,以后也必将彻底在你沐英曙手中败落,落入尘埃。”沐良戊横眉冷眼道。 “岂有此理,这也不是你们逼宫造反的理由。四弟怎么不想着造反。老五,二哥慈悲,选择不杀你,但是,苍梧大兄这人太危险,我绝不能留。”沐英曙毅然决然道。 沐承泽终于站出来了,他摆开衣服,跪倒在地,态度十分诚恳道:“二哥,六弟求你放大哥一马,饶他一命。” “你也出来求情,可是凭什么!难道就凭我和他之间那点可笑的淡薄的兄弟情义?”沐英曙冷笑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若是父亲泉下有知,也不会任我们兄弟几人互相残杀的。”沐承泽显得不卑不亢,却还是稍微低下头颅说道。 “说的有理,但我想知道,今天若是我沦为阶下囚,六弟,你是否也会出来求情。” “二哥,你应该知道的。”沐承泽话语微低。 沐英曙一声冷哼,嗤笑道:“六弟果然是妇人之仁。这样很好,非常好。有这样的心态在,人就不会多想。” 一旁沐鹏礼还立于沐英曙身后,此刻开口道:“家主,切莫妇人之仁,不然放虎归山,后悔莫及。这样置家法于何地。” “沐鹏礼,你这样的铁石心肠,真不愧是父亲的好儿子,也是二哥的好爪牙。而你,沐英曙,你也别惺惺作态。与其看我沐家一天天败落下去,我们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加凄惨。”沐良戊此刻完全豁出去了,言语中不再有恭敬。 沐英曙仿佛被逗乐,哈哈大笑。“很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法无情,量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也猜不到本家主的心思,来人,将这二人收押下去,等候发落。” “无非是一杯毒酒入肠穿,或者永不见天日,变得人模鬼样,等候你的慈悲发落。那样只会成全你的慈悲之名和所谓的兄弟情义。可是,今日,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我仍有选择的自由。”沐良戊对敌人狠,但是对自己更狠,话语还未落,怀中匕首就已经刺入胸膛,滚滚热血流淌在地上,似乎要驱除这沐府的暮气才罢休。而他所谓的选择的自由就是自行了断。 沐苍梧此时此刻才有些回过神来,可是突见亲生兄弟的尸体,他泣不成声,如野兽阵阵嘶吼。 “五哥(五弟)。”沐承泽和沐鹏礼同时大喝。 沐鹏礼虽然死板不讲人情,可是毕竟兄弟在一起数十年,心里深处也是割不断这情义。伤心之情上了心头,一时不免心神一乱。 沐英曙却算得上冷血无情,他闭上双目后,又说道:“来呀,将那些前来逼宫的长老,也关押起来,等候处死。” 沐鹏礼深知事情利害关系,开口说道:“二哥,家族正处在艰难时刻,不可如此滥杀无辜,纵是他们有罪,收掉权力就行了,没必要以杀正家法,这样只会适得其反,导致整个沐家人心惶惶。” 沐英曙再次冷笑道:“我多年不问家事,就已经有不少人有如此大的意见。而这些长老,我待之如硕鼠,他们不仅贪食我黍,更与外贼联合,动我沐家根基,我不得不雷霆手段。或许,你们都忘了,忘了当年我是如何登上家主之位的,也忘了我也有雷霆手段的。也对,这些年的清修,我也本打算继续着无为而治,可是,今天,五弟尚且都知以死谢罪,所以,谁也别想如此带过。谁求情都没有用。四弟,你也别多言了。免得伤了兄弟和气。” 沐鹏礼被家主威严震慑,沐承泽也低头不语,这两个亲兄弟不说话,场中还有谁敢多说半句? 这时,善变的长老们仿佛终于记起,家主作为一家之主,本就有着对家族的生杀大权。 在第一位长老下跪求情之后,诸多长老的心理防线也崩塌了,他们很快全部屈服了。 “我们都是被逼的。” “我们也是受人蛊惑。” “家主饶命呀,我以后当牛做马来报效沐家。” 谁知,沐英曙一声冷哼,“无需多言,来人,都拖下去。” 或许猛虎会有酣睡之时,可是一旦睁目醒来,威严就会自然回到他身上。 沐英曙这一次,牢牢地将沐家掌握在手中,比数十年前更加稳固。 这场风波如今看来更像一场闹剧。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而是有人苦心计划,最后却为他人做了大好嫁衣。 黑云压城,谁知道城楼无损,黑云自退,倒是照出了城中的许多污秽。而沐英曙在简单处理家族事务后,就继续自己的修行之事。此时沐家大事仍是由沐鹏礼打理。府中少了好多风言风语了,因为家主的武功之高,大老爷都不是对手;因为家主的心狠手辣,都可以杀兄弟正家法。有时候,敬畏就是如此简单,而惧怕更是如此简单。只是这样一来,本就苍凉的沐家更加显得寂寥。府内气氛就是冷飕飕的,初春之时就令人身心俱寒。 被给予重任的沐鹏礼此时正静立在窗前,看着窗外充满生机的风景,心里百感交集。家主昨天已经明示下来,沐苍梧必须死,死之前还得诚心悔过,写一份悔罪书。这根本就是个笑话。且不说沐苍梧本人会不会写悔过书,他现在恐怕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胞弟的死,只有让他满腹仇恨,稍微逮住机会,就会如临死的毒蛇,洒尽最后一滴毒液,咬死猎物。而自己要完成这个任务,沐苍梧死,还写了悔过书,此事任何一个明眼人看来就是用手段为之,到时候,满城议论,沐家又会如何处之。 沐鹏礼细心一想,心里不由赞叹一声,好一手一箭三雕。 沐苍梧一死,立家主余威,或许会四分五散的沐家只有家主派系的存在。自己当家作主的时候,处死沐苍梧,恐怕就是绝了自己往后念想,以后纵使雅儿如何出众,也只能是太子伴读,无半点其他念想。这第三,或许就是家主为了远在剑幕的儿子了。 “二哥,我还是看轻你了。”沐鹏礼此刻纵然有千般计策,也无处施展。现在想来,当日之事,大哥显得太过轻率,不去管福伯被六弟所杀,而是直接开始比试,想必是清梧谷和青疆王府给的强力支持才让他有恃无恐,可是,就算是这样,沐苍梧还是被二哥制服住了。家主,天命?他复又摇了摇头。 初涉江湖 第二十一章 沐家潜龙洒脱去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沐鹏礼心里想着家主的计谋,耳朵里装不下任何声音。此时,屋外传来数声敲门声,他都听不见。直到门外传来了他颇为熟悉的声音,他才稍稍回过神来。 “四哥,小弟有事求见。” 沐鹏礼没有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的那个亲兄弟,万事不争的六弟。在招呼他进门之后,唤来下人上了茗茶。茶香袅袅,屋内一片宁静。 “四哥,我这次来是来辞行的。”沐承泽开门见山道。 “六弟,你若现在走,恐怕有些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意已决。这次,只是和四哥知会一下。”沐承泽的话语轻描淡写,在沐鹏礼看来十分疲惫。 “迟些走不行吗,都待了几十年了,不在乎这一两天的。” “就是这一两天,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区别,我于沐家没什么大贡献,沐家有你,有二哥就够了。父亲大人当初慧眼如炬。好啦,不多说了,我先告辞了。”沐承泽躬身之后,准备转头离开。这番话说一半藏一半,沐鹏礼也没听清楚究竟。更没来得及揣摩话里面的意味,因为在沐鹏礼的印象中,沐承泽本就是直直肠子,不擅长打机锋。 “你起码得和你二哥有个交代,不然,影响有些不好。”沐鹏礼歪了歪脑袋提醒道。 “我知道的,二哥那边我会给个交代的。另外,这些年来,谢谢四哥对我的包容和庇护。”沐承泽头也不回,说完之后就是快速离去。 沐鹏礼看着远去的背影,思忖着,自己这个家里最年幼的兄弟,今天这是怎么了? 英曙殿内,沐英曙正在让道姑们修理手脚。他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他极为满意自己过去这些时日做的安排,也极为满意过去这些时候家族里的动静。春风得意处,约莫就是如何。大权在握,美女在怀,哦,不,是大道在行,一切都如此令人满意,只需再等几年,明儿回来,顺利接手沐家,以明儿的人脉与聪明才智,自然会比我更好,一切都会变好的。 沐承泽刚离开沐鹏礼处,就脚步不停歇地来到英曙殿中。 他静静地站在殿内,没有躬身,也没有拱手,没有往常拘谨和守礼的姿态。 沐英曙极为好奇他为何这番模样,方才心里还在寻思沐承泽有何事禀告,来到这他未曾来过一次的英曙殿。沐英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沐承泽,笑容渐渐收敛,眉毛都拧成一道刀锋,似乎想看看自己这个兄弟有何手段。 沉默片刻后,沐英曙开口道:“承泽,有话尽管说来就是,你不像你大哥,实在不适合这般严肃。” 沐承泽没有说话,似乎在低头沉思什么。他想起儿时兄弟几人,曾站在青笺阁上趴在栏杆上望尽满城风雨的和谐画面。他至今仍清楚记得大哥说要做个振兴家族的伟大家主,二哥则说要在武道一途,重振家族威名,不仅要胜过那剑幕若干剑主,还要向青帝看齐。而四哥则扬言文韬武略,辅佐家主,将沐家治理成一个顶势家族,争霸天下。那时候自己还小,兄弟几人看来也亲如手足。可是长大后几人的前程便南辕北辙,二哥沐英曙阴差阳错地当上了家主,大哥郁郁不得志之下只有沉寂下去。四哥为人处世也算玲珑八面,为了维持沐府,也是鞠躬尽瘁,费心尽力。而自己则是在武道一途上也算高歌猛进,甚至已经将一脚踏入武道巅峰境界,可是外人不可得知。他还曾想着,若是自己的二哥,沐家的家主哪天记起振兴家族,他或许就能显露真实境界,震惊天下。可是天意弄人,兄弟几人终究是反目成仇了,自己大哥,则想着拯救沐家,不惜假借外力,最后不仅白白搭上了五哥的性命,自己还身陷囹圄。或许他们都没错,只是世俗权力太使人心迷吧。 沐英曙自然看到了他有些恍惚失态,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承泽,话说当日,你能为了我,向那老贼求情,我甚是感动。” “大哥既不是老贼,二哥也不需要我求情,二哥的武功盖世,纵是没我的求情,自会安然无恙。”沐承泽说道。 “既然如此,你来找我何事。”沐英曙可谓是翻脸极快。 “求情。” “求什么情。替谁求情?”沐英曙猜到了沐承泽所想,显得有些愤怒。 “替大哥,求二哥手下留情。”沐承泽毫不畏惧,抬头冷静说道。 “你这人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当日求那老贼放我,今日求我放他。你是不是习惯了求情?日后,你是不是也会求老五?哦,不对,老五已经死了。你既然知道向人求情,就得明白是求于人。你的凭仗是什么?若是我不答应呢?”沐英曙唾沫横飞,嘲讽意味十足,脸上也是愤怒到了极点。 “二哥宅心仁厚,必会答应的。”沐承泽不卑不亢道。 沐英曙放声大笑,险些笑出泪来。这笑声极尽嘲讽意味。 “你不怕我假意答应你,然后真心地关他一辈子,让他永不见天日。” “此事不妥,有违兄弟纲常。”沐承泽极为正经说道。 “呵呵,六弟到底意欲何为,尽管说来。倘若是放了沐苍梧那老贼,我是断然不会答应的。”沐英曙极为果断的说道。 “二哥极为聪明,应该知道我的要求。若是你真的修习了仙霞游,也不至于开始佯败了。要知道,半吊子的仙霞游或许可以瞒住大哥,瞒得住四哥,甚至能够瞒得住当日在场的众人,却瞒不过某些知情之人。或许,二哥可以做到永远不再出手,那样或许仙霞游就不会被人发现是残缺的了。可是,只要二哥出手了,人们或许就知道家主的仙霞游原来如此不济,那这功法有何资本给沐家传承百年。那么,知情的传功长老们或许会问,另一半由家主口授的心法呢?” “六弟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说笑的?我不会仙霞游,那普天之下还有谁会?你会?仙霞游这类至高功法,我也无需和你这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富家公子多说。”沐英曙的手双手十指交叉,一点一扣。 “二哥,不必动杀心。我虽不懂分寸,但是也知道此事关乎沐家生死。此事目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过,二哥若是想试试我的仙霞游,六弟会十分荣幸,只怕到时候动静太大,二哥不好收场就不妙了。其实,以二哥资质,将两补残缺的功法融为一体,实在是不容易,而且是相当了不起。承泽佩服不已,自忖也做不到。”沐承泽话语不吝赞叹。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沐承泽突然身形一变,以一化七,虚影重重,脚踏七星,亮出许多光电,看似要登天拾级而上,大有气冲斗牛之势。比之当日沐英曙凭空借力,显然更盛一筹。 “原来如此,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枉我还天真地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懂。”沐英曙有些意外,却没有十分惊慌。他虽然修道多年,自认清心寡欲,也曾猜到真相,可是此刻看到这番情景,还是耐不住幽幽说道:“果然,我们的父亲大人还是最喜欢小儿子的。” “或许是因为我没那么心狠手辣,不会去费尽心思去谋取本不该自己得到的东西。”沐承泽片刻之间,就稳住了身形。 “那你已经沉寂了多年,为何选择现在站出来?难道你也打算站出来夺一夺,抢一抢,不管不顾的,将沐家推向深渊吗?”沐英曙愤怒问道。 “沐家如何,一向和我关系不大。我也只在乎我们兄弟几人。可是,直到五哥离去,我才知道我的想法多么可笑。千首千面,百人百心,我以为我只要能周旋于各兄弟之间,就能缓解你们的关系,不至于弄到兄弟反目的结局。现在,我总算明白,诸位哥哥只是以为我不懂事,一味的选择让着我,哄着我,哪里是认同承泽。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也想明白了。可是这世间从来不缺有些人的一厢情愿呢。当初,因为事父亲大人的一厢情愿,我没有认同也没有想着去争取,使二哥得以钻了空子。于是若干年后,才又有了现在大哥和五哥的一厢情愿,结果他们最后只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承泽于沐家看够了,今日也算是终于领悟了。” “所以,你今天来就是和我谈条件的,家主大人?”沐英曙阴沉问道。 “若是二哥以为我威胁你,那就不美了。”沐承泽淡淡一笑。 “我只求此事平息,大哥能安养天年。作为交换,我会走出沐家,在家待久了,也想去体会江湖的滋味。此事,望二哥成全。”沐承泽侃侃而谈。 “如此简单,我应你就是。”沐英曙点头道。 “且慢,我还未说完。二哥多年来运筹帷幄,苦心布局,我是深有体会的。将你监视我的蛾子都收掉吧,一应的手脚也都停下吧,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收掉。你也知道我意不在沐家家主之位。至于我身旁的那个丫环我也带走了,她不愿听命于你,不愿下毒于我,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留在沐家。在此,我也希望二哥再也不要做无用的功夫。这些年,承泽给二哥和沐家添麻烦了。”说完沐承泽深深一鞠。 “不过,当年父亲大人交给我的这份家业,我都可以做到不过问。想来,如今这点叛逆,在大家眼里也算不得什么的。二哥应该会体谅的。”沐承泽话锋突变,却也显得洒脱开朗。 沐英曙听到此处,漠然道:“看来你是真的要走,不过,我们沐家养你多年,父亲宠你多年,今日你若是不给为兄一个交代,怕是我不会让你走出沐府。”交代,什么交代?自然是另外半步仙霞游的功法的交代。 沐承泽笑了笑,翩翩一转衣袖,看似周边霓裳起舞,他凌空点了七步,并指做剑,瞬息之间,就到了沐英曙面前,指尖点在了沐英曙眉头。沐英曙额头微微发凉,这情况只需稍微发力,沐英曙就会身死道消。 “二哥,答应六弟之事切莫忘了。仙霞游功法一事,日后我自会送回沐府。切莫挂念。”话音未落,沐承泽已经潇洒地走出英曙殿,只留下余音重响。 沐英曙终于大发雷霆,他摔碎了手中的精致茶碗,打翻了面前的名贵瓷器,掀翻了面前翘头案的实木桌子,想将怒火完全发泄出来,或者也是想将自己的恐惧驱走,他运功就将自己的后背冷汗全部蒸发掉了。 “你怎么敢威胁我,六弟,我的好六弟,你真以为你能成为沐家潜龙,腾空而起?”沐英曙咬牙切齿道。 于是他继续拍了拍手掌,殿内角落里凭空出现了一黑袍人,气势阴森。 “你,能不能留下他?”沐英曙试探性问道。 “不能!”极为简单的回答,却掩盖不住阴晦的语气。 “那能不能杀了他?”沐英曙接着问道。 “明卫全出,也会折损七八成。他若成心要逃,恐怕无人能挡。”黑衣人淡淡说道。 “果然是完整的仙霞游!”沐英曙感叹道。 没有回答,那黑袍就消失得无形无影,行踪诡秘之极。 就在沐府刚经历大波折之后,沐家六公子沐承泽携一抚琴女子走出沐府,意欲洒脱游历江湖,却引来天下震惊,万人钦羡。 沐鹏礼仰天长叹一声:“父亲大人,你果然没看错人,六弟,这些年着实委屈你了。” 经天机阁点评:“沐府才俊升霞举,沉潜寰宇有佳期,泽入逍遥藐云汉,繁华似锦仙携游。” 是日,沐承泽刚入江湖,便得到天机阁赐名,登得逍遥榜,名列第九,天下第九,无人不知。 初涉江湖 第二十二章 家长里短试君心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昏昏沉沉从床上醒来,感知这熟悉的头昏,他并未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而是下意识流转神识,去感觉内伤和气机流转,忧愁罩上心来。他当日被梁雄刺在心头的伤口,经过焰滔天以伤换伤的不要命打法,伤势加重。所以导致伤口到今日来,看似痊愈,实则气机流转不通畅,如河中遇碎石拦断,虽不断流,但伤害极大。这让遇事冷静的徐庸铮也有些恼火。他继而起身而坐,闭目修行不知名法诀。 这法诀巧妙如何,徐庸铮并未知晓,只是自己实力渐进,越发感觉这法诀的不平凡。他沉下心,静下意,运转数周天之后,就没再有动静,任由法诀自行运转。他的脑海神识遁入深处,自然回想起这些天的打斗。 与梁雄争斗,血枪化弧,弧不尽意不灭,而后祭出血枪小世界,自己借助外物才勉强破之,好在后来也阴差阳错吸收了些许的杀意,也就是那些血红的力量。至于梁雄所说以杀入道,以血为奴。他虽然听进去了,可在心里总觉得无关大碍,毕竟力量为人所用,为善则善,作恶则恶,倘若轻易被那些杀意所控制,那自己岂不是太窝囊了?后来与焰滔天争斗,说到底就是活学活用,巧借杀意的力量,巧破火劲,随侥幸胜了,可是他心里总感觉遗失了一点什么,仿佛看错了什么东西一般。这个问题恐怕日后只有亲自找焰滔天求证了,也许并没有那个机会。 他所借助的那个木牌,后来无疑是碎成了齑粉。可是回想当时的凶险情景,不用那木牌,恐怕自己就得在那血色世界迷失,被梁雄任意宰割,他有些后悔,也有些感叹。早知道折岳那式的威力这般大,自己就算认怂,也不见得会出战呀,毕竟,日后有大事要做。或许,只有自己一人想事时,他才会显得这般自然无羁绊。最后观沐家家主所用招式,他想不通道理,却也知道有些不合常理的意思,或者说这意思就是天的道理。想不通的就不去想,他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去浪费,他也坚信自己日后自然会懂。 不过,这种不讲任何道理的自信,也不知是好是坏。 这样的江湖,真是,真的是······ 良久之后,他想不到别的话语,只有接了句,令人向往呀。 你们,可别死的太早,都要等着我! 徐庸铮盘膝而坐,看了看一旁的大剑,抿了抿嘴唇,有份不容置疑的坚定意味。 ------- 不知过了多久,徐庸铮被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才猛然发觉窗外已经艳阳高照,分外刺眼。他收神片刻后,就赶紧下床,才去开门。开门后,才看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沐家小姐,沐逸雅。 沐逸雅身着一身淡黄,较之平日有些不同,颇有些与往常不符的俏皮意味在里面。 “你伤口可都好些了吧。”沐逸雅轻柔道。 “伤口几经休养,加之沐府的灵丹妙药,已经痊愈了。多谢小姐关心。”徐庸铮笑着回答道。 “那就好,今天我来,是父亲与你相约,说好今日去我家聚宴。”沐逸雅轻声道。 说起聚会,宴席,徐庸铮一阵头痛,他试探性问道:“今日,能否不饮酒?” 沐逸雅看到后,不由得掩住嘴巴一笑。想起昨天去家族宴会,徐庸铮被诸位长老一个接一个的举杯敬酒,三杯两盏下肚,脸就已经红得通透,而后宴会上,更加沉默寡言。现在细细想来,相比当时已然醉了,原来他是个不会饮酒不会耍滑的剑客。 她不由得打趣道:“这般未来的江湖大侠,怎能不善饮?想不到你这个大名鼎鼎的剑客生死不惧,唯独怕了那穿肠洒脱之物!不过,你放心,寻常家宴而已,不会逼你饮酒的。” 徐庸铮自然是不会饮酒的,也不喜欢饮酒的,他讨厌那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讨厌那种会本性尽露,快意洒脱,畅所欲言的错觉,起码现在他不想体验这种感觉。不想体验,就只能说自己不想饮酒,于是,他就不会喝酒了。 “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烦心忧愁之事,一醉无从解决。”徐庸铮故作深沉的一番话却是引来沐逸雅的一通白眼鄙视,被她无情反击道死鸭子就是嘴硬。徐庸铮就此败下阵来。 两人就这样上了马车,车内并不需要什么火炉,因为春意已经来了,春色也都来到了人间,人间到处都是暖意,连带着心情都是愉悦的。两人熟悉的相对而坐,徐庸铮没有选择闭目养神,而是时不时看向窗外,感受青木城的繁华,时不时露出温和笑意。 “我听说,家主曾许诺你一桩机遇,不知道你作何抉择。”沐逸雅神情古怪笑问道。 “机遇嘛,无非两个选择。一则是一桩喜事,可上青笺阁顶层观阅秘籍,另一则,不说也罢。”徐庸铮看似随口道。 “莫非是一桩亲事?”沐逸雅嫣然一笑道。 徐庸铮睁大了眼睛,眼睛里满是惊奇,似乎是惊讶于沐逸雅一猜就中。 沐逸雅笑着解释道:“其实很简单,这都是家主为了拉拢人才所花费的心思,一则钱财利诱之,一则秘籍功法供之,三则亲事求之。三种方法也是有轻重之分的。而你先败梁雄,再退焰滔天,那可是扶摇榜第十七位的狠人,你年纪轻轻就实力超群,更有名士审基的点评,前途不可限量,甚至于沐家青年一代,无人能出你之右,哦,除了二伯也就是家主的儿子,那个在中州剑幕习剑的沐明外。而这三种方法中,唯有亲事求之是最重的,所以,你应该是有做这个选择的权力的。可是,你要知道,家主手下只有一个儿子的,是没有女儿的。” 沐逸雅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似乎有些娇羞起来。 “亲事我是不作想的,大事未成,不思成家。”徐庸铮则好像全然没注意这一点,言语中很是坚决。 “为什么?”沐逸雅不解问道,继而接着分析道。“你若是成为沐家的乘龙快婿,何愁不能上青笺阁。若是你要想着扬名立万,我们沐家虽然势力微弱,却也有办法助你名扬天下,成就大业的。” “成亲了,自然就会有所牵绊,有所挂念,那样,处事就得顾全大局,难免会被人抓住把柄,甚至会祸及家人,朋友。而我,暂时还不想将自己托付给任何人。”徐庸铮神情凝重道。 沐逸雅一阵错愕,从徐庸铮的性情来看,她大概知道这就是这个剑客的真实想法,可是这个想法在她看来,怎么都解释不通,转瞬间心里没来由涌上来一阵失落。 马车摇摇晃晃,总算来到了沐鹏礼府前。沐逸雅快步下车,然后引导徐庸铮朝府内走去。沐鹏礼的府邸不比沐府主家,但是在这位名士的打造下,颇有几分自在意味。亭内花草茂盛,楼宇转折有道,给人以清新的感受。徐庸铮虽然不懂阁楼布局情调,却也觉得这处府邸很是优雅。 徐庸铮本以为沐逸雅说的家宴,怎么样都不会普通,多少都有点讲究,毕竟沐家作为东林世家,气势虽是不够鼎盛,可是排场还是需要讲究的。谁知道,真的只是寻常家宴。 一处亭子里,一张檀木四方桌,四人就座,沐鹏礼自然居于主座,不同的是另外两边坐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位自然是沐逸雅,而另外一人,眉眼间可以看到与沐逸雅有几分相似之处,她的身份不言而喻,就是沐逸雅的娘亲。 在一番简单寒暄后,四人简简单单的开始就餐。 在世家族里,越是门第显赫,越是规矩森严。而女子在宴请客人之时,除却陪客宴饮,其他的是无法入宴席,就座吃饭的。可是,沐鹏礼就是一个如此越矩的人,在这座府邸里,他的话没有人敢质疑。甚至于在沐家,他这些年所积攒下来的威望,更不会有人质疑的。徐庸铮自然了解女子无法入座之事,可是也不甚在意,他不想花费功夫多做无趣地计较之事。 沐鹏礼打开酒坛,酒香顿时弥漫,他拿过一只碗来,斟满,想要递给徐庸铮。谁知,徐庸铮还未出声,沐逸雅就不乐意了,她从中阻扰道:“徐庸铮伤口没有痊愈,过去几天也是饮酒过度,父亲,今天就放过他吧。” 沐鹏礼听闻此言,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真的是女大不中留。 他瞪了瞪眼睛,笑了笑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饮酒吃肉?” 徐庸铮看到此情此景,却是拱手道:“伯父,在下实在是不胜酒力,今日无法再饮酒。” 沐逸雅也在一旁说道:“是呀,父亲,你就不要劝酒了。要不然他的伤口真的就要发烂了。到时候家主怪罪下来,看你怎么办。” 听了沐逸雅的假话袒护徐庸铮,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沐家灵丹妙药可不在少,治疗那个伤口压根不是个问题。看了徐庸铮坦诚的眼神,沐鹏礼细想片刻,也罢,君子不强人所难,也就不再坚持。再说,今日本意也不在喝酒,而是别有要事要说。倘若真的喝醉了,酒言酒语,反倒也不好办事。 在稍微吃过些许饭菜后,沐鹏礼打开了话匣子。 “不知道,这些菜合胃口否?这可是逸雅的娘亲亲自下厨做的。”沐鹏礼笑着问道。这表情分明是在要求得到徐庸铮的夸奖。 “嗯,还不错。”谁知道徐庸铮的回答不咸不淡,全然没把沐鹏礼的表情看在眼中。 其实,这些饭菜是沐鹏礼早早吩咐厨子做好的,置于蒸笼之上,再借妻子之手端上来的。他本意是试探这个年轻人的口才,却不料换来这个回答。自己辛辛苦苦的一个小试验,却只换来还不错,他仿佛胡子都要瞪起来了。而一旁的沐逸雅和另外一个女子则是掩着嘴偷笑,她自然早就知晓徐庸铮平常就是这般无趣,但是还是没想到徐庸铮的回答这么简单。 沐鹏礼放下筷子,问道:“对了,不知道似你这般剑客从哪些大门派中来,今后又要往何处去。” 徐庸铮见状,也不得不放下碗筷,说道:“从东林的一个小村庄来,今后不知,想着只往风云聚散处去,行好眼前。” 往风云聚散处去,看来这剑客是想游历一番,建功立业。也好,好男儿志在四方,有些本事就该多去闯闯。沐鹏礼想道,对于刚才徐庸铮的无礼也稍微带过了。 一旁沐逸雅的娘亲略微思忖,而后好奇问道:“那你可有婚配或者一二心仪女子?” 徐庸铮感受着这个中年妇女眼角的笑意,也不由得笑了笑,回答道:“暂时还没有,江湖儿女,情意天注定,我这等江湖人士只能随缘。” “那,你今年多大?父母可都还健在?”那女子接着问道。 一旁的沐逸雅不由得抗议道:“娘亲,你这般盘问一个客人,合适吗?” 沐鹏礼听到此言也不乐意了,出言道:“你娘亲这叫关心人家,怎么能叫盘问呢?” 好在徐庸铮不觉得这是盘问,他正色说道:“今年大概二十二,无父无母。” 初涉江湖 第二十三章 扫榻以待且品茗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今年大概二十二,无父无母。”这番回答显得极为怪异。可是在徐庸铮看来,极其自然。大概二十有二,是因为徐庸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出生,而无父无母自然不是代表他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而是自打他有记忆开始,就是没有父母的,没有他们的笑貌,没有他们的音容,更加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而自己的名姓更是一个古怪老头取的。至于自己今年是否真的二十二岁,他也不细究。 当然,这一切,他并没有和沐鹏礼多加解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一向极有分寸。 于是,场面顿时一阵沉默,显得极为尴尬,其他人自然知道他说的无父无母是代表什么意思,不是天生天养是什么,换言之,就是一个孤儿罢了。 “那你可还有别处的亲人?可怜的孩子。”中年女子怜惜着问道。 “中州尚有一个叔伯,以后打算去投奔。”徐庸铮说话有些颓然。 “那你可曾有与我沐家结亲的打算?”沐鹏礼冷不防的说道。 徐庸铮听后,神色微变:“大事未成,不思成家。” “怎样的大事,我沐家这样的家族都帮不了你?你若是成为沐家的乘龙快婿,一朝登上青笺阁,悟道学秘籍,武功必然大进。若是你想着扬名立万,我们沐家也会鼎力相助,助你名扬天下,入榜扬威。”沐鹏礼显得有些激动。他想来就十分气恼那些凡夫俗子的庸俗理论,什么大事不成,不思成家,完全就是推辞。 “不易谓之庸。”徐庸铮神情认真地回答道,也有一份不容改变的决心。 送走徐庸铮之后,沐鹏礼双手叉腰,站在书桌之前,神情颇为不悦,这一顿家宴后面的气氛显得极其尴尬。他的一番试探,虽说试出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也是也算是知晓了那个剑客的秉性。他得到的答案十分不满,此时十分恼怒,颇为气愤,所以他无法静下心来品尝这道茗茶。 “是怎样的心智,才能猜不出与我沐家结亲,是将我们逸雅许配给他?他再怎么愚钝,也该知道吧。还有那个,从东林的小镇来,以后往什么劳什子的风云聚散处去,简直狗屁不通,有入扶摇榜的身手,怎么会没有师承,无父无母,难不成这些年来都是天生地养,我看那个剑客完全就是敷衍。也亏得我们女儿胳膊肘往外拐,一个女孩子家,就如此喜欢这个剑客?”他的话语十分郁闷,也有些抱怨。在他看来,这样的一个剑客,应该会说出自己的师承才对,比如说是什么名榜高手之徒,那样才符合他心里预想。 一旁的夫人忍不住说道:“老爷,你是气糊涂了,我们女儿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剑客。” “我看,我们女儿大有非他不嫁的意思咧。”沐鹏礼开玩笑道。 “父亲,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这个剑客,又是哪里有非他不嫁的意思。他来路不明,行踪难定,心思也不纯净,只不过有几分实力,再说他这个人这么木讷,我说什么也不会喜欢上他的。”沐逸雅解释道。 “是呀,老爷,我们女儿知书达礼,书香门第之后,又怎么会看得上他。若是救命之恩,也已经差不多还清啦。何至于以身相许呢。哪有拿女儿的终生大事来打趣自己女儿的呀。”一旁的夫人附和道。 “夫人说的是,雅儿,你没这份心思就更好啦。”沐鹏礼哈哈笑道。 沐逸雅却是选择躬身离去,看不清楚神情。 这份情缘,或许,早就已经到来。 只是徐庸铮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心只想自己的大事。沐逸雅呢? 一句话,卿有情意,君心难顾。 --------- 玄清观,一个名字很普通的道观,却是极为不凡。 它龙盘虎踞于并州玄清山上,整个山脉都归属于它,道观之盛大,可谓极尽土木之造化。与寻常道观不同的是,它似乎不食人间烟火,飘逸洒脱于人间之上,所以它不接受任何人的朝拜施舍捐赠,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百姓,它只接受某些人的供奉。 天下大势,玄清观之。 简简单单八个大字,如今江湖却是少有人知道这八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和分量。因为它本就极为神秘,这么多年来,也在极力保持着,使自己更加神秘。 可真要说它的能量,就不得不好好说说了。作为天下三大情报机关之首的凌烟阁就份属于这个道观,这就可见一斑。凌烟阁,久负盛名,天下皆知。它情报准确,消息可靠,机构精炼,深得江湖人士的推崇,当然,也深受江湖人士的憎恶,原因无它,因为凌烟阁本身没有任何立场,谁的价格合适,它就售卖情报给谁,不讲究任何交情和隐私,大到过往百年朝廷江湖往年秘辛,小到贩夫走卒身上伤疤,它都能给个答复。只不过,有些问题的所需代价过于昂贵,而使得那些秘密继续成为秘密,不见天日。若是你想保住自己的秘密,就得花钱买下来,凌烟阁也绝不做第二手买卖,毕竟,它作为一个商业机构,是以诚信立足的,除非哪天有人出更高的更具有诱惑力的价格。这点它把握的极好,正式如此,才能登上情报机关第一把交椅的宝座。 若说天下之争,争在实力。若是无情报,任你实力超群,也只能做个睁眼瞎子。凌烟阁绝对能让天下间任何一家势力变成瞎子,也有绝对的实力,让任何一家势力变成满是窟窿的危墙,被觊觎它的仇家们推倒。 其实,凌烟阁在两百年前崛起,并非没有受过争议的。要知道,当时号称江湖第一楼的金意楼同时也经营着情报贩卖的工作,上到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金意楼的眼线遍布天下。曾有传言:任你是某国大臣,被美妾争风吃醋乱吹耳边风,还是某位将军未发迹之前的初恋小事,还是江湖豪侠不为人知的灰色收入,还是某位不知名侠客的见义勇为后被透露姓名,还是某个村头的痞子流氓偷看寡妇洗澡,只要你做过,那么金意楼就有能力让你无所遁形。 凌烟阁当时的阁主在如今看来,颇有些不自量力,扬言和当时的金意楼主豪天一赌,不论其他,只论眼界实力。金意楼主本可不必理会,后来不知是何原因接下。三次豪赌,一赌江湖乱世,二赌绝世高手,三赌人生百年。最后结果出人意料,凌烟阁主巧妙获胜,而且是胜了三场。 以踩下当时的第一楼作为垫脚石,凌烟阁自然是站稳脚跟,而且以极为稳健,蓬勃向上姿态不断发展,才有了今天的超然地位。 凌烟阁当代阁主更是早早地提前几日结束了闭关清修,仅仅只是知会了座下大弟子姬云清一声,过几日有贵客临门,让他前来拜访。身为大弟子的姬云清自然不敢怠慢,推掉了自己的手中事务,不远千里,早早地赶到了玄清观中等候。 这一天,在外面未曾饱受争论,显得极为神秘的老阁主身着古典黑袍,袍上纹有不知数的龙云花纹,显得更加端庄。他更是拒绝了自己弟子的请求,自己亲自开了中门,摒退若干手下,于观前宽阔广场处,摆起了一套名贵桌椅,意思不言而喻,扫榻以待。 值得凌烟阁主扫榻以待的人?姬云清心思透亮,也不禁大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不过七八岁就被眼前这个神秘老人收为弟子的孩子,后来更是被老者亲自带入凌烟阁中教导学习,甚至是未来极可能接替老人位置的他,自然熟知凌烟阁内情。凌烟阁历史悠久,也颇有传奇色彩。而往来值得凌烟阁摆出此等阵仗迎接的,无一不是迎接当时已然于江湖闯下赫赫威名,享誉天下的雄才霸业之人。要知道,上一位值得凌烟阁主如此对待的人是多年前,起于东林,洒脱入逍遥榜,孤身一人前来朝拜玄清观的江家公子,也就是如今在江湖留下许多传说,雄峙东林的霸主--青帝江韫。 可是这一次令姬云清感到奇怪的是来者似乎较为隐秘,家世阅历来路连姬云清都不知晓一二,甚至于连名姓都无法从这位老师口中得知。想到此处,姬云清看了看头顶的青日,也看了看入座的老师,心里感叹道:希望不要是老师恶作剧才好呀。 天气本来就是极好的,阳光和熙,微风徐徐,暖人心脾,加上春天来临,无边春意尽入眼底,不失为一个待客的好日子。老阁主端坐了片刻,就已经觉得有些困倦,三月天本来就使人昏昏欲睡。他看了看时辰,解开自己的道袍,然后大大的伸了伸懒腰,又瞧了瞧眼前的茶盅,拍了拍案板,指了指桌上茶叶,招呼姬云清坐下。 “天气尚早,徒儿,给为师来一壶好茶。” 姬云清听到这句话,沉默了片刻。心想,不等客人来,就要用这难得一见的贡茶自己喝,老师真的是不拘小节。心里虽有些许疑惑,可是他向来不违抗师命,所以他恭恭敬敬地给老人行了一礼,然后跪坐下来,捋起袖子,温起茶具来。 泡茶一事,姬云清是算得上少有兴趣的几个爱好之一。不一会儿,檀木桌上,就有了三倍清香缭绕的贡茶,供茶名为龙垂涎,也是少有的几类姬云清极力推崇的,所以他的手脚显得极为谨慎,生怕浪费半点茶水,毕竟这可是真龙都要垂涎而不得的名品。 初涉江湖 第二十四章 天下大势玄清观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老阁主头发斑白,神色也有些沧桑,可是配上神态淡然,已是看淡花开花落,就愈发显得令人捉摸不透。或许是因为久居上位的缘故,无形中透露着一股子威严,不语而威,这可是数十年功夫才能浸染出来的上位者姿态。他此时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谦恭的大弟子,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表明赞赏有加。 等到姬云清恭恭敬敬地奉上名茶,老阁主微微一笑,却没有接过茶来,示意姬云清放在桌上,姬云清好生不解。 他笑容玩味道:“徒儿,你想不想知道为师今天这般阵仗,迎接的是谁?” 姬云清显然看出了师尊的心情不错,也咧嘴笑道:“老师,你常说君子不多言,言多必失。君子不多问,问则智穷。所以弟子不多问,再说,人来了弟子自然就知道了。” 对弟子秉性知根知底的老人颔首道:“显然,君子之法。这些年你都是这么做的。为师很是赞赏。” 他继而转头望向远处道:“今日来人,既非大富大贵,又非声名显赫,真要说起来,倒是和我有些渊源。这本事嘛,也算大得很哪。” 姬云清欲言又止,看着老师一反常态的似回忆往事,他自然知晓不去打断。而对于老师赞叹本事大的人,在他看来,理所当然是本事极大的。 “古圣人言,君子不越矩。这些年来,你一心一意循君子之规,行君子之法,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的短处。要知道这天地万物,向来都是规而囚之,矩而导之。人哪,无非是沧海之一粟。可要说到你的小师弟,为人处事放荡不羁。你若学上一些,自然是有好处的。不过,令老夫头疼的是,这个顽劣徒儿,闯祸不断,何时何日才能懂得这个世界的规矩呀。” 姬云清淡淡笑道:“小师弟行事之法,弟子不会学。他也是早年历经变故,才会这般生性不羁,以后自然会好的,老师不必担心。” 不会学,也可以说是学不来。君子不学者,自然不是君子之风也。姬云清的回答显得极为妥当。 黑袍老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差别,叹息道:“细细想来,今日之人行事才算真的放荡不羁,不按常理。我三位弟子中,恐怕只有你小师弟在此,才会觉得相逢恨晚,嬉戏无间。” 姬云清低着头,并不作声。 日子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算太短。 待到日落西山,天色渐暗时分,姬云清才终于见到远处两片稀疏人影走来。 一个白胡子老头自远处走过来,他衣衫褴褛,那件灰色破烂道袍似乎是挂在他身上一般,步履沉重,步伐极慢,背上似乎背着不知名重物,导致他走得极慢。在他旁边还跟着个拄着长木棍,同样衣衫破烂的乞丐,那乞丐屋头垢面,黑不溜秋的脸上只剩下一对眼睛在发光,好家伙,原来是一对乞丐爷孙。姬云清再定睛一看,少女身后还有一头同样骨瘦嶙峋,瘦得可怜的跛脚毛驴。 人尚未到跟前,声音却先传来。 “他娘的,臭小子,你中午是不是背着老道又多吃了几口泥巴,怎么现在这么重?”老人的话语显得有些粗鄙,也极为气恼。 姬云清疑惑的看了看端坐着的老师一眼,眼睛里满是问意。 黑袍老人点了点头笑道:“就是他们了。你且上前去接待。” 姬云清赶忙前去接待,微笑道:“老伯路上辛苦了,身上的重物就交给我吧。” 那老头也毫不见外,说道:“你小子还算有礼数,你就是那老骗子的徒弟?” 姬云清头上一片冷汗,毕竟敢直呼自己师傅老骗子的人,举天之下,他敢担保,绝对不超过一手五指只数,这时,他赶忙一把接过老人背上的重物,这才发现,是一个熟睡的孩子,孩童眉毛中心处有一处红痣,饶是衣衫破烂,显得极为不凡。 那灰袍白发老头一把坐到老阁主身前,一手重重地拍在老阁主身上,笑骂道:“老骗子,你这些年过得很不错呀。” 姬云清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今日之前,普天之下,若有人说有一个人敢拍自己老师肩膀,还敢当着老师的面骂他大骗子的,姬云清认为那人一定在说胡话,那样的人恐怕至今还未出生。因为纵然老师溺爱至深,待之如亲子的小师弟,也不敢如此越矩。而现在眼前这个老头就这么做了,若是他能活着走出去,必定是个活生生的传奇,姬云清如是想到。 可是接下来的一面,却令姬云清更加目瞪口呆。 老阁主看清楚来人,对于老骗子这个称呼浑然不在意,他双手微微颤抖,眼睛里微微湿润,苦笑道:“你可算是回来了。” 灰袍老者则是见不惯黑袍老人这副神情,不由得笑骂道:“停停停,搞得老头我快死了一般,你若真要哭丧,再等几日。老头我赶了好几月的路,赶紧去备些酒菜。可是馋死老道了。” 黑袍老人转头吩咐道:“徒儿,你先带两位小客人先去安顿一下,然后在此处准备些佳肴美酒。” 姬云清听闻此言,只得躬身下去安排事宜。 等到姬云清完全走远,黑袍老人湿润的眼睛恢复正常,他摇头感叹道:“师兄,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些苦算什么,你我这些年苦心经营布局,都是为了完成家族大业。不是先贤有云,人生不如意者七八九,与人说者不足一二三嘛。再说到了我这个年纪,也已经活够啦。只是不知道过去这些年来,你所看到的江湖又有什么变数。”灰袍老人不复当时吊儿郎当的语气。 黑袍老人正色道:“无其他变数,琴帝还是那个洒脱琴帝,不问江湖事。而青帝还是那个青帝,踪迹不明。其他情况,大致与我们当初占卜图一致。不过,幽州似乎有些出入,还有,我们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应运之人。” 灰袍老人听闻后,将脚置于椅子之上,说道:“你知道的,早先我是不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说的。直到那年,天降异象,我在那处得到天人感应,为照看那个可怜的孩子,不得不遁入江湖,受尽红尘苦。可是现在看来,天命哪天命,天命终难违,到头来,该来的还是要来,你可要小心些,谨慎些。” “是呀,我们虽说观近千年以来的天下大势,但是如我族这般,绵延八百年之久,世间仅此一家。愈是如此,愈发觉得天命难违,想来劫数到了,我族中之人也不会坐以待命的,可是纵然有心逆天,也不得悖逆祖师遗命。” 黑袍老人想到此处,不由得眼神一黯。 灰袍老人没有多少感叹,只是疑惑问道,“不知道江湖最近有没有一出奇剑客?” 黑袍老人思忖片刻,回答道:“中州圣地并没有。” “那其他州可有?”灰袍老人又问道。 黑袍老人不明白老者为何这般感兴趣,仍是尽力回答道:“都是些小鱼小虾,不足道哉。不过青州有个杀了血枪梁雄和败了恶人焰滔天的少年剑客,不过他可当不上出奇二字。” “哈哈,名姓何如,性格如何,且说来听听。”灰袍老人哈哈大笑,极感兴趣道。 “取卷宗来。”黑袍老人朝空地处喊了一声,不一会儿桌上就出现了一些卷宗。凌烟阁处事的效率,确实令人赞叹。 “此子姓徐名庸铮,父母不详,年纪约二十有二。师承不详。善使断口钝剑,剑法不取凌厉,剑意初现,断流似水。一剑打败成名已久枪客梁雄,原因不明,大破焰滔天。得名士审基预言天下谁人不识君。实力:玄等;潜力:地等。名声:四等。不过奇怪的是,此子天机遮掩不明,其命数难察。”黑袍老人打开卷宗,娓娓道来。 灰袍老人捋了捋发乱的胡子,点头笑道:“用名士审基的面子,就简单的换来一个四等名声,四等不过刚刚半州之言论,可是也只能如此了。看来还是老道做的好买卖。只是这玄等实力的评估,还是有些不够看。” “这莫非就是当年那个孩子?”黑袍老人问道。 灰袍老人不回答,不肯定也不否定。 黑袍老人再说道:“如此一来,你与审基的交易,我们就欠下清梧谷一小份人情了。” 灰袍老人神情自然,点头道:“这话却是错了,当初我只是对审基做买卖,并非与清梧谷,我还没老糊涂到那个地步,一个清梧谷主这些年,道迹难明,神秘莫测,行踪莫测,我是断断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的。倒是那个审基,眼看这天下势必将乱,他还算颇有些才气,就算不用我给机会,这天下迟早会给他个位子登台唱戏的,既然如此,不若我卖个顺水人情,也好助我做些事。到时候看他唱的如何就是。名士,谋士,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壤之别呀。” “其实这名声的来头其实还是不够的,若是庸铮这孩子,再狠点,杀了那梁雄与焰滔天,那才是真的天下谁人不识君了。不过也不怪他,他 本就不是个嗜杀的人。” “能杀掉?”黑袍老人试探性问道,他极少显露出这番神情。 “杀不掉?”灰袍老人抠了抠脚,反问道。 黑袍老人不由得白了白眼睛,心想,那梁雄就算了,那焰滔天可是有名的扶摇榜十七,这么个有名高手又不是瓜瓜菜菜,怎么这么容易被你随说杀就杀的。 ”杀不掉的话,那玄意剑真该呜鸣自断,好早些到地下见他的死鬼主人算了。白白辱没了我那天机阁榜单。” 玄意剑,天机阁,这些名字从灰袍老人的嘴里蹦出来,丝毫没有任何生涩,反倒是像一个老农在讨论自己后园子里的瓜果蔬菜,姬云清听到此处,不由得释然,对呀,能得到老师如此对待的,怎么会是一个糟老头子。 凌烟阁主注意到姬云清的回来,却并没有示意自己弟子走开,毕竟他是打算以后让姬云清掌管凌烟阁的,对于这玄清观的实力,势必要有更加深刻的认识才行。而早些接触这些信息,对他也有些好处,不至于到时候太过惊慌,不似自己师兄弟几人的呆瓜模样。 “我这次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子,虎狼之相,你且带我好生调教,以后我那处阁子,就交给他吧。” “至于那个小女孩,我打算放到日昌金典当中历练几番,她啊,性格坚毅,如果学成归来,三年过后必有大用。” “徐庸铮这个孩子,我怕是照看不了,日后,少不了麻烦你了,你多多上心一点。” “金意楼中······” 灰袍老人口水滔滔不绝,黑袍老人神情紧张,终于插上了话。 “师兄,你可是在托孤?” “去你大爷,赶紧上酒菜,老子口水都说干了,这什么破茶,都淡出水来了。” ······ 一夜谈话,两人于殿堂内畅谈不觉天亮,其间谈论天下大势,地理走势,人间奇闻,不一而足。姬云清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饶是他自诩见识不凡,可是在这两位老人面前,依旧似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童一般。他恍惚间,猛然想起了挂在道观门前的那副门联。 天外人望人外天,玄清观顾观清玄。这老人分明是天外人,这玄清观又是如何观清玄的呢? 初涉江湖 第二十五章 云淡风轻人已去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华贵的马车一路上并没有多少停顿与歇息,仅仅花费了一日光景,便来到了目的地。姬云清一路上对小姑娘甚是关心,可无奈小姑娘胆子太小,始终没有多少话语,自然没有多少回应。她依旧蜷缩着肩膀,姬云清明白这是她的防御姿态,弱小的动物总会选择一个自己防御的姿态,让自己感觉到安全和依靠,好在他也没计较那么多。 在一家当铺前,两人下车之后,走入堂内,却听到里面传来的谩骂声。 “王若,你真的是个弱智,一块普通的玉佩能当五十两银子?那个人就没可能是故意装扮成公子的?还签的死契?你不会还沾沾自喜帮铺子里赚到了吧?那块玉佩十两银子都是折本的。弱智。弱智。” “祝昌,你是属猪的吗?城东那家店铺前来借银子,你是没去看人家的铺子现状是吧。都快倒闭了,你这不是明摆着送钱出去吗?有这个钱,我不如买口棺材给他们送过去?好歹是个仁义,可是现在我恨不得宰了你这个猪头下酒。猪脑袋。” 这些话语尽是霸道专横,里面也并未传来第二个声音,显然是没有辩驳的。 姬云清缓步走上柜台,说道:“我来找你们当家的有要紧事。” 柜台上的那小厮津津有味地听着里面的谩骂声,看到客人到来,忙收起偷乐的神情,转过头来笑着问道:“小店主营典当,存金,借贷银两,担保.....” “你们干什么的,我比你们更加清楚,赶紧去叫你们掌柜的吧。” 那小厮略微观察了姬云清的打扮和模样,见到姬云清坚定的样子,他虽是不情愿,可是也怕耽搁贵客要紧事,更怕到时候被小阁老一顿劈头盖脸的乱骂,所以赶紧转身进内屋请示。 “是什么样的贵客,又是什么样的要紧事。老子正在气头上,你要是谎报消息,你小子就等着吧。”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姬云清能听到。 不一会儿,内堂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两撇山羊胡子更加为他添了几分阴狠狡黠。 “不知道贵客临门,有何贵干。”所谓笑脸迎人好买卖,小阁老此刻的笑容更有一分审视的味道在里面。 “不用多想,更加不用多猜,我这有一物交由你看,不知你认不认得,如果不认得,可以交给易阁老看看。”姬云清掏出一块极为精致玉牌,图案似云雾涌动。 能直呼自己老爹的姓,还说是什么物件,易小阁老此刻不由得重视起来。 “易阁老正是家父,不妨让我先看看。”他双手接过那块玉牌,玉牌如羊脂一般柔顺,而玉佩正面中间正是一个“姬”字。背面则是周边的祥云翻滚,龙身尽被遮掩,只有龙头龙爪狰狞出现,不容侵犯的威严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物件显然正是自己父亲和自己说过的那件需要注意的东西。而这姬姓,据他所知,在那些族内可是大姓,得毕恭毕敬地伺候着。 “这物件,我是认得的。不知道公子有何吩咐?”易小阁老在归还玉佩之后,小心翼翼说道。 “我想把这个女孩子放在你们阁楼里,让她学习本事,涨涨见识。”姬云清指了指身后的小女孩说道。 “可是学艺还是其他?” “自然是学艺。不过只是学艺。不签订契约,你们只能约束不能扣着她。” “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自然待她如上宾。” “寻常学艺待遇就好,不要多加关照。” 易小阁老心里想到,寻常学艺待遇?不用多加关照?这话就说的极其有意思了,是正话反说还是本就如此,这不得不由着他去揣摩了。 “不知道公子......” “这是族中事物,无须多问。” 说完再简单交代几句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将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就这样交给了狡猾的老狐狸,姬云清也没办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怎么样的故事。他只是依照师父之意办事。何况昨晚那个大概是自己师伯的古怪老人说过,此女有不可预测之贵相。倘若连这些妖魔鬼怪都不能降服,凭什么指望以后意气风发呢? 看着眼前这个不曾说话的小姑娘,易小阁老咧了咧嘴笑了起来。 不曾交代何时来接她,恐怕就是把她立在此处,那么她自己学不下去就不能怪我了吧。一个高傲的公子哥的一时兴起?还是背后自有高人指派?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进了这楼阁里,谁都要听我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顾典。”那小女孩皮肤微黑,尽显柔弱,两个字蹦出来,使易小阁老眯眼轻笑。 ------------------ 与小阁老不同风格的是,易阁老喜欢穿粗布衣衫,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这习惯自他年轻时就一直保持到现在。对此,舍得花钱的小阁老劝过数次无果之后,不免经常打趣道老头子不忘本。易阁老对此不多做辩解。 在看着自己院子里的菜苗一片翠绿,易阁老用粗布擦去额头的汗水,一脸的满足。他常说人老了,那还能顾得上家业多大,能把自己菜园子的事管过来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好在自己儿子虽然霸道专横,可是也不至于无恶不作。他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任他闹腾。 他躺在木椅之上,闭目养神,身旁没有子孙怡弄,倒也乐得清静,思绪也随院子外的风筝越飞越高。 有一老者却是如老友般,直接推门而入。他斑白胡子似乎从很远处走来,身上的灰色破烂道袍更加凸显他的狼狈。 易阁老看见这个人,如遭雷击,嘴唇颤抖,不顾自己如今的身份,一把上前跪了下来,颤声道:“叔父,你终于来找我了。你可知晓我......” 那老者只是摸了摸易阁老的头,笑声安慰道:“我知晓的,我都知晓的。你曾四处派人去寻我踪迹。如今看到你这么出息了,叔父也算是放心了。你切莫是当初那个模样了。” “这些年看到你兢兢业业,做事认真尽责,好多事都做得极好,族中的事务你都有维持,叔父很欣慰呢。今日我前来找你,一来我自知大限将至,将驾鹤而去,你也知道叔父膝下无子无女,孤寡老人一个,众多侄子辈中,唯挂念你最甚。这些年来我东躲西藏,害得你良心不安,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所以特来看望你。二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叔父我一辈子不曾多求于人,今到临终,却有一事拜托与你,你可答应?” 易阁老赶紧点头,说道:“莫说一件,就是百件千件,我也答应。” “我有一人托付于你,她叫顾典,如今就在你那铺子里,你且好生栽培与她,让她成材,就像我当日待你一般。这里有一枚青色玉简,你且留着。日后等到顾典真有过不去的难关,你再交给她。” “今后,顾典就拜托你了,我不求你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只是让你对她多上些心。” “叔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当作至亲对待的。” “如此甚好,灿儿。”老者第一次喊出那个名字,就如同当年喊那个穷困少年一样。 “吾将去也。你若真有心,念着叔父的好,对着西南角一跪一叩即可。老夫心领。切莫多做其他。”言罢,老者竟如烟雾般消失不见。 “叔父,叔父.....”易阁老大声呼喊,不觉已经梦醒了。 他做梦如此之真,发现头上满是汗。他本想轻轻擦去额头的冷汗,却发现手中多了一物,梦中那枚青色玉简赫然在手中。 易灿终于老泪纵横,赶忙跪下,却是违逆了自己叔父的意思,对着西南角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 “叔父,叔父,灿儿不孝,灿儿在你生前未能尽半点孝,更是连你......”能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如此痛哭流涕,该是怎样的伤心? 他自幼父母双亡,体弱多病,身世凄苦,恰逢饥荒年间,时人相互易子而食,他被叔父救下一命,而后带在身边,视之若己出,好生教导,最后送到这阁楼中来。 如此大恩,岂是三跪九叩就能完成的。 不知叔父,最后死于何处?灿儿最后不能替你养老,也无法戴孝于坟前。实在是大不孝。老人情到深处,也是泪流不止。 灰袍老人看着暮色,渐渐落山的太阳,似乎这个世界也在和他道别。他心里想着,自己这一生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重要吗?不重要了。自己这一生功过自有人来说。 许久过后,他对着黑袍老人笑着说道:“若说当初我们诸位皆是人间翘楚。谁也不服谁。哪怕到今日,我也对你不服。师父就是偏心,凭什么将这处阁子给你。莫非,你真的就是他的私生子?” 黑袍老人也不顶嘴。 “后来,我才知晓,是你行事沉稳,能将这阁子安稳传下去。这么一想来,你也不过是个过客,而不是主人。我也就释怀了。哈哈。” “我们皆是人间过客。”黑袍老人说道。 黑袍老人分明感到这老人的油尽灯枯,将盖在他身上的毯子向上一披。 灰袍老人也不拒绝,挥了挥手,招来那日背着的小乞丐,说道:“小乞丐,老道士恐怕没办法教你咯。不过,你要认识这个人,要知道那黑袍老头子就是江湖中神棍团伙中最大的大骗子。你若学他个一成,就能走遍江湖,衣食无忧啦。” 小乞丐死死用牙齿咬住嘴唇,到后来,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也知道这个老人,似乎要去另一个世界了。 “徐靖顼。你也要姓徐。”灰袍老人笑着道。 “师弟,这个名字可还好。”灰袍老人微微偏头问道。 黑袍老人点头道:“这名字起得大气。” “难得你肯实在夸我一回。老道士还是赢了一回。以后那个孩子,我也托付给你了。只希望他别记恨于我。” “还记得那年师父唱的的那首歌谣吗?” 黑袍老人说不出话来,点点头,然后声音颤抖,低低唱道:“大风起兮大风落,白云聚散白云忧。一啄易兮一饮难,祸难测兮福易消。问神仙兮出何处,庸散到处是世人······”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直到最后,这位当代言首黑袍老人不忍去看,只是泪眼婆娑,“恭送师兄,驾鹤西去。” 是日,天降大雪,百年罕见。 初涉江湖 第二十六章 请君暂上青笺阁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东林素来与中州不同天,不过听闻中州春来大雪而至,饶是个怪天气。徐庸铮倒是没多在意。东林这数年来,冬季的大雪从未爽约,总是如期而至。 日子似乎过的极快,徐庸铮在沐家过得极为潇洒,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总是容易让人倍感享受。但是他没有被消磨,而是在外人看来,依旧极为刻苦和努力地修行着。没有沐家各式各样的约会,有的只是一个人无拘无束的修行,枯燥无味的修行,使他显得尤为木讷,,沉默寡言。 今天就是沐家家主允许其登阁之日,家主为答谢人情而给了徐庸铮两个选择,惹得好些沐家人羡慕。可是在徐庸铮这里,并不难选。他无意于消受美人恩,成亲办婚事于他如鸡肋一般,于是在外人看来,极其武痴地坚决选择了登上阁楼观看残卷。这无疑在外人看来十分愚蠢。毕竟这档子好事,不是一个有些许实力的剑客可以轻易碰到的,江湖打斗胜败常有,可这等好事难得几回。哪怕这个剑客曾经打败过梁雄,打败过扶摇榜中之人。 沐鹏礼与二楼栏杆处吹着暖风,他眯着眼睛,看向家族内那座稍显巍峨气派的阁楼,心里愈发的看不顺眼。在他一旁则是他亲爱的女儿沐逸雅。 片刻之后,沐逸雅有些无奈道:“他一心只为剑,不会想其他的。” 沐鹏礼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栏杆,笑着说道:“剑客固然需要有剑,那是他安身立命的武器。可是他也和我们一样,照样离不开吃喝拉撒睡,我虽然不喜欢他平日之木讷,但也见识过那日他拔剑四顾,意气风发的出彩姿态,这等利剑,日后多半会成为令天下人瞩目的神兵的。况且加上审基之言,天下人尽识,他想急流勇退,也得问天下剑客手中的剑答应否。雅儿,你却不一样,你尚且年轻,自然得为自己的幸福多考虑下,趁着还能拉下脸皮,不妨去争上一争,有些错,你还可以犯,有些人,错过了可就没了。毕竟为父也年轻过。” 说到此处,沐鹏礼的表情显得无比温柔。若不是自己当年大逆不道,选择了家中那个女子,恐怕这辈子就算是错过了,那自己恐怕此生都是遗憾。此生得一人,何其幸哉。 沐逸雅微微皱眉道:“父亲大人,你也知道他不喜欢我的。” 沐鹏礼从小就有意培养女儿的行事果断,否则这些年也不会有意让女儿出去历练,他是有意将她培养成一个独特的女子的。极少看到女儿如此作态,沐鹏礼不由得哈哈大笑。 “若真的不喜欢,如此木讷之人,又怎么会孤身去破庙犯险,会以死斗争梁雄来救你?我们人呢,总是喜欢选择性的熟视无睹,也更加善于欺骗自己。有些事我们看到了,自然就能想到,一厢情愿又何尝不可?古语云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希望我沐鹏礼的女儿,哪怕撞了南墙也别回头。” “如此,雅儿明白了。”沐逸雅咬了咬嘴唇,似乎也下了极大的决心。 “去吧!今天是他登楼之日,你尽管去看望他。趁着他还未高飞,不妨多给他一些牵绊,日后,他真想停留,也会对你多加考虑的。过些日子,为父再去寻一柄上好利剑给你。毕竟,一个剑客岂能无利剑在手呢。” 看到沐逸雅淡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恍惚感叹道:“傻女儿,你的心思为父怎么会不知,以你的性子,若是不愿,岂是三言两语能劝服的?世间女子哟,终归是......属于男子的。只是这养了数十年的女儿一下子说没就没,老夫说什么也要把好关。” 徐庸铮,你真是潜海鲲鹏,就尽管展翅高飞给老夫看看,否则,哼,休想如此简单...... 沐鹏礼在心中狠狠说道。 -------------- 另一边,徐庸铮一声喷嚏打出,险些惊到了为他讲解青笺阁机关来历的守阁长老。他赶紧报以歉意,那守阁老人身着灰色长袍,或许是因为阁楼多年未迎生人,面目也较为和善友好。 “实在是抱歉,近日来,身体不适,想必是旧伤未愈。”徐庸铮显得有些许局促,毕竟这一喷嚏险些喷老者一脸。 那老人会心一笑,说道:“早就听闻族内弟子说过,你当日连斗梁雄,败焰滔天,实力已经是颇为不凡,这伤势定要好生休养,切莫耽误。习武之人,年轻或许不会觉得有碍,可是一旦老了之后,无筋骨之能,旧伤复发,就有得受咯。公子,切莫觉得老头我多事多嘴就是。” 徐庸铮连忙点头称是,而后不忘提醒说道:“烦请王长老继续介绍这青笺阁吧。” 长老姓王,至于名姓,对这种已经游离于江湖之外的老人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为沐家守护阁楼已经有十数年之久,有心躲过江湖仇杀,加上早些年在江湖并没有多少结怨,所以这些年也过得逍遥自在。老人精神颇为抖擞,斑白的头发,看不见丝毫青丝。他点了点头,对眼前这个剑客极为赞赏,这么年轻就摸到意境的门槛,确实可以称得上年轻有为。加上他性格算不上太高傲古怪,自己也乐得见识这个剑客在阁楼有所收获。 “青笺阁,是当年沐家老祖宗沐青笺所建立,当时花费了沐家人力物力颇为巨大,设计巧妙,阁楼前有一湖,环绕阁楼,采取的阵法也不甚明了,不过出自沐家当年手笔,想来也不会草率。而青笺阁本身有七层,取自南斗之数,阁楼上五下二,为外人可见者仅有五层。底下三层为沐家数百年间寻常录载,或往番奇闻异事,或江湖传说,或功法来历。上两层为功法实录,沐家本家弟子研习功法的所在。这里实际上是残留的功法不多,沐家近年来仅为输出功法,并没有收录他家有用功法,所以才会如此。最上一层,则是沐家老祖亲自撰写的录篆,过去数百年间,沐家不少后代苦心钻研,但仅有两个沐家弟子有所感悟,一人感悟得一双拳头,闯出了不小的名声,而另外一人所感悟却不为人知。要知道这么多年来,沐家弟子前来观看感悟者,何其多也,才堪堪两人感悟。” “所以,近些年来,家族也不似以往花费大精力大手笔来对待,而上一次更是广邀天下名士,共同鉴赏残卷,才有了空前盛况。其中就有东林第一人江家的青帝大驾光临,可惜,青帝神采夺目,不屑于感悟残卷,更不屑于口传秘诀,仅仅是远观外录而知残卷实情,与天人闲谈片刻,随即离开赶往中州,更是留下了千里江陵一日还的传说。” “相信,只要能感悟残卷有所得,就一定可以名扬江湖。公子,上层便是青笺阁顶楼!老朽不便相送,相信你天资过人,定能有所得。老朽就在此静候佳音了。”老人将手一扬,没等徐庸铮回礼,就笑着转身下楼离去,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 徐庸铮肃立在阁楼之中,当中仅有一案檀木桌,四周仅有一面墙壁立在身后,墙壁上面挂着一幅画像。一位黄衣老者双手负后,立于悬崖之侧,远处都是茫茫一片黄色。据传这是沐青笺当年请人所画。如此看来,画的应该是他自己。只是想不到,这数百年光景过去了,这幅画的余韵仍在。果然是大家族手笔。画前有一个颇为精致的长形木匣,徐庸铮轻轻打开,捧出里面的那道长形圆筒。入手后才发现,这两个圆筒嵌合在一起,似画卷闭拢。它的材质似玉似金,却没有沁人的金属感,反而十分温润。 徐庸铮再次双手紧握圆筒,企图用蛮力将它打开。却发现它如顽石般,依旧纹丝不动。多次试探无果后,他不由得心中哀叹,“早知道手中拿把剑上来就好了。” 倘若沐家别人听到这般言语,肯定会认为他脑子进水,甚至会大发雷霆。要知道当年沐青笺创立沐家,并没有别的功法传下,只留下这道玉器残卷。而打开的方法更是极为古怪地没有传下来,只是对他的子女说道此卷可参透法相一二。所以沐家人也都认为这不应有误。至于是否残缺,实则为后人解读。徐庸铮自然无处得知。 徐庸铮闭目调整气息,以想办法,可脑海里却没来由的闪现往昔练剑时光。 那段时光绝对可以称得上艰苦卓绝,山洞内的仅剑法就有不下数套,自己如一个门外汉观之不懂其精妙,苦苦思索数月后仍旧没有结果。那段日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种煎熬,就像一个在大海中漂泊,没有踏脚之地的人。闭上眼睛那些剑法就会侵袭而来,醒来,看着那些图形,却看不到丝毫头绪。他十分确定自己不是个疯子,可那段时间,自己陷入了魔障。直到后来,看墙上数套剑法,无序且乱,自己能看到剑痕后,才有些明了于胸。 莫非这法卷也有痕迹可寻? 初涉江湖 第二十七章 阁中三日无所获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待到徐庸铮醒来,天色已经到了黄昏。 他看到檀木桌案旁边有一个圆形木盒,没有任何纸条留下,不由得会心一笑。这毫无疑问是沐小姐的杰作风格,因为盒内有肉有饭菜,却并无酒。沐家偌大一个家族,待客之道还是有些讲究的,贵客岂能无美酒相待,平白惹人口实。 是夜,徐庸铮苦苦找寻玉器残卷的机关材料无果,心情如阁楼外的天气,无月无星无光般黯淡。 “我既已感受天地意识,为何对此卷毫无感应?如果说这道残卷是一个屋子,为什么我找不到门在哪?如果不是屋子,又是什么呢?是外力不够还是应该意识感应?” “此番进阁楼,并非想从中获取多少,而是实在没得选。要说那沐家的亲事本该是万人争夺的,可是我无意于此呀。我在山谷被困三年,练剑三年,才有了现在的实力,可是这实力够不够?所谓的意境,是否是够强了?那意境上面是什么呢?是画面?还是动起来?” “截河的意境大概已经掌握,可是上次折岳的意境该从何入手呢?莫非真要我也去砍断一座山?那山上的石头该怎么办?一块块扔下来?不对不对,当初截河的意境我是怎么感悟来着?好像是去观了那九曲河的源头奔腾有感的。那这附近有什么大山可以看的?” “三天,就三天的时间应该够了吧,倘若真的一无所获,那也不至于丢人。再说这流传数百年的宝物又岂能如此轻易被人观摩其中秘密?” “不过这残卷里面究竟有什么?若是这沐家老祖自己弄出来的这个宝贝疙瘩,应该会留下对应的法门呀?还是说那沐家老祖故意从哪里抢来的这么个东西,留下来折磨后人?不应该吧。”徐庸铮嘟囔了几句之后,在面对外人处心积虑想得到观摩残卷的机会后,竟然毫不珍惜,选择独自打坐修炼。 待到第二日醒来,天空中阴云密布,阁楼中显得尤为幽暗。徐庸铮点亮一盏灯火,自顾自的坐在桌案前。灯火刚好位于桌案正上方,他将晶莹剔透的残卷摆放在桌上,昨日已经试过将这法卷对着阳光观看,所以此刻,他也没做多大希望。 待到目不转睛的看了许久之后,他隐隐约约感到残卷里有东西。若有旁人在这里,会说上一句,这不是废话吗,这本来就是参悟法相的残卷呀。 可是他知道自己感应的不是这个,果不其然,当他用身上的黑衣服置于桌案上,再将那个玉疙瘩放在上面。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分明有些若有若无的线条在上面。他赶忙找来一些纸和笔,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线条临摹下来。可是这些线条似一个个木柴散落,没有丝毫的规律可言,有的一两个交错在一起,有的相互平行,有的毫不相交。总之,徐庸铮临摹之后脸上依旧忧愁。 这些东西似图非图,似字非字,这个沐家老祖真是个喜欢折腾的人,倘若自己能见到这么个人,定要问他个明白,肯定也少不了说他几句。 若是将这些线条拆分组合,恐怕会曲解他的本意,可是这些线条哪里能给人启发呢。分明就像一个稚童闲来无事在地上画上几笔,然后还恶作剧的将它们记录在这里,骗后世人说这个里面含有无上秘籍。 既然有痕迹,那么是否依它的痕迹就能找到它的路线? 说做就做,徐庸铮仔细观摩后,还发现它的线条还有粗细之分,先后之别,如此看来,就不可能是随意为之。这样不断的排列组合再临摹的工作,在别人看来,是极为繁琐的,可是在徐庸铮这里,却没那么复杂,能从山洞中数十个图案中组合出数套剑法出来的人,岂能是个没耐心毅力的人? “唉。”许久之后,阁楼上的一声长叹,正是出自徐庸铮之口,他没能组合出个究竟出来,却在阁楼之上散落了满地的废纸。若是有人将这些纸捡起来看,肯定认为徐庸铮的字极为不入流,殊不知这就是那道残卷里本身的线条。 稚嫩,无章,杂乱,甚至是恼火。 “这个沐青笺要么是个极端无聊的人,要么就是个极端无趣的人。” “可不要胡说。你就不怕沐家人找你算账么。”人未到,语先至。沐逸雅带着笑意说道。 沐逸雅今日依旧风姿飒爽,穿着淡黄色衣裳,手上还提着一个圆形木盒,显然是来给徐大剑客送饭来的。 徐庸铮看到来人后,也是一笑:“怎么劳烦沐大小姐亲自前来送饭?” “要不是我亲自来送饭,怕是一般的下人都得被你吓死。如今是我来了,你都敢明说我沐家老祖宗的不是了,若是别人,岂不是更加了不得。你不得好生编排我们家的老祖宗呀。” “沐小姐切莫说笑了,只是这两天来毫无进展,随意抱怨了两句。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徐庸铮放下手中笔说道。 沐小姐白了他一眼,随即放下精致木盒,随意拿起来一张白纸,笑道:“怎么,大剑客,近来迷上了练字?可是这字实在不入流呀。” “哈哈。”徐庸铮听闻后哈哈大笑,指着沐逸雅说道:“你也觉得这字不入流吧。我和你说吧,这就是我临摹这个残卷里面的线条得到的。诶诶,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沐家大小姐还取笑自己祖宗的笔墨。” “我只说你的字不入流,什么时候取笑过老祖宗的笔墨了。你可别乱给人戴帽子呀。你这字肯定是临摹得不到位,像小孩子打架,胡乱在地上画的一般。”沐逸雅眨眼笑道。 徐庸铮无言以对,真要说到能言善辩,两个他都不是沐小姐的对手。 “不过,既然这是你临摹残卷里面所得,可否还有别的收获?”沐逸雅好奇问道。 “哪里还有别的收获,就地上这些纸张,我才刚刚模拟了几乎一半的可能性,关键是这些线条没有一点线索,先后顺序以及这些线条之间的联系,我是没有发现的。不然我也不至于抱怨你们沐青......沐家老祖宗是个无趣的人。我看就算我全部临摹出来也不会有多少收获的。听说当年有两个人观摩这个残卷有所得,沐家别的卷宗可有记载?” “观摩这残卷,本来就不是易事,要不然也不会只有两人有收获。至于那两人所得,我从未听爹爹说起过,按理说这些东西应该会有详细记载的,可是这些年,也没听人说过一点呀。”沐逸雅也颇为奇怪。 “那两个人之后可有别的话语留下?他们感悟得到的东西具体又是如何?这些东西都没记载的吗?按理来说,沐家对这种事情应该......”徐庸铮皱眉问道。 “还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放在一个你都不知道的地方?” 沐逸雅看了看徐庸铮一眼,显得没那般大方,说道:“你也知我一向不喜欢武功这方面,我们沐家多年来也是饱经风霜,自然也没多少人关注这个方面,回头我帮你问问我爹爹就是了,最迟,最迟明日给你答复。” “这样的话,就要多谢沐小姐了。” “你我之间又何必多言谢呢,你还曾救过我的命呢,更别说危难之际救助我沐家,这些事都是我......我们沐家应该做的。” “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我是说我一个外人这样觊觎你们沐家的宝贝。” “徐大剑客,你也太小看我们沐家了,既然答应让你上楼观摩残卷,就不怕你有所感悟,再说,于一位朋友有多益处,总比便宜了外敌,今后我们沐家真要风雨欲坠,你能尽自己所能帮上一把,就对得起我们沐家今日的付出了。”也对得起我今日的所作所为了。只不过这最后半句话沐逸雅没有说出口。鲁钝剑客可会明了? 鲁钝剑客真的会明了?沐逸雅没有说明,心里也没多少谱。可是在徐庸铮看来,真要以后沐家风雨欲坠,他怎么会对沐小姐袖手旁观? 时间飞逝了无痕。已经是第三日夜里,徐庸铮也没有多少心思去观赏夜景,距离答应的离阁之时不过六个时辰。莫非真的注定无缘?徐庸铮趁着桌上仍有些纸张剩余,徐庸铮心头微动,凝念动笔,下有墨痕渐渐成线,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成形。原来正是那柄奇异的剑。 从练剑之日起,便是这炳剑相伴,山谷中的上千日夜,终如手臂驱使,乳燕还巢般。今后,也是这柄剑相依吧? 桌上烛光摇曳,微风入得阁楼,徐庸铮的思绪也随之飞向远方。 那处镇子地处偏僻,风景优美,镇上的人口不过百来户,镇子房屋聚拢,若是声音大点,头尾几乎可以呼应,若不是当地人自己叫个镇子,恐怕就是个及其普通的村子。镇子内外易货交易往来也不过十数日一次,镇上的人们算不得民风彪悍,也足够淳朴。当初齐老神棍将他带往镇子,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决定住了下来。用老神棍的话来说,实在是盛情难却呀。而居无定所的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安稳的温暖。 初涉江湖 第二十八章 恶客终得入门内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的思绪很不合时宜地飘飞着,借着灯火,人影更加模糊。 那处镇子地处偏僻,风景优美,镇上的人口不过百来户,镇子房屋聚拢,若是声音大点,头尾几乎可以呼应,若不是当地人自己叫个镇子,恐怕就是个及其普通的村子。镇子内外易货交易往来也不过十数日一次,镇上的人们算不得民风彪悍,也足够淳朴。当初齐老神棍将他带往镇子,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决定住了下来。用老神棍的话来说,实在是盛情难却呀。而居无定所的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安稳的温暖。 老神棍送的宝甲和宝剑,一起上山游玩的玩伴,遇到双手持戟杀猛虎的大叔,所谓的正道人士,山谷练剑的艰辛,镇子里的一切,这些东西,我又怎么会忘,又如何敢舍弃······ 真要说到齐老头,不得不说他的神奇来历。齐老头不是本地人,据说是在某座道观修行的得道高人,因为修行上的道心蒙尘,不得不入世,希望悬壶济世,兼济天下。 老头刚去青徽镇那会,扮相惊人,身穿青色道袍,头顶冲天黄冠,一手算命布藩,给人一看就是一个嗝屁西归就会羽化登仙的高人装束。他忽悠当地人说青徽镇是好地方,风水好,祖上积下大德,所以他特意来到此地修行。 如此一说,村民们自然很是高兴和欣慰,纷纷附和,果然我们这是个风水宝地云云。连带着村民与附近几个镇子往来时,也不忘说道,我们镇上来了个老道士,说我们镇是风水宝地。于是乎青徽镇的百姓姿态无形中都要高人一等,让旁边几个镇好生羡慕和嫉妒眼红。一时间,好多附近的女子都想嫁入这边的人家,青徽镇也就成了个热馍馍。 这么一来,老头刚去之时,就积攒下了好些人气,村民们表示热烈欢迎,更有村民主动帮老道搭建道庐,希望老道士能在此安心修行。 可是老神棍贪心不足或者说本事不济。 在那段时日里,凭借一身惊人扮相和一口的天机难测,祸福难依,乐天知命的巧舌如簧赢得了大票的妇女老人的信赖和敬重。逢人短命遇货添钱的谄媚把戏玩的顺溜得很。 可惜,狐狸尾巴不能藏一世,该露馅的还是得露。 当时镇上一德高望重的老人突然暴毙身亡,驾鹤西去。事发突然,本想着福祚延长的老人家里措手不及,只能谋划给老人找个风水宝穴,一来想着老人一世操劳,下辈子也投在个富贵人家,二来想着子孙后代绵延。在一番打听之下,老人家里找到了当时的齐道长,号称无所不知的齐道长故作神秘,抚了抚胡须,掐着五指一算,沉吟道:“若寻真龙穴,九九岂可缺?”那家人按照这说法,在齐老道的指点下,在青徽山上给老人找了一处所谓的“龙穴”,后来还重金答谢齐老道。 那家人本想着福祚延长,谁知,天灾人祸难自料。在老人下葬不久,老人原本身强体健相貌堂堂的长孙竟染上一种怪病,体格渐削,骨瘦如柴,相貌大毁,一时间重病缠身。那老人二子在外莫名其妙被人打断手脚,致使落下残疾。诸事不顺,老人的家里前思后想,想来只有“龙穴”问题,于是又来找齐道士,齐道士胡编乱诌,信誓旦旦说是去财消灾,积病攒命,什么苦尽甘来,日后必有福事发生。此番话语看似无理,竟也说服了那家人。到后来,那家人突逢变故,举家罹难,唯留一个重病缠身的长孙,最后销声匿迹,举家没落无人知。 所谓的君子之泽,三世而竭,不可不使人叹息。在那家销声匿迹后,镇上陆续有人揭露所谓德高望重的老人的恶行,墙倒众人推,从逼良为娼,强买强卖,到挖人祖坟,欺男霸女,无一不足,到最后其行简直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这时候人们才不为那家人感到叹息和可怜,更为老道士的选龙穴本事惊艳。 于是有人问齐道士,道长,你有没有算到当日龙穴有今天的后果? 齐道长抚须一笑,点头道运命唯所遇,天命不可违啊。 这仪态可谓是仙风道骨,高人风范之极。只可惜,此时,镇上人们对此带着九分怀疑,仅有一分莫名敬畏。 若是到此,齐道士就此打住,见好就收,也不至于后来的落魄。 天命实在难违,怎奈后续,老神棍算不到还有诸事违背,致使其难以自圆其说。 他说人家书生功名应有份,尤须自厚培,人家偏偏落榜,算人家公子姻缘好景佳人共白头的,人家偏偏娶了丑婆娘,白白遭人取笑,最后劳燕分飞。 最后,镇上的人倒是对齐老头的找穴和胡诌能力认可之极,也不对老人怀有多大敬重。只是逢个红白喜事,还是给老头招呼一声。 不算从神坛走下来的齐道士开始自暴自弃了,渐渐不修边幅,过上了好吃懒做,胡编乱诌的散漫生活。真可谓是个荒诞的喜剧。 幸好当初齐道士带了个小尾巴来青徽镇,那孩子本就长得唇红齿白,让大人们看了好生喜欢。可是令人不喜的是这孩子整天沉默寡言,不知在想些什么事。 后来,老道士被拆穿之后,人们都在开玩笑道一个老骗子加个小哑巴也是绝配。那孩子不言语反驳也不生气,手脚变得愈发勤快,镇上小事也都乐意叫上他帮忙。 在齐老头开始了混吃混喝,胡编乱诌的生活之后,就由着孩童一人养活。 镇上的村民知道后,无不对老神棍鄙视之极之余还有一丝幸灾乐祸,对孩童则报以赞赏和喜爱滴。到后来齐老头得起了怪病,也就不在镇上摆摊,只是偶尔还在道庐内算些黄道吉日,去钱消灾的事。 好在民风淳朴,不欺孤寡,于是不知是爷孙还是伯侄的两人靠着孩童的劳作也就勉强在淳朴的青徽镇上安定下来。 转眼数年过去了,孩子已长大成了不少,时间不留痕迹的将仙风道骨的老骗子变成了一个更加猥琐的怪癖老人。 还记得那日里,老神棍的歌声嘶哑。 大风起兮大风落,咿呀咿呀哟 一啄易兮一饮难,咿呀咿呀哟 祸难测兮福易消,咿呀咿呀哟 问神仙兮出何处,咿呀咿呀哟 庸散到处是世人······ 若只听声音开始时醇厚,声调悠长,想必是一位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却看相貌穿着,却和这个仙风道骨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那位灰袍老神棍懒散地躺在卧椅里,再看他左手之中烟杆一支,右手手抠着脚趾,脚趾间泥垢似乎还不少。另一只脚,脚下破鞋漏洞处处,身着褴褛破烂,条条处处都是补丁,丝毫不见当年出尘模样,让人不敢直视与恭维! 老人眼神有些浑浊,笑吟吟的看着院子里的少年,眼神中带着欣慰还有几分感叹。少年身穿青色衣服,裤管卷起,双手握着锄头,高高举起又重重锤下,仿佛要锤开这地皮深处。仔细一看,少年满头大汗,可也掩盖不住拿眉宇的落寞和冷傲。少年的嘴角微翘,双唇微微张开,似乎是在念些什么东西。换做任何一个庄稼汉,耕作辛苦劳累,可是只要想到丰收之喜悦,神情自然奕奕。可这点在少年身上一点都看不见。院中青衣少年绝对称不上英俊潇洒,却绝对可以称得上落落大方,只是这大号青袍太过拖沓,将少年显得太过老成与不伦不类。 院内灰袍老人抽了一口旱烟,声音响起。 “少年郎,你还是想去狩猎不成?咳……咳……” 多年来的酗酒和抽烟,老人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掏空,身子也是这些年的怪病折磨的如破布一般。有时说一句话,就要咳嗽两三声。 “只是好奇,你若不想,我便不去!”少年停顿下,回头看了看老人,沉声道。 “山中兽,世上人,饱腹中,争时命,哪是这般,都是一般!” 齐老头神神叨叨念道。他作为过来人,自然知道少年心中所想,若不是他自己这个怪病,堪堪在这里定居下来,大可以带着少年闯南走北,潇洒自在。 “好奇山中事。哦,也好。少年郎,你多大了?”老头眼神轻轻一咪,玩味的说道。 “按这树来说,该是十七八了吧。”少年一手松开锄头,指了指院角的另一颗枇杷树。 “一晃眼,都这么大了啊,想当年我在山下捡的你,你是那个可怜,咳……咳..……咳……”老头絮絮叨叨,说了一两句之后又沉默下来。可每次说到这句可怜之处就是没了后文,少年总觉得当年的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可是,多次问后,老头就装作睡着。如此下来,他也就不再问。你不说,我不问,那就是秘密了,少年在想,难道那秘密会被你埋进黄土,永远不让我知道不成? “也罢,你去吧,明天你就和你赵叔进山吧,不过进山之前,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第一,还是以前就有交代的,让你背的青皮书不能让别人知道,更不能传给任何人,第二,回头给我带一壶酒,第三,不能哭。” 在少年想来,不能哭自然是不能哭穷,不能心疼酒钱。 这么多年的辛苦劳累,少年自然有自己的一点小钱。岁月似乎早早地将少年拉入了老成,当少年开始斤斤计较菜价多少,工钱多少时,所有的人情世故就和老成挂上钩了。只是这次出去狩猎,为何老头要交代这么多?于是少年低头沉思,眉头紧锁。 他没有在兴奋如何让这老头性情大变之后答应了下来,而是在考量给老头带的一壶酒该掺多少水才合适。他既然是长大了,也到了分利弊的时候。 “小兔崽子,别想着酒里面掺水,老头我眼神不好使了,鼻子灵得很。”老头见状,大声骂道。 少年撇了撇嘴,表示不屑。心想,等你想喝酒时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只要不是马尿都能喝的主。 老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起身往身后的茅屋走去,半响过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面摸出两个黑不溜秋的物件。 老神棍一手提着一件劣质盔甲,丢在地上。 “这背心...不,宝甲名字叫青莲宝甲,镇上王铁匠当年呕心沥血花费三年打的,珍贵至极。” 说着,他又提着另一口类似于剑的玩意,“这宝剑,锐利无比,镇上张.……王铁匠当年不吃不喝不睡四年打造,由老头子我信手拈来,不对,由老头子我翻看古籍,起了个名字,三醒乎己。你小子记住咯,明天一定要带上。老头子我这买卖亏死了。”老头说话明显带着醉意,显然是进屋之后小酌了几杯。 少年放下锄头,走上台阶,一看,用手一掂量,所谓这珍贵之极的宝甲就长这副摸样?他真的是……然后他再看老头子说的宝剑,剑还算凑合吧,好歹是呈长条形,却没有剑柄。少年常年在集市中游走,自然能分辨出真假。 刚要开口说道那我就不掺水了,才发现老头倒在躺椅上,昏昏睡去。 老头嘴里呢喃的是什么呢?老头念道:“庸铮,庸铮,不易为庸,不争方为铮……” 好在少年本就对吹牛皮的老头不报太大希望,在他看来,老头能答应就算烧高香了,哪还能作其他指望。 毕竟老头的怪脾气谁都摸不透,跟着老头相依为命多年,打记忆起,老头就是仙风道骨愁眉苦脸的样子,直到来到了这,起初还有点大人口中的意气风发的味道,有点笑意,可是后来的故意算错,加上怪病缠身,陷入囫囵。少年没为自己的境遇感到难过,却是为老人感到不值。 他年纪虽不大,却能明白老人有说不出口的话和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和苦衷。 少年不再去细想,只是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似乎想推开这些不与外人道的想法,总之他对明天能去山里很知足。他是真的好奇山中事,毕竟从没去过那座他们口中说的很好玩的山。 他看了看老头,老头浑浊的眼角还留着泪水,这也是怪病,起初少年和他说,他睡觉时候流眼泪。老头总会骂道,你个小崽子,这贼老天尚且要下雨,老头我自己流几滴尿尝尝怎么了? 少年用衣袖小心翼翼帮老头擦去泪水,然后坐在台阶上,嘴巴叼着不知名的野草,望向远处,怔怔出神。 俨如一只守家之犬,背影凄凉。 为何我记忆中的事如此鲜活?那当中少年不就是我吗?老家伙,若你还活着,也能看到如今你养的守山犬快要声名大振了。 桌上的残卷玉器轻轻滚动,将徐庸铮带回现实深处。 贫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耳畔想起老神棍劝赵叔去花天酒地之言。那如今面对这无言且高冷孤傲的残卷玉器,徐庸铮又能如何做呢? 徐庸铮抿了抿嘴唇,也不顾临行前沐家小姐的诸多嘱咐和劝诫,并指为剑,意图将这两日来的苦闷一并劈向残卷玉器。能得沐家数百年的好生供奉,每逢家祭白白享受诸多香火,又岂是凡物?残卷玉器自然不是凡物,它灵性十足。在感受到如此强大的攻击,它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一圈淡黄色光晕从剑气劈砍处散开,光晕的威力似乎比之剑气更强盛。这似乎是将攻击抵御了回来。 徐庸铮哪里能料到它的如此反应,瞬息之间,他又如何能躲过这道攻击?所以,徐庸铮胸口如被大锤般击中,他嘴角处的鲜血已经表明了他受伤了。但这光晕的力量远不止如此,连带徐庸铮身后的廊柱也有些许波及。 徐庸铮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残卷平日里百般感应试探,都似静寂的小湖,比个没反应的木头还要木讷。谢刚才不过小用剑气挑衅一番,反应大的就让徐庸铮大开了眼界。果然这残卷不是个善茬。不过刚才一番举动于目前来看,并不是坏事。徐庸铮再次将残卷纳入手中,细细端详下来,那残卷玉器上面的光泽似乎黯淡了许多。而里面的线条也没有多明显的变化。不甘心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却没有实质进展的徐庸铮忍不住再来一次。既然乞丐下定决心要作恶,而且又能近距离接触到皇帝,那么无论是偷,是抢,是装可怜抑或是威胁,总要讨点东西才甘心。 说干就干。徐庸铮再次并指为剑,依旧是同样的剑气外放。不同的是这次徐庸铮选择将残卷置在地上,而后将剑气狠狠地砸在残卷玉器之上。玉器再次大发黄色光芒,再一次将攻击反弹而出。徐庸铮有了准备,就不似上次那般狼狈。可是,他依旧低估了这灵物的威力。光晕如小锤般直扑面门,徐庸铮挥左臂阻挡,也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这滋味可不好受。 再看这残卷模样,与之前一般无二。徐庸铮不由得无奈摇了摇头,看来只有另想他法了。不知先前是否有人以这样的剑气对待这个宝贝疙瘩。 看来今天是狠下心来也当不成这个乞丐了。徐庸铮无奈叹息道。 徐庸铮将那宝贝疙瘩扔在桌子上,也不管发出的声响如何清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躺在椅子上,然后闭目养神。 人依旧是这人,山还是那山,山不来就我,我想登上,怎奈山已退。 就这样,阁楼上难得的沉默,再也没有落笔声,疑惑声,感叹声传出。 许久之后,徐庸铮再次睁开双眼,将目光定在残卷之上,仔细端详片刻,隐约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却又如个哑巴一样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有金玉在外,经过刚才波折,其中败木又当如何变化?徐庸铮此刻目光可谓如炬。因为接连两日不下数千次的临摹观看,他对于玉器中的线条位置了然于胸。这一番检验,就很快发现残卷中的线条位置有很大不同。徐庸铮不懂所谓的线条排列的可能性,可也能感觉到此刻玉器中的变化,感觉到他们所处在正确的位置。是龙就该隐白云于天,是鱼就戏清水于海。一切都在尽然有序的进行着,这才是玉器中的世界该有的形态。真要再细化,就是鸟在空中飞,鱼在水中游。对,用老神棍的话,就是和谐。 既然恶客要做,就不能半途而废。他见到有效果之后,就像一个辛勤的老农一样继续开始干活了。 剑气再度外放,比之前两次更盛。 一下,两下,三下······可怜残卷玉器在这番毫无人道的摧残下,最后毫无光芒溢出。 既然行为正确,那么结果就有迹可循。徐庸铮眼看时机已到,不再犹豫,熟悉地用意念探索,用手指轻扣,压着节奏,滴嗒嗒,似敲门之声,客已至,主人又在何处? 他终于摊开了双手,用力抓住那扇虚空的门,猛一用力,推门而入。 “龙隐海天云万里,手摘星辰沙千幢。” 一声悠扬的声音顿时响彻这片天地,直入恶客徐庸铮耳。 初涉江湖 第二十九章 长剑筑道入身内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光明总是与黑暗相对,互相克制。通常情况下,黑暗只会给人带来恐惧与慌乱。那么无比的光明则会带来温暖和舒适吗?徐庸铮目前可以给出答案,他只感到亮光刺眼与些许烦躁。 眼前是一片荒凉无垠的沙漠,无比明亮。 那人身着黄衣服,双腿盘坐着,端坐在极远处的一个小沙丘之山,徐庸铮极目光之盛才总算看清楚他的形态,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没想到,这次来的后生竟是这般的野蛮不讲理?哼。”老人神情似怒,大喝道,“见到你家老祖宗还不下跪?” 徐庸铮听闻老祖宗这个词,才惊觉眼前这个人与楼阁顶处所供画像有所关联,眉目有好几分相似。 见到徐庸铮久久不言不语,也没有感激涕零的言语表态,那个人不由得再次加大了声音。 “沐家什么时候出了这样子个不孝的子孙?你究竟是哪一房的后裔,赶紧俯首报名来。” 话语间的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接着那人以极其违背常理的姿态悬浮在空中,离地三尺,而后越来越高,然后向前挪移,与徐庸铮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徐庸铮瞳孔微缩,回想起那日沐英曙所言所为,也就迅速镇定下来,这人实力应当在沐英曙之上,浮空岂不是更加简单?徐庸铮还想再看那人会耍出如何花样。 “看来定力还是不错的,比之前来的那两个不成器的家伙要好上许多。” 老人居高临下,距离徐庸铮不过一丈有余。徐庸铮这时才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真实面目。那人已然是一个白首老人,眉毛发白却不长,神态样貌较墙上所画更加威严。他的眼睛饱经风霜,仿佛生前就已经看淡了不少人生大事,眉宇间的英气也为他多添了几分道不明的信任感。 “你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老者再番问话,言语有些刻薄。 “我并非沐家人。”徐庸铮回答道。 看到眼下之人不卑不亢,沐青笺心里不免叹息。若是他知晓徐庸铮抱的是死者为大,让一下何妨的心态,估计会气出血来。 “那方才你强用外力破坏这宝卷玉器,如此行径,与强盗何异。” “晚辈只是心急,故行为有所不当,望前辈见谅。”徐庸铮言语依旧谦恭,却没有半分愧疚。 沐青笺张了张手,宽了宽衣袖,严肃道:“见谅自是不必了,你既非沐家人,那就与法卷无缘分,且跪在地上叩三个响头就屏神念退却吧!如此我就不追究了。” “叩三个响头?前辈说笑了,莫说叩三个响头,”徐庸铮语气微微停顿,由笑变肃然,继续说道,“我连跪下都是不可以的。方才见谅之言,不过是客套而已,前辈莫放在心上。再说,我也不觉得有多大错处。” “哼,果然是个虚伪的小滑头!”沐青笺复又笑道,“那你究竟意欲何为,说给本老祖来听听。” “来此天地内,又能有何所求?无非就是······” “哈哈,果然,你小子就是条贪婪的毒蛇,既然如此,你还是跪着报上名来,老祖再考虑考虑。” “是不是人死了就一个劲想着受后人敬仰和跪拜,还是你生前跪得太多,就想着从后辈这里找回些许慰藉?我非沐家人,而这普天之下,你也当不起我这一跪!”徐庸铮无畏说道。 “好大的口气,实力不济而妄图贪想至宝,偏生还有个如此不识相的脾气。后生小辈,本座告诉你,此处无名可图,有利却非你所能得。而你,窃宝者当诛。” 徐庸铮不是沐家子弟,自然没有所谓的受其福荫。这可以是托辞,却绝非可以不下跪的理由。若是眼前的沐青笺能够给予足够多的好处,或者表现出适当对他的看重。徐庸铮不介意表现出足够的敬意来成就他,让他的脸面有光。沐青笺一人双手创立沐家,堪称当时东林的巨擎。更在死后留下偌大基业,沐府绵延数百年,其间风光,世人景仰。可是哪怕沐青笺如此,让徐庸铮下跪没有一丁点可能。 剑客重誓言且不可任人欺之。 更可况,眼前之人仅仅是一道神魂,残缺不全的神魂。 徐庸铮向前一步,并指说道:“我是一个窃宝者,那你这东西又是什么?一个窃名者还是一个窃魂者?窃取沐青笺之名以张扬,还是打算继续窃取沐青笺之残魄以养神魂。似你这种藏头露尾的小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言语间颇有些义正严辞,不容辩驳的味道。 沐青笺身形一晃,没有表现足够的挣扎和混乱,眼神阴鸷地盯着低处那个男子,不解问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人?是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派来的么?” 沐青笺没有表现任何谎言被拆穿的慌乱,只是因为他有持无恐,眼前这个男子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对他构成威胁。一个实力弱小的硬骨头而已。凝神出念都有些不稳,这种意念能有什么威胁? “我,只是一个有点好奇心的过路人。” “过路人就该老实赶路,不应多问缘由,否则麻烦会粘上你,让你后悔莫及。” “我向来不喜欢麻烦,可是麻烦却总是与我结缘。再者,今天,我不认为我会有任何麻烦。” 徐庸铮的话语显得颇为托大。他言下之意自然十分明显,他不怕麻烦,今天他可以摆平沐青笺这个麻烦。 “哼哼,那让小,老祖就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沐青笺说完话,就缓缓落地。双脚终于踏在黄沙之上。 直到如今,他的真实面容才开始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雾气,看不清究竟。沐青笺善于使拳,所以当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连同他周边的空气都被握紧凝固,没有半点风沙扬起。 一拳,简简单单的一拳,风沙由静止再度吹扬起来,轻轻吹拂着徐庸铮的脸颊,如女子的抚摸。 当今世界没有谁真正见识过沐青笺的拳头,但是若有人见到其拳风威势如此,就能知道他的实力不凡,再感受到那拳头上的危险,又有谁敢厚今薄古呢? 徐庸铮并没有习惯手中无剑的日子,可是如此情形,手中无剑又当如何解困?他并不慌张,想起在阁楼处并指作剑引出剑气,如今依旧并指作剑,无畏对敌。 拳风猛烈,黄沙轻卷,女子的抚摸变成铁匠拿捏捶打铁器的手法,再无半点柔情可言。 徐庸铮指尖剑气忽微,肉眼难见,故只得边守边退。 没有半点实质的碰撞,也没有丝毫声音落地闻,徐庸铮无法真正做到剑气随指动,随心而涨,所以他只能以守势严防。曾经他能以长剑衍滴水不漏之意截住了客流。如今剑指如何防住黄沙? 答案自然是不行的。 徐庸铮已退数丈,神魂衍生之体也有所损伤。 因为这本来就是黄沙的世界。 黄沙在前,黄沙在后,他不能顾前不顾后。 黄沙在左,黄沙在右,他无法顾左不顾右。 黄沙在地,那就是静若蛟蛇于领地酣睡。 黄沙开始有了生命,那这沙的世界就是蛟蛇在找寻猎物。 蛟蛇开始有节奏的呼吸。 吸进去的是冰冷的沙土,呼出来的就是炙热的贪婪。 身前黄沙一抔,身后黄沙万丈。 沙的世界是如此的纯粹,除了沙,就再无他物。风不能入,雨不能进,连同阳光都无法照射到大地之上。 所以哪怕徐庸铮的守势更加严密,滴水不漏,身上衣裳也开始慢慢破碎,分不清是风的割舍还是沙土的摩擦。 守势难以为继?唯以攻代守。 一念及此,徐庸铮的剑势不再保守。剑气随心而涨,终于涨到三尺有余。 黄沙不停,如黄龙升腾,迅速卷起。徐庸铮用二指剑一砍,就是刮开一片龙鳞,却因为黄沙速度较快,无法拨解开与之相连的第二片。 徐庸铮长剑不停,却没有多大成果,他的双目终于尝试微微张开,才发现这黄龙之身何其长哉!它可以一直回转盘旋以复原身体,徐庸铮无法辨析之前所刺穿处,自然无法突围。龙卷不息,徐庸铮的上衣终于在黄沙的肆虐下,一丝不剩。 徐庸铮与沐青笺明明相隔不过一丈,徐庸铮始终无法察见其身型,更妄谈得见其容颜。不闻其他声音,广阔的天地内,一条黄龙由地面腾空,仿佛直上云霄,冲破这天地才肯罢休。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徐庸铮不知黄龙何时停歇,只有立下决心,将剑以决然不悔的姿态刺进龙身万点金沙之中。可黄沙与剑相遇,不改其形势,沙卷有形,交错在长剑之上,似乎要将这无形之剑折断才肯罢休。 当日练就截河之境,便是将自身处于急流的河水之中,双脚立于河床之上,河水开始漫过颈部,徐庸铮光是引剑就受到河水莫大的阻挠,每挥舞一剑就是一次对于大流的悖逆与抗争。徐庸铮用了整整三天才终于理清剑与河水的关系。不是将敌对变成合作,也不是将敌人化作朋友,剑生来为了切割,切割血脉,切割征服敌人。河水之大流不甘受到切割,故不能如此被收服。可是古人开渠筑坝疏导肆虐的河流,征服和引导就此融合在一起,徐庸铮用剑筑长堤,是以隔断大江,截断河流,河高数丈而不外流。 有些事一旦想通就变得十分简单,徐庸铮挥剑画圆,就筑了一条通道。黄龙气势宏盛,乘风而起直入天空,却再难对徐庸铮造成多大伤害。能用长剑筑堤,是否就能用长剑修道路?徐庸铮没有细想这其中道理。他向来心思通明,一念及此,就去行动,小道就成了。对他来说,剑在手,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 说是小道,实际上却是一个圆洞。内外天地以此相通,黄龙肆虐,身外是剑客所在,那黄龙身内又是何方神圣? “你这道意境从何而来?”那人的声音颇有几分惊讶。 初涉江湖 第三十章 玄意初心终相会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用剑筑长堤,是以隔断大江,截断河流,河高数丈而不外流。 这道意境已经趋于小成。余下演化之妙用,只有等待徐庸铮自己去发掘。 诡惊讶说道:“你这道意境从何而来?”这份意境本不该出现在如此年轻的剑客身上的。 徐庸铮自然无法开口回答。毕竟满嘴的黄沙不比满腹的河水多舒服。他一向喜欢用行动表示。并指作剑犹能见,接下来的闪电般刺透沐青笺,就没有半分迟疑,决绝之至。 沐青笺只能无奈倒地。至于空中的黄龙盘旋,失去了后继之力,只能散落漫天,与诸多黄沙并无二样,融为一体。 沐青笺有些颓然,方才那剑的风情,他以领略。若不是此刻非肉体之身,恐怕只有眼神的惊愕才能给予这剑评价。 “你竟然下得去手!”那剑直刺脖颈致命处,不留半分情面。 “你早已仙逝,又哪里还是你?已是古人!”再说,死人再死一次又何妨?徐庸铮自然没有将这后半句说出口。退一步讲,他与沐家的恩情不至于到这个老头面前炫耀。 “我不是我,那我又是谁?哈哈,哈哈,那我是谁?我究竟是谁?沐青笺······不,他太弱。枪圣······对,枪圣蓝什么来着,我怎么忘了他的名字·····往生殿,往生殿,一身红,白星落·······可惜是个疯子。还有个傻子,一个天才的傻子。” “死了,都死了,鸟兽都死光了,好多好多的都死光了,心善的不在了,向恶的也下了地狱,远处的那山是红的,近处的山怎么就黑了?水是红的,瀑布怎么是白的?夕阳最后也是红的,彩虹怎么还是红的,啊,原来世界一开始就是红的。” 沐青笺状态癫狂,时笑时哭。 “白······星······落······” 徐庸铮冷眼旁观,看不清他具体神情。 “你还要演戏到什么时候?” “我一手创立沐家,又怎么会演不了戏?几点眼泪换来立足东林,杀妻废子得以壮大沐家·······” “看来你是个自私的人。”徐庸铮说道。 “这天下还有什么不自私的人?享誉天下的剑神都不惜割袍断义以全道心,更遑论东林江家,中州藏兵殿这类自私自利宵小之辈。” 简单几句,剑神,江家,藏兵殿。就是江湖几座大山,任何天才艳艳都绕不过的这几座大山。 剑神一手创立剑幕,留下传承,今天下剑客十之七八继承此脉。 江家,稳坐东林世家第一数百年。 藏兵殿,收藏天下神兵利器,以供天下人取之。 而在这人眼中,都是自私自利宵小之辈。显然每一个大家族势力崛起的背后都藏着平常人不知道的污秽,而他这神态似乎了然于胸。 “所以,你不惜行伤天害理之事,拘神养魂。” “原来你知道了,你都知道。”沐青笺的袍子一下子耷拉了下来。言语终于低沉下来。 “拜师学艺才看资质与否。若觊觎人家宝贝又岂是求人就可得?你的演技实在是浮夸得很。说到底,你不过是拘禁了沐青笺一缕残魂,此等乘人之危之事,你或许就是宵小之辈的典范。”徐庸铮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乘人之危?是有多久没人敢这样贬低我了。而我似乎也忘了自己是谁?”沐青笺及其癫狂地扒下了自己的脸皮,没有半点鲜血流出,更加看不清楚容貌,“兵者,诡道也。吾名曰诡。通鬼。”话音未落,“沐青笺”的手中凭空幻化出一个三足支立的铜鼎。 鼎呈圆形,通体泛青,鼎器耳上饰一列浮雕式鳞纹,首尾相连,腹部周缘饰龙纹,龙隐祥云,见首见尾不见身,龙有五爪,尊贵不可言。 那人将鼎从手中放开,鼎自然不会落入黄沙之中。反而若龙驾祥云般凌在空中,上古神灵以鼎镇压诸般邪物,邪物无所遁形,而后被凌压净化为无形。 鼎愈变愈大,鼎上的纹路更加活络,浮雕的鳞纹一圈一圈向外散发波纹。真龙威严开始显现,祥云终于显现,完全将徐庸铮笼罩其中,独真龙不见形状。 徐庸铮有些后悔,不该好奇这圆鼎如何展现威力。他已是通明,如何看不见这龙的形态。龙五爪各有所依,自己两臂双脚以及头颅,尽在它的控制。 “鼎镇妖邪。” 之间那龙金黄,不见龙头全况。以龙之口,含净化妖邪之气以化之,是谓龙息。 那龙缓缓张开巨口,一息却迟迟没有出现。徐庸铮知道这并非怜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总是那般沁人,寒彻骨。 “沐青笺”双手再动,手上多出一件不寻常的兵器,一对子午鸳鸯钺。钺身洁白似雪,还有明光环绕钺刃,浑不似人间兵器模样。 “钺分神魂。” 子午鸳鸯钺与圆鼎不同,则是实实地落在黄沙之上,如阴阳鱼入海,相环相抱,难分彼此。钺刃则是狰狞持于土上。不多久,钺渐渐消失在沙中,如虎待时而动,徐先俯身贴地蓄势尔。双钺分明如虎爪一般,直扑徐庸铮两肋。没有实质声响,因为根本就没有接触。徐庸铮身前多出一道屏障,这并非徐庸铮自己所为。 原来“沐青笺”并不想早早结束这场游戏。 只见他身形再动,就落在了徐庸铮的身后。 这一次的攻击就是一道符。 这个世界,符早已进入寻常百姓家,或驱邪避祸,或祈求平安。殊不知古之仙人感悟天地,挥毫画符,保卫苍生之壮举。 符上龙飞凤舞,看不到任何字的模子,似一幅说明天地规则的画,实打实地具备毁灭的能力。 那道符直扑徐庸铮后背,夹带雷霆之威,却没有将徐庸铮的神魂震碎,而是禁锢住。 见识那人手段,能凭空幻化出诸多兵器,施展诸多绝学。徐庸铮看在眼里,心头微动。 既然他可有,那我能否也有? 他有鼎钺符,我只求长剑一柄。 这情形,那道可怜的剑气自然派不上用场。我能不能有柄长剑。 似当年学剑小成,破了诸多禁锢之后,回复自然之身,便有的感叹。 可是,方出山洞,已然发现,长剑已经在手。 没有人比徐庸铮更知晓这剑的长度,轻重,锋利以及形状。换言之,没有人比徐庸铮更知晓它的威力。不过片刻功夫就在脑海内记起熟悉的那把剑。 所以,他闭眼之后,紧接着再度睁眼。那剑,已在他手中。 他运剑自如,早已如往昔挥剑百万次般。 一剑挥,已断金龙臂爪。 一剑削,斩下白虎獠牙。 一剑撩,打穿符纸神通。 将长剑简单一撇一捺,截河之威再现,这一次就是将“沐青笺”打飞数丈。 “你是如何能驾驭这些力量的?”“沐青笺”仿佛看到一个怪物,大声喝道。 “我只是一个剑客。你三番两次问我是谁,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是一个路过的人。”徐庸铮指了指脑袋,“可是,我想起往昔功法记忆,才想起,我还是极为平凡的剑客。”平凡不等于普通,于此残卷天地内,能意念幻化出如此威能,又怎么可能是个平凡可以解释得了的? “我是一个剑客,不是刀客,不是刺客。所以我喜欢用剑,而且擅长挥剑。这些都是废话。” “那么我就告诉你,我叫徐庸铮,一个来自青徽镇的剑客。” “你如今才知道我是谁,可我早就知晓你不是沐青笺,甚至可以看到那件宽松道袍下你发笑而不出声的丑恶嘴脸。你周身那团发黄的火焰残渣的身体实在是不太好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哪怕你就是沐青笺,我也不在乎。重要的是我不想下跪。” “不想下跪就不会下跪,你一意强求,我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你也不是求亲的俏男子,我更加不是你娘,怎么会答应你?你口口声声说我触怒你,怎知不是我要惹怒你,而是你在忤逆我。” “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被这残卷禁锢的孤魂野鬼,我不愿下跪,却愿意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徐庸铮手中的长剑没有成形,恰似一道流光。流光的模样与他开始佩剑一般无二,他说话虽然显得平静,可是傲气依然。 沐青笺终于褪下道袍,果然只有发黄的火焰的躯体,他漂浮在空中,火光更加摇曳,声音更加地幽冷。“说了这么多,还是一只蝼蚁。蝼蚁以为振翅就可以扇起大风,从而刮落老鹰?接下来,本座就让你看到你这般想法有多荒谬。” 接下来,这片天地仿佛有了日月。 天地失色,日月也失去光辉。 那团冥黄火焰就成了天地间的璀璨,光彩夺目。 那团火焰终于燃起了真火,那他的手段如何?徐庸铮心里没谱,可转念一想,就迅速稳定下来。 莫不是说有就有的神奇世界? “刀”“枪”“剑”“戟”“斧”“钺” 诡依次念道。 六件带着流光的兵器应声出现,与魂火嘴巴砸出一般。 明晃晃的开山刀。 亮镗镗的红缨枪。 三尺青锋鸣不平的剑。 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方天戟。 劈山伐岳的利斧。 极为阴险的子午鸳鸯钺。 “六合为兵!” 六件兵器合在一处,并没有真的变出个花来。而是一个个都对准徐庸铮. “杀之。” 只见一道道兵器扑来,看似毫无章法可言,全都指向要害,只占有一个速度快字,威力自然不会小。 徐庸铮长剑不得不动,也不敢不快动。那些兵器看似毫无章法可言,实际上暗含玄机。方才躲过的开山刀就是绕脖而来。红缨枪不仅枪尖锋锐能刺人,那柄枪杆的尾部也如黄蜂尾后针一般能蜇人。子午鸳鸯钺刁钻诡谲,仅是阴险。剑光明正大而无畏,只刺胸膛。方天戟一挑一划,鲜血淋漓。斧头力沉,险些将长剑震飞。 幸亏是宽大而厚重的剑,不然恐怕早就招架不住,魂火的攻势没有丝毫减弱停歇,徐庸铮又能支撑几许? 魂火得意之极,徐庸铮越是挣扎,他越是开心。一个寂寞了百年的人终于找到一个不一样的有趣的玩具,而且还任他拿捏,怎么能不开心? “本座劝你还是早些放弃吧!” 六件兵器如栅栏将徐庸铮团团困住,使他愈进不行,愈退难成。 “你这小辈还算可以,不要白白浪费自己的天资,君子知有不为而后可以有为,以后何愁不成大业?” 说话间,长剑子午鸳鸯钺一正一奇分别刺破了徐庸铮双臂,伤口鲜血流出。而枪戟就不依不饶地盯住徐庸铮的双腿,一不留神就变成了瘸子。刀斧更加凶猛,直奔首级所在。 徐庸铮方才一念剑来,长剑在手。 如今,一念刀至,那柄不属于自己的却同样熟悉的刀亦在左手中。 玄易初心,今朝相会,胜却人间无数。 右手长剑左右一挥一划,就是一个交叉的符号,“x”就在空中凝结,空气静止。 左手短刀微微一绕,就是一个极其近似的圆。那个圆在空中消失了,可是连带六件兵器也被钉在空气之中。 审判不期而至,“x”在空中化为齑粉。 随后,六件兵器也在空中化为齑粉,荡然无存。 魂火当然明白,那个符号化为齑粉的意义,不是真正的消失。 叮,叮,叮。明明魂火没有实体,也不会有任何碰撞,却能传来声音。 声音从何而来?解释只有一个,声音从交汇处相互碰撞而来,于是一首美妙的乐曲开始了。 低沉的声音刚刚开始,魂火就失去了双腿的形状,只有原先一半身高。 高亢的交响终于到来,魂火的四肢终于全无,倒变得极其可爱。 等到最后一声轻响如钟声落下,审判终于结束。 魂火终于被打落凡尘,被钉在沙尘中,如被凌迟审判完的罪人。 初涉江湖 第三十一章 昔年江山谁共主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神座愈高,权威愈大,则从之跌落也愈痛,愈重。在“诡”看来,他已然被打落到尘土之上。莫大的苦楚降临在他的心上,被一柄大剑钉在地上的滋味,他从未经历。而在谁看来,这都是无法洗刷的屈辱。他当年如何备受推崇,如何被人供养,这些哪怕说出去,相信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徐庸铮做完这一切,并没有急着将那柄不属于自己的兵器消散。 “为何,我能将这柄兵器也呼唤出来?难不成,这真的是,心有多大,实力就有多大?”徐庸铮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哼哼!”诡的一声冷哼,还有一丝嘲讽的意味。 徐庸铮问道:“你笑什么?” “且不说那柄也并非真正的初心刀,就连你刚才施展的招数也不是那人的本来招数,徒具其形而已。” 徐庸铮好奇更甚,问道:“你认得这柄刀?也认得这柄剑?” “你那算什么刀?至于这剑,恐怕连当初十之一二都抵不上。”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魂之将灭,其心也宽,“想不到姜玄初历尽这般年月之后,传承再度出世!只不过,如今这天下,恐怕无人能知晓他的风华。而你,再经历数年,磨砺出剑心,怕是也能当得他当初实力十之四五!” 听到姜玄初三字,徐庸铮心中的波澜似乎被石头惊起,脸上终于有了些惊讶。他游历江湖的时间并不算短,可是这江湖给他的反应,却是全无姜玄初此人。 “别太大惊小怪,我生前也见过姜玄初,在那个星光璀璨,群雄逐鹿的大时代,似姜玄初那般的天才不下十人,他称不上绝世,可是天下前五,有他一席之位。连你都有了传承,那蓝家的鼎能否再度现世?白星落那个白痴最后又死掉了没?” 徐庸铮静静听着,不发一言。蓝家的鼎,白星落,这两个名称与他并不陌生。姜玄初提到二者,却不过寥寥数语。 “你可知当初姜玄初为何陨落?只是被一个拿着古怪兵器的无名小辈偷袭而已吗?当然,这里面怎么少得了他那个亲兄弟的功劳,一个觊觎玄意剑多年的剑客的背叛。” “在那个江湖里,姜玄初又如何?一刀一剑震慑的江湖,人皆对此静寂,最后还不是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那时风头鼎盛的蓝白之争,江湖人士死了不下数万人,留下的浮漂野尸更是不计其数。蓝家盟主胜了又败,赢得天下人心归顺,却永远的失了挚爱。白星落那个白痴天才,将我等打得支离破碎,最后依旧白痴的为情所困,为爱而陨。” “废物,都是废物,放着大道长生不去索求,为一个女子而放弃大好江山。” “什么正道沧桑,行的都是一套冠冕堂皇,背地里的龌蹉何曾少了?所谓的除魔为道,都是一己私利为之。难怪姜玄初最后反戈。” “可惜这些阴谋阳谋,最该知道的两人都不知道。” “至于沐青笺,不过一宵小之辈,莫说与蓝家盟主相提并论,就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哎,那你怎么就被他设计,囚禁在这方天地之内呢?”面对诡的侃侃而谈,徐庸铮无情拆穿道。 诡的话语渐渐低沉。 他缓缓说道:“沐青笺极可能就是一枚棋子,一枚自私不已的棋子。不然,他怎么可能拥有这等法印卷至宝。以诸多利益诱惑我然后囚禁我于此天地。生前难得此法,死后还想着继续参悟,为沐家留下悟道火种。” “他或许很是了解我,我开始却一点儿都不了解他,可我从数面之缘知晓他谨小慎微,看似无畏,实则大惧。所以我只需三言两语就将他囚而养之,烁数百年,享受烟火,壮大我念,这可怨不得我。杀人起歹念,而后动,被人杀之亦理所当然。所以他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没有那一掌落下,我怎么会变得如此地步。姜玄初刀剑齐挥也杀不了我,他怎么可能就一掌成功?白星落,你不得好死!” “你这样子,像极了被人欺负了,事后叫嚣算账的村头泼妇。如此恩怨,人死也该消了。”徐庸铮不由得说道。 “对呀,人死也该消了,可我不是人,也还没死呀。我怎么能消?我又能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这他~妈的还要我怎么样?这天地已经快要容不下我了,再过些时日,我之神念就要衰竭了,可能,我要死了。可能,我要回归大道了?说来这两种感觉,我都没有体验过,我也不想体验啊。” “这漫天黄沙何时下过雨?又何处有过水的存在?哪怕只是一缕神魂,能多见些好风景,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可是这天无宁日,地不载物,分明就是一个死囚牢。更可悲的是我被囚困数百年而不自知,甚至愈发忽视时间的意义,最后,连自己该不该存在都起了疑心。” “我曾经数过沙子的数量,曾记起数多执念······” 在寂寞的日子去数沙子,这是何等的寂寥。 “这些都罢了,眼看我将消散了,说回来,该感谢你令我解脱,年轻人!临了之前,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诡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弱了,这分明是快要消散了。 “燕东来!” “哈哈,燕东来,好名字。在这数百年,莫说无人尊我为先,更是无人应我一声半句。如今,你能应我一声么?善良的人呀。” “嗯,可以的,如果这是你将死之愿的话。” “哈哈,小子活该你有今日,”诡突然迸发活力,猛然从巨剑之下挣脱出来,然后直冲徐庸铮而来。 “你小子就是笨死的,燕东来,魂去兮。” 可是面前之人毫无反应,诡的那道淡青色魂火穿过徐庸铮身体。 所有的得意戛然而止,诡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日你个仙人板板的,连我这将死之魂都骗。” “一开始,我就没准备相信你。玄意剑的威能我很清楚,怎么可能钉住你那么久。而且,我没有相信他人的习惯,对不起。”这句对不起说得极为真诚,在诡听来,这当然不是道歉,而是未让对方诡计得逞的得意。 诡终于开始认命。 徐庸铮重新凝聚起一柄玄意剑,随意挥了挥,说道:“还有什么善言可说 ?还是让我一次性了结了你?反正你早就打算去死了。我可以做个顺水人情,送你归天。” “若真的死了也没什么不可,凡人及死后尚有人悼念,那是传承的血脉。而我呢,哪来的血脉。我风烛残年,一道残念,就此,只是无痕留下。” “何必执念,顺其自然,为道也。”徐庸铮淡淡说道。 “可这方造化界内,多少年未出圣人了?若没有我,又有几人可独自成道?应劫当如何处之?” “谁说未出圣人了,不过二百年时间,人间早有一圣,羽化登仙而去。更有读书人,开创一道,人间共尊儒圣,更别说近十数年间二人称帝。”徐庸铮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可惜了,这样的璀璨大世,我怕是见识不到了。白星落,我去你大爷的。”诡于此处不甘,又骂了白星落一道。 片刻沉默后,徐庸铮打破了宁静,开口问道。 “来吧,说说我师父,趁着我还愿意听。” “你师父?姜玄初那小子?”在感受到徐庸铮近乎杀人的凶狠目光后,诡只得赶紧改口。“他于其他正派都有所不同,离群独居,不随大流。可若是说除魔卫道,他却是最凶。嫉恶如仇仿佛就是他与生俱来的特质。杀人最凶却不是杀人最多,一刀一剑的凌迟审判,为他赢得正道名声,随之,凶名更盛。当时无论正道和邪道,都不敢轻易招惹他。若非如此有伤天和乱杀一通,他的道应该能更远。” “这种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人,及后面的行为也能猜到了,并不奇怪。” “当时正道,何止是沧桑二字说的尽的。为恶的享富贵寿绵延,寻求善名之风,大行其道。而真正平民,受贫穷命更短。杀人放火本就可恶,借为道之名行一己私事更是可恨。姜玄初与白星落三次交手,三次落败,屡败屡战,坚持不懈。其后更是常年闭关,正道虚伪风气一路猖獗,也不知何时,他不声不响出关,见到人间惨状,怒而杀人后消失匿迹。” “等到定风波一役,他才出现,这次却是为邪道而战。一场大战,二人入魔,下场何其凄惨。我这般的都支离破碎,更不说武者血染峰霞,山峰夷为平地,河流易道。” “再后来,姜玄初退去,隐在人间深处。” 徐庸铮听闻之后,感叹道:“难怪在那石壁之上,除魔为道,正乎己心!悲愤之意,充斥其间。刀剑锋芒凌锐,不可平。那我手中的剑完整状态是怎样?” “光芒大盛,五色流萤,意境于那两人之下已经无敌。”那两人自然就是诡口中的主人和仇人,蓝鼎晨和白星落,当时天下的最强两个人。 “若再有些时间闲暇,我可以多和你讲些关于蓝家盟主的旧事,就是我最后一任主人的光辉事迹。” “那又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被人打败了。和我有多少关系呢?先前问及吾师,只是为确认他刀剑之威,吾日后勿辱之。”徐庸铮不留情面的说道。 又是片刻沉默,诡发现眼前这人似乎很擅长打断别人,无论是身体还是言语。这种如善辩善谈之人被人揭短,哪里还有什么言语相对反驳的。 “认我为主。”徐庸铮突然说道。 “什么。”诡惊讶道。 “你自诩为不世出的宝物,应该有此功效。认我为主,我能容你。” “我可以辅佐你,甚至于教你刚才的玄妙手段。” “我不屑于用方才败于我手的招数。之所以有这么突然的要求,并非我需要你,只是我有些可怜你。”徐庸铮张了张手,言语真切。看上去无一丝作伪。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二者当何选,叫人真烦恼。 初涉江湖 第三十二章 剑法沧茫少思量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二者当何选,叫人真烦恼。 其实真的难选吗?并不难。若无生命作载体,那自由就像千里的野草,无地可容,浮萍如虚幻。一切基于生命,可在诡看来,并非所有东西都能高于生命。诡本就是神魂一缕,再无肉身可舍弃。如今,难怪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要舍弃吗? 只不过换一方天地,找个人聊天,好生活下去罢了。诡这样安慰自己道。 “那何须要认你为主这么个苛刻的条件呢呢?”诡仍不死心,仿佛在试探着徐庸铮的底线究竟置于何处。 然而徐庸铮却不打算作任何解释,他转身就走,大有买卖不成,爷大有他处的买卖,没有给诡半点讨价还价的可能性。 “你身为姜玄初的后人,应当光明磊落,不乘人之危······”诡说道。 “你剑气恢弘,剑势颇为不凡,不需要再多借外物助长······”诡大声叫道。 “唉唉,你的剑分明没有开锋,我可以帮你······”破焦急喊道。 “我服了,我认你为主。”诡无奈道。 诡的多番话语,多番诱惑,奉承,谄媚,如雨丝般无孔不入,可这样的雨丝打在如石头一般坚毅的剑客身上,没有半点效果,一丝涟漪都激不起。徐庸铮就好比不上钩的鱼儿一样,气定神闲。 “哼哼。”徐庸铮露出会心一笑,如果处在这种绝对优势的条件下,徐庸铮不知道把握,那么他真的就是个傻子了。 “那就开始吧,以天道起誓。”徐庸铮笑着说道。 诡神情失落,没有半分余地可以周转。 “余,为兵者神魂之阴,今将遵燕······对了,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徐庸铮。” “这次是真名 ?”诡问道? 徐庸铮笑着点头,大有一幅再看你耍什么花样的表情。 诡可不敢尝试第二次了,话费多番口舌才让徐庸铮感兴趣,若是它再赌一把,那么真的可能会魂飞魄散了。徐庸铮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那么诡纵然是什么了不起身份,也不管用啦。 诡继续说道:“余,为兵者神魂之阴诡,今将遵徐庸铮为主,屏余生之助,援引其大道圆满,若有违背誓言,天道毁之,人道弃之。” 几缕游丝触及徐庸铮神魂,青色火焰就此慢慢变淡。 等到诡完全纳入徐庸铮之中,徐庸铮的身体并没有二样变化。 “咦?”诡微微惊讶,“莫非当今之世,人之神魂大变乎?” 这些话,徐庸铮自然听不到。 “待会,你退却神念,我将直入你神宫眉宇处,可能会有些许苦痛,你且忍耐,我会温柔些的!哈哈。”诡微微收敛了笑意,说道。 徐庸铮知晓后,也不回答。他慢慢转身,见之漫天黄沙,以手一抔黄土,轻轻流下,手中的刀早已消失,心中的剑又要提起。 于此情景,拔剑四顾心茫然,漫天黄沙无亲顾。 在截河之后,徐庸铮于此处又生顿悟。 此剑寒彻三千里,剑客心冷有仇念。 此剑四顾无人处,无亲朋,无挚友,无仇敌,故寂寥生。 此剑拔起,挥落无物,故无意。 “我的天!”诡并非没有见到人之顿悟状态,然如此轻描淡写,如何轻松的姿态,他敢担保,绝对不常见。纵是前几任主人天资不凡,进此举,也需花费较多时间和心神,颇为不容易。看到徐庸铮的剑多茫然,举目无敌意,这般剑法有何用处,诡也说不准。但是可见这小子机缘深厚,日后他又会有哪些祸福相随呢?诡想着。 过了许久,徐庸铮手中的剑终于停了,四顾之后,多沧然悠悠。他没有意识到方才之举动有何玄妙,也没人说给他听。 眼看此间事了,徐庸铮意欲退去。 “你方才之所创,我已经记下,日后你可于冥想处见之,不过,吾之神魂虚弱,要静养许久,少则数月,多则数年,勿念。” 徐庸铮这才记起诡这个东西的存在,毕竟习惯了之前的孤独一人。 “真是个好伙计。”诡自然知晓徐庸铮的心中所想。 于是乎,徐庸铮的眼前一黑,诡的眼前一亮。 大千世界至。 ------- 徐庸铮终于从黑暗中醒过神来,眼前再也不见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也没有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倚老卖老,世界变得清静了许多,也似乎亮了许多。他的喉咙觉得异常地干痛,就好像在沙漠中数日而未曾饮水的旅人。他望向自己胸前的那滩暗红,好在本就泛蓝的衣衫在这一滩暗红之下,显得不怎么显眼。这时,他才终于觉悟,原来方才那一切并不是梦。 终觉花非花,雾非雾,一切意境并非虚无。 但是他望了望周围的一切,却都不是几日前的光景。几日前的庄严画像早已消失不见,四处的精致纱窗也都被狂风暴雨摧残得粉碎,甚至连顶楼的朱红悬梁屋顶也已经坍塌大半,化作楼台上的粉尘木屑。徐庸铮看到这里,不由得嘴角泛苦,这前番才借得残卷登阁一观,今天不仅残卷尽毁,更是将人家阁楼拆了个大半,看来这个恶客的名头,是逃脱不了了。 守阁的王长老行色匆匆来到楼顶,却并没有像徐庸铮预想的那样气愤不已。他看向这残破不堪的阁楼顶,一脸震惊,喃喃道:“这预言终于是成真了。”徐庸铮极为耳尖的听到这句话,他的感官在历经残卷考验之后,有了极大的提升。王长老看向颇有些狼狈的年轻剑客,眼神变得较之前不一样,有些炙热,还有些嫉妒。这个剑客从消失的残卷里得到了什么,未来又会达到什么高度呢? 距离上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不过数天,沐家家主又一次儒雅地来到青笺阁,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往日里一年才肯露面一次,这次出现,依旧是披头散发,身着黑白道袍,双手负后,神态颇为逍遥。在他身后,不出意料就是沐府的主事人,沐鹏礼。 沐鹏礼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徐庸铮啊,你这次可算是和我沐家结下不解之缘了。” 一旁不知从哪个角落出来的蓝衣女子,掩嘴一笑:“大剑客,不知道你从中得到了什么高深功法!起码要比之前那两位沐家前辈要好很多吧!” 沐鹏礼稍稍看了女儿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讲,然后向徐庸铮投去询问的眼神。 徐庸铮目光真诚,望向沐英曙道:“是得到了一套剑法,一套拳法。但是残卷玉器......” 沐英曙摆了摆手,望向远处的朝阳,笑着道:“这不打紧。当年我们沐家老祖宗建造这青笺阁,放置残卷时,就早早留下预言:一朝阁楼碎,复手现青苍。青帝呀青帝,枉你自诩逍遥,不屑观我沐家宝卷。徐庸铮,看来你这次收获颇丰呀!” “那这阁楼......”沐逸雅小声问道。 “不过一处小的阁楼,我们沐家还不至于如此小气。想来你已经学会青苍手,日后你若能在中州扬威,切莫辱没了我沐家名声。”沐英曙淡淡一笑。 “那这套剑法取什么名字为好!”沐鹏礼问道。 “剑法名为沧茫,取自黄沙茫茫,似海沧沧,举顾四盼无亲。” “可是沐家老祖宗自己亲手命名的?”沐英曙眯着眼问道。 “和谁命名的有何关系吗?残卷所留,名为天授,谁都无从贪功。”徐庸铮没有思量多久,这话说得也是坦荡,完全没理会沐英曙的神情。 沐英曙的表情冷淡,说道:“如此甚好,你日后将剑法要诀说与沐鹏礼听,让他记录在册就可以了。” “四弟,你且多费些心,再将这阁楼之处好生修葺一番,就贡藏这青苍手和沧茫剑法。日后我沐家子弟好前来细细感悟。”这话说完,沐英曙便转身下阁楼而去。 这等大事沐英曙岂会轻易假手于他人呢。经过上次事件,沐鹏礼自然是接手这等家族大事的不二人选。 沐鹏礼叹了一声,拍了拍徐庸铮肩膀,转身下楼。“你且修养好了之后,再来府上寻我。” 等到阁楼只剩下两人独处,沐逸雅终于有机会在这阁楼顶逗留了,往日里都是送饭,因为怕耽搁徐庸铮修行领悟,稍待片刻就走,这番倒好,能从这阁楼处好好俯瞰这座城,这个家族全貌了。沐家在沐逸雅眼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场景,原来只有这般大小呀。 “我本以为你多多少少会有所得,没想到这次给了我们所有人一个惊喜。将这阁楼都拆了。”沐逸雅打趣道。 “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破不立。我这一次可是帮了你们,也省得你们沐家自己推倒重建。”徐庸铮和沐逸雅说话,比之往常还要轻松自在。不得不说这是一种不亚于此次剑道上的进步。 “那这样,我们沐家还得感谢你不成?感谢你拆了我们这祖传的阁子?”沐逸雅没好气道。 “若真要感谢,多拿些诚意出来吧。”徐庸铮厚着脸皮说道。 沐逸雅没想到徐庸铮突然变得不木讷,颇有些不习惯。不过这样也好,日后有的是机会找他聊天了。 “我怎么感觉你们沐家对这青苍手并不怎么热衷呀。按理来说,你们家主应该让我立马写下来,给你们沐家子弟好生修行才是呀。”徐庸铮说道。 “怎么,你还想做我们沐家的主不成?其实这青苍手呢,也不是不重要。而是它现在对家主来说不重要。我们沐家出了个逍遥榜第九,就不必怕别人用武力欺负我们了。日后别人和我们沐家打交道,也要多注意一下了。所以青苍手的价值反而没那么高了。毕竟,青苍手可培养不出一个逍遥榜中人的。” “原来如此。”徐庸铮回答道。 沐逸雅再次说道:“刚才家主假意问你剑法何名,我以为你再愚钝,也会知晓家主潜在的意思。纵然你再不喜,你也该作一番姿态让家主赐名才是。就一个剑法的名字,何必要惹沐家的家主不快呢?你往后可不能一心于武学,丝毫人情世故不顾的。虽说这事于你现在没多大影响,可凭白去得罪这样一个世家,是很不明智的。真要哪天,你虎落平阳,那么这些家族是不会放过任何对你落井下石的机会的。” “你们说话做事都这般考虑周良的吗?再说你们沐家老祖宗自己命名的剑法,又关我什么事?我可没有假传话语。”徐庸铮懒懒说道。要不是这一套剑法是取自残卷万里黄沙之意境,我又怎么敢这样命名。这后面的话只能在心里说说而已。 “考虑周良,看来徐大剑客真的长进了不少呢,没有直说我们虚伪。就凭你空口白话,沐家万一不信呢?誒,等会,你要去哪?要真是沐家老祖宗命名的,这名字也不怎么特别呀。”沐逸雅喊道。 “这天色尚早,我得吃饭睡觉去。失陪了,沐小姐。”徐庸铮笑着道,直走下楼梯而不回头。 初涉江湖 第三十三章 长亭古道装痴傻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张五斗作为在燕边境上的小土匪,手下有着好几票混吃混喝的兄弟,几人算不上多亲近,却也没显得那般见外。说来好笑,他手底下的这几个兄弟就是些个好吃懒做的泼皮,身材也算不上多么魁梧,仗着不知从哪个铁匠铺偷来或抢来的几把半成品的大刀,在这一带作威作福。他们并没有对附近村民亲属朋友下手,一来是民风不兴这种那个杀熟的传统,二来,大家都是那般知根知底的人物,谁也架不住七大姑八大婆的七嘴八舌。张五斗总想做一份大事业来,他和那几个泼皮有很大的不同,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时刻为自己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准备着。哪怕时至今日,他未曾娶妻,还时常被人嘲笑。他也不曾动摇。 荒凉长亭下,张五斗独自坐在残破长椅上摆弄着大刀,时不时左右挥砍,嘴巴里还有几分碎碎念,没有人听清。旁边的几个泼皮兄弟,则坐在一起大摆龙门阵,前村张寡妇,后村李娘子的身材如何美妙,若是配上一两壶茶,加些吃食,就更加享受了呀。张五斗从来不插话,对这几个兄弟,他不会低看,却也不会高看半分。让他们耍勇斗狠,他们或许很有能耐,堪称个中好手。真指望他们杀人越货,他们也未必敢做。 古道上,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骑马而行,马不是好马,像极了村里边拉磨的劣马,不堪苦力。而这少年本身也不是什么富裕的公子哥,高头大马自然不是他的标配,而他的衣衫也显得尤为不伦不类,一身寻常人家不屑也不会使用的深紫衣衫,这种颜色,不用说一般的富家公子不会青睐,哪怕是富家的老太太也很少用,更加让人感到不伦不类的是他一头长发披散着,不修边幅如此,反而更像一个乞丐。他的身形算不上宽大,在这春风中还瑟瑟发抖,稍大的衣服显得他更加瘦弱可欺。 张五斗眼睛发亮,口哨轻响,上一秒还在谈论的几个兄弟迅速止住声音,集结起来,拿上吃饭的家伙,围到了那匹劣马之前,他们手中的武器没有多么闪闪发光,还带着一丝肉眼可见的锈迹。他们嘴角发出的放肆的狞笑,似乎也预示着今天这个少年悲惨的结局。 “唉,小子,我们绿林好汉中人,只为求财,不是害命。你小子今天也是走运,碰上我们,将自己值钱的东西交出来,然后下马滚蛋!”这位好汉故意袒胸露背,却是没有表现出凶悍,而是显得尤为别扭。不过他极为满意自己这套说辞,也不枉昨儿个自己好生私下里排练了好几遍。除了将自己家那混小子吓哭,以及被媳妇用木槌追着打骂了一条街,惹得街坊们笑话外,其他结果都是极好的。 怎么了,昨儿个咱家那小子被吓哭,还尿了裤子,今天这个傻子莫非也是吓傻了? 劣马上的落魄少爷很快验证了他的猜想。他口水直流,腿脚发抖,言语更是不利索。俨然是一个十足的傻子。 “大哥哥,你们.....你们要钱,可是,小来来手里没钱,姐姐......姐姐......” 旁边另一个大汉将这落魄少年一把拉下马,像极了平日里去田里连根拔起的稻谷。奇怪的是少年却没有摔倒在地,而是颇为轻巧的落在地面。 “好玩......好玩,大哥哥,再一遍,再一遍。”没有人理会这个落魄少爷的痴傻行为,他们在熟络地抢过包之后,一番搜寻,最后发现,其中就两件紫色长袍外,再无其他。 张五斗走上前来,简单听过兄弟们的诉说,这倒也使他们为难。 “那你骑马去找谁?”张五斗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之处。 果然,少年的回答没有让他们失望,使他们神情一振。“去找,姐姐,姐姐手里有好多钱钱的哟。” “你姐姐?你姐姐也和你一样?”张五斗问道。 “一样?”那紫衣少年拍了拍手掌,跳了跳,欢呼道:“是一样,我们都一样,姐姐也喜欢流口水。姐姐也在外面玩,就我们两个喔。” “那你姐姐在哪?”众人听到这更加兴奋。 “不远啦,就......就在前面。我们约好在那里一起去玩的哟。” “那你,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其中一个大汉讨好笑道。 “姐姐说,不能带坏人去。可是,可是大哥哥们都这么凶。”紫衣少年低着头可怜道。 几个大汉连忙收起了兵刃,挤出谄媚的笑脸。有的人不忘卖弄一下在家逗弄小孩的把戏,意在将这位小公子哥哄开心。 “好玩,好玩,真好玩,大哥哥们真好玩,那我,就带你们一起去玩吧。”少年被几位大汉围着,逗弄了好久。有的实在无计可施,学起了狗叫,当起了戏子,这才惹得少年愉快地拍了拍手掌,大声笑应道。 一群大汉听闻此话,仿佛听到了银两落地的声音,闻到了今晚好酒好肉的香味,众人只感觉这位少年就是老天派来的送财童子,浑然没察觉到少年狡黠的眼神,若狐狸一般的灵光。 就这样,一位痴傻的紫衣少爷,依旧晃晃荡荡地骑着那匹要死不活的瘦马,不同的是,刚才身后的包裹都有人代劳一同背着。那几个手里拿着兵器的大汉就成了他的护卫和保镖,只是不知道前路是幸福的天堂还是凄惨的地狱。 果不其然,不过数里地的功夫,一行人便见到了远处一位衣着不凡的少女以及另外一位如松般站立的少年。 少女瞥了瞥远处的人,笑着说道:“你看我这弟弟,哪怕旅途再寂寞,也能找到供他开心的乐子。就是这整天没个正行的。唉,待会,不知道他又要和我们玩什么花样。” 旁边的少年循着目光看去,马上的少年似乎很是弱不经风。他颇为疑惑:“这就是将来的公子爷?” “看来好戏要开场咯,这帮子小土匪也太没个眼力劲了。看我怎么戏耍他们。” 少女似乎忘了,紫衣少年从来不按套路出牌,所以,出她意料,那路人马还未到身前,马背上的少年耷拉着嘴巴,任由口水流下,他俏指笔直指向少女,奶声奶气大声道:“姐姐,我要喝勒勒。” 哈哈哈哈哈。周围几个大汉爆发出潮涌般的笑声,这可是个不大不小的荤笑话。 本来还颇有兴致看这位小少爷胡闹的女子这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再也顾不上贵族小姐风范,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马鞭,指着马背上的放浪少年骂道:“你这个小王八蛋,一死回来就给本小姐找不痛快。”她本意上演一出姐弟抑或是兄妹相认的哭情戏码,所以今日也没有穿上平时的一贯劲装,而是选择粉红衣裳。只不过事与愿违,这紫衣少年不过见面一秒,就被她给破了功,她这时才懊恼,怎么就把这小子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给忘了。于是,她如火药筒一般成功被紫衣少年点燃,然后爆炸而出。 没有谁注意到女子身后的少年强忍着的笑容,以及负后的手上的一番祈祷。 “这位姑娘,你弟弟在郊外走失,如今我们将他安然送回,不知姑娘对我们几位兄弟的苦劳有何表示?”张五斗说话没有任何怯场,他脸上的笑意也说不上阴险。 “这个人,你们可以随意处置。本小姐到时候只负责出钱收尸。”那女子毫不在意说道。 “姐姐好凶,我不喝勒勒了,我要抱着姐姐一起睡觉觉。”一旁的紫衣少年不忘添油加醋,想让这个炸弹更加的有威力。可惜,在一番努力之下,女子克制了下来。 张五斗依旧笑着说:“我们向来只是谋财,赚些苦力钱。至于杀人之类的,我们兄弟几个从来都不做,还望小姐见谅。” 若不是张五斗眼里过人,能隐约看到这女子衣裳的衣领处的金丝线,加之隐隐感受到她身后那个男子的不简单气场。这气场,他只从他自己的老爹身上见识过。要知道,别忘了,当年他老爹可是正正经经的捕头,手上还有过几条土匪人命的。所以,他的眼界比身后那几人要高出许多。身后的几个兄弟见他态度有些谦恭,一向不爱动脑的他们也没选择多问。倘若仅仅是为了一些钱财,就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性命送在这里,这可和张五斗的想法有很大出入。所以,他宁愿谨慎谨慎再谨慎,真要不行,就当做一回好事,将这公子哥还给她们算了。 “俺们也不要多了,这公子身份娇贵,我们若是喊价低了,就有失身份,喊价太高,那就是讹人。俺们就要十两,十两。”张五斗背后的一位泼皮大声大声说道。 “话还是那几句话,就撂在这。若是你们没胆子杀了他,我不妨给你们出个法子。你们将这小子扒光,我给你们十两黄金。若是你们再凶狠些,能把他吊在树上打一顿,本小姐给你们加倍。” 乖乖,从十两银子到十两黄金,看来这傻子果然是个富家子弟。二十两黄金,这恐怕足够这几个泼皮大汉起了独吞的私心了。若不是这些人谁的武力也没那么超群,达到了一种微妙平衡,否则难免他们不会刀戈相向。二十两黄金,是足够一个人一辈子的开销了,这其中包括在乡下购置一处宅子,买几个丫鬟,良田数亩,过上滋润的小日子。哪怕这二十两黄金分下来,一人也能分个二三两黄金,足够快活好一段时间了。若是能够赚取更多,他们也是不介意的。于是几个大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纷纷撸起袖子,准备出手,拔刀,不,拔袖霍霍向白羊。 “爹爹最疼我。你要扒我衣服,我不,我不服,我也要扒光你的衣服!”紫衣少年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伸出双手,一根根的指头数着说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百两,我出一百两黄金,扒光你的衣服。” 初涉江湖 第三十四章 改燕为傅名北辰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张五斗心思较为活络,这个痴痴傻傻的小少爷的一番话起码透露出来了两个信息,一是他们的父亲是比较疼爱这个痴傻儿子的,二是他愿意花费一百两黄金只为脱去一个女子的衣服。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百两黄金,平分下来,一人也有十数两,若是再起些别的绑架勒索心思,指不定能得到更多。其他的几人也不笨,简单一分析,从两人的只言片语就断定这对男女的身后起码是个富商或者士族。这世道,重男轻女本就为常态。若这女子都可以出得起二十金,难道这宝贝儿子的一百金就做不得数吗?于是,没有张五斗的命令,几位大汉再次交换了眼神,示意可以行动后,终于恶从胆边生,露出了峥嵘的面孔,拔刀向着拿粉衣女子冲去。 “哼,”一声冷哼,粉衣女子恢复了以往的冷峻神情,似乎位于雪山之巅的雪莲,没有刺,却用极寒斥人于千里之外。“给我废了他们。” 她身后的男子听到命令后,终于出手了。他的身形轻逸如鬼魅一般,几位大汉没看清楚他的身形,更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被打得倒飞出去。只剩下张五斗还站在马前,发抖的双腿掩饰不住他的紧张。 “哟,哟,这又是哪里拉来的好汉哟!武功这么高,岂不是要吓死个人哟!”紫衣少年的言语调子拖得老长,神情也足够浮夸。他现在可是说话颇为流畅,腔调也开始正常了。 “少主说笑了。”黑衣少年没有任何的卑微,只是淡淡的微笑来表现他的不凡与骄傲。 “燕十七,你如果敢把那小子给我揍一顿,我马上和父王说,升你的官,让你当老大。”粉衣少女打气道。 原来这位少年叫燕十七。 “燕十七?你家莫非有十七个兄弟不成?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燕十三呢?”少年一改之前的猥琐,端坐马上,然后阴阳怪气道:“哈哈,那你娘还真会生咧!不知道你爹能耐如何?还是说你有好几个爹?” 这番话语颇为尖酸刻薄,紫衣少年却不以为意,他放浪形骸惯了,再说,这天下,能管住他的人少之又少,若是他再大逆不道一些,都不足为奇。 叫燕十七的少年眼神中似乎有一些火苗闪动,他的手指头在微微颤动。 紫衣少年却打算不依不饶,抓住这人软处不放手,接着嘲讽道:“怎么滴,还想和我动手。来来来,冲这,给我打一顿,少爷我今儿个便宜你了。你如果打了我一顿,我认你做我爷爷,如果你不敢打,你就是我孙子。怎么样?”他极其挑衅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两下。 他一边挑衅着,一边观察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黑衣少年的动作,感受到燕十七的蠢蠢欲动,他的笑容就更盛,他也就更加得意。直到最后看到燕十七的隐忍下来,他极其得意的眼神仿佛是在褒奖燕十七,最后还不忘挑了挑眉毛来逗弄那黑衣少年,意图让燕十七动手。 不过,从挑衅开始,到最后的眼神眉毛挑逗,紫衣少年没有一丝准备动手的打算。没有谁可以以下犯上,只要处在燕王府邸之中的人,就没人敢如此。那些深埋在深山处的尸骨,都是血淋淋的教训。这就是并州燕王治下的本事。 当然,这不包括燕王的宝贝儿子,紫衣少年身份不言而喻,他就是燕王世子。 粉衣女子看到燕十七的吃瘪,不由得嘀咕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请老秋叔来。” “老秋叔那个老不羞的,亏你还提起他。老子当初不是打不过他,而是想着尊老爱幼,这个死老鬼还蹬鼻子上脸了,下次让我见到他,我不得把他孙子的脸揍成猪头,真是气死我了。”紫衣少年有些气急败坏,似乎想起了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往事,他的愤懑也多了许多。 “啦,还不让人说啦?是谁第一次见面就被他脱光了裤子吊起来打。” “我那时才九岁。不懂事。”紫衣少年辩解道。 “那你十岁尿床,也是不懂事?”粉衣女子不依不饶道。 ...... “那你十二岁哭着吵着要在床单上画中州地图的光荣往事......” “那你十四岁,偷看人家女孩子洗澡,流连于青楼,一连三天下不了床......” “你十五岁的时候......” “得得得,我认输。”紫衣少年双手向上,做投降状。燕东来对于燕尔菲这类喜欢翻陈年旧账,还如数家珍的行为只能举双手投降。事实上,败在这位燕王府小公主手上,他算不上羞耻。 燕十七被燕东来叫到一旁,简单吩咐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燕王府的世子和公主久别重逢。虽然今天算是个不愉快的见面,可是两人喜欢这样相互作弄,真要哪天不这样了,他们反倒会觉得很无趣。他们就这样并马静立,然后聊着天,不去管那些小人物的动作。 张五斗此刻的心情如过山车一样,从诚惶诚恐到惊喜,饶是本有大志向的他也有些显得颇为激动。他半蹲在燕十七面前,言语颤抖:“小的,小民张五斗,愿为大人出生入死,为燕王卖命。” 燕十七对于这类愿意上进的小人物是抱有天然的好感的。或许是因为出身相似的缘故,他自己本来的出身也不显赫,时至今日,能爬到这组织的十七,也算得上不小的成就。只是,他不懂,方才还十分爱捉弄人的世子殿下为何示意要将此人纳入东字军,那里可不仅仅是锻炼人的地方。到底是大人物的一时兴起?还是有别的考量呢?他心里虽有疑惑,可脸上依旧无任何异样的表情,递出一块令牌道:“持这块令牌,十日内,前往并州城,到东字军报到。” 张五斗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块令牌,仿佛接到了新生的希望,甚至都未能来得及仔细端详这块令牌。 燕十七示意他起身,这时,张五斗才稍稍平复过来,他迟疑了数息时间,最后咬了咬牙,才鼓足勇气说道:“大人,不知我能不能带上我这些个兄弟一起?他们也一直很想报效燕王,却和小人一样苦于没有门路。” 燕十七没有去看他口中的几位想报效燕王的兄弟,也没有细究,这等小事他还不至于如此上心,只是转头看向远处的世子公主二人,冷冷说道:“你自己定夺吧。” 王爷的女儿何以能称公主,这又是另外一段往事,可以肯定的是,燕王对这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不惜悖逆俗世礼节,以王爷之身加封公主。 燕尔菲饶有兴致问道:“你这次出走,又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没有,说来听听。” “哪里都有好玩的事哟。我一个可怜的江湖中人,就拜了一个神棍老头为师,刚刚完成他说的三项测验,然后当我打算去学忽悠人的吹牛皮的本事,就又被打发走了。等到小爷我把我那两个便宜师兄搞定,到时候,一定送你一个大礼。” “神棍老头?哈哈,亏你说得出口。”在燕王府的情报下,燕尔菲对于燕东来的行踪知根知底,所以,当她听到神棍老头时,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当面都敢说燕王是个便宜老爹,还怕那个老头。得亏小爷我自己就长得英俊不凡,英明神武,不然这辈子的媳妇就没得着落咯,只有一个纳妾或者倒插门的命咯。” “便宜老爹?那我是你的什么?啊?” “约莫算个抠门老姐。”燕东来低声道。 “抠门?啊?”燕尔菲毫不手下留情,似乎想将刚才的仇一并报了,她一把捏过燕东来的耳朵,作势就要开拧。燕东来痛得直呼道:“轻点,轻点。” “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老姐我在你十四岁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从老爹那里,偷了燕王玉玺给你去胡闹玩耍。后来,你学刀归来,我又去那守云楼偷天下名刀--惊蛰给你,你还说我抠门?”燕尔菲有理有据道。 “那你咋不说,十四岁那年,你偷玉玺,我不过拿到把玩了一个时辰,就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你还安然无恙呢。后来那柄惊蛰,我他娘的就摸了两下,就险些被送到守云楼的地下室去了。哪次我们两个一次闯祸,那个便宜老爹不是只惩罚我?”燕东来忿忿不平道。 燕尔菲这是尴尬地缩了缩手,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精明。她朝燕东来挤眉弄眼道:“那姐这次真的给你送个大礼。瞧,那个家伙,你刚才也看到了,他排名十七,就给你当属下了,保证你以后行走江湖倍有面子。” “才排名十七,拽得和二五八万似得,就这么一个榆木脑袋,万一哪天我惹急了他,他信头信脑揍我一顿,我不是吃了大亏,到时候怕你睡着了都要笑醒。你可别骗我,这个叫十七的家伙,不会还有个弟弟叫十八吧?” “哇,这你都知道,可以呀,小东来,所以,管好你的这个小兄弟哟,以后你会有更多的小弟弟的。”燕尔菲邪恶地笑道,像极了去偷蒙拐骗的商贩。 “少来,如果这个人是你偷来的,那我又要挨揍,万一他大哥来了,我不是更加没地儿说去。”燕东来好不上当道。 “你就信我这一次,若是他真的信服你,愿意跟着你,你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望着燕尔菲虔诚的眼神,燕东来终于有些心动。这个家伙脾气不小,可是,就他开始显露的拿一手,还是有些门道的。 “真的可以打服他?”燕东来最后再问了一句。 燕尔菲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狠狠点头示意可以。 于是,不久后的一处山脚下,一心想复仇的桀骜少年燕十七被揍得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燕东来甩了甩劳累的手指,扭了扭老腰,露出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道:“决定了,从今天起,你就叫傅北辰。跟着少爷行走江湖,吃香喝辣。” 像极了刚替某个心仪的风尘女子赎完身的嫖客。 谁也不知道,这次命运的相遇会给燕十七,不,傅北辰的少年带来怎么样的安排,可是,命运似乎开始第一次正眼相待这个幸运儿,并为日后给了他足够的弄潮的机遇和舞台。 初涉江湖 第三十五章 金戈藏鞘尝一败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月色当空,星芒闪烁,和煦晚风扶杨柳。 徐庸铮早早地在沐鹏礼处吃了便饭,就与沐逸雅道别,回到了自己幽僻的厢房内。白天徐庸铮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内,仔细回忆在那处天地的遭遇以及出招的心境感觉。这是他之前从没有做过的事。往前他只是一人对照着脑海所记的剑谱修行,而没有似现在这般,自己去编写一套剑法,就是那日在阁楼上所说的沧茫剑法。 黄沙茫茫,似海沧沧,举顾四盼无亲。无亲,无故,无仇,无血。 只有当人真的处在一片苍茫的黄沙中,才能体会到这种意境。 徐庸铮现在也没能多加体会,只是选择在里面加入了自己的见解,将这种境界分成剑招,逐渐将它编成一本剑谱。这剑谱可是要写给沐家,不过是假借沐青鉴之名。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是徐庸铮自己所做,他不喜欢这类太过费心力又于修行无益之事,可是当初答应了沐家的事可不能食言。好在如今看来,这剑法勉强算得上精妙,只是更为看重意境,徐庸铮自己不知晓这剑法最终的威力究竟如何。日后说不定徐庸铮自己会有机会演化出来一道意境。 而徐庸铮之所以选择这处偏僻居所,不是得罪家主,更非拆毁阁楼所致。而是他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所以才这般怪异的做法。这绝不是无端的猜测,本就警觉的他在最近修行无名功法之后,对周围的事物感知更加敏锐。 此刻,徐庸铮独处一小楼之中,借着直射而入房内的皎洁月光,他一面端详,一面抚摸着桌上的两柄剑,一柄依旧是那柄巨大而短无锋的剑,他几乎日夜抚摸,这次不过离开几日,发现似少小别家之稚童,亲切异常。而第二柄则是一份大礼,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情分,沐鹏礼亲手送来的沐家第一剑,剑名金戈,曾为烁金榜排名第三的名剑。 兵器榜单分为两榜,一榜为震古,一榜为烁今,取自震古烁今。震古,顾名思义,是为震慑先古时代,当时闻名于天下,这一榜所有的排名都经得起品味推敲,超过百年的兵器才有资格入此榜,若说人一生最大的敌人是时间,兵器也不例外,一方面要饱受时间风雨的侵蚀,另一方面则为兵主扬名天下而争锋。这也就造就了震古榜中的兵器有价无市,几乎都被不可言说之人或势力藏匿起来,或束之高阁,不得轻易现世。烁金榜则很简单,只要是显耀当世的兵器就可入榜。这一榜的兵器虽说比不上震古榜如何的传奇,却也绝非凡品,取自百年内兵器排名,当代炼兵者不计其数,其中大师也不在少数,才选取堪堪十二柄入榜,所以此时之势,入震古无望,唯有烁今可供世人争夺。这柄金戈剑,距离上一次出世已经有二十多年,它的来历更是不简单,东林江家所赠,沐家藏匿二十年,如今才拿出来赠与徐庸铮。 金戈剑长不过三尺六,宽不过三指,取自海底寒铁所铸,剑身铭刻戈状铭纹,剑柄更是微微泛绿,显得极为古朴。剑鄂处显得极为细腻,仅仅比剑身宽一指有余,这样就显得剑愈加的纤细,若一个纤纤细腰的弱女子一般,铭纹上泛着的点点寒光,更透出一种致命诱惑。徐庸铮细细摸着剑鞘,仿佛想要邀请这位弱女子走出她的闺阁之外,好聆听这位被冷落多年的妙女子的心声。他忽然用二指轻微震了震剑鞘,忽悠又用手拔出剑身三四寸,像极了以为稚童邀请邻家小姑娘出来玩耍,旁人若是看到了,定会以为他魔障了。 突然,屋外楼顶飞过一道人影,随之“咻”的一声,一枚飞镖嵌入徐庸铮身旁的桌子上,这道飞镖离徐庸铮尚有一尺远,说不危险和危险皆可,只是对徐庸铮来说,并没有构成生命威胁。徐庸铮拾起镖头处的纸条,定睛一看,然后握拢在手掌心,身形一动,飞出窗外。 黑衣人的身形敏捷,不一会儿就领着徐庸铮来到一处郊外,此处树林茂密,那黑衣人就静立道路中,月光皎洁却像只照在徐庸铮一人身上,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徐庸铮并不着急先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那人出手。 “我只出三招,若我赢,你只需应我一件事。”没有多余的客套话,没有别的套路,上来就是求战。 徐庸铮没有去问为何要战,也没问什么若你败了又当如何。既然有人求战,他就先打了再说。在阁楼顶层一朝感悟,以及近日来不断辛苦演化所得,他有感于所闻,觉得那样的璀璨大世着实令人心向往之,但是前人之世不可追,前世之人亦难寻,那么,今日之际更加值得自己去把握。待到自己了却身后闲事,定要好好会会这江湖中的诸多剑客。 他的剑并没有着急出鞘,方才初次与名剑金戈沟通,却没有得到回应,他的心情没有那么失落,只是心里安慰自己,若是都没个秉性,那这剑也太谄媚了。于是,他干脆横剑鞘于胸前,右手微微上扬,此之意味很显然,名为请。 请君出招,请君赐教。 如此姿态,黑衣人怎么有不动之理,他本意就是激战求战,得到剑客回应后,他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情绪波动,接着朦胧的夜色,他就这样消失了,与夜色融为一体,化为一条毒蛇,不,更应该说是一个取时机而动的幽灵。 这是怎么样的功法!徐庸铮虽然从没有见过,可是心念急转,他的心性从来都不是遇事不宁的样子,既然看不见,那就干脆不去看。改用气机去寻便是了。没有谁能单纯依靠气机去寻人,纵然有,对阵之人此前从未有过任何接触,这也无法感知其气机。不过,既然徐庸铮敢这么做,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是何等的自信。 但是在敌人眼中,他是何等的自大。“哼,故弄玄虚。”黑衣人忍不住在心中鄙夷道,“就凭你,可妄想在黑夜之中找寻我的所在,看来之前对你的期望值太高了,既然如此,那就早些结束,了结你吧!” 黑衣人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无声无息从袖中滑出一把短匕首,这匕首材质如玉,却没有丝毫光芒发出,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它吸进去,转而变成嗜血的锋刃。他的手脚很轻,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将短匕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侧方刺出。 眼看那短匕首一步步逼近徐庸铮的要害,两寸,一寸,半寸······ 徐庸铮的剑鞘忽动,比之伺机而动的毒蛇更快,如清晨中的一缕阳光,他将背向前一送,左手连同剑鞘向后一摆,剑鞘尾端随之轻轻往上一划动,就避过了那柄短匕。 黑衣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的短匕眼看无功而返,那剑鞘直朝他面门划来,于是他的左手轻轻一架,眼看就要挡下了。 没有想象中的劲力从剑鞘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剑鞘粘住了他的手臂。 剑鞘并非真的可以黏住,它并非墨水 ,可以黏住纸张,也不像浆糊,可以粘贴窗纸。而是使剑之人借这剑鞘抓住了这支手臂。 这剑鞘在徐庸铮的手中,幻化成一只凶狠贪吃的野猫,饿了数百年,终于等来一个机会,用全身手段抓住了一条极其顺滑的鲶鱼,不肯罢休。 徐庸铮的黏字诀出手了,剑鞘就充满了灵性。此鱼欲往东而去,猫舌伺机于东,故东不可过;此鱼欲往西而逃,猫爪待之于西,故西不能越。南北处亦难通,只因南北为猫身,猫身无它,毛众多,喜鱼之腥味,亦粘住了。 黑衣人眼看时机不妙,若再此下去,就不仅仅是右手被黏住,而是全身也将被这可恶的浆糊般的剑法黏住,那么自己就真的会变成离水之鱼了,哪还有半点攻势可言。他的右手食指轻轻一扣,短匕首的机关发动了,匕首瞬间变长,变成短剑,猫固然可抓鱼,却不能有蛇干预,何况现在鱼蛇为一体。 “有些意思。”黑衣人没有发出声音,却是在心底忍不住惊叹。这小子身上的剑诀也忒多了,这个黏字诀也太熟练了。那天所展现的剑诀,看来还不是他压箱底的东西。那么,年轻人,你的意境又打算什么时候出来呢? “还有两招。”黑衣人依旧含着声音,低着头,他的手中短剑微微下斜。 这何止是只有两招,那手黏字诀恐怕就过了五六招。不过徐庸铮也不想深究,若是一个人真要找你麻烦,又岂能靠些口舌躲过去? 黑衣人的衣袖慢慢鼓起,左手紧贴裤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手中这三只银针没有任何光泽,他也知道,这是他自己最后的机会,不然今夜只能无功而返,下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可寻了。而无功而返,他很难对自己和那人交代。。 他的短剑笔直往前一刺,身形直奔徐庸铮扑去。 短剑只有他自己亲密几人可知长短,那么眼前这个剑客,对于短剑的认知自然是有误差的。无光泽的短剑潜于黑暗之中,随时可以取人性命。徐庸铮只有借着地上的不可见的影子知晓剑身长短。知晓了又能如何呢?徐庸铮依旧无法调动手中的名剑金戈。 如待字闺中的官家小姐,倘若只经旁人一番挑逗,便立马生出惊羡之意,那就对不住之前享誉天下的美貌了。徐庸铮唯有将剑鞘当剑,既然小姐不以真面目示人,那么就把这闺房举于庭中,终究还是有些威力的。剑鞘自然无法用刺,用劈砍,所以他只有用砸,用最原始的力量去砸,砸向同样只求一击得手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笑意似乎更浓,他丝毫不在意徐庸铮举鞘如山般的砸下,依旧不改路线的前进着。显然他是有对策的,不然他怎么如此自信,怎么能终其一击。 很快就有了答案,空中的黑影一分为二,如两尾灵动的鱼,都避开了那座大山。这两尾鱼张开利牙,摆着轻灵鱼尾,凶猛扑去。 这两尾鱼尽是黑色,也都来自于黑暗,于此时,哪里可以分得出真假? 鱼尾都是真的,鱼嘴又岂能是假。而手中利刃呢?该如何去防守?徐庸铮没有多的时间思考,也找不到办法去辨别真假,只能将右脚一蹬,右手紧捏剑柄,连同剑鞘顺势再砸,砸向自己右边那个持着短剑的身影。可是,这么一来,身子后完全给了另外一尾鱼。 哪一尾鱼才是真的?鱼嘴又是怎么锐利?那黑袍人手中的银针狠狠嵌入徐庸铮的后背。而徐庸铮电光火石间的选择,运剑所砸的也不是虚影,而是一剑黑衣和那柄短剑。既然无实体,山之重,何物能沉其重?也无法协力,那剑鞘狠狠地嵌入地面,徐庸铮嘴巴一甜,一股鲜血自嘴角流出。 “你输了。” 将短剑都能抛弃,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得胜。此战,还有什么可说呢? “日后,吾再知会你。见字旌旗蔽日。” 话音刚落,人影连带衣服都消失不见。 此次战斗,非输给黑衣,也非输给那两尾鱼,真要说,是输给了自己。剑客不因以外物而心灰,不以器物而喜悲。这一次的金戈剑感受到主人的失落,竟然有些欢呼雀跃,隐隐要跳出剑鞘,就像个顽皮的官家小姐,见着一件足够开心的趣事。 徐庸铮敛了敛眉毛,嘴角向下弯:“调皮!” 而那位黑衣人所说之事,亦不知有难易可否。不过,下次再见,就要请他一试金戈之锋芒了。 初涉江湖 第三十六章 白衣少年不识丁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作为沐府客卿,身份比之当初所雇佣的护卫,身份自然高贵许多,锦衣玉食自不必说,青笺阁上的诸多武功秘籍也可以随意观看。可这一切对于一心只修自己剑道的徐庸铮来说,是没多大诱惑力的。可是客卿之荣光可享,客卿之职责亦须承担,比如这次沐府去南岭贺寿,徐庸铮自然是不得不去,当然这里面也有某人的强烈要求的成分。 沐逸雅认真仔细清点完贺礼之后,便吩咐下人去清点行囊人手。动辄数十口人的出行可不是小事。 一见到徐庸铮与本次车队随行,沐逸雅不由得打趣道:“哟哟哟,原来是徐大客卿,不知道这次去南岭,打算如何扬名立威呀?” 徐庸铮见到熟人打招呼,倒也不怯。“沐小姐又是说笑,这次路上又要承你多加关照了。” “尽来些虚假的客套话,我要是有你这般武功,莫说关照,整天看着你都行。也不知道你与亲近之人是如何言语的?” “与亲近之人肯定是亲近些。”徐庸铮理所当然道。 沐逸雅随即脸上一红,推开徐庸铮就匆匆跑上马车。 徐庸铮见怪不怪,在他看来,沐逸雅的大小姐脾气就是有些难得伺候。“真是个奇怪的人。” 斜靠在车中,徐庸铮静静看着车顶,车内的华丽装饰更是不必细说,徐庸铮本不愿待在这隐隐淡淡的木兰花香的马车内,但是架不住沐家小姐的一声令下,打着守护寿礼的名头。徐庸铮不用想也知道,贺礼根本就不在这辆车内。车外阳光暖暖,车内也较为舒服,徐庸铮依旧没有选择坐在椅上,而是坐在木板上,靠着结实的木板,竟愈沉沉睡去。 那日的天气也像今天这样吧。 只是山中的路没那么好走,一路上的几人说说笑笑,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再回到那般无拘无束呢? 记忆中的那几个人名就那么重要吗? 不,不重要,因为那些死去的人的脸时刻印在我的脑海里。 这就是我人生途中的里程碑,我又怎么可以拒绝。 我要将你们这道石碑染上一个个血的烙印,不然你们怎么可能瞑目呢? 徐庸铮的脑海里的无名功法在不断运转,他越发明白无名功法的不凡,就是心里就对它越发看重。就是不知道那个叫诡的家伙在我脑子里过的怎么样? 车厢里猛地一阵抖动,徐庸铮则是一阵悸动,如休憩于树枝的寒鸟汗毛竖起。 沐逸雅看到他的异样,担心问道:“你是否做噩梦了?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徐庸铮摇了摇头,不说话。 “我以为你这般宠辱不惊的剑客不会如此呢?” 徐庸铮睁开微微泛红的眼睛,瞬息间便回归到黑白两色,他不免笑道:“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你不是木头人,有时却是连木头人都不如的哩!”沐逸雅打趣道。“我们此次前往南岭,势必要经过中州,想必这也是你第一次前往中州吧,我们车队行得早,本就最多不过半月的路程,我们提前一个月出发。你可有什么想看的景,或者有什么想见的人吗?到时侯歇息耽搁个三四日也是可以的。” 第一次去中州吗?徐庸铮倒也不想解释什么。 他回答道:“景观什么的,倒是没有。只是想去找几个熟人。” “你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熟人吗?你在中州也有熟人?是哪些大家族里的小姐呀,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打听打听呢。”沐逸雅笑道。 “哪里是什么小姐哟,我就这个命。是几个我不到,他们就不准死的人!” 徐庸铮说此话,倒是没多少语气转变,反倒有股坚决的意味。 “他们是受了什么重伤还是有什么疾病缠身吗?等待你去找人医治吗?既然如此,我们沐家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呢?你身上的银两可还够?除了你每个月可从沐家账上取的银子,我还能借你一些的。”沐逸雅转念一想,自己似乎表现得太过殷勤,反倒有些不美,于是她继续低着头,查看着沐家的账目,没有人发现她红得似苹果的脸。 “那倒不用,这种病只有我能治,而且,也只有我敢去治。” “你还会给人治病?那你的医术很高明吧。”沐逸雅说道。 “只会治那一种怪病,可当不得什么医术高明。”徐庸铮解释道。 “现在,我仍旧有些担心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甚至更不知道他们家住在哪里,这些我都是不知道的。可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时隔多年,我不仅记得他们的名字,更记得他们的容貌。我还是想知道一下他们这些年的情况,我还担心,他们这些年是否吃得太饱,是否睡得太香,生活是否太过美好,那种怪病是否已经不用我来治了?” 沐逸雅隐隐想到某种可能性,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弃儿?被人遗弃的人,怎么可能过得开心?而徐庸铮竟然是个孤儿,那么他这些年都是怎么样过的,那么他身后不愿被人看透,不愿被人了解的保护色,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我们沐家在中州不算人脉广阔,可是还算有些情报来源,要不然,我替你找找那些人。”沐逸雅试探说道。 徐庸铮略微一思忖,沉声道:“还是不麻烦你了,有些事一旦假手于他人,那就会变了味。这件事,只有让我一个人亲自来解决的。刚好,我也可以当作在中州四处游历一番。” 来了来了,不愿假手于人的事,你果然是个弃儿。徐庸铮,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呀? 沐逸雅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右手捏住账本的一角,死死地抓住,似乎能多捏出数十两银子一般。 窗外风景独好,只是车内两人阴霾罩于心头,不见艳阳天。 另一处巨石错落凌乱的山顶上,微风时时吹动,刚好能拂动一人衣袖,给山顶的人们带来大自然的恩泽,只不过偶尔也会招来一两片落花与乌云。 一位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将粗布衣裳的袖子挽得高高的,以其布满老茧的厚手不断抚摸着一块巨石,仿佛要将巨石一块块揉出水捏出粉来才肯罢休。只见他猛地变手为抓,双手牢牢焊进巨石里,微微发力,就要将一块长形巨石举在自己头上。那巨石比之他的肩膀也要宽上许多,只是让人觉得这巨石失去了重量,仿佛中间早已被掏空,下一刻,他的右手向前方轻轻一拨,左手向后一转,巨石就极富灵性,在他手中比小孩手中的棉花糖一样轻巧。石块在空中旋转,棱角分明的形状渐渐圆滑了起来,像一张灰色的幕布在慢慢长大,那形状边缘仿佛有千万条流苏落下。 他向前一推,巨石蕴含满满的能量,就不再轻盈,在脱手之后,一丈之内,如巨石如水,波澜起,石头也四散开来。 “按你这手法,以后整天背块石碑在身上,然后再去行走江湖,好找人晦气。”旁边一个白衣少年看上去年岁更小,他双手负后,言语里尽是嘲讽,毫不留情。 “师······白帮主,上次听闻你的见解后,我茅塞顿开,可是怎么就找不到那种所谓的破碎感。不知道,你可找到什么别的法子,能够教我学会。也省得我以后行走江湖,白白辱没了白帮主的威名。”叫楚瑞昭的青年不由得挠了挠头,讨巧说道。 “你小子净想着走捷径,你们楚家的先辈创立折碑手,不知观摩了多少古碑名碑,日夜冥思苦想,最后才于一星夜有所悟。你倒好,离了这巨石,就像丢了娘的孩子一样,你家先祖若是知道,是不是该从那座古墓里惊起,大骂你这个不肖子孙才罢休呢。”白衣少年一手轻轻捻着一抹头发,言语依旧是不留情。 “若是您愿意收我为徒,我哪管什么楚家的先祖,我肯定会常侍您老人家左右的!”楚瑞昭谄媚笑着道。 “少来,我不想与你这没落家族扯上半点关系,至于你小子打的什么小心思,我会不清楚?此间事了,你我以后还是不要有任何瓜葛得好!”少年言语刻薄,转身就走下山去。 “师傅,终有一天,您会认我这个徒弟的,等我从朱家归来,办完我们楚家的事后,我发誓,我定会去找寻您的。”楚瑞昭在心里暗暗发誓,手中的拳头再度握紧了一分,眼神也没有刚才的笑意。 顷刻,少年已到山下,有一金黄绸缎,玉坠装饰的马车在路旁静候。 马车上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身穿淡黄色衣裳,满脸恭敬等待着。 “公子,下一站,我们将前往何处去?”中年男子问道。 “近来哪些地方会有热闹的事发生呢?”白衣少年望着天空的太阳,玩味笑道。“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去吧!” 卫靖边对此无可奈何,只有恭敬地伺候这位小公子哥上车。 他直视太阳而无需遮挡,他的眼睛可视天地万物于无物。 他的目光并没有如何的呆滞,反倒似冬日的朝霞,那样的静谧,仿佛早已在空中就看尽世间喧嚣冷暖。他的目光更像夜幕中的一抹极光,可以十分绚烂,却不是常人可以观测的。这绝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眼,而是一双异样得动人心魄的眼。卫靖边的动作极为熟稔与小心翼翼。那少年明明年纪更少,身着白衣,动作依旧没有任何拘谨不自然,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楚瑞昭那小子没喊着拜公子为师吗?”卫靖边问道。 “真要拜我为师,那小子的资质也太稀疏平常了,再说,我身边有一个尽心尽力的你就够了,护卫这个职位,不在人多,在于人尽职的。” “公子怕是小瞧了那人,楚瑞昭资质绝对算不上平庸了,按照楚家的态势,在那小子手上,会大有起色的。”卫靖边毫不吝啬对他的赞赏。 “那小子以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段路谁也帮不了他的!若他有心,以后我们终会见面。对了,洛阳那边可有回信?”少年的话显得有些老成。 卫靖边对此深以为是,能一见面将他的枪法指点出来十二路不合理之处,他对着江湖指点事宜,怎么样说话都不会是过分。 “只有四字,一封如常。一封无讯。”卫靖边没有追问书信中的四字是何含义,针对的是什么事。他的聪慧只有白衣少年知晓最多。 初涉江湖 第三十七章 飞鸿影下人断肠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白衣少年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回信,没有多大的心理落差,也没有多大的心情起伏,他抚了抚马车内的壁画,壁画上画着一个女子,姿色没有如何倾国倾城,两个淡淡的酒窝颇为显眼。 这是他亲手所画,他尤为珍惜,不知是珍惜画中人,还是珍惜这段莫须有的感情。 我何时才能寻到你,莫非只能再错过? “不去南岭了,省得那小子仗着你的枪胡来。转头去西漠,我要去见那佛一面。” “倘若佛祖能助我了却心愿,便是在中州为你们建三千佛庙立百万佛像,我也在所不惜。” 建三千佛庙,立百万佛像,这是怎样的一份功德和魄力?又是怎样的一份能力? 卫靖边从来没有进入过马车内,也不知道马车内有什么。但是那副画,他是知晓一二的。自从那日他被公子出手折服后,从此就对公子没有任何怀疑,彻底臣服拜倒,仿佛将白衣少年变成信仰一样,铭刻进心里,卫靖边此生愿以生命相随。因为,日后乱世一临,何愁公子不能君临天下呢?卫靖边深信这一天早晚会到来,而他也会跟着公子等到那天,用上他的枪去扬名立万,开疆拓土。 ------ 仁者乐山,智者好水。人们总是会选择依山伴水处作为居住的处所。一来嘛,运气稍好些,可以自己命名高山,以求名号传扬。二来嘛,依山伴水总是于生活多有便利,踏青郊游垂钓玩乐之,畅快心情。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而此处居所名曰仁琴轩。它可没有多么金碧辉煌,规模庞大的宫殿,却常年有仙鹤栖息在此地。山虽然不在多高之处,较之山下的温度更低,梅花凌寒盛开。宫殿前温泉环绕,殿后梅花绽开鹤声萦绕。任谁都会说这是一处人间仙境。 一位男子头戴梅花玉钗,身上的衣裳也是极为不寻常的淡粉色。莫说穿在其他男人身上,就是罩在其他男子身上,也会显得十分不伦不类。可是,在他身上,这淡粉仿佛就成了上天与他的恩赐,雍容华贵,气质不凡。 他身前的木桌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木琴,凡是稍微懂琴的行家都会对此不多看一眼,若是其中乐道大家在此,更是不屑一顾,恐怕还会说一句,有辱斯文,因为这琴上仅有琴弦两根,五音不全也。可是就在男子那双纤纤玉手的摆弄之下,一旁的仙鹤随他的节奏起起落落,或低声嘶鸣,或引吭高歌,显得极为的快活洒脱。 常言道,梅妻鹤子,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他如今有鹤子相伴,独独不能以梅花为妻,这就是粉衣男子的遗憾。 “明月那丫头这次出去多久了?”粉衣男子停下琴声,端起旁边女子刚刚泡好递来的浓茶,茶香依旧沁人心脾,茶的温度也是分毫不差。他双手的感知极为敏锐,其温润如玉,否则是断断抚不好那琴的。他的嗓音如四月中山谷的清风,不仅清爽,还总能给人以温暖,这不代表他的声音没有力量。因为清风的力量,经常可以穿透山谷十里之后,仍可使人感知它的存在。 “明月小姐上次偷偷摸摸的回来了一次,刚好主人您有事出门去了,她又觉得太过无聊,选择下山自己玩去了。”一旁的白衣女子名为白露。取自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她的骨子里透出的冷漠,或许只有在眼前这个天下人不敢多提及的男子面前,才会表现出如阳光蒸融的温暖。 “你这泡茶的手艺不错。还是一如既往的苦。”粉衣男子称赞道。 白露见到粉衣男子对这事没有再讲,聪明如她也选择不谈论,而是继续讨论新的泡茶的话题。 “其实这茶是明月小姐告诉我的。”白露小心说道,这话题却又回转到明月小姐的身上。 他爱喝浓茶苦茶,这点本不是秘密。可是其中原因,没多少人敢提起,想不到那个丫头还记得。 “其实,明月小姐绝对算不上不明事理,她只是有时候淘气过头罢了。”白露一听见效,立刻接着说道。 “她还算不上不明事理,可也差不了多少。不枉江湖人用心良苦的送她一个小魔女的外号。若非还有我这个身份压着,恐怕不是她翻可这江湖个底朝天,就是早被人挫骨扬灰了。”粉衣男子话语明明是有些许愠怒的,生气的,可是表情依旧轻描淡写,仿佛看淡了一切。 “明月小姐心里对您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她不善于表达出来。” “有些事我比你知晓得更多,你也不必多替她辩解了。”粉衣男子摆了摆手,白露就无法再说下去了。 “或许还因为她小孩子脾气,放不下吧。”白露最后只能轻轻说着。 “放不下……”粉衣男子低声道。当年那事,他自己又可曾放下了? “莫非是因为她姐姐?”粉衣男子又捏了捏茶杯,轻啄了一口,许久之后说道。 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了,没有哪个女子敢来接话,白露也不敢。粉衣男子的目光开始有些游离起来,神情也开始变得有些恍惚。 不过片刻过后,粉衣男子却是恢复正常,他再度悠悠说道:“想来,多亏了这些年有那个铜臭味十足的楼子明里暗里帮衬着,明月不会这么好过,我也不会落得这般悠闲。生意人大多十分重利轻义,他能做到不挟我以恩,我这人,没什么本事,还不至于无以为报。” 白露可没说话,粉衣男子敢说那楼子铜臭味十足,她可是不敢,她们这些侍女可都是从那楼子里出来的。换言之,她们全部都是被送给粉衣男子做侍女的。若这样的人都是没本事,天下人就都是废物不成? “那楼子最近可有什么轶闻传来?”粉衣男刮了刮茶杯盖,嘴角上扬。 “没有。”白露的回答极为简单。在粉衣男子的授意下,是她一直负责与金意楼有消息往来的。 “那处楼子近年来一直找寻的三大物件,唯一可知可得的是惊天剑,其他两样要么就是不能现世的宝贝,要么就是神仙也难以取到的物件。呵呵,这楼子倒是会做买卖。想来这惊天剑的消息是有意放给我听的。不过,也好,就用那柄惊天剑吧,应该足以换明月下辈子无忧了吧。”粉衣男子自言自语道。 粉衣男子闭上双眼,琴声不再悠扬,周围一片寂静,仙鹤也极通人性,静立不乱动。良久过后,他眉头微微一皱,问道:“南边可有什么异动?” “朱家老太爷于下月初三举行贺寿大典,声动天下。”白露补充道。 “就是那个岭南朱家?”粉衣男子问道。 “正是,圣人之后的朱家,不然还能是谁有如此威风呢?”白露说道。 “威风可不是谁都能耍得起的,一不小心就要出大事的。”粉衣男子背对着诸位女侍,话语不轻不重,可是话里隐约透出的寒意,虽然是针对朱家,也让女侍们身上一寒,纷纷噤若寒蝉。 天子一怒,也是会浮尸百万的。看样子粉衣男子和朱家的恩怨可不小。 “今天倒是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吧。”粉衣男子挥挥手,示意侍女们都退下。 其他侍女们齐齐施了一礼,无声地退下。 只有白露依旧静立在一旁。 粉衣男子也不看她,说道:“看来上次明月回来,还和你说了什么吧。她不是这么容易相与的人。” 白露见到男子说话的淡漠语调,低头说道:“明月小姐只是说了一些琐事,无关紧要的。” “她变了吗?”粉衣男子问道。 “主人是指的哪些方面呢?”白露问道。 “比如说,恨我这个方面。”粉衣男子略微停顿了,才说完这句话。 “这个事,我劝过明月小姐不少次,当初那并非主人的过错。可惜明月小姐一直听不下去,幸好,上次她回来,情况就有所好转。还主动问起了主人的起居。” “她哪里会问起我呢?躲着我都来不及。你不必想着来安慰我而故意骗我。”粉衣男子站起来,望着不远处汩汩的溪水。“以你在金意楼的所学所知,应该早就猜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可惜,这不是明月给我的答案。不然,她怎么会不愿在这仁琴轩里多待一刻呢?” 白露的谎言被揭穿了。粉衣男子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其实,以你的姿色,若是留在金意楼,恐怕早就春风得意了。再不济,以你的聪慧,也能活得很好。若是你不愿在这里待,也可以下山而去。”粉衣男子的话语极为寻常。 “主人慈悲心怀,可是奴婢万万不敢有这个念头。与其像她们下山之后成亲,相夫教子,整日忙忙碌碌,庸俗不堪。奴婢更愿意常侍奉在主人左右。” 庸俗不堪吗?粉衣男子听到这,心里有些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左手的手指又搭在一根琴弦之上。 “随你去吧。”粉衣男子没有再聊天的欲望,这话说得有劝人离开的意味。他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白露抿了抿嘴唇,也离开了这处。 她纵是打扮得再如何动人,那粉衣男子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她哪怕再如何体贴,也休想接近这男子丝毫。哪怕最后所有人都走光,她依然选择陪伴他,不管他领不领情。这就是白露的心意。 没有侍女们在一旁,粉衣男子终于用手捻起了方才那一根琴弦,却迟迟没有声音传出来。 仙鹤感受到男子的心境,也不多停留,亮开双翅,发出一声声鹤唳,齐齐飞上青天。 一点飞鸿影下,断肠人在天涯。 初涉江湖 第三十八章 姊妹相争斗气长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中州繁华远不是东林南岭所能比,从这座小小都城就可见一斑。 并不高大的城墙早已失去了它原来的作用,青苔也在墙上彰显出岁月的痕迹与人类的功勋。还未进入城内,便有诸多声音传来。进入城内,各种嘈杂叫卖声不绝于耳。而道路仅一条可容两架车辆并行,街边的小巷里往来的忙碌身影也在衬托着这里的寸土寸金。那些五颜六色的华服,更像一个个鲜明的符号,无一不在书写繁华二字。 沐逸雅让马车在一处商铺处留下,商铺外表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寻常的青石台阶,红色木板房门,只有门房上端的一块红漆金边木匾--雍贵人。三个大字用金漆涂擦,整个字形却没有那般威严,反倒显得极为谄媚。如一个更衣洗浴的娇媚少女一般,等待诸位的光临宠幸。木匾左下角只有一行小字,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气派。那行小字----金意楼霏城分店就是一个注脚,将这位少女的身份地位提高了许多,不允许任何男人凌辱侵犯。男人不能进,自然女人尤为喜欢。于是雍贵人自然就是女人的圣地。 沐逸雅看了一眼在门口伫立不动,细细端详这处铺子的徐庸铮,不由得莞尔一笑,继续向大堂内走去。 金意楼,莫非就是那家伙口中的烂楼子?你这家伙是如何的······自恋呢?徐庸铮也负手在后,欲一探究竟。 沐逸雅早已经停留在一处货柜旁边,手指在空中指指点点,像极了商人有了化石点金的本事般,脸上止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一旁的掌柜是一位身穿绿衣的中年女子,她的打扮算得上雍容,可惜做的是伺候人的工作,自然就算不上华贵。而她所伺候的就是如沐逸雅这般的贵人。 徐庸铮定睛往沐逸雅所指出一看,那些珠宝玉石首饰整整齐齐地陈列在货柜之上,一个货柜有若干个小格子,格子中间画有几横几束,还有染有黄白两色。 “沐小姐,这几款珠宝就是今年新出的样式,其中这对耳坠和你身上的搭配正合适呢,你一向都是干练劲装,这玉坠不论是大小,还是颜色,都十分适合你的。这个价钱也不算昂贵,白银五十两。” “再来看这一款首饰,她取自白田玉石籽料······” 徐庸铮渐渐明了,这横竖原来代表的是数字,而这黄白两色就是代表的黄金与白银。在看这店铺这展示,都是女子手中身上的名贵装饰。金银珠宝应有尽有。雍贵人,金意楼,这分明是女子购物妆容之所在。 “若是你选择这两款我们最新出的样式,我们还会给你折扣的,标价的八成。” 沐逸雅自然不是第一次来到雍贵人,她或许比这里的有些店员更加熟悉这里的伎俩。 “简姨,以我的俸银,怕是一个月都买不了几件这种样式的。”沐逸雅用手清理耳朵上的玉坠,铜镜中的笑容无法被挑出刺来。 “你身为沐家小姐,近年来沐家的事务都是你在主持,这几款珠宝就算是家族也不会小气的。”被称为简姨的女子双手接过耳坠,不忘建议道。 沐逸雅最后只点了点桌上的三样物件,满意地说道:“这些我都要了,简姨,你替我包起来吧。”简姨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动作不紧不慢。等快要封存的时候,她惊讶地说道:“哎呀,你看我,我方才想起来,店里去年年末进了一套珍藏境域款的耳颈坠,我一直替你留着,小翠,你快去后房取出来,给沐小姐看看哩!” 不一会儿,一名女子递上来一个楠木材质,锦缎包裹着的匣子上来。匣子打开,没有过多的珠光宝气,而是玉上镶金,玉光内联而不外放,金银做装点,青黄白三色相间,添了一两分贵气。 “简姨,上次我来这你且藏着,这次却拿出来给这个人,莫非我就付不起这个钱?的确,我是对我家族没什么帮助,可是纵使我华家付不起,那江家难道也买不起不成?莫非我的夫婿就这般的不爱我不成?”一女子的声音传来,等到她说完,刚好走到沐逸雅身前。她将锦盒底部微微抬起。 “让我来看看,不过一,二。原来不过是二十两黄金,我还以为价值千万黄金呢?既然如此,我出二十五两黄金买下啦。”那女子一点都不拖拉,说话也颇为直接利落。 沐逸雅伸手一拦,不忘冷言嘲讽道:“这自古以来,做买卖都讲究先来后到。你华家小姐不会不懂。这个规矩你家里人不会没教你吧?还是你飞上枝头,一朝落入江家,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蛮横起来了?若是如此,我沐家惹不起江家,你且只管买去就是。” “哎呀,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不曾少见,可这归根到底,再怎么骄傲,它开始就是个鸟雀呀。东林的枝丫真的是好大呢。” 华家小姐被这么一说,神情一边,正欲出口回击。这等女子间的唇枪舌剑,她从来都不怕。不料他身后的男子却是抢先道:“东林什么枝丫能比我江家的更大,不过焉妹和我乃是月老搭线,天作之合。沐家小姐不要羡慕才是。” “原来是江家公子,小妹方才眼拙了。” “哼,你何止是眼拙,几乎,不,就是眼瞎。”一旁的华家千金接话道。 “华家小姐锋芒毕露,江家的夫婿都只能退居其后,难怪我这般眼拙。此等光景,恐怕百年难得一遇。恐怕过些年,华家真的是,不可限量呀。都说佳人配才子,妹妹和江公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沐逸雅故意将天造地设拖得老长,意味也就更明显。 “沐小姐不要羡慕才是,”江家公子的话,似乎给两个女子的交锋判了胜负。“焉妹,你何不与沐小姐公平竞争呢?” 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江家公子于沐家小姐胸前的几番游离,他的这话说得也有几分深味。 原来是个浪荡的公子哥!徐庸铮心中想到。 沐逸雅也若无其事,直接开价道:“二十六两黄金。” “我出三十两黄金。” “三十一两。”沐逸雅直视华思焉的眼神,眼睛布满笑意。 “三十五两。”华思焉有些沉不住气,愈发气恼。 华思焉愈气,沐逸雅笑得更放肆。如此往复,华思焉终于忍受不住而爆发了。 “六十两,你够了,每次都是一两黄金的加,若是不想买,就别出价。既然加不起价,又何必来争。” “一两黄金也不少啦,够好些人眼红的。我们沐家自然比不了妹妹你家,这一两黄金都得好好珍惜呢。再说多一两黄金就是高一份价格。我很乐意看到简姨多挣点钱的。六十一两。”沐逸雅不紧不慢说道。 “你,你还是如此不讲理,难怪没有人敢要。” 沐逸雅脸色一寒,大怒道:“华思焉,你且再说一遍。” 华思焉点燃了火药桶,立马察觉到情形不对,将自己藏在夫婿身后,头脑一缩,复又觉得落了气势,不由得挺起胸膛,嘴硬道:“你让我是说就说,我岂不是太没面子,我何时吃了你家的米,穿了你家的衣,凭什么要听你的?” “哼,果然还是一样的胆小鬼。”沐逸雅撇了撇嘴。 眼看两人陷入僵局,下不了台。 十分懂得审时度势的生意人简姨立马笑着脸说道:“承蒙两位小姐抬爱,这套东西断断不值得那么多银两。我可不能砸了我这个店的招牌。要不这样,这套今年的首饰我以二十两黄金的价格卖与你们其中一位,至于另一位,作为今天这件事的补偿,可挑选绯红款的首饰一剑,而来年的境域首饰,她也可以先预订。不知道这样合适么?你说呢,江少爷。” 江家少爷点了点头。 “既然两位小姐都不做声,那我就当两位小姐默认了。那这里有甲乙两块木牌,甲代表的是今日境域的归属,乙代表来年的珍藏以及一件首饰做补偿。” 不过片刻,二人很快就有了结果。 “耶,我拿到了甲,今年的境域系列归我所有。” 正在华思焉表达喜悦时,沐逸雅适时说道:“这个系列的东西,我本来就没有十分中意,没想到还能得到一件绯红首饰作为补偿,简姨,真是太谢谢你了,来年的境域系列你可得替我留着,可别又让别人抢去了。”沐逸雅心情更好。 在场的人,似乎谁都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比春风更浓。 “哼,我们走。”华思焉听到这些话语,由喜转悲,扔下方才还十分欣喜的木牌离去。 至于那首饰,可不怕华家和江家不认账,金意楼的生意的名声还是有保障的。 “沐小姐,少和华家小姐置气,毕竟同出东林,抬头低头都见得到。”叫简姨的女子轻声说道。她不怎么心痛今日的损失,区区一件首饰而已。与世家子弟做生意,只要细水长流,那么长年累日下来的油水,足够了,足够养活很多人。 “简姨,我都只晓得。那个补偿就不用了。也省得简姨心里不好受。” “你这就是看不起你简姨咯,我们金意楼一向重诺,千金不换的,可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沐逸雅只得点头答应。“那好,我下次來取。” 沐逸雅走出铺子后,双手负后,神情有些冷淡。 轻轻瞄了一眼身后,见到那人还在身后,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唯独自己听到。 徐庸铮自然耳力极尖,听到后也能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谁敢此时去触碰这个火药桶,那不明显的嫌命长吗?今天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沐逸雅不该如此易怒呀。徐庸铮只能心里嘀咕着。 其实,沐逸雅向来没这般容易动怒。只是那一句“没人要”像抓住了猫的尾巴一样,直中下怀。而那个本来可以要的人选择拒绝这段姻缘。 她不满自己现在的女儿心态,可又不敢当面去求证。怕的是鼓起好大的勇气得来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应该能知晓吧?他什么时候能知晓呢?这个木头啊。 初涉江湖 第三十九章 人情世故多曲折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富家子弟大都含着金钥匙出生,这就意味着衣食大多无忧,头脑不一定是多弯多绕,可也绝对算不上简单。他们或许会看错路边的乞丐,却绝不会将家世相当或者更好的世家子弟得罪得死死的,毫不留情面这仅仅是针对世仇难解的。沐逸雅和华思焉再度相遇,此时就没有昨日那般剑拔弩张。 “沐姐姐,怎么今天又带着手下前来逛街呢?莫非是担心被人绑架?也是,毕竟,是沐家大小姐呢。这么大的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江家大小姐呢?”华思焉的言语也算不得友善。 沐逸雅依旧淡然说道:“手下可不是,这就是我们沐家新晋的客卿,徐庸铮。” “就是那个打败焰滔天,被名士审基先生点评‘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年轻剑客,听闻你拥有······呀······”江家公子的话有几分惊讶,还有一丝赞叹,本来还有几句话要说,可是却被一旁的华思焉芊芊细手给活生生掐断了。后面发出的那句“呀”则是腰间的肉被华思焉掐住而呼痛的表现。 “就一个剑客而已,能有多少出息呢?”华思焉接着不以为然道。 “是比不过一个富家小姐,哪怕牙尖嘴利吃不了人,那些锦衣玉食还能压死不少人呢?这一辈子不用有出息照样活得好好的。”徐庸铮的傲气不适宜地发作,可是一番话就连两位小姐都得罪了。 “你,你,你给我等着······”华思焉的玉手指着徐庸铮说道。 沐逸雅看了一眼这个不英俊的男子,只得圆场道:“妹妹,我们还是别理这些臭男人,我们还是去这霏城的铺子里多逛逛,也省得白白被这些臭男人打扰了雅兴。” 这样一来,无异于给剩下的两位男子放了会假,当然华思焉还是得有江家的护卫跟着。江家少爷对徐庸铮十分感兴趣,露出会心一笑,领着徐庸铮便往他处走去。 一路上,江家公子热心问得多,徐庸铮冷漠答得少,大多是一些徐庸铮不感兴趣的话。 这一路他们走得不算远,便看见人群大大小小围在一处,簇拥在一起如同冬天取暖一般。人群闹市中,声音嘈杂,也没听清人群议论得仔细,大抵只有多可怜,不会是骗子吧之类云云。江淳作为江家出名的公子哥,显然不想错过这热闹,带着护卫优哉游哉挤过人群,来到了前面。 只见一女子身穿孝衣,梨花带雨,不时用粗布衣袖擦拭眼泪,身后一卷破烂凉席不知包裹着何物,凉席上有黑色类似血迹的东西,再看她身前木牌,挂在脖子上。木牌本身不大,材质就像是从哪个私塾里借来的极其普通的木板,木牌上的字也极其通俗易懂,但凡念过两年书,听过几次戏评,都能知道。“卖身葬父”,字迹显然是出自小姑娘之手,歪歪扭扭,似蚯蚓爬行,没有半点书法的功底。 “这个字也太丑了吧,这年头,骗子也不多下点功夫的。倘若不识字那还不如不写。再说就这摸样,还装什么可怜?”有一人大声嘲讽道。 “你这后生可积点口德吧。他本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妇女,带着病父前去投亲,不料中途,父亲病故。这几个字也是请教的教书先生才写下来的。” “你又哪里来的东西,怎么知道这么仔细,再说,老子的事需要你管?”那人不服气道。 “我就是那个教书先生,你的用心,未免将人都想得太过险恶,人家近来丧父已经够凄惨的了,迫不得已才卖身葬父,以求尽孝。”教书先生气愤不已。 “你这么好心,你怎么不把她买下来,还说自己是教书先生,我看你们就一伙的。”那人说道。 “那人不就是我们这的教书的周先生吗?毛蛋,快看,那是不是你先生。”又有一位妇女说道。 “是我家先生,先生怎么也在这?”被称作毛蛋的孩子说道。 先生是教书先生,附近不少人都是街坊邻居,他的身份不一会儿就得到证实。 于是,这人群中有人说道:“那后生,你这么会说,你怎么不把那女子买下,这先生可就是我们这里教书的,你也别乱猜测,真要得罪这先生,我看你小子今天没得好果子吃。” “对呀,你这人看戏也罢,何必骂人骗子。” “我看哪,能将其他人想得这么险恶,自己也未必是一心向善的人。” 如此一来,人群中对着女子卖身葬父的事可信了许多,如此情景,怎不令人同情呢?而刚开始说话那人面对众人谴责,只得悻悻然离开。 女子跪坐在地,也哭得伤心不已,她的眼圈发红,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悲痛声渐渐嘶哑而发不出声来,只是不知道全然是为了她父亲还是有一分为了自己命苦的身世。 “如此惨景,总不能视而不见。”江淳低声说了句,便走上前去。他蹲下身子,将从下人手上拿过来的一袋银子放在女子身前,银子落地有声,人群中有一阵欢呼。 女子看着地上的钱袋,鼓鼓的,大约的数目肯定比自己预想的要多,从没有见过如此巨额银子的她,眼神陷入震惊。 “这些银子与你卖身葬父应该够了。” “公子,我······小女子不值得这么多银子的。” “百善孝为先,你肯卖身葬父,光这份孝心,在我眼里就值这么多。我也不需要你为奴为婢,你好生安葬完你父亲,剩下的银子,你且留着好好过日子吧。” “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是小女家中虽贫穷,可也知做人讲信。” “你有你的准则,但君子不强人所难,你也切莫让我危难。”江淳说道。 “冒昧问公子名姓,以后好让这女子为你立个长生牌位啊。”教书先生说道。 “问大名做什么,君子修身,又有何所求哉?”江淳这话说得十分得人心。 教书先生深感佩服,不由得长长一揖。 那女子也深深磕了三个响头,双手抓住了那份沉甸甸的银子,仿佛抓住了复生父亲的手,温暖到心田,她的眼睛里有了几分喜极而泣。 徐庸铮自然听清了对白,在看着一些不善的目光后,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是为善吗?希望别出事才好。他这样想着。 人群中爆发一阵喝彩,江公子也挥了挥衣袖,带着护卫,潇洒地离去,不带走一片赞美。 徐庸铮等到夜幕降临时分才从酒店离去,若非江淳执意留他饮酒,以谈论天下大事,他恐怕早就离去,也幸亏江家公子兴趣泛泛,徐庸铮并非趋炎附势之人,大多表现的一问三不知,所以场面虽然不热闹,可也让江家公子过足了话瘾,在徐庸铮面前好好显摆了一道。最后华家小姐派人来请,江家公子喝到五六分醉时就不得不草草散场,饶是如此,也是到了披星戴月的时候。 徐庸铮刚走入客栈,便看见沐逸雅端坐在大堂角落的椅子上,双手捧着一本书来读。徐庸铮快步走上前,自顾自地倒下温茶来饮。 “今天和华家小姐逛得如何?想必还是挺尽兴的吧。” “也只是用去数百两银子而已,她呀,虽说成了亲,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小孩子心性,爱攀比,有这么一个调皮的小家伙在,乐趣自然不会少。” 沐逸雅看了一眼徐庸铮,接着说道:“江家正是东林的一流世家,你别看江淳性格温良,待你不错,那只是看在······” 徐庸铮接话道:“我知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自忖没那么大面子可以让人看。 沐逸雅哈哈一笑道“也不全是。也有一些你的功夫和名声在里面,与这类世家子弟交往,只可酒饮肉食,是不能随便交心的。你若知晓,江淳那身不起眼的装扮的花费如何,或许就能知道他家的底蕴了。也许在这类公子哥面前,我们这些人的很多东西,都可以用钱财来衡量的。” “那你和华思焉之间呢?” “只要华家沐家仍在东林挺立,我们就必须保持客套和竞争。”沐逸雅淡淡说道,手上的书又翻了一页。 “数十两的东西用几倍的价格去争?”徐庸铮不解问道。 沐逸雅看了看身前的茶盏,耐心解释道:“你真当我们的钱那么容易得来?我们就那么喜欢那个物件?其实,哪个物件对我们都一样,只要有点喜欢,还能争个脸面,我们都愿意花钱的,不为别的,而是为名。商人大多靠鼓吹货物价值来吸引人,而客人买东西仅仅只是为了实用吗?不知你可听说到,富家子弟的脸面大多是用钱买来的,而转头却用这脸面去赚更多的钱。那些人懂得并且愿意来谄媚讨好我们,那就值这么多钱。” “如此说来,商人也负责卖笑。”徐庸铮说道。 “何止卖笑,卖身的何曾少了?更有的还能卖命呢。只不过看你能不能出得起这个价,愿不愿意去买。”沐逸雅接着道。 反正我是买不起的,今天江家公子就买了一个女子。徐庸铮这话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他不由得摆手感叹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了。看来做个商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沐逸雅解释道:“人情世故多曲折,若想从中谋得相当的好处,你不得不圆滑起来,外圆内方。倘若在这里面,一切都像你一样刀剑相向哪还有活路。你的性格也是如此,很多事不妨多变通一下,相信会方便很多的。” 徐庸铮听到后,不由得心里细想,能否用别的手段做成那件事。随即他摇了摇头,眼神更加坚定。意思不言而喻,他不需要这种变通。 沐逸雅虽然也预料过,可是此刻看到徐庸铮这个表现,不由得恼羞成怒,将书往桌上一甩,大怒道:“榆木脑袋,不可教也。” 初涉江湖 第四十章 破庙杀敌明剑心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说好只在城内多待一日,沐逸雅作为沐家的负责人,自然没有多做停留的理由。不然这大队车马便会多几份开销,几份没必要的开销,这于沐家而言能省则省。华家小姐和江家公子的车队早早地离城而去,只留下一阵喧嚣。这样的长途奔波本就枯燥,沐逸雅往常还能听客卿长老讲些江湖轶事来解闷。这一次沐逸雅的旅途就显得有些寂寞,好在她有一双慧眼,极为擅长苦中取乐,她很快就找到了乐子,一路上开导一个榆木脑袋,不也是很有趣的吗? “徐大客卿,我们赶路啦。”没有在一众下属面前直呼其名,沐逸雅大声呼唤站在街道上的徐庸铮。 徐庸铮背着剑匣,默不作声。 沐逸雅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是有人在张贴告示。 一人念道:“女子身穿粗布白衣,死于城东城隍破庙,死时衣不蔽体,手脚尽断,舌颈截断。若有知晓身份者,请广而告之。” 沐逸雅走上前去,感叹道:“这世道,人命愈发不值钱了。” “你不觉得她可怜吗?这种凄惨的遭遇。” 沐逸雅并没有这么多愁善感,她久经商场,更多残酷之事,她都见过。她此时心想:可怜,要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其因,这世道不变,那么这因就会一直有。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吧。 “世人,都这般吗?”徐庸铮问道。 “你看这围观人群,那些多发几句议论感叹之语的人就是热血吗?不过是用来作态而已。真要计较起来,那个抚泪长叹的教书先生不也是冷血吗?我们沐家虽是二流世家,表面灯光,实际上家族也是风雨中飘摇。我倒想可怜她,可天下这般可怜的人有多少呀?我可怜她,谁可怜我们沐家。走吧,人都有其难处,我们自顾不暇,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我做不到,我也不用谁来可怜。教书先生抚泪长叹或许只是因为他没能力去可怜她。而我想可怜她,我手中有剑,总要做些什么来表达对她的可怜。” “那你想做什么?”沐逸雅说道。 “我想知道,我的剑可以杀哪些人,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徐庸铮说道。 “天机阁,”沐逸雅稍微停顿了一下,“这城中应该有天机阁,它专职搜集情报工作。” “天机阁在哪?” “城中,一问就知。” 徐庸铮听完,正打算向前走去,没走几步,又转头说道:“价钱几许?我作个客卿应该有些俸禄吧。若是不够,你先借我一些。” 沐逸雅回答道:“我以为你不知道呢,这类情报买卖,想来不会涉及江湖秘辛,如果和一些高手无瓜葛,不过十数两而已。” “我能不能再请你做件事。”徐庸铮眼光真诚。 “不能,请我做事的代价一般不小,不知你能不能付得起?”沐逸雅拒绝道。 “日后,我也应你一事,无论千山万水,不管赴汤蹈火,只要不违背正义,只你所求,我都会做到。”徐庸铮极为认真说道。 “好吧,你且说吧,徐庸铮。”沐逸雅正色道。 “帮我把那个小姑娘和她父亲葬在一处。”徐庸铮没有说那个女子的父亲在哪,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在何处,但是,若沐逸雅真心想做此事,这些难题都不足挂齿。 “就这么简单?”沐逸雅惊讶道。 “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的。”徐庸铮鼓励到。说完他头也不回,背着剑匣进城而去,沐逸雅似乎看到了一丝血线将从城中升起。 天机阁作为江湖中立者,向来不主动招惹他人。所以几乎大部分城中都有分阁,秉着明码标价,物有所值的原则,深受江湖人士信赖。事实上,天机阁向来做事干净利落,买卖简单,做得极大。不过,一码归一码,徐庸铮做此事却是和天机阁做了两件买卖。 一事,谁人为之? 二事,此人先身在何处? 价格上,较沐逸雅之前估计的价格,相差无几。 在城东一瓦寨处,徐庸铮漫步走入,手中捏着几张画像,特征明显。 后悔昨天没有制止江淳?还是该后悔没有提醒那姑娘?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思虑到此,手中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破庙内,几个流氓地痞衣衫不整,袒肩露背,分坐在庙内,相互炫耀打趣。 “没想到那个贱女人竟然只留下三十多两的碎银子,我以为会有四十多两呢。”坐在庙中的一人说道。 “于老大,那女子的滋味确实不错,不过,比起青楼女子,少了几分主动和抚媚,有些不过瘾。”一人坐在东南角说道。 “崔老二,现在是这么说,昨晚你小子可没少在那娘们身上少折腾。”一人躺着一处石柱之上。 “杜老三,你小子咋不说自己将那女子手脚折断,使我们少了好些乐趣呢。”一人在庙中正对南面。 “宋老四,你个破皮无赖,那女子的舌头不是你先隔断的,这时候翻老子的老底,真是臊得慌。老子分得了钱财,明日就去青楼快活几日。” “都莫吵了。那老头埋在何处?赶明儿,我们去看看。”被称作于老大的泼皮说道。 “老大,去那老头那里干嘛?莫非是去上坟?哈哈。”崔老二的无赖问道。 其他人都笑道,崔老二脑子转得最慢,最后也哈哈大笑。原来那老头的棺材也是值钱的,又是一桩好买卖。 “恐怕,你们没这个机会了。”徐庸铮走入破庙,寒声道。 “哪里来的臭小子,狗杂种,敢来管我们的事?活得不耐烦了。”宋老四脾气最火爆,提起短刀威吓道。 于老大也站起身来说道:“狗东西,我们大爷心情不错,今儿个开心,不想多杀人,你识趣点,就赶紧给老子滚,滚慢了,我们弄死你。” “你叫于大石?” “你叫崔秋?” “你叫杜凉?” “你叫宋化?” 徐庸铮对着画像,喊出一个个人名。每说出一个人名,他们就多一分错愕。四人结伴称霸,做地痞无赖,人人敬而远之,早已多年忘了父母给的贱名,多用姓称呼。现在有人直呼其名,不是报仇就是寻恩。四人平日里哪里有半点恩惠可施与别人。那就是寻仇无疑。寻仇,肯定是寻仇,注定要杀戮不止。四人毫不犹豫拔刀再起。 徐庸铮将画像抛在半空之中,眨眼间,碎片纷飞,若黑白蝴蝶飞舞。 城东破庙内,剑影绰绰,剑气纵横无所阻拦。 四人手脚都已分家,头颅也离开了躯舍。 徐庸铮行的正是赶尽杀绝之事。 昨日四人行丧尽天良的举措,今日就被寻仇分尸于庙中。 城隍破庙,石像就是唯一的见证人,适时的小雨下起,分不清楚是不是石像也落泪了。 金戈剑今日开锋,所饮之血尽皆是穷凶极恶之人的肮脏浊血。挥砍多次,滴血不沾丝毫,唯有雨水慢慢冲刷地上的血迹,等待哪天这处惨况被人发现。 细雨不留人,人亦留不住。徐庸铮于城中随意买了一把纸伞,就撑起来往城西出城而去。他的衣服没有沾半点血水,他的手也显得有些冰冷,他本想着再多问问他们行恶是何居心?可是看到听到,他们连死人都不肯放过,还有什么可以怜惜的呢?自己就当个刽子手又如何。金戈剑饮血之后有所微颤,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其他。那么自己这一路,如何才能找得到沐家的车队呢? 思忖间,徐庸铮看到绵绵细雨中,那人亦在城门处撑伞等候,微笑等候,徐庸铮心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暖意。 窗外雨越下越大,打在车棚上嘀嗒作响。车内温暖的源头是两个小火炉,徐庸铮喝着沐家小姐亲手煮的姜茶,暖意直冲心田。他身上的衣裳依旧带着湿意,所以并未坐在凳子上,也没有靠在马车墙壁上。 “我以为你······” “以为我会扔下你,然后沐家白白损失一个潜力无限的客卿长老?”沐逸雅白了白眼说道。 “也对,毕竟还有个客卿长老的身份,好歹我也是个名震东林的剑客。”徐庸铮舒了舒眉头,说道。 “在霏城的事情做完了?”沐逸雅问道。 “如果天机阁的情报没错,我想,应该做完了。”徐庸铮说道。 “为什么?”沐逸雅问道。 “什么为什么?”徐庸铮不解道。 “你少来,你不是那般多管闲事的人!”沐逸雅毫不留情揭底道。 “可我也绝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那位女子身世也绝对算得上可怜,流落到霏城,别无他法,只能卖身葬父。至于她父亲死在何处,最后死于何种,我也不知道。” “他父亲先前已经葬好,想必是她卖身葬父的结果,那她为什么会有会变的劫难呢?”沐逸雅问道。 “庶女无过,怀财遭罪。本来十两银子就能办好的事,却偏偏被人给了五十两,那么这五十两于一个孤弱女子,不是幸事,而是催命符。至于,给钱之人,现在来看,更像是一个只为博取美名的伪君子。”徐庸铮解释道。 “谁又能知道她的将来会如何?遇上一个苛刻好色的老财主,姿色好点的,被主人随意玩弄,当作玩物。姿色不好的,则每天挨打受骂,若是哪天与一男仆私通,最后是生是死全看主人的心情罢了。” “万一碰到一个好主人,最后许了一门好亲事呢?”徐庸铮问道。 “那些都是说书先生的调调。哪来那么多万一,万一万一,就有一万种可能,谁也不能保证她将来过的好。”沐逸雅说得悲观。 “可是她一定不会比现在差,死之前,不仅身体备受屈辱,精神上也饱受摧残。这样真的很值得人可怜。”徐庸铮的话语坚定。 “所以,你在怪江家公子,怪他出手太大方?”沐逸雅今天自然打探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反问道。 初涉江湖 第四十一章 交手扶摇二十九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沐逸雅出生世家,有些事看得更为透彻。可是此刻两人的立场是对立的,沐逸雅知晓自己有些难以劝服徐庸铮,所以悲观地想着那女子的结局。可是徐庸铮坚持自己所想,没有被说动。此刻听了沐逸雅的反问,徐庸铮也不气恼。 “不是大方,而是作秀。就像是你去可怜一条涸辙之鱼,不去将它拿回家养着,而是给了它很多水,导致它被下一个路人看到,直接抓到煮了或者清蒸来吃。结束了它这凄凉的生命。我想,做善事,甚至是博美名不能这样。”徐庸铮说话间表情也十分严肃。 “你到底想说什么?”沐逸雅皱眉道。 “不能去考验世上的人,尤其不能考验那些恶人贪不贪财,也不该去给予他人他所承受不住的美好一切。鱼若怀珍珠,莫说渔夫,人人皆会杀之。所以今天这件事起码有一半要算在江淳身上。”徐庸铮直呼江淳其名,说道。 “这就是我们为何不愿做好事的原因。我们给乞丐水喝,难道还要担心他多日没吃饭,会不会一次被水胀死?是不是还要担心其他乞丐会不会要抢他的水而打他?既然如何,又何必想着做善事而背负恶名呢?”沐逸雅声音有些大。 “现在是乞丐只想要口水喝说不定就可以挨过去,江家公子衣袖一挥,给了人家足够的银子,也给了其他人足够起杀心打死他的理由,最后果然导致他被人给打死了。” “那是不是也要怪其他乞丐?”沐逸雅问道。 “还是那句,不给乞丐作恶的动机,他自然不会作恶。”徐庸铮仿佛不再木讷,坚持自己的看法。 “这世界,到底谁才是乞丐?谁才是富人?什么样的乞丐不会作恶呢,而到底什么时候才叫没有作恶的机会呢?可能有些人自己都未必知道。这样一来,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沐逸雅感叹道。 “的确麻烦。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做善事。既然你们的动机不善,就不要做善事。更不要用他人的灾难或者性命为自己博取一顶善名的桂冠。”徐庸铮的话语有些伤人。 片刻之后,沐逸雅说道:“那你又怎么保证你做的事是正义呢?杀了那几个人,那他们的父母子女又该怎么办?那些恶人也是数个家庭的指望。” “事发突然,我没想得那么多。想来,恶行自然有恶果,恶人自当有天收。” “可这是你在做,他们哪里是天在收?”沐逸雅反问道。 “我杀了他们,只不过是将这恶果摘下来,早点给他们品尝罢了,这应该也叫作天谴。嗯,就是老天要收他们。”徐庸铮神色不改道。 沐逸雅对此类说法不是认同,接着问道:“若是你不在场又当如何?如果他们没做昨日之恶事,谁来给他们摘恶果?天又会什么时候收他们?” “哪来那么多若是,又哪来那么多如果呢?我在场,我知晓,那我就该有所作为。”徐庸铮义愤填膺道。 “世间不平事千千万,世间行恶人万万千,青天白日都不曾尽照,你如何管得过来?”沐逸雅问道。 这可是难倒了徐庸铮,他思忖片刻,说道:“那便走到哪,管到哪,或者杀到哪。” “那我以茶代酒,祝你行遍天涯海角,将正义公道带回人间各处。”沐逸雅举杯道,神情有些看不清。 徐庸铮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有了千杯不醉的剑客风范。 知道此时此刻,我才相信,你当初破庙救我,只是路见不平而已。沐逸雅心里终于得到了答案。 ------ 马蹄声匆匆,人影紧随其后。 飞驰的骏马上有一位青衣少年,身体紧贴着马背,并以手中暗器时不时往后方激射而去。他身后不下于二三十号江湖人士。青衣少年若说此时不后悔也是假的,好不容易趁师父不备,偷来这等宝物闯入江湖,还未来得及找个幽静地方细细观看修炼,不料就被一大票人盯上了,我去他娘的,这狗屁的运气,还有些是中州的剑客。青衣少年心里骂道。 追人者也频频发射暗器回应,青衣少年虽能躲过,但每次情形是险之又险,他虽能躲过,可马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等到骏马身中几枚暗器,脚力变得稍慢时,少年决定弃马,只见他一跃而起,脚踩在马背之上,轻轻一点,借力继续向前,落地之后极其狼狈的往前一滚,卸去力道,但是速度没减慢多少。他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竹林,发现前面之路却又是一处高坡。他不得已借竹子的弹力迅猛向前,如猿猴在林间飞走。他身形不大,骨头也未长开,所以十分灵活。可饶是如此,与后面人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近。后面追击之人则坚持不懈,轻功稍好的以脚尖轻点地而飞跃起,脚力稍慢的则是一跃三跑地紧紧跟着。青衣少年看到迎面驰来车辆,脑子急转,脸色一喜,从怀中掏出一个绿布包裹的长条物件,大声嚷道:“剑幕的狗腿子们,小爷不陪你们玩咯。这本《冬亭观序》,就送给你们了,尽管去抢吧。”说完就将那包裹往天上一扔。 有时候,你不想找麻烦,麻烦总能适时登门而上地找到你。 徐庸铮端坐在车前,看着沿途的风景。刚好被这么一砸,一本众人争夺的秘笈,于他而言,不过尺寸之间,唾手可得。莫非这就是运气?青衣少年去势稍减,他扔的正是那本秘笈,所以他现在就是看客,看客只会担心戏唱的不大,怎么会担心别人找他要个说法,纵然要找,秘笈就在那,还能杀了他不成。事实上,他在秘笈上做的手脚,恐怕没几个人能发现。徐庸铮本就不显眼,此时被众人数十双眼睛紧紧盯着,场面也颇为怪异。 “那小子,你是青衣少年的同伴么?”有一人端坐在白马之上,缓缓走出人群。他头戴美玉冠,面如冠玉,极为英俊。可是一双倒三角眼给他多添了几分阴狠。“如果不是,就乖乖给本大爷双手奉上,惹得老子高兴,不介意赏你一两本剑山的秘笈剑谱瞧瞧。” 另一位剑客就相对语气柔和,他双手负在身后,腰间挎着的短剑斜斜地倚在他身上,使他看上去更加的散漫。“在下剑幕李玉宇,请小兄弟行个方便。” 李玉宇?这又是个什么人物?给个方便?不就是一本秘笈么。为何都这般紧张呢?有时候,看一个东西珍贵与否,只需看众人对待它的反应。而现在这些人的态度意味着这本秘笈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徐庸铮将手伸向绿布包裹,却不去抓,而是衣袖一卷,扫到那些人的身前,落在尘土之上。这个举动表面了心迹,可同时也极富挑衅意味,极其无礼。你们所看重的东西,于我毫无所用。 在徐庸铮的示意之下,沐逸雅很快就递出来那个修长的剑匣子。徐庸铮摸着剑匣,轻笑着。这个笑本不足为奇。可是在这些高傲的剑客眼中,何尝不是轻蔑的举动。他背上剑匣,开始下了马车。 骑在马上的公子哥冷笑道:“我看你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敢这样对待我们?” “你又是什么人?”徐庸铮问道。 不等公子哥开口说话,就有伴于骏马一侧的剑客回答道:“这可是清流剑山的大公子,当代山主之嫡子,未来的剑幕领头人。识相点,就赶紧低头认错,我们剑幕还可以饶你一命。” 原来是剑山传人。徐庸铮虽说早年在江湖里打滚,可是到底是和老骗子这类不入流之人瞎混,真正和江湖人士打交道却不深,什么剑山,他只听过备受剑客推崇的剑幕。其实这也不怪他,剑幕的府系派别,恐怕就连他们有些个中弟子也分不大清楚。 徐庸铮并不理睬,转而向那个挎短剑的剑客问道:“那李玉宇又是谁?” 李玉宇不由得脸色一僵。他身后爆发出的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更是大煞风景。“李师兄,原来你在江湖是这样的啊。竟然真的有人不认识你。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旁边的两位师弟赶忙扯了扯这位女子的衣袖,示意她别火上添油。 其中一位师弟道:“我师兄李玉宇,出身青莲剑府,剑道奇才,年方二十有二,入主扶摇榜有名,列二十九。”这套说辞是他排练许久,他自己极为满意的一套。可是怎么看师兄的脸色,也不见变好呀。 “哦,才二十九吗?”徐庸铮心中想的是当初那排十七的焰滔天都败在自己手中,这二十九的剑客又有什么用呢?全然没想到自己这种语气和行为所招致的后果。 后果就是一向好脾气的李玉宇真的生气了。 江湖人从来都把脸面看得极为重要。有些时候,他们情愿流血,断手断脚,也绝不肯失掉一分颜面的,更有甚者,脸面比头颅更为重要。 李玉宇也是江湖人,自然不能免俗。 “剑幕李玉宇,求教。”李玉宇将短剑提了起来,横捏在手,缓缓说道。 “剑名金戈,请。”徐庸铮拍了拍剑匣,滑出的金戈剑也于此刻见光。 人群中有些欢呼,扶摇榜中人出手,今日这戏码可是赚足了眼球呀。 “想不到今日能见到李师兄亲自出手!真是不枉此行。” “不知道他比之五年前,有了怎么样的精进呢?” “那人的剑,也算得上锋利,刚好给李师兄练手。” “加油,师兄,如果你赢了,我就认真给你编个书,好好给师姐说说你的威风。” 而这边,沐逸雅掀起窗帘,将头探出窗外,脸上有些担心。 徐庸铮的剑方一出鞘,金戈剑的激动就清晰的传到手中,徐庸铮感受到,那明显是想再饱饮鲜血的渴望。李玉宇的剑一出鞘,先前的懒散完全消失不见了。 两人一下子进入到厮杀缠斗中来。一阵悦耳的金属碰撞声中,两人的剑早已不知道交锋了多少次,叮叮叮,到处诉说着两人的旗鼓相当。李玉宇剑招正大光明,全部半点剑走偏锋的影子,就是告诉你,我这剑要攻击你大腿,下一刻,我要刺向手臂。徐庸铮对于这类攻击早已习惯,他在山谷之中与那人不知道交手多少次,自然毫不畏惧。两人虽久久相持着,可谁都看得出徐庸铮是处于下风。徐庸铮表现出落败之势,饶是如此,可每到险处,却总能鬼使神差地躲过。李玉宇比谁都要早发现这一点。是运气还是其他,李玉宇心里诧异不已。 “怎么就久攻不下呀?该不会是师兄留手了吧。”一旁拉着师妹的男子说道。 “怎么会呢?就算留手,那人也不该能坚持这么久呀。换做你,你平时能从师兄手底下走五六十招么?”另一旁叫杜西崖的弟子说道,就是他方才替李玉宇做的介绍。 初涉江湖 第四十二章 落败反得剑客敬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这两位师兄的剑道远远比不上师妹。这次随师兄们一起出门游历的王筱涓看清楚了场上的形势,也不说破。 “可能······师兄要动真格的了。”方才取笑师兄的她说道。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人真的和师兄打成平手。只是两位师弟想都不敢往这处想。 果不其然,李玉宇似乎猜中了徐庸铮的心思,这剑客哪里是快要落败,而自己分明是在做陪练的活儿。所以李玉宇放弃了这种表面的优势,一剑撩开,整个身形倒退而去。 “小心!”李玉宇主动提醒道。这招就是他师尊当时亲手传授,也正是凭借这一招,他才得以年纪轻轻跻身扶摇榜内。 此招化势,名为青莲,空气中仿佛布满了湿意,青莲从淤泥中出,而后绽放,散发出莲花的香气。他短剑取势,挥舞作画,一朵不似凡间之物的青莲落入了人间,青色的光芒从青莲中发出,直冲徐庸铮射去。 徐庸铮失去了李玉宇短剑做陪练,金戈剑轻轻一震表示不尽兴。没人知道他在玉器残卷天地之内的磨练,也没人知道他得到了除那个古怪东西外的好处,他的截河意境更加圆满了。 较之上一次不同,徐庸铮只是两撩两划,那道河流就被阻隔断,熟悉的符号再度出现。 X,代表此路不通。 当那个X与青莲发生碰撞后,没有任何声响流出来,青莲花瓣破碎,却不变其方向,经过X的隔绝,威力不再强大,携带拂面之风,落在徐庸铮脸门,带来点点湿润。 李玉宇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意境未起效果,他也不停下手中剑,提剑再起,直刺徐庸铮胸膛。徐庸铮挥剑挡住,不再被动。熟悉的黏字诀再运,想将短剑牢牢控制在自己长剑拨撩范围之内。李玉宇身为剑幕传人,自然也是会黏字诀的。天下剑道几乎自八百年前一统,而一统之后再有剑幕。他虽学青莲,却自小剑招根基苦练之甚,不输给任何同辈之人。当李玉宇的黏字诀出现,场面就变得凶险起来。两条毒蛇缠绕在一起,是一寸长一寸强吗?非也。李玉宇的短剑此刻更加凶狠,他的剑化作毒蛇吐信,身体不长,却总能咬到敌人防备不了之处。徐庸铮的黏字诀不得已防守居多。他的黏字诀将金戈化作一条更加修长的蟒蛇,缠绕更长,也意味着更容易掌握局面。毒蛇和蟒蛇的交锋,也就是与时间的一场赛跑。什么时候,大蛇现将小蛇缠绕致死,还是小蛇先咬到大蛇七寸呢? 众人屏息凝视,不敢多发一言议论。场面的凶险,似乎动辄要命。 李玉宇向来喜欢占据主动,有时候兵行险着也未尝不可。 果不其然,毒蛇方向突变,猛一回头,獠牙猛地刺破蟒蛇的防线,张开血盆大口就下咬去。而徐庸铮金戈剑出鞘之后欲要扬威,不愿白受伤害,直狠狠地砍向李玉宇手臂。 獠牙沾血,短剑刺破徐庸铮手臂,留下一道不过二尺的长痕。 蟒蛇无功而返,非是金戈不够凶狠,而是那剑的挥势本能将李玉宇的胳膊整个卸下。 方才情况,李玉宇兵行险招,将身子冲向徐庸铮怀里再绕转出去,身法运用不可谓不完美。可是徐庸铮手中的金戈如贪婪蟒蛇死死盯着李玉宇身形,若非在最后金戈剑将要立功的一刻,被徐庸铮活生生制止了,恐怕战果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金戈嗜血,却不是徐庸铮所求的嗜血。经过破庙之战,它就跟饱尝了酒肉的破戒和尚一般贪婪。他本意让金戈剑饮恶人之血,铸造其嫉恶如仇,刚武正义之剑魂。可是在刚才比试中,他发现,这金戈剑太过饥渴,饥渴得想再痛饮一番血肉,不分来人。可李玉宇这人,如此剑道,分明不是恶人。徐庸铮不想伤及无辜,更不想金戈剑走入邪道。既然如此,那不若败了。败上一败又何妨?以今日之败换金戈不能扬威,不扬威就无法逞凶,让徐庸铮好生教养,这对于养剑是长远大计,徐庸铮愿意付出这个代价,以一败甚至一伤的代价。 李玉宇冷汗直冒。他刚才兵行险着,就打算趁人不备抢攻一步,逼得徐庸铮后退。可是徐庸铮不退反进,他险些撞进徐庸铮怀里,不得已身法游转。他心里存着一丝侥幸,自己手臂也能如丝般躲过去。可是看到金戈剑转向,不由得骇然。 “谢阁下手下留情。”李玉宇一番拱手姿态,就当作是认了输。他虽然看不惯别人倨傲,可是碰到一些个实力与脾气匹配的对手,他也乐得结交。因为他也是有傲气之人。刚才那一剑的凶险,此刻想起来,手臂都有些发凉,直接砍在手臂上,不得直接断送了自己的此生剑客之道。 “是我输了!你不必谦虚。”徐庸铮没有解释自己心里的想法。 “阁下仁义,我这有金创药,如若不弃,请用之。”徐庸铮的一番话在李玉宇看来更有高人风范。瞧瞧,人家的行事风格,不仅手下留情,而且还光明磊落。他想到此,恨不得再比一次,然后自己在这剑客手中,干净利落的败去。那扶摇直上不过二十九名,如此虚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徐庸铮收回金戈剑,道了句“多谢,不用了”,便颇为潇洒地将剑匣带回马车上,脸上的汗珠可见。 “后会有期。”徐庸铮简单用粗布包扎完伤口后,朝李玉宇拱手道别就此离去。 “且慢。”李玉宇拾起在地上的那本《冬亭观序》,沉默片刻,便将它递给徐庸铮。他从小收到的教育便是为人为剑,光明磊落。此刻他这番做法,全然不顾师兄弟们的看法,但是十分符合他的心意。 徐庸铮见这人之有趣,竟然不顾同伴的劝阻,以宝物赠人,不由得一笑。 “吾名徐庸铮,本无意此宝物。谢李公子馈赠,权当已经受用,”徐庸铮郎朗说道,并回头瞥了瞥那个青衣少年,笑容玩味。 那青衣少年不再逗留,眼神阴鸷,记下了徐庸铮容貌,也迅速离开。 马车随驾,直往南去。李玉宇看着远去的人影车影,心中感叹于这剑客的洒脱,徐庸铮,相信我们会再见面的。 其后杜西崖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嘛,看着比我们师兄还傲。” 杜西璧挤兑道:“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接了个几十招而已,还受了伤。要不你也去和师兄过个几十招,然后也被抹一下,保管也能得到师兄的善意和敬佩。” “真的?”杜西崖挤眼问道。 “真的,”杜西璧说完就憋住嘴巴,强忍笑意,却怎么也忍不住。因为他想到杜西崖被揍得鼻青脸肿,无法言语的样子,终于笑出声来。 杜西崖破口大骂道:“你个冬瓜皮,我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弟弟,今晚你老哥陪你好好练练!” “师妹,你可得护着我。这人仗着早生几年净欺负人。”杜西璧赶忙求救道。 李玉宇和其他人打开包裹后,果然是《冬亭观序》,粗略翻了一下,确认是剑幕外流之物。 清流剑山少主陈陆只是到了句恭喜,就带着手下离开了。毕竟这等剑幕共有之物,属于整个剑幕的人。他虽没有立功,却也可以观看抄录,权当是一个招揽人才的好物件。 不一会儿,杜西璧说道:“我看那辆马车上的印记有些熟悉,好像是沐家的标记,车里面的人不会是沐家的人吧?” 杜西崖插嘴道:“刚才那位漂亮小姐出来一瞥,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端庄秀美,温柔尔雅。莫非就是沐明师弟说的亲妹妹?叫什么来着。” “好呀,我们都在看他们斗剑,独独你在看美女,看我回头怎么和师父说,你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的。”一旁的王筱涓打趣道。 “正是,正是。她就只知道看沐家小姐,到时候,我和师妹一同去说,你怎么沉迷女色的。”杜西璧附和道。 “沐家小姐?哪来的沐家小姐?我的天,也不知我方才英俊潇洒,勇武不凡的一面是否已经在她心里落下了深深的烙印?早知道,我就用双剑了。”李玉宇方才还是一副入神发呆的状态,这时候就大声叹息道。 “哼哼,平日李师兄吹起牛来,真是好厉害。今儿个,我才第一次行走江湖,就看到大名鼎鼎的剑幕传人李玉宇在江湖上是这么混不开。失望,好生失望。”王筱涓不由得打击道。 “师妹,往常,以我的风度翩翩就能折服大半的对手。”李玉宇解释道。 “师兄专门挑女侠客作对手么?”王筱涓问道,一语中的。 “那倒不会,师兄风流倜傥哪里需要挑。”杜西崖吹捧道。 “都是女侠客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杜西璧话刚说完,就察觉到场中的强烈杀气。师妹又要暴走啦。 “那,师兄,你什么时候和我比试下呢?”王筱涓呵呵笑道,似个吃人的妖怪。 “我看天色已晚。” “路上危险。” “早点赶路要紧。”三人长年累月在一起,合作起来无间,脚步也出奇的一致。三人的步伐都很大,恨不得用上吃奶的力气,却又不敢用上轻功。 “都怪老三那张破嘴,净说什么大实话。”杜西崖数落杜西璧,不忘补刀道。 李玉宇仿佛又中了一刀,伤上加伤。 王筱涓看着慌张的师兄们前行的背影,慢步向前走去。或许刚才只有她察觉到徐庸铮那柄金戈剑的不对劲。剑心通明的她,就是剑幕下一个十年崛起的天下。这也是青莲府主对她的评语。 “这是一种特殊的修行?故意落败?来养剑?你,怎么可以这么有趣呢?”王筱涓可是看得透彻的。 初涉江湖 第四十三章 剑府传人求观剑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竹林葱葱,竹叶青青。微风轻轻拂动,竹子便落下了些许娇羞,说是娇羞并不恰当,地上的灰尘也回应着它们对于春天的赞美。 车马向南而行,速度并没有刚才那么快。徐庸铮自在地当起了车夫,为了避免血腥味冲进那个车厢内。李玉宇的剑势并不致命,加之当时兵行险招的讨巧,所以徐庸铮手臂上的伤口也不算太深。徐庸铮想着李玉宇那条本该受伤的手臂。倘若李玉宇当时握着第二柄剑,那便是一记完美的杀招了,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那李玉宇左手握的虚拳,大拇指外扣,莫非那左手也是可以握剑的? 沐逸雅在车内心中担忧,忍耐许久,以为徐庸铮会说话,不料徐庸铮一直沉默。她只好掀起车帘,问道:“刚才那剑客是谁?你怎么会受伤了?”女人的话语直白,有时候也意味着看问题更加透彻。 扶摇榜第十七的焰滔天都奈何不了的徐庸铮,怎么就在这二十九的剑客面前落败了呢?是阴沟里翻船了吗?不,不可能,徐庸铮绝对不是一个骄傲的剑客。就算是他稍有不敌,也会想其他方法应对才是,这才是他的剑道。沐逸雅猜想的与真相也非常接近了。徐庸铮在正常情况下,断不会如此受伤。所以沐逸雅没有问,徐庸铮为何要手下留情。只是觉得徐庸铮反应不该那么慢,也不该那么犹豫。就是这样的一种可怕的直觉,不得不说女人是一种恐怖的生物。仅仅是直觉就已经让沐逸雅已经无限接近事情真相了。 “那人是剑幕弟子,叫李玉宇。我当时······” “剑幕弟子?”沐逸雅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她惊呼道,“是中州那个剑幕?” “你怎么比我还要激动?就这么惊讶吗?”徐庸铮问道。 “等到你多了解一下剑幕,你恐怕会比我更加惊讶。”沐逸雅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继续说道。 “哦?除了创立于几百年前,绵延至今,还有何惊讶的?”徐庸铮不以为然。 沐逸雅侃侃而谈道:“当年偌大剑幕是为一人所创,据说那位剑神仅仅出剑三次,就创造了如今的剑幕,再后来,他不仅传下了八柄名震天下神剑,而且还留下了若干剑道流派的传承。” “就这么简单?”徐庸铮不解问道。 沐逸雅本就从堂兄沐明处听得更多,但是他多讲述的剑幕的剑法如何了不起,沐逸雅本就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也没多记在心上,再说徐庸铮败了那焰滔天,自己和他说剑法剑势,不是外行说内行么?平时她多听得江湖人士对剑幕推崇的姿态,所以只记住了剑幕来历如何不凡,无形之中也认为剑幕就是江湖剑客的朝圣之地。可是徐庸铮也是剑客呀,怎么不见他如何尊敬,如何向往呢?事实上,剑幕不仅仅是江湖剑客朝圣之地一句可以说清楚的。只不过沐逸雅并未讲到点子上去。 世间没有哪几个门派可以流传八百年之久,不易主,不改传承! 世间没有哪几个门派的创立比它更有传奇色彩! 世间没有哪几个剑道高手未曾去过剑幕!或取剑,或学剑,或埋剑,或葬剑。 世间没有第二个门派有如此多的神兵,霸占震古榜百年之久! “简单亦不简单。”一人骑在马上,插话回应道。不过沐逸雅却看出了来者不善。 “你又是剑幕何人?”徐庸铮问道。 从刚才见徐庸铮出手,范钦臣就十分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徐庸铮.无论是拔剑,挥剑,发剑意,收剑之姿态,他都铭记在脑海里,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或者说今天能找到徐庸铮破绽所在。可与李玉宇斗剑百來回合,日后极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对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他的战斗准则。徐庸铮自然注意到眼前背着剑匣之人就是刚才人群中的一员,所以他问的是剑幕何人。 “我乃剑幕范钦臣,特来求阁下一事。”范钦臣知道徐庸铮刚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回答道。 这一上来就求人,莫非剑幕专门出奇葩吗?徐庸铮心里感叹道,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所求何事?”徐庸铮面不改色道。 “求借阁下之剑一观。”范钦臣说道。 徐庸铮从未听说到如此稀奇古怪的要求。他本就做好再战一场的打算,这观剑又是哪门子的由头?剑客的剑岂是那么容易借人看的? 范钦臣看出了徐庸铮的不悦,解释道:“范某人乃节气剑府江湖行走,奉家师之命,来江湖游历,今已数年。家师曾对吾言之’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更有言阅尽天下神兵利器,自可知剑之妙用。刚才观阁下之剑,锋利无比。范某故有此要求。望阁下成全。” 徐庸铮反问道:“如果我说不呢?”徐庸铮心里想着,这金戈剑他自己都没怎么摸熟,怎么可能借给他人观看呢?若是说那柄大剑,嘿嘿,那更加是不行,想都别想。 “君子有成人之美。”范钦臣笑道。 “君子不强人所难。”徐庸铮也笑道。 “我不是君子。”范钦臣低声道。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他想强人所难,说话间,他也不再笑了。 “正巧啦,我也不算个君子。”徐庸铮随机应变,接着笑着说道。所以言下之意也十分明显,他也不打算成人之美。 这番回答着实有些令范钦臣无言以对。没想到今儿个他居然碰到了对手。 既然两人都不是君子,那还废什么话呢。 范钦臣变得严肃,古板的气息重新又回到他身上,他将师命看得极重,所以也将剑匣横抱在胸前。 他不是君子,可是既然打算强人所难,就得有强人所难的本事,他游历江湖数年,早已观了不少名剑利剑。他胸前的这个剑匣较徐庸铮的更为精致。那乃是节气剑府命能工巧匠所制,材料以银居多,却颇为巧妙精致。他一手拉出剑匣的一侧把手,那些剑就如选美的女子一样呈扇形展现,也像极了孔雀开屏状。所以剑匣名为屏落。孔雀开屏,剑落在手中而有声。 沐逸雅扯了扯徐庸铮衣角,然后拍了拍他的剑匣,指了指徐庸铮手上的伤口,意思是不言而喻,借他看一下匣子里的剑又怎么样呢。 徐庸铮却不这么认为。正如他自己说的,他也不算个君子,虽不喜欢强人所难,却也不喜欢被人难,更不喜欢被人如此的欺负。凡是想欺负他,要欺负他的,都将或者都已经付出代价。梁雄不行,所以死在他手上;焰滔天也不行,所以败在他手上。这范钦臣又算个什么东西,自己凭什么要惯着他。他本就是个骄傲的人。事实上,谁也没想到,在经过刚才一招落败于李玉宇之手,他的战意更浓。 不出意料,徐庸铮取出了金戈剑,金戈剑表现得有些颓靡,并不像刚才那样激动,徐庸铮眼神坚毅,想将刚才的苦闷吐出胸外,除了一战,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叮的一声,范钦臣从屏落中取出一柄制式普通的利剑,宽不过三指,较平常的宽一点,长也不过三尺,若是能用尺量,不多不少,刚好三尺,不加一分,不减一厘。 徐庸铮拔剑出鞘,就上前迎战。 徐庸铮这时的剑法就没有一味求稳,反而是一触即离。若水中的鱼儿吃饵一般灵动。范钦臣几番欲用黏字诀黏住这条鱼儿,都被徐庸铮一眼看破,鱼尾一震,给借力弹开了。范钦臣眼看黏字诀未竟功,仍不打算放弃。他观看徐庸铮与李玉宇的打斗,将它们记在脑海中。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不要怀疑这类过目不忘的天才的存在,节气剑府历来一脉单传,所以挑选传人十分苛刻,容不得半点马虎。范钦臣能从数多弟子中脱颖而出,有一半功劳就是他这比天才还要天才的眼睛和脑子。徐庸铮与李玉宇方才由黏字诀对到第四十二招,李玉宇就有取胜之机,更别说后来的第五十八招,七十一招了。所以他打算依葫芦画瓢,引徐庸铮上钩。 若是被徐庸铮知晓范钦臣此刻的想法,恐怕当时就回笑掉大牙。他早已能从各种剑诀中转换自如,招随心变而无碍。山谷中的推演交手,是他恐怕不比任何一个饱经比斗的剑客经验少多少,只不过他自己的实战风格,仍无定势,好在目前他也仍未意识到这个问题。 徐庸铮一味挣脱,躲过了范钦臣的黏人剑诀。十数招之后,范钦臣剑招一变,变为刚猛大力的蛮剑诀。蛮者,力大不可敌也。鱼儿仿佛被人用巨石攻击,一个个地砸下池塘。徐庸铮也只好随机应变,以蛮字诀对攻。不过十招,就有了答案。金戈剑锋芒非一般兵器可以匹敌,范钦臣的剑上出现了若小齿状的缺口。 一个,两个,三个,缺口越来越多,像被鱼儿啃过的叶儿一般。范钦臣心疼不已,这柄剑虽不是如何珍贵,可随他已有数年,颇为顺手。此刻突然被徐庸铮的剑给破坏,他真的是心疼。 “停。”范钦臣借势后退,仔细观看手中的剑,剑刃两边都有些残缺不全。 “唉,早知道就不变招了!哪知道,这柄剑如此的锋利呀。”范钦臣低声叹气道。 徐庸铮默默收剑入鞘,这一场战斗虽然说不上酣畅淋漓,可是金戈剑却需要这场胜利。 “就不想说两句?”范钦臣望着徐庸铮的冷静,问道。 “不用了,”徐庸铮冷冷说道,“我没有发表胜者感言的习惯。” 范钦臣本以为徐庸铮会如刚才对待李玉宇一样的谦虚,可是此时骄傲的姿态是他万万难以忍受的,所以他有些恼怒道:“你当真以为你胜了?若不是你仗着兵器之利,你能如此的······” 徐庸铮打断他的话,说道:“若不是以兵器之利?说得好。是我不让你用好兵器了吗?偌大的节气剑府就找不出一把好剑来让你比试?还是你觉得这江湖有什么公平可言?你本就趁我受伤之危,心情低落之际前来挑战,这种用心又能好到哪去?看来你真的不是君子,连一丁点的光明磊落都算不上。” “此刻既然败了,就该有败者的觉悟。若再有不服,那就再来。”徐庸铮迸发的战意无比的激昂,金戈剑也微微颤抖,发出了无声的邀请。“否则,你还是回家好好练练。我叫徐庸铮,随时等待你的挑战。无论我是受伤与否。”徐庸铮的说话带着很多骄傲,范钦臣低着头,思忖着,屏落剑匣里的剑也敌不过金戈剑。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人言语的尖锐,比金戈剑更加的锋利。 范钦臣不善于在落败之后与人争辩,可他心里终究是不服。 “你别太得意!”范钦臣心里片刻之间就做好打算,这次观千剑之后就回府。那就将那件兵器取出,再和你一较高下。“下次有你好看。”他恶狠狠地说道,转身就打算离开。 “既然败了,是否也得留下点彩头才好。”徐庸铮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道。“这人呀,一旦习惯脸皮厚,就不会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了。明明败了,好像自己胜了一样。胜了就对别人有要求,败了仿佛还是别人败给了他一样。要不怎么就是名门正派出身呢?这点我是拍马难及的。剑幕传人哟,剑幕传人。” 范钦臣被他这么一激,险些没吐出血来,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他往常并非没有败过。不过第一次战败,第二次多半能找回场子。还有一些人,大多是忌惮他剑幕传人身份,不敢过分刁难,最多是说讨教个剑法或者当作结交个朋友。似徐庸铮这样的,他以前真的是没碰到。可见他全然没反思过自己的过往多么骄横。此刻,他转过身来,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徐庸铮看到范钦臣的强硬,更加来劲,说道:“很简单,答应我一件事。” 范钦臣问道:“什么事?” 徐庸铮双手环抱在胸,歪着头道:“还未想好。” “真是胡闹,倘若你叫我去做伤天害理,有辱斯文的事,我也要去吗?”范钦臣反问道,语气更加大。 “放心,伤天害理自是不会,有辱斯文,我还没有那么无聊。”徐庸铮知晓这类名门正派古板作风之人的担忧。 范钦臣音量降低道:“那倒有得商量。” “没得商量,你只能答应。”徐庸铮步步紧逼道,“我自可保证不违背道义,不伤天害理。” “现在就说,我且听听。”范钦臣虽古板,可也会见机行事。这种事越早说出要求,自己就能见机行事。不然,就想一柄悬梁的剑,时刻在心里搁着。 徐庸铮只能坦白道:“其实是现在没想好,你放心,日后我自会想到。” “你根本就是在胡闹。”范钦臣气恼不已,转身就要离开。 “节气剑府呀,果然是名门正派。武学渊源呀,剑客圣地呀。”徐庸铮此时的风凉话比这春风更加沁人,比金戈剑还要锋利数倍。 “一年,一年内,我要知道这个要求。”范钦臣伸出了一个手指,给了最后期限。 “好,君子一言。”徐庸铮说道。 “驷马难追。”范钦臣无奈道。 这场交锋以徐庸铮完胜为结局。 初涉江湖 第四十四章 赌徒够赌方够格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这次范钦臣求观剑为开始,然后展开的一场打斗,似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不过圆满是徐庸铮定义的,句号也是他逼得范钦臣画上去的。 所以此次交锋以徐庸铮完胜,不仅刀剑胜之,言语更加是完胜,可也恶了范钦臣这个节气剑府的行走,这以后恐怕结下了梁子,注定是敌非友了。沐逸雅心里想到,可也疑惑,这一个要求,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连徐庸铮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要求具体用来干什么,别的人更加不知道。真要猜徐庸铮的用意何在,恐怕是他隐隐感觉未来的某一件事需要有人帮忙。这让沐逸雅感觉又看不透徐庸铮了。说他木讷吧,有时却也能言善辩,讥讽嘲笑鲜有敌手。说他聪慧吧,连自己浅显的会意都全不明白。 沐逸雅越想越气恼,本来捏住窗帘的手又松开了,回到座位上,一言不发。 天机阁可知天机。这在江湖上是享有盛誉的。 可是对于天机阁自身而言,他们是信奉天机难测的。只不过他们极为狡黠,不将其中道理与外人说。 江湖上,没有哪个江湖人敢质疑天机阁。因为道理很简单,你得罪一个江湖人士很简单,大可以避而远之,老死不相往来;倘若你不小心得罪天机阁,那也不是相当于你得罪整个江湖,而是你将告白于整个江湖,也就是说你在江湖将再无半点秘密可言,彻彻底底变成一个透明人。没有谁能成为透明人之后,还能在江湖上生存的,更别说呼风唤雨了。 天机阁主较之前显得更加老态龙钟,手背上的皱纹,脸上的皱纹,纵是在锦衣玉食之下,也被时光赋予了一层揉不开散不去的苍老,如同数百年老树上了年纪的所拥有的褶皱面容。人越老可能就代表着越精明,同时也可能代表着越沉默。 他就这样沉默的坐着,户外风景他只是看着,清风绿树,这些年都是这样,没什么变化。 魏亭渊没有相对而坐,面对这个可以与自己师傅平起平坐的老人,这个可以与玄清观凌烟阁并驾齐驱的天机阁阁主,他必须表露出相当够份量的敬意,生怕自己露出半点骄横,使这个老人不悦。 “那老鬼竟然又收了一个关门弟子?我原来以为你会是他最后的弟子呢,这是闹哪样?一份家产两兄弟都不够分,现在又来了一个狼崽子分家业,那这家还能完整么?莫非那老鬼真的是活腻了,也厌倦了?担心自己百年入土后,这凌烟阁还不够乱不成?小崽子,你可知道那老鬼的用意?”老阁主听了魏亭渊的许多话语,幽幽说道。 魏亭渊知道这老人说的老鬼是谁,也不去自作聪明讨说法,反而很恭敬地说道:“师尊行事,弟子不问缘由。” “不问缘由?所以来问我这个老不死的?你这小崽子也忒虚伪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算是不错的。甚至于比你师兄还要出色些。这些年在南岭各家周旋,想来已经有很大收获才敢回山的,要不现在就将那些个秘密卖给我这个老不死的,就当做个人情,你看可好?”老阁主说道。 魏亭渊断不清楚真假,不敢胡乱客套答话,可这些秘密是他多年所得,他虽热衷于那事,可也没傻到没上桌就将自己的牌全部摊出的地步。 “那老鬼将姬家那小子养在身边,再秘密将你放入江湖历练,甚至于再后手收了个大逆不道之徒。那么这凌烟阁最后究竟是何安排呢?你知道吗?” 魏亭渊恭敬答道:“师兄陪伴师父左右,常受师父教导,他品行端正,天性淳良,换作是我这种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凌烟阁真若给了他,我自当无怨无悔听命与他。可是若归属与小师弟,那无德无信,更无立足之言的家伙,我是说什么也要替我师兄争上一争。” 天机阁老人闭了闭眼,说道:“就没想过你能自己掌握天机阁?你若再这般作假,老头子我也不和你说心里话了。那老鬼教出来的徒弟也太虚伪没用了。连表达自己想要的意思都不敢。” 魏亭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若是形势允许我争,弟子自然是不介意试一下,争上一争的。”他说的形势,而不是说的师尊,显然有别的依靠。 “试一下?争上一争?”老人笑了起来,“你那个死鬼师父若是让你争,你才有得争。否则,像你这么疯狂的赌徒,不要说拿着那些可怜的筹码上赌桌,就连见赌坊大门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以,我想让师叔助我。起码让我有上赌桌的机会。那样我才能拿出我的筹码。真要到了那个田地,我怎么也要保下凌烟阁数百年的基业,我不希望它就这样葬送在燕东来手里。想必您也清楚了,那个家伙他一贯喜欢乱来。” “果然是个赌徒。说什么保下凌烟阁数百年的基业,它若是要靠你来保护,那才是天大笑话。到底这人还是胆子小了点,不过这骨子的味道,嗯,不会有错。有没有人曾对你说过,比起大权在握,你更适合做个赌鬼。因为你的骨子里,有的都是冒险的赌博的热血。这东西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是因为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会把你的命都赔进去的。” “凌烟阁数百年基业,你也知道数百年了,那你就该放心吧。也别整天挂在嘴巴里,显得很无知和庸俗。我们又不似个寻常世族,哪来那么容易就断送了基业。你连凌烟阁真正的根基在哪都不知道,谈什么保护?小兔崽子。”老阁主骂道魏亭渊的虚伪。 “那个燕什么来着,历任凌烟阁主,想来名声不显,江湖也习惯只闻其阁,不知其人。你又哪里知道,哪一任阁主没你那师弟行事无端?多了去了,荒唐阁子荒唐阁主,多的是。” 老人眼睑低垂,缓缓道来,不给魏亭渊开口的机会。 “那师叔是不打算管了?打算就这样不闻不问,让凌烟阁就此,就此衰落了?”魏亭渊接着问道。他本想说让这凌烟阁就此毁了,可是又怕触怒这个老人,只有到嘴的话活生生的改成衰落。 “那老鬼,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响,实际上是个极为小气的人,没有半点容人之量。我一个快入土的老东西,没几天快活时光了,怎么敢去他的一亩三分地上指手画脚?不得被他拿起锄头来找我拼命?我是管不了的,也懒得管。”老人态度明确。 “那我这个赌徒,恐怕只能从别的地方溜进去了!真要把我逼急了,炸了这赌坊的一墙半角。”魏亭渊道。 “都随你。”老人的眼睛里满是嘲讽,“这赌坊可没那么容易被攻破的,到时你若真的能溜进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都只能先躺着出去。” “起先我以为你好歹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才会去争。看来那老鬼连这个都没告诉你,恐怕在他眼里,你连一个想倾家荡产的赌徒都不是,甚至于想当赌徒的资格都没有。不知者无畏,其实,不知者才该大畏。这就是我对你的良言。”老人感叹道。望着远处的行云,下流的瀑布。年轻人总是容易想法太多,若真知道那处地方,恐怕脑子里只会是一片空白,一点其他的想法都不会有。 “我会争取做个赌徒的,或者说,争取拿到这个资格的。请师叔助我。”魏亭渊跪下虔诚道。 “你还是不明白,你既然早已经拜在那人门下,我劝你别多想多做,那老鬼控制欲极强,向来喜欢做一些玩弄提线木偶的把戏。你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如不做。” “师叔是让我坐以待毙?” “我也乏了,困了,你且自便吧。”老人向后一倒就睡下了,以手为枕头,侧卧着。 “师叔。”魏亭渊急切道。 他开始慢慢起身,说道:“师叔,我知道你在听,那您老人家也听好了,今天我来找你,本就不指望你能帮我,或者给我指条明路。我们师兄弟斗那个小子绰绰有余,纵然燕东来再怎么受师父喜爱,我也可以让他身败名裂,甚至于死无全尸。如果到时候我成功了,再来叨扰师叔,教我获得成为赌徒的资格。” 那老人依旧不为所动,甚至于眉毛眼睛都没半点反应。 “弟子魏亭渊告辞。”他躬身拜别,就此离开。 等到那人走远,老人身旁的一个小厮轻声提醒道:“魏公子已经走远了。” 老人这才慢慢睁开眼来,说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比之前那个小兔崽子差远了。这老鬼收的弟子之间差距也太大了。看来以后有得他头疼了。” “凌烟阁那边是否来信了?” 那小厮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答道:“阁主料事如神。” “且拆开,念来听听。” 这等机密之事,这叫殊儿的小厮已经不止一次接触到了。他熟络地拆开,就念了出来,那封信本不长,不一会儿功夫就念完了,而且信的内容也浅显易懂。 老阁主低头沉思,道:“看来是要回一封信过去了。殊儿,你就道汝之二弟子着实不入流,莫论凌烟,或天机难执。” “再去取燕东来的资料卷宗,将其表面资料的密封程度降为乙等。” “将徐庸铮的资料升为乙等,然后价格再提高三成。” “去给少阳棋院的宋济送封信,让他好生等待。” 天机阁资料分为特,甲,乙,丙,丁各个不同级别,密封程度越低,就越容易被人得到,而且所花的价钱也越低。 僧多粥少,这肯定要打架的。老鬼,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就一个凌烟阁而已,怎么容得下二虎一狼呢?真要把我这阁子赔进去,你就不怕那些老家伙扒了你的皮?怎么越老越看不懂你了?这次派老二来到底是试探我还是试探他? “罢了罢了,殊儿,你别忘了去回个信,省得那老鬼来烦我,我要补个回笼觉。一大早扰人清梦,不是个好后生。”老人言罢,真的沉沉睡去。 只不过,老人之言,或许为魏亭渊这个二弟子的一生做下了定论。 初涉江湖 第四十五章 少阳棋院立赌约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方家人丁算不上兴旺,在颇为繁荣的幽州凛城内,绝对算得上大姓。少阳棋院坐落在凛城内,受万千学子膜拜。若说剑幕之于天下剑士的圣地,那么少阳棋院恐怕就是天下学子的龙门之庭。这其中绕不开一个近几十年成道显圣之人,一人就足以睥睨天下,天下共尊的大道第一人---棋圣方天齐。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何况方大棋圣有三个儿子。纵使这些儿子或胡作非为,或籍籍无名,都不影响少阳棋院归属于方家,作为他们的第二名姓。 少阳棋院弟子成千上万,冯夕娇便是其中的一员。她年方十八,正是展现无限青春活力的时候。生活在勉强图饱的家庭中,她自小就会察颜观色,将邻居叔叔婶婶嘴里的金玉良言记在脑子里,深深印在心中。或许这就是天意弄人,在赋予她足够诱惑人犯罪的美貌的同时,却没有给她优渥的家境和善解人意的父母,她只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自我拯救,让自己学会了聪明,也学会了装傻。 她确实是一个足够吸引人的美人儿。一头乌黑的秀发仿佛和空气中的花香分离不开,柳月眉下面一双雪亮的大眼睛,布满了波纹的春谭,里面硕美的鱼儿纵是诱惑人去了解,去亲近,甚至去占有。任凭你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也会惊叹那是一双充满灵气的眸子。他此刻就站在棋院报道处,等待诸多来自四海八方的考生来报名。没有谁会不长眼,敢在少阳棋院这个地段,在未入学之前就去调戏或者冒昧一个不知底细的内院弟子。而长了眼睛的也不会少了心眼,这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怎么会没有人去摘?怎么可能时至今日,还未被人纳入房中呢?新生陆陆续续而来,她仰面凝视蓝蓝的天空,好像在眺望天上的灿烂云彩。脸上的表情却像冰山一样,不可亲近,不可亵渎。 事实上,她的心情有些烦躁。她一直不喜欢如此的工作,若不是家境困窘,她怎么会来这里抛头露面,卖弄冰脸呢?若不是美丽总是易于被谅解,她也不会依旧如此受欢迎。带刺的玫瑰总比柔媚的鲜花更加吸引人。她时不时看着来来往往的鲤鱼们,偶尔露出的淡雅微笑,便令好些个胆小的考生面红羞臊不已。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棋院充满憧憬和敬意,眼前就有人便是如此。 “这位美女,请问少阳棋院报名要走什么程序吗?一百两银子能进个内院玩玩吗?内院像你这样的美女多吗?” 紫衣服,一头齐肩的长发披散着,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有些家世背景,嘴巴也颇为伶俐。不是白痴就是蠢猪。这些就是那人在冯夕娇心里留下的印象。她极为擅长观察人,更会给人贴上精准的标签。 “一百两银子就想进内院,你家莫不是穷疯了还是想进内院想的入魔了?”冯夕娇实际上不管招生程序,只是站在这里而已。一旁的一位男弟子看到这公子哥如此玩世不恭,不由得冷言嘲讽道。 “我只是个不入流的公子哥,家里也没几个银子,如果百十两银子入不得内院,那我只好就在外院混混日子,好好学习了。”来人正是燕东来,燕东来感叹着说道。旁人听到这好好学习,险些笑出声来,不是好好玩乐吗?内院弟子的管教比之外院严了十倍不止,正是这种严师严令严规矩,使得内院弟子成材更多。“只不过,到时候,我那族人问起来,还望这位兄台不改今日之说法才好。” 那男弟子显然是见过很多无理取闹的世家公子哥,倒也不怵。百十两银子进得了内院,那置棋院的规矩于何地,置外院勤学苦修的弟子于何地。 “不行,不行,还望这位兄台高抬贵手。”燕东来作势求情,也将要从怀里掏出东西来。 男弟子作为今天报到处的领事,自然知道他想干什么。无非是加价加钱的做派,他做好大义凛然地拒绝然后训斥这个公子的打算。 紫衣少年画风一转,掏出一张银票:“你来帮我写个证明才好。” “什么证明?” “我入不了内院的证明呀。” 这时候领头男弟子回过神来,他被燕东来弄了个措手不及,谁能知道燕东来掏出的银票不是为了进内院,而是开证明。所以他开始精心准备的措辞也没有用上,但是有开证明的先例吗?没有,他心里想到,也将燕东来的家世揣测了大概,不过尔尔。所以他恼怒道:“简直是无理取闹,任你家族再大,来了这凛城也得守我棋院规矩。既然实力入不了,那就入不了,还要什么劳什子的证明,让你回去好吹嘘的吗?” “哟哟,那按你这么来说,规矩还能比人大?是不是入内院一定要考试?这就是你们的规矩?原来从来没有破过例?”燕东来问道。 “那是自然,既然是规矩,就得遵守。不守规矩,何以成方圆。”旁边的一位弟子回答道。 领头男弟子也不言语,按他来说,既然是规矩,那就没那么容易破。可是这么一说,相当于给燕东来破绽来攻。没那么容易破说明还是可以破。所以这一边的弟子替他回答,这样最好。 “还真是笑死个人,我初入凛城,你们别骗我。要不和我打个赌?若是我不用考试就进得了内院,你们日后见到我需要喊师兄,还得离我三尺远。若是我没能进得了内院,那就每人输你们一百两银子,你们意下如何?” 这个赌注其实极不公平。棋院内院也是分诸室,等级森严,按天分或其他高低来排,分为天地玄黄四等,加之候补生,共计五等。候补生也不乏用钱财买来的。但至报名处,明价入内,是没哪个嫩头青公子哥这样做的。这明摆着打棋院的脸面,陷棋院于贪财敛财取之无道之境地。领事弟子叫欧琼,他是土生土长的凛城人,从小立志进入棋院修学,家境并不富裕的他只能靠着过人的毅力和日夜不辍的苦读,才终于入得内院。有如此地位,完成了自己儿时梦想,其中的艰辛不足多与外人道哉。不过,他不过而立之年,两鬓稀疏白发让他更加年老。他幼时对于权贵的天然仇视心理在如今也愈发显露出来。这样一个嫩头青,公然挑战棋院规矩,他有棋院做后盾,有何畏惧呢。 “好,既然公子有此雅兴,不妨再加个注。倘若今日公子不用考试,就能入得内院玄等以上,我等以后不仅要称你为师兄,更会行拜见之礼。不过,如若公子你进不了内院,那就每人五百两银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一旁的报名子弟与欧琼关系不错,欧琼平日极为正直,虽有些古板,可是此刻这等好事能替他们着想,他们自然也是愿意的。现在怕就怕这公子哥不上钩。一旁未入学的学子在报名处看得一场好戏。自然是喝彩怂恿。有些人甚至可以预料到燕东来片刻之后的吃瘪服软,这世道就是有人喜欢装大爷。棋院的规矩那么容易被人挑战的? “小爷家里并不富裕,可是,进个内院,没几个人前呼后拥的服侍小爷,那读起来有什么意思呢。这点银子小爷还是出得起的。”燕东来毫不畏惧。 “好,”欧琼与几位同伴交换眼神之后,确认了人数。“那我们一共有八位。” “八位,五八三十六,不对,三十八?五八,我好好数数,五八,对,四十。那不多,才四千两银子。”燕东来小心算道。 “取东西来。”他接着拍了拍手掌,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有位书童,那书童灰衣小髻,从身后的行囊里摸索出了一道帖子,众人也是疑惑,这人没有去要银子,反倒拿出个这么个东西干嘛。 燕东来随手就将这拜帖送了过去。 欧琼不以为意。他做好了争取这笔意外之財的打算,好好惩戒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他早就已经思虑几番,燕东来的行动的可能性,果不其然,送拜帖。多么俗的套路呀!他放在背后的手指轻轻一钩,已然做好藏拜帖虚通报的对策,他从不怕露馅。棋院教习其实想拜见就能拜见的额?这些年有多少个假借教习亲朋好友之名拜名帖送礼物的考生,企图混进棋院内院的,有几个成功了的。而那些被退回的拜帖恐怕都可以填满两个金角湖了。 这东西说拜帖,其实就是引介信。信封的表面只有极为简单的六个字。树宸吾师亲启。树宸?这又是谁的名讳呀?教习有这个名讳的?管他呢。欧琼也不多想,招来一个小厮,在其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 “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去送拜帖,不要想着欺上瞒下,不然那位老先生生起气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都是轻的。更有其他后果,我也不知道了。” 那小厮与欧琼熟络,怎么会听燕东来的一两句恐吓就改变主意。再说,他入院这么久,能没听说过树宸这个人,这又送到何处去呢。只是简单思索一下,他便打定主意,那还是老地方吧。 至于老地方是何处,都不重要了。 初涉江湖 第四十六章 门前结怨两巴掌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一盏茶的功夫,那小厮出门来,在欧琼耳旁嘀咕了几声。欧琼的脸上有几分得意之色。看来,今天这笔意外之財是赚定了。只是怕这小子抵赖,还是要把银两稳妥拿到。 “棋院无此教习,连叫这名字的弟子都不曾有。你果然是个骗子,来人呀,今日,你若交不出这银子,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公子。”书童正是燕十七,他已经做好打斗的准备。 “别急,想看好戏就得有耐心。若是今天少爷能不进内院,这四千两银子送得值了。若是还进了这内院,那也活该天意弄人。”燕东来和他解释道。 “再等一盏茶的功夫,如若还没有信,本公子今天也认了。给个四千两银子,就当交了学费,信错了人。格老子的,敢骗本少爷。”燕东来一掌往桌上一拍,就是一摞厚厚的银票,面额没有小的,净是一百两一张的。这么看,银票的数目比起四千两只多不少。就这份豪气财气,引得好些人惊呼赞叹羡慕。当然还有一小部分则是鄙夷这人败家子作风。 盏茶的功夫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燕东来站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脸上流露出有一分紧张之情和好几分喜悦。这在冯夕娇看来,显得十分怪异。莫非这人真的是来送钱的? “好了,各位,今天是我输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老弟今天这学费交得值了。”燕东来脸上说不出的欢喜,不过在他人看来,这是强颜欢笑居多。实际上,能用四千两银子躲过不去入学,是大大的值了。若不是怕只等一盏茶的功夫交不了差,燕东来恐怕早就走了。欧琼等人也流露出说不出的喜悦,似乎在空气中都能闻到今夜美酒的芳香。 这本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可惜,天不遂人愿。 “且慢,公子留步。”声音雄浑,一下子叫住了燕东来。 “敢问这拜帖是公子所有?”从棋院出来一人,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正是棋院的宋教习,欧琼等人心里也是奇怪。宋教习为人古板,虽说棋艺有些门道,可素来没听过他有什么亲故来投,这样一个老迈且无妻的人物,莫非树宸说的就是他。还是今天这银子数目大了,宋教习也动了心思? “算是吧。”燕东来笑道。 “那么,公子随我进内院地等棋舍。”宋教习伸手,侧身一请。 “且慢,宋教习,此人纵是你之亲属,也不可如此罔顾书院规矩来厚待吧。”欧琼出言阻拦道,这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不这样认为。 “纵使他是你收的弟子或者私生子之流,也不该如此是非不分,大庭广众之下胡来,寒了天下学子的心。”宋教习比之欧琼的师父王教习棋力稍有不济,加之王教习近来有望晋升七道国手,作为弟子的欧琼也跟着脸上有光。所以言语不禁更加刻薄无礼。得罪人纵然不好,可若什么人都不敢得罪,那就与庸人何异?欧琼对自己这套理论颇为得意,而宋教习就是他可以得罪的人物。 “你,你血口喷人,老夫一生行得端,坐得正,哪来的什么私生子。”宋教习有话说不清,他平日里也极少和人争论红脸,多于棋盘打交道。 “有没有,只有宋教习自己知道罢。”欧琼棋力或许比不上宋教习,可论口才,三个宋教习也比不上他一个。“毕竟,谁有个私生子会往外说呀。” “我说没有就没有,宋某一生清白,纵使是有,也会自己往外说。” 得,这句话还不如不说,典型的越描越黑。 燕东来反而笑得很开心。私生子这个称呼,有好些年没有听到这个了。自从那个男人勃然大怒后,整个城里都没有几个人敢谈及燕东来这个名字了。燕十七自然知道这件事,主辱臣死,他正在计划着今夜如何不声不响不露破绽地杀掉欧琼。 “大家来看看,宋教习是多么正大光明的人物,纵使在外有私生子这般不光彩的事,也会往外说,不知道······”欧琼点火不怕大,还打算利用旁人的言语议论来继续打压宋教习。 “何事喧哗。”棋院又出来一个白衣的老者。 “拜见先生。”欧琼等几位弟子见到后,赶忙拜礼道。这就是他们的学弈先生,王教习。 王先生一看宋教习脸上通红,他早在墙内就听得些许,这老哥如此秉性,却被自己弟子逼得这样,心中感叹,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疏忽了对手下弟子的德行管教了。宋教习不欲多作解释,只将那请帖送到王先生手中,低声说了两句。王先生脸色凝重,最后点了点头。 欧琼心里一惊,正欲开口动摇先生之决定。 不料王先生大声喝斥道:“于棋院门口赌博,这也是棋院的规矩?开口忤逆师长,如此无礼,为师教你的那些礼义廉耻都从你的屁股里进去的?胡乱败坏他人名声,这又是个正人君子所为?贪财而忘德,我看你是真的忘了棋院的院训了,也不该在这棋院里待下去了。” “弟子知错。”欧琼哪里还敢多做解释,更不说顶撞忤逆自己师长,自己家先生的秉性,他在了解不过了。这时他不由得脸上冷汗直流,方才后悔刚才贪财忘德的事,此刻终于如被冷水泼醒。所以他赶忙跪下,一众参赌的弟子都齐齐跪下认错求饶。 冯夕娇此刻站着,一个看客一样,心里叹道,方才得意之人,如今失意之态。 燕东来则是看了一出好戏。 “公子,请随我入棋院地等棋舍。”又是同一句话,出自王先生之口。 “先生,这和······”欧琼又欲道,这与棋院的规矩不合。 他料错了王先生的决心,王先生寒声道:“怎么,欧教习,需要你来教我如何行事?”这一问,彻底将欧琼心里的希望浇灭了,也将欧琼逼入死地,再敢插嘴,恐怕真的不能在棋院待了。欧琼头脑伏地,不敢多发半字。 燕东来的笑意如春风,走上前去。 “我这银子不用交学费啦?那这几个弟子不是白高兴一场了!还要罚跪。唉,这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可怜哟。”燕东来火上浇油,让跪着的众人恨得牙痒痒的。可他们又怯于先生之威严,自是寻思着日后再找燕东来麻烦,这样先生也不会多言。 宋王两位先生只得赔笑,解释道书院正统,良莠不齐。还要夸赞那公子天资不凡,大人不记小人过。 等到燕东来收拢了银子,刻意点了三遍,一张一张地数,发现一分不少后,然后当着众人极为不雅地揣进裤兜里,像极了乡下老汉从地主家结来了拖欠了几年的工钱。 也不怪燕东来令人作呕的粗俗,连一旁不相干的弟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等到走入内院之门,燕东来又是一停,开口道:“今日我进了内院,小的们,你们以后见了我该怎么样,该喊我什么,知道了吗?” 宋王两位先生只能感叹,这年轻人行事有些不留余地。若非那张拜帖的来头太大,恐怕棋院不收这人最好,如今既然收了,日后要多劝他,省得他闯下大祸。 眼看这两位先生默不作声,他们就明白了先生的态度,只得齐声道:“师兄!” 燕东来还不罢休,并未踏门而入,而是扶起了欧琼,笑声爽朗。欧琼以为燕东来行的是恩威并施的那一套,方才一棒子已经抡下,如今也该来个甜枣了吧。否则,自己日后定不会和他善罢甘休的。 啪啪,就是一声脆响。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燕东来的巴掌一样,就是两巴掌,因为打得太过干脆,只有一个声音。欧琼嘴角鲜血直流,向后退倒,发型也乱了,甚是狼狈。 “方才忘了和你说了,本公子家里有的是钱,而且本公子脾气还非常不好,容易较真。方才那句私生子之玩笑,我看你笑了两次,所以只打了你两巴掌。好教你晓得,在本公子面前,打碎了牙齿也得往肚子里咽。不然,你可就永远用不了这张嘴了。”燕东来言语狠厉,毫不留情。这分明是要把人往死里得罪,结的就是死仇。 “好一个乖张狠戾的公子。”王先生心想,不过转念又想,能有如此家世背景,再怎么无端狂悖都不为过吧。何况被人骂私生子,动辄杀人的公子哥,这世道,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只希望这个小祖宗早些完成学业,旁人切莫去撩拨他才好。 欧琼收到死亡的胁迫,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美女,记得哟,我叫燕东来,你以后可得叫我燕师兄。”燕东来变脸速度之快,比六月天打雷下雨还要快。 冯夕娇不失礼貌地回应着,笑容有些僵硬。心里却是思考着,这么个公子哥,以后少和他来往为妙。 终于,燕东来在一片静寂中,消失在报名处。 众人议论纷纷,仅有少数人说上几句,去议论那张可以打破规矩的拜帖究竟写了什么东西。更多的人则是议论这叫燕东来的学子是如何的一个狂悖样子。只是没有几个人会去认真计较棋院的规矩了。权势权势,若不可在某个时间遮天换日,世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忠心追逐的狂热者呢。 “他竟然敢打我,敢打我这个内院弟子。”欧琼回过神来,大叫道。 “燕东来,我与你势不两立。”他羞愧于自己刚才的胆小怕事,想再来表明一下自己的勇气。 内院中,与两位先生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燕东来听到这话,笑容更加浓郁了。不过却笑得两位老先生背后一凉。 棋院生活该不会寂寞了。也不枉费我花费心思来作弄人呀。 初涉江湖 第四十七章 犹记青徽人屠虎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在路上并没有火急火燎的赶路,因为他的身体极其不配合地发起了低烧,也不知是因为连番打斗的缘故,还是淋着大雨赶了路的原因。两人在一个偏僻的小镇稍作停歇,徐庸铮没有歇息多久便催着沐逸雅继续赶路。他没有被人供养着,迁就着的习惯,有些时候,情愿为难自己来成全他人。 沐逸雅本意等他稍好些再上路,可是抵不过徐庸铮的强求。加上她内心想到朱家贺寿事情重要,所以只有在路上雇了个识路的车夫赶路。 看到安睡着的徐庸铮,沐逸雅给他换上一块热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她没见过如此虚弱的徐庸铮,见过他执剑对敌的威风,可是都比不上此刻安睡着给她的安全感之十一。沐逸雅想着,若是能就此下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徐庸铮的气息时而沉重急促,时而舒缓,沐逸雅劳累数日,已经疲惫到极点,最后竟托着下巴,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她什么时候都没干过这等伺候人的活呀。 徐庸铮的梦乡却不是那般祥和,他记起了一些往事。 从高空俯瞰青徽山,山势连绵,地势起伏,郁郁葱葱,一望无际,堪称壮观。就是除了树,还有树。青徽山人自比守山犬,世世代代伴山而居,这里没有大雪封山,也没有落叶飞舞。人们的生活也像这四季常青的树林一样,清淡而平常。伴山而居并不意味着坐吃山空,淳朴的山民们知道取之有道,不当那贪心不足的饕餮,也就没有挖山吃尽。 说到青徽山本身,山上猛禽野兽并不算多凶恶,偶尔能见些异兽凶兽,它们时常蛰伏。没有所谓的宝藏自然就没有所谓的寻宝者,没有稀奇的矿脉,也就不会被人惊动山体。简单来说,青徽山就像一个老实的奴仆,无声地守卫这方宁静的天空。 虽说这青徽山素来民风淳朴,但是还是禁不了一些混混的小斗小殴,偷鸡摸狗也杜绝不了,对这里生活的人来说,算是个苦恼,也算个生活的乐子。 赵叔,赵叔叫什么来着?赵青山。对,他在青徽镇也算有本领的猎户,是个内外兼修武功不俗的高手。据说年轻时候在某个大家族里做个护卫,被教头看中,传授了几样强身健体,吐纳的法门,后来犯了事,就选择回到这青徽镇,娶妻生子,安定下来。凭借这几十年的刻苦修行,好多野兽都逃不过赵青山的拳脚,曾经赵叔打死过一条大虫,扛回镇上,一时风光无二。可惜自诩为习武之人的赵青山难免性子执拗,不太懂些人情世故,无意中得罪很多人,再加上他低不下头去和镇上三老打交道,这就为后面落选捕快埋下因果。 原本觉得能靠拳头解决很多事的赵叔,那些年颇有不快。明明身手不如自己,只能算小字辈的猎户刘杵,靠着某个外地门派的招牌,凭着孝敬三老的金银足称,做着些三老官府不愿出面的见不得光的活儿,竟能在这小镇上开立分派,而且门庭若市,可谓是赚足了眼球和银子。后来他参选捕快,赵青山更加对付不过来,无奈之下,知道大势已去的赵青山眼睁睁看着那无赖之徒刘杵成为堪称一方父母官的捕快,几年之内更是娶了好几房美娇娘。半生不顺的赵叔也没能冷下脸面巴结对方,毕竟在他看来,刘杵终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丑。 于是,本就不善言语的赵青山成为了一个彻底寡言少语的猎户,天天往大山里钻,可惜却不见什么大收成。 赵叔儿子赵云豹在青云镇绝对是个文武双全的翩翩公子,赵叔花了极大的本钱来培养自己的儿子,不仅每年从隔壁镇子请来教书先生,而且,还亲自教他武艺。 如果说赵青山是老年郁郁不得志,那么另一边的赵云豹此时正是意气风华了。 “听我爹说,当年我们祖上和那个青徽山神仙一起进山采药的,你们知道那个青徽山神仙吗?就是······”此时一个眉宇间有英气的少年说道, “我听我爸说过,那神仙神通广大得很,轻手一挥就赶走了瘟疫...”身后一个着黄衣的女子附和道,单看身材,就是婀娜多姿,脸蛋上不大不小的雀斑是掩盖不住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就是就是,我妹说的正是,我妹还说...”嘴里还含着红薯的小胖说道。不是每一个胖子都能叫做小胖,这个胖子确实身材有点臃肿,肥嘟嘟的脸颊将本就不大眼睛挤得更加小。 我呢,当时只是默默跟在身后,显得安静而木讷。 显然前面几人不是第一次上山打猎,毕竟农户猎户家的孩子没那么矫情。小时候调皮捣蛋,树上掏鸟窝,下河捉鱼,山里捉蛇打鸟,对他们本就是常事。何况他们是靠着一座小孩子眼中的乐园的青徽山。 赵叔走在最后面,看着赵云豹的谈天说地,娓娓道来,眼神里很是欣慰。听赵叔说,云豹他娘怀着云豹的时候,自己某夜梦见一个金色豹子入梦而来,对着自己俯首拜谢,如同上天庇佑,而后腾云而走。自己就去找镇上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倒也是算的齐准无比,此子不同凡响,必有大成就。 后来他还特意去问名字,算命先生大笔一挥,赵云豹。自己很是满意,也不枉花费好几两银子。果不其然,那小子出生的时候就带来好运,赵叔多年的武学瓶颈告破,庆生宴上他喝得伶仃大醉,还极其狂妄的说着家有云豹,赵自当强。 到后来,赵云豹长大,送去私塾读书写字,也算知书达理,性子也不像他自己执拗和不懂世故,总之这个儿子自己很是满意。 他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应该想的是:这小子什么时候已经长到这么高了吧?再看了看赵云豹身后的小寒,她大名叫什么来着,陈芷寒?当时赵叔眼神柔和起来,充满父爱般的会心笑意。 如果没有那件事,恐怕小寒早就入了赵叔的门吧。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赵叔转过头,突兀问我道:“庸铮,你小子今天怎么舍得进山看看?” 我显得比较诧异,他一般不会多问我问题,我应付着说:“赵叔,我就想看看这附近采药人有没有几副好药。” 赵叔抖了抖背后的枪套,唏嘘道:“难得你有孝心,你家那个老骗子近来还好?” 我当时叹气了吗?应该是叹了两口气吧,望向前面的山路。 “怪病难消,好不了的吧。也好,这老头反正也不打算好了。” 其实赵叔对老骗子还是有几分敬畏加可惜的,刚来那会,他赶上自己家里老母亲病重,去请教当时还未变成骗子的齐神仙,齐老头当时让赵青山赶紧娶亲,冲喜治病。赵青山也就顺理成章的认识了云豹他娘,老太太看儿媳贤惠,很是高兴,病却是好了一阵然后走了。后来又因齐老头醉酒后“胡乱”对赵青山说了几句话,“恰巧”让赵青山躲过一劫。过了那个坎赵青山才算是性命无忧。 “爹,你快看,这里有血,你快来呀。”前方赵云豹猛地大叫起来。 赵叔闻言心中一惊,却也没那么毛毛躁躁,他快步上前,步伐沉稳。也对,当时听他说,他即将迈入知天命之年,越发懂得循序渐进,性格要稳重下来,使得武学慢慢上升。 赵叔走近一看,发现那血中带金,便弯腰用手沾了沾血渍,伸进鼻子一闻,说道:“竟然是异兽之血。” 那时,山中传来一阵野兽嘶吼声,如鼓荡之音,不绝于耳,我们小孩子家的,当然很害怕。 可是赵叔听着连阵的嘶吼之声,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恐和惊讶,好奇那头赤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想了片刻,就兴奋的带着我们看看凶兽。 有热闹看不会缺场的小胖自然不会拒绝。我本想出口询问,但是心头一热,也就跟了上去。 后来,赵叔向解释道,山上有个传说,就是每逢百年就会有凶兽赤虎出世,血中带金,遇怒暴涨。原本他也是不信的,直到偶然有一次深入大山,见到一只体长近一丈的黑熊的残骸,头骨被利齿生生咬碎,血肉残缺,他才慢慢相信了。 “那这阵吼叫是碰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吗?”我脱口而出问着。 “这山中会有那头凶兽旗鼓相当的人或者兽吗?”赵云豹疑惑道。 “最不济,我们就看看热闹,赵叔会保你们安全的,放心吧。”赵叔的话也有些不确定。 本来心有不安的小胖和小寒听到这话,表情似乎放松下来,但是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到他们发白的脸颊透露着不安和恐惧。 徐庸铮快要醒过来,意识渐渐变得清醒。可是他迷糊中,那天的回忆继续涌现出来。 深山处,一人一兽对峙而立,男子脸色苍白似雪,身上衣裳血洗般赤红,也掩盖不住古铜色的手臂,双手握单短戟,神情凝重。 那异兽身长两丈有余,通体发黑,前额铭王纹,本是威风凛凛,但是腹下的伤口大如刀锋,背上还被那凶人插上一只短戟,俨然是受了重创。异兽身体前倾,双爪蹲伏,发出阵阵低沉嘶吼。 当那人的双脚缓缓的向下蹲着,那头黑色的愤怒异兽,便猛地向他扑了过来,前额的王字纹路散发出金色的流彩,双爪散发出如刀的寒芒,冷冽异常。这一爪下去就是要开膛破肚,直接见阎王的节奏。 那人脸色发白,但是依然冷静,当异兽锋利的虎爪离自己四尺有余的时候,一阵短促而刺耳的声音响起,那人上半身依旧纹丝不动,只是换成右手倒持单戟。 下一刻,那人凭借双脚脚后跟的剧烈扭转而来的蓄力,毫无表情地将自己激射出去,就像箭一般勇往直前,正面抵挡虎爪。 若是未伤,他本可以尽情肉搏,可是受了伤他就选择智取。那人久经搏杀,肯定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膝盖猛地前倾下压,身体后倾,弯成一张烈弓,向前而趟,自古哪有用弓身打人的说法,于是他右手的短戟就变成了那支夺命的箭。他右手单戟向异兽的腹部倒刺过去。然后左手握掌成拳,猛地一拳向上方轰去。 噌的一声,发青的戟刃锋芒一闪,顺带整个戟身刺进虎腹,异兽没法抵挡住那柄顺着伤口而入的短戟,而后再被那拳击中,导致短戟插入更深,如果此时破开虎腹来看,那柄短戟俨然顶到了赤虎的虎脊,虎脊节节破裂。 于是,轰的一声,赤虎整个身体侧着倒在草地上,虎头贴着地面,发出一声哀嚎。 那凶人却是保持跪着的姿势不动,上身挺直,然后缓缓抬起膝盖站起来,转身向异兽走去,看着随时要倒下一般。赵叔看着这一幕,眼神炙热如赤红发烫的铁浆,只见他解下背后的枪套,双手摊开向前走去,脸上诚恳带着笑意。 不料刚走几步,那人背对着他,寒声道:“别过来。”声音低冷不近人情。 赵叔刚要解释,谁知道见到下一幕,让他手脚发麻。 那人缓缓走到赤虎身边,没有丝毫放松,神情充满警惕。当他靠近赤虎黑红斑驳的庞大身体时,本来扑倒在地的赤虎,倏地一下,发出一阵震啸山林般的炸雷嚎叫,似是临死前的吼叫,震得众人一阵头皮发麻。然后虎尾一扬,连带整个身躯的力量,就是一扫,向那人扫去。 那人双手合十,从背后来看,他的手飞速运动,似乎在做什么繁琐复杂的手势一样,“皆”字张口一开,竟然显得十分庄严肃穆。 邪魔外道尽皆散去,猛虎野兽不得吼鸣。 于是,赤虎的音啸被反弹大半,尽数被吞入口中,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当时下意识地眯上眼睛,看到一个盘坐着的身影若隐若现,然后消失了。赵叔则眼瞳微缩,面色微白,傻在了原地。如果说早年闯荡江湖的赵叔仅仅凭借敏锐直觉发现了那个男人脚下的土坑,心底里发出了由衷敬佩,这意味着什么实力,那头赤虎的重伤将死就是最好的明证。若是换做任一个防御不比赤虎的人,恐怕就是一个字--死。他后面一声晦涩莫名的发音就降服了将死的赤虎的音啸,赵叔的心里就再也掀不起半点贪念了。 若不说身边带着宝贝儿子,不宜冒险。往好处想,如果偷袭成功,那人誓死反扑,赵叔不确定能不能保住自己,毕竟赤虎那个畜生临死都不忘下套,何况眼前这个实力足以秒杀赤虎,谨慎异常的猛人。 万一偷袭不成,那个猛人再来一个堪比秒杀赤虎的后招,自己死了不要紧,连累儿子遭殃,那老赵家这一脉就是彻底没了。 所以场间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出手堪称秒杀凶兽的猛人就那样站着,看了一眼那炳短戟身上的血滴,金色的血液闪耀着淡淡的锋芒芒。他眼中没有嘲讽,脸上也没有得意,只有一声长啸,像一头择人而噬,孤傲不羁的头狼。 接下来的那个男人的一番举动破坏了这个美感。那凶人缓缓转过头来,盯着赵叔,手指轻轻一指,眼神里带着若干笑意,咧开嘴大笑道:“哈哈,小爷这式流水望月若无情,是不是威猛英俊异常??” 画面如此清晰,他甚至能清楚听见那人的声音。可是这些,终归是梦。 是梦就有要醒的一刻,徐庸铮低声说道:“不要,不要。” 声音不大,所以没有惊醒沐家小姐。 徐庸铮终于睁开惺忪的睡眼,他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倒下,恍惚中被人擦拭了脸颊,头上的布巾应该也是沐小姐的杰作吧。想到这么个大小姐竟然来服侍他这么个粗人,他不由得微微不笑。 佳人如斯,不知道,以后是否有机会沉溺在这温柔乡里?随即他摇了摇头,将这份奢想赶走。 等我大仇得报,一定来找你。这句话像极了一个承诺,不过他没勇气,也没来及说出口表明心意。 马车内空间并不算大,怎么容得下两个人平躺着。徐庸铮感觉精神好多了,便伸出手来打算叫醒沐逸雅。 不料,沐逸雅恰当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场面就更加地尴尬了。 初涉江湖 第四十八章 干戈玉帛小姐心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任谁在梦中睡着正香,一睁开眼看到一只大手在脸庞都会收到惊吓。何况徐庸铮未娶,沐逸雅亦未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沐逸雅本能地想喊出非礼来,可是看到那人面目,不由得大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想趁着我睡觉的时候······”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干什么?”徐庸铮也没瞧见过沐逸雅又气又恼的样子,开玩笑道。 “你,你个轻薄子······我······”沐逸雅险些哭了出来。不过,她反应过来,徐庸铮可没这个胆子,“姓徐的,你良心被狗叼了去。下次,我要再管你,我就是······” 徐庸铮摆手道:“得了,得了,又不是真的发生了点什么。这几天谢你的照顾了。大恩都没谢完,这般小恩小惠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徐庸铮说法像极了他才是那个施恩惠与沐逸雅的那个恩人。 沐逸雅懒得和一个病人多计较,说道:“你若没事,就早点起来。” “这是要干什么,我才是个病人。”徐庸铮反问道。 “你试着几天几夜不合眼试一下,再不让我睡一下,我也快病倒了。快些给我挪地方。到了花雨城,这马车会找到地方的。到时候再叫醒我。”沐逸雅拉开徐庸铮,用毯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此躺下。 徐庸铮只好斜靠在马车墙壁上,闭上眼睛练起功来。这些天,他的无名功法已经落下些许。 等到了花雨城,徐庸铮和沐逸雅都没有选择起来看外面的盛况,若非车夫到了客栈,几番催促,两人恐怕还要拖一会。 是夜,沐家小姐总算恢复了些许精神,可是徐庸铮看上去更加疲惫,这无名功法一旦落下一日,再度修炼起来,第一遍极度费神,他只好待在房子里继续养剑,修行。 客栈外的客人不期而至,大声嚷嚷着要见徐庸铮。沐逸雅打算下楼看个究竟,在楼上一瞄,原来是那天抢秘笈的那伙人。她未听清楚李玉宇的自报家门,只好派下人去答复。这般习武之人,她弄不清真实来意,加上徐庸铮身体尚未好,还是能躲就躲吧。 李玉宇在收到回复后,有些失望,问下人能否再去通告。那下人表现得极为灵活,在明确沐逸雅的意思后,连连低头哈腰道:“小的身份低微,实在做不得主,大侠就莫为难小的了。”话说道这个份上,饶是李玉宇也无法强求。杜西崖干脆拉着杜西璧于客栈大堂喝起茶来。 杜西崖率先打开话匣子,看不出他的嗓门能这么大:“莫非那番比试,将他打了个原形毕露,原来他是个妖怪变的,现在不是在摆架子,而是正在楼上换皮,下次见面,就是个女子了。” 杜西璧抬杠道:“人家这才是高手风范,比不上某些人,打不过别人就说别人是妖怪,还摆架子,也不害臊。” 杜西崖眼睛瞪着打大的看着李玉宇,脸上带着笑意。那分明是说,师兄,有人说你打不过别人,还骂你不害臊。 李玉宇喝茶喝得兴味正浓,看这眼神,怎能不心领神会。他怒而摔杯子,欲起身道:“杜西璧,要不你现在就出来陪我练练手?” 杜西璧赶忙拉住李玉宇,说道:“唉唉,师兄,你别见气呀,我又没说你打不过他,你别误会呀,上次你还伤了他呢。” 一说到这,李玉宇本就对伤了徐庸铮一事,心中过意不去。此刻听自己师弟提起,他心里没有半点高兴,反而有些不是滋味。师弟虽没有此意,可是现在一想到自己当日认输的姿态,又怎么会好看到哪里去。 一旁的王筱涓迅速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了杜西璧的嘴巴里,算是堵住了他的话,说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吃个糕点补补脑。” 杜西璧想再说话,这糕点怎么补脑呀。又怕得罪师兄李玉宇,只好低下头来吃那糕点。 “师兄,就算他真的打败了范师兄,那又有什么稀奇处,值得这么远过来看他。”王筱涓问道。 原来他们剑幕一行也是受朱家招待,只不过两处地方不一样。朱家作此安排,自然是考虑周全,解释得通的。江湖人和正统生意人多半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强行搁在一起,反倒容易起冲突,不若分开,不相打扰。倘若真有诚心拜访者,走几步去看看,更显得情义。今夜是李玉宇执意要来,他们那处离此处不远不近,十里地的距离。 “范钦臣号称节气剑府行走,他的可怕之处,你了解得愈多,就会对他愈畏惧。他可是一个能分析出你一招一式的破绽的剑客,只要他愿意的话。”李玉宇正色道。 “那怎么不见他名声大显,进个什么扶摇榜瞧瞧。”杜西崖问道。 杜西璧举手示意,欲说话回答。不料又被杜西崖塞了一块糕点进了嘴巴。看来今晚他是跟糕点过不去了。 “那是因为节气剑府的府主奇怪要求。”李玉宇看了一眼王筱涓。 王筱涓接话道:“我知道,‘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我还特意问了我们府主,府主当时摇头叹气道,剑道奇才,特行之法,不是我能模仿得来。”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这不正是传说中那人的话语么。姓范的当真了?”杜西崖问道。他和范钦臣同时进剑幕,年纪相仿,所以真计较起来,也不知道谁大谁小。但是他对范钦臣那种傲气十分看不惯,所以直呼姓范的。 李玉宇点头道:“是的,而且正在行动,观千剑而后识器。” “剑幕那么多剑,他不是可以一次观个够?何必非要出来游历?吃饱了撑的。”杜西崖说道。 杜西璧看他说出了自己心里所想,不由得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这个倒不清楚,有一种说法是节气剑府府主要求他不可观剑幕之剑器,另一种说法是范钦臣是极为骄傲之人,非要观外人之剑。”李玉宇说道。还有一种说法,他曾听人猜过,此刻却没说出来。那就是范钦臣只观手下败将之剑,取其锐气精华观之,这就意味着他游历数年来,早已击败了数百个对手。随即他心里面摇了摇头表示否定,这怎么可能? “那这和徐庸铮有什么关系。莫非范师兄看上了徐庸铮的剑?”王筱涓说道。 “何止是有关系,他们已经见过面了。”李玉宇道。 “那他们交手了?谁赢了?”杜西崖问道。 “不知道。那天范钦臣来找我,问了我几个问题。一问我知金戈锋芒否。二问我如何看徐庸铮这个人。”李玉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没从范钦臣那里得到明确答案。 “那就是已然交过手了。不然以范师兄的秉性,不会这样去问。”王筱涓笑道。 “是呀,”李玉宇知晓师妹一向聪慧,一眼能看出问题所在。他接着说道,“问我知金戈锋芒否,显然他也和徐庸铮交过手了。可后面问我知徐庸铮其人否。这可难倒我了。我当时试探地说了一句,敢于认输,可为剑道之君子。你们可知他当时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莫非是说拍着屁股说,不入流矣。”杜西璧好不容易插嘴道。这样的说法却被李玉宇一瞪,然后李玉宇端了一杯茶往杜西璧身前一掷。杜西璧赶忙低头喝茶,毕竟,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惹恼了师兄是没好果子吃的。 “师兄,你且说说那姓范的什么反应。”杜西崖开口道。 “不过侥幸尔。徒仗兵器之利。”李玉宇说这话时语气也和范钦臣有六七分相似。 “这话有些重了,看来徐庸铮真的惹恼了范师兄,那他们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决斗呢?” 李玉宇幽幽望着楼上,叹道:“所以今天我才来找徐庸铮了解一下情况。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就更好了。若是不能,也得知晓其中细节,莫有什么误会才好。谁知道,那剑客,就这么冷傲呀。” 徐庸铮在厢房内不由得一个喷嚏,想到这楼上也太冷清了。 王筱涓笑道:“恐怕就是徐庸铮胜了范师兄,才会使得范师兄如此气恼记恨呢。” “师妹,这我可要好好说说你了。好歹我们剑幕中人,同气连枝。你怎么可以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是不是,师兄。”杜西崖训斥师妹,又望向师兄李玉宇。训斥的语气也不敢太重,毕竟自己打不过这个极其宠爱师妹的师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和徐庸铮交手,我也不敢说,一下子就能摸准了他的深浅。”交手和拼命又有不同。李玉宇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他那日单手剑的破绽,若是换成双手剑,就变成了致命杀招。饶是此,他也不敢说稳赢徐庸铮。换句话说,这一切的结果,只有他再于徐庸铮打过一场才知道。到时候他的扶摇二十九的双手剑会如何惊艳,徐庸铮会有如何杀手锏,天知道。 “师兄,没关系的。青莲多来两朵不就行了。保证把那个徐庸铮打得跪地求饶,找回场子。”杜西璧今晚就不该开口说话。这不,又将师兄李玉宇得罪得干干净净。这不分明在说,之前李玉宇败给了徐庸铮,输给了他场子吗?找回场子就是找回面子,李玉宇心里未必真的就承认不如徐庸铮。那日之所为完全是感谢徐庸铮的仁义。 杜西崖一把将杜西璧拖起来,离开桌子,往店外走去。嘴里不忘说道:“臭小子,今晚嘴巴是吃了香包是吧。处处得罪师兄。以后师兄还怎么在师妹面前摆威风。” 李玉宇一口茶终于喷了出来。得,他亲自站起身来,心里嘀咕着,上次陪这两位师弟是什么时候,要不今晚月色正好,督促一下他们再练习。免得这两个不成器的师弟落了剑幕威风。 三人离开客栈,走出门去。月光下的人影拉得老长。 王筱涓提高了声音,冲二楼无人处喊了一句:“请沐家小姐将方才之事转告徐庸铮才好,多谢。”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也不管楼上是否真的有人,也不管会不会从楼上下来一个人。她可是要赶回去看好戏,毕竟坐山观虎斗可是一种享受。 沐逸雅则对王筱涓的印象又坏了一分。一个女孩子学什么剑,打打杀杀的,江湖就那么好玩么?她在楼道处自然听得了方才的对话,心里打量一下,还是不告诉徐庸铮吧。毕竟他这么累了。这个理由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用来说服自己的。 或许,连她自己全然不知道,她心里的一根弦也被莫名挑弄起来。 初涉江湖 第四十九章 寿宴携碑来送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南岭朱家,居于岭南,伴于衡亘山之南面。不居于城内,或者说它一家成一城,自命花雨城。取自当年画之一道成圣者朱化宇的手笔。 朱府整个府邸并非采用传统的坐北朝南之势,而是极不合风水一道,采用坐南朝北之望。一座四四方方的城子就这样盘踞在山脚,直面衡亘山。朱府的门槛极高,四五岁的稚童也只能缓缓爬过。今日,整座府邸都张灯结彩,煞是热闹。门庭若市自不必说,车水马龙,礼物堆集成山,无一不在彰显着朱老太爷在江湖的威望。 客人都是来庆贺朱家老太爷之耄耋大寿。这世道,年过七十古今稀。如此年纪仍无病无灾,依然健在,自然而然成为朱府的座山雕。一般老人有此寿绵,就极为了不得。似朱府这类名声显赫之家,更加满家欢喜。实际上,朱老太爷一生几乎未曾在江湖上走动,年少时,便有兄长代朱家行走,等到年纪大了老了,熬死了兄长,就有幼弟代其劳,行走江湖。后来幼弟死了,自己手下的儿子也开始独当一面。时至今日,他手下的四个儿子俱已经成才。而他更是将朱家大权紧握这自己这一脉。其他几房或人丁凋零,或横遭不幸,或玩物丧志,不思进取,总之一句话,俱难成气候,都是废物。朱老太爷便享尽当年画家朱化宇未能享受之荣光。至于他的名讳,三十年前,人们叫他朱老爷。三十年后,人们叫他朱老太爷。到了这等地位的人,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哪怕他叫朱四朱五,都不会有人质疑,更别说有人敢来嘲讽。而这八十岁的老者,如今朱府真正的主人,大寿之际,谁人敢直呼其名不成? 今日庆生,场面十分融洽。所有人脸上都有着真诚的笑意。 作为东林世家的代表,江家,沐家,华家都已经出席。不同的是江家居次席。沐家只得居五席。其中地位差距就可见。华家小姐只得陪沐家而坐,毕竟这种场面,东林本就势弱,只有团结一致才不会被人说闲话,被人欺负。事实上,也没有谁会多看这五席的席面,能入大堂内,谁会去关注大堂末尾处的不起眼世家。 一席者,自然是江湖鼎盛的门面代表。 中州取尽天下不义之兵,赠之以有缘人的藏兵殿。 做尽天下人的买卖,于九州都有分店的金意楼。 江湖情报机构之首,能让人变得透明,号称天下无秘辛的天机阁。 天下剑士朝圣之地,一代剑神开创的中州剑幕。 仅此四家,一殿一幕一楼一阁。 至于其他席面,朱家也分得极有分寸。天下九州者,每州世家士族几乎都来了。若是轻易得罪他人,着实不美。若那些得席面者名不符实,恐会惹得个将旁人看轻的下场。若那些家族得不到对称的席面,反倒会觉得主人怠慢。故朱家也不多计较那许多,只能将一州或两州交好之人聚在一处。 徐庸铮自然随沐逸雅坐五席。此次他陪沐逸雅来此,并未做其他打算。若是沐家小姐强拉着他,他就打算乐得自在,在客栈修行。而等到其间事了,他就打算向沐逸雅辞行才好。只是这话怎么就有点不好开口呢。 人群来得多,而大堂之中,越发后来者,地位就越发高。剑幕不知为何,让清流剑山的人做代表,坐一席之列。李玉宇等人只好去三席,范钦臣就更加离谱了。他来得更晚,见后面没有位置,就选择坐在徐庸铮的旁边。好在他对这类虚名不在意,坐在五席,没人找他讨教嘘寒问暖,也乐得自在。 徐庸铮可没有好话和他说,看着他吃着干盘里的果子,徐庸铮随意吃了些,便不再伸手,而是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师兄,你快看,那徐庸铮也来了。”杜西崖的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终于找到了那人身影,招了招手向李玉宇说道。 “在哪?在哪?那美丽可人的沐家小姐在哪?”杜西璧心直口快道。 “讨打,”李玉宇赏了杜西璧一个板栗,而后说道,“不过,这沐家······徐庸铮真是好看。这肤色,啊呸,徐庸铮长的还还不错。”这话语,显然是在观察沐家小姐,所以言不从心。还别说,沐家小姐一身黄色衣裳,本就不俗的相貌,更显几分俏皮和灵气。 “这才过几天呀,徐庸铮咋就长好看啦?”杜西璧反问道。“不过,今天他确实够美的。”说话间,他的口水不争气流下来了。 “杜师兄,口水快流到地上了。还有那二十九,你也太有慧眼了吧。”王筱涓提醒道。近来,她了解李玉宇越多,就不再称这个玩世不恭的叫做师兄了。改叫李二十九。用她的话说,这是在鞭策师兄进步。李玉宇无言以对,只得放任这个骄横惯了的师妹。 “师妹,你可以尽管夸我。那可是差点就······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呀。当时怎么就没看到呢。不然指不定能携手同游呢。” 杜西崖感觉到自己的脚上有些湿润,不忘提醒道:“师兄,你的口水流到桌子上来了。” ······ 可惜也幸亏沐逸雅未看到这一幕,不然真的会对这些剑幕传人的印象加以改观。此刻她的身旁坐着华家的另一位千金小姐,华思焉的妹妹,华思诗。那女子弱眉细柳,身材纤瘦,樱桃小嘴嵌在瓜子脸中部,也是美貌。只是整个人没有精神,略显病态,但还算别有一番风味。 华思诗与沐逸雅小声交流着,寿宴远未开始,纵是老寿星,也坐在那把椅子上闭着眼睛养神。这大堂内,人口嘈杂,声音真要低下来,真的仅有两个人能听见。 “沐姐姐,这次带的这位英俊剑客又是谁呀?”华思诗问道。 “我家的一个客卿而已。思诗妹妹近来身体如何?在小医仙的救治下可有好些。” “我这身子,从娘胎里落下的毛病,哪来那么容易呢?只能说按时服药,现在趁着天气暖和,还能出来玩耍,偶尔还是上高处看看。至于其他,我也不敢多奢求了。”华思诗哀叹道。 “可怜的妹子,今后肯定会更好的。指着他日,姐姐我还要去参加你的大喜婚宴呢。”沐逸雅和这个小女子说话,倒是温柔很多。 “又有谁愿意要我这个出了名的病秧子呀。哪像姐姐,前几年,朱四少爷还特意去向沐家求亲呢。” 沐逸雅神色一僵。她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只不过当时自己英明神武的父亲以自己年纪还小,缺少管教为由拒绝的。可如今呢?这次来朱家,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态度,自己已经长大。她猜不透就不再去猜。可有些事情,能这样躲得过去吗? “思诗妹妹,你也会有好姻缘的。”沐逸雅安慰道。 “我这身子,早就断了这份念想。若是老天垂帘,能予人作妾,不求生个一儿半女,就此一生足矣。可是,我也担心姐姐,万一这次朱家四少爷真要重提往事,姐姐当怎么办?” 沐逸雅不以为华思诗在杞人忧天或者找她的不愉快。华思诗就是这么个替人着想的女子。想到这里,沐逸雅无奈摇头,最后强颜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总会有办法的。” 华思诗因为身体不适,准备起身去花园里透透气。华思焉则是在一旁跟着,好生照看着。 等到那两人走远,徐庸铮忽然转过头,低声问道:“你不喜欢那朱家四少爷?” 沐逸雅惊呆了,不考虑二人方才距离之远,单就刚才她们二人谈论的声音之小,徐庸铮断断不可能听得清。想来这是他练功的缘故。 什么武功在偷听这方面这么有优势? 沐逸雅心里想着,随即摇了摇头,坦然说道:“说不上如何喜欢,只是他的体态在我眼里,实在算不得好看。” “其实,小时候,父亲常教导我,人不可只看眼前。于是我从小就往长远看。想着若是能嫁个像爹爹一样的男人,此生也是心满意足的。长大了才发现,像我们这种世家族里出来的女子又岂能任意妄为。父亲一味地为我撑腰,我只觉得愧疚。所以这些年,我努力活出自我,走南闯北想证明给父亲看,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可是这些年看到父亲日渐老迈的身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任性不起来。我呀,还要再懂事些才好。” 徐庸铮听出了沐逸雅心里面的意思,无奈的事太多,岂会因为一个人富贵或贫穷而或少或多。沐逸雅隐隐有了牺牲自己婚姻的打算。 “你若不想嫁,就没有人可以逼你。相信我。”徐庸铮眼神中透出光亮,他明显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在外人看来多管闲事,更不一定管用的承诺。作为一个外人如何去管沐家婚嫁之事呢。 沐逸雅心头一暖,也知道徐庸铮说的不是戏言。可是一个有大事未完成的剑客,给出的诺言,又不是示爱的宣言,她哪怕信了,也不敢全信。正欲开口劝徐庸铮说话不要说太满。 她忽然神情一变,原来已经有一名男子一手端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走到她们身前。 “原来是东林沐家的千金大小姐,今儿个可真是个好天气,你我又数年不见,怎么能不畅饮一番呢?”那人体态丰腴,一身肥肉横着长,脸上的肥肉添了一两分凶狠。此时他明明是笑了,却比不笑还要渗人。说话间,就给自己斟满了一杯。 沐逸雅赶忙站起身来,笑道:“朱四少爷切莫说笑了。小女子不善饮酒,今日借老太爷之寿喜,以茶代酒,祝老太爷再添百岁光阴,百年光景。” “咋了?这真是不给面子呀。今儿个好日子,沐小姐的说辞比之当初令尊不逞多让,怎么听着,就是觉得有些扫兴呢。”朱四少爷伸手拦住沐逸雅,一手躲过她的茶杯,不由分说地系数将茶水倒掉,然后斟满了清酒一杯。 看朱四少爷如此行事,徐庸铮欲起身争辩道,不料被沐逸雅一脚轻踩脚面制止,示意他别添乱。 “朱老太爷之寿酒,我怎么敢错过。小女子先干为敬。”沐逸雅笑着接过酒杯,举至唇间就要饮下。朱四少爷笑脸臃肿,几乎看不到眼睛了。 “幽州楚家携碑送贺。”八个字如石头落地般干脆响亮。 众人都停下觥筹交错,齐齐望去,有些人不由得一笑,哈哈,原来真的有人携碑前来祝贺。这是要闹哪样? 初涉江湖 第五十章 折碑手难敌神剑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于人祝寿大喜之日,送来一块巨大的石碑祝贺。这厅里众人行走江湖多年,今日所见闻,乃是头一遭。这传出去说,也是个数十年的奇闻呀。至于那碑上刻着什么名堂,连沐逸雅都很好奇。朱四少爷也静静看着来人,没有再纠结沐逸雅喝酒一事。可是,谁都无法看到碑上的字迹,笔锋,涂漆如何,因为那石碑被一块红布遮挡得严严实实。 那扛碑之人正是当日山顶练功的楚瑞昭,他如今赤裸着胳膊,全身上下都是黑色衣服,身后的红色披风似乎昭示着他今日会如何得意。 既然选择前来贺寿,他做足了准备才敢来的。只见楚瑞昭将石碑放在地上,石碑似棉花一样,失去了它本该有的厚实和重量,旁人只道这碑莫非是别的材料做的不成。稍有眼力者,都会感叹这人好生大的气力。今日这把戏就值当好些个赏钱。 红布被人扯开,石碑上赫然是七个大字。人生七十古来稀。字是用凿子刻上去的,可是又多了一些劲力。而后又涂上红墨水,只不过送贺的那人好像太心急,导致事情办砸了。那些红墨水沿着字缝隙流下来,像一个哭红了妆面的女子,恐怖渗人。 这给人的感觉十分明显,这人分明来捣乱的。 “阁下这是何用意?”另一个与朱四少爷面容有几分相似,体态更加丰腴的男子说道。他年纪比朱四少爷要大上几岁,作为朱家三公子,见到有人宴会送碑,心里想到这人如此行为,自然不是个善茬。所以他的语气就没那么友善。 “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楚瑞昭负手笑道,“只不过这赶路赶得急了些,所以有了些许瑕疵。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听着楚瑞昭的玩世不恭,朱三少爷心里生出一股怒气,大声朝那人训斥道:“家父而今分明已有八十岁,这古来稀方七十,又有何荣幸?怎么能来形容家父呢?” “原来都八十了呀。真的是越老越妖。老太爷如此健在,希望有些事切莫忘了才好。”楚瑞昭望向端躺在主座的老寿星说道。 老太爷似乎睡着了,没有听到这举碑贺寿之人的话。 “堂下到底是何人?在此哗众取宠。三弟,你还不赶紧派人将他赶出去。”一旁显然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吩咐道。 朱三少爷本想问清楚来人究竟是何意图,然后再以情理将这人赶走,使今日之事不出任何差错。此刻他听到自己大哥的话语,不得不立即采取行动,招呼护卫下人向那人走去。 “吾乃幽州楚家楚瑞昭。你们朱家有话不让人说,分明是心里有鬼。” 楚瑞昭一番话就激得朱家的人无法上前。先前那说话之人也不说话,想看看这叫楚瑞昭的人到底玩的什么花样。 而楚瑞昭的话一出,大堂上少有议论声,众人面面相觑。这幽州少阳棋院独占鳌头,享受一州风采,风光正盛。谁还会记得那许多年前楚家的风光呢。 果然是这样。楚瑞昭环视左右,眼神中透出的怒意更加旺盛。天下不识我楚家久矣。那正好,今日就让我替楚家要个公道,要个名声。 “我今日来,只是为了向朱家讨多年之债。”楚瑞昭无所畏惧道。 趁人大寿之日,前来讨债。这等煞人风景恶心人的事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出来的。众人心里清楚,这楚瑞昭分明是要将朱家往死里得罪。若是他无理取闹,也算是搅了朱家贺寿之兴头。若是他真有其事,朱家被人追上门来讨债,这颜面也是丢进泥土里去了。 “朱家向来和楚家无任何瓜葛。哪有什么债可讨。你这人分明是无理取闹。”朱四少爷愤怒摔了摔酒杯,喝道。 而有一人此刻握拳上前,准备用武力将那姓楚的臭小子轰出去。沐逸雅一看,除了那性格暴躁的朱家三少爷还有谁。他先前开口不客气,而今动手更加不客气。 “昔年,朱化宇行至我楚家,借宿半月,我楚家待若上宾,礼遇有加。后来朱化宇绘制万里江山图,更是借我朱家之气运铸造的至宝方才成了道。此等事情,朱家不该忘恩,更不该负义。” 这等秘辛本没有多少人知道,此刻说出来,又有几人能信呢?可是江湖就是各色人都有,有些人听到后竟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荒唐,你楚家有什么气运可以借的。三弟,你还不出全力。”眼看事情不受控制,一旁的朱家大少爷大声说道。 楚瑞昭说道:“大少爷年不更事,怎么会知道这等事情。朱老太爷,你也老得快忘了吗?这些事,你那仁义无双的父亲都没告诉你吗?” 外人都是可以看出来,楚瑞昭的武功高出朱三少爷太多。他们一人竭尽全力,专门攻击要害,楚瑞昭一人不仅以单手对敌,过招拆解时,闲庭若步,还有闲情说话争理。 楚瑞昭不欲多纠缠,猛然双手移动,左手拨开朱三少爷的双手,右手一掌送出,就将朱三少爷震退。朱三少爷胜在体格丰腴,没有被震飞,但也不好受,口吐一丝鲜血,受伤也不重。 如此发力,轻描淡写就将朱三少爷打败,这不是朱三少爷留有余力,更不是朱三少爷故意示弱。而是楚瑞昭在白丁的指导下,进步一日千里。掌法不可同日而语。 “你不是我的对手,朱家还是换人来吧。”楚瑞昭左手抓着披风负后,冷冷说道。 “方才不过让你两招,你别太得意了。方才走还来得及,现在走就来不及了。”朱三少爷一手示意侍从取来宝剑,拿过宝剑之后,就不打算放过眼前之人。这年头,当着人家寿宴,打伤人家儿子,真的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所以,朱家的朱三少爷打算教教他怎么写。 楚瑞昭压根就不畏惧死。 朱三少爷挽了个剑花,就挥剑来砍。一时间,大堂内剑气四溢。众人心里没来由一惊。这是何等锋利的宝剑。楚瑞昭方才交手三四招,朱三少爷剑法平平,可是宝剑之锋,他不得不避让。如此下去可能只能退后。心中很快就有了办法。运起气力一脚踢起那块石碑,那石碑径直朝朱三少爷砸去。 朱三少爷依仗神兵之利,心中豪气顿起,满腔怒火等待发泄,怎么会去躲这块恼人的石碑呢?剑如切豆腐般,就是将那石碑整整齐齐地劈成两半,楚瑞昭右手裹着披风,伸手上前,一掌拍在朱三少爷的手臂上。那掌本可以直拍朱三少爷胸膛,可是怕朱三少爷先前剑法故意藏拙,故他收力不少,否则,结果要么是他一掌制敌,要么是自己手掌被那剑齐齐卸下。他不敢赌这白痴朱三少爷的剑法如何,所以朱三少爷只是退后几步。 楚瑞昭接过被整齐切开的两截石碑,咬了咬牙。 折碑手可以大显神威了。 昔日天地间,不明道义。故天降无名碑文,上铭刻古文。人兽皆畏惧天道,观摩之,修行之。后人族得天独厚,折碑以临摹,终得文明。后谢天地教化之厚德。 那两截石碑在他手中旋转,石碑从大变小,然后渐渐越变越小。 然后他面前仿佛就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石碑,碑上含有古朴韵味。 这哪里还是一种掌法或者单纯的手法,这分明是一种意境。一种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意境。 “折碑手第一式----折。” 朱三少爷毫不迟疑,旁人都有时间点评惊叹,他不行。他手中的那柄剑没有发出任何轻吟,剑上的光芒也都被尽数收敛。此刻它比刚才分明不是一柄剑。因为它不仅能给人带来寂静,带来沉默,甚至能带来死亡。 在这柄剑面前,一切的事物都不能说坚固,一切的坚固仿佛都是玩笑。所以它如切豆腐般划开了那道意境之后,仍向前划去。要将楚瑞昭一剑劈成两段来表明它的锋芒才肯罢休。 楚瑞昭向后一跃,极其漂亮的燕子翻身,退后一丈有余。饶是此,却依然不够,不够安全。所以他只有叉开双臂,交叉拦在胸前,用手臂上的铁环接住。事实是不容易被人接受的。那些铁环落地,他的手已然被划伤。 朱四少爷低声道:“这倒好,风头都被他一个人出光了。” “这又是什么剑气。”楚瑞昭脸上的惶恐表现出来。他开始自忖意境不深,可怎么也有一战之力。此刻面对这道剑气,心中泛起的念头却更吓人。恐怕自己哪天意境大成,都未必敌得过。除非只有将这残缺的折碑手六式学齐,才勉强能够打赢。他不甘心,可又不得不甘心。如此之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敢来我朱家闹事,简直是自寻死路。”朱三少爷嗤笑道,脸上的得意快要将人融化。 徐庸铮和剑幕等人打量着这朱三少爷,更是细细打量他手中那柄剑。 察觉到这目光,朱三少爷也不怕,将剑堂堂正正拿在身旁,斜指向地。 有这柄剑在手,莫说剑幕传人,纵是天下英豪,扶摇榜上人,他都有信心一战。我看天下还有谁敢小瞧我朱家。朱三少爷颇为得意。 一楼一阁一殿等前来祝寿之代表人物久在江湖打滚,此刻见到朱三少爷如此实力,均在心里估算着朱家真正的实力如何,似乎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将这柄剑算进去才行。一番考虑过后,大家心里面都得出了一个答案,这柄剑极可能就是朱家所有,他们也想不出圣人之后的朱家,今日之后,谁还敢来犯。片刻后,他们都已经开始思考着,以后该如何适当的不露痕迹加大一下对这个岭南的朱家投资才好。 而正当李玉宇和范钦臣等人思量,日后该如何向朱三少爷讨教时,“琤”的一声,悠扬的琴声沁入人心,打断了众人的思考,令众人如梦方醒。 初涉江湖 第五十一章 原是琴帝终降临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这道琴音极具参透力,直接进入人们心中,令人如梦方醒。 那么琴声先至,抚琴的人是谁?如今又在何处? 这般疑问涌上了许多人的心头,更有不少人想见识甚至于结交这个琴师。 朱三少爷性格暴躁,意图逼着这藏头露尾的人出来,所以他大喝道:“究竟是谁人在装神弄鬼,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给老子滚出来,他神剑出鞘,正渴望着对手,而今日这般情景,不杀几个宵小之辈,这宝剑怎么可以入鞘呢。朱三少爷心中如是想,所以言语更加肆无忌惮。 “陵州,齐玄策。” 既非拜寿更非祝贺,这五个字却比刚才的琴音更加清晰。不少人揉了揉耳朵,怀疑耳朵出了问题。这声音哪里像人间之音。这分明就是从人心底深处面响起的声音。不然,谁可以解释它为什么这么清楚呢。 陵州,齐玄策?这又是哪里来的小猫小狗。朱三少爷自己揣摩不透,可是这个名字就不普通。所以他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正中间主座的朱老太爷。 朱老太爷一旁的管家亮开了嗓门,说道:“请故人出来一叙。” 这话说的中气十足,众人也都能听的清楚。殿外之人听到后,也都惊叹,这朱家到底还有几分能耐,一个管家的武功就能如此不凡,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诚不欺余。 “故人称不上,倒是有事想找。”没有人知道那人是怎么进入的朱府大堂内,沐逸雅擦了擦眼睛,担心眼花而出现了幻觉。终于,她确认,那个人就这样如鬼魅般地站在那,只不过看不清具体容貌。 杜西璧也摸了摸眼睛,咂嘴道:“这大白天莫非真的中了邪。怎么碰到个这么个邪门的事了。” 李玉宇心中微微叹息,不知朱家是什么运道,一场大寿惹来这么多波折。这人周身的气息,分明是青莲府主身上也出现过的一种,不过比府主的身上那道来得更加的浓郁。若真以实力来划分,绝不会比府主弱。而这人的语气听着并不友善,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大殿外的人也陆续前来观看热闹,看到有人到来,且看不清楚容貌,更是啧啧称奇。更有甚者,干脆就站在大堂内和一些熟人搭讪一番,然后就此坐下,也是看起了热闹。 楚瑞昭也看到了这人,将身子一侧,退到了一边,继续观察事情发展。 朱三少爷极为恼火,外面这群喜欢看好戏的所谓的江湖侠士,今日若是朱家出丑,恐怕他们也是喜好传播消息而且是传播得最快的那一批人。而看了看这个如同鬼魅的,似被一层雾罩着的人,他想着,莫不是那人和楚瑞昭是一伙的?以楚瑞昭引我出剑,然后这人来收拾?就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他就认定楚瑞昭和那人就是有预谋而来的。 一旁的朱四少爷问道:“那你来我家,究竟是来干什么?” “本为贺寿,可怕他承受不住。所以,只好來取一物。”对于老寿星,称呼为他。而旁人都只隐约看到那人的衣服装扮是粉色的,而这人的话语却一点都不像人间之言。而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如他这般说话,他人分明实在眼前,声音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清晰又飘渺。 朱三少爷本意训斥那人无礼,可是刚才说话的那管家说道:“阁下所取何物,尽管说来。朱家若是有,阁下尽管拿去。” “这人究竟是何人,能让朱家如此对待?”藏兵殿的来人好生疑惑,看那人周身云气环绕,就知晓他不是一般人。若是能招揽此人,那么穆先生的大计何愁不能成。他为藏兵殿尽忠,所以所想也是为了藏兵殿。殊不知,大堂内诸多其他家族和势力也都起了招揽之心。所以不少人看向那人的目光也变得有些炙热。 “惊天剑。”三个字方一出口,剑幕之人首先就如下油锅的开水,炸了锅。当年剑幕居首的惊天剑居然在朱家?事实上,凡是有幸知晓那段往事的剑幕弟子,数代人无不以找回惊天剑为己任,殚精竭虑,搜遍天下。那可是剑幕至高无上的神剑。不论是从剑的威力还是精神象征。其他的江湖人士有些也听过此剑名号,脸上不表露出来,心里面却觉得此事不简单,非同小可。 “从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敢来我朱家撒野。今天,老子不给你们这帮人一点颜色瞧瞧,真当我们朱家没落了不成?”朱三少爷骂完,就提起剑朝那人砍去。他心里早就有了决断,人群议论得越多,对他来说越不利。似这种莫须有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承认。不若就此先将那人打发出去,再来关门与楚瑞昭什么的算账。 可是他忘了,他忘了老太爷身边的管家代表的是谁的态度,连家主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惊世骇俗实力。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剑气寒光冷冽,使人脖颈发麻。那么那人会怎样面对呢? 楚瑞昭是场上离那人最近的一个,也同样无法看清楚那人的面容。他心里正疑惑着,不久就有了答案。 那自称齐玄策的粉衣男子,临危不惧。他仅仅是伸手向前,那只手并没有与剑相接触。楚瑞昭也从未看到过如此好看的手,秀气而又有力,更有不容挣脱开的沉稳霸道。仅仅动了两根手指头,那两根手指头就结结实实地夹住了那柄霸气的长剑。这样诡异的画面还未完,那只手其它的三个手指还空着,仅仅是中指轻轻在剑上一扣,朱三少爷便松开了那柄长剑,那力道如同被钟鼎击中,朱三少爷一声闷哼,就倒飞出去。长剑上传来一道清脆又响亮的敲击声。众人不由得瞠目。 “剑果非凡品,可惜用剑之人却是个庸才,徒使宝剑蒙尘失色。” 朱三少爷倒地后听到这话,勃然大怒。这比他刚才松开宝剑来得更加的羞辱。他目光饱含恨意,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于是他迅速招来手下之人,打算将这不知好歹恶人杀之家中,然后碎尸万段,浑然忘了今日什么日子。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然后指着来人,说道:“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先把宝剑还我,然后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本少爷可以考虑给你一条活路。”而这条活路也要看你能不能走出去。朱三少爷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使他断断不肯吃半点亏。所以后面这条活路,往往更是死路。 一旁的管家也默不作声。 弩箭手在一旁严阵以待,金晃晃的箭头在明亮的大堂里也泛着寒光。朱家花费极大力气才造就了这样的一支部队。如今全部拿出,他朱三少爷还有什么担忧的。这等逼人入死地的手段,只怕不能给人留全尸,不怕不能死人的。这数十人组成的弩箭队伍便是朱家的倚仗。 那人置若罔闻,将长剑插入地下,剑刃直接没入地面。旁人惊叹那柄剑的锋利,他不慌不忙地从身后取出一张古琴,古琴的造型同样没几人能看清楚。 “不自量力。”朱三少爷一声冷哼。 弩箭片刻间三轮齐射。不少武功不俗的侠客惊呼道,这金刚材质的弩箭,谁人可以以一己之力抗衡呢。 而剑幕等人就比较乐观。李玉宇更是同样的一声冷笑。 有些世家的少女甚至捂着眼睛,不想看到那人浑身插满箭的惨状。沐逸雅也不例外。 岂料,那些弩箭未能入得了那人周身三尺之内,并如同撞到了铜墙铁壁痒痒,齐齐止住了去势,然后刷刷落地。叮叮当当的声音,反而成了一首有节奏的曲子、 “那人仅仅用手在空中一按就有如此威力。” “这又是什么妖法?” “怎么可能······”李玉宇虽然知晓粉衣男子的实力不俗,可是看到这样的场面,也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而那些弩箭手更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那自称齐玄策的粉衣男子并不打算收手,中指在琴身上一挑,无名指复又在琴上一抹,食指同时在琴上面一拨,三个熟稔的动作出来,所有的弩箭又重新获得生命,携着风声,呼啸着,往来处射去。那数十弩箭手中箭倒地而亡,因为弩箭来得太快,有些人死的时候还长大着嘴巴。只有他们胸膛伤口处不断流出的鲜血在诉说着他们身上发生的事。血水如何小溪,渐渐汇聚在一起,朱家寿宴不仅见了血,而且血流成河。 大堂里的人,这时候才总算看清楚这人的实力,终于醒悟过来,如此实力,分明已经不是那扶摇直上的榜单中的任何一名,而是天下逍遥无处不可去的榜单中的龙凤之人。 那人作势又欲轻轻一捻,想再次弹响那无声的音符,这一下,谁都清楚,不言而喻,就是杀朱三少爷。 这时候,从很久前就一直养神,从今日寿宴之时开始,未发一言,更未曾睁开眼的朱老太爷终于睁开了浑浊的双眼,说道:“原来是琴帝大人大驾光临,可惜老朽眼睛已花,为先认出,万望恕罪。” 琴帝,但凡对于十数年之事还有些记忆的人,都不会想去招惹这个人。 当时天机阁给出的评语是,以琴入道,称帝于天下十州。 但是这个优雅的名字背后,却也是另一个词的代名---嗜杀。当今江湖人士饱受前辈教导,没有哪个人会想去知晓琴帝的过去,而已经知晓的,则只想忘却,忘却这尊杀神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和噩梦。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方才还有招揽之心的藏兵殿等势力再也无法起这个心思了。因为他们知道,似这类的登顶天下之人,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改变江湖的格局,甚至于江湖顶级势力数年之间又可以多出来一个,与那剑幕藏兵殿等比肩了。更何况,琴帝的年纪不过四十出头。凤毛麟角,天之骄子,赞美之词如何形容他都不会过分。 “琴帝沉寂江湖多年,这次出来,定不是空穴来风。莫非朱家真的是有惊天剑?”陈陆声音不小,这一下却是说出了好多人的心声。 剑幕王筱涓喃喃道:“原来,他就是琴帝。” 初涉江湖 第五十二章 正义道理即为孤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老寿星高寿,广邀朋友子弟相聚一堂,得庆天伦之乐。可是今儿个朱家这氛围,谁都能看出来,这个寿星也当得太憋屈了。哪怕寻常人家做寿,都不会有人登门踢桌子,送恶语来捣乱。可偏偏不是寻常人家的朱家,就迎来了几个登门动武之客。莫非是朱家没有选对黄道吉日?还是朱家今日命中注定要丢尽颜面?谁知道呢。 琴帝登门,朱三少爷骄横跋扈惯了,不仅有眼不识泰山,更是逼人下跪,这等作风,不惹祸上身,给家族带来动乱才是怪事。一些事后善于总结的江湖人士心里想到。 而知道是琴帝到来,无论是列于一席之列的诸多世家,还是居于后席的世家,再也无法安稳坐着了,生怕起身慢了,让琴帝觉得不悦。 “藏兵殿拜见琴帝。”藏兵殿的代表之人躬身行礼道。 “金意楼恭问琴帝安好。”金意楼的代表,身躯肥胖,也将身子完全艰难地弓着。 “天机阁问候琴帝陛下。”天机阁的人也不能免俗。 “江家见琴帝安。”江淳更是显得极为有风度,微微低头说道。 还有一类不知深浅的公子哥,江湖子弟想上前来逞风头,却都被附近的长辈拉住,那些长辈只有一个特点,就是都改了往日的慈祥,变得神情严肃,不容反抗。 开玩笑,江湖三大势力都不敢以个人名义向琴帝问安,这种某某势力某某某的作法是半点入不得琴帝法眼的。你若这样做了,便是在炫耀自己,在琴帝面前摆家世摆势力,这种人,不是自己活腻了,就是与自己势力有深仇大恨。 至于那些拉住了下辈的老江湖,更是心里门清。你若敢去,以后江湖你这门派就别出现了。三大势力才勉强入琴帝法眼。而这些不入门的门派势力,莫非是想借此和他们相提并论?这等阶级森严江湖,容不得半点狂悖,想成名的人侵犯。那些想成名的大多数都心想事成,真的投胎转世去,换了新名字。 琴帝果然只是轻点了一下头。然后他望向那位仍未起身的朱老太爷道:“孤本不欲杀人,不过,一柄惊天剑换三公子的性命,划算否?” “你······”朱三少爷知晓了琴帝身份,面如死灰一样,如今如一个被宰的小鸡一样,他极为难受,欲要辩驳道,可是看到琴帝的手快要压琴一指,就活生生打住了这个动作,他的摸样,脖子通红。像极了被人捏住喉咙的小鸡,叫声戛然而止。 “划算极了。”朱老太爷说着,然后也没望着朱三少爷,说道:“三儿,你去取出惊天剑来吧。勿多言其他了。”说完就是眼睛一闭。自己儿子的秉性老太爷还是清楚的,四个儿子中他是最不老实的一个,虽然他早有上位的打算,可只要老太爷一日不死,他就不敢大逆不道。所以他闭上眼,以期许这件事赶紧结束。 在座之人不缺乏江湖阅历丰富之人,朱三少爷先前并未正面回答,都是以武力让人住口。如此看来,这惊天剑真的在朱家。若是他此刻拿出来,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剑幕之人事后肯定会问,朱家为何得剑幕至宝而不还。这种尴尬的处境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不过,他们也不奇怪,倘若自己拥有这件神器,恐怕也会留着如此或者束之高阁。纵使不能拿出来逞威风,自己独自玩赏这昔日剑神遗物,也是一桩无比的享受。行走江湖不留个心眼,身上恐怕早就伤眼无数,明枪暗箭哪里躲得过来。震古第一的神兵惊天剑,花多少心眼都不过分。 朱三少爷脸色铁青,说道:“那剑,已经被他夺去。” 琴帝望了一眼插在地上的宝剑,然后冷笑着:“如此,看来,你的性命并不能保住了。” 这时,朱老太爷不言语,可旁边的管家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琴帝大人,切莫和后辈小儿一般见识。”老人说话温顺,似一个许久未见,闲谈的老友一般。 朱三少爷直接被一股不见形状的力量打的飞倒在地。只有他破烂的衣裳在告诉人们,它的主人受到了怎么样的攻击。可怜他那丰腴的体形并未起到多少缓冲力量的作用,他就像一面许久不用的废弃了的旧鼓,此刻被击响,只是为了宣告他已经倒地不起。 “君子可欺之以直乎?老太爷?”琴帝问道。 “琴帝大人,虽说你已经称帝,可切莫忘了我们朱家也出过一位圣人。不要欺人太甚。”这番话语不再温顺如犬,反而有一些些威胁的意味。 只是,朱三少爷已经倒地不起,这番话的作用好像只有说明自己朱家也出了一位圣人,其他的,没起到一丝作用。 “莫说往事,单论今日,他辱没了孤,孤就没打算放了他。杀了他才是天经地义。若不是念及圣人情分,孤恐怕连你都要杀了。真当,琴帝这两个字,只是随便起的雅号?”众人不知晓琴帝于朱家往事,可就是这样不留情面的作风,更加渲染了他的威严。 “果然是琴帝。不愧是当年······”有知情一老者刚要感叹出来,就被旁边的好友推了一下。他回头一看,见好友神色紧张,才恍然大悟,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巴。幸亏刚才收住了嘴巴,不然今日这祸事怕是闯下了。她啊心里对这好友的感激多了一分。 “好大的杀性。这琴帝的做派,今日朱老太爷祝寿,恐怕明年今日就真的得去儿子扫墓了。这物极必反就是如此吧。”徐庸铮心里想到。 “果然是那个当年一夜怒屠杀七大门派,血洗三大家族的琴帝。”那人声音极低,似只有自己听见。 不料旁边有人说道:“嘘,噤声。你不要命了。” 那人如闯了大祸,赶忙低着头,迅速离开。 人群中的那两名侠客的举动,恰好就在徐庸铮身后,传入徐庸铮的耳朵内。原来,大殿外面的人已经完全挤满了大堂。都想一瞻琴帝之风采。只可惜,没人看得清琴帝的面貌。好在他们想象力足够丰富,一身粉衣就足以臆想出琴帝陛下无限的神采潇洒。 “琴帝,你今······今日仗势欺人,抢夺我朱家宝物,天下英雄在此,恐怕你走不出这座大殿。”朱老太爷不出声,朱家也有人发出声音,只是,声音颤抖,白白弱了朱家的威风。而那句“天下英雄在此”,恐怕就恶了好多侠客。没有谁是傻子,这番说法,分明是要他们去找琴帝讨回惊天剑。谁人会傻傻送死。若此刻他们不上去,岂不是承认自己不是英雄。 好在琴帝一话帮众位英雄解了围。 “当年朱三少爷抢夺此剑,不也是乱杀无辜所得。况且神兵无主,有德者居之。”琴帝听闻这番不是威胁的威胁道。 神兵无主,有德者居之。这也是藏兵殿的说法。所以此刻藏兵殿的人附和了一句:“琴帝陛下所言甚是。” 人群中仍在小声议论。方才有不少眼尖者看到琴帝出手,只是一番拨琴,那数十人就应声而倒。他们在向那些错过了的人讲诉着那刻出手的风情,仿佛自己才是那出手之人一样的炫耀着。人群中不少人由衷赞叹,惊呼。这才是琴帝风采。 “藏兵殿此言差矣。这柄惊天剑本是当年剑神之遗物,而今现世,那它理应就属于剑神后人,就是如今的剑幕。”有一书生摸样的人说道。他不敢直言琴帝之不是,只得说藏兵殿。加之他身份特殊,所以不怎么畏惧藏兵殿。 “方才剑在他朱三少爷手中,怎么不见他主动归还剑幕?你这迂腐书生,真是·····” 理越辩越明。又有人反驳那书生道。不过那人一看书生的服装打扮,乃是书院的传人。本要出口的脏话就缩回去一半。 谁知,那书生更加大声,显得义正言辞,道:“这惊天剑绝非一抚琴者所有。退一万步说,神剑当属于用剑之人,当属于剑客,更是当属于全天下剑客。” 江湖就是不断有人想出名。这一番论调,就是剑幕之人听着也不舒服。 “如你所言,孤的伏羲琴当属于这天下琴师不成。你出自书院,本该明事理,如今为出名而忘本。如此不明道理,实在聒噪得很。孤不喜欢你。” 那书生听到琴帝说他只为出名,想要再争辩一番,谁知,琴帝一说完,便一拂袖,将那书生击飞出去,书生口吐鲜血,已然受伤。 偏偏有人不信邪,朱家客卿楼植在一旁说道:“琴帝大人如此行事,太过霸道,不讲道理。这般置天下武林的正义于何处?” 他本意只为嘲讽,谁知琴帝有尤为反感这套说辞。 “武林正义,哼,什么东西。”琴帝的一声轻哼,凌空屈指一弹,那客卿楼植顿时如受重力击中,萎靡不振,伤势比那书生还要严重几分。 书生这才知晓,琴帝与他是留了几分情面的,不对,是与书院留了颜面的。他聪明地选择不再言语。 “于此天地间,孤就是道理。孤所行就是正义。” 一来霸道无比,二来实力超绝无人可敌。故可以震慑天下英豪。无人敢再多辩驳。徐庸铮若有所思,心里某些路渐渐明了了。 初涉江湖 第五十三章 终拔神剑起风云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琴帝这番做派,明显是为了震慑群雄。他们无一人敢动,今日的事,就任由琴帝离去。可是这于剑幕万万不可接受。多少前辈的鲜血艰辛,甚至于付出性命,只为寻回此剑。难道就任由他走了? 王筱涓心里想着,手拿着剑,就要有所行动。 一旁的李玉宇并未拉住她的手,而是拉住她的剑,说道:“师妹,切勿冲动。我曾听师父说过,切勿在琴帝面前自持正义。如此看来,不无道理。琴帝极为讨厌这番作派的。此刻你若出去,一番说辞,事情恐怕只会更糟。”他一向知道师妹王筱涓的禀性,是非定要分明。 杜西崖也在一旁低声说道:“那书生说话哪里是为了正义,分明是向着朱家。不止想着借我们剑幕的剑和琴帝争斗,更想着借琴帝之言扬名。若琴帝搭理他,才是落了下乘。那分明就是个假借大义而贪图名利的家伙。”说话间,他笑着看了那书生一眼。那书生没有反应。 “要我说,那人还被教训得轻了。包括那朱家客·····”杜西璧被杜西崖捂住了嘴巴。 清流剑山的山主之子陈陆说道:“那是剑神之兵。我们当如何?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范钦臣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他们身边,将身子一挪,说道:“我们自然有责任追回。我先去请琴帝赐教。” 李玉宇拉得住王筱涓,可拉不住这范钦臣。于是,人群中出现了一位自认为风度不凡的男子,他身背剑匣,走上前去。他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拜见琴帝陛下。我乃节气剑府传人。先祖之佩剑,我自当有义务追回。又恐冒犯琴帝陛下,特请观之。看我是否有资格取回先祖之遗物。” 这番话将自己姿态摆得极低,任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出来。而他未说名姓,是因为若是今日他惨败,于名姓是大辱,若是侥幸能得琴帝刮目相看,那他的名姓何愁没人知道,今日之事迹自然会有人帮他传颂。 琴帝眯了眯眼,只不过旁人看不到罢了。 惊天剑就插在琴帝脚下,没有人敢去抢。 范钦臣一拍剑匣,屏落应声展开,里面有剑四柄。依次名为春分,芒种,寒露,冬雪。这四柄剑长短不一,大小各异。其中冬雪最长,芒种最短。春分最细,而寒露更是于剑身带了些许弧度。他双手持着两柄剑,分别是春分和芒种。没有人会去怀疑他能不能用四柄剑。 剑之一道,在于诚。从未有剑多剑少的区别,只要你够强。 所以他双手引剑,然后另外两柄剑寒露和冬雪则分别在一柄剑上盘旋。似燕子回巢前的嬉戏。人们这才发现那寒露和冬雪的奥秘,没有剑柄,没有剑柄的剑。燕子越来越快,那剑的形状开始模糊。 这是范钦臣最得意的一招。他手中双剑回旋,连带另外两剑,渐渐看不清楚实际,携带着凌厉的切割之意。就这样,他俯下身来,冲向琴帝。 琴帝手指微动,两指拨捻,范钦臣其中右手握着的一柄剑应声而断,左手的另外一柄剑也挣脱出手。他低头一看,原来他的左手已经被切伤了。那两只欢快的燕子自然就落下了,和他们的主人一样沦为笑柄。范钦臣陷入了呆滞。一旁的杜西崖,杜西璧赶忙上来,一人扶他下去,另一人则收回他的四柄长剑。 看范钦臣的状态,已经对自己,甚至于对自己的剑道都产生了怀疑。 只出一招,轻描淡写,就将高傲的范钦臣击了个粉碎。连徐庸铮都惊讶,莫非范钦臣的实力如此不济? “孤不想和你们多言,倘若还有这种想法,尽管来吧。” 那些老家伙才想起,当初琴帝入逍遥的评语,有一个批注,琴帝琴下亡人,数以千计。 而此时琴帝如此做法,如此说法,谁人还敢借讨教之名上来取剑。这话已经是最后通牒,不再手下留情的绝决。 有一人却不以为意,只见女子亭亭玉立,坦然上前。李玉宇心里只顾思忖着当下的应对之策。白白任由惊天剑被取走,自己剑幕数代人的梦寐以求,就此落空。日后,师门再去寻找琴帝,又有几分胜算?可就算自己此刻上前,胜算就更加低了。可以用蜉蝣撼大树来形容。不料他师妹王筱涓却先出去了。 王筱涓拱手笑道:“剑幕王筱涓,请琴帝陛下指点一二。” 王筱涓的剑名为“逆流”,取自剑道一事,当逆流而上。 而她的剑意也和这名字有关,显得更加的深远。起先剑意气势凌人,似飞瀑下流,携带千钧水势下压。只是在徐庸铮看来,这道剑意还不够厚实。 一道飞瀑扑面而去,琴帝手伸向惊天剑的方向,左手虚空一抓,就是长剑在手。他只是稍微一运气,就一剑撞向那到飞泻下来的瀑布。剑气比剑意来得更加的凌厉无比,无可匹敌,割断了那道飞瀑而不停止,前进无阻,琴帝果然没有留手,这道剑气就是打算将这人斩在剑下。在剑气快要吞噬讨教的女剑客之时,王筱涓方才运势已是尽力而为,险些力脱。此刻逆流剑低垂着,纵使她运剑抵挡,恐怕只会落得逆流剑毁断,也难以救下她来。所以她选择闭了眼睛。这位未来的剑道翘楚,难道今日就此凋零了吗? 眼看王筱涓命丧剑下,李玉宇此刻不出剑,更待何时?他双剑出鞘,直奔那道剑气而去。 还有一人比他先动,徐庸铮仔细观察局势,琴帝运剑之时,他就发觉不妙。他也没有什么把握去用剑气对抗那道凌厉无比的剑气。所以他的巨剑握在手,身子直朝王小娟而去。巨剑快速的一挥一划,就是一道截河意境出现。这是不完整的截河。此刻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只求能稍微减弱那道剑气就好。 徐庸铮挡在王筱涓身前,他对巨剑抱着无比的信心。巨剑质地不明,可绝对是坚固异常。饶是如此,剑身也被那道剑气震得晃动,徐庸铮右手握剑,左手作掌压在剑上,左手也被震的发麻。最后,退后数步才完全稳住。 李玉宇双剑赶来,却未出手。他忙问道师妹有没有受伤。 王筱涓摇了摇头,忙松开抓住了徐庸铮衣服的手,朝徐庸铮说道:“谢谢。” 琴帝看似随意的一道剑气,并没有凌厉的杀意,就有如此的效果。王筱涓尤为惊叹。她惊的是果然是惊天剑,方才在朱三少爷手中和琴帝手中,完全不同。叹的是自己的剑意终究没有大成,甚至小成都没有,不然她也不会如此狼狈。 “看样子,那柄剑就是惊天剑无疑了。您看,我们是不是······”清流剑山的人在陈陆耳朵旁边说道。 陈陆点了点头,看了看朱家的人动作不停,说道:“不急,事情远没有结束。” 李玉宇扶着王筱涓退下,杜西崖则想接过王筱涓手中的逆流剑,不过没有成功。王筱涓没有松开逆流剑。 琴帝如此绝决,诸般江湖人心想动却不敢动,心里都打鼓。李玉宇看着已有不少人在垂头丧气,说着什么这惊天剑给琴帝拿走也好的宽慰自己的话,他不由得心里发苦。他的剑想动,可是他依旧不敢动。 徐庸铮没有退下场。他和琴帝对视,终于在这一刻,他终于看穿了云雾。得见那人的真容。那张脸比书生更加秀气,白皙的脸上,三分轻柔七分刚强。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厌倦和哀伤,眼光里似有星辰流转,能给人带来黑夜中的光亮。他手中分明握着剑,却给人只有三四分在乎。这种感觉十分玄妙。徐庸铮也不知道如何得出来的结论。 琴帝和他对视,自然也发现了徐庸铮的异样。 “只一招,孤只给予你一次机会。”这声音直上徐庸铮心头,徐庸铮熟悉这个在心里响起的声音,正是出自琴帝之口。 非金非木的剑身散发出淡淡不易被人发现的红色光芒,炙热的感觉清晰地传在手心里,只有徐庸铮一个人知道,那便足够了。这一番徐庸铮的出剑之意更浓,战意也更浓,终于于某刻达到最盛。这比与梁雄那次又有很大不同。 李玉宇等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单这一份战意,杜西崖就觉得徐庸铮比他更强。面对强敌,敢于亮剑,这就是剑胆。 古之大圣大贤者,不经天门,不列仙班,可永享长生。 而诸多杀戮之辈,感慨于天道之无情。不得见天门,争杀抢夺,创下杀之一道。其后终有武夫登天,达道之彼岸。其难度,难以计数之人前仆后继,折戟沉沙,身消道陨。堪称千万人里挑一,方可成就唯一之杀神。 初时听诡之话语,徐庸铮不明所以。知道诡再后来絮絮叨叨,念到那句“仙之路无门,杀之道可期”,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教他以杀入道。 但是以杀入道并非那么容易。所以,今日不论出于那种念头,或是心血来潮,他不得不与琴帝一搏,来磨砺自己的剑心。换句话来说,他要拿这万人畏惧的琴帝来当试剑石。 徐庸铮默念无名功诀,心里抱着搏命的心而去。 琴帝依然没有让人看到表情,依旧显得十分优雅而淡定。不同的是,与前两番出手不一样,人群开始惊呼于那只优美得只该抚琴的手,这一次,他右手终于正握住了那柄惊天剑,那柄昔日唯一剑神的佩剑。 原来,他刚才也没有出尽全力。 原来,琴帝也会拔剑杀人的。 初涉江湖 第五十四章 唐门暗器弑魂翎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知道一件事,若他真的抱着求教的姿态,恐怕就瞬息之间就会败下阵来,而且会输得很惨。 因为琴帝真的会使剑。 那只修长的手比之前更加沉稳。 两剑相击撞,只见火星点点,开始没有任何声响流出。场面渐渐明亮,也显得格外静谧。不过两三次呼吸之后,场间终于出现了声音。铁石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徐庸铮脸色红润,琴帝挥剑面无表情。 一时之间,胜负似乎不可分。 但是,人们似乎已经开始预见徐庸铮的惨败。 可是,徐庸铮却不打算放弃,也不打算停手。 他没有心思多想,举剑于头顶,脚尖接连点地,似大鸟飞掠而去。琴帝不打算纠缠,挥剑于胸口,寒风骤起,一道近乎实质的剑气又起,比之刚才不逞多让。 徐庸铮的剑遇到剑气,抵御之下,那剑气掀起的气浪把徐庸铮逼得后退。 徐庸铮知晓机会已经不多了,这气浪卷起的雾气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他的剑早已发出过成千上万的截河意境,所以他这刻,下意识地就用了出来。 他坚决的挥动着巨剑,在空中左削右划。两道相交的笔划,与各自中心处相交连,一旦相交,就是互通的意境。终于,空气中,他的剑下平白生出一股凌厉的切割之意,这比鲁钝的巨剑锋利百倍,仿佛要穿破雾水,刺破眼前的迷茫。他的身后仿佛有一条河,河水汹涌,不知已经流过了多少里,来到峭壁前。这河流本该继续往前,川留不息,可是却被身前巨石拦路不得过。 所以他现在在做的是疏浚河道,让河水入海无阻。 河道通,河流得势而冲,徐庸铮截河意境终于使出了。 在这之后,他不打算停手。他的气势陡然一变,巨剑似乎变成了一把铁锹,在空中看似没有章法的胡乱拨动,竟已经舞动了数十下。 第二道意境终于出现了。 那数十下就好像一个不断模仿的学童在找寻写字的奥秘,徐庸铮是在寻找当日制服梁雄的意境,折岳。 古有巨人,身若天高不可侧,力敌万钧不可量。挥臂折断山岳,山体拦腰被折,其痕如镜面。巨人感之,知其锋利,感其气势,以手称之,抚之。使臂如兵,如刀似剑,遂有初代兵,锋利无比。 以剑之势,折山断岳。 徐庸铮身后似乎也有一座大山,山高数十丈。徐庸铮神情严肃,手中巨剑有一道雪亮的银光闪烁,锋芒之下,恍惚之间,一道光芒如闪电划过。天地无声,山体虽高数十丈,仿佛被人拦腰抱起,然后变成粉碎般下砸,山体光秃秃的,没有一片植被。每一块石头都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这比上次出现的威力更小,可是这是徐庸铮独力不借外物发挥之极限,意义十分重大。 琴帝不管徐庸铮如何意境磅礴,在他看来,这些还远远不够看。 古琴终于悬在他的身前,他的手在琴上拨动,最后四弦合成一声,这一声冲破了截河,打断了折岳两道意境,然后将徐庸铮如玉帛般割裂。 徐庸铮退无可退,剑尖一指半空,然后从空中引向地上,最后挥至半空。就是一个循环。 这是他半成的意境,是当日与法相残卷里用出来的,此刻也不知晓到底有没有用,就这样使了出来。至于名字嘛,他更是没有想出来。 “到底雾里面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徐庸铮这才意识到那道声音凝聚不散,只针对他一个人。 事实上,这也是琴帝的招数,大梵智音出无声。 所以雾里面没有一点声音发出,甚至于除了点点亮光,也没有半点其他信息传出。 当浓雾散开,徐庸铮双手持剑,后退一丈有余才稳住了身形。就算是他三招合一,才勉强接下了琴帝的一招。地上没有被折岳意境砸落大石的痕迹,至于他最后那个招数是否有用,也全然为止。讨教于琴帝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半跪在地,嘴角溢出的血丝,脸颊处的两道划痕就是明证。这摸样有些凄惨,他只有苦笑道:“多谢琴帝手下留情。” 方才说完,他感觉喉咙一甜,接连吐出两口猩红的鲜血,眉毛终于从紧皱着变成舒展开来。 琴帝看了看上前一步的脚印,收回古琴和剑。又是“琤”的一声,步履轻盈,朝殿外走去。 这已经不会再有人上来讨教,也就意味着朱家也认同这个结果。 可是,贪字上头的其他人物就不肯罢休。趁着琴帝还未走出大殿,就有人高声提议道:“惊天神剑,有德者居之。我们一起上。” “对呀,哪怕他是琴帝又如何?” “正是,我们这么多的英雄群起而攻之,他不可能能将我们赶尽杀绝的。” “我身为剑客,就做好一生为剑的打算,如今剑神遗物,我岂能坐视不管。” 一人为勇,二人从之,三人为众,人心不一,目的也不全相同,但是众人行动这一刻终于达成了一致。有人呼就有人应,那些人或为名利,或为剑神,或自恃有些本事,都亮出了手中的兵刃,追向那着粉衣洒脱离开的琴帝而去。 朱家老太爷依旧没有出声。 李玉宇一手拉住了杜西崖,狠厉的眼神阻止了杜西璧,他有义务保护师弟们的安全。 还有一些留在大殿的幸运儿或者胆小者,都选择了观望。 不过四五次呼吸的时间,琴帝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殿外传来的震天的哭喊和吼叫,很快就引起了大殿内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出殿后,首先映入眼前就是满地的鲜血。 倒在血泊中的侠士们颇为凄惨,他们的下场也不都是一样。运气好的,死则死得干脆的,就是头颅被利刃砍断,而运气再好些的,就是断手断脚,身体算是彻底陷入了残废,好在生命无忧。还有一些运气最差的,他们受了重伤并未死去,而是被琴帝拦腰截断,眼睁睁地看着数息前还和自己一体的下半身就此和自己永别,他们伤痛,他们选择哀嚎,这些哀嚎声和那些断手断脚的人的痛呼声组成了另一段凄惨的乐曲。 所以血泊里不全是血,还有一些人的脑浆,更有恐怖的是,还有一些人的手指,手臂,脚,腿,以及一些人的内脏。这些血就更像火锅里的一味底料,温煮着这些贪心的侠客,使他们备受煎熬。 看到这一幕视听盛宴,不少观看者面色苍白,心力稍微差点的,如杜西璧,王筱涓这类的剑幕弟子,胃里倒出一阵酸水,然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心力稍微强点的,也是极力忍着,然后将目光望向远处的始作俑者,企图分散注意力。 这场面分明是一处人间炼狱,手脚头颅脑髓鲜血参杂,将那些半死之人都要吞噬掉,使他们的心神完全迷失,使春风吹拂的朱家显得更加血腥和恶心。 原来当年那个传闻是真的。 也许是刚才问剑的三人并未付出代价,给了所有人一个错觉。那就是琴帝这些年也有所改变,也变得心慈手软。而此刻春风带来的血腥味,他们看到的这一幕,他们听到的无比凄惨的哀嚎,则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脸,也为琴帝的秉性做了最好最佳的诠释。 琴帝,嗜杀! 老太爷在某些方面的能力极为出众,一连生出了四个儿子,而未曾有一个女儿。而朱四少爷在朱家自然就排行老四,作为老太爷最小的儿子。他平日里并不喜欢读书,更加是骄横惯了,仗着老太爷的宠爱,至今不过刚刚及冠数年,就已有了七八房小妾。他比之两个哥哥都要显得丰腴,却没有三少爷那般。体胖不一定心宽。在四兄弟里面,他的心眼便是最小的。先前看到朱三少爷用惊天剑扬威,他就有两分不甘。所以他极为不满的表达出来。“这倒好,风头都被他一个人出光了。”当自己三哥被打飞得老远,他也知晓心痛。用老太爷数年前的话语来说,他朱四少爷完全就是个未长大的孩子。是孩子都会有些任性。父亲寿宴大喜的日子,就不断有人来登门。不是祝寿,却是来讨要东西。更可恨的是,那个人不仅杀了自己家的精卫弩队,还完完全全搅了朱家的脸面。 他的功夫并不出众,只在唐门当作记名弟子,但是由于家世不俗,在唐门的日子也过得滋润,颇受他们尊敬。 那么,数年前是个孩子的他,如今还是个孩子的他,在这时想要挽回颜面,又该怎么去做呢? 他手中闪闪发光的弑魂翎就是答案了吧。就像小孩子威胁大人,会拿出威力不小的炮仗,何况如今,这炮仗具有杀死很多高手的能力。弑魂翎通体都呈现出赤褐色,咋一看,就想锈迹斑斑。它的材质更是采用深海寒铁所铸。它有着光辉的历史。曾在二十年前,作为令江湖无数人闻风丧胆之暗器。只不过当年因为某些原因,唐门不得不选择把它冷藏起来,封为唐门之绝密。门主虽然三番五次叮嘱他,此物不宜示人,否则会有打麻烦。小孩子心性的他虽点头称是,可是从未放在心上,毕竟,再大的麻烦对这个朱家的宠儿来说,都不算大。 那道弑魂翎和风融为一体,在阳光下似乎藏匿了踪迹,就朝着琴帝身后飞去。 “小心。”徐庸铮忍不住出声道。 人群里也有一些声音,不过都没有徐庸铮这句对琴帝善意的提醒来得令人注意。 琴帝在广场处,身子虽然背对着众人,也并未回头。仅仅右手三指于空中一捻,不但改变了弑魂翎的方向,更加是轻松写意地夹住了这枚修长的暗器。 说来很多人都不信,他比之生产这枚暗器的唐门之中的很多人都要更熟悉这枚暗器,尾巴处羽毛翎状地散开,发出闪闪绿光。还是那样的令人讨厌和痛恨,令人忍不住想有毁灭唐门的冲动。 他细细端详。 他低头不语。 他转过身来。徐庸铮觉得愤怒这种情绪从来都不该出现在那张脸上。可是,那张看淡一切的脸上分明出现了难以止息的愤怒。他眉宇间的厌倦一下子变成了冷酷,杀气显露,使得春天的花儿都不敢在他面前开放。 “这柄暗器就不该存在于世间。”琴帝无情说道。 初涉江湖 第五十五章 秋后算账气焰长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天机阁记:那日,琴帝携琴出现,可名门正派却加以污蔑。一为夺伏羲琴,二为取琴帝性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琴帝犯下滔天大孽,罪不可恕。此战,琴帝此生之挚爱就此香消玉殒。 那女子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而自己伏羲琴举世无敌,却回天无力。 当日,插在女子身上的就是这样一支美丽不可方物的弑魂翎。不仅剥夺了他幸福的权力,让他此生与快乐无缘,而他从那日起变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人。 弑魂翎取走的不仅是那位温柔曼丽的女子的性命,连带他自己的三分神魂也都全数夺走了。 他虽饱含终日之恨,却没能死去。因为他还有大事未完。 没有人能看到琴帝出手,事实上,琴帝也没有出手,那支弑魂翎就这样诡异地从他手中消失不见了。 弑魂翎自然不会真的就此消失。 有些聪慧者自然想到这暗器最终的去处。 “朱四少爷,你······”旁边就有人指着朱四少爷说道。 小孩子是可以任性的,可不代表不会付出代价,尝到苦果。而这份琴帝摘下的苦果,朱四少爷承受不起,于是就要了他的性命。 朱四少爷想说话却说不出声来,他只有紧紧捏住了自己的咽喉,可是还是感觉到生命力在急速地被死神夺去,留下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他的眼睛也越来越沉重。最后,他那偌大的身躯轰然倒下了。 啊!原来那支弑魂翎要了他的命。他死都不瞑目。 为何?不就是一支弑魂翎吗?琴帝没有受伤,为何这么狠心?这个问题,朱四少爷至死也没有得到答案。 那支弑魂翎没有任何预兆,更没有任何痕迹供人判断,就像一棵种子种在朱四少爷的脖子上,吸取了他的生命力。此刻,一朵夺命花终于开放,开放在他的脖子上。弑魂翎几乎完全没入他的咽喉处,只留下一只发着绿光的眼睛,波纹一样的纹路。 夺命花开放,无辜而美丽地绽开。 “唐门来人在何处?”琴帝问道。虽然距离较远,可是声音无比清晰。 唐门长老才替朱四少爷悲伤片刻,更是预料到了自己今日悲惨的下场。而今被琴帝叫名,深知没有办法躲过这一劫数的他,只有咬了咬牙,说道:“琴帝陛下,此事绝对有误会。” “误会?当年你们门主也是这么说的。多年前,孤就警告过你们,若弑魂翎再度出现,唐门就再无存在之必要。如今你一句误会,就打算将此事带过?”琴帝厉声道。 这话震在唐门长老的心里,使他险些受伤。 江湖不少人听到琴帝这番话都解开了心中的疑惑,难怪当年唐门如日中天之势,不仅选择了自废弑魂翎这一杀器,还变得极为约束弟子门人。如此看来,都是琴帝的缘故。至于一些年轻人,摸不着头脑,稍微聪慧者则能猜测出一二来。 看来此事不可能善了了。那白发居多,夹带着些许青丝的唐门长老不得不做出决断,说道:“此事与唐门无关,都是我一人所为。连累朱四少爷,我愿以死谢罪。”说完,他就将掏出的匕首向喉咙一抹,鲜血狂涌,生命就此终结。 人死了,此事才可以抵过。 琴帝得到了自己并不满意的答案,终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就这最后一言逼死唐门长老,琴帝不全以武力逼人,更加使琴帝之威名不可被侵犯。 王筱涓心里想着,朱家两位少爷一死一伤,客卿也是大伤。琴帝杀了百十人安全离开,这寿宴上的红不再是喜庆的红色,热闹的红色,而是鲜血的颜色,晦气的红色。也有不少人想到,朱老太爷一生无大波折,到老来,八十寿宴变成丧宴,不知老太爷作何感想。 就这样,前来祝贺的人也没有好心情留下。 而方才去追琴帝的人中,也有一些有情有义的好友私交者来帮忙,或收尸,或收拢断手断脚,至于那拦腰截断的悲惨人儿,终于在好友的手下得到解脱。至于他身上的财物如何,恐怕他的后代们是不会知道的。 三大势力在表示悲痛之后就告辞离开。剑幕传人在简单安慰一两句后也相继离去。 树倒猢狲散,也不过如此。 朱三少爷被人从昏迷中救醒,朱家神丹妙药不在少数,对于自家的公子也不会吝啬。所以他现在的状态有所好转。不久,就有他的心腹告诉他,四少爷已经被杀。然后那人又在他耳旁多叮咛了几句。朱三少爷神情悲痛,挥手送出了那些退去的宾客,眼神才露出凶意。 华家小姐很幸运的没有见到琴帝逞凶杀人的一幕,沐逸雅小声和华思焉说了几句后,华思焉点头,而在沐家小姐向老太爷辞行之时,老太爷依旧端坐在那高高大大,四四方方的金色椅子上,老太爷对于丧子的伤痛感到彻底的麻木。他都不敢向琴帝复仇,那么谁还敢向琴帝提复仇二字。当年齐玄策称帝之时,已经被迫地成为孤家寡人,他自称孤,就是明证。一个没有其他任何羁绊和约束的绝世强者,这才是真正的举世无敌吧。 老太爷的屁股仿佛就在椅子上生了根,深深地嵌了进去。老太爷也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他必须稳固他的根,来保证他这棵近百年的大树仍然有生命力,仍然有话语权,仍可以荫佑子孙。 朱三少爷气势冲冲,走到徐庸铮面前,问道:“你是谁?你是来自沐家?” 沐逸雅赶忙解释道:“他是我沐府客卿,叫做······” 可是某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沐逸雅的心头。 “我叫徐庸铮,和沐府没有任何关系。”徐庸铮冷笑一声,说道。 朱三少爷语气森寒,像一个讨债的恶汉,凶狠狠地说道:“是你说出了那句‘小心’?” 其实,有很多人都清楚,哪怕徐庸铮不说这句小心,琴帝也会无事。逍遥榜的翘楚,怎么会因为一柄暗器而受伤呢?徐庸铮自然也不想和这个装糊涂的朱三少爷多理论。他猜得到朱三少爷的做法,是出于某种缘故。 徐庸铮丝毫不畏惧问道:“惊天剑何从而来?” 这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徐庸铮的问题也显得多余。 “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了?”朱三少爷笑道。 “那么青徽镇的事,你也有份?”徐庸铮问道。他不理会沐逸雅的制止,而将她轻轻推到一旁,划清了界限。 “那就好,我很赞赏你的不知死活。你给我四弟偿命来。”朱三少爷像下了一道通牒,就判了徐庸铮死刑。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三少爷······”沐逸雅是关心则乱,抢着说道。 朱三少爷看也不看她一眼,说道:“沐小姐,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再啰嗦,我连你们沐家一起收拾了。” 如果欺软怕硬有个奖项,那么今日朱三少爷肯定有一席之地。 沐逸雅看着朱三少爷的不近人情,总算明白了过来。今日大闹朱家,使朱家如此凄惨,颜面无存。琴帝,朱家万万得罪不起。那么替罪羊要有一个,杀了这个替罪羊,不仅能给天下一个说法,还能帮朱家挽回颜面。而江湖之人也会选择成全朱家。毕竟,得罪琴帝或得罪朱家的选择,他们都不会做出来。 那么徐庸铮说的与沐家无关,岂不是早就知晓朱家三少爷的阴谋。想到这,沐逸雅捏了捏藏在袖子的手,出了冷汗。 朱四少爷正是如此想的,挽回脸面总要付出点代价,若是代价是他人的性命,他会毫不手软,心里更不会有什么愧疚。 他往后退了几步,挥了挥手,又一十数人的弩箭手列好了阵列。 “小子,要怪就怪你得罪了我们朱家。扰乱我朱家寿宴。”朱三少爷还在往后退,笑容不变说道。 “我会给你准备一口上好棺材,替你收尸的。” “不必了,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徐庸铮的巨剑早已在,金戈剑被他背在身上,颇有几分仗剑闯江湖的意味。那个剑匣被仍在桌子上,而沐家小姐早已被华家的人带到一旁。 弩箭破声而来,箭头有导购,整个箭身浑然一体,嵌入血肉中就很难拔出来。 徐庸铮拔出身后金戈剑,巨剑和金戈同时运转,如飞速的水车一般,毫不停滞。 弩箭虽然称得上锋利,可也始终突破不了水车这道屏障。只能带着叮叮声落地,而有些还被金戈剑砍断。 徐庸铮突然转守为攻,将左手的巨剑加快速度,右手的金戈剑就不再挥砍。空出来的金戈剑在他手里面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他挑起散落在脚下的弩箭,巧力拨转,就把弩箭激射出去。 这一番一手旋剑作为护盾,一个金戈挑箭做弓弦的做法,显得尤为从容和明智。 那些弩箭手可没有什么盾牌可以抵挡。不一会儿工夫,弩箭十数人就齐齐倒地不起。那些弩箭都没入他们身体内,直接致命。 朱三少爷敢夸下海口,叫他偿命,自然不会如此简单的手段。 不知何时起,大堂内已经全部是朱家的人。从角落阴暗处,走出了一位体格精瘦,面通枯槁的侠客。若是李玉宇在此,一定会认识这个侠客的。扶摇榜第三十二位,狼勾。 他的兵器正是一对弯钩,其钩身上有一铁镰,其钩之顶端高耸,钩尖锋利,握手处有一月牙形护手刃。钩身上铭有狼头图案。所以叫狼钩。 那对钩全长约二尺七寸,月牙长约七寸。 那人将双钩交叉持于胸前,表情严肃。 徐庸铮的脑海里想起了一道久违的声音,“用金戈剑抢攻他的右手。” 这道声音是来自那个久违的家伙--诡。 初涉江湖 第五十六章 果真天下闻了名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狼钩侠客并不是一个人出现,还有其他的朱家客卿也纷纷亮起了兵器。 他们身为朱家的鹰犬,和主人朱三少爷性格极像,没办法在琴帝面前龇牙是他们的遗憾,但是群起而攻击一个江湖后辈,让朱家重新意识到他们的价值,这是他们的动机。 徐庸铮听从诡的建议,用金戈剑率先发起攻击,剑势凌厉无比攻向那人的右手。其他朱家客卿没有料到徐庸铮会如此,仅仅迟疑了片刻,便将徐庸铮团团围住。扶摇榜排名第三十二的狼钩侠客只有步步退后。 钩者,特性在于构造奇约,不同于刀剑。而狼钩侠客更是取钩之奇特,长于出人不意,攻其不备。而这时,在这种情况下,却被徐庸铮抢先攻击,就此失了先机。 狼钩与人动手,很少出现被人抢攻的情形,仗着兵器奇特,扶摇三十二的名头,一般剑客都会选择随机而变。而一旦他陷入被动,他的双手钩也能很快逆转形式。换言之,他不善于防守。 而徐庸铮与人打斗,就有一个显著特点,恐怕只有那个远在他处的那个家伙知晓。那就是他攻势绵延不绝如江河,占了先机就不会收手,后浪前浪相继推来。 狼钩侠客苦苦抵抗,替其他客卿提供了可乘之机。徐庸铮虽右手剑专攻他的右手,可是不善于防守的他不得不运起双钩来抵抗这滔滔不绝的攻势。一个人的剑怎么可能如此绵延呢。答案只有一个。当一位客卿趁机偷袭徐庸铮时,被他左手的大剑直拍脸颊,一击之下就失去了战斗力。当第二个客卿的长刀刚要划开徐庸铮的后背时,被徐庸铮的大剑反向撩起,震断了那长刀,力道透过长刀,那位客卿的虎口裂开流出了鲜血。 徐庸铮右手剑如江河拍岸,浪花叠叠却朵朵不同,左手剑更是不弱于右手。狼钩侠客终于知晓了答案。徐庸铮是一个精通诸多剑法的剑客,他还怎么敢去等待徐庸铮气机变弱的一刻。 狼钩迫切想挣脱徐庸铮的缠字诀,可是付出的代价可不小。金戈剑占据锋利二字,而徐庸铮左手的巨剑更是势大力沉。两者对敌,狼钩只有避重就轻,选择双钩攻向金戈剑。缠字诀停止,狼钩手中的双钩也险些齐齐脱手。原来那柄巨剑的威力是如此的不可小觑。他终于确认,眼前这人,自己单纯以双钩对双剑,终是敌不过的。 狼钩发动了意境。霎时间,那双钩消失了,他的身前似乎出现了一匹野狼,趴伏在地上,时不时张开獠牙,等待某个时机扑向猎物。 事实上,这等意境在扶摇榜众人来看,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可胜在意境厚实。那狼的双眼发出了点点淫光。 徐庸铮的截河意境本可以敌过。可是方才见过琴帝出手,加之与琴帝交手,感受到剑气凌厉到一定境界,也有极其大的威力。所以他开始感受着金戈剑的锋锐,猛然一剑挥出,一道不怎么光亮的剑气破空而去。可惜,终究还是没能抵得过狼爪的袭击。那头郎分明被劈成了两半,可是两只狼爪依旧执拗地向前。可别忘了徐庸铮左手还有一柄巨剑,仅仅片刻,那道截河意境就出现了。 河流自东开始,向西而去。勾栏出,故阻河流,此路不通。是为截河。 狼的双爪锋利,可是嵌在那道磅礴意境上,还是败下阵来。 狼钩心中一惊,对徐庸铮的实力有了一个中肯的判断,可入扶摇。 另一旁,老太爷终于站起身来。他这棵大树的根终于离开了那座山。他身为画圣朱化宇之子,怎么可能半点武功都不会呢。方才开始他不敢对琴帝出手,不代表此刻不会对一个替罪羊的剑客出手。 他,终于出手了。一道美丽的画卷从他手里飞出来。 那画卷飞到了徐庸铮上方的空中,然后诡异地静止在那。 画卷终于展开,从一端开始出现了画面。画中有高山,有流水,有飞虫,有鸟兽。 闹市里儿童嬉戏,行人往来,交易货物。山林里猛虎下山,原野里狡兔奔走,群狼扑食,苍鹰直击长空······ 画卷本身并不大,可是顷刻间,画面就铺满了整个大殿顶部,如同天上之物俯视凡间。 朱家三少爷眼神里露出得意的笑意,看着漫壁的画面,心里颇为自豪。徐庸铮实力再如何不俗,可是见到了这卷百里山川图,怎都难逃一死。当年朱家圣贤就是以百万河山图和千古风流百贤卷而得道的,这卷百里山川图是老祖宗未成名之前,中年时观尽百里山川有所感悟所画的。到后来,它自然就被老太爷当做家族守护之宝收在怀里。 而今,画卷再度出世,徐庸铮见识此宝,焉有不死之理? 徐庸铮不明白这画卷有何作用,不过他一个外行都能看出来,这卷画的笔锋苍劲,变化多端。猛虎狡兔群狼展现风姿。 “快。”脑海里面的诡焦急地说道,“别发呆了,赶紧用你那道还未完善的意境,不然今天,你百分之百得栽在这里。” 徐庸铮不是棵树,更不想栽在朱家。 他明白那道未完善意境究竟指的什么,正是他的折岳意境! 古有巨人,身若天高不可测,力敌万钧不可量。挥臂即可折断山岳,山体拦腰被折,其痕如镜面。故成为折岳。 徐庸铮深知要发挥这道意境,必须取其波澜壮阔之意。 所以徐庸铮身后似有一座高山,然后双剑齐动,巨石自最高处,声势浩荡滚落下来。 画卷终于完全展开,从里面蹦出来不少凶禽猛兽。如雄劲的苍鹰,霸气的猛虎,灵活的狡兔,凶狠的群狼等等一个个扑面而来。可惜还未近得徐庸铮身可前,都被巨石一一砸中。 这一番对撞不论是从视觉还是声音来讲都是一番盛宴。徐庸铮意境何其磅礴,那道画卷也源源不断出来猛物野兽。 “砸那画卷右下方的玉玺印章处。” 徐庸铮极目光之胜,终于发现了那个印章处。背后似有数十丈的山峰再起,上面有嶙峋巨石,有尖锐石块。砸向那玉玺印章处。石块无形而有声,被尽数收纳吞没了。玉玺印章渐渐充实。字间缝隙出被填的满满的,像一个吃饱了堵在石头缝里的胖子在挣扎。 于是,后续的山川河流都无法再出来,百兽也都消耗殆尽。虫鱼鸟兽都消失不见了,方才生机勃勃的画卷只留下草木残垣。山川河流闪着亮光,却都这样被悬挂在半空中的画卷里,无法再出来。 朱老太爷脸色一变。 朱三少爷瞠目结舌。 徐庸铮却不打算放过朱三少爷。双剑同时挥舞,就是一道截河意境,攻向那朱三少爷。 意境方面,向来讲究风发意气。徐庸铮战得堪畅淋漓,这一道意境竟然有些突破。交叉的符号颇为凝实,背后河流也若隐若现。 朱三少爷闪避不及,只得命丧当场。这一道近乎圆满的截河意境实打实地落在朱三少爷身上,饶是他体态丰腴,整个身子也被狠狠地砸进墙里。白骨露出,鲜血淋淋,死的不能再死了。 朱家那些客卿哪里还敢生出再战的心思,狼钩侠客都不得不佩服徐庸铮的实力。 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胜者为王。 “朱家,他日吾必将再临。”徐庸铮没有从大殿门口走出,而是选择从空中逃逸。 一句话音萦绕在朱家大殿的正上方。原来方才徐庸铮的那道意境和画卷对攻,使得大殿上的横梁砖瓦都被纷纷掀起,打碎。 如此意境,若是李玉宇那群剑幕的人在此,恐怕也会难以再生起半点可与之匹敌的念头。 朱老太爷收回画卷,拿在手中。望向这断壁残垣,望向再无半点争斗之心,去追捉徐庸铮念头的客卿们,再望向嵌在墙壁和倒在血泊中的两个儿子,悲从中来。他八十大寿,本该大喜的日子,接受世人祝贺,子孙祝福,如今连丧两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性格坚韧如他,也终于落下泪来。 这仇一定得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朱家。他必须要强硬起来。 他朝大殿上空喊道:“岭南朱家,天下共鉴。悬赏五百金,势取徐庸铮项上人头。若是生擒之,赏千金。朱家与徐庸铮不死不休。” 大殿上空有人接讯,迅速离去。 金意楼发布悬赏,楼顶数百黑影攒动,飞散向四处。 至此,徐庸铮成名于天下,无人不识。 沐逸雅和华家小姐安全离开了朱家。朱家既然发了悬赏,徐庸铮也和他们没有关系,朱家就没有理由和他们过不去。 沐逸雅终于还是和徐庸铮这个剑客分道扬镳,其实她早就发现徐庸铮的心并不在沐家。当时徐庸铮最后表现出来的机智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木讷的徐庸铮居然可以先朱家三少爷发难之际就已想通一些缘由,选择和她断了关系,保全了沐家。她也终于确认了,徐庸铮不是个傻子,更不是一个实力平庸的剑客,他的剑是锋利无比的,他的意境是无可匹敌的。起码在沐家小姐眼里是这样的。 她坐在马车上,想着徐庸铮今后可能的遭遇,会不会没有一个月就死在朱家的悬赏之下,会不会最后被抓回朱家。她不敢再往下去想,徐庸铮终于成了那可怜的江湖丧家之犬。不同的是,情的那颗种子早已轻轻种下,等待的是恰当的时候长出璀璨的花。 徐庸铮,你可千万不能死,你答应了我一件事,你还没做到呢。 初涉江湖 第五十七章 溪水处得见故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朱家好好的一场寿宴,白白被人搅黄,成了一场丧宴。去祝寿的好好的一群人,或白白变成了孤魂野鬼,或沦为残废,不得不退出江湖。这些无疑都使得朱家在江湖上名声大震。琴帝出尘,时隔多年重出江湖,降临朱家。天下英豪见之,无不赞许其举世当无双,挥指间,真的是挥指间,杀人取剑,震慑宵小,风采卓绝无愧于逍遥榜第二。这使得天下多少未曾见识琴帝神采者,扼腕叹息。对旁人都言,毁之当初未去朱家贺寿。而这也使得那些善于传播消息者,极力吹捧。更有甚者,恨不得将自己眼珠挖下来,装在其他人身上,让那人也看一下自己的当日回忆,见识琴帝之潇洒。相比之下,朱家出一悬赏榜就未显得那么轰动了,五百金去悬赏一个剑客的项上人头。用朱家后来给人的解释是,此仇不共戴天。那剑客乘人不备,只是偷袭接连杀了朱家二位公子。故朱家与他不死不休。 江湖就是这样残酷和冷漠。当日在场人明明知晓四少爷为琴帝所杀,却不得发声。平白替一个剑客辩白,而惹恼朱家。这个买卖,江湖虽不缺少傻子,可不都是白痴,没几个人会这么去做的。至于后来,朱三少爷如何被杀,恐怕只有朱家的人和东林沐家,华家,江家最为清楚。东林势弱,他们也抵不过朱家无声的威胁。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朱老太爷发起疯来,整个朱家就都是疯子,这种情况下,没有几个家族敢去干预的。 所以,徐庸铮被悬赏五百金,取项上人头。以千金换生擒之身。这个消息不过数十字,不过两三日间就传遍了天下十大州,这就是金意楼的买卖和能量。 徐庸铮说来也不冤枉,还想着日后再临朱家的他,此刻不得不过上了逃亡的日子。他又过起了熟悉的一人一剑,不,这次是一人两剑行走江湖的日子,没有因为少了沐家的优待而感到半点可惜。他知道,像自己这种有深仇大恨在身的人,迟早会过上逃命天涯的日子。太过安逸优渥的生活只会让他的剑生锈,让他的心柔下来。而沐小姐的深情虽不足以让他中毒太深,却也好像不大不小的咳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好得了。朱家,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徐庸铮轻念了一句,就背上行李,脚下不停地继续赶路。 “这朱家又是何方的家族,你对他做了什么深仇大恨的事?”徐庸铮脑海里的一个声音道。 因为完全是用意念交流,徐庸铮就不必开口。 “应该是他对我做了什么才对。”徐庸铮道。 “得了吧。” “他哪怕不招惹我,我也要去惹他。何况是他先惹的我。”诡听着徐庸铮这句话,深知这位大爷老实的表面下,是惹不起的。“更何况,朱三少爷从哪里,从何人手中拿到的惊天剑,我必须得弄清楚。” “惊天剑?什么?当年慕剑一所用的贴身佩剑。”诡惊讶问道。 徐庸铮知晓惊天剑是剑幕创始人,人称剑神的佩剑,可是没想到剑神却叫这个名字。 “慕剑一,管他呢。应该是剑神名字吧。不过这个名字的确不咋滴,和张三李四差不多啊。”徐庸铮心里想着。 “这名字是不咋滴。可是他若杀起人来,日月无光。他一旦动怒,更是血流千里。像你这样的剑客,不需要他动手,一个眼神,你恐怕剑都来不及拔出来,就死翘翘了。”诡夸张说道。 徐庸铮自然不信。“你吹起牛来倒是张口就来,不用打草稿的。那么说来,比今天琴帝还恐怖。琴帝好歹还动了几下手指。” “琴帝,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琴帝?我去他奶奶的,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我他大爷的感觉错过了大好的戏码。”诡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在徐庸铮脑海里沉睡。当初本打算话费数月时间或者一年时间修养,谁知道徐庸铮神魂极其强大,一点点滋养他,如今时间不过月余,就使他恢复当初在玉器中一半的实力。这等奇效,他怎么舍得浪费。今日若非他感知到徐庸铮有危险,他恐怕真要抱着闷声发大财的想法,待了一两年再和徐庸铮交流。到时候摇身一变,成了个大富翁,吓徐庸铮一大跳才好。想到这,他的嘴角,不对,他的身体尚未恢复,脸还没长出来,他只有摇摆火焰,表示他的得意,以代替他的大笑。有了徐庸铮这个宝藏,何愁自己以后不能完全复原,重聚兵家大道呢?只不过这小子目前太过执拗,太难搞定,需要自己好生引导。 徐庸铮知晓诡的想法吗?答案是不知道的。 “急什么,接下来,躲不尽的追杀,你可千万别错过了。”徐庸铮在脑海里交流道。 徐庸铮从客栈处抢了一匹卖相不错的骏马,跑上大道不久就幡然醒悟过来。如此跑下去,目标太大,恐怕没跑出去多远,路上就有成群结队的敌人等着他自投罗网。于是他选择一头扎进那座大山中,那座盘亘在朱家门前的衡亘山中。他的目的地,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沐逸雅都只知道大概在中州,具体地方,他没有说半个字。天下十州,中州占其十分之七。真按地界划分,东林,南岭,中州,西漠与北冥。其中中州最大,龙蛇混杂,海纳百川。他只需要翻越过横亘山,就可以进入中州任意一处州界内。到时候,凭他幼时和老神棍学的本事,完全可以蒙混过关,隐蔽下来。前提是天机阁不出手。这个稳居天下情报第一把交椅的情报机构,他若是真要找起人来,纵是你到了第十八层地狱,也有留个登记情报在它那处。 徐庸铮的轻功并没有他人想象中那么好,显得和他的意境显得极为不符合。饶是如此,不过半日功夫,还是又已经赶了数十里的路。要知道这可是山路,并不好走。诡没有在他的脑海内活动,徐庸铮专心赶路之余,还念叨了好几个名字。双脚愈发有力,终于,快到太阳亲吻着西山的时候,他来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旁边。落霞携与孤鸟飞腾,花朵开放而香气弥漫,再看向溪流上游处,便是一道瀑布飞流直下。瀑布高约数丈,中间有怪石碣立而出,划破瀑布的脸庞,使水流隔断,下有树木一颗。风景十分优美。 徐庸铮俯下身去,左手依旧不离开金戈剑,倒握着剑柄,右手一掬,就是一道甘甜的溪水随口而入咽喉。突然,他猛一抬头,果然发现溪水对面有三人站着。一人脸带笑意,还有一人神情颇为冷峻。 来得好快,徐庸铮心里想到。 若说赶路,天下无汗血宝马不可及之人,脚力堪称无双。可若说爬山,恐怕天下也没有比柴松贼更有能耐的了。三人仅仅花费二日的时间,便追赶到了这里。来的三人中,有一人是徐庸铮所认识的。他正是那日破庙见过面的那伙柴松贼的大当家。因为当日未问及姓名,所以今日也不必问。不是朋友,注定是敌人,那么没有什么比打一场能当作最好的对话了。 那个大当家就笔直地站在最中间,身高却是最矮的。不是他本身不高,而是另外两个人实在是太高了。这样的组合就像带着护卫手下,出来游历山水的公子哥。杜蔺笙穿着一生灰色衣裳,这种颜色本就极为不易出彩,可是配上他剑眉中间的冷漠冰霜,便相得映彰,使他看上去显得更加冷傲。 他的手中还是把玩着一柄短短的匕首,嘴上的笑意似乎在诉说着一个笑话。那就是,你死到临头了。 一旁一个身形高大,露出健壮臂膀的男子,双手交叉横架在胸前,眼睛就像是没睡醒一般,惺忪蒙眬,不时打着大大的哈欠。这次老当家派他们三个人出来贺寿,可是下足了本钱。他们三个都是老当家的义子。谁曾想,楚瑞昭大闹朱家,琴帝大开杀戒。他们后来离开时,只感受到一道磅礴的意境震响了整个朱家。若不是中间这个叫斑蛇的家伙执意要追,他也不会赶来。老老实实睡一觉,不比打打杀杀来得更加快活吗? “想不到,今日在这青山绿水间,又见到一位老朋友。”杜蔺笙说道。他新进于柴桑老当家的义子之列,自取名字为斑蛇。所以他的衣服也是灰中带白,像极了在花丛中等待猎物的一条毒蛇,美丽又危险。 “那日,是你们取走了梁雄的尸首。”徐庸铮问道。 “哎呀呀,你这个人真是不识趣,一见面就提什么前尘往事。不过,若不是当日那具尸体,我就不会有今天的地位。说来还真是要感谢你,徐庸铮。若没有你杀了那该死的梁雄,我们青疆王就不会下这么大的决心呢。”杜蔺笙说道。 这哪里是真正的感谢。三个义子都知道梁雄和青疆王的关系绝不简单。甚至于,都能想到某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梁雄正是青疆王的儿子。 所以虽然青疆王不打算追究徐庸铮之杀戮,但是他们三人还是选择赶来,一是那尤为可观的赏金,二是,为了博一搏青疆王的欢心。 初涉江湖 第五十八章 义子山犬半鞘刀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杜蔺笙虽然站在三人中间,却并不是队伍的作主之人。一旁打瞌睡的人不在乎他和徐庸铮的闲聊,可是另一位却看不下去了。 “和一个死人废什么话。”另一个身材同样高大,却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说道。他手中的长刀装在宝石镶嵌的刀鞘内,极为的醒目。他是青疆王原来的四大义子之一,如今并非不再是义子身份了,而是某个自称斑蛇的家伙的加入,使得他只能改口自称青疆王座下五大义子之一。开始排在最末位的他,因为叫斑蛇的家伙的缘故,终于排在了倒数第二,这让他被另外那头笨熊笑话了许久才肯罢休。对青疆王忠心耿耿的他总觉得斑蛇这个家伙毒性太强,也太过狠辣,不宜多来往。 “啊!再多说两句,我又要睡着了。”另一旁赤裸着胳膊的孤狼打着哈欠说道。所以声音比较含糊,没人能听得清。 “若不是在此巧遇,我真的不想和你交手。”杜蔺笙无奈摆手道。 巧遇,我真的信了是巧遇。徐庸铮也不计较这番说辞。他静静估量着三人的实力,却不准备回答,也不准备起身。他有能力在瞬息之间发力,到时候双脚蹬地向前冲去,金戈剑在鞘内,出鞘即为拔剑式。出其不意之下,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可是这三人之中,他估摸着应该是中间那个男子实力最高。其他二人自己应该能稳稳胜过。 “斑蛇,这人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你就别插手了。”提长刀的男子说话间,就拔刀冲了过去。他从别人那处知晓徐庸铮意境的威力,可惜催动那道意境是有条件的。若长剑不出鞘。没那么长的时间准备,也是发挥不出来的。 见到山犬自告奋勇,孤狼也乐得休息。他也说道:“那我也不用出手了。我在睡一会,你们完事了就叫我。”说完,便真的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沉稳而缓慢下来。 杜蔺笙知晓孤狼本性,也不强求。他一手抽出名贵匕首,又将它放回鞘内,如此反复,然后眼睛里满是玩味,一边看着难得的好戏。 徐庸铮金戈剑拿在手,那柄玄意剑却背在身后,金戈颇为锋利,他与之交流也更加亲密,所以对敌之处,有很大优势。眼看那人飞奔而来,长刀却迟迟未出鞘。徐庸铮察觉不妙,却也不管那许多。一切等到打过再想吧。只见他双腿往下一蹲,借力一蹬,将溪边的好多石子踩落下去。他第一次用金戈剑使拔剑式,挥向那人。 并非所有的刀都要完全出鞘才可以杀人。山犬手中的刀便是半鞘刀。这种武器的设计十分古怪,却是十分贴合他的武功特点的。那柄长刀比之金丝大环刀显得十分纤细。若非仅一面开锋,刀再细上二指,那就是一柄长剑。半鞘刀讲究每次出鞘只出半截。到达极致处,每次可出一尺,进半尺,拔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数次过后,刀完全出鞘,那刻速度达到最快。刀身全部祭出,刀鞘却不完全脱离,最后仍然和刀相连。这么一来,这长刀就比之长枪短上些许。山犬正是凭借这一古怪的兵器,斩下了不少江湖高手的性命,成为了青疆王的义子。 这些徐庸铮全然不知。杜蔺笙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金戈和半鞘刀初次相遇,徐庸铮剑锋直对刀锋,竟是没有讨得半点便宜。不过徐庸铮却是发现了,那刀鞘上也开了锋。两人抽刀拔剑的速度相当,真要说,竟是山犬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分。刀鞘也有锋芒,徐庸铮防备不及,险些腹部被刮到。徐庸铮只有单脚发力,膝盖往上一顶,将那镶着宝石的刀鞘往上偏移寸许,再借着左手的剑鞘格挡开来。可是山犬也有变招。他左手脱开刀鞘,任由刀鞘落入溪水中。徐庸铮这才发现,原来半鞘刀另有机关,那刀鞘并不会脱落,刀鞘和刀于末端连成一体。山犬左手变成鹰爪状,往徐庸铮胸前狠狠抓去,要将徐庸铮的心都给掏出来。 徐庸铮左臂极为违反常理地一扭,算得上勉强地架开胳膊,手中剑鞘却不改姿势,这样才接住了那鹰爪。 两人交手前站在溪水两岸,这番打斗下来,都落在溪水中。溪水不深,一尺不过。徐庸铮剑已出鞘,他方才使的拔剑式吃了些亏,可是并不如何灰心。而山犬则因为刚才举动有些懊恼。他的半鞘刀本可以将刀体全部锋刃亮出,那样刀身骤涨,局势又将有所不同。他会获得更大的机会。甚至于在徐庸铮腹部落下些许痕迹。不过,能在徐庸铮左臂处获得优势,他还算说得过去。 “原来这就是半鞘刀。那刀完全出鞘,岂不就是一柄长刀么?”杜蔺笙故作惊讶道。“好险,幸亏上次没找山犬讨教,不然我这把短匕首,欸,那我不是要上个大当。” 山犬见杜蔺笙道出自己兵器中的玄机,也不知杜蔺笙到底向着那一边。所以他干脆就不藏着掖着,也彻底放弃了再拔一刀的打算。他干脆地将刀鞘全部抡出,刀鞘极其巧妙地卡在刀上,然后扭动机关,再将刀鞘同侧的两片锋刃合并在一处,闪着寒光的刀刃。这就是一柄极其长的刀。或许比杜蔺笙的长棍还要长上些许。 徐庸铮也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兵器。事实上,这道兵器构思巧妙,做工精细,绝对是出自铸兵一道大家之手。山犬不知什么缘分得到这兵器相助,能有今日地位,抛开忠心耿耿和心狠手辣,有一半要归功于这古怪兵器。青疆王需要有人使用这件兵器。 既然没有打过,万万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山犬的刀式再变,变得阴狠起来。徐庸铮每一剑挥挡,刀上力道颇大,徐庸铮的力气也落到实处,可是徐庸铮总感觉力道传回来的回馈有所减少。莫非是那古怪兵器的缘故?好在局势渐渐被徐庸铮所主导。徐庸铮的蛮字诀突然发动,轻剑改取重力,一剑携带巨力狠狠砸在那半鞘刀上,山犬的脸上有了几分古怪笑容,果不其然,山犬用半鞘刀的上半部分稳稳地接住了这颇具威力的一剑。可是金戈剑比不上古怪的刀,力气沉下去,也被半鞘刀的机关所化解,那前半截的刀鞘发出肉眼可见的震动。徐庸铮剑势一变,将剑身一侧,沿着刀身就往山犬所在砍去。不料,山犬不坐以待毙,手中的半鞘刀突然发难,力传到刀身,刀鞘就从方才连接处猛然脱落,刀鞘借徐庸铮之剑势反震,回转过来,就和挥舞的两截棍一个道理。徐庸铮的剑鞘离身体尚远,远水也救不了近火。而他身上的行囊也在开始丢落在地上,若他再不当机立断,恐怕那锋利的名贵的刀鞘就要嵌入他的后背之中。 徐庸铮没有时机后退,只有选择将头低下去,再将身子往前一倾,似伏首之状。可是山犬不打算就此松手,他的左手再度凝成鹰爪形状,准确地抓住了徐庸铮的右臂,然后右腿微微一发力,膝盖直踢徐庸铮面门而去,要将徐庸铮踢个七荤八素。 徐庸铮近战经验却不缺乏,早就防着山犬这一手。右臂猛然一挣,山犬的那只鹰爪只抓落了片片碎步。然后徐庸铮长剑剑鞘在手,当作剑来用,一剑阴险地点在山犬内侧。 徐庸铮巧妙化解半鞘刀的杀招之变,可山犬并没有这般的好运,没能躲过徐庸铮计算好的那剑鞘之一点。整个大腿发麻。 山犬盯着那持剑的剑客,瞥了一眼在一旁的斑蛇和真的在睡觉的孤狼,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思索着,方才说出去的大话,此刻要怎么收回呢。倘若他找那两人帮忙,那不管以多打少,还是出尔反尔,都会留下笑柄。若是打赢了还好,那也是三个人的功劳,自己还要欠这两个家伙的人情。若是也输了,这就彻底是笑柄了。 徐庸铮何尝不再时刻关注那两个嘴上说着不会动手的男子,若是他们突然发动偷袭,那么自己会十分麻烦。好在他们现在并没有行动,那么再过两招,自己就可以把这山犬打败。 孤狼张大了嘴巴,极为舒服。他的眼睛看到那两个人依旧都站着,不经意说道:“山犬,你的半鞘刀呢?”他终于睁大眼睛后,才发现那柄山犬引以为傲的半鞘刀早已完全出鞘。或许是睡的比较多的缘故,他的视力一向极好,仅仅三两眼就看出了山犬右侧的大腿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个剑客就这么棘手吗?他睡饱了一觉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道:“要不,我也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杜蔺笙依旧没有要动手的打算,他脸上的看客般的笑意似乎在说,这场战斗与他无关,你们自便吧。 徐庸铮当然不会被这表象所迷惑,一旦他相信杜蔺笙不会出手,那么他的下场绝对会很凄惨。对于孤狼的加入战场,他反倒心里有些轻松,时刻防贼和与贼搏斗,肯定是后者相对轻松一点。 孤狼也踏入溪水中,他们二人分别站在徐庸铮左右两侧,着手攻击徐庸铮左右手。一人古怪兵器,一人拳掌相加。徐庸铮该如何面对。 初涉江湖 第五十九章 斑蛇叛变杀山犬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孤狼也踏入溪水中,他们二人分别站在徐庸铮左右两侧,着手攻击徐庸铮左右手。一人古怪兵器,一人拳掌相加。刀锋与剑刃碰撞,那拳头拳拳生风,扑向那杀伤力并不够的剑鞘。徐庸铮两手应对这,还要关注岸上那人的动静。杜蔺笙发出的笑意更加浓了。饶是如此,徐庸铮可谓一心三用,他的左手剑鞘也快招架不住。他心里思忖着局势,若是再过五六招,那拳掌就回突破自己的剑鞘防御,开始直接攻向自己的身体,来个亲密接触。徐庸铮在打杀这一方面向来果断。他右手运足力道,就是一撩一划。两道有几分威力的剑气直冲山犬,然后将剑鞘从横变竖,就是一刺。山犬从容躲开那两道剑气,而孤狼则更加沉稳,双臂一架就成了一座桥,就稳稳夹住了那剑鞘。徐庸铮拔剑鞘不出,干脆弃剑鞘不用,用长剑引溪水一束,周身一转,就射向山犬面门。然后,孤狼终于展现了强悍实力,拳风劲凛,直轰向徐庸铮的胸膛。 山犬依旧是想近身,所以他只顾得闪躲。不过结果显得颇为狼狈。那一束溪水于中途突然炸裂开来,分为四五根水柱。他防备不及,直接身轻如燕,向后翻腾,但是半鞘刀实在是太长,被一道水柱狠狠打中,他于半空中,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在溪水里。 徐庸铮不以胸膛受拳,而是同样左手握指成拳,仓促间,与那虎虎生风的掌风对轰,他左臂微微发麻,身子也往右侧偏移了两步。 山犬眼看胜利在望,不顾刚才的狼狈,提刀再冲,就和孤狼同时发难。他如法炮制,用半鞘刀挑起一道水幕,刀气径直向前划去,然后人紧跟其后。孤狼双手成爪,聚拢在臂膀之上,就凝成了一道意境,一条桀骜不驯的孤狼终于现出了圆形,终于出了山。他手中的气劲凝聚汇成一个狼头,青面獠牙,然后狼头变大,张牙舞爪,要将徐庸铮吞噬个干净。 徐庸铮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凝聚意境,心思急转之下,他作出了决定。他双手握住了剑,左一挥右一划,就是两道剑气激射,却没有交叉在一起,这不是截河意境。最后画龙点睛的一笔由一剑平削而成。截河意境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简单促成的,徐庸铮在其中花费的心思绝对不少。所以,此刻截河最开始的意境终于出现,名为竹栏。这形状极不规则,八字加一横而已,就是农夫用竹子随意编织而成的栏栅,仅能防些鸡犬,稚童都防不住。所以它的威力也不大,但是应对那狼头与刀气引起的水幕也就是足够了。然后他飞身向前,一剑刺向同样飞奔过来的持半鞘刀的山犬。 栏栅自然挡不住一头要吃人的孤狼,所以孤狼很快就冲破了竹栏,就锁定了徐庸铮的身影,接着狼头发出一声轻啸,冲击着徐庸铮。 徐庸铮嘴角微微一笑,金戈剑就搭在那半鞘刀之上,孤狼的意境先发却后至,徐庸铮黏字诀发动,长剑就死死粘住了半鞘刀,使得山犬无法发脱身而去。只有弃刀一途。可是山犬怎么会弃刀而去,他死死抓住,任由徐庸铮黏着拖向任何地方。紧接着,徐庸铮猛然卸力,将半鞘刀上山犬的用力卸得一干二净,然后长剑牵引着长刀向上一托,正好对着那狼头。徐庸铮迅速退开。 换言之,就是山犬的半鞘刀硬生生承受了那狼啸的攻击。方才徐庸铮的处理不可谓不巧妙,劣势之下化被动为主动,先是示弱于孤狼,引孤狼上全套。然后欺山犬之剑法精妙,引刀向孤狼。可是结果令徐庸铮意外。本该受伤的山犬没受多大的伤,因为孤狼强行受力,自己受反噬,才有这样的结果,但是孤狼是受伤也不轻。 山犬眼神阴翳,下定决心要将徐庸铮快速除掉才行。他和孤狼交换了眼神,就继续来站。 当徐庸铮的金戈剑再度和半鞘刀接触时,山犬直接发动刀鞘的机关,刀鞘迅速内卷,直接卡住了徐庸铮的剑,孤狼不会错失山犬制造的良机,找起拳风直接朝徐庸铮面门袭去。徐庸铮金戈剑虽说锋利,可是半鞘刀材质也是不凡,短时之间,金戈剑向切断它绝没那么容易。 同样的艰难抉择留给了徐庸铮,他会不会弃剑而去。 很快就有了答案,徐庸铮剑势一变,眼看无法抽出,就迅速弃剑离开。孤狼的拳风也只是刮到了徐庸铮的脸颊,让他有些疼痛。 山犬哈哈大笑,剑客弃剑而去,那么他就只剩下死亡一途了。 变故突起,一阵风的声音进入山犬的耳朵,那风的声音太过强烈,呼啸而来的却是兵器夹带的风声。那件兵器直接穿透骨头,就此嵌入一人的内脏,里面还有一些骨头碎掉的声音。 山犬笑声戛然而止。他感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原来那兵器打中的是他。原来那兵器的刃尖已经穿透山犬的广阔胸膛而出。半鞘刀失去了山犬的力道,带着那金戈剑,直接跌进溪水中,发出金铁的声音。 徐庸铮乐得看他们自相残杀的场景,也不搭话,静静看着。 山犬看着依旧在一旁玩弄这匕首刀鞘的杜蔺笙,他捂着胸膛,嘴角溢出的鲜血喷出,问道:“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不是么?” 杜蔺笙指尖缠绕一根极为细腻的金丝线,线的另一端缠在那锋利的匕首之上,他抽回金丝线,连着那匕首也一同收回了。这做法极为残忍,将山犬往死门关又推进了一步。不管山犬的伤口血流不止,山犬痛的惊呼一声,双脚发软,无力的就此倒在溪水之中。和先前被放弃的半鞘刀一个结局。水流并不湍急,血水顺着溪流慢慢向前,也染红了小半个溪水。 他一步步走向溪水旁边,一边走一边说道:“办事不利,该不该杀?”然后他用手绢抹了抹那柄锋利的匕首,将匕首抹干净之后,就将手绢揉成一团,扔进了不干净的溪水中。 那方手绢在水中铺开,沾染血水之后就更加红了。似一张夺命符从山犬的眼前漂流向下,也昭示这山犬的死亡。 “义父不会·····放过······你的。”山犬口里鲜血不断流出,身体的血也渐渐被溪水冲刷下来。他的生命力在飞速地流逝,溪水冰冷,可是他怎么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热了。 他一生忠心耿耿,他的血也是热的。可是怎么会今日就要结束了呢?他想不明白,也永远明白不了。 “是我不会放过你义父才对。”杜蔺笙踏入溪水中,走向山犬身前,低声说道。然后他用手捏住了山犬冰冷的脖子,微微一扭,山犬终于死得不能再死了。可就是死也不能瞑目。杜蔺笙脸上微微一笑,然后甩了甩手。 徐庸铮看不透这两人的恩怨纠葛,杜蔺笙看他依旧紧张,指着溪水中的尸体解释道:“杀你,只是他一个人的意思。” 徐庸铮看了看在一旁不发话的孤狼,孤狼也松开了拳头,走到了杜蔺笙面前。 孤狼弯身下去,一手抓住了山犬的脚,朝他们刚才来的那处岸边走去。这意思十分明显,他也不想杀徐庸铮。他拖着那具尸体越走越远,因为血水快要流干净的缘故,岸上只留下一条血迹。杜蔺笙拾起了半鞘刀,将刀完全入鞘后一手拿着,另一手单手把玩着匕首,匕首在他指尖似花蝶嬉戏,他猛地将匕首一抛在半空中,然后一手抓在手中。回头对徐庸铮说道:“对了,我叫杜蔺笙,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会。到时记得还我一个人情。”笑容十分玩味。 徐庸铮没有去理会这里面的阴谋阳谋,在溪水中捡起了金戈剑和金戈剑鞘,金戈剑传入手中微颤。徐庸铮知道,这是在怪他将它丢弃。徐庸铮也不打算安抚这剑的情绪,将它快速入鞘。看着尚未完全清澈的溪水,他若有所思。那日琴帝以惊天剑对敌,才有那一往无前,无往不利的锋利剑气。他今日效仿的这种对决,则险些令他受了重伤。剑和剑鞘都齐齐丢了。他熟悉各种剑诀,亦会两大意境。可是这中间没有任何联系。今日,受二人夹击,他终于明白石壁上的话最后的含义。 昔年姜玄初刀剑在手,左右齐攻,使得刀剑合鸣。但是那也是经过了尸山血海的磨砺。徐庸铮站在姜玄初的肩膀之上,仗着山谷中的打斗,才浑浑噩噩走到今日。可是他始终没有自己的风格,别人若是用意境,他也是用意境。胜在意境强大磅礴。别人用招数口诀,他各大剑诀,蛮黏卸字诀无一不会,所以他能坦然应对。但是像那日对阵琴帝,完全用剑气一样的打法,他如何能匹敌呢?这其中的变化又岂会那么简单。 思虑至此,他才发觉,自己的运气,着实是不错的。胜了梁雄,胜了焰滔天,更是胜了范钦臣这些人。想来他们知晓自己真实情况,也会不甘心吧。 初涉江湖 第六十章 二人谋划狠相残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是幸运的,昔年姜玄初刀剑在手,左右齐攻,使得刀剑合鸣。那是经过了尸山血海的磨砺。徐庸铮只是站在姜玄初的肩膀之上,有些浑浑噩噩走到今日,赢得不小的名声。 可是徐庸铮也是不幸的,因为缺乏名师指点心境,他此时陷入深深的迷惘中。 若真要舍弃那两道意境,他怎么会舍得?且不说折岳威力如何之大,就是自己完全掌握的截河,可是花费了自己数年时间。不舍弃,那答案在哪?全攻剑罡一道,将剑气纳于剑体之内,也不是不行,只是,他的长处不在此。 他背上行囊,沿着溪水直走,一手取出包袱中的干粮,草草吃了几大口似大鱼吃食。脑海里苦苦思索。脑海里又传来一道声音道:“你再想个三五天也不会明了的。” 徐庸铮知晓诡所言非虚,他师承姜玄初之剑道,与其他并无涉猎。他也没有点半头绪将自己全身本事熔炼,融为一体。正要向诡问道该如何办,可转念一想,武学一道,怎可以假借外人之力走终南捷径呢?那样不仅于自己武功毫无裨益,甚至还会有不少的害处。 “算你有几分智慧。”诡在脑海中赞许道。 徐庸铮只好找一处山洞,也不敢多起篝火,只是一个火把插在洞口石壁上,洞外用一些树枝遮掩。石洞不大,他也不觉得气闷,闭上眼来接着修炼功法。无名功诀肯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至于诡是否真的能帮他解惑,他也懒得细想。 而另一边,孤狼用那柄半鞘刀已经挖好了一个石坑,他将山犬利落地丢尽坑内,坑有点小,山犬身材高大,可惜还剩半截腿漏在外面。他将半鞘刀握在手中,看着在石坑内,双眼已经被他抚下瞑目的山犬,发出一两声叹息。望向山犬那伤口早已呈现暗黑的胸膛,孤狼说道:“说吧。你要我做些什么?” 杜蔺笙说道:“猫哭耗子假慈悲就不必了。此处就我们二人在。” “其实我对他还是有一些感情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孤狼眼神熠熠,似乎在回忆往事。 杜蔺笙没办法理解这种所谓的感情,四大义子表面和气,暗地里互相争斗,谁也不服谁。青疆王也不表明自己的态度。既不阻止也不赞同。孤狼和山犬的关系绝对是不好的那一列。 “那年我上山,义父本来是想赏赐半鞘刀给我的。可惜,那头笨熊劝阻下来了。后来山犬上位,那头笨熊主动替他要了这半鞘刀。我也不想多争夺。反而在拳脚一道有很大进步。说出来,还要感谢这个家伙的。” “如今我握着这半鞘刀,只觉得恶心。”说完,就把这半鞘刀往地上一插,刀鞘入土半尺有余。 原来是这样。杜蔺笙心里想着。 “这样最好。若是他不死,我们什么都别想做。你知道的。”杜蔺笙借着火把看着自己的杰作,说道。话语里没有半点愧疚。 “你对那个男人究竟了解多少?”孤狼望着杜蔺笙问道。 “他原本依仗的五大义子,如今只有四个义子了。狼熊鹰蛇。山犬已经死了。我和你,又去了两个。还有他的武功最近出了岔子。总之,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杜蔺笙说道。 “我们?还有哪些人?”孤狼问道。 杜蔺笙不说话,他杀了山犬就是表明心迹的投名状。而孤狼也要适当的表明一下心迹才好。不然,他诚意再多,只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孤狼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说道:“我叫靳淮,当年井家在东林安家,老东西一言不合就血洗了井家,我侥幸躲过一劫。后来投奔叔父,练武习艺,改名靳淮。靳淮靳淮,井门余孽常怀复仇之念。” 杜蔺笙是知道这个消息的,更有甚者,他还知道孤狼有着并不快乐的童年,当时投奔的叔父此刻就在书院。叔父是姓荆,一个饱读诗书的教书先生。孤狼十四岁出去游荡,十七岁就进了柴桑。 孤狼接着说道:“老不死除了明面上的四支兵马,这些年还有一只从未见世人的兵马。” 杜蔺笙说道:“风林火山我们都知道,这些消息作用都不大。” “火字旗头是我的人。”孤狼说道。 杜蔺笙一惊,他新晋升为五大义子之一不久,才算真正见识那四支旗的旗头。风林火山四旗不同于别的人马,只听命于青疆王,愚忠程度比山犬也不多让。杜蔺笙想问为什么火字旗头会是他的人。 孤狼笑道:“早上山有早上山的好处。我早年救过那人一命,这些年和他保持着距离,他始终欠了我一条命。” 杜蔺笙明白,欠了他人一条命,必要时,自己的命就不属于自己了,自己也绝对做不了主的。 “说出来你别不相信,巧了,林字旗都是我的人。”杜蔺笙说道。 孤狼也笑了笑,既然杜蔺笙有勇气来招揽他做那件大事,肯定是有些依仗的。而斑蛇这么短时间内能有这个成效,他的手段和能力是值得肯定的。不过,这也不奇怪,老家伙对于柴桑的掌握比不得当年了。梁雄一死,更加如此。愚忠愚忠,不动脑子始终是要吃亏的。一旦老东西这个大脑也开始懒惰了,那么可趁之机就大大的有了。 那么如今,他们这个势力,风林火山四个旗头已经占有两个,四位义子也有占两个了。 “还不够。”孤狼说道。要想扳倒那颗大树,终究还是不够的。 “四个中只有两个肯定是不够的。不过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杜蔺笙一语双关道。 孤狼冷冷道:“不抱有希望才不会失望。我们可以把那支鹰招过来。” 杜蔺笙反问道:“不是那头笨熊?” “熊瞎子,熊瞎子,他自然是瞎的。一个瞎子怎么值得信赖。他靠着又懒又笨才勉强待在那个位置上,来了只会败事。”孤狼嫌弃道。 杜蔺笙于孤狼打交道并不多,此刻见他言语排挤那头熊,一想当年半鞘刀的往事,也不吃惊。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那只鹰一直是老东西的眼睛,有可能吗?” 那只鹰比风林火山四部人马来得更加的离群独居。四大义子虽然相处年月不少,可是孤狼和那只鹰说话总共不超过十句话。他充当老家伙精明的眼睛,不屑于和任何人打好交情。 “所以越要争取一下。再不济,到时候让他袖手旁观也行。”孤狼说道。 “袖手旁观,他会吗?”杜蔺笙说道。 “所以看我们比不比老东西更加强大,聪明的人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孤狼指出了问题所在。 “实在不行,那就干脆让那个家伙也变成瞎子,熊瞎了,杀伤力更大;老虎瞎了,可能威力还能剩下一些;至于鹰瞎了,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孤狼极为平静说道。 “够狠,我喜欢。”杜蔺笙说道。想到老家伙这些年奉行的不养废物的准则,恐怕不用他们亲自动手,那头鹰也决计不能做为义子了,柴桑里面想上位的,落井下石的人可不在少数,到时候不用他们动手,那头鹰绝对是活不成了。“可是现在我们还要做些什么才能回去交差。” 确实,三大义子出来,只死了一个最忠心耿耿的山犬,其他二人安然无恙,这哪怕是说给那头笨熊听,都说不过去。 “先把这头犬烧了吧。”孤狼说道。 火焰燃起,点点烧尽那头尸身。杜蔺笙再次相信,人死后真的什么都不会留下。谈什么忠心不二,说什么深仇大恨。 看着那些未燃尽的骨灰,孤狼睁开了眼睛,说道:“这事还是我来吧。孤狼变成独眼狼,好像会更加威风。你小子长得眉清目秀,还是留着那张脸取悦那个老不死的吧。” 杜蔺笙知晓孤狼下定了决心,药物刻薄了些,也不和他计较。孤狼愿意下定决心失去一只眼来让老家伙更加信任他。这样的人,让他占些口头上的便宜算什么。 “我还是要做些什么。”杜蔺笙说道。 “哼,斑蛇少只眼睛算什么回事。待会我打你两掌就行了。”孤狼笑道。 “不行,我们这事绝对不能让老家伙看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看着杜蔺笙看着这半鞘刀,心里灵机一动。然后将自己那柄匕首扔给孤狼。 “我有些怕疼,还是要请你代劳。拜托了。” 孤狼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手指做了一个挖的动作,示意给斑蛇看。 于是,孤狼真的变成了独眼狼,被斑蛇亲手挖掉了一只右眼。那只右眼被扔入到火堆灰烬中,发出烤肉的香味。最后随山犬一起消失。 斑蛇就被一刀入体,刺个通透,险些丧命。血迹给那抹灰色加上了一层暗红,遮掩住他们的仇杀阴谋了。 森林中的血腥味刺鼻,惨叫声响彻天际,烧糊的肉味,如此种种惊心动魄,惊走了若干飞鸟。夜间猛兽也不敢靠近。 孤狼撕下一块衣裳,遮住了眼珠,然后任由血迹沾上半鞘刀,慢慢离开。 斑蛇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不得不靠着石堆上来休息,他失血过多,那匕首真的刺透了他的内脏,没有半点偏移。他用灰布紧紧按住那个伤口,嘴里不时臭骂道:“去你大爷的,这么狠。”脸色苍白得险些昏了过去。 孤狼肯定比他要先回青山。到时候,白虎堂内的戏码,只等着他这个主角后到就能开演。他和孤狼势必对立才能取得信任。若是这样都不能让那个老东西信任,恐怕老东西真的是个妖怪。 他歇息了许久,在夜色中左摇右晃地往孤狼相反的方向走着。他没有去填这个本没必要挖的坑,他知道那个老东西一定会派人来填的,他一定会的,生性这个东西,多疑这个品质就是老家伙的名字,嵌入了骨子里一样。 初涉江湖 第六十一章 卖书小贩变脸快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燕东来进入幽州少阳棋院,已经半月有余。身为内院弟子的他,偏偏没有这种觉悟,反倒特别喜欢流连在外院玩耍,如和一些外院女弟子嬉戏打闹,拉着好多男弟子去花天酒地。不过十多天的功夫,就在棋院闯下了大大的名声,不过是花名。 外院的规矩并不比内院少多少。可是燕东来就此躺在草坪上,也没有人敢上前。他悠闲自在地晒着太阳,嘴里嚷嚷道:“各位俊男靓女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一两银子你买不了吃亏,一两银子你买不了上当呀。看看这新版禁书《湘莲传》呀,欲要看香莲被那王老爷骗入了闺房之中,后续究竟如何呀。香阁内兽性大发的王少爷会如何对待那惹人怜惜的香莲呀,各位抓紧时间呀。”或许是觉得下午的太阳太耀眼,他把一本书翻开,然后罩着眼睛,身后一摞禁书作垫子,再翘起个二郎腿来,乐得自在。这分明就是个卖禁书的不入流的小贩。 果然有不少棋院弟子纷纷议论,这白日里于棋院里卖奇邪之书,简直是有辱斯文。有不少女弟子更是在听清楚他叫卖的何处之后,吐了一口唾沫,啊,呸,浪荡子。 燕东来不以为耻,反倒加大了音量,喊道:“来人呀,欲知春宵一刻如何值千金,请看这《西厢夜会》呀,九折优惠啦,上次没抢到的抓紧啦。过期不候呀。” “不买也看看,走向新时代。韦爵爷很帅,专收大白菜呀。” “要勇敢面对自己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内心的情欲呀。不要害怕,不要害羞,人生苦短,要经过许多女子的历练······” 虽然有些弟子想上前训斥,可是大多数都被知情人士给拉住拽住,使得燕东来白白叫嚷了半天,颇为无语。这日子也过得太无趣了吧。 有时候,惊喜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到来。 “喂,小子,你在这瞎叫嚷什么?吵到别人了,知道不?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有一人上来用脚踢着燕东来的脚板叫嚣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呀。燕东来神色一喜,旋即拿开遮住眼睛的书,起身观察那个富家公子哥模样的书生。腰间配玉佩,冠上有玉石装饰,看来是家中有些势力的,他迅速搜集心中的信息,细细打量着。然后他嘴角上扬,裂开嘴笑道:“这位公子哥,你要来本《香莲传》吗?我七折,不,六折卖给你呀。” 那男子左边的一个同伴上来,拍了拍燕东来的肩膀道:“谁他妈是你哥。要叫公子爷。告诉你,这可是雍州周家的公子。” 燕东来被这人一手拍得生疼,然后唯唯诺诺道:“哪个周家?”他脸上的冷汗直冒。 方才拍他的那人姓蔡,是本地富商的公子,家产颇丰。似他这类的公子哥,总是不比别的学子幸福,能从书中得到快乐。可是,他却比那些学子要更加幸福,他是以捉弄别人为乐。 蔡公子觉得不过瘾,接着又拍了两下燕东来的头,笑道:“哪个周家?哪个周家?幽州书院的周家。” 燕东来这才醒悟过来,说道:“就是那个号称天下学子出一家的大同书院的周家?”燕东来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赶紧站起来。这波演技几乎可以给满分,只要棋院有表演这科目的考核。 “废话,不然谁家的公子可以这般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呢。”蔡公子拍马屁道。 “就是,周公子天资聪颖,还经常聆听亚夫子的教诲。未来不可限量。”另一个与他们一起的公子也拍马屁道。他的穿着和蔡公子相似,不同的是他的家族不定居在幽州。 “两位兄台过奖了。周某不敢当。只是常将谦逊二字记在心头。不敢忘之,怕辜负亚夫子的教诲。倒是两位兄台家学渊源,小弟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姓周的男子一番话语,将那两个人恭维得极其舒服。然后他一指燕东来,严肃道:“你在这叫卖禁书,有辱斯文,这件事绝不可能就此简单算了。”那意思就是你看着办,不然我们要找你麻烦。 “小的知错了,小的愿意交些银子来解决此事。”燕东来真的是要吓坏了,他作为没有势力的一员,怎么敢得罪三位公子呢? 蔡公子极为满意这位小兄弟的懂事,识时务。他伸出了五根手指头,说道:“本来没有千两银子是摆不平的,看你小子上道,收你五百两,这事,我们帮你解决了。”一伸手就要五百两,他们显然是干多了这类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活计。 燕东来苦着脸,说道:“可是,我没有那么多呀。只有一百两,这可怎么办呀。各位公子,你们一定要帮我。” “一百两,一百两也行吧,大不了下次你再把四百两补上。”另一个不知名姓的公子说道。他和其他两人脸上都露出鄙夷之色。燕东来很好地捕捉到这个表情,那分明是在说,又是个穷鬼。 蔡公子不忘补充道:“小子,别想着跑,只要你没出这幽州,我们都能找到你。你小子最好老实点。” 燕东来听到这番恐吓,哪里还有思考的余地。他低下身来,想要解开鞋带,最后还是问了一句:“一百两也行?” 周姓的公子说道:“我们说话向来算数。你若再迟疑,这件事,你要出事的。” “我们没工夫陪你瞎耗,大爷们时间金贵的很,要么你就赶紧滚蛋。”蔡公子不耐烦道。 这又是恐吓又是劝解的,燕东来只有取出脚底板私藏的银票。 他将银票收在手中,然后恭恭敬敬递给他们三人。 不过银票的味道有些重,都是脚臭味。然后本该发白的票面活生生被变成了黄色,像被浸泡过一样。 蔡公子捏着鼻子,翘起兰花指捏住这张银票,然后缓缓展开,没有错,这是日昌金的银票。不过票面却没有一百两,只有五十两。他张了张五个手指头,然后说道:“才五十两。” 另一个没有姓名的公子看到后,笑容不善道:“你小子耍我们呀。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三兄弟在棋院的威名。” 燕东来只有蹲下身来,用双手护住头,颤抖着说:“那是别人给我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呀,明明上面有一百两的。别打我呀。” 三人摩拳擦掌步步上前,然后给这个不长眼的小子一顿教育。 不料,这时有一个衣着不凡,不是棋院内部的人上前道:“公子,梁王千金有请。” 叫了公子,没说三位公子,自然是是只请一位。三人一听是梁王千金有请,心里都乐开了话。可是他们一看,分明不认识这个送信的男子,不过这男子扮相不凡,一看就是世家子弟里出来的奴仆。真的是梁王千金有请呀。周姓男子面带笑意,和气说道:“小生姓周。” 蔡公子也抢着说道:“我,我姓蔡。我叫蔡公子。” “是我,我姓黎,叫我黎公子就行了。” 三人争先恐后,生怕那男子请错了人。 那男子低了低头,想要再重复一遍。 “知晓了。都说和气生财。少爷这次可是赚了一笔大的。你偏要来瞎搅和,败了老子的雅兴。”方才还显得懦弱的卖书小厮,此刻摇身一变,变成梁王王府座上宾。这也太戏剧化了。 三个男子准备笑话他白日做梦。 可是那男子的反应令他们大吃一惊。他朝燕东来低了低头道:“是,燕公子,下次小的一定找准时机再来。” “都说了,别喊我燕公子。我们团伙向来杀人不眨眼,喜欢挖心喝人血的。我这么善良可爱的,都被逼得喝了好几斤人血了。这次好不容易逃出来,要再被抓回去,日子就不好过了。他们要逼我练捅人肠子,挖人眼睛,剜人血肉的功夫了。”燕东来无奈道。 这三人虽在外院不学无术,可绝不是轻易就被吓倒的人儿。 “你别想吓唬住我们。我们又不是吓大的。”黎公子说道。 燕东来吊儿郎当,说道:“忘了说了,我姓燕。” 姓燕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姓周呢。周公子心里腹诽道。 “紫气东来。我就是燕东来。” 三人这才齐齐跌倒在地。燕东来这个名字在棋院里无异于混世魔王。他入学时间虽短,可是绝对是个传奇。他入学第一日掌掴内院弟子欧琼,后来气走教习,调戏梁王千金,都能够安然无恙。这三人虽然吃喝嫖赌占了个遍,可哪里做过这等狂悖的事。怪就怪他们于同僚无半点交情,没人愿意提醒他们。还能怎么办,三人肠子都悔青了,只恨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面如死灰。 燕东来低头望向拿着银票的蔡公子,说道:“怎么说,三位,这万两银子愿意还给我吗?” “不要了,不要了。”周公子率先说道。 聪明的黎公子反应过来,说道:“这哪来的万两银子?燕······您别开玩笑了。” 燕东来也不过废话,手中出现一把短刀,甩在蔡公子裤裆处,刚好钉破他的衣服。方才做的小丑姿态非常逼真,如今吐气扬眉更加自然。神情冷峻处,真的一不小心就会杀人。 三个无赖怎么还敢多说话,更有聪明的跪倒在地,说道:“燕公子,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姓周的那个公子哥紧紧拉着燕东来裤子不放手。 燕东来不为所动,低下腰来,抓着一本书,放在周姓男子手中,说道:“方才可以帮我解决问题的,相信,现在,你们也可以的。” 周公子含泪点头。 燕东来笑道“那便好。这五千两银子的书请三位帮我卖掉,我明日来结账。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这哪里还是什么帮忙呀。这分明就是明抢。这些书不过四五十本,纵然一两银子买一本,也不过五十两。怎么可能值五千来两的银子。可是三人极为惜命,钱哪里会比性命重要呢,只能点头称是。 燕东来站起来,说道:“还有从我这拿走的万两银票,别忘了还我。毕竟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说完,燕东来就随着仆从的带领,前往梁王千金处,留下三人抱成一团,终于哭出声来。 初涉江湖 第六十二章 梁王千金泪轻弹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燕东来不过稍微释放了一点王霸之气,就让三个无赖妥协了。看来,练武功还是有些用处的。他被人拍几下脑袋,拍几下肩膀,这样的投入,换来的回报也颇为丰富,足足一万五千两银子,这样的结果他十分满意。他也不怕那几人不服,向他们背后的家族告状,那么过几天,又有人请自己吃饭咯。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谁也不知道。燕东来想到此处,心里非常开心,他可是个不怕事大的主呀。 梁王千金自然是梁王的女儿。至于梁王,燕东来没多少了解。他从天机阁调来的资料也少的可怜,比起那个老燕王的资料仅仅多了一页。梁王他没见过面,可是一想到燕王那体态德行,他就对这种人不感冒。好在梁王千金长的倒也不错,冰雪玉肤,生落得一个瓜子脸,小小的鼻子,鼻梁高挺,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至于为什么梁王的女儿叫梁王千金,不叫什么郡主之类的,他也懒得追究。难道他一个燕王的儿子非得叫世子吗?他可不这样认为。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梁王千金三番五次请他吃饭,莫非是自己小白脸的潜质被她看出来了,所以千方百计想泡他这个英俊不凡的公子? 一番思考中,燕东来不知不觉已经跟随那奴仆来到金角湖边。金角湖上风景极好,碧波荡漾,周围一片嫩绿的柳树投入水中浓浓绿意。湖面上点缀着几艘游船歌坊。还有一艘规模极为寒碜的小舟,孤零零在水边等候。燕东来还未走上梁王千金的船上,就感觉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梁王千金今日的做法与过往极为不符合。她只是租了一艘小船,也没有丝竹管弦做伴,更没有歌舞助兴,显得极为安静。小舟刚好可以容纳两人相对而坐,就容不下第三人了。船舱外仅一人在船头摇着长棹。 “燕公子,你可算是来啦。小女子已等候公子多时啦。”梁王千金在船舱内招了招手,言语也十分热情。 天气虽已暖和,可是知晓燕东来喜欢饮温酒的她,显得极为妥帖地温了一壶热酒,小桌上还有一些美味佳肴。 燕东来安然坐下。看了看桌上的酒菜,然后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子。这个女子绝不简单。桌上的美味佳肴正是他中午和傅北辰念叨的美味。而傅北辰作为他的家臣,没有半点理由会背叛他。那么这女子是从何处得知的?而且,这些美味分散在幽州城内各处,就是燕东来自己去找,有些也要看时间才能买得到。看来她是费了一些苦心的。心里想到此处,也不多惊奇,心里也已经打定主意,恐怕自己要更加放肆一些才行,这样才能打乱对方的布局。 燕东来想到就去做,他将手放在梁王千金的手上,反复摩挲着,还别说,他发现这梁王千金的皮肤颇为不错,如丝绸般顺滑。 梁王千金也不缩手,反而堆满笑意,任由这人轻薄。她另一只手端起了桌上的酒壶,替燕东来倒了满满的一杯。 那酒盛在酒杯中,燕东来闻到这挡不住的浓醇香气弥漫在船舱里,甚是欢喜。只是到嘴角就只是叹了一声气:“可惜无美女在怀,这酒再浓烈,这菜再美味,也没有多少意味呀。” 梁王千金低了低头,轻声问道:“不知道小女子算美人吗?” “什么?你说什么?”燕东来故意问道。 谁知道梁王千金咬了咬牙,抬起头,抚媚笑道:“不知道小女子算美人否?”这声音极大,可是笑容在燕东来看来是些许僵硬。 燕东来笑着说道:“如果你都不算美人的话,那真不知这天下美人还有多少啊?” 听到心上人的赞许,梁王千金大大方方地干脆起身,变被动为主动,一手轻轻抚上燕东来的臂膀,然后竟真的一把坐在燕东来怀里。梁王千金羞红了的脸为这气氛再添几分暧昧。还有她身上的香味直袭燕东来脑门里去,雅安东来精神一振,这美人已经在怀,他能坐怀不乱吗? 燕东来一向不以君子自居,也不会做君子自诩之事。所以他的行动遵从他的本心,左手极为驾轻就熟地摸上了那盈盈一握的细柳腰,温柔滑顺的布料更加增添了手感。 燕东来的右手也不闲着,更不甘落后,直接就攀上了那抹丰满的高峰,峰上风光无限。 燕东来颇为陶醉,干脆闭上眼,眉毛飞舞着。然后说道:“要是能有佳人喂酒就更好了。” 梁王千金看着他一副享受的死样,心里又羞又怒,恨不得将这浪子打一顿才好,可又怕把他打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此刻她也只有将酒杯端着,然后小手一推,就要送入燕东来嘴边。 燕东来睁开眼睛,眉毛微皱,然后邪魅笑道:“我更喜欢你用嘴喂我。” 他一边说话,可手上的动作不停,左手顺着柳腰向下,直往岸边石堤处去。那丰腴的大腿微微张开,那只手就要去探索那令无数男人遐想和痴迷的属于女人的秘密地带。 梁王千金大腿感受到燕东来的放肆,还有那无法言语的朦胧的冲动,心里说不出的娇羞,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不能半途而废。她真的将温酒含在嘴巴里,伸长了玉颈,一抹红唇翘起,就伸向燕东来唇边,似任人采撷的鲜嫩花朵。 燕东来自然毫不客气。将美酒尽数笑纳,连带那抹香艳红唇的味道也尝了个干脆。真可谓,香津本无味,芬兰气臭之,美酒晕红唇,分外催人醉。 燕东来不理会梁王千金能滴出水来的娇羞脸颊,笑着道:“这可比妓院里的姑娘熟练值钱多了,也不知道要吃了多少男人呀。” 梁王千金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燕东来脸上,方才温柔的目光变成了一些怨恨和愤怒。他竟然拿自己和妓院的女人做比较?莫非自己真的就这么下贱?她从小就是金枝玉叶,不堪忍受欺负,更不用说羞辱。这时也是脾气尽发,挣脱开燕东来的两只狼爪,然后再从他怀里逃出来,站起来指着船舱外,只说一个字“滚”。气势如虹,吓得燕东来如逃命的小老鼠,拔腿就跑。 没有去管一个人躲在船舱里里哭红了眼的梁王千金。 “这小丫头片子一次比一次骄横。”燕东来说道。 他自己年纪也不大,可就是喜欢称大。可是一想到那个小丫头片子,他不由得头大了。他本来就是一个混世魔王,走到哪就一路闯祸到哪,可以说是人群里最刺眼的那个刺头。旁人最多只会怕了他就躲得远远的,谁还会想方设法地去接近他呢?他开始反省,莫非就是进内院太过招摇的缘故?料想不是,又转念想到他处,话说这树宸先生到底是什么人物?自己那么闹都能入得内院。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个阁子的能力呀。燕东来对于有些事,是很乐于思考去得到答案的。因为他太无聊,也太容易得到答案,所以,对于这类的疑问,他更加享受这个求证的过程,甚至于有些问题他故意不去想透。 看着远处落山的太阳的余晖映在水面上,这金角湖上的游船歌坊有些已经挂起了灯笼,准备今夜的狂欢。燕东来自从在棋院内院外院闹腾够了就没有那个心思去了,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湖上都是小爷的传说。他入棋院求学,只需要再过最后一关,就可以回并州老家了。到时候,找个时机,篡了那老燕王的位,这天下之大,他会比那逍遥榜中的人过得更逍遥。还要立马去将那位翘娘子接到身边来,让她好好享福。想到这美好的日子,他不由得笑出声来。这日子也太有盼头了,有些不真实。可是一想到还要在这棋院内坐牢这么久,他又低下头叹了好几叹。是的,他将这种好多学子做梦都想过的日子叫做坐牢。 燕东来回到自己住处,住处极为简陋,石床一张,木桌两方,棋盘一幅,笔墨纸砚若干,既无名人字画在墙壁,所以他只有贴上自己的墨宝。一张是极为自恋的一幅字,天生我材必不凡,紫气东来。本是一幅对联,可是后来的三个字没有想好,若是草草做个结尾,加三个字称帝王,他日被人看见,怕是要废好多唇舌来辩解。如此一来,只有空着,所以这紫气东来更像是个笔名。 第二张就比较狂悖,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傅北辰问道蓬蒿是什么地方,他只有含糊到,是少爷梦里面去的一处仙境。傅北辰极好糊弄,所以燕东来经常怀疑他练功是怎么练进去的。这种托辞都可以过关,燕东来也就在对傅北辰更加放心了。 燕东来这两幅字没有多大章法,笔力也没有如何苍劲,可是他一旦看到这两幅字就会觉得心安。 他随意招呼傅北辰泡来一杯浓浓的普洱茶,然后在桌上摆弄一些棋子。嘴里念叨着:“五子棋,飞行棋,跳跳棋,怎么就是围棋了呢。”他这般好动,哪怕他照着棋谱摆放,也会经常神游物外。 初涉江湖 第六十三章 信传金意人应知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傅北辰无奈地看了看自己公子爷,果然,他摆弄棋谱还是没能坚持过一炷香功夫。这公子爷的耐心是不是有点太那个啥了?当然,这句话,他只能在心里嘀咕着。他可不想再惹公子爷生气。上次那顿暴揍可是在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偌大的阴影。 燕东来则是十分慵懒地躺在床上,伸了个十足的懒腰,然后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梁王千金到底中了什么邪?莫非是本公子身上真的有王霸之气,虎躯一震,那小妞乖乖臣服?” “也不该呀,那她第一次为何对我恶语相向?第二次更是将那个恶心人的欧琼请来作陪,第三次也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呀?” “要不我还是去建议梁王帮她请个道士算算?” 傅北辰没有出声,公子这种自言自语他全然当作听不见。燕东来慢慢回想起两人过去的多次打交道会面的情形。原来,二人第一次相遇并不美好。燕东来当时强闯大船,梁王千金观其放荡,恶语嘲讽道:“哪里来的乞丐,不去讨饭,来我这处做什么?”燕东来当时牙尖嘴利,毫不退缩道:“乞丐说不上,我就是你未来的夫君。”这番满嘴胡诌,自然惹得梁王千金更加厌恶,她招呼下人将燕东来打发走。燕东来武功不凡,将那几个奴仆打下水,更是洒脱大笑出去。第二次,梁王千金特意请燕东来吃饭,同样的大船,同样的歌舞升平,可惜找了个恶心人的欧琼来作陪,燕东来僧面佛面都不看,又打了欧琼两巴掌,将他打落水,成了落水狗,然后更加不屑地离开了。第三次,梁王千金更是不屈不挠,单独宴请燕东来,场间燕东来喝了个酩酊大醉,然后借酒发疯,似流连勾栏瓦舍之徒。而方才小舟上面见面就是第四次。 他只道那梁王或者梁王千金看中了自己的身份或猜到了自己的家世,全不想自己身上有一份狂傲不羁的气概也能吸引到女子,尤其是梁王千金这类久居深闺,报有某种幻想的女子。不经世事的她极其羡慕燕东来的做起事来不顾后果的做派。 燕东来习惯作弄人,性格绝对是古怪,所以他绝不想着自己能受人喜欢。他站起来身来,又换了个地方,找了一把竹椅躺着,桌椅上铺着毯子,极为舒服。他左手中捧着几枚黑色的棋子,右手抓起几枚坚果,将坚果放入口中,然后一个个的果壳往外吐,那些果壳无一例外,都准确落到桌上的木筒里。 “最近这些日子,江湖上有什么趣事呀?”燕东来问道。 “我燕某人虽身不在江湖,可这心时刻牵挂着江湖呀,只希望江湖到处都是我的传说呀。”燕东来接着道,全然对自己的知名度没半点自知之明。燕东来这号人名,在江湖之上,一来没有讨教过哪个大人物,二来没有什么惊天的奇闻轶事,根本不会有什么名气。若是棋院也算江湖的话,那他的名气可不小,仅仅只是这半月时光,他就名传棋院,拳打内院弟子,脚踢梁王奴仆,气哭梁王千金这般,蛮横地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朱家老太爷贺寿。”傅北辰说道。 “是吗?那个老乌龟活了多少岁了?” “刚及耄耋,八十而已。”傅北辰回答道。 “这样呀,要不赶明儿我也办个寿宴,让这个江湖热闹热闹。也来好玩一下?”燕东来说起话来不怕吓倒傅北辰,他及冠不过一二年而已。 傅北辰也不搭话,接着道:“幽州楚家,楚瑞昭大闹朱家,打伤朱家少爷。” “可以呀,这个小伙子,老头大寿的日子,去打伤人家儿子。有我当年行事的风格,他家在幽州。不正是离我们这不远?等我哪天有空,我去找他玩玩。”燕东来不怕事大,也极度自恋。 “还有什么呢?”燕东来问道。 “琴帝降临朱家,取走惊天剑。”傅北辰说一句停一下,不是为了吊燕东来胃口。显然是燕东来之前特意嘱咐过的,燕东来曾说过,这江湖没有他太过无趣,那些有趣的事,他就像小孩子吃糖一样,得慢慢品味。 “琴帝,我滴乖乖!那狠人大帝又出来了。这次又杀了多少人了?”燕东来问道。 “死伤二百有余,具体数字,上面未曾提及。”傅北辰说道。 “原来那惊天剑在朱家。那些剑幕的剑客们都是个什么反应?又死了几个?”燕东来问道。 “听说是敢于拔剑,未有死亡。”傅北辰说道。 这就好,燕东来想着,心里却是另外一个想法,你丫的,可千万别去招惹朱家才好。不然,朱家武力不行,财力可不少,那就不好办了。燕东来端起一杯浓茶,吹了吹。 “还有一个消息。”傅北辰还说道。 “琴帝都取走惊天剑,还能有什么消息?莫非朱家那个老东西出手了,去和琴帝打了一架?然后直接死翘翘了,导致寿宴变丧宴了?”燕东来不解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寿宴变丧宴是真的。一个叫徐庸铮的剑客,杀死了朱家两位少爷,朱家悬赏黄金五百两要其尸首,悬赏一千两黄金活捉此人。” “我······”燕东来手中的茶还未入嘴,热气直扑脸上,他感觉到了些许烫意。 “你确定那人叫徐庸铮?”燕东来说道。 “千真万确,金意楼已经将此消息传遍天下了。”傅北辰点头道。 “五百两,一千两黄金。这可是不个小数目,已经悬赏多久了?”燕东来问道。 “差不多有七天了。” 那这已经迟了。燕东来听着回答,心里想道。 他眉头微微一皱,思索着对策。 自己那个便宜师父出了名的古板,这次来棋院学习,显然不是那个好糊弄过去的,给我拜了那样子一位古板的棋道教习。好在活捉那人的悬赏太高,这些个猎人应该会犹豫些许的。希望徐庸铮能挺过来吧。 “金意楼有没有发动日月镜?” 日月着,明也。镜者,显其身。故人在日月之下,无可藏身。这是金意楼对于悬赏者的最高待遇,他主动公布消息,天下有意者,皆可知其消息,然后赶去诛杀。 “那倒没有。” 燕东来仍不放心,提起笔来,笔走龙蛇,片刻功夫就是一封信。信的内容本身也不长。 将徐庸铮之悬赏定在此处,勿要变更,若有必要,隐匿其行踪,停止这道悬赏。 他转身对傅北辰说道:“你速速将此信送往中州金意楼。信到了,那该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 傅北辰没有多问该把信交给谁,这是燕东来教给他的第二个道理。所以,他接着信就打算出发,可是心中还是担忧燕东来的安全,有些吞吞吐吐。燕东来哪里会不明白,勃然大怒道:“本大爷的武功会比不上你?你速去速回就是了。” 燕东来一挥手,傅北辰注定要跑死几匹快马。傅北辰望着信封上的金意楼三个字,心里虽仍有疑惑,可是很快就收起了那份好奇心,加快了速度出门而去,骑马飞奔赶路。 ------- 七天的时间,早已足够金意楼将悬赏传遍天下,使徐庸铮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香馍馍。也同样可以使“楚瑞昭大闹朱家”这个令楚家上下为之振奋的消息传到楚家。幽州城内的人也会再度记起,原来这个楚家在棋院鼻息之下,苟延残喘还未灭亡,甚至还有子弟敢去朱家大闹。 正如楚瑞昭所想,天下不识楚家久矣。所以那个消息更多的是使他一个人成名。日后登临武道榜单,也就更近了一步。功成方可名就。他名声已经就位,那么今日回楚家府邸,他怎么不功成呢? 楚瑞昭看着大门口的那对石狮子,想起幼年时曾在这石狮子上玩耍,多么欢乐。可是事后他被那个自己的亲二叔,借其他名义,吊起来打屁股,皮开肉绽,两个月下不了床。所以,他多年后再看向楚府的这块门匾,就更加得不顺眼了。 刚拾级而上,二叔就到了门口来迎接自己,楚家下人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毕竟楚瑞昭在门口站了稍许才进门的。 楚瑞昭此时也展现笑容,随着这个亲二叔走进了楚家,然后几曲几折,楚瑞昭虽离开多年,但是还是对着府邸中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二人终于来到了他想来的目的地,楚家家祠。 楚家家祠甚大,青砖红瓦,家祠内其上列祖列宗甚至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的楚王,其中那些人杰鬼雄楚家先烈,楚瑞昭一一看过,这些都是父亲为他讲过的人名,以及他们的光辉事迹。父亲大人甚至还鼓励教育他立下大志向。忽然,他面色一寒,因为在这正中间诸多牌位中,独独少了他父亲那一块。他更不用寻找旁边灵位,他的母亲名姓在何处,答案只有一个,两人之名都不在此处。 楚家二叔察觉到这一点,笑脸相迎,解释道:“当初大哥是自愿脱离楚家的,所以家老宗室都没有选择将他的灵牌位安在祖祠内。” “自愿脱离楚家?二叔,当年骗小孩子的把戏,怎么到今日还在用呢?到底是这些年二叔做家主不长进还是原来就一直喜欢自作聪明呢?”楚瑞昭笑道。 一旁有些个家主派系的长老,看不下去了,喝道:“楚瑞昭,在祖祠内你不得放肆,家主怎么都是家主,容不得你挖苦。” “正是,当年是你那个短命老爹活该,仗着自己是家主就胡作非为,活该有此下场。”还有一些更加难听的话落入耳朵里。 楚家二叔听到这些话,抱有歉意地朝楚瑞昭笑道:“他们说话不怎么好听,你别往心里面去。你在外闯荡,心胸宽大些。来,今日大好日子,你随我一起敬列祖列宗三炷香,表示你终于回家了。”说完,他就拉着楚瑞昭上前去。 “不,我觉得他们说的对。”楚瑞昭挣脱开既是家主,又是亲二叔的拉扯,大声说道。 初涉江湖 第六十四章 楚家喋血自瑞昭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楚瑞昭挣脱开二叔的拉扯,言语之中认同前面诸位长老说的话。这番令楚二叔感到怪异的言行,也着实令诸位长老吃了一惊。这不禁让楚家二叔想到,瑞昭这孩子莫不是练武功练得走火入魔还是怎么了。 楚瑞昭自然不会如此好说话。只见他缓缓转过头来,神态认真地朝着二叔说道:“为权势说话就不可能有错。当年二叔仗着老家主宠爱,敢直言我那家主父亲之不对,令我父亲无言以对,二叔就是对的。害得我那可怜的父亲只能羞辱退位,后来二叔贤德出众,居之家主之位。而今二叔贵为家主,说的话,纵使是错的,也只能是正确无比。而我的话,纵是对的,也自然是错得离谱。”这番话的嘲讽意味十足。 楚家二叔低着头,不说话。他当初借老家主之力,设计陷害兄长,步步紧逼,最后使得兄长横尸街头,长嫂悬梁自尽。这么多年来,只要一想到这,他心里多少有丁点过意不去。至于愧疚,那就谈不上,魂牵梦萦那更是不至于。世家子弟,这种为权力自相残杀的戏码可不少。而听楚瑞昭所言,二叔则是感叹居多,想不到楚瑞昭这小子不仅武功不俗,还能有如此高的觉悟,怕是以后不好对付。若是他对楚瑞昭发起难来,也不得尽势而为之。 楚二叔笑了笑,接话道:“瑞昭侄儿,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都已经过去了,就让它随风去,还提它干什么呀?” 楚瑞昭也是哈哈一笑,神情严肃说道:“随风而去?父亲犯大错,儿子怎么可能不补过呢?再说,我觉得,身为人子的都没说她可以过去,那么这件事,谁敢说过去呢?” “楚瑞昭,你想怎么样?莫非还想在楚家兴风作浪不成?” “是呀,楚瑞昭,你别太过分,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劳,就想着把尾巴翘上天。” “我看这人呀,不给他几分颜色看看,他是不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 “他这般功劳,越发不把人看在眼里,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夺过家主之位的。” 祖祠里长老不下十数人,而属于家主派系的居多,他们议论纷纷,更有不少直接将矛头指向楚瑞昭,斥责他的大逆不道。 楚瑞昭一一看着这些说话的人,他年少时就曾被这些人所威胁恐吓,所说的话比之今日更加难听,更加过分。他看着一直虚伪作善的楚二叔,心里冷笑更甚。他多年的勤修苦练,难道是为了这一刻的再受羞辱吗?不,不是的。他想扬眉吐气。那他还等什么呢?只见他大声说道:“若是诸位长老在朱家也能如此义正言辞,逞凶扬威,何愁楚家不能兴盛呢。”这一下的言语将诸人的议论斥责都给打断了。 诸位长老更是听得清楚,有的直接炸开了锅,根据家主的指示,他们的言语更加的不客气。 “这人,如此目无尊长,就是我们楚家败类,就没资格来我们楚家祖祠。” “对呀,家主还是太过仁厚,这个小畜生就不该进我们楚家门。” “楚瑞昭不就是贺个寿,仗着琴帝威风,有何本事?如今还想再楚家逞威风。” “正是,将这混账东西乱棍打出去吧。家主切莫妇人之仁,小子哪天被人骑到头上来了。” 诸位长老一唱一和,在楚瑞昭看来,他们就是楚二叔肚子里的蛔虫,更是家主的出声筒。而楚家二叔极会作势,他忙在一边当好人,说道:“别吵了,诸位长老,他还年少不懂事,莫说看在我的面子上,更看在我哥哥面子上,多担待些。” 这一圈,更是油锅里放热水,诸位长老更加气愤,有些直言道,这小子父亲有什么面子可以看的? 楚瑞昭看着他们演的一出好戏,眼神冰冷,如在冰窖中,一一扫过去,如猛兽巡视。 有些人察觉到他凶狠得可以吃人的眼神,声音渐渐低了。而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到嘴的话也是慢慢降低了声音。 可怜楚家家主还在一旁惺惺作态,好人言语道:“对嘛。就当给我一个面子,这后生侄子不懂事的,以后我自会好生管教的,就当替他死去的父亲做件好事。”他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刚转过头去,就发现楚瑞昭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发,极为肃穆。 楚家家主想堆起熟络的假笑,可是却笑不出来,话到了嘴边,化作唾沫又咽了下去。 楚瑞昭看着这个本该是至亲的男子,问道:“这些年,你可曾后悔?我亲爱的二叔。” 楚家家主不说话。 “应该是后悔没将我斩草除根?还是后悔不该加害我父亲?”楚瑞昭再问道,咬牙切齿。 楚瑞昭一步步走近身来,似乎也踏进楚家二叔的心里,使他慌张不已。 “我,我当年,却是不该陷害你父亲的,我知道,是我害你······”害你失去至亲。这后面几个字没说出口,楚家家主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脖子已经被楚瑞昭捏住,然后楚瑞昭将他往上提些许,吊在半空之中。楚家家主活像一只被人捏住了喉咙的小鸡,任人宰割。 “其实,你是后悔不该留下我的。当日买的杀手若是再多一个,恐怕我也下去陪我父母去了。今日,你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说到底,还是你太过小气。”楚瑞昭这番话清清楚楚,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听到。 “太过小气总归是不好的。你看,如今,我不就来取你的性命了吗?”楚瑞昭笑着,像是在和老朋友道别一样。手上的力道不变,楚家家主身高本就比他矮,此刻脖颈通红,脸上也慢慢变成紫红,楚家家主的脚越发地无力了。 “你放心,你的妻妾,子女,心腹手下,他们很快就会下来陪你的。保证你黄泉路上不会寂寞的。” 楚家家主满脸通红,红到了极致,一口气也吐不出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脚乱舞,听到最后那一句,他眼睛里面恶毒之意完全展现,楚瑞昭在自己父亲的坟前看到过这双眼睛,他那时极为厌恶和惧怕,可是此刻却十分欣喜。若是能挖下来就更好了。可惜了,这布满血丝的眼睛,怎么就如此慧眼不识珠呢? 一个人就这样活生生被人掐死了。 楚家家主活生生被人掐死在楚家祖祠里,而且是被他的亲侄子一力为之。这若是传出去,楚家会再一次江湖闻名,不过是奇耻大辱的名声。 一些长老终于反应过来。其中有四五个于家主交好,属于同一阵营的长老此刻终于回过神来。他们不仅开口骂道楚瑞昭丧尽天良,更有骂猪狗不如是畜生的,还有人自恃武功不错,挥拳上来,准备打死楚瑞昭的。 楚家没落,并不是单单是指家学,势力,武功更是其中之一。 所以,楚瑞昭以一人之力打那三四人是绰绰有余的。而且,他正愁找不到理由来动手清除异己,这忽然送上门的枕头,他一个想要睡觉之人岂会错过。 掌只见他中力道不留余力,掌掌都出尽全力,只求一招毙敌。几位长老平日里多仗着权势欺辱他人,武功实在是不入流,所以仅仅三招之下,数息功夫后,那四人就被他给击毙在掌下,倒在祠堂里。 本该肃穆的祖祠里今日的鲜血味道更加浓郁了。 活着的人终于明白,原来他今日根本不是来拜祖祠的,而是来杀人的,是来报仇的。。 剩下的所有人心里都有了这样一个共识:千万别去惹这个瘟神,不然会有杀身之祸的。 “我看今日之事远远还未结束呢。各位族叔长老。”楚瑞昭望着各位噤若寒蝉的长老,冷冷说道。 “当年借机侵占我大房遗产的,今日要给我全部吐出来,还要给我补上这十八年的使用资钱,不然我毫不客气。”楚瑞昭的声音里透着寒气杀气,这可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众人心里一惊。这退回大房遗产并不难,当年之事,事后成果,这里几乎人人都有份。而那倒下的五人居多。可这些人平日里过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里,这十八年来的使用资钱,天知道楚瑞昭开的价格,又得多少银两才能满足他。没想到当年之好事,楚家二小子均分众人之产业,今日祸事降临,众人一个都逃脱不了。世事难料。有些长老不由得腹诽埋怨这楚家二小子太过缺德。 “还有这五人的资产,也都转到我大房门下。”楚瑞昭指了指这死了的五人尸体道。 这分明是赶尽杀绝,他们虽死,可是都有子嗣妻妾。如此一下失去了经济来源,他们那些人怎么活下来,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饿死一些。最后只能苟且度日而已。 这些长老没做声,替一些死人说话,他们还没那么善良,指不准自己也会变成其中一个。 “今日起,我就是楚家家主了。”楚瑞昭步步紧逼。 众人不说话,是想看他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今日杀人,断断只会逃亡了。不然这件事,楚家不会放过他的。所以先前要遗产,要资钱,他们都不做声。可是一旦做了家主,那么楚瑞昭名正言顺享受这一切,他们心里的一些小九九,也彻底落空了。 “你如此年纪,就当家主,恐怕难以······”有一长老话未说完,就被楚瑞昭一把抓过来,捏住胸膛处衣裳,所以他后面的话也说不完了。 楚瑞昭不由得一笑,说道:“难以服众?是吗?” 那长老身陷囹圄,不得不点头道。 “我何必要服众,这楚家已经风雨飘摇,我自有雄才大略。我现在只需要你们来服从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来顺我者生,二来逆我者亡。”楚瑞昭说着,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那长老脸上,长老脸上迅速泛起了一个鲜红的四指手印。 众人哪里能想到楚瑞昭这般行事,可若是他们再不动,以后就没办法动了。若是楚瑞昭动的念头是以死威逼诸位长老之流,恐怕他打错了算盘。 说做就做,其中有一个长老和其他人交换了眼神,然后颇为慷慨道:“楚瑞昭如此行事,纵然当了家主,恐怕只会令楚家更糟。这点我是不同意的。” 俗话说,法不责众。量他楚瑞昭也不敢把这所有人都杀了。所以还剩下有三四个长老也纷纷站了出来,附和道:“我们也不同意。” “杀人不眨眼,分明是魔头。我誓死不从。” “楚家家风纯正,不应该要刽子手来当家主。” 一时之间,长老团结在一起,楚瑞昭看着势单力孤,形势也有些不受控制了。 初涉江湖 第六十五章 家主无情立新风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形势如何不受控制,在楚瑞昭面前都不是问题。他本意留下几位长老,以彰显他的仁义之心。可是如今这些长老不自量力,自寻死路,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楚家的暮气太盛,有一半的是这些长老们的功劳。这些老不死的个个身居高位,却只顾自己利益的,浑然不将家族利益放在心中。所以楚瑞昭心里早就作好了不破不立的打算。 楚瑞昭以铁血手段坐稳楚家家主之位,可是若干年后,楚家真正兴旺发达,谁会记得他今日之无情和大逆不道呢。楚瑞昭想到这里,眼神更加冷漠地看着这些长老。 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着楚瑞昭,似乎这样就能将楚瑞昭从走向家主宝座的阶梯上拉下来。 “够了。”然后祖祠内传来拐杖击地的声音,“莫不是要拆了这楚家,你们才肯罢休?你们才会满意?” 有一个老者拄着拐杖,一步步地从祖祠后面走进来。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他眉角布满了皱纹,他脸上满是褐色的斑点,微微驼着背,这些无不表现出他的年纪老迈。 这种年纪,这种姿态,楚家还有这样的一个老人,那就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上上代的家主,也就是楚二叔的父亲,换言之,也是楚瑞昭的亲爷爷。 “老堂叔。”有人吃惊道。 “老家主。”有人喜出望外道。 “老家主,您可得替我们做主呀。您看看这个小子,他今日在祖祠内动手,不仅杀了家主······”有些长老以为盼到了救世主,告状道。 老家主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停止说话。然后他望着那个本该熟悉却又不怎么熟悉的年轻人,他的双眼看东西早已模糊,但是他的心眼却比多年前更加清晰。他就这样打量着楚瑞昭,仿佛在挑选继承人一样,也好像在说,你打算如何才肯罢手呢? 楚瑞昭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任由老家主的目光打量着。 许久之后,老家主终于点了点头。 “很好,就这份定力,我楚家终于后继有人了。”老家主感叹道。 楚瑞昭双拳握紧,食指指尖发白。这个无情的老家伙今日怎么会突然出来呢?若是说他这些年来的颠沛流离,有一半是他二叔的功劳,那么另外一小半就是这个亲爷爷一手造成的。楚家老太爷是偏爱幼子的,这点在楚家是得到公认的。 “可是别忘了,你终究是姓楚的。普天之下,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你只能是我楚家的子孙。哪怕你再怎么厌恶这个家族,再怎么嫌弃这个姓氏。”楚家老太爷的言语有些狠厉。 “如果没有这个姓氏将你保护着,庇佑着,你怎么可能活到今天。恐怕你早就像路边的野狗一样,凄惨的死去,还死无全尸。”楚瑞昭对这些话不置可否,任凭楚家老太爷自说自话。 “所以,永远别忘了你的名姓,你的祖宗在这,以及你的使命在这。”楚家老太爷拄了拄拐杖。 “朱家贺寿那件事,你做的很好,很有胆量,也很有气魄。”楚家老太爷接着又是轻轻一笑,表示赞赏。 老家主又望了望他那些的后辈子孙,冷冷道:“而今,时势造英雄,楚瑞昭当为楚家家主,执掌干戈,行一切家主权力。尔等自当效忠。” 这一句话,将众人的希望彻底浇灭,也将楚瑞昭推上了家主之位。 楚家老太爷可是仔细端详这个多年不见的长孙,却一眼都不去看那个倒在血泊里的至亲骨肉,他挚爱的幼子。如他心里所想,他多年前失去了大儿子,并不悲伤,如今失去这个不怎么优秀的家主,也不悲伤。家族若是能借这场杀戮赢来兴盛之机,才是至关重要的。至于其他的,所谓亲情,所谓骨肉,往后稍稍吧。他自己当年又何尝是用光明手段上的位呢?二儿子做事不够绝,而今天这孙子还不错,够狠,够绝。 世家里,人到老,愈发受人尊重。所以他的话语不算大,刚好所有人都可以听见,都有人都不得不接受这个提议。他的语速和他的步伐一样的,不紧不慢,全然没有半点失去爱子的痛心,也让人看不到情感变化。 这样一个冷血的老人,这么一个绝情的老家主,没有人敢去质疑他。所以当老家主走了之后,楚瑞昭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他日思夜想的报仇,今日终于如愿。他想执掌楚家,如今也是一举成功了。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几位长老也纷纷低下头,语言恭敬道:“拜见家主。” 个个温顺,如家犬。 楚瑞昭自然不会一下子杀了这些长老,若是他们真的归顺,他也乐意将方才的不愉快翻篇,如若不然,今后的日子长着呢,大可以慢慢玩个够。 “起来吧,各位族叔长老们。请将这五位以死劝谏来明志的长老们厚葬,如此做法让我继位,楚瑞昭惭愧不已,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楚瑞昭说道。 这番话,将五人的死做了定论,为了劝楚瑞昭继位而自杀明志的,楚瑞昭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推脱的一干二净。甚至为日后,执掌楚家后的变革立下了基调。 这些长老们终于知晓了这个新家主的手段心机,将屁股翘得更高,头伏得更低了,来表示自己的忠心不二。 事实上,按照楚瑞昭斩草必除根的性格,也为那五人的家眷定下了一个可以预见的结局。血雨腥风会再度席卷这个摇摇欲坠的楚家,会使它稍微团结稳固还是更加的动摇呢?没有人知道。但是楚瑞昭今日起,就学会了用自己族人的血,做很多事情。 本以为一头扎进广阔的横亘山,就可以少了很多麻烦。徐庸铮此时此刻才是真切地认识到自己的想法错了,而且错得颇为离谱。从第一个刺客告诉他,自己的赏金达到一千两黄金之时,他的心里只有苦笑了。这个数字太有诱惑力了。而从第四个此刻的口中才知晓道具体的悬赏情况。自己被名义上的三等实力,却被悬赏二级中等偏上赏金。这个情况一出来,朱家以及金意楼的用意救出来了。他虽然不清楚三等实力究竟指的哪个境界,可是也能从前四个刺客的身手和态度可见一斑。他们分明连意境都未能领悟,便信心满满地前来刺杀,想着一千两黄金。看来三等实力确实不入流,也太埋没他了。 他的意念其实远超同龄人,只不过因为另外一个家伙的存在,导致他认识不到真实情况。那个家伙的意念可只比他少些许。因为他修炼无名功法的缘故,他的感官比之平常习武之人的更加尖锐了数倍。所以那四个刺客行刺杀之道时,还未近得身来,都被他悉数事先发现。一场偷袭活生生变成了明斗。徐庸铮没有发动意境,就借着金戈剑的锐利挫败了对手,金戈剑虽然近来饱尝胜利的滋味,可是却没有多么的兴奋。因为它所面对对手实在是不入流,撑不了几招,使它不得劲。 其实也不全怪那四个刺客不自量力,刺客不屑于正面出击,专行诡谲之道而刺杀,明刀明枪的拼杀更是不多。而一千两黄金活捉,五百两死生不论,这实在是太过丰厚的赏金。这样价格,别说三等实力的香馍馍,就算二等实力的石头,也会有大把人想要来咬一口,试试自己的牙口也好。 邓道济就是一个牙口极好之人。他是在处理师父遗物时,才发现了这个秘密的。原来金意楼也有这个买卖可以做。而他师父的面具也一应留下。他当初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金意楼见识一下,闯一下。好在金意楼从来不问人的真实身份,也不追究冒名顶替者。杀什么样的人,拿什么样的赏金,都是明码标价。他的眼光极好,运气极佳,极适合做这样的买卖。废了些许功夫,完成了两个三级悬赏之后,他便有了一些可以挥霍的银子。可是这还不够,他一心想下半辈子无忧,那就还得做好几笔买卖。当看到徐庸铮这个三等实力,二等偏上的赏金时,他的眼睛发着光,很快就做了决定。更是花费了近三分之一的积蓄买了徐庸铮的情报,便快马加鞭赶往横亘山,这路上又花费了近四分之一的积蓄。 有付出才会有回报。虽然花费了尽百来两的银子还未见到徐庸铮一面,他还是安慰自己道。手上这副惟妙惟肖的画像,他早已看了数十遍不止。哪怕闭上眼睛,也可以将那副嘴脸刻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此刻他依旧拿出来,生怕错过了任何一处细节。不是徐庸铮长得如何英俊或者怪异,而是那就是他一把通往富贵大门的钥匙呀。 邓道济的运气有些不错,偌大的横亘山里,他仅仅花了三天的功夫就发现了徐庸铮的踪迹。徐庸铮背着一个包袱,手中抱着一柄剑,脚步极为沉稳,不过这些在邓道济看来,装腔作势的成分居多,三等实力的得瑟什么呀。 徐庸铮一上午的时间行了十数里,便停下来歇息。邓道济发现,他专挑好走的山路走,这在邓道济看来,更加的可笑了。一心想着逃命了,居然还选这样的路,是怕别人追不上么? 邓道济小心翼翼地潜伏着,他选择趴在草丛里,他的一身黑衣虽然与绿草显得极为不衬,可是黑衣能给他安全感,再者,山林中黑衣也并不显得多么现眼和别扭。此时他选择的时机却是最佳。徐庸铮方才喝了口水就躺在河边的大石头上休息。这里的地势简单,平坦的地势,右侧一座高山陡立,左侧一处平地,中间是一道河流隔断,也将这两处分了个高下。平地上,水草杂草长在一起,低洼地段偶有水坑,也没有多少树木可以遮掩。徐庸铮选择此地,将自己暴漏在阳光之下,却可以保证近处无人。可是在邓道济看来,徐庸铮还是嫩了一些,他忘了,草地也是可以藏人的。 初涉江湖 第六十六章 草地射箭多狡辩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天上太阳忽然被调皮的白云藏起来了,世界也变得不那么明亮。邓道济小心翼翼地潜伏着,他选择趴在草丛里,缓缓地匍匐前进。微风徐徐,所以一些草丛里的细微声音也不会引起正在睡觉的徐庸铮注意。八十步,七十五步,七十步,时间过得不快,他也开始加快了前进,可是速度依旧不快,终于他来到了五十步的距离。邓道济似乎看到自己手中弩箭发射出,嵌入徐庸铮身上的那幕。一步接着一步,邓道济如同一只偷东西的小老鼠,小心地,兴奋又紧张地靠近着。四十五步,四十步,三十五步,他的目标是三十步的距离。这最后的五步尤为重要。他甚至选择用身子贴紧浅洼处的水里淌过,以不发出较大的声响,避免打草惊蛇。成了!他终于到了三十步的距离。邓道济看到仍然在睡觉的徐庸铮,脸上露出些许止不住的笑容。他从背后取出弩箭,就是这颇有威力的弩箭,让他完成了前面几次的悬赏任务。为了这次的任务,他特意从金意楼里买了三支精钢制成的弩箭,锋利无比,为了保证一击毙命,他更是选择在上面淬了毒——见血封喉的毒药。邓道济冷静地装好弩箭,一支是不够的,他又装上了第二支。至于第三支弩箭没装上去,是因为他觉得有些浪费。 他的目光从未如此清晰。他的耳朵也变得极为敏锐。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他闻到的也不是草的味道,而是金钱的味道,甚至是纸醉金迷的奢靡味道。 一夜暴富,我邓道济来了。他的喉咙间的声音和得意似乎要冲破他的喉咙,飞向自由的空气中,尽情发泄。 两支弩箭飞出,速度极快,邓道济的笑容渐渐扩散。 可是徐庸铮身形矫健,首先是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卧倒的状态跃起,然后他身轻如燕,高高腾起,空中扭转身形,似拧麻花一样,轻巧地躲过了那两支瞄准两个致命处,本该命中的弩箭。 邓道济没有射中通往富贵的靶门,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这种情形下,这第三只弩箭恐怕没有机会射出去了,射出去了也未必射得中。 “出来。”徐庸铮站立在石头之上,居高临下道。 邓道济也知晓自己在做无意义的躲藏,干脆站起身来,开口道:“阁下果然好身手!” 他的黑色面巾在射弩箭之时就已经摘下,如今露出真容的言语,不像个刺客,更像一个钦佩徐庸铮已久,终于有机会出手试探徐庸铮实力的江湖人士。 “是你射的弩箭?”徐庸铮问道。 邓道济见到徐庸铮问如此明显的问题,他不由得心里微微一松,这意味着他还有辩解的机会。 “方才不过是一时手痒,拿出弩箭来射鸟,若是误伤阁下,我愿意赔罪。” 这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鸟儿会栖息在人旁,共立石上?徐庸铮知晓邓道济在撒谎,想要拆穿道:“你这身黑衣又是怎么回事?” “小的家贫,加之身中顽疾,只能穿黑衣。在今日之前,已经引起诸多误会。”邓道济武功一般,可是他的头脑转的可不慢。若是徐庸铮再问他为何趴在地上,他会说些天气闷热,地上水多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只要徐庸铮没发现那两只弩箭上面涂了毒,一切都好对付。若只是发现弩箭材质不一般,他大可以说旁人赠予他的。 岂料徐庸铮不再问,而是说道:“趴在草丛只是水多地滑,摔了一跤?” 邓道济傻傻站在原地,知晓今日之谎言已经被徐庸铮扯破,无法再继续圆下去。他就像一个在寒风中被脱得干净赤裸着的人。他脸皮再厚,也无法说出一句“阁下果然聪明”等不要脸的话。而且这话起不到任何作用。 为何?因为徐庸铮能想到这个理由,那么他下一句恐怕就会问什么鸟值得你一个身中顽疾的人如此跋山涉水来对待? “你也是为赏金而来?”徐庸铮淡淡的说道。 邓道济说道:“五百金甚至一千金,恐怕是个人都会有意。何况一个穷人。” 徐庸铮跳下石头,轻盈落在地面,说道:“那好,你也只有一次机会。” 邓道济听到这话,心里一惊。这人果然是个狠辣无情的男子,敢杀朱家两位少爷。一旦自己失败,恐怕就会死在那人手里。 邓道济一手短匕首持在手中,他脑海中苦苦思索着胜利的契机,可是没有结果。 邓道济的武功基础一般,远远没有到推开那道门的实力,可能连勉强看到那扇门的实力都没有。徐庸铮已然进入那道门内,所以哪怕邓道济抱着必死的决心刺向徐庸铮,徐庸铮身形左右挪移,不过数招,徐庸铮剑未出鞘,剑鞘一点邓道济手臂,又一撩拨将那短匕首打落在草丛中,足足一丈远。 邓道济闭上眼睛,头向上一扬,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表情摆在脸上。 不料徐庸铮轻蔑一笑,说道:“哼哼,你别再跟着我了。” 邓道济刚从死门关走过一遭,却发现因为徐庸铮的仁慈使他没有走入死亡的那扇门内。他起先感激徐庸铮不杀之恩,不过稍许过后,贪念又上心头,所以他的歹意便又生出。他开始后悔起来,没有一开始就将三支弩箭齐齐射出去,而最后,没有趁那人不防备,将最后那支弩箭射出去。望着徐庸铮渐渐消失在他目光尽头,没有一丁点残影留下。他终于哈哈大笑,“如此人物,这样的仁慈可以利用,不便宜我邓道济还能便宜谁?”这五百金他势必取之。 ------ 天下十州,中原共占七州。除去无明显城堡界域之分的中州外,其他六州都采用的原先的疆域。雍州,居中原正中,以古语言之,“若以天下言之战事,则重在雍州。此地南通豫州,东临壤陵州,往西更是广袤的灵州之地。故天下纷争,雍州乃兵家必争之地。”而雍州境内,非洛阳之繁华不可不说,天下莫可出其右。洛阳,因地处洛水之阳而得名,往来交通之便利发达,商人多数争利于此地。 地段繁华总是离不开人口的充实陪衬,人们也争相居住此地。故此地龙蛇混杂,势力也错综复杂得很。若是今日,仍有外乡人抱着来此争码头立旗的想法,恐怕不需半日时间,他们只会落得个横尸街头或者远走他乡的下场。这么一个极度排外的地域自然拥有自己本土帮派的强硬保护。真要说起洛阳的帮派势力,大大小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谷、帛、金银铁、物产还有盐、茶、酒、矿等税收都有人管。若是一两个帮派无法吃下,不崇尚内斗的洛阳人自然乐得交本地朋友,这就更加导致洛阳势力更加杂多。 洛阳出名的帮派有五个。分别为天涯帮,潜鱼帮,飞星帮,白枪盟以及专管货运码头的流沙帮。前面四个帮派收入来源较多。流沙帮最近风头正盛,在几乎夺取洛阳大半码头之后,有意将手脚伸向妓院,赌场,酒馆等处。洛阳小势力帮派乐得看到这类龙虎相争的局面。这流沙帮的崛起不过三两年,明眼人都能瞧见他背后是有势力扶持的。 其他四个帮派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大原则下,偶有些小摩擦发生,全当做枯燥生活中的乐子。若是要问起来洛阳众多帮派中,第一大帮是哪个?不仅洛阳人们给不出答案,天涯帮也给不出答案。天涯帮掌管整个洛阳全部的赌场,财资雄厚,人手众多,帮派内人才济济,这样的帮派理应称作洛阳第一大帮。可是,近年来,天涯帮老帮主曾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下表示:“天涯帮只能幽居洛阳第二。”至于后面不敢还是不能居第一,老帮主没有明说。后来更有甚者,他专门宴请洛阳大大小小数十帮派,以表示不敢于洛阳称大称霸之意。旁人起先是认为老帮主谦虚,后来日久天长,才发现天涯帮真的是如此,他约束手下,不可仗势欺人,也不可行不义之事。这等姿态,自然赢得了大片赞赏。而潜鱼帮帮主赵谦臣只说了一句,“非不敢以第一居,实则寡不可敌众尔”,这才说明白其中道理。其他的所有帮派也完全相信了。 天涯帮就这样成为了洛阳繁华之地的第二大帮,在人口中获得统一称号。至于其他,如飞星帮,潜鱼帮,白枪盟,实力不分上下,也不去争那个不甚好听的三四五名。真要天涯帮以一敌三,那决计是不可能打过的,任何一边胜了,也只是惨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也是赚了两百。可这对于各位大帮派的帮主就是放屁。放着钱财不去赚,大把的银子不去挥霍,大好的日子不去享受,而白白牺牲自己的人口去厮杀,那岂不是自己剁自己的手,存心找死。一旦他们势力忽微,难免一些有野心的帮派不会动歪念头,到时候阴沟里翻船,那就真的是再无翻身的机会。毕竟四大帮派之间和谐,不代表大帮派不会欺负攻打那些小帮派。这些往日旧怨可没那么好消除。 初涉江湖 第六十七章 若孤魂心住野鬼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洛阳城这几年来风调雨顺,那四个帮派就犹如四根定海神针一般,稳固这小片海域,小鱼小虾再如何打闹厮杀,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流沙帮就像一头从诸多厮杀中成长的庞大的鲨鱼,在一旁虎视眈眈。越是如此,洛阳越繁华,其下暗流涌动,没有谁看得清楚。 天涯帮屈居第二,却未成笑话,反成美谈。真的是这样吗?马秋辞不这样认为,他作为天涯帮新晋的长老,不过而立之年就身居如此高位。有不少是他行事狠辣,无情做派的功劳。加上他极为擅长拉拢同道人心,手下聚集了一大片和他一样秉性的人物。用两个词就可以说明,就是不要命,不眨眼。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自然是不要命。不眨眼就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杀人不眨眼。 偌大的天涯帮,他可以说是谁都看不上。且不说那个老帮主,不过一个年老思退的老东西,而那个大长老孙腾义更是尸位素餐,毫无作为。他不趁势而起,岂不是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他手下的那些兄弟? 他此刻就待在天涯帮的演武堂内,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每月到这个日子,他就会拉着两三个武师一起练功。场上身形闪动,兵器击撞。马秋辞的长刀耍得有模有样,虎虎生风,那两个陪练年轻的武师被逼得只能死死防守。 还有一个武师正叉着腰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点头,眼神里露出些许的赞赏。马长老的武功进步很大,可惜就是武功底子有些太差。武功这回事,不比读书,真要在此道进修,就是越早越好,早练筋骨后练式。那两个年轻的武师就是他的弟子,别看他们如今还能稳稳守住,可再过些时日,恐怕就只有白白挨打的份了,更没有法子陪马长老练功咯。 马秋辞一刀震开其中一位武师的长棍,再一刀劈向另一位武师的长棍,然后一脚踹出,那个武师退出好远,然后马秋辞收起长刀,就此潇洒地停止了比武。 那两个年轻武师微笑着收拾武器,其中一个较为活泼地上前,恭维道:“马大哥,真要这样,我们下次就没办法陪你练了,恐怕要我们师父出马才行。” 马秋辞微微一笑,说道:“小东子太谦虚了。” 然后他望向一旁的赵师父,说道:“赵师傅,要不下次您陪我练练?” “马长老,今晚练得差不多了。习武一道,欲速则不达,需要慢慢来的。”那姓赵的武师微笑道,示意两个徒弟收拾好行囊。 “那行,下次,您老可得亲自下场指导我。”马秋辞笑着回答道,他这等身份,如此说话算得上十分客气。 马秋辞打算留下三人一起吃饭,饭桌上好多谈论武功,可是姓赵的武师执意拉着两个弟子离开。出了演武堂,他们就径直从后门离开了天涯帮,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 赵武师年级不过四十有六,算不上气血正盛。或许因为习武的原因,加上保养得当,头上没有一根白发。 “师父,马大哥对练武真上心呀。”其中一个叫小东子的徒弟感叹道。“一个月练十天,像他这个身份,还这么勤奋,真的是不多见呢。” “对呀,就是面目冷了点,明明有时候在笑,比不笑还要吓唬人。”另一个较为冷淡,名叫小西子的徒弟接话道。 小西子好奇问道:“那师傅,你下次真的会亲自出手吗?” 小东子接话说道:“废话,师父肯定会出手的。不过,也会留手的。” 赵武师没有答话,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让两个弟子知道他的想法。看着这两个几乎自己一手带大,涉世仍未深的徒弟,他是有苦说不出,很多事情远没有他们两个小子想象得那么简单。赵武师也不好说明。马长老付给他们三倍于正常价格的价钱,却只要他们一半的时间陪练,这本就可疑。加上赵武师从天涯帮的一些人口中,得知马长老行事的风格。看到他们眼眸里言语里对马秋辞颇为忌惮,赵武师自己是个老江湖,怎么会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段时间自然在不断揣摩马秋辞的用意。他虽然习惯所有的事都往好处想,可是一想到这件事,天上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他的心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 “小东子,小西子,你们两个饿不饿,要不我们去吃碗奇巧居的馄饨?”赵武师笑着和两个徒弟说道。 两个徒弟听到这话欢呼雀跃,奇巧居的馄饨可不便宜,味道更是绝佳。上一次还是元宵时节吃的,他们两个可是差点没吞下自己的舌头。 “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 两位徒弟纷纷点头,齐齐说道:“师父,你尽管说吧。” “以后,不要私自去陪你们马大哥练武。”赵武师说道。 小东子疑惑道:“为什么呀,师父。马大哥不仅给的银子比别人多······”不过,在看到赵武师的严肃的近乎生气的表情,他没有往下说下去。 小西子就比较懂事,他直接点头道,“我们知道了,师父。”他对于师父的话向来言听计从,不会质疑的。 小东子见状,也只有听话地点点头,毕竟这奇巧居的馄饨可是半年也吃不上两回的美味呢。 赵武师则是满意地点点头,面带笑意。 ----- 另一边,马秋辞没有坐在演武堂正中的椅子上,而是选择坐在最末端。所有长老开会座次,他也是坐在最末的这个位置。他习惯于练完武功之后,喝点东西,这些毛尖涩苦,在杯底沉浸,正是对于他的一种享受,也是一种警醒。 他用毛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手捧着茶杯喝了起来。可惜,这毛尖的味道仍然不够苦,他呲了呲牙,闭上眼睛沉思着。他从一个小人物迅速上位,再从长老还要往上爬着,光有心狠手辣是不行的,权谋和武力也是必须的。而一定的武力保证他有些特殊的时候,不必依仗他人。要不下次就拿那个姓赵的武师练练手?他笑了笑。先前与那三人套近乎,不过是表面功夫。他真正要学的就是赵武师依仗的夺命招式。 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这是一种不可言说,被窥视的感觉。 果然,他睁开眼,看到一个黑衣人坐在他同侧的相邻座位上。两人相对,却只有马秋辞一双眼睛,那人藏在一副面具之下。 “马秋辞,天涯帮新晋长老。为人凶狠毒辣,御下有方。” 马秋辞嘴角一笑,这种评价是他经常能够听到的,甚至于最近酒馆茶楼里说书的都会说出来,一点都不新鲜。 “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那人问道。 “你们?像你这样不问自闯,也不知做贼还是杀人的人,还有很多吗?”马秋辞说道,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 “人?不,我们可不是人。我们来自于无间地狱。”那人言语冰冷。 “不是人,难道还是鬼不成?”马秋辞笑得更加大声。 “我们来自于无间地狱,我们就是一群孤魂野鬼。”那人正色道。他的语速十分缓慢,似乎平时不经常讲话,这刻出声,那喉咙处似乎是装着两块石头,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马秋辞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那人答道:“和我们一样,变成鬼。” 马秋辞的笑意渐渐收敛。人若成了孤魂野鬼,那就可以抛弃很多东西的,包括道义,包括礼信。而且有很多鬼是叫不上名字的,那么有很多事,人做不出来的,他们都可以做,而且做的更好,更绝。 “变成鬼有什么好处?”马秋辞问道。 “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比如······” “比如权力,比如帮主之位。”那人看向一旁,漫不经心道。 马秋辞看了看那人,笑着道:“那我想得到这一切,需要我付出什么来?”他知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一切有舍才有得。 “人没了魂就能变鬼。” “那你们岂不是早就死了。那我岂不是该拿把刀自尽?”马秋辞道。 “你信或者不信,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只鬼。”那人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心里不仅想着权力,还有美人,莫非这也是鬼。阁下虽本事不俗,但有话请你直说。”马秋辞不客气说道。他对于这类打玄机的说话方式很不感冒,也不感兴趣。 那人叹了一口气,不过没有被马秋辞发现。 “加入我们,我们帮你统一天涯帮。” 马秋辞彻底被这人给逗笑了,如此不自量力,怕不是个武功高强点的傻子哟。天涯帮帮主传承四代,其中拥护者长老达到十之六七。下一任帮主完全由帮主儿子接任,不过这个继承人现在在哪,谁也不知道。天涯帮派内部本身派系林立,绝不可能一句话就能设计好,更不是几番动作就能完成统一的。 “证明给我看,商人都讲究,有多少本钱就做多大买卖。” “既然你们选中我,那就更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更应该了解我的价值。” “否则,一切免谈,我继续走我的阳光大道,你走你们的独木桥。” 马秋辞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茶叶也在嘴巴里咀嚼着。然后他站起身来,解开腰带,就要往厢房内走去。 “下次我们再来找你,希望你能改变你的态度。” “今夜,流沙帮必亡。” “我们的组织名为秩序。” 马秋辞又是一笑,对于今夜流沙帮灭亡的说法感到可笑。难不成一群野鬼随便搞个组织玩玩,随便就能打破洛阳的秩序啦?他将那根镶着白玉的腰带搭在肩膀上,不知为何,他回头一看,发现那人消失在椅子上,大厅里除了他,一个人影都没有。他眯了眯眼,阔步离开这里,今夜的十八般武艺终于有了着落。女人的温柔乡里向来是男人的另一处战场,这一场,马秋辞百分之百可以赢。那个新纳的小妾气质高冷,正好符合马秋辞的品味。 初涉江湖 第六十八章 星夜试探潜鱼帮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天上星光璀璨,月明星可见。地下门户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没有因为白天的离去,喧哗有所减少。人们有着无穷的活力来庆祝生活的美好。在洛阳城里,同一片天,可这片天空下的人却有不同活法,不同心情。没有大志向,不思进取,似乎也是潜鱼帮的写照。帮主姓赵,名字起的也不咋地。赵谦臣。这谦臣谦臣的,意思不就是做了谦卑或者谦虚的臣子吗?可这洛阳,天涯帮不敢称大,也就没有一个王的出现。名不符实的帮主赵谦臣如今正在左拥右抱地享乐呢。 说来他在洛阳城也是个传奇人物,按说潜鱼帮在洛阳势力不小,帮派中兄弟人手众多,财力丰余,身为帮主的赵谦臣总得有一处宅子吧。可他就是没有,起初帮派小,他没那么多私心,后来帮派越来越大,他再三表明心意,不置一宅,手下的兄弟也不敢多言。 他极其享受每夜在勾栏瓦舍间的流连往返,也十分满意这种生活带来的新鲜。没有宅子自然就没有所谓的家,自然没有夜不归宿这个说法。 他今夜就待在醉春楼的院子里,几杯美酒下肚,脸上就已有了两三分醉意。 “明月当空,对酒几何。如此良宵,怎能轻易辜负呢?哈哈,再来一杯。” 似这类买醉买春的买卖的楼子总得有个春字或者香字才应景。醉春楼对于赵谦臣这类的金主极其将就和满足。陪他喝酒的都是醉春楼里最抚媚最会伺候人的姑娘。事实上,和城里其他几处楼子相比,醉春楼里是换花红换的最勤快的一个。无它,赵谦臣不仅无一处为家,更是不曾娶妻。他虽未娶妻,但是书生意气的他极喜爱纳妾。这些年,光在这处院子里纳的妾就有七八个。 此时,有幸伺候赵谦臣的女子们都极为开心,脸上堆起的笑容也颇为真诚。 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想取悦于赵谦臣。若是能够令这个金主高兴,何愁不能脱离苦海,给赵帮主作妾。就退一步讲,赵帮主出手阔绰,又极懂得调情,善解人意,是个知晓疼人的主。 美人们言笑晏晏,不仅自己喝得勤快,劝酒的花样也层出不穷。不一会儿,场间已经显得有些奢靡。那些美人儿的衣裳轻解,恐怕再过些时候,身上会变得不留多余之物。某些温柔奢靡,不可多言语的画面也该上演了。 “来,赵公子,小妾再敬你一杯。”那女子有意将衣服下撩,不多不少,刚好使人血脉喷张。她想让赵谦臣多看到她身上更多的优点。 “好好好,我也来喝一杯。”赵谦臣眼睛发亮,端起酒杯。“不过你这里似乎有些丰腴,待会我来看看究竟可好?” “公子,讨厌。”那花魁模样的女子轻轻一推赵谦臣,力道刚刚好表示自己的娇羞。谁说做这行没点技巧可行呢。欲拒还迎就是她早已掌握的武器。 有一个穿黑衣带面具的男子站在院子的墙上,冷冷地看着下面的华丽风景。 “想不到这就是所谓的深思奇略,善克令终的潜鱼帮帮主。” 一旁还有一个穿着一样的人,他手臂上绑着红布,朝那人说道:“动手。” 先前那个说话之人就缓缓落下,落到院子里,双手负后。 “赵帮主,我们今日找你有事相商。” 赵谦臣醉眼蒙眬道:“有什么比美酒佳人更加重要呢?我不想谈。”他说话的腔调极为古怪,缓慢无序。 “我劝你还是屏退左右,收起你的惺惺作态,否则到时候你会脸面无存。”黑衣人不管他,冷冷一笑,威胁道。 赵谦臣重重地亲了亲刚才敬酒的花魁,惹来花魁一阵欢笑。然后他又伸手摸了摸另一位花魁的脸庞,捏了捏,果然够滑顺。他含糊道:“有这般美人好酒,脸面还要了干什么呢?”说完他便将手伸向那花魁的胸脯而去。 而那个手臂上绑着红布的男子也翩翩落了下来。 “姓赵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开始那人不客气道。 “罚酒?罚酒我也喜欢吃。来,轻曼,你现在就来罚我一杯。”赵谦臣捏着花魁的手端起酒杯喂向自己的口中。 “姓赵的,不要想着在我们面前借酒装傻,借美人避祸。你在我们面前,没有半点秘密可言。你的过去,你的才华,甚至于你的苦楚,你的家人,我们都一清二楚。”他说话多了很多威胁的味道。 偏偏赵谦臣吃软不吃硬,他故作惊讶,道:“哦?这么神通广大?那还来找我商量什么?” 先前那男子哼哼一笑,对于赵谦臣的聪明才智表示怀疑,尽是嘲讽。 赵谦臣醉言醉语道:“不过,赵某人还是很好奇你们的本事。” “不过是梅兰竹菊四个小丫头而已,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开始那个男子终于忍不住,拔出别在后腰的一柄短刀,他反手拿刀,就冲向赵谦臣,杀气冲冲。 而他口中说的梅兰竹菊四个小丫头骗子,就是一直在一旁静立等候的四哥女子。他们相貌并不出色,一开始就在一旁显得着实不起眼。就是一个寻常人家也能有的女婢。可此刻她们各执扇子,长袖善舞起来,谁还敢说她们平常。 那个男子刀光轻掠,浮影重重,有些眼尖的女子才看到那黑衣人手臂上缠着一块青布条。赵谦臣也看到了,稍微留意一下,就将这个信息记在心头。 四位女子翩翩起舞,敏捷似脱兔。青布条的黑衣人似乎如狼入平原,择食而扑。四人相互间配合默契,活生生用扇子筑起一道围墙,挡住那锋利的短刀。而场面也变成了脱兔戏耍狼的好戏。黑衣人心里面颇为不忿,他每猛攻四人其中一位,另外三人就会举扇刃前来支援。他越打越感觉四人的配合无间。他只恨自己的手中短刀不够锋利,没能一把砍断那些烦人的扇子。 有时候,说出去的大话不一定都能实现。这斗得难解难分的局势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院子里怎么会从刚才起越来越臭?你们闻到了吗?”赵谦臣醉言问道,丝毫不在乎那四个女子的安危。 “臭,公子,这里怎么会臭呢?”有一个花魁问道。 赵谦臣笑道:“是你们鼻子不灵,我的鼻子就灵得多哩。” “那公子,你快说说为什么嘛?让小女子也知道知道。”叫做轻曼的女子撒娇道。 “一般是有人放屁才会臭呗。不过有些人口气很大,比狗放屁还臭。”赵谦臣作势又闻了闻那一杯酒,然后做了个吐舌的模样,倒在地上。“你看,这美酒的味道都不对了。” 旁边两位花魁都是聪明人儿,赶紧拿起酒壶,重新斟满了一杯。 赵谦臣又将手放在那叫轻曼的女子胸膛饱满处,然后干脆侧躺着,脑袋枕在那花魁腰腹前,说道:“这实力实在是有些三脚猫呀。哈哈。”他的头向上一仰,几乎就靠在花魁的身上。 手臂绑着青布条的男子一声不吭,对这个冷言嘲讽的赵谦臣又多了好几分恨意。 院子相邻有一座五层的楼亭,颇为别致。楼上瓦栏细微轻响,手臂上有红布条的男子首先察觉到,他一眼看去,看到了两个同样装扮的黑衣男子。 烟雨若江南!红布条的男子叫做边城。他作为头领,一直在袖手旁观,此刻看到那两人的到来,心里想着,这两人来了,事情就不好办了。而那两声轻微声响恐怕是有意为之,提醒边城,他们已经到来了。 “竹鬼,你也太没用了吧。就这几个小妮子,也让你久攻不下,毫无进展了。”一旁有一个绑着黑布条的男子不知道何时来到这里,他手里拿着大刀嘲讽道。 “少说废话,赶紧来帮忙,水魈。”原来那手臂上绑着青布条的人叫竹鬼。而手持大刀的人叫做水魈。 水魈和竹鬼的感情一直不错,见过竹鬼需要帮助,他抽出大刀,上前助阵。 “边城老大,你这个冷酷无情的风格真是令人好生佩服呀。”屋顶上一个男子一手扶着木栏,然后身子斜倾着。他手中绑着一个黄色布条,大声说道。而另一个人则翘起二郎腿,坐在栏杆之上,双手也搭在栏杆上。他的手臂上绑着一条同样不容易被发觉的绿色布条。 看来在手臂上绑各色的布条似乎是这个组织的规矩,不过用意何在呢?赵谦臣看着这一切,心里面思索着,这肯定不是洛阳的杀手,莫非是外来的人想来洛阳分一杯羹,有意拿他潜鱼帮开刀。若真是这样,那就太低估他了。赵谦臣在四大帮主里面极为不出众,而不出众不代表不出色,他的手段有很多人领教过,而那些领教过的人大半都已经死了。他打算再看一会,企图得到更多的有用的信息。所以他继续喝酒,调戏着花魁们。 那一边的打斗局势再度改变。 四人原来配合无间的武功就被这新入战场的水魈干扰了。 水魈的刀法大开大合,正是以力破阵的关键啊。而先前在里面的竹鬼也不再苦苦支撑,他不再一味防守,而是以取巧偷袭。片刻功夫,四位女子虽然招式不变,可是败相开始显露。她们的衣袖开始被慢慢划破。 初涉江湖 第六十九章 竹鬼水魈俱不服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赵谦臣一边观察着一边若无其事的饮酒,时不时逗弄得几个花魁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那黑衣人中也有三个看戏的,楼上的两个人更多的是在看着边城,边城的面具那几抹鲜红分外显眼。 只是辛苦了那四个拿着扇子比武的女子和竹鬼水魈,更像是表演的几人,他们手中的兵器不曾停下。 四个女子的脸上已经有汗珠冒出了。 水魈的刀法毫不留情,他是想杀人立威的。事实上,若非夜色遮掩,导致他一身黑衣并不显眼,他身上的衣裳几乎可以拧出血来。他后背的几个伤口的鲜血已经凝固,不再有血流出。他和楼上两人,也就是烟雨若江南,刚从流沙帮赶过来,他们三人比之边城完成任务更慢,但也是血洗了流沙帮的好几个主要分舵。 这明天必将是震惊洛阳的大事件。 水魈刀势变化,改劈砍成抹,一刀就要将其中一位女子的手臂划破,留下一长条的伤口。 “水魈老鬼,你还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心狠手辣不改当年呀。”在楼上的绑着黄布条的男子打趣道。 不料场间,突然出现了一根铁棍。那根铁棍突然出击,一下子精准地打在水魈的长刀之上,震开了那柄锋利的长刀。 铁棍力道颇大,震得水魈手中长刀微颤。 水魈循着铁棍弹回去的轨迹一看,却发现那根铁棍已经准确地回到了边城手中。 “够了,今晚就到这里。”边城说道。 赵谦臣也挥了挥手,示意那四个小丫头退下。竹鬼水魈想要再说什么,不料楼上又有声音传来。 “啧啧,果然还是边城老大懂得怜惜人,要不我们今夜就在这楼子里抢一两个花魁回去,好好享受一番。” 若江南看着烟雨,眉毛微皱,但是不说话。 “休要聒噪,烟雨。”边城的声音嘶哑,接回那根他方才用巧力弹出的半截枪杆。 “边城老大,莫忘了我们此行来的目的。”若江南手上带着绿布巾,身后的软鞭低垂着。 边城伸手一按,那半截铁棍机关发动,然后变成笔直的枪杆,最后还有一个闪亮的枪头冒出。这杆武器浑然一体,设计也极为巧妙。边城枪身一震,然后有些不悦,喝道:“我需要你来提醒?别以为仗着组织的关系,你们这对断袖之癖的家伙,就能骑在我头上了。” “边城,你是找死。” 一声冷哼,烟雨的声音爽朗却愤怒。他性格颇为急躁,长剑就以出鞘,从半空中直飞刺下。 边城长枪在手,一枪绕转背后,右手握枪杆,左臂后弯,然后枪身刚好从臂弯中穿过,他左手握住枪头不远处,然后猛一用力。长枪似箭,正对着就此疾射出去。烟雨右脚轻点左脚,然后腰腹用力,旋转身形,就将长枪躲过去了。长枪贴面呼啸而过。可是他的长剑依旧如龙,直挥落下。可是边城也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边城的身形一闪,比刚才烟雨的身法更快。他身随心动,一脚踏地,直飞出去,就来到了言语的正下方。这分明是打算以身试剑。 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边城竟然选择向上跃起,直迎向烟雨的长剑。他毫不畏惧地对着那旋转出来的剑花。他作势右手去取剑,然后烟雨改长剑为直刺,忽然,边城手疾眼快,左手后发先到,一手握住了烟雨的手腕,右手便爪为掌,直抵烟雨胸膛处,可是并未发力。烟雨迅速落地,虽然未受伤,也显得十分狼狈。他几乎是后背着地的。回想到刚才情形,他不再说话。 而边城则是稳稳地立在长枪之上。 一招之下,高下立判。 若江南看到烟雨毫发无伤,收起长鞭,不由得站起身来,朝边城说道:“多谢边城老大手下留情。” 烟雨虽有不服,可也知晓边城刚才发力的后果,那一爪如果发力,他必定受伤不轻。可见边城能够称大,还是有些实力的。他想轻哼一声,可又怕引起若江南的不满,所以他干脆低着头。 打斗一招之下,就停止了。竹鬼和水魈的任务也是各有不同。竹鬼也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边城。 边城也看到了竹鬼的眼神,心想着,此刻这已经有内斗的趋势,那么那个狗屁任务只有先暂停了。 边城干脆蹲在长枪上,长枪并未变形。他冷冷说道:“今晚任务停止。竹鬼,水魈,和我来。” 人影来去匆匆,那杆长枪和他的主人一道消失在夜色里,除去几个瓦片被踩烂,朱红栏杆上的痕迹,又有谁知道这里曾发生了一场打斗,而且还来了五个黑衣人呢? “边城,水魈,竹鬼?这怎么都是孤魂野鬼哟。”赵谦臣依然醉了,干脆完全躺倒。醉卧美人膝,也不管那四个小丫头,任由那些个花魁们服侍。梅兰竹菊四个丫头已然习惯帮主如此,她们又去隐藏在暗处。 这春风习习,为这场间的奢靡温柔湿腻,更添几分情趣。酒桌撤下,一袭锦被轻轻盖下,就是四人大被同眠。娇踹声,惊呼声,又是一处战斗剧烈的战场呀。 竹林里,前方那人手臂的布条的颜色是红色,那是火焰的颜色,更是鲜血的颜色。竹鬼跟着后面,始终保持着距离,生怕被那团火焰烧到。竹林在夜晚上更方便人做事,无论是杀人埋尸还是密谈话语。 边城走在前面,因为组织的规定,也只有他的手臂上才能带着红色布条。 只见他忽然停下脚步,然后回转身形,望着身后竹鬼水魈两人,笑着说道:“你们可知我叫你们来的用意?” 竹鬼脸色不悦,语气也不善,他说道:“鬼知道你这个人想的是什么?”显然他是对刚才边城的袖手旁观十分不满。 边城嘴角微微一动,没有说话,又望了一眼一旁沉默着,佩戴白布条的水魈。 水魈如临大敌,一手搭在长刀刀柄上,似乎边城随时会发动攻击,他也可以应对下来。他的左脚往后一蹬,也不再多做动作了,生怕引起边城的误会,而最后来了一场不必要的打斗。 “你们都是鬼。我知道。当时组织只有两联空缺。竹鬼山魁胜水魈,边城烟雨若江南。你们选的孤魂野怪,那两个变态选的烟雨若江南。我虽然不喜欢他们,可是更不想与你们为伍,所以我选的边城。”边城解释道。 竹林上有些风吹竹子动,边城朝着空中,大声说道:“树上的两兄弟,既然来了,你们也请下来吧。” 竹鬼和水魈神色微动,以为边城在故弄玄虚。谁知道,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从树上下来两个人,分别带着黄绿布条,不是烟雨若江南还能是谁? 他们两纷纷落地,若江南望了烟雨一眼,刚才正是烟雨听到变态二字,便忍不住,心有不平,脚下就有异动,所以弄出声响,这才导致他们被发现。而这一眼,警告的成分居多,若江南是在告诉烟雨,别轻举妄动。 “今天,我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也想你们明白一件事。刚好都到齐了,我也就直话直说了。”边城的长枪直插入地,震得地上的竹叶四散乱飞。 水魈没有说话,他望向有所冲动的竹鬼,然后将左脚不经意收了回来。 竹鬼道:“莫非又要摆什么老大的架子?那日,你不过是占了后出手的便宜,真若讲实力,你未必是我们中最强的一个。” 原来那日比武试练,边城最后出手,其他五人与那人斗得难分难解,然后边城一击成功,彻底奠定负责人领头的地位。 烟雨也是小孩子心性,他也亮了亮长剑,立刻说道:“要不今夜你就来个一打四,边城老大。怎么样啊?” 若江南想阻止烟雨,可还是慢了一步。烟雨方才败给边城,可是再来的路上,他似乎找到了原因,那就是刚才他自己手下留情,才导致自己败了。而若江南向边城道谢,谢他手下留情,更是激起了烟雨的逆反心理。烟雨要证明自己的武功给若江南看。 “手下败将,也敢言勇?”边城说道。 边城出乎众人意料做了一个举动。他伸手摘下了今夜一直戴着的面具。面具通体呈现黑色,只有面具脸颊处有三道红色的抓痕。与其他人的面具再没有任何区别。也是他执于胸前的枪尖闪闪发光,将他的容貌彻底显现出来。他那张脸上最明显,最可怕的就是那道从他右额直划向左脸颊的一道伤疤。伤痕并不浅,就使得边城的脸上杀气十足。 其他四人都是一惊,他们看着边城的自寻死路,都有些佩服他的勇气。戴面具自然是有不可见人,不可告人之处。他们若是被人轻易认出,那白日里怎么还有命可活。这道面具就是他们夜里的一条性命。而边城在他们面前舍弃了这条命,也彻底将自己的另一条活路也断了。四人一旦有什么歹心,恐怕边城将无任何生还的可能。 边城说道:“还有一条,我本名也叫边城,你们无需惊讶。” 若江南心思细腻,也是大吃一惊。若是此人没有作伪,那么连本名都可以说与他们听的这种行为,自然是对他们无所畏惧。不怕泄露名字,不怕白日里见面,更不怕他们会泄露秘密。而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最能替人保守住秘密,这种人就是死人。 烟雨却嘲讽道:“就这假名当本名,我是不怎么愿意相信的。” 竹鬼也是不屑,说道道:“这面相倒是有几分吓人,可惜也有可能作假。带个假的皮面具有什么难的。” 这番话语分明是在点醒他们,边城就在装腔作势,故弄玄虚。 边城眼看多说无益,手持长枪一拦,咬牙说道:“臣服于我,或者死。” 竹叶几多飘下,也畏惧边城的杀意,纷纷绕过他。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七十章 边城烟雨若江南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看到边城的战意汹汹,竹鬼心中颇为不爽。方才对待敌人选择袖手旁观,对待自己人,却大举长枪。这算个什么玩意儿? 竹鬼立马上前道:“我们既然已经加入组织,就只为利益而行事,不该受他人约束或者命令,更不存在臣服一说。” 事实上,这话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他们本就是为了利益而聚集在一起。没有所谓的同一个目标,同一个梦想,只要对他们自己有益,他们就乐得一起做。真要受人约束,那还不如不加入呢。 边城却不和他多废话,长枪抖动,往前一滑,携带着破甲之威直攻竹鬼。竹鬼不信边城真的就敢杀人,此刻,短刀仓皇间出鞘,反手刀对敌。他右手刀极为狠厉,可是却被边城一枪缠动,不得全力攻击。说来边城的枪法极为古怪,而这一式怪蟒缠身绕更是将竹鬼笼罩在自己的枪影之下。竹鬼的短刀就像被锁在监狱中的囚犯,逃脱不得。再行过了五六招,边城的枪法一变,一个箭步上前,挑腕扣,就将山鬼的手腕一扣,手中的短刀也被挑飞出去。山鬼左手赶忙握住右手手腕处,痛呼一声,兵器落地,也败得一塌糊涂。可边城却不打算停手,长枪似鞭,一下抽在竹鬼右边大腿处,挑把然后转身,梁雄的身法似玉女穿梭,竹鬼就被挑飞了。边城长枪作棍,身形高高跃起,长枪枪尾轻轻一点,似仙人叩指,正点在竹鬼腰腹处。竹鬼被打得倒飞出去。这番用力巧妙,非一般习武之人就可以做到的。而长枪不比长棍,它更加修长,边城能够做到力传达末端仍有余处,将那人点飞到一丈以外。若江南看到这,看到被打倒在地的竹鬼痛得如虾米一样,缩在一起。他心中已经有个了大概:边城这人的长枪不止有几分长处,就方才那手,恐怕自己所认识的所有枪者,足以排进前三。 要知道,长枪在众多武林人士中受欢迎程度仅次于长剑,甚至比刀更受欢迎,而他走南闯北多年,见过的用枪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若江南很懂得审时度势,他说道:“从此以后,烟雨若江南唯边城马首是瞻。” 而一旁的竹鬼显然还不清楚边城的具体武学造诣,他指了指边城,说道:“好,很好,今日之事,我记下了。”然后他从地上挣扎起身,捡起落叶中的短刀,就要离开。 边城对于这种不知死活的人极为恼怒,他方才的留手,并未换来竹鬼的心服口服。 所以他持枪的手更加握紧了,那杆枪微微向下,他脸上所表现的冷酷和枪的锋芒极为相衬。边城气势一变,不打算留手的他,单手负后,一步步走上前去。 竹鬼心里涌起一阵悔意。“你,你要做什么?”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已经汗流浃背,汗水浸透了整个衣衫。 边城今日的目标极为明确,将这四人收服。至于死一个实力卑微的帮手,也无关紧要。所以他的长枪就是答案,就是他的决心。 一杆长枪未动,寒芒于夜色中先行。 竹鬼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点闪耀的刺眼的光芒,浑然忘了手中握着的短刀,那点寒芒越变越大,变成了一条闪耀的长形亮片。那光芒越来越近,他面具下的汗滴终于嘀嗒地落在竹叶之上。他心中也感到了这阵寒意,比之六月飞霜更甚,所以他的胆亦寒了。原来边城真的会杀人的。 水魈知晓竹鬼的实力,也知晓他睚眦必报的脾气,可是碰到边城这个狠人,他万万没有好果子吃的。所以他一个箭步上前,打算阻止冲动的边城。若是今日真的出了人命,上面的人怪罪下来,恐怕谁也收不了场。他长刀未出鞘,连刀带鞘直砍在竹鬼身前四尺处。边城的长枪枪杆过长,水魈也不敢直应其锋芒。所以这种方式极为合适。边城长枪快要成功时,抖遇外力阻挠,就要刺偏向地下。边城右手直接往外回绕,自身也是一转,长枪就此划过一道奇异的轨迹,而未与刀鞘碰撞。不过边城的背彻底对着这几个人了。 “边城老大,冷静一下。杀了他,对我们大家一点好处都没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一马。他下次不敢质疑你的。” 边城见他刀未出鞘,也知晓他本意是劝架,而非打架。所以边城缓缓收回长枪,机关一动,就此又变成一根铁棍。他没有再回头,而是留下了一句话。 “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杀你就如屠鸡宰狗一样。” 烟雨望着若江南,对这人的傲气有了一番了解。 水魈扶起战意全无的竹鬼,好生宽慰道:“下次别去惹这个杀神了。上次我们五人出手都未伤那人分毫,偏偏他出动了,就伤了那人。” “那还不是我们五人的功劳,拖住了那人,使他有可趁之机。”竹鬼辩解道。 “那换做你,你在边城的位置,你能有把握伤那人吗?”水魈问道。话已经说到此,他该尽的朋友的本分也尽到了。真要竹鬼去自寻死路,他也没有办法了。 竹鬼不说话了。 一旁的烟雨说道:“对呀,有这么个人做老大,好像还不错。他实力勉勉强强,也能保证不会背后捅我们刀子的。” 竹鬼说道:“那也是你觉得。小屁孩。迟早有一日,我要,我要······” 竹鬼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可面具是一副怎样的怨毒神情,咬牙切齿,不难想象。 水魈眼看再起冲突,出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就此散开吧。” “如此最好。”若江南说道,然后冲烟雨示意一下,两人就此离去。 “他连那两兄弟都敢惹,你敢去惹吗?”水魈临走前不忘问道。至于边城的实力,恐怕早就踏入了那道门,意境级别的实力,这组织里可真是藏龙卧虎呀。水魈如是想,借着月色,一路前行,最后隐匿了身形。 水魈说的两兄弟,自然指的就是烟雨若江南。他们二人如影随形,经年累月地在一起,他们两个的配合说得上天衣无缝,两人联手,威力极强。这可是那天那个以一敌六的黑衣人说的。 烟雨望了望周围,问道:“你方才为何要向那边城低头呢?” “难不成我们两人也去打一架,我们两个人之间以后就让你也来做主?”若江南说道。 烟雨只得低头,他对这个养育他教他道理的人从来兴不起多少反抗的心思。 而此刻见若江南不愿意说原因,知道了自己得不到答案,他也显得沮丧地低着头。 若江南又说道:“有人强出头,愿意做出头鸟,我们何必去争那个没必要的威风。” “再说,方才动手,我们两个手底的牌将完全藏不住了。” “你也看到了,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个组织更是如此。那边城敢于露出面容,说出名姓,自然是有恃无恐的。” 烟雨问道:“那是他的真实姓名吗?” “应该是的,不然我想不出他的意图在哪?前几次见面他都是一言不发,显然是为今日做准备的。你出了今夜看到边城出手,什么时候见他真正出过手?”若江南问道。 “这么一说来,之前确实没有。”烟雨说道。“可我们联手,未必会输他。” 若江南打击道:“那也未必能赢。就他那手挑起竹鬼,再把竹鬼击飞,做得到不伤其筋骨。就连我都做不到。我的长鞭不行,你又可以么?弟弟。” 烟雨只有低下头,好像在思考着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 “之前就听那人说过,边城很早就是组织里的人了。年月应该还不短。那么他这几年也未曾出手吗?这种成员频繁更替的组织,凭什么他可以活这么久?你想过没有。” “是有些人退出也说不定呀。”烟雨辩解道。 “这个组织里面,岂是说退就能退出的。你还感觉不到吗?今后的任务,我们多半是刀尖上舔血,危险至极的。如此看来,我们在那边城手下还是一桩好事。”若江南轻轻一笑。 烟雨彻底无语了,看来这边城注定要在他面前不可一世了。若江南怕打击到弟弟的自信心,又好声安慰道:“当然,你还年轻,那边城看上去年纪已经很大了。你再练个几年,等他气力衰退,兴许就能打过他了。” 烟雨听到这个安慰,还不如不要呢。等他老了,还只有打败他的可能性。“过几年,我一定能打过他。”烟雨眼神坚毅,给自己打气道。 若江南没有言语了。可能吗?那边城的一抹寒芒显然不是他全部实力。自己从一旁看到,都感觉有点心惊肉跳,更别说那竹鬼正面对抗。还有那个不曾露面的山魁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和烟雨似乎来到了周围完全一片漆黑的地方,看不到前进的方向。 他们两人在塔顶感受着徐徐威风,若江南紧了紧衣裳,感觉有些寒冷,他赶紧招呼烟雨一起离开。 两人就此消失在洛阳的繁华街道上。 第二日,洛阳大惊,流沙帮一夜之间灭亡,帮派覆灭,无一人生还。如此惨无人道行事,饱受人们议论,四大帮派自然首当其冲,饱受质疑。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七十一章 十州之大何处去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西漠者,西边荒漠也。荒凉之地,可谓寸草不生,它作为天下十州之一,名字竟然称之为灵州。灵州从何得名?只因西漠有四座有灵的寺庙。何曰有灵?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寺不在宏,有佛则灵。寒山寺,弘法寺,悬空寺,灵隐寺作为天下有名的四座寺庙,皆在西漠。聚灵气而有水源,散灵气则有牧草。这里狂沙千里,牧场不多。只因人们罪过太深,不思悔改。这便是四个寺庙督促统治牧民们的说法。故牧民之家十之八九信佛,而牧民亦十之八九为佛徒。 僧人讲究无欲,可也得向佛陀表明诚心。佛陀生前受尽苦难,只为渡尽众生,广洒光芒于荒凉大地。那么他死后理应收到万人敬仰。于是华丽庄严的寺庙起,金身佛像铸成而落地。入佛门牧民不得强闯,问起因,答曰罪孽太过深重者,非机缘所致,不可求于佛祖。又问之何以为机缘。答曰不可说,不可说。故入佛门需叩门,门开则入,此为机缘已到。若是闭门者,请自行离去。 在荒凉的西漠里,是没有半片田野的。通常情况下,这里只有占据牧场和水源才能活下去。有人就会有争斗发生,久而久之,就会有势力出现。势力起后,所有的阶层就随之出现。佛,僧人,牧场主,马牛,牧奴,等级森严不可越矩。 卫靖边驾着马车,望着一望无边的荒漠,隐隐看见有一两条长长的白练。他知道那是牧民们视若宝贵的水源--河流。而白练旁边坐落的几个帐篷就好像几粒纽扣,牢牢地栅住了那道白练。卫靖边架起马车赶向其中一处。马匹需要饮水,而他也需要洗洗他那饱受黄沙虐待的脸。 他看到了一些工具,进入沙漠的这么些天,他已经了解了一些。这是就是用来淘沙中的金子所用的。那些工具不乏铁锹,锄头等,上面不仅有着斑斑的锈迹,柄部更有一些已经发黑的血迹。 马儿喝水,也会选择远离这片有异味的地方。卫靖边知道,这就是尸体腐烂所发出的臭味。果不其然,不远处草丛里掩藏着一些看得到的白骨和一些破烂寸缕的粗布条。 公子爷是不会下马的。卫靖边也不过问,拍了拍马屁股,然后牵回马匹,将拉架稳稳装下,四匹骏马一一就位,他们又开始了新的旅途。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了几声奇怪的鸟叫声,不用回头,卫靖边也能猜到,那些不过是啄食腐肉的鸟儿罢了。 沙漠里不全是沙子,不然卫靖边这张还算白皙的脸就彻底毁了。而有水源和草坪的地方便是一个小型的村落或牧场。月色渐渐明了,夜里的火光发出的淡黄火焰更加惹人注目。卫靖边运气不错,看到了篝火旁的人们在围成圈地载歌载舞。这个仪式只有追求生命平等的牧民们才会出现的。灰色白色的帐篷相互错落,没有任何章法可言,就像是稚童不小心散落在地上的小棋子。 在这里,牧民的男子身上都会配上一把弧度极为夸张的大弯刀,女人和小孩身上都会有着防身的物件,如小刀,匕首之类。他们想着保护自己的生命,保护自己的神圣财产,这些可以杀人的刀兵就成了必需品。篝火旁还摆着几张桌子,一些男人们都在喝酒和聊天。他们一手捧着银杯子,另一只手就抓起肉食大口大口地虎咽着。他们脏兮兮的裤腿和挽起的发黄的衣袖显示着他们白天的劳累。女人们则负责招呼着小孩。 卫靖边心里一轻,下了马车之后,双手合十,就熟络地走进人群里。不一会儿工夫,他没花多少东西,就换来了今夜在此的栖息之处。马车上的公子爷并非一定要住到这些人群中来,只是偌大的马车夜晚停在荒野里总是容易被人打搅。自打他们从寒山寺过来,就一直被人盯着。在一夜杀了数十强盗后,颇有些疲惫后,卫靖边开始询问公子爷的意见。他们才决定必须找个牧场居住,这么一来,果然好上了很多。 牧民们的生活总是丰富多彩,他们脸上洋溢着欢乐,天然散发出来的热情感染着卫靖边,若非有任务在身,卫靖边恐怕也会大饮一场,然后加入到欢乐的人群中去。欢乐的时光总是去得极快,就在篝火舞会快要结束之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不着鞋履,上半身仅穿一件袈裟的小僧侣。年纪算得上十分年轻。这些牧民虽然游离在西漠的边缘地区,可也知道但凡是个僧侣,就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僧人刚踏进部落里,就享受到了这些狂热信徒的跪拜以及一些人亲吻。这些亲吻自然不是亲吻脸颊,而是亲吻脚背。那僧人虽然赶了一天的路,可是他的脚依旧显得极为干净。他的脸色微微发黄,他的脚却是白皙异常。信徒们对此习以为常,不仅将这个动作表现得极为平静自然,更有甚者,脸上绽放的笑容似乎是一种享受,一种荣光。僧侣的言语不多,仅仅指着一处帐篷,表示要休息住下,就漫步走了进去。土生土长的牧民们哪里会不懂规矩,他们极其热情地往那处帐篷里搬去了美酒,新鲜的羊奶以及肉食,当然一些珠宝是不可少的。去服侍的人自然是这个部落里最具姿色也是最美丽的两位少女。 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少女们面带笑意,步履芊芊地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这是规矩。僧人们订下的规矩,更是佛祖订下的规矩。 卫靖边临走前又向牧民们换了一些肉食美酒,他身上一些从强盗手里多来的财宝,花起来也不心疼。牧民们送走了这位出手阔绰的异乡人,看着那四匹骏马拉起的马车,牧民们纷纷挥手,脸上的笑容颇为真诚。卫靖边离开了这处,这里的草原肥沃,水源也不少,只是这里的牧民能居住多久呢?僧侣,强盗,层层的压迫之下,这是牧民们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卫靖边又找到了一片湖泊,他开始明白了公子爷带他来的目的,他眼光极好,运气也不差,总是能找到水源。当然,这些话他也只能在心里说一下而已。公子爷未必搭理他。他来到了泛绿的湖边,隔着湖面,他看到了一群男人在喂马,休息。有些人啃着肉干,喝着的不知是酒还是水。不一会儿,有两三个男人注意到了这边,卫靖边也不害怕,他动作不慢,可是要装满好几大袋的水囊才能离开,这花费的时间可不少。他的手中动作不停,仅仅用眼角处的余光就看到那群人中的四五个,绕过湖水就朝着马车这边走了过来。可是刚走到一半,他们中就有人嚷嚷着卫靖边不懂的词,然后退了回去。这次是却用跑的退回去。他转头望向方才那四五人看着的方向,发现正是昨夜那个僧人,此时就站在沙丘之上。再回头,那群疑似强盗的人骑上了马,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速度之快,令卫靖边轻笑不已。 僧人不讲话,不动作,站在这里,就已经是一个瘟疫般的存在。在这灵州,僧侣的地位之高,令人发指。强盗们可不是信徒,可是他们也害怕佛陀,更加害怕佛陀在人世间的代言人。僧人们杀起人来,可是比他们要凶狠得多的。 卫靖边不去看那个瘟疫一样的存在,将已装满了水的水囊放在马车之上,马车前头有暗格,设计巧妙,能放下好几袋水和一些酒肉。公子爷未曾开口,那么他也不需要理会那个僧人。因为公子爷是不信佛的,所以他也不信佛。至于这佛陀的代言人,对他而言,那算个什么玩意儿呢。 “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那僧人第一次开口说话。 卫靖边问道:“有什么事?”这话听着可不怎么恭敬,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那僧人看到马车内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什么声音传出,知晓马车外的卫靖边说话也可以代表那人的态度,说道:“敢问为何过我寒山寺门而不入?” 这话不是在问,更是在训斥。 卫靖边明白,这小和尚的姿态分明是在责怪着他卫靖边为何不尊他们寒山寺,更是在训斥他们,为何敢不尊佛。 卫靖边笑道:“机缘未到,不入寒山。”他将不敢入寒山改成了不入寒山,来使自己不弱了气势。按照他的设想,一旦自己说了不敢,恐怕那僧侣就什么都敢问了。再说,公子爷当日说与自己听的,恐怕要更加硬气些。“寒山寺微,不值一入。”他不过改了几个字,换了个说法而已。 “是机缘未到还是心中有鬼而不敢入?”那僧人寒声道。 卫靖边微微一笑,庆幸刚才幸亏没说什么不敢入,不然又要被这和尚说道。可是如今改不改都没区别,还是被那和尚揣摩成了“心中有鬼而不敢入”。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客气呢? 他轻蔑一笑:“机缘未到就是机缘未到。若是不入寺就是有鬼,那么这天下十州,不知有多少鬼呢?你寒山寺真若有本事,怎么不去问他们为何不入寒山寺?再说,你寒山寺真有本事,怎么就愿意幽居在这荒凉的沙漠边陲呢?这天下十州之大,你们何处不能去呢?” 天下十州之大,何处不能去。这话说的,已经将这个和尚彻底得罪死了。寒山寺幽居荒漠,甚至于四大寺幽居荒漠,这些里面的故事不可流传的。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七十二章 灵州杀僧有不忍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十州之大,何处不能去? 换言之,就是十州之大,除去灵州,何处可以去呢? 这话说的,已经将这个和尚彻底得罪死了。寒山寺幽居荒漠,甚至于四大寺幽居荒漠,这些里面的故事小和尚也曾问过自己寺庙的师叔师伯,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等到问及方丈,才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先渡化一州,再入地狱,方可渡化世间苦厄。”这些话小和尚自然不屑于和这人解释的。 其实这僧人本意是邀请这人以及这马车上的一起入寒山寺的,可是,僧人在这荒漠里,天生高人一等,不曾有求于人。而习惯了盛气凌人的人,说出来的话一般都较为不好听,更不懂什么叫委婉。偏偏碰上了卫靖边,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天下十州何其大,小僧不管其他,只管眼前之人。”那僧人双手合十道,“施主,随我入寺吧。” 卫靖边怒极反笑,自己似乎在这僧人眼中就是个任他拿捏的软柿子,什么只顾眼前,分明是只挑他这个好人欺负。 “寒山寺微,难圆大愿。”车厢内的人终于开口了,他担心卫靖边又啰里吧嗦一堆不强人所难之类的说辞,也知晓僧人向来善诡辩,可是他时间宝贵,容不得在此耽搁。 “四座灵寺共尊一佛,佛祖神通广大,岂会因寺庙大小而有别?”僧人辩道。他的话不无道理,四大寺庙都只供奉一个佛祖,他也未强调自己寒山寺如何了得,随后他淡淡说道:“若施主心诚,定能如愿。” “于大小无别,那于宝物可有别?” “寒山可有彼岸花?” “寒山可有业火镜?” “你可听闻琉璃灯?” 这些问题一个个地落在那小和尚心头,将小和尚问的哑口无言。这三件至宝可是当年佛祖坐化之时,分别传与弟子诸人的。而这三件至宝如今分别落于其他三座寺庙,独独寒山寺无一物捧为至宝。故寒山寺选择坐落于西漠边缘,渡化来往可怜人。若非这小僧几乎已被内定为寒山寺下一代主持,他恐怕也不知晓这三件宝物,更不用说寒山寺悲惨的状况。 卫靖边也是初次听闻这佛门三件至宝,彼岸花,业火镜,琉璃灯。想来这是公子爷寻找的东西,他暗暗将这三件公子爷都在意的东西记在心头。 卫靖边看着神色不清的和尚,摇了摇头。如此几句话就能打发的主,看来僧人善辩也不全是真的。其实,若非问到如此的痛处,小和尚哪会哑口无言。 所以卫靖边打算走上马车,拿起马鞭,就此继续旅途。 马车的车厢内再无别的声音传出,归于死寂。 可这样,这僧人就要无功而返了。这对于他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被一个不露面的人三言两语打发走,他身在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甘心?这话传回寺里,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吗? 所以那僧人果断地挡在卫靖边身前,伸手一拦,说道:“还是请施主与我走一遭。” 卫靖边见马车内再不会发出声音,于是他自己做主,冷冷道:“好狗尚且不挡道。莫非你这僧人连狗都不如?” “小僧是猫,是狗,是狗屎都一样。若是能普渡众生,不在乎这具皮囊身相的。” 这话说的极为有水准。 卫靖边想好反驳,谁料那僧人再度抢先开口道:“昔日佛祖割肉喂鹰,今日小僧无能,只能以身劝施主向善。功德不谈无量,可出家之人应该如此。” “施主,切莫学那顽固不化的世人。须知世人身处浊流而不自知,为身外功名而钩心斗角,身染业火而不自觉······” 卫靖边这才体会到公子爷与自己闲聊所说的僧人开口,舌灿莲花的意思。他只觉得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这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只有四个字。“阿弥陀佛”。在这声音之下,方才并不显高大的僧人此刻也变得高大,他那张嘴吐出的话语是那么的响亮,他那个光头也是如此的锃亮,世界仿佛也在慢慢变大。慢慢地,卫靖边只觉那僧人的身体上有一层金色的光芒发出,是那样的祥和温暖,使人想去亲近。 “聒噪!”马车车厢内传来一声冰冷冷的呵斥声。 卫靖边这才清醒过来,原来不是那僧人越变越大,而是自己在向那僧人靠近。僧人背后也不像有光芒发出,那分明是太阳的光芒。他自己也正在慢慢向后边倒去。这世界也就越来越温暖。他心里一惊,又有些懊恼。明明说好是自己保护公子爷,可最后还是靠公子爷来保护自己。最后不是那句话点醒自己,恐怕自己今日就要栽倒在这里。他年岁不少了,说出过的话更加看重。这一番心理想来,对那僧人多了几分仇恨的心里。连他都不知道的是他先前那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敬畏之心也少了许多。 “给我滚开。”卫靖边毫不客气道。 “施主何必执迷不悟呢。”那僧人虽然觉得可惜,可并未表现在脸上,方才差点就得手,若不是车厢内的人开口阻拦,不过,不急,这之后应该还有机会的。 他低估了下定决心的卫靖边。 “我迷你娘,悟你奶奶。”卫靖边破口大骂道。 “施主尽管来吧。小僧也不知道自己娘亲是谁,更不用说奶奶。”那小僧姿态极低,可是依旧显得不依不饶,“只不过,施主小心以后下无间地狱。” 卫靖边气急败坏,也知道这小和尚明显的无父母世俗之牵挂。口舌之利已经无法攻破这和尚的防御,这和尚比他还会说道。为了避免在此着了道,他只有用身后长枪先试一试。 说坐就坐,他从后背的枪套里面,取出了两截长枪部件,合在一处,再装上枪头。他说道:“小和尚,你可知这长枪之下死了多少人?” 小和尚毫不畏惧,淡然说道:“阿弥陀佛,小僧愿意以身止戈,感化施主,以为世间平一杀孽。” 说完,小和尚双手散开,一手成掌,竖在胸前,另一手转动赤色念珠。 卫靖边毫不客气,准备圆了这小和尚求死之愿。他提起长枪,毫不花哨往前一扎,就刺向小和尚身躯。 “咦?”卫靖边发出疑问。诡异的事情也发生了。卫靖边虽然收力不少,可是长枪并非凡品,锋利异常。枪尖实打实地与那和尚古铜色的肌肤相接触,却再难进分毫。 卫靖边觉得古怪,抽枪回来,再试一次。这一次比上次只出三四分力不同,出到了七八分力。结果依旧一样,小和尚分毫未伤。 “施主,如若还不满意,请继续。小僧今日誓要渡化施主。”那小僧说道。然后干脆席地而坐,大有不劝人回头就不离开的架势。 卫靖边冷冷一笑,小和尚嘴巴里念念有词,他却听不清,也不想去听清。他不怕和小和尚动手,却怕和这小和尚说话,浪费口舌。公子爷自从入了这西漠以来,极少言语。平日里和他交谈的话语更是少得可怜。方才那句训斥声,分明有几分生气。他心想着,此事若再不处理好,恐怕公子爷会更加生气。 卫靖边一想到此处,就不打算再留手。他的枪道得到过白丁的诸多指点,此刻毫不顾忌地出手,那杆长枪便有了几分生机,似乎一个活物从枪里面苏醒。 “盘蛇。” 那杆长枪的生机渐渐演化出了一条恐怖的活物。那蛇的眼睛发出淡绿色的光芒,吐着信就向前咬去。 那蛇牙颇为狰狞,嵌在那张血盆大口里,显得更加的狰狞恐怖。可就是如此,那小僧也未受到多大的伤害,仅仅脸颊处有一些伤口流出。这些鲜血不全是红色,不知是不是太阳照耀的缘故,有一缕金色夹杂在其中,而鲜血自脸颊流到袈裟上,小和尚全不在意,嘴里面的话语依旧不停,声音也慢慢变大。 卫靖边不是心软之人,他既然奉车厢内那人为主,就做好了尽心尽力,不悖逆他心意的的打算。 “白蟒。”这杆长枪的意境再起变化,一条长约丈许的白蟒显现出来,白蟒起先腹部向上,然后猛然翻身,飞扑且窜,借翻身之旋转,直直向那小和尚的胸前。 他分明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好像一块名贵的琉璃,更像是一块腐烂的铁片,直接被打烂。小和尚的胸膛处有一个碗口粗细的大洞,贯穿过去。胸膛之上的汩汩鲜血,如泉涌,从他身上不断流出。 那和尚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只方才竖立不动的手捂住伤口,然后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那双眼睛分明是在询问,怎么会?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以下得了手?眼神之中又有许多的责怪和怜惜。 小和尚还是以坐莲的姿态坐在尘土之上,他不顾嘴巴的鲜血涌出,倒是庄严肃穆,淡淡说道:“阿弥陀佛,莲落寒山,小僧本初已经尽力。” 说完他就低下头颅,就此逝去。 在那距离稍远的寒山寺内,一盏写着法号本初的长明灯熄灭了。在看管长明灯的主持不喜不悲,合掌颂道:“阿弥陀佛。以身证道,是为大善。”全然不好奇这亲传弟子是如何死去的。 卫靖边的心里终究有些不忍,小和尚一条性命和他之前杀的任何一人,都没有两样。但是小和尚的作法他觉得有些可惜。今日自己长枪全力攻之,两种意境尽出,才将他杀死了。杀死了他,这小和尚也没有任何遗言留下。 “你若不忍,且回去吧。”车厢内的白丁说道。那四匹骏马听了白丁的话语,缓缓挪动了脚步。马车的线路不再是绕着西漠沙丘而走,那方向分明是直奔沙漠中心地带。 卫靖边哪里还管这么多,提起长枪就去赶那马车,再无半点为小和尚埋葬身躯的心思。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七十三章 刺客早死于算计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不后悔当日一时的心慈手软,他只怪自己当日未说清楚那一句话。“别再跟着我,你会死的!”他省略了后面这半句,是留给那个黑衣刺客自己领会,如今看来,那人领是领悟了。而自己当时的仁义在他眼中更是成了软弱,这黑衣之人也彻底变成了跗骨之蛆。徐庸铮十分厌恶,也无可奈何。要怪只有怪他值了那么多银两,在别人眼中,他或许就是一个十分诱人的金疙瘩。 徐庸铮这三日来,总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无论是自己喝水还是烧烤食物时,那人总是极为活跃又沉寂。活跃是指的那人投来的注视的目光,沉寂是指那人一言不发,没有别的可疑行为。可是徐庸铮明显感觉到那人离自己更近了。三日前,自己只能偶尔感知到那人就在附近,两日前,自己可以清晰感知那人的存在,而今日,这种感觉更加清晰了。照这个趋势,再过不了几天,那人迟早可以走到自己面前,和自己聊起天来。这种在徐庸铮容忍的底线边缘试探令徐庸铮有些许不愉快。 徐庸铮又躺在一棵颇为粗壮的树干上休息,将金戈剑揽在怀里,脑袋斜斜地靠着。他的包袱被他扔在一旁,包袱里隐隐可以看到四四方方的形状,正是他的玄意剑。 邓道济看到今日徐庸铮又陷入沉睡,心中又是一阵痒。多日前的那两只弩箭被徐庸铮躲过,射入溪水之中,不知去向。他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回其中一支。如今又是两支弩箭在手,他又回复了信心。所以他一点儿都不着急。他计算着,以徐庸铮的脚力赶路,大概还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进入中州境内。他和徐庸铮的距离一日比一日来得近,可笑那人却全不知道吧。再过个两日,也就是第五日的安全距离,徐庸铮的死期就到了。到时候他会适时送上一些食物和两只支弩箭,何愁不能成功呢。邓道济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冲动,随后干脆闭上了眼睛养养神。事实上,这三日,他也极为疲惫。徐庸铮可以睡,他却不可能沉睡。按照徐庸铮的休息规律,应该是一盏茶的功夫就会醒来,继续赶路。 果不其然,徐庸铮站起身来,挽上了那个古怪形状的包袱,拿起了金戈剑。等等,那人的行动有些古怪。邓道济有些惊讶。 邓道济和徐庸铮的距离越来越近,邓道济自己一步未动,那么解释只有一个,徐庸铮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邓道济依旧身着黑衣,藏于灌木丛的阴影之中。他心里的唯一的念头就是徐庸铮没有发现他。这紧要关头,邓道济的轻功他自己是清楚得很,万万是指望不上了。他干脆将头缩进自己的膝盖里,然后整个身体仅仅靠在树干之后。周围的鸟儿传来轻快的声音,一声紧接着一声。邓道济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他还要保证自己的呼吸声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十数息的时间过去了,他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或者呼喊。邓道济这才选择微微将头一偏,欲要看徐庸铮的动向和去处。 “出来吧!”徐庸铮说道。 邓道济没有出声,更没有出来,这种诈人的手段他可是见识不少。 “出来,不然我就要动手了。”徐庸铮说道,徐庸铮加大了声音,正对着邓道济。 邓道济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选择站起身来,可是因为蹲得太久,腿脚发麻的缘故,他起身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赶紧扶着树干对徐庸铮说道:“阁下真的是好耳力,好武功。” 徐庸铮面不露微笑,说道:“上次可能未与你说清楚。”徐庸铮的剑鞘拿在手中,从左手换到右手,继续说道:“今日我再与你一次机会。” 邓道济一愣,再一次机会,什么机会?自己杀他的机会?这不是可笑么,自己若是能杀他,岂会需要他给机会?他的笑意藏在心底,原来徐庸铮是这么个迂腐的剑客。邓道济的反应有些快,他赶忙站直了身躯,然后低了低头说道:“如此,请大侠赐教。”说完,邓道济就抽出了怀中的匕首刺了上去。 邓道济的武功在徐庸铮面前,如同一个二三岁的稚童向大人炫耀武力一样,分明是不够看。这一次,徐庸铮所表现的实力更加夸张,不过是两招过后,邓道济的匕首往上一划,就被徐庸铮侧身躲过,然后左手电光火石之一动,二指点在邓道济的右手经脉之上。匕首哐铛一声一下落地,邓道济又败得坦荡。 “今日我技不如人,不过我不会放弃,他日我定会再向阁下讨教。”邓道济早在心头想好了说辞。这话也说得极不服输。 “他日也不行了,别再跟着我了,你真的会死的。”徐庸铮说道。 “这点阁下不必担心,纵然是你与他人交手,我自然会离得远远的!不然让自己受到伤害的。”邓道济说道。 徐庸铮知晓邓道济的话语有几分真几分假。躲的远远自然是真的,可是恐怕邓道济不会死心的。 徐庸铮低头笑了一声,感叹道,这金钱果然容易使人失去理智,变得疯狂。如邓道济这般的人,再练上个数十年才可能与自己过上数十招,至于百招往上走,几乎是不可能的。前提是徐庸铮不发动任何意境。数十年过后,他自己的实力又会达到什么境界呢,他自己是给不出答案的。 徐庸铮已经知道自己无法打消这人的贪念,更无法让这人退步。那么他想着表现出足够的实力让这人敬畏才好。他转过身去,背后之剑出鞘,寒光凛冽,一缕寒芒掠过,他身前十数棵大树被拦腰截断。其中大的树木一人合抱不过,小的树木则是一人合抱有余。邓道济看着这几棵倒得比农忙割的稻谷更加的干脆,他吓得目瞪口呆。只是那些树木倒地时激起的尘埃和惊走诸多鸟雀的倒地声,一样的震撼人心。他想起了他那位藏私的师父。他师父一刀挥下,也只不过能够砍断两棵与人大腿一般粗壮的树木,最后那刀更是直接卡在第三棵树上。 邓道济迅速冷静下来,他的目光更是落在徐庸铮手中的长剑之上,眼睛里满是觊觎之色。若是他能有如此神剑,肯定比自己的师父更加厉害。 若是徐庸铮知道自己展现实力,没能打消这人的念头,反倒激起了他觊觎宝剑的贪念,不知道徐庸铮会是什么想法。 徐庸铮收剑入鞘,一步步地向前走着。但是这给邓道济看来,就是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刺杀机会。 徐庸铮背后的门户大开,邓道济不慌不忙地从身后掏出那张机弩,将那两支弩箭装了上去。弩箭上面的绿光更盛,在漆黑的箭上颜色显得更加幽深。 弩箭破空,这一次终于没有落空,而是落到了实处。徐庸铮听声辨位,没有回头,只见他右手的剑鞘舞动,其中一箭就被剑鞘撩拨走,射入了远处的草丛里,不见踪影。而另一支,不偏不倚,被徐庸铮用剑鞘末端巧力击回,那支弩箭不偏不倚,直射回邓道济身上。邓道济射出去之劲道远远比不上徐庸铮折回之力,所以,直直射回到邓道济的胸膛处。 邓道济应声倒下,口中不断吐出鲜血,鲜血没有呈现出鲜红,而是发黑的颜色。邓道济赶忙大声喊道:“救我,救救我。” 徐庸铮这才回过头来,才发现邓道济如此模样。他定睛一看,断定邓道济不可能作伪。于是他赶忙快步上前。他本来无意杀人,所以他用力按住了那刺客的受伤处,企图护住邓道济的心脉。 “箭上,有毒······”邓道济一只手紧紧抓住徐庸铮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伸向徐庸铮的衣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解药在哪?”徐庸铮问道。 邓道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怪只怪他自己下的毒太过猛烈,追求一箭封喉的情况下,却送了自己的性命。邓道济的左手终于倒下,右手仍死死的握紧着,不放开。那双不瞑目的眼睛似乎在说你为何要杀我?莫非是我的戏演的不够好吗?这一整句话他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做过其他的计划,假以弩箭之利,使徐庸铮中计,然后自己装作受伤,等待徐庸铮走近,出其不意之下,就是一把短匕刺出,取了徐庸铮的性命。这计划在他看来颇为完美,唯一不完美就是他不知道徐庸铮真的击回了一支弩箭,而且是一支有毒的弩箭。所以他如何能死得瞑目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可是江湖中的金玉良言。五百两甚至一千两黄金,于此江湖乱世,又会平添多少尸骨,增加几多亡食之鸟呢。 徐庸铮的手下,有意或无意,终于多了一缕无辜的冤魂。当然,这只是在他自己看来的。 他心中所坚持的剑道,不偏不倚,比之当日被人胁迫,答应一个要求,瑕疵来得更加的巨大。当日不过是技不如人,他一心想着日后做了那事,再去找那人讨回颜面。而今日之事,这刺客的死。任他剑道造诣如何出神入化,也断断就救不回来了。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七十四章 谈话可立大志向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抱着那具尸体,尸体上传来的温度渐渐冷却下来,尸体四肢躯干传来的感觉也让徐庸铮知道,那刺客慢慢的变得僵硬。邓道济伤口上的那支弩箭显得更加艳丽多彩,金属光泽在夕阳的余晖下更加耀眼。徐庸铮就这样抱着这具不知名姓的尸体,来到一处高山上的空旷地上。 他用金戈剑鞘费力地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将这具尸体扔了下去,没有拔出那支致命的弩箭。覆土盖上之后,这尸体就再也不见天日了。徐庸铮还不忘用剑砍下一截木头,想要替那人做个墓碑。 可是徐庸铮的剑在木碑之上,仍然下不了手。 “这人知晓我的姓名,我却对他一无所知,甚至于他这般的刺客,比我还要熟悉我的习惯。世人只知我杀了朱家两位少爷,又有谁会去为我一争呢?当日明明是琴帝杀了那朱四少爷之后,我再杀的朱三少爷,偏偏只有我受了通缉?原来这就是江湖。像他这样的人,又有谁会去知晓这人的存在呢?”徐庸铮拿着这人的面具,心里念道。他不是气愤于知情人不替他申冤,而是感叹这江湖的冷血和疯狂。 “不过如今这千金的悬赏,着实令我寝食难安。这么一看,我还不如这人来得自在。起码可以去杀想杀的人。” “惊天剑的事情,自己仍未调查清楚,真相究竟如何,只有那些尸体和活着的人知道。而我也只是知道其中一半人的姓名。现在就惹上了朱家这个大麻烦,日后怕的是真的只有仗剑走天涯了。”他想到此,又笑了起来。全然忘了他自己某些时候,不正是幻想着仗剑走天涯,专管不平事么。 他又看了看那块木碑,说道:“若是下次再碰到这样一个要钱不要命的此刻,我震断他们的兵器是不是就有用了?这样就能断了他们的念想了吗?这次金戈剑为沾染鲜血,可不代表入了中州之后就不会沾染这些无辜之人的血了。” “这还不简单。你若真不想杀人,就用你身后的那柄剑不就好了。”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你怎么跟个鬼一样,神出鬼没,想出现就出现的。”徐庸铮说道。 “嘿嘿,因为我本来就是个鬼呀。亏得你剑意通达,一心取高山流水之波澜壮阔,怎么心里却是如此的不通达呢?”诡数落道。 看到徐庸铮不说话,可是他手里的木碑依旧紧紧拿着,然后渐渐抵在地上。 “像这种为财而死的刺客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可惜可怜的。” “你当日杀梁雄,可曾想过要收手?最后,他是不是就死在你的剑下?” “后来你打败焰滔天,更是将他打伤。你可曾手下留情?” “再后来,你在那玉器残卷里面,将我打败的一塌糊涂,更是离谱的将我肢解。好吧,虽说不是真的肢解,可是我却不好受。事后,我也不见你有过半点愧疚呀?莫非我就不是人了?好吧,虽然我确实不是人。可是我也有尊严的好吧。” 见到自己话题扯远,徐庸铮快要反驳,诡又赶忙说道:“那就说那日破庙之中,你用剑气杀了那几个无赖,更是残忍分尸,这等手段放在江湖上,哪怕是颇具侠义之名的也是饱受争议的。你不也是正气凛然地去做了?事后,也不见你反省呀。” 徐庸铮微微解释道:“那是因为他们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嘿嘿,假如当日没有你在那,恐怕不用说别的,那几人今日依旧逍遥法外,有谁会认为他们有什么大罪过呢?更不会有人让他们得到什么应有的报应。或许,那几人再过个十几年,赶上天时,染上一些不能治愈的疾病,然后就当天谴,草草死去。再或许,那几人在他们享尽天伦之乐之后,再得到他们该有报应。不过,他们可能是老死,可能是病死榻上,可能是哪天溺死在马桶里。你觉得什么罪该有什么得呢?” “再说说你在朱家的所作所为,也全是出乎你的本心。要怪只能怪朱家少爷有眼不识金镶玉,也太不识相,非要想着捡个软柿子捏,还非常有眼光地选中了你。结果,没想到,他踢到了一块石头,还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破石头。不仅砸了自己的脚,更把自己的命都给送进去了。我看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徐大剑主。” 听到诡这样打趣自己,徐庸铮漫不经心说道:“听到你的夸奖,我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啧啧,你也不多想一下。若是这个不知名姓的人没有在那支弩箭上涂染致命的毒药,恐怕他也不会死。若是你中了那毒箭,恐怕你自己如今早就被割了头颅,去他带去领赏去了,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只贪心不足的蝼蚁而已。这人不仅武功不入流,更是连半点自知之明都不曾有过。” 诡对于这个刺客看得极低。他的话语多是站在高处,或许是习惯使然。 徐庸铮没有说话,脑海中浮现的话语却是:“纵然这样说,我仍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诡不知经历了多少世事更迭,他受不了徐庸铮这种妇人之仁,说道:“你可知这人曾做过如何伤天害理之事。他这种人极可能就是见钱眼开,是非不分,为了钱,恐怕不管老弱妇孺,是个人都会杀的。焉知杀了他不是替天行道呢?” 徐庸铮如被点醒,他思考一瞬,又说道:“那谁知道,万一他又是个好人呢?” 诡也知道徐庸铮有些时候脑子转得极快。而这种设想确实毫无依据,好坏均有可能。但是以这个理由去说服徐庸铮,可是很难的。所以他说道:“那你大可以留着你那个面具,有朝一日去找金意楼问个究竟就是。” 徐庸铮觉得此事可行,于是就将那人面具揣进自己怀里。面具不算精细,或许因为山林多雾的缘故,有些寒意。 “若那人真的是个坏人,你当如何?” “我自当问心无愧,就将今日之举当作替天行道。” “若那人是个好人,你又当如何?一命抵一命吗?” 徐庸铮久久不言语。稍后,他说道:“若他真是个好人,我报完仇之后,就安置好他的家人,然后用一生去行善。不求闻达于天下,但求肃清这方浑噩的世道。希望可以抵今日之过错。” “用一生行善?说的轻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到时候,恐怕你无论哪柄剑,都会沾染上更多无辜之人的鲜血。” 徐庸铮又陷入了沉默了。 “依我看,似你这般,其实不过是贪图虚名,想的更是伪善之举。善心善意,全是为了自己良心过得去的谎言,都是假的。”诡毫不客气道。 “倘若是我,无论什么世道,别人若是想杀我,只要有这个念头,我就会杀了那个人。至于是不是正义,都不重要。我只需认定自己是对的就行了。” 这番话语全是歪论,却也符合诡的性格。 诡又感叹道:“如今这造化世界,纷争不断。若是四百年前至今,仍然无一人,天下共尊为主的话,那么这个江湖,世道,已经七八百年来没有秩序了?这种群雄割据,各自为主的局面于天下无半点好处的。江湖莫说善人,恐怕就连你这般肯与人讲道理的人应该也不多了。我虽未亲眼看到这世界,也能猜到一二。” “这秩序自从八百年前被打破,这天地就注定了这个结局,残破不堪。”诡的感叹在徐庸铮看来,有些莫名其妙。 “这么说,八百年前这世道是有秩序的。那么,它们是被什么打破的呢?”徐庸铮不解问道。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什么定势可言的。不过,这江湖,天地迟早会统一的。”诡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回答徐庸铮的问题。 徐庸铮不去管诡说话藏一半,问道:“我这般姿态真的是作伪?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这种为金钱而搏命舍命的人,时刻就是将自己的脑袋挂在腰上。那么他们的掉脑袋的时机只有稍早或稍迟而已。别的没有任何区别。” 诡知道徐庸铮所想,又说道:“你若真的不忍,不妨于剑之一道登顶再说。到时候,你去尝试建立这江湖的秩序,等到江湖中人不仅仅是靠刀剑讲道理,而是学会用儒家的仁义礼信说道理的时候,那么这件事就是天大的善事。完全可以抵过今日之过失。” 诡知晓徐庸铮的性格执拗,从他的识海中得到的诸多消息,诡算是真正了解了徐庸铮的性格的。若是他换个说法,恐怕徐庸铮真的会去做。“若是你仍过意不去,不妨办完大事之后,就以死谢罪好了。”这话说出来,恐怕徐庸铮真的会如此去做。徐庸铮无亲无故的,到时候恐怕只有诡一个人伤心难过,若是徐庸铮死了,它恐怕又要过个几百年再能出现。它可还没还好好见识如今这个世界,怎么能就这么陪这么个不争气的小子去死呢? 而建立江湖秩序,谈何容易?这它不曾看到的经历过的四百年里,肯定有人想过而且尝试做过这事,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都没有成功。那么徐庸铮真的可以做成这件大事吗?恐怕也做不到。这不是实力或者魄力的问题,而是要去约束整个江湖的鱼龙蛇虾。这天地的秩序不建立,江湖的秩序更是无从谈起。所以它选择用这个话题激徐庸铮答应下来,然后让这个剑客一生为了这个美妙的善意谎言去努力,它的算盘可谓是打得极为成功的。 因为徐庸铮的反应完全符合它的设想。徐庸铮果然被完全说服了。为江湖建立新的秩序。这可是一件大事,大可为之的事。想到此处,他就将那块方才还不知怎么处理的木碑用力地插进土里,入土极深。既然不知名姓,又何必去想。那无名木碑只是提醒着人们这里有人死去罢了。 山风吹拂,那木碑丝毫不动,一如徐庸铮方才确立的大志向,不动摇。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七十五章 如今世界大不同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于江湖建立新秩序,恐怕不止止是徐庸铮一人的想法。他不知道的是当年棋圣方天齐之子就兴起过这个念头,更有了一些行动,后来被棋圣方天齐大义灭亲。至于原因,至今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当然,这是外话,留待以后细说。 徐庸铮不是江湖的雏儿,他自幼和齐老神棍走南闯北,深受老神棍的熏陶和影响,可是这也养成了他执拗认死理的性格。庸,在外人看来是平庸,在他看来,就是中庸之举。一旦志向立下,就不会轻易改变。用老神棍的话语解释,不偏可谓之中,不易方可谓之庸。 真正要建立江湖秩序,谈何容易。徐庸铮不是没有认识到这当中难处。不过,这江湖目前给他的感觉就是太过冷漠和阿谀谄媚。所以,只有慢慢来吧。徐庸铮心里想着。就如诡所说的那样,他剑道登顶之前,一定要杀了那几人。 诡又向徐庸铮提问道:“你先别想那么多,先和我说说这如今的江湖又是什么格局?这些年可有人称帝?” 徐庸铮闻言,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如竹筒倒豆子一一倒出,道:“二十年前,东林江家出了一位举世无双的青帝,后来销声匿迹了。可天下无人敢怠慢江家。而十数年前,陵州又出了一个琴帝,一夜成魔,杀了近千人。后来又杀了许多人。再后来,这江湖就没有多大的波澜了。” ”一个青帝,一个琴帝。这两人倒是合得好。等等,你小子确定没记错时间?一个二十年前,一个十数年前,时间隔得这么近,居然有两人称帝。” “这点我还是十分肯定。再说,这两个消息又不是什么秘密,是天下皆知的。” “他们二人实力如何?也对,问了也是白问,你又没见过两人的全部实力。”诡自说自话道。 徐庸铮淡淡说道:“我和琴帝交过手。”企图打击一下诡这个伙计嚣张的气焰。 “那不叫交手,琴帝真要杀你,可能看了你一眼,然后挥一挥手指头,你就死了。” “真的有那么厉害?”徐庸铮是万万不信的。 “更恐怖的都有。”诡怕太过打击徐庸铮的积极性,收敛道,“当然,日后等你武道进一大步,自然能体会到这个中奥妙的。” “那这两人是什么人封的?” “还能是什么,天机阁呗。” 天机阁这三个字从徐庸铮的嘴里说出,诡就如同被炸毛一样,说道:“天机阁,这世上还有天机阁?是四百年前那个天机阁吗?它怎么可以延续这么久?”不过,这在徐庸铮看来,只是因为诡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和这世界接轨了,所以显得一惊一乍。 徐庸铮对此表示理解的,所以他说道:“天机阁绵延数百年又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它超脱于江湖之外。谁又会去招惹这么个阁子呢?”至于是不是四百年前那个,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个怪物,怎么可以活四百年呢?后面这话徐庸铮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别忘了诡在他的脑海中,依旧听得见的。 诡性格算得上高傲,可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嘿嘿一笑,问道:“你可知称帝的条件是什么?” 徐庸铮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那称帝的条件?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听到诡的笑声,徐庸铮淡淡地问道:“莫非你知道不成?” “对头。那就听小爷我慢慢道来。这称帝需要经过三个条件。其中之一,就是实力冠绝天下,无人可敌。第二就是需要聚集这天下的气运。气运这个东西,虚无缥缈,却是真实存在的。经过当年蓝鼎晨也就是上一任主人的推测,这天下的气运,最多能支持百年之一人称帝。原因嘛,我也不便多透露给你。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实在是因为这造化世界太过脆弱,无法承受更多。其中更有诸多不知名的规则约束。换言之,这天地不允许同时存在两个人称帝。” “那这青帝和琴帝是怎么回事?他们间隔的时间不过二十年都没有。莫非天机阁错了?还是一人是真一人为假?” “我怎么可能知道?莫非这天地规则改变了?对了,你已经达到意境级别,可知道下一刻的境界该往何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那处峡谷里面,没有过多的关于境界之上的记载。” 诡的双脚生出,双手伸出,然后他的头颅开始变大。他努力了一番,还是没有结果,他最后只有妥协,垂头丧气道:“看来我也没什么办法知道了。若是我能够化外分身,或者可以得到一两线天机的。” “因为,我知道的是,这个境界传承已经断了层。不再是四百年前那个修行世界了。” 诡又说道:“要怪就怪那个白星洛。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打得中州大部分绝技失去了传承。” “那他有没有称帝?”听到白星洛这个名字,徐庸铮来了兴趣,问道。 “怎么可能。如此滥杀无辜之辈,只怕最后还要遭天谴。我前任主人是因为实力不够,败在白星洛手下,他完全是因为第三个条件,规则的约束。” “这么说你对于现在这个世界毫无办法了?说不定还不如我了解,无论是武道还是其他方面。我开始还以为你多神通广大呢。” 徐庸铮这番话语着实令诡无言以对。谁让自己认了这么个主人呢?说起来,若不是徐庸铮,他恐怕就得消散灭亡在那个玉器残卷内。 诡也不多加辩驳,对着徐庸铮这个名义上的主人,他口头上敢称呼徐庸铮小子,可是徐庸铮身上的诸多秘密,他始终看不透,更不用说那个古怪的秘诀,以及诡始终无法接近徐庸铮识海中神宫这个怪异的事实。 诡用片刻的沉默来回答徐庸铮的疑问。 “那你这么神通广大,就给我说一下如今江湖的势力呗。从最顶尖的开始说起。”诡接着说道。它也是想了解这个世界的秘密的。 “顶尖的势力就有四个,一楼为金意楼,遍布天下十州,与天下人做买卖。一幕则为中州剑幕,天下剑客之圣地,剑神所创,流传千年。一阁为天机阁,世间之事无所不知,世间之人无所不晓。最后一殿为藏兵殿,受尽天下不义之兵,赠与有缘人。”徐庸铮熟练说道。当年随着老神棍走南闯北,他可没少听这种说法。 “这就是如今的江湖?你确定你没说错或者说漏?”诡好奇问道。 “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不成?”徐庸铮反问道。 诡翻了翻白眼,对于徐庸铮的刻薄表示抗议,他说道:“这和四百年前的江湖仅有一处不同。那掌管藏兵殿的主家是什么姓氏?” “姓王,这可是江湖皆知的。”徐庸铮说道。 “不姓谢吗?”诡又疑惑道。 “姓谢,为何要姓谢?谢氏一族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徐庸铮若是可以内视,一定可以看到诡的神情,也肯定能发现他的神情凝重。 见到脑海中的诡再无声音,知晓诡的年岁不小,知道这世界的秘密也绝对不少,徐庸铮出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肯定有问题,还是大问题。就拿金意楼来说,它从创立到今天,几乎延续了七百年之久。更别说那更加悠久的天机阁和剑幕。它们恐怕有八百年之久。” “这有什么问题吗?”徐庸铮对于这种势力延续,并不关注,也没那么敏感。 “太久了。就是一只玄武也不过能活五百年之久。何况是在人间矗立的势力呢?这三个庞然大物在这个造化世界生存了太久了。七百年,甚至八百年,这是什么概念。这种年月的积累,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底蕴究竟如何深厚!一个王朝的传承不过三四百年,而且多数会有动乱,会是摇摇欲坠之状态。那三个势力,何以能延续这么久,比两个王朝更久。” 徐庸铮静静听着,他尝试想出答案,可是诡话锋一转,说道:“算了,现在和你说这个,还是太早,也有点对牛弹琴。你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急需解决。” “我发现你的识海之中,有一片不寻常的血雾。” 徐庸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起先我认为是你练功出了问题,后来一番试探,才知晓那处血雾是活的。而且你也没有任何入魔的迹象。那答案只有一个。你最近是否和什么杀气旺盛的人交了手,被他打伤或者是,你杀了他?” 徐庸铮回忆道:“就这几个刺客,他们的实力如此,也不可能杀气旺盛。至于朱三少爷,杀气更加谈不上吓人。和琴帝交手,有可能。” “不不不,不可能。琴帝不可能入的是杀境。他一身云气缠绕,分明是······反正不是杀境。你再想想。在这之前,你可杀了什么有血红武器或者血红意境的人。” “血红武器?血红意境?难道是······” “是谁呀。你倒是说呀。真是急死我了。” 徐庸铮见到自己试验成功,诡果然无法再知晓他脑中所想,而他的话语明明已经在嘴边。可是诡却不知道。 “血枪,梁雄。”徐庸铮也不藏着掖着,坦白道。 “他怎么死的?他临终之前有没有说了些什么吗?” 徐庸铮脑海还算是努力在回忆,不过他还是颇为好奇地问道:“你既然知晓我过去的事迹,难道就不能多知道一点他们的模样或者我当日的情况?” 诡知晓徐庸铮又在打趣自己,不由得火大:“你小子未免太高估我了。我不过是一个神魂残缺的鬼,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事实上,诡在第一次进入之时,确实可能看徐庸铮往昔所有回忆,可是他实在太过贪婪徐庸铮识海中大千世界的能量,所以陷入沉睡。谁知道一觉睡醒,徐庸铮记忆的大门就对他设起了防线,诡只能从徐庸铮识海最上层的想法偷窥得到一二。而刚才,徐庸铮的想法,他完全一无所知。换言之,徐庸铮现在和他的地位完全平等了。两人都可以不对彼此坦诚。 诡又说道:“你小子就想防贼一样防着我,我想多看一些都没有办法。若是能重现当日之回忆,恐怕你得跨上那个境界。而如今,那条修炼之道早就迷失在三千大道之中,无人可以参透。更是断了有人可以登峰造极之可能。只有期盼未来某一天,再出一个如蓝鼎晨一样不世出的天才,自创那道,通达天人之境。”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七十六章 无法内视之怪异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诡对于四百多年前的蓝鼎晨一直是推崇备至的。而对于徐庸铮则是没那么看得起。徐庸铮早就习惯了。这么个念旧和自大的家伙,现在似乎也没那么讨厌。而将蓝鼎晨比作不世出的天才,那么打败蓝鼎晨的那个人又该叫什么呢?徐庸铮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诡似乎猜到了徐庸铮的想法,狠狠说道:“白星落,他丫的压根就不是个人。” 徐庸铮不由得哈哈一笑。自从第一次见到濒临消散的诡气急败坏,如今说道白星落,诡更是忿忿不平。他很少看到诡吃瘪的样子,可见当时白星落给这个可怜的家伙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诡没好气道:“来,说回正事。小子,今儿个小爷就送你一场造化。看你小子的机缘到底如何了。我且传授与你功法,看你能否参悟一二。若是悟性够高,恭喜你,可以完全内视自己的识海。如果悟性不够,那也可以让你短暂之际看到识海情况。你小子准备好了。” 徐庸铮见到诡第一次如此,知晓不能再开玩笑,而是慎重地点点头,聚精会神地听着。 “心者,禁也,一身之主。心能禁制,使形神不邪也。心则神也,变化不测,故无定形。所以五藏藏五神,魂在肝,魄在肺,精在肾,志在脾,神在心,所以字殊,随处名也······其神也,非青非黄,非大非小,非短非长,非曲非直,非柔非刚,非厚非薄,非圆非方。变化莫测,混合阴阳。大包天地,细入毫芒。制之则正,放之则狂。清净则生,浊躁则亡。明照八表,暗迷一方。但能虚寂,生道自常······内观其身,惟人尊焉。而不自贵,妄染诸尘,不净臭秽,浊乱形神。熟观物我,何疏何亲。” 诡的言语抑扬顿挫,颇具感染力。那字诀不过四五百字,诡很快就吟诵完了。可徐庸铮始终难以领会。 见到徐庸铮识海迟迟没有动静,诡一声疑惑,料想这小子天分不该如此,所以他朝着徐庸铮大声吼道:“莫非你刚才在闭目睡觉?” 徐庸铮满脸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那你认真在听?能背下来吗?”诡半信半疑说道。 谁知道,徐庸铮真的开始背,颇为流利:“心者,禁也,一身之主。心能禁制,使形神不邪也。心能禁制,使形神不邪也。心则神也,变化不测,故无定形。” 话音未断,徐庸铮一直背到中段的那几句“制之则正,放之则狂。清净则生,浊躁则亡。明照八表,暗迷一方。”才稍微停顿,而剩下的最后几句他实在记不得了。 诡稍微满意地点点头,这种记忆力还算凑合,可是他又是不解,问道:“那是你小子没有用心去领悟?你可别偷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徐庸铮再度闭目,开始有意识地想参悟法诀。可惜,他还是无法内视识海。 诡静观徐庸铮识海中的变化,除了能更清楚听到徐庸铮的心跳,却始终无法看到徐庸铮的识海中凝成一个人形,徐庸铮如此年纪参悟剑意,这种天资绝对比平常人要出众许多,只不过徐庸铮接触的都是一些意境级别的高手,导致他看起来比较平庸。诡静静思考着,如此庞大的神念世界,却无法凝念成形,这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诡想到了某些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你,到底是什么人?”诡压住了自己的念头和疑问。 “既然这样,你且不要睁开眼睛,尽你最大的努力去回想那日对战的情景,越清楚越详细越好。”诡只有循循善诱道。 徐庸铮的思绪果真回到了数月之前。 “沐家演武堂内,当时有十八般武器立于木架之上,木架分立大堂左右,而当时那帮黑衣人站在另一边,我和沐小姐后到,站在她爹沐鹏礼的身旁,她和她爹打了招呼。” 诡赶紧嫌弃道:“停停停,你这般婆婆妈妈得很,这些环境和铺垫的说法,你也不擅长,回忆不起具体的干脆就不要去描述。还是直奔主题吧,你和梁雄怎么交手的?” 徐庸铮心里腹诽道,谁刚开始还说越清楚越详细越好。不过这次却被诡知晓了。诡只能微微一笑。 “那梁雄夺命血枪一出,我感觉到一股煞气,依他自己所说,‘枪名夺命,重二十四斤,饮血上千,血刃银身,出则见血。’当时我手持巨剑,说道‘剑无名,不知重,沾血无痕。’” “唉······”诡又叹了一口气。 徐庸铮好奇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继续说。”诡干脆坐下来,静静听着。 “当夺命血枪和我的巨剑相触时,我的巨剑就立刻炸出一串金石击撞声。所以我立刻就知晓,梁雄的气劲过于旺盛。我当时以为他会持枪猛攻,借枪之长,直掠横崩地攻击我。谁知道,他却选择长枪一抖,不停翻动,只在空中亮出圆弧。那枪刃开始变得有些刺眼,如同残月一样,我哪怕挥动巨剑去抵挡,也显得十分被动。” 徐庸铮忽然停了一下,想听到诡的评价。 “继续继续,我听着呢。”诡摆了摆手说道。 “然后他的银白枪身也开始渐渐弯曲了,完成了一个更大的弧形。与枪刃形成的弧交相辉映,分外美丽动人。我不知晓梁雄到底是什么用意。可有一种预感,他的枪不会停息,甚至只会越来越强劲。后面几乎有以势生力,借风而生的地步。我心里没有底,只有将劲道注入手中巨剑之中,奋力朝那个漩涡砍去。当时我想的是哪怕将这柄剑当作一个石头,也要将那个漩涡堵住,不然我最终还是会被那枪流漩涡吞噬。这种方法简单,有效,只是有些粗暴。” “结果怎么样了?”诡又变成一团火,左右晃荡游曳。 “他长枪一抡,我的巨剑也被晃荡出微妙的弧度,但我身体却在空中翻腾了数圈,然后他长枪一点,就将我巨剑震荡回我的胸膛而去。枪的力道透过巨剑传达至身体,我受了伤。” “意料之中,那弧形枪可不是蛮力就可以破的。” “其实当时我想以剑气破之,可是,感觉也不会起什么作用。” “剑气多依仗剑本身的锋芒。若是金戈剑,可能会有所成效。将你那柄巨剑拿出来,给我仔细看看。”诡也没有看到过徐庸铮巨剑的情况。 徐庸铮闻言,疑惑稍微解开一点,难怪那琴帝使起惊天剑来,剑气威力如此惊人。 “那可是琴帝,人家都称了帝,本身气机绵长,借助惊天剑,那是相互促成的。”诡说道。事实上,琴帝气机绵长,他只是猜测。至于琴帝的气机究竟绵长到什么地步,他更是不可能知道。 “那我体内的气机如何?”徐庸铮问道。 “比起我之前那几个主人,勉勉强强吧。”诡说道,“你可要知道,我那几任主人,无一不是天下称雄,逍遥榜上大有名头的。” “逍遥榜?那有是个什么?扶摇榜我倒是听说过。” 诡再度听到扶摇榜,这个熟悉的称呼,知道还是天机阁玩耍世人的老旧把戏,不屑一顾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比较不得。不过那天机阁向来喜欢打玄机,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事实上,也难怪徐庸铮不知。当初沐家沐承泽并没有天下闻名,虽然入了逍遥榜单之列,可是在沐承泽的要求之下,只是将信传回沐家,天机阁并没有昭告天下。 徐庸铮不止第一次听到诡故弄玄虚。幸好他小时候就已经和齐老神棍有过长久的接触,对于这类行为不放在心中。他只有在心底暗暗吐槽了一句,装神弄鬼。若是他可以知晓诡的内心想法,他肯定要好好看看。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将手伸进包袱里,摸索了一下,就拿出了那柄巨剑。 诡正是徐庸铮脑海中的一只鬼。忍不住大声说道:“你小子真的是。不说与你听,自然有不说与你听的好处。你小子······啊!” 一声惊叫却是将徐庸铮吓了一跳。 “你中邪了?”徐庸铮被诡这个老顽童可是吓了好几次。 “这次真不是开玩笑,你讲这柄剑放在你眉心中间处。”诡认真说道。 徐庸铮将巨剑别扭地放在眉心剑,巨剑质地异常,贴在肌肤之上,并不寒冷。他就这样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 “这柄,果然是那狠人的玄意剑。只不过,这剑虽然形状变了,有点破损,恐怕连当年之一二成威力都不具备。” 徐庸铮感受着玄意剑传来的暖流,下意识用左手托着着,右手将剑握的更紧,生怕这巨剑再受损毁,左手做出了摩挲剑身的动作,似一个虔诚拜祭之人。 “那日大战之后,我师父究竟如何了?” 诡第一次感受到徐庸铮的执念,想知道自己师父后来下落的好奇之心。 “那日大战,白星落和蓝鼎晨二人战斗至他处,只留下姜玄初一人在正面战场苦苦支撑。可能是以一敌众,斗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当时之战斗惨烈,可从这玄意剑也能知晓姜玄初的绝境。你当初于那处峡谷里,可有见到姜玄初的尸骨吗?姜玄初可是有留下那日大战的只言片语?” “没有,哪里也没有发现尸骨,再说这四百多年过去了,那些尸骨不都化为尘土了吗?至于那场大战,他更是一点儿言语都没有提及道。” 徐庸铮的言语低落,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叫姜玄初的师父,可是自己的剑道几乎是完全传承于这个人。姜玄初更是没有提下任何要求。自己和那个家伙分别继承了姜玄初的剑和刀,如此,也算个同门师兄弟吧。 “师父。”徐庸铮一念及此,忍不住出声道。 玄意剑不知是否仍有灵性,传来一丝冰冷。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七十七章 杀境难修之缘由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诡听着徐庸铮的低声呢喃,感受着徐庸铮的心潮起伏,知晓徐庸铮非常在意姜玄初的结局。可他实在不知道。他不由得解释道:“据我了解,当日姜玄初是被他自己的亲兄弟所背叛,当然,这也是通过我那任主人蓝鼎晨的话语中得知的,至于其他的,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他没有说的是,身为兵者的他,当日被打得支离破碎,险些回归天道。 “根据你刚才说的,那么现在只有这几种可能。一是他刀剑无双,以一敌众而不畏惧,最后惨胜。二是他寡不敌众,虽然败了,可是也让正道中人再无追击之力,所以他没有任何言语留下。第三,可能,他被人重伤了。然后兵器一概被人抢了去。那人等待他写完剑法,觉得无用,就将他的兵器毁了。”诡有模有样分析道。 可无论是哪种结果,姜玄初都是死了。至于仇家,徐庸铮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纵是知道了,徐庸铮也不可能跨过时间的流去复仇了。 “你那日在玉器残卷内,就没注意过你自己手中的巨剑变化?那你是怎么用的刀剑合一?” 徐庸铮终于不再沉默,而是颇为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心里想着玄意剑在就好了,于是就幻化出来了。后来,我以为一个人想的有多少实力,可以发挥出多大威力,只要敢想,就可以发挥出来。所以,就想着刀剑齐出,稀里糊涂就用了出来。” “天哪!我堪为兵道天书,怎么就败给你这么个倒霉剑客?”诡装哭道。 “怎么了,不对吗?那我也没办法解释那刀剑合一了。”徐庸铮的话语让诡更加的哭笑不得。 诡只好说道:“你现实中根本没用过那一招,当时想着就能用出来。这种事我怎么解释得出来。不过可以肯定一点,日后只要你寻得可以媲美玄意剑,初心刀的神兵利器,应该也可以使用出那一招。到时候,江湖横着走,不碰到一些逍遥榜之人,完全没问题的。” 徐庸铮听后不由得心情一震。他赶忙开口问道:“就是说我不用学刀,也能发挥出来。” “呵呵。”诡轻轻一笑,打击道,“你还是别想得太美,刚才那些都是我猜的,那么强大的意境招数,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能学会。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你这团血雾的来历弄清楚。” 徐庸铮白高兴一场,神情没有多么沮丧。这世界,向来讲究几分耕耘几分收获的,若是他未曾学刀,就能用出那招,那也有些太过神奇了。而这么神奇的事,怎么会轮到他头上呢?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不过,日后若是你有机会,可以尝试修复玄意剑,让它重见天日才好。毕竟姜玄初的剑道意境,和这剑最为贴合。” “好了,刚才说到哪了?你还是继续讲一讲你和梁雄不可细说的故事吧!”诡又调戏道。 徐庸铮就这样保持着古怪的姿势,将修复玄意剑的念头放在心里。他重新闭上眼睛回想道:“他伤了我之后,我就用这玄意剑发动了截河意境,迷雾起,他用枪画圆,枪身慢慢变成一棵铁树,与火石不断摩擦着火花,火花闪耀着白色的光芒,炙热异常。” 徐庸铮不再用巨剑或者大剑称呼手上的玄意剑。 “铁树裂开,银花炸裂成点点繁星。我截河意境彻底被破,迷雾却没有散开,最后结果是我胸口受他枪刃划过,劲道透骨。他的左手也被我剑气所伤,鲜血直流。那一番,我不得不承认是他赢了一筹。” “他将血迹渗入枪刃之中,那枪刃也就顺理成章地由白转红,枪身片刻之间转入暗红色。然后他的气势陡然一变,迷雾之中血气慢慢扩散,我不得不走进那个猩红的世界。” “我放佛看到了那个世界里,到处都是尸体,一具叠在一具之上,有的手脚残缺,有的没了头颅,有的被残忍分成几瓣。一片尸山血海。” “梁雄在对面不过十数步之远的位置,他身披血红战甲,手持血红长枪,背后更似有数千阴兵随影。他骑在战马之上,一声令下,就是千军万马踏来,就要将我碾得粉碎。” “我没有别的办法应对,好在想起了师父写在石壁上的话,破敌者,唯力势均不惧,胜之气魄,不惧死,不求生。我借助师父所遗留之物,催动了意境---折岳,终于将他打败了。梁雄的血气退散了,眼睛里淌出血来,不再是充盈在眼眶中,更为可怕的是他身上血甲寸寸皲裂。演武堂的地板上也被砸得稀烂。” 徐庸铮娓娓道来。可惜这个故事在诡看来讲得不够精彩,远远比不上说书的一二,饶是如此,诡也只能假装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梁雄说了什么了?你应该还记得吧。”诡问道。 “以杀入道,以血为奴,人佛无挡,我自成魔。不过我到今天仍不明白这句话什么含义。”徐庸铮认真回答道。 “后来他还要我将他杀了,取走他的杀境。我也应了他的要求,一剑砍在他的胸前,他就死了。”徐庸铮补充道。 徐庸铮说话的语气有些平淡,可在诡听来,却不是这么回事,也不是这么简单。 “好了,讲完了。” “这么看来,确实是梁雄给你的无疑,你也不用疑惑当日折岳意境的威力巨大,比之朱家的还要大,为何会对沐府的人群没有多少伤害。那是因为梁雄完全将你带入了他的意境里。不过,不知道,是何原因,他选择败在你的手里。”诡分析道。 徐庸铮放下剑,疑惑道:“我赢了不是很正常吗?” 诡摇了摇头,说道:“你的想法太理所当然了。那片尸山血海,完全就是梁雄的真实遭遇,他能幻化出杀境,显然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了。一旦到了那个地步,又岂会被你轻易挣脱开?那日你赢了,一半是借着你师父姜玄初遗物的功劳。另一半,你自己去猜?” 徐庸铮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当日梁雄求得解脱的笑容,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有意求死的。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呀,一个入了杀境的枪客本可以用身后数千阴兵抵挡你的意境,为什么他要主动求死?难不成你祖上对他有恩惠,还是上天要求他必须死在你的剑下?你能想明白么,徐庸铮。”诡顺着徐庸铮的话说道。 徐庸铮自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 “不过我现在好奇,梁雄是杀了多少人,才有了那种实力?” 徐庸铮听到诡的问题,悠哉哉问道:“杀境这个东西很难练成吗?” 诡逮着机会,难得地炫耀道:“当然。当年蓝鼎晨为了匡扶正道,约束江湖邪风,明令禁止,不可滥杀无辜,更不可以以杀无辜人之血来入杀境。要知道,无论哪个江湖实人士,敢明称自己邪魔歪道的都不多。就算在那个年代,不杀无辜之人,也只有姜玄初等寥寥数人可以接近那扇门,入了那个门槛。可惜,姜玄初无意于此道,不然最后也不至于惨败或惨胜。” “不对,那为何我师父会在石壁上留下以杀入道之言。莫非师父真的未入杀境?那为何会对杀境如此推崇呢?” “那就是个秘辛了。当年他亲眼看到白星落入了杀境,杀了不下数万人,然后杀境大成,日后白星落与人交手,正道没有一个可以与之匹敌。除了正道盟主蓝鼎晨。而今梁雄以同样的方法入了这个境界,他是从何处得到的秘诀呢?后来又为何会在你手下求死,赠你杀境之雏形呢?” 徐庸铮对这类自己不了解的事物一向不发表言论,更不会多加发问,否则,诡又会在他面前瞎显摆。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彻底继承这杀境。二是想办法消除这杀境。我的建议是第一条路。以你这种无法内视,凝念成神的怪异体质,消除这杀境十分麻烦,而彻底继承这杀境,会容易得多。” “继承了这杀境,有什么坏处?”徐庸铮问道。这是他的一贯风格。 诡也很欣赏徐庸铮这种适当的谨慎,说道:“唉,其实,坏处嘛,几乎是没有的,只要不被人发现的话。你以后与人对敌之时,只需将杀气稍稍释放,然后将它融入剑气中,会有极大的优势的。” “那我该如何修炼呢?”徐庸铮想着师父推崇的杀境,既然选择继承,自然要像剑道一样,到达最顶峰,才能使自己一生无遗憾。 “杀几个人就够了,反正你是要杀人的。”诡毫不在意道。 “真的是几个人就够了?”徐庸铮再问道。 “嗯,是的。你信我一回。”诡回答道。 “嗯?”徐庸铮还是不愿相信。 两个嗯,出自两人之口,却完全是不同的意思。 诡见状,只有服软,道:“好吧。几个人肯定是不够的。不过几十个人应该可以的。实在不行,几百个人大概可以。” “到底是多少人?”徐庸铮正色问道。 “额,其实数千人肯定是够的,能习个小成境界,运气好的话,与大成境界只会有半步之遥。” “那么多人?你疯啦,且不是我有没有实力去做,就算我真的做了,最后这江湖也将完全不容于我的。”徐庸铮认识到了事情的危害性。 “嘿嘿,看你小子怎么想了,武道一途,讲究的是一往无前的气势和誓要到达顶峰之毅力。其中天分,对手也极为重要。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你若没有和整个江湖为敌的勇气和信念······” “说来简单,这千百年来,有如此勇气和信念之人怕是找不出一两个吧。”徐庸铮无情打击道。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七十八章 炼化之杀境初成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诡听到徐庸铮的打击之言,没有多劝解和反驳。徐庸铮这话不无道理。在这江湖里,若是与数百人为敌,那还好说,幽居归隐都可以。若是上千人想要你的性命,恐怕你得有足够的势力,使自己的手下也有这么同样数量的人士来效命自己才行。若是整个江湖与你为敌,哪怕你的武功再怎么举世无双,你也防备不过来的,也没有多少存活的可能性。而诡看到的,想到的人,恐怕真的只有那个他一直抱怨的,咒骂的,举世皆敌的星邪教主,白星落一人而已。 “你可以再想想。” 诡说了这句话,就定在徐庸铮脑海里,沉默地吸取着能量,努力地修复自己的身躯。 徐庸铮则静静思考着这杀境获取之后的利弊。诡自然懒得去看,只需要等着徐庸铮做最后的决定即可。 树叶被春风吹得呼呼作响,玄意剑也被呈放在徐庸铮的双膝之上,沉默着。 徐庸铮知晓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旦入了杀道,就真的变成梁雄说的那样,以血为奴了。可是他若是拖着识海中那团血雾变大,诡虽没有向自己说明结果,徐庸铮也能猜到一二,识海被杀意主宰,自己恐怕会入魔,失去本心。他不敢去赌这个日子如何到来,或早或晚是什么时候。他对于杀境这类事物,也没有天然抗拒,起先他心里甚至存在一丝小幻想,完成复仇之后,好好在剑道上苦修,然后游历天下。当然,前不久的建立江湖秩序的念头现在也在他的规划内。其他的,他没有多想。可这些,入魔之后的他,是万万做不了的。 有些事情很容易做出决定,徐庸铮也不优柔寡断。 “我选择继承杀境。”徐庸铮坚定不移。 “好,有魄力,小伙子,我没看错。这一下我更加欣赏你。”诡笑道。 “那我待会将那团血雾赶到你的神宫眉心处,你只需要聚精会神地承受住他就可以了。” 诡在徐庸铮识海神念中,开始一步步向那血雾靠近。血雾如同一个活物一样慢慢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然后来壮大它本身。诡此刻是一团漂浮着的黄色火焰,这个黄色开始有转青的迹象。他依旧没有弄出手脚,这种无意义的外形不值得他多耗费能量。可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诡要做的,就是开始展示他的眼界之外的别的价值,比如,将这团血雾引到徐庸铮神宫处去。 诡其实是有私心的,这团血雾所在之处位置绝佳,仅仅比神宫稍弱,却比这大千世界广袤天地任何一处所受的光辉都要更强。所以血雾不过在徐庸铮识海中不过数月时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使得他这个后来的兵道生灵好生羡慕,尤为嫉妒。诡是无法往徐庸铮神宫处去的。因为一旦那样,他就要和徐庸铮完全坦诚相见了。一男一女处于热恋或者洞房花烛可以坦诚相见,犹有说法,说得过去。他一个没有明显不良嗜好的无性别的生灵,与这么个满腔热心的小子坦诚相待,这是个什么说法。徐庸铮实力不过如此,且不说他自己不会答应,就连他历代英明神武的主人都不会答应的。当然,这些是诡强行安慰自己的成分居多。那么让这团血雾被徐庸铮尽数炼化,彻底掌握杀境,不管对他还是对徐庸铮都是极为有好处的。 诡的身形左右摇曳,像极了一个轻浮的浪子。他的周围饭先出几团拳头大小的鬼火,它们形状不一,大小也有这细微差别,更有五颜六色的绚丽色彩。鬼火极为有规律,有节奏地跳动着,或上上下下,或左左右右,将诡完全变成了一个杂耍的。若是有小孩子在此,大半会兴高采烈地加入鬼火的阵型之中,一起玩游戏。 可是血雾岿然不动。 诡不由得白了一眼,将那些宝贝鬼火藏进体内,心里不由得骂道,你这个小东西,还挺高冷的。实际上,诡的身体小,而血雾的形状要大了许多。两者比较,就是老鼠和大象的区别。 若要问,当今之世,还有谁比诡更了解杀境这个东西,答案恐怕是没有的。他这个老东西当年可是机缘巧合之下,看了一眼杀境的完全姿态。一片血海浓郁,血气粘稠似胶,香味浓烈甚于酒。空气中尽是鲜红,连带海上幻化出之日月皆是红色。他深信,从那时至今,再无一人能修炼到那般境界。而他当年从主人处所听,更是让他了解透彻。杀境之中的这团血雾是需要时间和识海中能量来成长的。而当日他自己一入徐庸铮的大千世界就选择修炼,而徐庸铮打败梁雄也不过三个月,换言之,血雾成长的时间也不过三个月。按照他所观察的,这东西的成长早已达到一定规模,超出了他的判断。天知道是徐庸铮神念强大到了如何的地步,而滋润了它所造成的,还是这团血雾以后会以如何的速度成长,又会成长到一个如何的什么地步呢。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推断这血雾是小孩子心性,诡幻化出了脸部,上面的鼻子,嘴巴,眼睛一应俱全。然后他张开方海阔口,伸出了一条一尺长的大舌头,鼻孔朝天,耳朵更是卷成一把小扇子,往前扇动着风。他的眼睛更是鼓成了铜铃状大小。这个扮相已经说不上可爱了,而是有些吓人了。 那血雾全然不将诡看在眼里,速度不变,往外不断扩散着,血雾的浓度却没有什么变化。 诡将心一横,变回了正常的样子。围绕他身旁幻化出一对徐庸铮颇为熟悉的武器--子午鸳鸯钺。那对子午鸳鸯钺当即幻化出一头白虎。这头白虎,额前生睛,浑身斑白相间,双眼目露凶光。那白虎嘶吼一声,就冲进了那团血雾之中。 不消片刻,那只方才还虎虎生风的白虎就被什么东西推出了血雾之外,遍体鳞伤,最后白虎变得全身通红,那是血的颜色,最后那对子午鸳鸯钺又出现了,然后变成虚无。 诡在这里不过一个月,已经回复了小半。这多亏了徐庸铮神念浩大。诡的六件兵器却不是尽数恢复了。六件兵器中,只有这子午鸳鸯钺和他最合适,正合了诡异之道。所以他第一个选择修复这道神通。他幻化出的子午鸳鸯钺比之当日对徐庸铮,威力更大强大。饶是如此,它也不是血雾的对手,更是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诡对于血雾不敢轻视。他对着这血雾里面的东西有了好几分忌惮。那里面百分之百有古怪,不是梁雄就是别的怪东西,绝对比他自己还要古怪。 对于不知道的事物,人总是抱着敬畏的心。 诡大喊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速速滚出来。” 血雾中一声细微的声音都不传出,只有无声的吞噬着,沉默地吸收着。 “你这个只知道吃的怪物,我放个屁与你,看你还吃不吃。是不是也吃得正香呀。”诡故作粗鄙道。 血雾仍未有任何反应。它似乎断定了诡对它毫无办法的,只是将诡的示威和调戏全看作乐子罢了。 诡气得上下直跳,口中的粗鄙之言不断流出,生怕竹筒里倒豆子倒慢了一般。 许久,诡终于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血雾也开始有了动静。它幻化出一个笑脸的形状,在取笑诡的不自量力。 忽然,诡心生一计,他化出一张血盆大口,然后猛地张开,狠狠地吸进了一大口血雾。这血雾入口,可不好吃。也不化作水,更不能被诡消化掉。至于味道,诡可分辨不出来,只是含在口中不吐出来。血雾终于有了大动静,它开始朝着诡涌去,速度不快也不慢。 诡一看有戏,心中大喜,赶忙飘往徐庸铮神宫所在处,速度有些快,所以他时不时回头往后一看,生怕速度过快,那团血雾不肯跟上。更有甚者,诡干脆一步一回头,调戏着血雾,血雾果然上当,亦步亦趋。 终于,诡来到徐庸铮神宫门前,他弄出两团鬼火,附在门上,然后猛地退开神宫之门,将口中的浓雾喷入神宫门内。浓雾先被神宫吸入,那团大的血雾也尽数被神宫吸了进去。 徐庸铮极有耐心,感受到到诡在他识海中动静,他没有选择询问,而是平静地等待着,对诡极为放心。如今,象征着杀境的血雾突然入了徐庸铮神宫之中,徐庸铮如遭雷击,猛地一颤。 “赶紧炼化他,小子。”诡一声怒吼道。 然后他口诀又起:“吐气三寸纳神宫,绵绵密密闭如瓶。任凭气机冲神宇,静候极渊光明生。一番熔炼调水火,二道凝息化阴阳。万念归一入虚空,感而遂通真意生。” 徐庸铮迅速感悟口诀,意图将神宫当作第一战场,而自己的神念化作水火将杀境消化掉。谁知那团血雾入了神宫之中,并没有任何的挣扎抵抗,也没有任何痛苦可言,反而像离家多时的游子终于回家,欢呼雀跃。 只是几息之间,那血雾就稳居神宫之中,然后血雾开始化成血水,然后凝结成冰,最后冰又雾化成云,流散于神宫的空气之中。神宫慢慢回复平静。 徐庸铮本想着多少会有几番斗争,他也做好了受苦的准备,没想到过程既然这么顺利。 “靠,这也太他么邪门了吧。”这件事更是出乎诡的意料。 此时,若是有人在一旁,恐怕会发现徐庸铮的气质变得有些尖锐,那双眼睛颇有几分狰狞的凶狠,要杀人得紧。最奇异的事就是徐庸铮的眉心正中间长了一颗绿豆大小的红痣,颇为醒目,为徐庸铮添上一两分不容侵犯的英气和威严。 杀境终于初成。徐庸铮又能在如此大世上,选择这样一条决绝的道路上走多远呢?徐庸铮也不知道。他看了看那块木碑,用金戈剑划了五个字,“无名氏之墓”,洋洋洒洒。然后一掌将其夯入土中,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七十九章 无法言说之恶心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岭南朱家,天下共鉴。悬赏五百金,势取徐庸铮项上人头。若是生擒之,赏千金。朱家与徐庸铮不死不休。”审基听着这份出自焰滔天口中的悬赏,手中的笔在轻盈舞动,浮沉若游鱼。他身旁站着一个稚嫩小书童在慢慢地磨着墨。这方砚台品相算不得上佳,质地较黑而发青,显得极为寻常,不过是普通书生百姓家就可持有的砚台。 “呀,这么多的金子。若不是我这个文弱书生不会武功,恐怕也会去上前闻闻香味,啃啃这块硬骨头。” 焰滔天坐在石亭之中,木椅之上,双脚极为放肆地放在石凳之上,显得极为舒坦。见到审基这样说,他搭话道:“啦,先生你看,连你自己都这样说了。我就说,我该去试一下运气。” 今天天气极佳,先前多天的梅雨天气已经让整个清梧谷都发了霉。大好太阳一出,将这霉味驱散了不少,也刁起了有些人踏青的念头。名士审基就极为喜欢踏青,所以就带上小小稚童,来到这清名山上的一处亭子中,观景作画,真是大好雅致。 山本无名,审基为求清名而取清名,并时时观之以至此处。美中不足的是,今日焰滔天也死皮赖脸地跟着依着,美其名曰他要多受名士风范熏陶,改改自己的性子。话说到这个地步,审基也无可奈何,只得任由这个泼皮搅了雅兴。 审基的笔下开始出现了山之一角,一处山坡由上至下的势头,隐隐约约看到后方有路,可登峰顶。山崖转角处,挂着一棵青松,苍劲却瘦弱。 听到焰滔天有些跃跃欲试的话,审基笑道:“怎么地?你那日输得不服气,非要找个时间去找回场子,好叫那人晓得你焰滔天的真实实力,不能白白落了你焰滔天的威风?” 焰滔天撇了撇嘴,大笑着说道:“哈哈,这我可不敢,先生吩咐,我不敢不从。” “你可知晓,你一说谎言之后,就会下意识地翻白眼的。”审基说道。 “你放,”后面那个屁字被焰滔天吞回了嘴里,非常不好受。焰滔天接着反驳道,“我几时翻了白眼了?再说,老······我从来不翻白眼的。”这后面的子字又被吞了回去,这滋味可没那么好受。 审基手中之笔不停,在宣纸上悠然晃动,勾勒出了一个动物头的轮廓,动物头上长着锐利的角。审基说道:“虽然你表面上没翻,可我心中自有一双慧眼,知晓你在心中已经翻了无数白眼。” 得,又是这种意识形态。焰滔天知晓争论不过,毕竟他也不能证明他在心中没翻白眼。所以他顺着审基的话说道:“还慧眼呢,那先生,可知晓我此刻心中真正想的什么?” 这话一说,不管审基说了什么,他只用说不是如此,就可以耍赖躲过。再则,他也真的想让审基猜一猜。 不料审基真的上当,说道:“这又有何难?不妨让我们打个赌。若是我赢了,你只需应我一个要求。”说话间,审基眼神游离在焰滔天的腰间。 焰滔天往后一缩,脚也放了下来,抓紧了腰间的那个酒葫芦,然后嘿嘿一笑,抱在自己怀中,说了一句:“休想!” 看到焰滔天如此害怕,审基笑着说道:“放心,不会讨要你的酒喝的。上次被你那酒葫芦里的假酒,害得我足足醉了一整天。” 焰滔天听到审基诋毁自己的美酒,不平道:“哪来的假酒。这可是纯正的猴儿酒,先生不胜酒力,可怪不得他猴。” “你只道猴儿酿酒,藏之深谷。可你也曾看过开酒肆之人往酒里兑水的,那猴儿见你时不时去取,难保那猴儿不兑水,更有可能会撒泡尿进去。猴儿喝尿没什么关系。可是这人······只要一次,这人喝的猴儿酒不全如喝猴儿尿,好不快活。” “审先生,你这般全是胡猜的,全无半点依据。我看这猴儿酒,更似人间仙酿。”焰滔天毫不示弱,更是拿起酒葫芦,美美地喝上一口,然后甚至吧唧吧唧嘴巴,表示回味无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名士审基停下笔,哈哈大笑。 那磨墨的小童也别过头去,一只手捂住嘴巴偷笑,为的是不让焰滔天看到他的笑脸。 焰滔天一个板栗敲在了小书童的脑袋上,他动不了审基先生,却乐得和这个小书童玩耍打闹。他下手虽然有分寸,可这一下,可是将小书童敲得直痛呼了一声,“哎哟。” 小书童回过头来,真正地白了焰滔天一眼,一只瘦小的手一掌拍在了焰滔天壮硕的大腿外侧,然后迅速躲开。 “哎呀,你个小书童,敢动手打我?”焰滔天故作凶狠道。 小书童躲在先生身后,将头伸出来,说道:“先生说了,下次你再敢打我,我就,我就得还手。不能因为武力弱小而容忍你的欺负。日后行走江湖,若是碰到这种事,更是不能白白地没了先生的威名。所以,从今以后,我不再怕你。”虽然小书童的话有几分硬气,可是有些偏弱的小身板,使他看上去更加地势弱。小书童抓着审基的衣角,躲在审基身后。饶是如此,小书童的表现也让审基微微一笑,表示满意。 焰滔天也不与这小书童置气,他在外虽然名声不好,可是对这清梧谷之内的人还算和气。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以为。他轻轻拍了拍小书童的肩膀,在看了一眼审基,打趣小书童道:“莫不是多年之后,你像你先生一样,成了第二个名士审基不成?小书童。” 小书童欲哭无泪,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家的先生,眼睛里写满了求救两个字。 审基朝那焰滔天说道:“你可还真得小心,哪天这小书童学艺有成,真的会好好教训你一顿。前几天还和我说了两句大道理呢。” “哟,看不出来呀,小书童。你说的什么大道理呀。”焰滔天满脸笑意。 审基感受着小书童的颤抖,轻轻拍了拍小书童脸颊,细声道:“行了,小知远,你且去外面浪一下。山间风大,你可别乱跑。” 小书童如蒙大赦,回复了先生一句话,就像一只灵活的小兔子一样跑开了这个险恶之地。 焰滔天不忘取笑道:“哟,这个小兔子跑得倒挺快。看来,整天作书童,伺候先生真是太无趣了。” 小书童又欲停下,多做解释,可是转念一想,解释还不如不解释,注定要被可恶的焰滔天曲解的,所以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似你这般的,就别妄议他人了。若不是你这只大灰狼在这里,他又怎么会跑得这么快,这么果断呢?”审基说完,又看了看焰滔天一眼,神秘一笑,说道:“你可知刚才小书童为何也掩嘴偷笑呢?” 焰滔天看到审基这个神情,身上的汗毛都被笑的竖了起来,说道:“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审基有些不怀好意道,将焰滔天心里的不妙预感都给引了出来。 “不想知道!”焰滔天毫不在乎道。 看到焰滔天毫不在乎的样子,审基表现出奸计没有得逞的遗憾,叹道:“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小知远那日看到了几只猴子围着那只大石盆,向那里面里撒了几泡尿而已。” “哪个大石盆?”审基毫不在意问道。 “那山谷里就一处有大石盆,莫非你在别的地方发现第二处有不成?哈哈哈哈。”审基一想到焰滔天喝了几泡猴尿的情景,就笑得更大声了。 那山谷之中,有且仅有一只大石盆的。 焰滔天久经江湖,并非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骗倒的。他强装镇定道:“喝个猴尿算什么。只要这酒香醇厚,入口劲冽,便是喝上他三大桶又有什么关系呢?”这话说的极为坦荡,可是他握着酒葫芦的手也松了一些。 “焰滔天享誉江湖,喝猴尿固然算不上什么,万一里面还有人的尿呢?那猴儿再顽劣,也比不上存心要作弄人的来得恶劣。”审基添油加醋道。 “我去他奶奶个腿,肯定是巨剑隋骨搞的鬼。”焰滔天很快就确定了嫌疑人,他拍案而起,说完就要将那酒葫芦往石亭外扔去。 审基伸手一拦,然后接过酒葫芦,拿开酒盖,小饮了一口,品味片刻就咽下肚。他也不忘吧唧吧唧嘴巴,说道:“果然是好酒呀。” 焰滔天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先生尽会作弄人。”还有半句话,是书生坏起来真的是蔫儿坏。若是这酒中真的有尿,那名士审基是万万不可能喝下一点一滴的。名士自恃清高,将名声看得极重,不会做如此作践自己的举动。 “那方才小书童笑的是什么?”焰滔天接过审基的酒葫芦,又灌了一大口,问道。 “可能是笑你那日,喝醉了酒,抱着那拦路虎苟林,只亲了一盏茶的功夫,亲得还不够猛烈吧。”审基说这话没有笑,却比刚才的笑话更使焰滔天恶心。 焰滔天肚子里一阵翻滚,险些将隔夜的饭菜都要呕出来才好。那个画面实在是太美,两个壮汉,在江湖有恶名的人物,抱在一起猛亲······ “先生,我想吐······”焰滔天喊道。 卷一 初涉江湖 第八十章 可细说之惨烈事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先前审基骗他喝猴儿尿,焰滔天嘴上不信,心里信了小半,因为他知道那些畜生可能没那么讲究卫生的。而如今看到名士审基喝了一口酒,他就迅速明白过来,审基先前只是玩笑。而刚才审基说的,他醉酒之后抱着拦路虎猛亲,这件事,他是有那么一点印象的。因为他隐约记得,他当时确确实实抱着一个人,是男是女不清楚,只记得自己死死抓住他不放手,后面的,他已然喝断了片,全无半点印象了。如此看来,审基先生说的多半是真的。不然小书童为何要掩嘴笑。 焰滔天肚子里一阵翻滚,险些将隔夜的饭菜都要呕出来才好。那个画面实在是太美,两个壮汉,在江湖有恶名的人物,抱在一起猛亲······ “先生,我想吐······呕······”焰滔天喊道。 看到焰滔天这次真的扔出了酒葫芦,劲道颇大,那酒葫芦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被扔出去好远。最后酒葫芦又顺着山坡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下。审基只是有些心疼那里面没有喝完的酒。 焰滔天呕得差不多之后,颓靡说道:“这一次,真的是去他奶奶个熊。” 他回过身子来,躺在木凳之上,说道:“这倒好。大事未成,反倒因为喝醉酒而出尽了丑相。好生他娘的晦气。” 名士审基又拿起笔来,用笔蘸了蘸墨水,说道:“有些事可急不得。一急就会出错的,就会出现漏网之鱼的。越是大事,越要徐徐图之。” 他又落笔,开始继续画那动物的身子,那动物身躯瘦小,姿态更是怪异,直接盘坐在地上,没有半点气势。审基又说道:“我知晓,当时与你做的买卖,于你而言,并不划算。以辛辛苦苦得来扶摇榜第十七的排名为代价,一战而败去成全那个后生晚辈的剑道威名,还要听他讲一番得意和道理。” 焰滔天说道:“先生,我绝无此意。” “不管你有没有此意,反正我心里面有些过意不去的。后面出面谋划替你行复仇之事,我更是亲自出手了。而计划本该一年完成之事,我活生生缩减到九个月。如若再减,恐怕那个绝户之计最后的效果会大打折扣。这种结果,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你觉得呢?”审基慢慢道来,他不比焰滔天武力见长,能得名士之称,他心力计算之强,早已远超常人。所以他早早知道了焰滔天今日随他上山之目的,所以方才打赌之事,他有志在必得的胜利把握。 焰滔天低着头,说道:“这些事,我也知道。不过我十数年之心愿,尽在此役。所以哪怕胜券在握,我仍有些不放心。生怕那家子的人先病死或者死在他人之手,那样会成为我毕生之遗憾。”焰滔天说完,就盯着名士审基,眼睛里恳求的意味越来越浓。 “十数年你都可以等得。何必在乎这区区数月光景。当年你的事情我只从他人口中,知晓一二。这天道,恶人自会有恶报的。你别再担心了。”审基笑着安慰道。 “可是,我想到时候亲手复仇。”焰滔天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只要仇人死了,死在你的谋划算计之中和亲自死在你的双手之下,于我看来,这两者并无太大区别的。你又何必想着双手沾染太多亲人之血呢?” 原来焰滔天复仇之人是他的亲人。 面对审基的疑惑,焰滔天缓缓说道:“先生从他人知晓我一二事,可是却不知晓我全部事,更不知晓我的苦衷。”焰滔天终于讲出了他的全部故事,审基静静地听着。 原来焰滔天本姓任,任家在当地也算有势力的,家宅府邸也颇具规模。他的父亲曾与一人义结金兰,两人可谓生死相交,肝胆相照。那人临别赠与父亲赤宵火诀,不料他嫡亲叔父从中作梗,害得他父亲练功关键之际,走火入魔。母亲上前阻止父亲,也被父亲误杀。叔父选择躲在暗处,导致父亲乱杀数人后,被几位高手伏诛。数天之内父母双亡,于那时,他才不过五岁。再至其后,他长到七岁,祖父明明身体健朗,却被人下毒害死。自己二叔不去追查凶手,反倒将他父亲二房这一脉的家产全部纳入二叔自己手中,叔父与姑母齐齐分割而去,不给他留下任何念想。 焰滔天自那日起,就被幽居在一个小别院内。叔父对外称他患有恶疾,容易害到他人。实际上,他在那个小院里,苦力做尽,苦头吃尽。每日都有讨不完的打,挨不完的骂。好在有一个忠心体贴的奴仆,每日夜里照顾鼓励宽慰他。他在十二岁之时,终于趁着任家防备稀疏之时,提起了恶胆,拿起了砍柴刀,他杀了那两个整日折磨他的侍女,就逃了出来。逃出之前,那老奴给了他一道法诀,事后他才知道,那正是父亲修炼的赤宵火诀。那老奴仆担心路上会拖累他,就选择留在了任家,期盼吃些苦头,替他做留在任家的眼线。谁知道,数日之后,那老仆的尸体之辈被任家人拖出任府,凄惨摸样,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处完整之皮肉。所以焰滔天自那日起,更加下定决心去复仇。他选择在江湖里游历,什么阴狠坏事,只要能够活下去,他都会做。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坚持数年的苦修,终于在十八岁那年武功小成。他兴致满满前往任家寻仇,可惜在任家的高手围攻之下,他只有落败而被拿下,其后,叔父认出了他,更是剜掉了他的一只左眼,断去了他两个手指。囚禁之间不乏有严刑逼供,问他赤宵火诀的下落。他才终于知道,原来是二叔看中了那赤宵火诀,而故意害得他父亲走火入魔。他想着早点解脱,可又不甘心去死。终于有一日,他被人救下,重伤之下,仍然逃出了任家。再到那日后,江湖上没有了他的身影,他躲在深山老林里修炼,后来,更是被直接带进了清梧谷。他给自己取名焰滔天。只是因为赤宵火诀本取天地火意,不仅招式有叫赤焰滔天之一招,更是因为他想用火焰燃尽那仇人之血,烧毁那仇人之骨,只有乍样,才能将他滔天的恨意平息。 焰滔天讲话没有过多的词藻修饰,更没有过多的情感渲染,就是这样的平铺直叙,言语中也不见如何的悲伤和如何的气愤,近乎没有感情,只是在诉说他人的故事一样。可是审基却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平静,有些事,表面越是平静,它底下蕴藏着的就越可能是一座火山,一座蓄势待发的终极火山,具体爆发是什么威力,恐怕焰滔天自己都预料不到,只有那日来临时,他的仇人和亲人才会知道,才能体会到。 审基在这过程中不时点点头表示理解,皱皱眉表示不解,做足了一个好听众。而这个故事远远还没结束,因为只要焰滔天还没有死,这故事就不会轻易结尾。 “那我看你的眼睛······”审基眨了眨眼睛问道。他企图用问题将焰滔天的思绪引到他处。 焰滔天闻言一笑,将手放在眼睛之上,然后右手用力一挤,他的那只左眼睛的眼珠就则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那只眼珠如此看来,与正常人并无二样。只不过,上面两丝不寻常的血色丝状痕迹宣告着它的独特。焰滔天右手一抚,那只眼睛就这样嵌在焰滔天的眼眶之中,死死地卡在里面。 “那你这只眼睛平时······” 见到审基又有疑惑,焰滔天解释道:“平时视物与左眼别无二样,只不过,不是原来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只了。” 感觉到右眼的异样,焰滔天扒开眼皮,右手挪了挪眼珠,眼睛终于回复至正常位置。 “关于这只眼睛,于武道上还有其他妙用,这里就不多说了。也正是因为这支眼睛,我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祸福无常,祸福无常呀······” 听到焰滔天的感叹,审基说道:“能有如此造化神通的,加上你入清梧谷多年,未敢私自出谷,更不谈什么逾越规矩,想来当初是谷主带你进谷的无疑了。” “先生果然慧眼如炬,才思敏捷。说出来不怕先生笑话,若是其他人,像我这种反覆无常的性格,大可以露出六亲不认,不忠不义,虚与委蛇的小人本性。” “可是谷主的可怕,远不是我可以想象的。似先生文人谋士感受不到,我这般入了武道门槛的草莽匹夫却是感受得真切。那举手投足间就足够震撼人心。更遑论那张面具呢。” “当初谷主带我入谷,限我二十年之内不得私自出谷,更不准乱行杀戮,以我的自由来换我的性命,可是我担心,二十年过去了,我的那些仇人亲戚都太老了,太老态龙钟了。万一他们中有人病死了怎么办?我还要祈求上苍对他们多多保佑,来保证我的仁慈在他们身上体现,让他们真的体会到我的善意。而现在,不过十多年,我那个亲爱的叔叔就要病死了,我不忍心他死了,死的太早,走的也太安详了。” 审基清楚这长年受怨恨之火煎熬的人,心智大多会变得不健全,甚至说有些变态。焰滔天一心想做此事,纵然不找他,也会通过其他途径,其他方法来达成目的。这种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是他们的座右铭。审基略微沉吟道:“我向你保证,你叔叔这一年之内绝对死不了。到时候,你也必然可以看到烈火焚烧任家府邸的盛况的。” 焰滔天深深一拜。名士向来重承诺,素有千金不换的说法。而审基贵为天下名士,天下扬名,说出去的话,一定可以办到的。 卷一 初涉江湖 第八十一章 是鹿是马之悖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审基心里想到,真像焰滔天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恐怕审基不答应他,他到了急处,也会出谷杀人,到时候哪里还会管谷主的什么命令或者什么承诺。更有甚者,可能他叔叔死了,入了墓穴,他都可以将人家尸体给挖出来,挫骨扬灰来获得快意。 所以审基在答应焰滔天的时候,也有几分君子有成人之美的想法在其中。 只是焰滔天的叔叔还有扛过这数个月的光景,需要多少人参养活呢?他需要花费多少口水,才能让任家人信服呢?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看到焰滔天深深一拜,审基有苦说不出,可脸上的笑意不减。有什么办法呢?名士重诺,且去试试吧。 不过他人看到焰滔天这个样子,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滔天,这又没过年过节的,你怎么给审先生行如此大礼哟,莫非是在拜师不成?”山坡上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 焰滔天定睛一看,声音雄浑如此,那人除了拦路虎还有谁?拦路虎身材中等,体型魁梧,身高却不高,还未及他肩膀。可是在这清梧谷中,拦路虎身上的江湖气息却是最浓的。这不是指的异味或者男人的汗味,而是作为江湖人的洒脱之味。拦路虎为人洒脱,可不是只有清梧谷闻名的。 焰滔天看着快步走来的拦路虎,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嘴角尽力拉扯着。 “咋滴啦,脸色如此奇怪,莫非你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拦路虎奇怪地望着焰滔天说道。 拦路虎拍了拍焰滔天的肩膀,然后熟络地从他的腰间去搜寻那个熟悉的酒葫芦,可惜没有找到。 他挠了挠头,说道:“还真是奇怪,往日里这装着猴子酒的酒葫芦可从来不离身的。今儿个怎么改了性子了。” 拦路虎脸色一变,笑脸对人,从自己屁股后取出一个酒葫芦,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今天刚好带了一壶黄酒,味道也不错。” 拦路虎也极为喜欢饮酒,用他的话来说,肚子里的酒虫是被焰滔天带起来的。谁让焰滔天整天喝酒的。所以此时,他也美美地喝上了一口。 “苟大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审基其实年纪要比苟林要小上不少,因为他算得上年少成名,年纪是小的完全,十六岁才智为天下知,如今未过而立之年,就立于天下名士榜单之中。对于苟林这类洒脱不羁的老江湖豪气人物,他也是敬佩有余的。 “审先生果然料事如神,是谷外传来的消息。大家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所以想找你商议。”这番话说的适可而止,也不点透。而苟林称呼审基为审先生,是他称呼教书先生的习惯,表示尊重。 而一旁的焰滔天选择直接走下上。 苟林朝焰滔天喊道:“滔天,你怎么就走了?我请你吃酒呀。” 焰滔天摆了摆手,说道:“山上风大,就不喝酒啦。”他没有让亭中的两人看到他尴尬神情的脸。审基先生说的那个画面,他一想到就直起鸡皮疙瘩。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猛亲,恶心至极! “山上风大,莫非他是身子虚了?年纪不大怎么就这么怕冷了。要不我给他找点东西补补·····”苟林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这一会,小书童知远终于散步透气回来了。他见到先生身前没有那个气焰逼人的凶人身影,而是见到令人喜爱的老伯伯苟林,他打自心里的高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苟伯伯,你怎么也上来啦?莫非你也上来踏青?”小书童知远问道。 “俺老苟可不喜欢什么踏青,就是上来找你们有事的。来,小知远,赶紧来帮忙。一起收拾你先生的宝贵玩意儿!”苟林招呼道。 “好咧,先生,那我们下去吧!”小知远朝站着的先生说道。先生的书生冠在山顶微风吹拂下,长带飘飘,颇为有风度。 “不急,苟大哥。这次莫不是有出谷的事宜?”审基说道。他手中的画笔已经换了一支。 “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个五百金的悬赏,是个原来从未出现过的人物。而且还是个剑客。” “那你们这次打算派谁出去呢?”小书童知远问道。 “暂时还没定呢。这次的剑客并非出自剑幕,所以我们有较大把握。正是上次朱家贺寿的风波引起的,听说那剑客还杀了朱家的两位少爷,真是个······”苟林望着小书童知远笑道。 不料这一次又被小知远打断了话语。“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呢。怪不得朱家会出五百金那么大的悬赏呢。” 苟林补充说道:“还不止呢。活捉更是有千两黄金呢。所以,我们猜测,这个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极可能沦为一只待宰的羔羊。” “哦,对了,那人叫徐庸铮。” “先生,这不正是那焰滔天说的那个人么?”小书童朝着审基先生说道。 “好了,苟大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和小书童待会下去。”审基停了停笔,望着苟林说道。 “审先生,要不······”苟林见到审基先生坚定的眼神,也不再坚持留下来帮忙。他极会看人眼色,也会顾全人家颜面,知道有些事自己不好插手,所以他极为识趣道:“那好吧,我先下山去了、” 小书童知远望着老好人的苟伯伯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先生这么多物件,多半是让他一人拿下去了。 更加不妙的是,先生似乎有些生气了。 “知远,你可知错?”审基严肃问道。 “先生,小的知错了。”小书童知远低着头道。 “那好,你且说说,你错在哪?”审基又问道。 “先生说我错,我就是错了。”知远有气无力道。 “找打,你再说一遍。”审基言语更加严厉说道。 小书童只知道错,可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他试着说道:“不该仗着苟伯伯人好,而去打断他的话,不让他把话说完。” “我之前怎么说的,怎么教育你的?你可还记得?”审基的怒火没有消失,这个逼问十分有气势。 “君子善听之而沉默予以金。”小书童回忆着说道。 “那好,你待会回去抄个一百遍。”审基平静道。 “是,先生。”小书童耷拉着脑袋,唉,果然是这样,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这惩罚。一想到抄书,他情绪更加低落了,他手脚收拾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多少。 “你若是能认出这画上的动物,我就帮你拿笔架。小知远。”审基说道,这话可没有多么生气,可是也不和善。 小书童脸色一喜,然后望着审基,又回复沮丧模样。小孩子天性烂漫,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可为众人知。他仔细端详着那副未完成的画作,良久之后,他给出了一个答案:“是鹿非马,是马非鹿。” 这个答案有些怪异,换言之,就是要么是鹿,要么是马。不料审基听到这话,哦了一声,表示疑问,再问道:“何以见得,你且慢慢说来。” “这头上之角,身上之斑纹,分明是鹿。而这尾巴之鬃,脖颈之毛,却是马的象征。表面是,这种动物可能不存在,实际上,也可能真的不存在。” “那你怎么得出那个答案??”审基说道。 “我猜先生当时所作,不是未曾想好。而是有意为之。这动物盘坐在地,表示歇息。双目紧闭,不看眼前事物。” 审基饶有兴致地看着,示意小书童知远继续说。 “所以,画上之马鹿,可为马,可为鹿。可以视作天下之鹿,十州之天地,人均可追逐之。也可视为天下之马,天下之名士齐出,百马齐鸣。” 单听这个回答的声音充满稚嫩,会令人发笑。而这个回答,却是完全地说出了当时审基的心意。鹿以歇之,故天下尚无纷争。马以悠之,故名士无出,静待天下群雄求贤之。一朝鹿出山林,天下纷争不断。而他的机会也就来了。这纷争的天下,就是名士们纵横捭阖的舞台呀。 审基心头默念道,徐庸铮,你出名得如此之快,想必那人说的世道就快要到来了,那么这画上的马也该化成鹿了吧。 想到这,审基隐隐有一丝兴奋。 审基朝小书童说道:“就算你答对了。来吧。”说道,他便拿起一个笔架,在一旁等候。 小书童得到一个笔架负担的解脱,聊胜于无。他也不敢得寸进尺,多向先生提别的要求。 在清理完那方砚台之后,他终于将所有东西打包完,装进了书篓之中。他转过身来,准备背起这放在凳子上比他身高还要高一些的书篓,却发现书篓原来也没那么重。他背着书篓,就往山下走去。是想趁着书篓没反应过来就下了山吧。 “走慢些,我跟不上你。”审基说道。 先生只拿一个书架,怎么会跟不上我呢? 小书童知远疑惑地别过头一看,看到了先生的手放在书篓侧面。 “走吧。”审基对着惊讶的小书童说道。 小书童和先生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真的慢步走下山去。 世人皆笑我,山风好得意。 卷一 初涉江湖 第八十二章 管事焦急何所故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金意楼,在如今的江湖之中,可以说是一个充满臭味的庞然大物。臭味也不是真的指它很臭,而是指的铜臭味。人们只要一谈论有钱,只会想到这个生意遍布天下的楼子。寻常乡下汉子见识了金意楼,只会以为来到了天上的宫阙里,不似在人间。便是有些眼力劲的,也会识出金意楼的阔绰。因为哪怕你是游历江湖许久之人,也从未在别处见过第二座如此规格的高楼。 中州金意楼取数之极,高九层。整座建筑都是采用的的上好的木材。其中以楠木,樟木,梓木为主,几乎每一层都只用到一种木头。其中最为珍贵的莫过于九层之顶部的金丝楠木。这号称比金子还贵的木头,足足用它建了一个小阁楼。金意楼从外开就是个四四方方的,然而内部却是一前一后两座楼台,以二桥相连,似两个相依的恋人。其中廊腰缦回之势,纵是来了十数次的公子哥,若没有下人的引领,也未必能准确找到其他的去处。其中檐牙高啄,檐顶更是有金龙飞凤遥相呼应。廊檐中,镂空的百鸟朝凰,双龙戏珠之图案,不下于百。其下有两条河流通过,二川溶溶,交汇一处,流入楼中,长桥卧波,其上偶有长虹,映照金漆如龙鳞。歌台暖响,楼内尽是春光融融。篓子更有一处连接至山中,山内有一洞穴,其中壁画富丽多彩,高山景物,水流花卉,仙人飞天,更是应有尽有。更不可思议的是,金意楼整座楼朱红不改,似乎不受岁月的侵蚀一般。若你是个文人雅客,大可以在此择一依山伴水处,抚琴高歌。若你喜爱热闹,那听谈评说书,就是你的不二去处。若你还想做些其他的趣事妙事,美酒佳人必不可少。而这一切,楼中一应俱全。赌坊,青楼,器物阁均在楼内。江湖侠客的喧嚣更加造就了金意楼的繁华。难怪有不少人说,哪怕你是天上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入了此地,也怕要起了凡心。 沈御,作为中州金意楼的楼主,他出身世家沈家,从小饱受父辈训练,浸淫御人一道,在如今这个位置上,可谓是如鱼得水。他年龄不过三十,眉眼间满是得意。在打败了多个竞争对手之后,他终于当上了这繁华之地的楼主。他还有什么不可得意的呢?而他右边眉角中心的那颗痣,如今看来,更像是富贵的象征,而不是前些年算命先生说的所谓的格局太小。 九楼之地,非一般人可以进入。沈御简单算了一下开销之后,也不得不感叹金意楼之财富。这九楼之所在就像是一把无人敢坐的交椅,更是一个符号,一个金意楼富甲天下的象征,更不必细说里面的金器玉饰,楠木家具,珠宝无数,究竟价值几许了。 身在九楼,便意味着身在高处,可通观中州城内无任何障碍。沈御在小时候就被父亲寄予勿好高鹜远之心愿,所以他很合理地选在四楼的居所。而金意楼三处管事均是住在五楼。他不顾规矩地选在四楼,可并非一味提醒自己,地位仍不够高。更多的是他所在的房间位置极好,可以看到对面金管事房间的一举一动。金管事,是那个对手给他送来的眼中钉,肉中刺,沈御在第二日就动了除掉他的念头。可是金管事不仅仅那人眼线那么简单,更是金意楼中的顶梁柱,于金意楼有大用,楼中有些事情,除了他无人可做。 金意楼主体楼叫做金凤,客居楼叫做铜雀,沈御住在客楼的四楼,真的就像一只快要发霉了的铜雀,他一直在等待时机真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天。金管事神色匆忙地走回自己的房间里,沈御在自己的房内安坐着,窗户大开,正通金凤楼所在。 “公子,快看,他今日有些慌张!”沈御房内还站着一位女子,她正是沈御的红颜知己,姓施,名美人。当然,这是沈御对她的称呼。 听到施美人这样一说,沈御顿时来了兴趣,说道:“哦,美人,何以见得?说来听听。” “往日金管事进屋关门之后,从不会出来探头再望,今日却是望了一次。”施美人笑着说道。 “可能是屋子里太闷,他就想出来透透气呢。要知道,这人越是年长,就越气闷的。”沈御随意说道。 “金管事年纪也不大呀,闷一闷不算什么吧。”施美人接话道。 施美人看到沈御没有答话,而是用眼睛正紧紧盯着对面五楼金管事的房间,似乎要将对面房间看穿一样,她知晓沈御的心思,所以也不多问什么,能当沈御的红颜知己,自然了解他的状态和心情,显然,此时此刻额她自己不适合说话。所以施美人很聪明地保持安静,也着眼望向那一处房间,两人就这样怪异地注视着一个地方。 许久之后,施美人说道:“公子,我们究竟在看什么?又要看到什么时候?” “看到太阳落山吧,今天的晚霞不错。”沈御伸了个懒腰,干脆将自己放倒,完全靠在那张椅子上,斜靠着,右手放在椅子扶手之上。 “公子,难道你就不怕那只鸽子已经飞远了?”施美人双手放在沈御肩膀上,笑着说道。 沈御拍了拍施美人的手,说道:“正好帮公子捏捏。这脖子僵得很。” 施美人的手法极好,轻重有度,揉捏恰到好处,沈御闭上眼睛静静享受。 沈御悠悠说道:“放心吧。他是不会放出鸽子来的。一个替金家管了十年账本的人,不会这么草率的。他肯定不会飞鸽传书的。你再和我待得久一点,你也会知晓的。这种大家族里的出来的人,身上的谨慎就像长在顽石里的竹子一般,根深蒂固的。我现在只是好奇,他究竟在房间里干了什么?” 施美人手下不停,眼角一动,想到了一个问题,说道:“早知道我们当初就该选在这铜雀台的六楼就好了。那样我们就能将那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也不必担心这么多了。” 沈御享受得差不多了之后,将左手往后一揽,施美人顺着他的动作就主动入了他的怀里,如乖巧的小花猫。他刮了刮施美人的鼻子,说道:“又装糊涂不是,那样他只怕戒心会更重。我选在四楼,就是给他传递两个消息,第一嘛,自然就是我无意去监视他,第二,则是我沈御做事光明正大,所作所为可完全展现于他眼底。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发现他的破绽的。这叫什么来着,令敌大意,攻其不备。” “那公子可发现了什么没?”施美人双手揽着沈御的肩膀,然后红唇向前一送,轻轻地亲了沈御一口。这一行为在外人看来,有些不怎么检点。如此主动的女人可是会给人议论的。可是施美人知道,沈御会喜欢的。他不是一向最喜欢自己的狂野和主动吗? 沈御果然笑了笑,说道:“这不正在发现吗?这个破绽可是大得很哩。” 施美人注意到沈御脸上的玩味笑容,再看向他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胸膛之上,施美人不由得娇嗔一声:“公子······”她虽然装作娇羞,可是动作一点都不娇羞,而是将沈御所看到的那处丰满,挤了挤,乖乖,那可是显得更具诱惑力了。 “不闹了不闹了,不然本公子自己又要遭殃了。”沈御赶忙将目光转向他处,又望向了对面的那处房间。 施美人见到计谋不成,干脆靠在沈御的怀里,她的身材不算娇小,可幸的也不重,如此的依靠着,沈御也没感到吃力。 “对了,公子,你是如何发现那人焦急的?”施美人乐意听沈御多说话,因为沈御在她眼中,就是极有智慧的。 “不说,说了,我怕你又要将本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说嘛,说嘛。公子,小女子想听呢。”施美人又将身子扭了扭,表示抗议道。 沈御也不客气道:“今日之前,自他上楼那处起,走到他房门处,他一般会走三十六步,无一例外。而今日之时,你猜他用了多少步?他只用了三十步。” 沈御看了一眼施美人崇拜的眼神,说道:“我们早前就分析出,他这个人极为古板。他的生活极为规律,于每月十五都会寄一封家书回去,他每月所穿的衣服,也是极有规律,完全符合我们的推断。甚至于他走路的步子大小也是相差无几的。我看,今日这五步的距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想如厕,二是事情紧急,这五步就是他焦急的心声的体现。” “万一他真的只是想如厕呢?”施美人说道。 “傻瓜,你什么时候见到他如此慌张地上过厕所呢?他做事极有计划的。”沈御说道。 施美人花痴一样的眼神,看得沈御有四五分的得意。那个男人不喜欢享受女人的仰望呢。沈御拍了拍施美人的翘臀,示意她起身,然后自己也站起身来,拉住施美人的手,笑道:“走吧,就让我们一起看看,金管事究竟是碰到了什么样的急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的。” 施美人看着沈御的坏笑,也笑了起来,她的笑更加的天真,也更加的单纯。 卷一 初涉江湖 第八十三章 悲惨结局可预料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沈御和施美人交谈完后,没过多久,两人就手牵着手亲密地走了出来,正好看到金管事也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巧合,不过是有意的巧合。 从铜雀台到金凤台,仅仅两座木桥相连。桥如腰带,长达数十丈,将两座楼连接在一起。 所以沈御走得并不快,反而极为轻缓,挽着施美人的小蛮腰,颇有兴致地欣赏着楼下的风景。 沈御身材修长,施美人长得也颇有姿色,两人走在一起,有几分才子佳人般的绝配。 刚上五楼,沈御便看见金管事也在桥上漫步,两人远远相望,沈御脸上的表情是熟络的亲切的微笑。而金管事注意到楼主沈御之后,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这种不自然的笑和之前数次打交道并无二样,看来金管事真的不善于和人打交道。今日更是如此。沈御想道。 金管事脸上的嘴角极力拉扯着,像被人用线拉着,极为僵硬。他见到沈御之后,弓着腰拱手道:“参见楼主。” 沈御直接上前,一手托住了那双手,笑着说道:“金管事何必客气,难道你又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了吗?沈御年岁尚浅,这楼内有诸多事需要金管事提醒把持,希望金管事待我如自己的后生晚辈一样,不必躬身折煞我这个晚辈了。再者说,你我二人共事已久,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打交道。下次你可千万莫要如此了。不然我可真的生气了。” 沈御的话说得颇为得体和漂亮,不过金管事听到沈御的话,没有当真,只是淡淡地说道:“这金意楼中的规矩可不能废,我还是要遵守的。” 这句话,颇有些油盐不进的味道,将沈御的套近乎挡了个一干二净。 沈御也不放弃,接着笑着说道:“此处又无外人在此,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这样说倒是有些见外了。金管事。你说是不是呀。”沈御有意将金管事三个字说的不轻不重,可是却带着捏着嗓子的古怪腔调。 金管事望了望一眼沈御旁边的施美人一眼,也低了低头,弯着腰,表示恭敬。 施美人嘻嘻一笑,说道:“金管事莫不是看不起小女子,当不得这个自己人。” 沈御佯装大怒,训斥道:“住口,休要胡说。金管事为人老实忠厚,怎么会有这种看不起人的念头。” 施美人不甘示弱,顶嘴道:“就怕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有的人表面看着忠厚老实,可那终归只是表象,内心又是如何的龌蹉,旁人是不会知道的。” 沈御气愤不已,甩了甩袖子,道:“你,反了你,你真是······” 看着金管事无动于衷,沈御忙向金管事道歉道:“这女子平日里被我娇惯坏了,金管事,可别往心里去。” 管事一职,在金意楼中算不得大,可绝对不容小觑。除去楼主以及若干副楼主之外,一干管事在某些方面是可以当家作主的。而中州偌大的金意楼只有一位楼主,那就是沈御。所以,在这里,那管事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沈御是这里的土皇帝,那么施美人再不济,仗着皇帝的宠爱,也是那后宫的妃子。至于金管事,仍然是个管事。 金管事没有理会施美人的演戏,若没有沈御的示意,施美人这个如禁脔的一样的女子如何敢顶撞沈御。所以他依旧低声道:“不碍事的。楼主,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下去忙了。” 沈御也低了头,然后点了点头,示意金管事去忙。 这一番交锋,是沈御胜了,不过欺负一个老实人算不得什么本事。 所以施美人得理不饶人,接着道:“你说这人表面上看着忠厚老实的,平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怎么就会做一些丧尽天良,违背人伦的事情出来呢?” “你又胡说什么?”沈御附和道。 “那男子不仅爱上了自己的表妹,更是让他表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金管事前进的脚步一慢,身影也是微微停顿,然后他又迈出了左脚,准备离开这里。 “这还不打紧。那痴心女子怀上了孩子不假,临生产却不见那负心人身影。她足足生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一个小娃娃来,可惜却是个傻子,如今更是不能言语。而那女子最终也让败血给败死了。你猜那男的最后怎么了?” “那男的再怎么狠心,也会将那女孩认下,然后抚养在身前吧。”沈御说道。 “公子真是个善心人儿。若是天下男子都像公子一样有情有义,恐怕天下会有大半女子不必如此受苦了。那男的不闻不问多年,如今那女孩被自己祖母抚养,那男的可是心狠手辣,更是要派人去杀那对祖孙两,那可是是他的嫡亲姑母啊。公子,你说这人是不是丧尽天良呢?” 金管事停下脚步,那两人的对话就如一柄小刀刺入他的心口。 沈御,他们怎么会知道呢?金管事如遭雷击,浑身发抖。今日,金意楼的风怎么如此的大。 沈御终于走过来,拍了拍金管事的肩膀,说道:“怎么,金管事对这个故事感兴趣?是不是想知道,那男的最后什么结果呢?” “还能有什么结果呢,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男的必定最后身败名裂。”施美人说道。 “那请问,施小姐,你若是那狠心的男子,你当如何自处呢?”金管事问道。 “我?我不过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高见,你不妨问问我家公子来的靠谱咧。”施美人推诿道。 金管事将颤抖的手一拱,身子比刚才更低了,说道:“愿听楼主高见。” 这高见可不仅仅是如何处理那可怜的一家人,而是沈御会如何处置他呢。 沈御说道:“我始终相信那两句话,一是,在这世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不过,话说回来,这人谁不曾年少呢,年少总是容易轻狂的。可轻狂总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女子和表哥私通,虽然是情之所至,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而那男子可不应该,不仅家有娇妻,更有一双儿女在膝下,这就更是说不过去了。依我看,这男子其实大可以用一死来谢罪,免得子女受影响。” 金管家被沈御推着一起看那楼外风景,此处桥上正对青山,青山娇娆,可金管事的身子更加颤抖了,他的脸上的冷汗涔涔如雨下。 “当然,他还有第二条路。” 听到这还有第二条路,金管事的心情没有一松。果然,沈御又说话道:“若秘密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的秘密,那就要试着去守护它。不要让它被更多不该知道的人知道才好,比如那男子的妻子,比如那男子的一双子女,再比如那男子入赘的家庭。你说呢,金管事。” 金管事的手指被他自己用力掐着,指节微微发白。 “而这个秘密对那男子来说,很值钱,可能比命还值钱。可是对于别人来说,倒显得一文不值。你猜,若是那个男子知道可以用钱或者其他东西买下这个秘密,你说他会买吗?” “他肯定愿意的,愿意用尽他所拥有的一切。”金管事闭上眼睛道。 “言重了,金管事,言重了。其实他也没犯什么错,不至于用尽他所拥有的一切。”沈御理了理金管事的领口。他发紫的领口和他苍白的脸色正好形成鲜明对比。 “只需要他工作上适当的疏忽一下就可以了,比如将某封本该现在就发出去的信晚上个半日时光,就可以了。你,觉得他会愿意这样做吗?” 施美人在一旁说道:“只怕这样,那人可真就成了一个不忠不仁不义的无耻小人了。这男子敢做吗?” 沈御又拍了拍金管家的肩膀,像是在掸灰尘。“大丈夫能屈能伸,放心,我向你保证,那个男子的秘密是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的。哈哈,哈哈。” 一番话语下来,沈御彻底将金管事收服了。他作势就要带着施美人,朝着那飞凤台走去,那离去的一步步的脚步声就像是踏进了金管事的心里,令他不安。 “你,究竟是从何处知晓这件事的?”金管事不甘心,所以他转身大声问道。 “金管事,从细微处去找寻发现破绽,这便是我的长处,而且这楼中,没有谁比我更适合做此事。在这大半年里,你只多寄了一封信出去。那两封信虽然装在一个信封内,可是送往了两处不同的地方。而多寄出去的那封信,就是你的破绽。以我手上的资源,只需要知晓寄到何处,那么这一切的真相就全部出来了。当然,当初美酒和美人对你没什么作用,可这琉璃坊的花魁,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更是多少人不能抵御的。那送信小哥只花了半日功夫就彻底拜倒在石榴裙下了,恨不得将自己裤子都给了那花魁,更不用说一个小小的消息。现在我只想知道,我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到底值不值得呢?”沈御极为得意地说着,脸上的笑容灿烂。 值不值得?金管事没有办法回答,所以沈御自问自答道:“现在看来,毫无疑问,是值得的。非常值得,万分值得。” 沈御回过头去,摇摇手示意再见。 一次不行,那下一次的消息呢?金管事如同一个被绑上花轿的大姑娘,只能任人摆布。 而他的把柄在沈御手上,就不得不登上沈御的这条贼船,聪明如沈御可不会轻易地让他下船的。 沈御走向那间房,双手推开了那扇刚刚关闭不久的门,欣喜异常。 望着沈御和施美人走进房内,金管事欲张口可是难言。他就这样望着那扇门被打开了又关上。他仿佛看到自己那扇房门,片刻之间里面飞出了许多妖怪,张牙舞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而他的结局似乎也可以看到,是一个被那些妖怪吃得一丝不剩的悲惨结局。 卷一 初涉江湖 第八十四章 百金可找人麻烦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沈御走进了金管事的房间里,与另外两个管事不同,这是沈御第一次进入金管事的房里。 而这屋子里,可以说得上十分简陋,正对门口的是一张普通的木床,床上放着两床素色被褥。窗户前面摆放着一张普通的杉木书桌,平头案的款式如金管事这个人一样,普普通通。坐椅则是背对着窗户,座椅之上只有一个薄薄的坐垫。正对这张书桌的是一张茶几,茶几靠着墙壁,上面没有摆放诸多茶具,仅仅是青瓷茶盏一杯,坐椅也是出奇地只放着一张圆木凳。木床下整齐陈列着几双样式一样,颜色不同的鞋子,颜色主要是黑色为主。床的背后紧靠着另一个窗户,然后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衣柜,仅仅两扇小门。地面之上也没有铺上任何华丽的地毯,整个房间布置得极为随意,显得朴素。 “看来,金管事,果然不是个寻常人。”施美人说道。她环顾这这处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发现没有一处出奇出彩的地方。反观另外两个管事,房间华丽而奢侈。而这房间连青书都未曾有半卷,她心里对金管事多了一两分佩服。一个人若是能真的耐得住寂寞,那么这个人注定不寻常。 “哦,是指他这么多天来不曾花天酒地,还是指他从未纳妾?”沈御问道。 “两者皆有之吧。一个人若是如此耐得住寂寞,以后定能做大事。要知道,他在金家的地位不算低的。” 沈御继续翻找着桌上的信件,回答道:“何止是不低,不出意外,金家下一任大管家就是他了。他十二岁入金家,十五岁与金家旁系结亲,婉拒家主支持,不愿自立门户而选择入赘,改为金姓。其后多年至今,哪怕他地位越来越高,也未曾动过半点纳妾的念头。至于花天酒地,从来不是他的喜好。所以那个人这么多年来将他视若心腹,倾力栽培之。若不是多年前的那次回家省亲,被人算计而犯下的错,恐怕他今日飞上枝头就不会轻易掉下,而且仪态要好看上许多的。” “咦,找到了。快过来帮忙。”沈御找到后,招手示意施美人过来帮忙。他小心翼翼地点起了一支蜡烛,然后让施美人拿着信封开口处,他熟练地用火焰掠过那醒目的红漆处,信封慢慢变热,那道红漆终于发烫,信封自然而然就开了。 “将徐庸铮之悬赏定在此处,勿要变更,若有必要,隐匿其行踪,停止这道悬赏。”这封信本身并不长,信上洋洋洒洒不过数十字,却将整个纸面占据得慢慢的,纸面上的字说不上好看,说不上端庄,有股子不屈服的意味。信上的语气可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看来不是个善茬儿。 “这个字也太狂妄了!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呢?又长得什么样子呢?”施美人看着书信道。 “能与金家人相处,狂妄自然有狂妄的资本。而他未曾署名,这就有意思了!”沈御笑道。 “有多少意思呀?”施美人问道。 “要么就是他最为亲近的人,要么就是那种最不会客气的人。”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呢?”施美人眨了眨眼睛问道。 “当然有,区别大大的咧。一者是金家那人不会去谈条件,另一者就是不怕金家那家伙谈条件。而这封信显然是后者。信封上面也是金意楼,他就能保证刚好能送到金家的手中?就不担心会送错吗?在看这家伙的字迹,若是用刀,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刀客,这字就像用刀一个个砍出来的,尽显锋芒呢。莫非,是哪个武道世家的年轻人?” “公子怎么断定是年轻人?” “若是个老人,多半会有些礼貌地。这信写得太骄傲了。连自己名字都不愿写下。而且是在那个男人面前如此骄傲。”沈御想到此,对于写这封信的年轻人又多了几分好奇。 “一楼一阁一殿一幕。莫非是藏兵殿?还是剑幕?”施美人说道。 “哈哈,这回又错了吧。”沈御小心翼翼将信折叠好,装回信封。 “难道是天机阁?不对呀,没见过他们如何插手江湖之事呀。”施美人说道。 “更加离谱了,是谁都不可能是天机阁。他们正是靠着超脱于江湖之外,才能有今天的地位的。”沈御说道。 “要不你再猜猜?”沈御促狭地朝施美人说道。 施美人丝毫不上当,撒娇说道:“不猜了,整天猜猜猜的,奴家脑子都不够用了。” “你猜的恰恰相反,若这藏兵殿和剑幕中人真的有此要求,决计不会找上金意楼的。去求天机阁都要比求金意楼来得有用。实在不行,藏兵殿和剑幕大可以将这人保护起来,普天之下,谁还敢去追杀他不成?所以,写信那人应该是有些背景势力的。可到底是什么势力呢?这可是难倒我了。” “哈哈哈哈!”施美人捂嘴笑道,“想不到公子也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 沈御投来疑惑的眼神,似乎惊讶于施美人找到的答案:“哦?” “投石问路啊,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施美人说道。 “所以······无论是朝信中的人还是悬赏的人投石,路自然就会出来了。可以呀,施美人。这等的聪明,莫不是受了本公子的影响?” 施美人娇羞一笑,说道:“公子所言甚是。” 沈御将信封工工整整地放在桌子正中间,然后亲了施美人一口,拉着施美人走出了房间,回到了铜雀台四楼。 熟悉的房间内,熟悉的味道。因为施美人爱好养花的缘故,所以这间房子里放着几大盆紫罗兰花,花香淡雅。沈御刚刚反应过来,就躺在一把设计巧妙地檀木椅子之上。椅子上铺着一张雪狐貂裘,这季节刚刚好还能用,那张雪狐貂裘质地异常柔软,躺在上面极为舒服。椅子很大,沈御就这样慵懒地躺着,享受着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 “将那徐庸铮的赏金往上提。提多少呢?再提个五百金吗?会引起人的猜测吗?不,这不合适。就将那徐庸铮的人头价格提上来吧。死活不论,均是一千金。再将他的等级下调,天地玄黄,我想想,降为黄等?也不大合适,就降为玄等吧。赏金一千,这不得是一只飘香十里的烤鸭,而且是好大一只。这么一来,那些过江之鲤,丧家犬们会不会发了疯想去找他呢?” 施美人开始动笔,修改徐庸铮的悬赏金,不理会沈御有些神经质的自言自语。 “不对,这种好事,大鱼争相上前,岂会有那些小鱼的份。这样一来,还帮了他一个大忙,省了那人许多麻烦。不过,大鱼们凶狠的扑食,可是十倍小鱼所不能及的。万一那些小鱼全给徐庸铮做了试金石,那我也不亏。我只是出了五百金,就找了金家那人的麻烦,就当少吃了三个月的冰雪鲟一样。也是痛快得很哪。” “话说,今晚,施美人,你想吃什么呢?我就纳闷,你的肉怎么总是可以长到该长的地方去呢?要是我的钱也能花得有你这样的效果,我们沈家哪里还是今天这个样子呀,早就当家作主了。真是气死个人了。” 施美人不理会沈御打量的眯眯色眼以及舔嘴唇的急躁模样,从桌子下拿出了沈御的印章,重重地盖在那张特殊材质的纸张上。 施美人静静地躺在沈御的身上,那椅子竟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而出现丝毫摇晃。她将头枕在沈御右边肩膀上,然后拿起沈御的左手大拇指,按在那纸张的红印处,手指头按下,就是一个猩红的手指印。这是金意楼的规矩,不仅要印章,更是要手印的,那张特殊材质的纸张更是不简单,且不细说。 金意楼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也有不少是这种到了极致的细节。 沈御双手搂住施美人的弱柳细腰,然后将她轻轻往上边挪移,施美人光洁白皙的脸被沈御的胡子茬到,痒得咯咯直笑。沈御却是不打算放过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将那娇躯继续往上揽。沈御的嘴巴极为灵活,比之白天的舌灿莲花更甚,他整个人牢牢箍住施美人,然后嘴巴去撕咬施美人发红的小耳朵。 施美人身躯一紧,像被施了魔咒一样,静止不动。 她可没沈御那么大胆,这才四楼的光景,对面金凤台可正是进入了傍晚盛况,他们这番动作会被多少人看了去。 沈御察觉到施美人的反应,反而更加兴奋和起劲。他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加地粗犷,揉捏捶打,花样百出。 施美人无可奈何,放下那张本该立即发出去的悬赏,然后挥一挥衣袖,从衣袖里面飞出两枚飞镖,刚好打落那两根撑着窗户的栏杆。 然后沈御的侵犯也到了,那褪下的衣裳,满室春意盎然,一番云雨将至。 全不管楼下有人呼痛,有人抱怨叫嚣:“谁人打出的暗器,有本事出来和大爷我较量较量,暗地里偷袭算什么本事。” 施美人终于开始行动了起来,她趴在沈御健壮的身上,花样尽出,似乎要将沈御榨干才肯罢休。 一晌贪欢,管他什么梦里,谁又是主来谁又是客。 卷一 初涉江湖 第八十五章 清流剑山之来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清流剑山作为剑幕六脉之一的分支,虽然在江湖外面,没有多大名声流出。可是近些年来剑山的一些作法,却引起了剑幕自己内部某些人的揣测。先是清流剑山之主陈阳道以个人名义赠与江湖侠客以剑器和秘笈,然后他这些年来有意扶持自己的儿子陈陆上位,清流剑山渐渐从一门之言变成一家之剑山。而唐歌剑豪和宋阙剑宗对这一行为视而不见,其他的式微的几脉更是不敢多言语,省得无端触怒了这实力不俗的清流剑山。 山主陈阳道对于清流鉴赏的掌控比之前几任都要来得牢固。他对待有功者,赏赐极重,而对待有过者,更是雷霆手段行之。如此恩威并施,雷霆雨露于剑山,位高而无忧。作为山主的儿子陈陆,他从小就受尽了山主的折磨。 有时候,拥有一个出色的父亲并不一定是好事,特别是父亲对于他的严格要求。陈陆是真正的在暴风雨中成长,终于见了彩虹,成为了一位颇具野心的山主继承人。他对于美好的事物总会想着去占有,而他的品味也十分独特,比如,这次他想要的正是徐庸铮的巨剑。 他是在见识过那巨剑之威的。受到父亲的熏陶,他也喜欢做落井下石这类的勾当,那万一徐庸铮死了,那柄巨剑会给谁呢?巨剑再如何不凡,对于一个死人有什么用处呢? “你们两人,去中州金意楼,一月之内,我要那徐庸铮手中的巨剑。”一句夕阳下练剑之言语,更是直接将旁边的两个人发配到了金意楼,加入了谋取徐庸铮性命的大军之中。 而这两个在外人看来有些“幸运”的倒霉鬼,听到消息后,更是当晚出发,星夜兼程,七日的路程被他们硬生生挤出了三天的时间,只用了四日。 所以当金意楼布铺向沈御说明来人后。沈御哪怕是见过万千江湖侠客姿态的,也有些惊讶于两人的憔悴之状。其中一人大约过了知命之年,两鬓头发微微发白,鹤发童颜,身材矮小,额头上的细碎头发以及脸上的灰尘都在诉说着他一路跋山涉水的艰辛。而另一人就年轻得多,可是脸上也只是比黑煤炭好上一些,也令沈御不忍再看。在挥手示意手下人带着两人安顿好之后,沈御就躺在一张长榻之上,榻上还有一张四方茶几,沈御泡了泡一壶太平猴魁,就闭目等待。而施美人露出雪白的大腿,穿着雪白的透明薄纱来到这处大厅内,大厅里只有他们二人。 “公子,我还以为你又背着奴家去寻欢作乐了呢?”施美人坐在长榻之上说道。 “啊,呸,小妖精,公子险些起不了床。”沈御看到那张熟悉的甜美的脸庞后,用手撑着头说道。他拿起一颗这般时节并不常见的青提子,然后塞了一粒进了嘴巴。 施美人又一把侧卧在沈御的怀里,一手轻拍在沈御的胸膛。沈御虽然身居高位,可是身材没有过早的进入臃肿状态,保持的还不错,胸膛露在空中,还能看到几分肌肉的线条。“奴家看你生龙活虎得很,要不,今晚再战个三百回合?” 施美人不同于寻常深闺女子,她的话语狂野,动作更是奔放。可是在某些方面,她表现出的智慧比之深闺女子不知要高明多少倍。而她此时所表现的抚媚,是如此的美丽动人。 沈御举手向上,以示清白。 “今夜休战,不然这连番大战,举城上下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施美人听着这个冷笑话,哈哈大笑,脖子向后仰去,露出修长的玉颈,笑得银铃颤动。 沈御干脆躺倒,左手揽上那熟悉的细柳腰,然后右手从果盘里拿出了几颗青提子,塞了两粒进了那猩红性感的嘴巴里,算是犒赏她方才的功劳吧。 “来,本公子喂饱你。”沈御说道。 施美人抓住沈御的衣裳,一连被沈御喂了七八颗青提,更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刚要张口就被那只大手塞过来的青提子堵住了嘴巴,好不容易等到沈御停止手中的动作。 她娇嗔道:“公子是打算噎死奴家吗?” “噎死了不是更好。本公子好另结新欢。” 施美人终于吃不下了。她听到沈御的话,双手抱住沈御的胸膛,然后将脑袋伏在沈御的心旁。 “公子果然是个狠心的人呀。奴家要哭!哭得天昏地暗。”说完她便真的从眼睛里挤出了两三滴眼泪出来,要打湿沈御的心口。 沈御对这女人的伎俩早已经了然于胸,他有意不去理施美人,而是自己捏下一颗青提子放进嘴巴里,然后吃完,也装腔作势哭道:“来人呀!没天理呀!负心汉要杀俏佳人呀!有没有哪位大侠愿意出手相救呀!来人呀!我的个命怎就这么苦呀!爹呀!娘呀!”这番假声模仿施美人的哭腔极为惟妙惟肖,特别是尾音发嗲。 “这江湖,哪来的什么道义可以讲呢。有钱才是硬道理。记得戏曲里怎么说来着,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遭恶的享富贵寿又绵延,只可叹这老天未曾睁开了眼,可怎生糊涂了盗抢善施因果。”沈御又压低了声音唱道。 审美人紧紧抱住沈御的脖子,说道:“那我情愿公子做个恶人。” “恶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就不怕吗?”沈御用耳鬓厮磨着施美人,然后故作凶狠道。 见到施美人大有英勇就义的举动,沈御察觉到形势不对,赶忙转移话题,说道:“话说,我们今晚的晚宴吃些什么呢?” “这个奴家暂时还没想好呢。不过奴家刚才从金凤台过来,却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施美人说道。 沈御将右手放在茶几之上,另一只手按了按脑袋,说道:“说来听听,究竟如何有趣个法?” “金管事此刻就在飞凤台二楼的春香阁。他不仅已经喝了两三坛上好的汾酒,更是喊了四五个俊俏女子作陪呢。” “哦,他也学会了及时行乐了?这么个人怎么突然就开了窍,他是怎么想通的呢?” “何止开了窍啊。那四五个女子都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样子,会伺候人得很哩!更有传言,他今晚打算就睡在那春香阁呢。” 沈御恍然大悟道:“看来是真的自暴自弃了呢。” “那我就要恭喜公子,妙计一出就又得了一个得力助手。”施美人笑道。 沈御摆了摆手,说道:“还早着呢。这才哪到哪呀。看来他也是知晓了那件事的严重性,这样也好,他早些觉悟,就可以做些做出抉择,不会想着和墙头草一样,两边倒。”沈御略微停顿下,又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我准备好的美人计倒不知道该用在谁身上为好了。” “公子什么时候准备的美人计呀?” “你猜?”沈御也不正面回答。 施美人何其聪慧,她眼珠一转,然后一手轻捏住沈御的腰间,说道:“那公子也猜一猜奴家这是要干什么?” 沈御双手环抱,紧紧地将施美人按在怀里,似乎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内才肯罢休。 原来,沈御也会怕痒,也是会怕痛的。 “咚咚咚”,屋外传来三声敲门声,不清晰的话语紧接着传入房内:“楼主,清流剑山剑客求见。” 沈御连忙止住了玩笑,从床榻上坐起,大声道:“进来。” 施美人知晓沈御要忙正事,也乖乖地起来了。 不得不说,金意楼的招待是十分周全的,方才那几乎和乞丐无二样的老者,此刻也有了一两分富家翁的味道,脸上微微红润,不过这人的气质天生注定,哪怕穿上了华贵衣服,他也显得是个老实的剑客,而不是什么贵人。 而另外一个脸如黑炭的剑客也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美中不足的是他脸上的肤色没改变多少,黑色依旧没被漂白洗净,反而有些发亮。此刻他的眼睛比之刚才还要明亮。这就是清流剑山来的两个剑客。沈御静静看着两人,心里很快下了判断。就是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楼主,我们是奉山主之命前来金意楼寻剑的。”那老者不卑不亢,发言沉稳。 “哦,我金意楼什么样的名剑竟然能入山主之眼呢?”沈御开玩笑道。 那两人脸色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 沈御只好笑着说道:“我看奉山主之命是假,是奉了陈陆之命来的吧。” 沈御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和陈陆两人相交好,本就是都存着借对方之势力来行个方便,合作共赢的。 不过,自己尚未主动去找他,陈陆便先找到自己求帮忙,这样也好,他能将主动权拿捏在自己手中。 在沈御看来,陈陆至多不过二十年的时间,必将登上清流剑山山主之位。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陈陆老爹,也就是如今山主陈阳道的支持,若是在这期间,自己能给予陈陆一定的支持和帮助,那么将来,登上清流剑山山主宝座的陈陆会给自己提供如何的助力呢?这是无法估量的。 生意人一向讲究投资,以小换大,以一搏万。而这笔沈御颇为重视的一本万利的投资,沈御是志在必得的,他心里盘算着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那么此时,沈御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实力,看到他作为金意楼主的实力,甚至是沈家的实力。 卷一 初涉江湖 第八十六章 老人少年各不同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沈御毫不留情地揭穿二人,使得二人脸上一阵尴尬。事实上,近几年,他们山主一心修剑,几乎不怎么管山中之事,所以陈陆有时候说的话就是山主之言,这在清流剑山已经成为习惯,没有人敢去质疑。而现在沈御这么一打趣,究竟是想指责山主不管事呢,还是想说陈陆用权用得太早呢?二人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也不敢乱说话。 沈御注意到二人表情的变化,也不在意,笑着道:“不过这其中也没差别,说吧。你们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帮助,那你们现在的管事人陈陆的鬼主意一向颇多的。上次就从我这里骗去了好多美酒呢。” “楼主明鉴,山主临行前特意交代我们一老一少來取那徐庸铮手中的剑,吩咐道2只可取剑,不可贪图名利。至于那人的悬赏,权当借花献佛,请楼主笑纳。就当那美酒的花销。”那黑脸的年轻剑客名叫刘承钧,他此刻如是说道。 鲁姓老人欲言又止。 “得,这么一说,倒觉得我是个讨债的,还显得我有几分小气了。什么美酒也值不得千金呀。再转回来说,这区区千金之数我还不至于放在眼中,不过你们主子也算是有情有义,知恩图报。我就将那人的具体消息,悉数给予你们,你们可千万别让你们的主子失望呀。”沈御的说法颇有一份嘱托的意味, “楼主放心,主子派我们来,我们保证会完成任务的,既不会让主子失望,更不会让楼主失望的!”刘承钧拱手说道。他的眼神眼神不经意间撩过那沈玉怀中的施美人,施美人毫不在意,笑逐颜开,身段婀娜,纱衣之下的曼妙身材若隐若现,她也不管大腿露出招摇的形态。可惜这美人却属于别人。 沈御拍了拍手掌,朝二人道:“那二位今晚就好生享乐,吃好喝好玩好,楼中的一切开销都算在我的帐上。还有这楼中的一切女子,随二位挑选。千万别客气,好不容易来我金意楼一趟,我得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你们若是拘谨,就是不给我沈某什么面子。” 鲁老这才知道楼主姓沈,他忙低头,拱手道:“谢谢楼主好意,只因有任务在身,不敢贪图享受。一切当以清流剑山为重。真要享乐,楼主如此热情仗义,相信以后有的是机会。” 沈煜笑道:“鲁老英雄果然识大体,沉稳异常,不过这位小兄弟可年轻气盛,长夜漫漫,怕是耐不住寂寞。你自己吃饱喝足了,可也不能替他人做主呀。” “沈······” 刘承钧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楼主,还是请给我们安排两间房间吧,随意安排些酒菜来既可。”鲁老的声音比那青年剑客声音更加大声,“这一路旅途辛苦,我们要早点歇息。别的我们一概不要。”说完他就准备拉着刘承钧往门外走去。 奇怪的是,这种近乎于执拗无礼的做法没有惹恼沈御。 “既然鲁老英雄执意如此,那就主随客便吧。”沈御笑着道。 他一手轻抚施美人的后背,显得不经意。 等到姓鲁的老剑客和刘承俊到了房间里,五六个奴仆早已经静候在房间中。 最后,在鲁老剑客的执意要求之下,他和承钧共处一室。 金意楼的仆从极为识时务,面对楼主吩咐下来的要好生招待的人物,他们丝毫不敢怠慢,面对鲁姓老者提出的五菜一汤,清淡为主的要求,他们也不多问,只是照做。金意楼的美食一向不错,他们端上来的素菜色香味三者俱全,连带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是令人感觉不出虚假。 最后一个老奴仆不着痕迹地提醒道,楼中有上好的琴师可助二位吃饭雅兴,提神定心都有好处。可这也被鲁老无情地拒绝了。 等到那些奴仆走后,刘承钧看了这清汤寡水的五菜一汤,极为不满意。向来无肉不欢的他,对于鲁姓老者的安排是非常有意见的。这个老东西,也太不讲人情了。 再看另一边,鲁老头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手中筷子动个不停,更是时不时地吧唧吧唧嘴巴,一番品尝下来,更是对金意楼中厨师的赞赏不已。 刘承钧看不下去,他放下碗筷,转身欲站起来,走出门外。 “年轻人,有些享受是贪图不得的。你还年轻,不比我们这些年纪老迈的家伙,半截身子都入了土,性命也不值些什么物件。”鲁老头提醒道。 “我吃吃肉就是贪图享受了?”虽然这次刘承钧出来是要听命于鲁老头的,但他的心里又何尝是服气的,这个老不死的,不过是徘徊在权利边缘的人物,当不得他尊重。就他刘承钧而言,他可是受着主子陈陆的器重,更被赐予了名剑--承钧。这不正是它的名字吗?这就是天命所归,这主子也是对他未来的期盼。至于他鲁老头,不说名剑,更是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 “你已经吃饱喝足就全不顾他人死活,我可是饿着肚子呢。再说什么酸甜苦辣你也尝了个遍,而我还为体会个中滋味呢?老不死的。”刘承钧气愤道。 鲁老头呵呵一笑,也知晓刘承钧话语中的含义,刘承钧哪里是气愤自己吃的不好,清流剑山的伙食再怎么样美味,也比不上金意楼的好。刘承钧气的是他自己没能体会男女的个中滋味吧,若不是鲁老头方才的拒绝,刘承钧早已不客气,此刻多半已经在某个花魁身上耗费无限精力,共度春宵了。 “你越是年轻越应该知晓诱惑之所在,剑道一途,就是······” 刘承钧不耐烦地打断鲁老头的说话。“谈什么剑道一途,说什么鸟的人生道理,我的剑道还不需要你这个老头来说道。再说,像你这般清心寡欲,于剑道一途又精进了多少呢?哼·····”刘承钧脸色不悦地反驳完,便摔门而去,也不提剑,直往那花红酒绿的琉璃坊中去了。 鲁姓老头放下手中的饭碗,清汤淡菜好下肚,只是腹中的大道理该与何人说。这年轻人还是看不懂那些大人物的眼色,只知道耍些小聪明,这样以后会吃大亏的。可惜啊可惜。 铜雀台,四楼灯火通明,与其他房间的灯火并无二样,只不过紫罗兰花开放,房间里依旧是那样的清香淡雅。 “那刘承钧真的往琉璃坊中去了?”沈御问道。 一个小厮再度低头道:“是的,主人,小人看得真真切切的,也听得仔细。他似乎还在房间内和那个老头有了争吵。” “你且下去吧。”沈御面无表情地辉了挥手示意那小厮退下。 那小厮谦卑地弓着腰,轻手轻脚地离开,出去时不忘小心翼翼的带拢了房门。 “哈哈,公子这下你又输了。” “姓刘的那小子太年轻了,刚才他敢当着我的面,瞟了你三四眼,还尽挑些关键处看,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大包天。至于我说的楼中一切女子任凭他享用,他更是眼睛冒出了精光,恨不得当场将你扒光吃尽了才罢休。”沈煜说道,原来方才刘承钧的眼睛所看心中所想,悉数被沈御知晓,只不过后来沈御表面上的一番好言好语,实际暗藏的杀机都被那姓鲁的老头化解,甚至是在刘承钧看来,鲁老头是十分愚蠢地,更是得罪了他这个金意楼主的情况下。可惜,这些东西,性急的刘承钧不会细想,也不会得知。 施美人也不说话,沈御难得表现出对她如此的在乎。她的秀发披散下来,青丝成缕,尽数垂在胸前,她就这样抚媚地坐在床边,等待着沈御的下一步动作。 “那小子也活该死去,不仅自作主张,甚至,还敢对我的女人起了歹心。”沈煜杀气尽显,脸上的狰狞姿态,然后用他手中的笔在纸上挥舞着。 “那陈陆有何胆量和本事去贪图那千金之黄白细软,他此刻有求于我,只会一心想着巴结我讨好我,如今还敢与我讨价还价吗?那姓刘的小子敢说出借花献佛的话语出来,莫非陈陆敢这般与他说的,我堂堂一个金意楼主,他不过尚在蓄势,他凭什么敢来借花?借的还是我金意楼的花?又凭什么敢来献给佛?” 不得不说,沈御对于人心揣测得极为透彻,三言两语间就能知晓那刘承钧的自作主张。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陈陆交代之时,丝毫没提到赏金上去。那么,刘承钧的弄巧成拙,是要付出代价的。 对于了解刘承钧的消息,沈御而言易如反掌。刘承钧这次出来,携带那柄尚未出鞘的承钧剑,自然也瞒不过沈御。 沈御的笔下龙飞凤舞,俨然写着一行,“刘承钧必将死于承钧剑下”。 还在饱饮美酒的刘承钧忽然左眼直跳,他向来不信这些所谓的征兆,然后又揽着一个美人入怀,准备抱着她走向床榻之处,共度千金一刻,全然不知,身外事。 卷一 初涉江湖 第八十七章 终得排名三十四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天机阁贵为江湖人士情报的主要来源,每年都要替无数人提供不计其数的情报。可是没有多少人知晓它属于谁,作为真正的主人,玄清观也从不发声,不去宣告于天下自己有这般实力。事实上,他没必要向天下人证明什么?而真正知晓玄清观存在的人,会打心底去敬畏他,因为谁也猜不到,玄清观背后还有是否还有别的妖魔鬼怪? 玄清观作为道观,而此刻身为玄清观主和凌烟阁主的老人则有些感叹,他看着在身前不断占卜解卦的小子,慈祥的目光里更多的是欣慰。占卜谶纬之事本就本就极为讲究天分,在自己三个徒弟中,除去那不学无术的关门弟子,也就大弟子姬云清最为擅长,加之随自己年月久矣,也算摸到了那扇门。作为二弟子的魏亭渊则因为心思太杂,学不成此道。眼前的这小子竟是是比自己那得意的大弟子更加的有天分。虽然时日尚短,可他几乎能预见这小子会超过他这个凌烟阁主的那一天。一想到此,他那个操劳一世的师兄是否会九泉有知,仰天大笑呢? 徐靖顼再度拾起那占卜的道具,一个龟壳以及三枚古朴圆形铜钱,朝老人望了望,却不说话。 “怎么?你这一连九卦可是问出个什么名堂出来?”老阁主站在二楼处,问道。 “不上不下,不好不坏,九卦皆是中卦,无一例外,看来,大哥哥的运道也没那么坏,可若是再有其他变故我就不知道了,我这学占卜的时间还是太短,功力尚浅,算不出来。” 老阁主双手插袖说道:“你是担心突然使他成名便会改了这卦象吧?” 徐靖顼说不准,只是摇了摇头。 老阁主又说道:“”既然一连九卦都是中卦,那你也不必担心太多,若是连这点变数都承载不了,以后那小子怎么做大事呢? 徐靖顼低了低头,自言自语道:“我是怕我自己学艺不精,全算错了。”说完他把龟壳和三枚古朴铜钱朝老阁主一递。 老阁主岂会不知道徐靖顼心里的小九九,他看到这臭小子的乖张样子,佯装大怒,喝道:“怎么?老东西我教了你还不够?还想着我这个快要入土的老人来用这个坏事东西,再去窥探一次天机吗?你也不怕,那半截土真的掩上来,老夫突然之间就猝死了?” 徐靖顼赶忙缩了回去,如果大师兄也不在此处,那么他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求助了呀。 老阁主又走了过来,拍了拍这个仅仅到他胸口处的少年,说道:“除去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再将你大师兄那一辈都算进去,你都可以排进天下前五,要知道你沉溺于此道加起来也不过两年,相信再过个三四年,最多不过五年,你就能将我们这群老家伙都踩在脚底下了。若是江湖无其他变数,你就像这凌烟阁一样,稳坐第一,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只是到时候,可别忘了老夫交代你的事情。”老阁主摸了摸徐靖顼发黄的头发,好生安慰道。 “那你打算把大哥哥排在什么位置呢?” “放心,不会太低的。”他极为喜爱于打趣眼前这个面容稚嫩的小孩子。 见到徐靖顼不回话,只是眼神白了白他这个老家伙,说来奇怪,这小孩子敢于和齐老神棍拌嘴,却不敢和老阁主多加言语玩笑。而这些时日里,更有愈发沉默的趋势。 老阁主见势也不点破,只有顺势开导。他偶尔也会多些小孩子气的动作,惹得徐靖顼一阵偷笑。这时,老阁主从怀里极为不雅地掏出一个冰糖葫芦放在口中,含糊不清道:“要是排在那榜单中的十七八位,位置太高,我怕他承受不住。若是排在末尾,那也太低了,我怕他会不高兴。那还是排在二十多位吧。” 徐靖顼又望了老阁主一眼,心想,这十七八和二十多位差多少呢?而且,到底是二十几呢?而且此刻老阁主的做法分明是将徐庸铮往火上架,这排位越高,烧的火就越大。指不定徐庸铮会有生命危险。 “二十多位肯定是不行的。”徐靖顼摇摇头,说道。 “怎么就不行了,江湖人士若是得到这个名次,指不定多么高兴呢。若是有人想动些歪念头,这个排位也值不少交情呢。咋了,你还不乐意了?”老阁主说道。 徐靖顼更加沉默,双手负后,整个身子向上一顶然后又降下去。 凌烟阁主知道这是他制怒隐忍的表现。 片刻之后,老阁主说道:“那排在第三十四位应该可以了吧。那个本来就有所空缺的位置。而且距离第三十六位仅仅只有两位的差距,险些就跌出去了。这中等偏下下的位置,就是不知道,那小子可否镇得住?” “大哥哥的实力应该没问题的。” “你又知道啦?你又见过啦? ”老阁主反问道,他也是才知晓,原来徐靖顼并没有见过徐庸铮的。此刻,他的嘴里含着两颗褪去了外皮的冰糖葫芦。 徐靖顼别过头去,一只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不过,这第三十四位应该刚刚好,那扶摇榜中的名单可不能随意更改的呀,纵然到了我这般地位,也不能一句话说改就改的。你可要知道,这榜单可是要经得起全天下的江湖人士推敲的,可不能因为这一件事白白的有损我天机阁的权威,哎呦,这个冰糖葫芦可真是酸的发麻。”老人家哎哟一声之后,舌头拧巴在一起,脸部的神情颇为丰富,扭曲的脸颊,禁闭的双眼这下终于把徐靖顼逗得哈哈大笑。 “这就对了,少年郎,你这年纪不该知晓愁滋味的。” 见到徐靖顼撇了一眼那冰糖葫芦,又强装不在意的别过头去,老阁主说道:“这个现在可不能给你,我都没有吃完。若是轻易给你,你会吃不消的。”老阁主的如枯树般的手又攀上了少年的头项。 “”你既然能够得到那件事物的感召,注定你这辈子不可能平庸下去,可问题就在于如今的江湖有些太乱,太容易出事。若是此刻放你下去,恐怕你会早早丧命。 说着老人又干净利落地吃了两颗糖葫芦,没有刚才那般酸涩,他牙口虽不错,可也不敢细嚼。“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归根结底,最终还是会传到你们手上,就当我这个老不死的多贪图享受,沉迷权利吧。等再过些时日,等到我差不多该死了,你才可以去见那个事物。你听清楚了吗?姚启圣。” 其实,徐靖顼非常不喜欢老阁主替他起的这个名字,觉得姚启圣这个名字太过宏大,他这病殃殃的身体可未必经受得起啊。 “哪怕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最终你也会用到它的。就好像天命所归,你既叫徐靖顼,也该叫姚启圣。我的弟子中,估计只有那姓燕的可与你媲美了。” 媲美,在哪方面媲美呢?徐靖顼听不明白。自己如今这病,哪里算美呀。 “有时候人活在世上,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你是幸运的,因为你是可以选择的,而这整个世界也任由你选择,这是其他人都不能有的选择的自由,那么你在享受这个自由的同时,也该承受住寻常人不能承担的更大的责任才行。” “您是不是预见了将来什么事情?”徐靖顼眼光灵动,问道。 “我,我只在生命最美的一段时光里,遇见了你。”说完这句肉麻的情话,老哥处哈哈大笑,似乎也笑走了脸上几丝岁月赋予的皱纹。 “呐,给你。”老阁主递过最后一粒冰糖葫芦,笑着说道,“等到你想吃的时候,再将它拿出来,保证十分美味。” 徐靖顼真的用手接了过来,还从怀中掏出一个红锦小盒子放在里面,还别说,这个小盒子还挺合适,它原本就是用来放弹药的,也不知是冰糖葫芦有何荣幸能够被这样好生保管,估计,这样能保管好些时日呢。 那个龟壳就被安放在栏杆之上,老阁主拿起这个他心爱的物件,然后手里面掏出三枚发黄的铜钱放入壳内,铛铛铛,心念所致至,三枚铜钱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青石栏杆之上,所测的结果与徐靖顼并无二样。 他赶忙将其收回,生怕刚才声响不大的动作被旁边小孩子察觉到。这一副中中之卦隐隐有吉相。他脸上露出了笑意,山谷之中,狂风呼啸,二楼之下更是万丈悬崖,深不可见底。 这处阁楼就像镶嵌在悬崖峭壁之内,其下更有七层,就像一座阁楼被人活生生倒立夯进土里一般,这般的巧夺天工,非鬼斧所不能成。凌烟阁有这样的实力。至于第九层里究竟放着什么样的物件,老阁主未曾向徐靖顼提起半个字儿,而这个小孩子却能够清晰的感应到,这就是天命。老阁主对于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天下大势将至的缘故。 这么多时日以来,他举尽玄清观之势力,也没有办法调理好这小孩子的疾病分毫,其中世间名医,神丹妙药无数,俱化作东流之水,经过这孩子身体而不受。那么这孩子到底获患的什么病,只有一种解释,患的是天疾。老天爷种在他身体里面的疾病,没有老天爷的允许谁也没办法帮他缓解,更不用说任何治愈的可能。老阁主惋惜徐靖顼的同时,又轻叹了一口气。 东林剑客徐庸铮,一携名剑金戈,更有无名巨剑,以截河之意境,进入扶摇榜,至三十四位。青天共鉴之。 天机阁昭告天下,消息不胫而走,势必传遍十州。就是不知徐庸铮入得扶摇榜,能否青云直上呢? 卷一 初涉江湖 第八十八章 剑幕女子要报恩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天机阁更新这扶摇榜单,对于天下来说可是大事。这扶摇榜上一次更新可在数月之前。而这次的榜单变化,对于这天下如过江之鲫的江湖人士而言,又是加了一剂猛药。江湖人士,大多抱有一举成名的幻想或者野望,至于成名于一州一界,那自然是满足。若是真的去使天下闻名,可就没有多少人热衷于此了。一来是树太大的容易招风,这天下之名一得,就得去接受挑战。这挑战或来于明,来于暗,或来自四方。仇家不知何时会增加,又会在不经意间得罪何人,这些都不得而知。二来就是许多人的实力不足,不足以去求那天下之名,而徐庸铮这般突然天下闻名,在大多数看来,只有幸灾乐祸的份,万万没有去恭喜的道理。别忘了徐庸铮如今可是价值千金的,这可得感谢金意楼的推波助澜。 “呐,你看人家徐庸铮今儿个真的是名满天下了吧,而且距离师兄也只差几位来着。” “一二三四五,五位耶,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杜西璧十分欠揍地说道。 杜西崖将弟弟狠狠一瞪,然后用剑鞘抽打在杜西璧的大腿上,打得杜西璧痛得直呼。 “姓杜的,你这可是要谋杀至亲啊,再说那三十四位不是只差五名就到二十九吗?搞得跟你得了那二十九位一样,这么有危机感的做什么?”杜西璧站起来道, 旁边茶摊的客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这里,李玉宇招了招手,示意杜西崖停止手上动作,而杜西璧垂头丧气地又坐回到板凳上。 李玉宇知晓杜西璧的本性并不坏,本意也并不在嘲讽自己,所以他不打算出言说道什么。 “那姓徐的,凭什么能够排在那三十四位?他有什么能耐?他就算可以打过我,打过我大哥吗?他和李师兄的差距就只有那么一点吗?这狗屁的天机阁。”说着,杜西璧又拍了拍桌子道。 “要不让你大哥去挑战一下或者让李师兄去教训那徐庸铮一顿?”王筱涓无情说道。 杜西崖惊呼一声,老实说道:“就从他朱家杀人那件事,我可是比不过的!能从朱家的老本营里面杀人,还能全身而退,我自问是万万做不到的。朱家的实力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人如宰羊杀牛一样简单,再说那之后到底发生的事情,现在也仅仅是朱家的一面之言,不可全信。” 王筱涓闻言点了点头,朝师兄李玉宇问道:“当时师兄为何不阻止他?” 李玉宇看了看这嘈杂的茶水摊,努力回想着,方才究竟是何人先谈到徐庸铮这个话题的。在这个荒郊野外之所,江湖的消息谣言并不会停止喧嚣,众人浑然不知,方才他们兴致勃勃谈论的剑幕第二十九的传人,李玉宇此刻就在他们旁边,此刻他更是气恼地将脚摆在凳子上,颇为不雅。 李玉宇朝王筱涓笑了笑,说道:“当时我只是隐隐感觉到,徐庸铮会与朱家发生冲突?但是不知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因为不知其中恩怨如何,所以我也未打算喊他一道。若是知晓他会在朱家大打出手,杀人扬威,我想我依旧不会阻止他的!” “得,这么说,那活该那姓徐的小子名扬天下!”杜西璧无奈说道。 “名扬天下,我也让你名扬天下。来,来,来。”王师妹颇为气愤,更是握紧逆流的剑鞘,欲拔剑和杜西璧比试。 别别别,小师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再说,师兄在江湖上的声名,一丁点儿也没有,你打我一顿,没什么用的。你要找就找你旁边的李师兄,人家可是实打实的扶摇有名。杜西璧识时务而求饶道。 王筱涓冷哼了一声,放下剑鞘,双手交叉在胸前,不忘朝杜西璧白了一眼道:“胆小如鼠杜西皮。”, “啦,大哥,师妹在骂你。”杜西璧不忘将祸水西引道。 “滚。”杜西崖懒得和杜西璧多争论,一个字吼得简单粗暴,这么个弟弟也忒不让人省心了。王师妹幽幽道:“当日那徐庸铮救了我一命,师兄,我想去见见他······” 李玉宇看了看小师妹,劝道:“没有用的,他是如何性格的一个剑客,你不是不清楚。如此骄傲的一个剑客,他只会相信自己手中的剑,绝对答不会选择任何人的可怜和帮助的,因为无论可怜还是帮助,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王筱涓正色道:“我不是可怜他,师兄,我打算······” “这何尝不是他自己选择的道呢,这条路注定千万人同行且孤独,他这么块石头非得磨砺成一块璞玉不可。” “师兄你这话说的好像府主一般,显得好生轻巧,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条路,他一不小心就会掉下万丈悬崖,粉身碎骨的。”王筱涓不服气道。 师兄妹二人的谈话容不得他人插嘴搭话,哪怕有杜西崖杜西璧这两个话痨活宝在一旁。 看到师妹言语中的焦急和担心,李玉宇好声好气道:“万一他成功了呢?” 王筱涓盯着李玉宇的眼睛说道:“师兄,这话说出来,请问你自己相信吗?” 李玉宇苦笑,原来自己在做无用功夫,师妹已经打定主意了。 “”当日在朱家寿宴之上,若非他替我挡下那一剑,我早已经下了黄泉。更不必说活到今日,还能在此处喝茶,我的剑道本就取自逆流,记得当时府主问我为何要学剑,我的回答是很简单,我要将那恼人的瀑布尽数打上天空。所以我的剑名为逆流,我的剑道更是逆流而上。若是今日我退缩了,恐怕以后我都不会再握剑了。干脆下山早早嫁人算了。 李玉宇神色一急,若是师妹真的下了山,怕是他难辞其咎。他二指缠起鬓角的发丝,不出声。 王筱涓没有理会李玉宇和那两兄弟的隐晦暗号,而且十分正经道:“”若是你们今日想着将我打晕,然后将我送回剑幕这一招,那么接下来的一年里,不论用什么方法,我会逼着你们一个个接受我的挑战,不论是生决还是死斗。若是我最后依旧败了,或者没有报答徐庸铮这份救命之恩,那只有来世再报了。 这话语完全将杜西崖的动作给震住了。生决或死斗,这是剑幕的两种决斗方式。一者赌剑,一者赌命,皆是大仇大怨的解决方式。而最后那句来世再报,彻底将三人逼上了妥协的一路。 “”你疯了?为了一个未曾见过几次面的外人,对我们同门如此?枉我们如此爱你,护你。李玉宇难得对王筱涓生气,言语中更多的是质问和生气。 不是我疯了,是我知晓三位师兄爱我护我,今日若不用这种方法,恐怕不用说去见徐庸铮,就是想一人离开此地都做不到。 杜西崖终于放下手中的剑,朝桌子上一甩,然后别过头去,说道:“罢了罢了,既然师妹都这样说了,我也没有任何法子了。由她去吧。” “我也没有法子了,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我一个小小剑客又能做什么?”杜西璧干脆双手叉腰道。 王筱涓将目光投向李玉宇,目光中有些许期盼。 李玉宇眼见事已至此,已经是无法将这个任性的小师妹劝阻和留住。他低着头,用叉开左手手指揉了揉闭着的双眼,眼不见为净。然后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右手向前挥了挥示意由她自己去。 王筱涓赶忙拱手笑道:“谢三位师兄成全。” 望着师妹越走越远,脚步也越来越快,终于快消失在夕阳残影之中。杜西崖说道:“师兄,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都说了那样的狠话,还有什么不行的?这府主也真是的,太娇惯这个小丫头片子了。她这样的不受约束,迟早是要吃大亏的。”李玉宇叹道。可是说到府主娇惯小师妹,怕是谁都有资格说这话,独独李玉宇没有这个资格的,一个五岁就敢骑在府主头上撒尿的主。 “那我们不追上去看看?万一小师妹真的凑巧碰到了徐庸铮怎么办?”杜西璧说道。“碰到了徐庸铮意味着什么?自然就离刺杀不远了,江湖人心险恶,难保小师妹没有危险!” “你可算说了句正经话。师兄,我看,不对,你看我们该怎么办?”杜西崖朝李玉宇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能怎么办,刚才你们两个没有法子,我一个小小剑客又能想到什么法子!难不成我们师兄弟三人再加上小师妹,凑齐四个去给那徐庸铮当保镖不成?这样传出去,府主不得惩罚我们去打扫剑冢?”李玉宇气愤道。这小小剑客正是杜西璧的说法,而没有法子则是刚才杜西崖的说法。说话间的话语,比之刚才大了十倍不止。师妹王筱涓不在此,他也懒得伪装。 杜氏两兄弟听到去打扫剑冢,眼神里更是惊慌,那可是个能够吓死人的地方,只要你去过一次,就绝不会想去第二次的恐怖之所。其中凶险恐怖之处,比之天下任何一处险地都不遑多让,当然,这是在他们看来的。 “”算了,让她去吧,那些人知晓她的身份,相信不会下死手的。 “怕就怕小师妹······”杜西璧接话道。这话只说一半,可三人都明白,怕就怕小师妹认死理倔强不听劝。 “给我闭嘴,休要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呸,坏的也不灵。”杜西崖训斥道。杜西璧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李玉宇自然知晓两兄弟说的什么情况,就是他人对小师妹留手了,而自己这个师妹却不依不饶,不识好歹,使得他人无法留手。 “到了那个时候,也只有听天由命了!”李玉宇说道。他说是这样说,可仍然将心底的一丝希望寄托在徐庸铮的身上,希望徐庸铮能像在朱家那样,护着小师妹周全才好。虽然这不切实际,徐庸铮自己都被人追杀,面对那么多凶险,都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还会有心思去保护一个一厢情愿的女剑客吗? 李玉拿起身上的酒袋,一大口灌下去。心中默念道,徐庸铮,若是经过这次悬赏,你仍未死未残,我就承认你有资格与剑幕剑主相提并论的资格。若是是你死在这千金之下,我自当敬你烈酒一杯,敬你生不逢时。 “走吧!我们也出发吧。”李玉宇挥一挥衣袖,坦然走出茶棚。 “师兄。我们去哪呀?”杜西崖问道。 “去金玉楼。”李玉宇说道,脚步不曾放慢。 去金意楼?杜西璧揣测道。莫非是去寻花问柳?李师兄果然坦荡,风流不建党年啊。“唉,师兄,大哥,等等我。”他忙招手大声喊道,然后大步往前跑去。 师妹今日与他们分道扬镳,选择了自己的剑道,自己这个做师兄的,总得做点什么才是呀! 卷一 初涉江湖 第八十九章 初次见红袖娘子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的脚力并不慢,可是因为种种原因,足足走了十多天才翻过那座横亘山,这一路旅途逃亡中,他以溪水来解渴,摘野果来饱腹充饥。某些情况允许之下,他也会去打一两只野兔前来吃上一顿。而碰到或感知到大型的猛兽,无一例外,他都选择避让或躲开,在这深山野林里去猎杀狼虎豹,着实有些不智。徐庸铮并非没有这个实力,而是那举动动静太大,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这已经接近千金的悬赏,不仅让外人对徐庸铮愈发重视起来,徐庸铮自己也不得不愈发谨慎。就是杀野兽之用剑以及生火烤肉,他都得依靠天气的遮掩,或大雾降临或大雨落下。这种谨小慎微也惹得诡的一番嘲笑。 事实证明徐庸铮的这些胆小的行为并没有让他轻松多少,也没有躲过多少事情。该来的还是会来,没有出鞘来猎杀野兽的金戈剑最后还是沾满了鲜血,当长剑从第九个刺客的脖子间划过时,金戈剑再一次饱饮了鲜血。而到后面,金戈剑也变得更加的兴奋和有活力。起先,徐庸铮仍对刺客抱有一丝幻想的,本着能不杀就不杀,能轻伤就不重伤的慈悲心怀,直到他再一次感受神宫变化,吸收杀境之后才彻底放弃这种可笑的念头。无他。只因这些该死的刺客如同附骨之蛆一样,由不得他不理会,不痛下杀手。一个人从起,从卧,从食,从坐皆是无法安生之时,杀人或许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当他又一次杀人之后,却是忘不了那个此刻的眼神,那里面有迷惑,有不解,有惊讶,更有责备。因为那些刺客都习惯了徐庸铮的沉默,习惯了他不闻不问,一心一意只顾赶路的旅人状况。那双眼睛里面的话语更像是在说,你不是不会杀人的吗? 可惜,他到死也没能听到徐庸铮的宣誓:从今以后,杀无赦。 其他刺客虽然看到这个情况,却不以为然,他们收到的这类的威胁可不少了。都选择冷眼旁观那具被徐庸铮抹了脖子的尸体,没有人去当摸尸刺客。毕竟大头还在前面。 在徐庸铮进入中州之前,他更是抽出了金戈剑和玄意剑,就像农夫休息久了,终于拿起了锄头,想趁着下雨天到来之前,开始清理自己的菜地,清理完这些繁杂的事物一样。他也要清理完这些刺客,不然进入中州有何意义,时刻还是在他们的监督之下。 那些有耐心的刺客运气到了头,实力不足,没有让他们迎来光明的未来,反而被徐庸铮带入了血色的噩梦,入了那阎罗殿报到了。 清理完那些烦人的苍蝇后,徐庸铮的心情稍为畅快,终于选择进入中州境内,只是徐庸铮并不知道自己被悬赏的具体情况,此刻他的实力被列在玄等最末,赏金在玄等任务中却是最高的,这样的赏金哪怕排在地等中断也是绰绰有余的。在玄黄之列中,不过百两黄金,已经到了极致。这等悬赏榜,分明是金意楼和天机阁有意为之的,甚至更有谣言,只要杀了徐庸铮,就可以直接从玄等入地等。这意味着什么?在金意楼中,刺客之列,可以分为天地玄黄四等,以天级最盛,黄级最菜。天级者,整个江湖都没几个。这几乎已经是金意楼长老级别的。而从玄级入地级,不仅仅是需要执行三次地级任务,还有进行一定的实力考核。可是有多少人是因为实力不够而只能抱憾,有多少人在这途中折戟沉沙,最后只能变成累累白骨呢?那现在杀徐庸铮就是捷径,是无数刺客奔向荣光的梦寐以求。 “小屁孩,他已经开始杀人了,而且也习惯杀人了,这样的改变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的,前面就像一条自断利爪和獠牙的老虎一样,看着凶猛实则与人无害。我们大有机会可图。现在他锋芒尽显,猛虎张獠牙,先利爪,那些小动物恐怕再难兴起任何撩拨猛虎之意了。”一女子说道。 “这样更好,就不会有人跟我们抢东西了,嘿嘿。”一个小孩子笑着道。 徐庸铮坐在一个饭馆之中,他的衣服胸前有血迹,在溪水边简单擦拭,仍旧洗不干净,所以他只好选择披上一块黑色披风。胸口的隐隐泛红就像偷吃了冰糖葫芦的稚童留下的证据一样。他现在眉心正中间有一颗红痣,想着低调行事,他也选择用黑色丝带遮挡,之所以不用竹笠,是因为那样太过怪异。还别说,如今这样一打扮,加之徐庸铮的脸色憔悴,颇有几分查到家道中落的富家公子哥的意味。徐庸铮本想着叫了两斤牛肉,可是怕小儿起疑,所以只叫了个七八两牛肉。小二乐得闲暇的上午有客人临门光顾,手脚极快地端好牛肉上桌,还十分体贴地送了一碗特色刀削面。徐庸铮也不客气,对着面前的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小二哥,你听说了吗?那横亘山脉里面最近出了一头猛虎,这段时间已经杀了十几个人了。”一个小孩和小二聊天道。 “你小子净吹牛,我天天在这摆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客人不多,小二哥仍有空闲与人聊天。 “不骗你,我以我娘的名节担保,而且那条猛虎已经下山了,指不定现在正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呢?” “娘咧,还你娘的名节。”小二哥刚想嘲讽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可是被老板娘的一个目光制止了。这个目光小二可是很熟悉的。 “小屁孩,别乱信乱传谣言。”小二哥正色道,也不再想着搭话,就拿起肩膀的毛巾弯着腰走开了。 老板娘为了小孩子端上一碗阳春面,郑重说道:“小孩子,以后出门别乱跑,更加不要胡乱讲话,吃了这碗阳春面你就回家去吧。你家人肯定有点担心你的。” 真要这里有老虎,那么老板娘的生意是万万做不成的。所以,小孩子的谣言虽离谱,老板娘却不愿意收到它的影响。 徐庸铮听到这话,也只是笑了一下,不放在心上。 这家店本就是前店后厨的设置,因为客人不多,老板娘叫着小二哥去后厨帮忙,她自己也开始忙碌起来,敲打着那把颜色发黑的算盘,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算珠颗颗波动,不仅仅代表着数字的增长,更代表着老板娘的收入在点点不断增加呀。等到算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又去后厨看伙计们是否偷懒。 等到徐庸铮抬起头来,却看到一袭不寻常的红衣,那道红正是红得鲜艳红得耀眼,徐庸铮仔细一看,这分明是舞女的衣服。而他再度抬头,印入眼帘中的,是一个颇有几分容貌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妙步纤纤,笑意盈盈,缓缓朝着徐庸铮走来。因为1就坐在偏僻角落处,对那女子的到来,提起了警戒之心。 “哎呦喂,好生俊俏的小哥,想不到在这里居然能碰到如此个可人儿。”那红衣女子走到徐庸铮跟前,她气质惹人怜惜,可没想到行为却有些大胆。她的玉手一伸就要去抚摸徐庸铮的脸颊处。 徐庸铮伸出筷子,然后身子微微后仰,不给那只手有任何方法得逞而靠近他。如果下一刻,红衣女子的手再向前,那么徐庸铮手中的筷子就是应对之法,就是徐庸铮的依仗。筷子如木棍,也是可以打人的。 那女子注意到徐庸铮手中的筷子,然后自然地将手收回去,重叠放在腰上,她的脸上笑意不减,道:“哟哟,原来公子哥这么高冷,不近人情,看来你不是个江湖人士呀。” 红衣女子极其自然的坐在徐庸铮右手边长凳之上,两人就这样同处一桌,红衣女子真的是一点儿也不见外。 徐庸铮不习惯这种看不出目的的自然熟的女子做法,何况他很清楚自己此时正在被悬赏,而且价钱不菲,所以他眉毛一挑,缓缓开口道:“有何指教?” 女子呵呵一笑,回答道:“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敢有什么指教呀。公子果然是十分高冷呀。公子相信那小孩说的话吗?听说这里也有吃人的老虎呢。说不定正在看着我们呢?” 那女子说话间,表情又变得楚楚可怜,需要人保护。 “不相信。”徐庸铮冷冷地用三个字回答道。 “”那万一猛虎真的来了,你能保护我吗?那女子的目光显得更加可怜了,当中更有点点泪光闪烁。徐庸铮对着这红衣女子依旧有些看不透,所以仍然保持戒心,冷漠道:“我看你还是赶紧跑吧。不然那猛虎来了,真的会把你吃了的,骨头都不剩下的。” “公子就不能保护奴家吗?若是奴家保存了性命,指不定奴家会对公子感恩戴德,以身相许呢?”红衣女子娇媚说道。 “倘若真的有猛虎到来,我说不定会拔腿就跑。”徐庸铮望着前方说道。 “那公子,会带上奴家我吗?”红衣女子歪头问道。 “哼,我说不定会跑得更快。”徐庸铮无情道。 “公子果真是个实诚人。那就没有办法了,谁让奴家身有要事,非得在此等待不可呢?那就让那猛虎来得快些吧。”那红衣女子唉声叹气道。 什么要事,等什么?徐庸铮没有细想古怪之人的古怪行为,他们的一切举措都可以看作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本就不符合常理,更非常理可以解释过去。 初涉江湖 请假条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今天有事请假一天。《惊天剑主录》初涉江湖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九十章 先生后生之遗憾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那红衣女子的双手终于放在桌面之上,依旧不让徐庸铮省心,那双手直接伸向徐庸铮右手边的金戈剑,她的脸上满是好奇,问道:“公子,你这佩剑好生独特呀。不知道能否借奴家仔细看一看呢?” “出鞘见血,见者不详。”徐庸铮冷冷说道。 “见者不详?奴家从来只听说过有剑主不详的呀。公子可别唬我呀。” “那这么说,这柄剑肯定异常锋利咯,就是不知道用它来割下一个人的头颅会变得怎样呢?” “有的剑沾染鲜血过多的话,就会变得生锈和鲁钝。不知道这柄剑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徐庸铮没有回答那红衣女子的两个问题,只是淡淡的说道:“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 红衣女子望了徐庸铮一眼,又白了一眼,然后右手呈兰花指状,细细地抚摸金戈剑古朴的剑鞘,好似在抚摸情人的脸颊,分外温柔。 徐庸铮见她这番作态,眯眼问道:“你是不是有病?” 红衣女子笑着说道:“那公子是否有药?” 徐庸铮对红衣女子彻底无语了,这分明是一个有精神病的女人。 红衣女子终于将头转过来,紧紧地盯着徐庸铮的双眼说道:“公子看上去不像会杀人的主儿。” “可江湖为何会有那个传闻呢,岭南朱家不允许徐公子活过五月。” 果然,这红衣女子是知晓徐庸铮的真实身份。徐庸铮见状也不意外,他连刺杀都不怕,何必怕被人知晓身份。他只是笑了一笑,幽幽说道:“可惜这天下大事,不是朱家一人之言可决定的。不然朱家也不至于大寿那天死了两个儿子。”徐庸铮言下之意自然是瞧不起那朱家,无情揭短朱家儿子死于非命,无形中承认自己做了这件事。 红衣女子又说道:“四月清明时节将至,细雨纷纷,刚好适合祭拜杀人的。公子可千万别乱跑。” 徐庸铮等待红衣女子下一步的动作,手中的筷子终于放下,他的双脚也随时准备发力,只要一瞬之间,他就可以踢翻桌子,抽出锋利的金戈剑。 见到徐庸铮如此警备,那红衣女子捂嘴一笑,说道:“其实,奴家没有别的意思。奴家的意思是,要不就让妾身今天就为公子收尸了。如此神兵利器,若是落入其他江湖宵小之手岂不是明珠暗投?” 徐庸铮已经做好应对之法,反而大胆了起来,他啧啧道:“你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有提剑的想法?不过你长的也确实够美的。” “奴家这般为你着想,你反倒不识好人心。所以公子夸赞我,是打算成全我吗?”红衣女子表情丰富,说道。 “正是因为你长得够美的,所以就不要想得太美。两全其美的好事向来不多。你这一袭红衣虽然喜庆,惹人喜爱,可是万万抵不过我这剑中的一抹红的。要不我指给你看?” 徐庸铮作势要去拔出金戈剑,红衣女子双手成抓,骤然抓紧剑鞘。 “还是算了,奴家心里还是有点儿害怕。”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徐庸铮的长剑一旦拔出,那么红衣女子就要变得被动了,所以红衣女子很聪明的抓住剑鞘。徐庸铮往后拔剑,那这剑鞘也会向后追去,那这剑短时之间是拔不出来的。 “害怕什么呢?”徐庸铮说道。 就在此时,一旁那个刚开始说话的蓝衣小孩,不知何时就站在徐庸铮的桌子之前。蓝衣小孩望着这二人的交锋,伺机而动,背后的双手低垂着,缕缕绿气在他手中升腾着,此刻正是他绝佳的出手时机。蓝衣小孩脚尖点地,迅速借力,身形忽动,双手成爪就直往徐庸铮面门扑去。那小孩的双手上绿气是毒气所致,这一爪下去,哪怕徐庸铮剑法卓绝,非得中毒命丧当场不可。 来人也并非别人,那喜欢穿一袭红衣的女子正是江湖闻名的红袖娘子,那个衣着简朴,布条遍布的蓝衣小男孩则叫苏小乞丐。这般姓加上绰号组成的名字,乞丐可没少被红袖娘子取笑,却也无可奈何。徐庸铮开始被他们判定为万人追的小白兔,可他们追踪徐庸铮已经有好几天了,也观察了许久,根据搜集的情报得出的结论是,这哪里还是小白兔,不过是一个仁慈的剑客是真的。因为他惜命,不仅珍惜自己的性命,也会不合时宜的珍惜他人之命。先前动手屠杀刺客,只怕是形势所逼,只是因为他必须遁入中州,却不为多人追随。而在江湖上,这种对他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徐庸铮经过这么多天的刺杀洗礼,早已不是当初模样。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正确的抉择。他的左手迅速抓筷而起,筷子一横,就是往身前一架,俨然变成一道铁索桥,护住了自己。 苏小乞丐的双手上布满了毒气,那铁桥虽有用,可以抵挡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被尽数腐蚀掉。苏小乞丐的一身毒物,颇为让人忌惮。他的嘴巴里更是射出了三支细不可察的毒针。 徐庸铮睁大了眼睛,反应极快,在脑海中迅速计算着。若是他此刻身子后仰而去,只需以双脚勾住桌子,便可化解,可在那之后,红袖娘子恐怕就会取走金戈剑。因为他右手若是往后一拉金戈剑,红袖娘子双手便会追来,那么自己胸前门户大开。若是他松开右手,红袖娘子怎么还会客气呢。至于那苏小乞丐会不会趁势追击?一旦小乞丐凌空而起,那时候自己旧力已去,新力未起,只有被那小乞丐随意抓挠的份,纵然他可以躲过,也会极为狼狈,甚至会受伤,那么自己将在这第一次的交锋中彻底变得劣势。 没曾想到这金戈剑反倒成了掣肘自己的一个因素。 徐庸铮下定了决心,他左手往桌子上一拍,那桌上的筷子就齐齐震飞了,刚好挡住了小乞丐的视线,然后他右手也是一拍金戈剑,红袖娘子手被震得发麻。他双脚在地上一蹬,借这发力,身形如风,旋转直上,苏小乞丐双爪挥舞,却是没打到他。苏小乞丐的身形刚刚好从他的脚下穿过。徐庸铮迅速落地,落地之后刚好又坐在凳子上,保持了原来的姿态,右手依旧握在金戈剑柄之上。 “怎么?就这么想要我的金戈剑?”见到红袖娘子仍然死死抓住金戈剑鞘,徐庸铮笑道。 “公子,要不你直接送我得了?”红袖娘子左手衣袖拂,袖子宽大,打向徐庸铮的右臂,意图使徐庸铮后退。 徐庸铮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眼疾手快,不退反进,右手握着金戈剑柄微微发力,剑鞘震动。红袖娘子的右手被巧妙弹开,然后徐庸铮看都不看身后苏小乞丐的动静,剑带剑鞘一卷,就将红袖娘子的衣袖卷在一处,红袖娘子的袖子被堵住了,袖中乾坤如何都是施展不出来。 徐庸铮不去看身后,不代表苏小乞丐会手下留情。他既然已经料定苏小乞丐必定会再次攻来,那么他看似自大的行为则是他有把握抵挡住,看似毫无防备的就用后背对上了那双毒爪。 苏小乞丐的脸上的笑容迅速浮现,然后慢慢消失,他本以为徐庸铮必定死在他的爪下,死于自大,死于懈怠。可是事实上他的毒爪并未抓到徐永珍的血肉,而是打在一块质地不明的方形物件上。苏小乞丐的双爪绝对算得上锋利的,可是依旧无法穿透徐庸铮的后背。没有任何伤口出现,自然就没有任何鲜血。因为苏小乞丐的劲道再大也比不上徐庸铮自己往常的对手梁雄焰滔天等人,苏小乞丐本就以毒气行走江湖,这一爪下去,徐庸铮没收到内伤,反倒是苏小乞丐的那双毒爪隐隐有些发痛。 苏小乞丐双爪相对的,毫无疑问的是徐庸铮那件那柄不轻易示人的玄意剑。他前番杀人,故意藏起玄意剑,于此时终于起了作用。玄意剑虽然不及当年之十一,值得庆幸的是它质地依旧坚固,经过数百年的岁月无情侵蚀依旧。苏小乞丐双手的毒性虽不小,可以毒死不少人,可万万侵蚀不了这柄饱受岁月摧残的神兵。 徐庸铮左手一动,反手就拔出了身后的玄意剑,苏小乞丐的利爪也被直接震开。徐庸铮右手修长而决绝,终于拔出了亟待饮血的金戈剑,金戈无情,直接划开了红袖娘子的袖子。 “想不到公子居然还有一柄剑?”红袖娘子向后一退,说道。 徐庸铮也说道:“我也想不到你,居然有这么大的儿子。” 没想到徐庸铮的这句无心猜测直接让红袖娘子炸毛。 “公子何必如此毒舌呢?只恨奴家未能早些见到公子,导致我们二人错过了大好姻缘。” 徐庸铮从未见过如此开放,甚至是有些放荡的女子,她说起这般谎言来,更是含情脉脉,丝毫不害羞。徐庸铮只有接着叹息道:“可惜卿生我未生,我生你已老呀,真是造化弄人。” 这番话,听得苏小乞丐目瞪口呆,红袖娘子气得脸部微红。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九十一章 妇人之见不简单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眼见徐庸铮如此打趣红袖娘子,红袖娘子却无言反驳。徐庸铮身后的苏小乞丐十分艰难地忍住了笑意。这句“卿生我未生,我生你已老”可是实打实的杀人诛心呀。红袖娘子不说年纪,平日里赚的赏金大部分都花费在脸面上,苏小乞丐与她搭档更是敢怒不敢言。谁让他打不过呢。 红袖娘子美其名曰,江湖人最在乎的就是脸面。而她的脸面就是他们两个人的脸面。 可如今,徐庸铮就不给红袖娘子这个脸面,红袖娘子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也不客气了,冷冷说道:“公子方才反应灵敏,料敌先机,好生令人佩服。” “只是此刻你体内的气机多半已经紊乱,不知道公子是否仍有实力,再一次挥剑,完成以一敌二的壮举呢?” “我可以试试。”徐庸铮说完,手中长剑往上一提,然后就是往前方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从金戈剑中迸发出来。 红袖娘子看出徐庸铮的疲惫。 她猜想到徐庸铮在中苏小乞丐一爪之后,势必有些影响。所以她想用言语激一激徐庸铮,看看究竟。 只是没想到徐庸铮虽然上当,可是金戈一剑挥出,剑气如此凌厉,红袖娘子脸色一变,然后右手长袖再卷,掌下生风,袖里乾坤就是击出。这一击袖里乾坤刚好与那剑气抵消掉,不过这下红袖娘子的两只长袖都已经破破烂烂了,再也使不出袖里乾坤了。 “形势不妙,风紧速度撤。” 红袖娘子双袖再扬起,空中就出现了许多红色不知名的花瓣。苏小乞丐更是一柄飞刀发出,然后也转身迅速离去。 徐庸铮金戈剑旋转如风车,花瓣虽多,却不沾身。“叮”的一声,徐庸铮左手使反手剑,往后一挡,就挡住了那记并不是如何刁钻的飞刀。他屏住呼吸,看到两人跑得飞快,徐庸铮也懒得去追。 尘土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地面上的丝丝红絮在提醒着人们这里发生了一场打斗。至于那些花瓣就没人知道是什么作用了。徐庸铮重新背上玄意剑,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压在碗下。他没有去打包那些牛肉,选择扬长而去。 饭馆此时依旧没有其他客人来。老板娘心里疑惑,过来一看,发现一片狼藉,但是看到这桌子上面有张值不菲的银票,也懒得去管这么多,反正,总是赚了。在简单吩咐小二哥赶快将这里打扫干净之后,她又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去了。 “老子早就说过这个玄等任务有玄机,没那么简单的。”刚才悍然出手的苏小乞丐抱怨道。他此时有些灰头土脸,说不出的气愤。 在一旁的红袖娘子听到后,轻声笑道:“老子?” 苏小乞丐好看不吃眼前亏,赶忙改口道:“小的小的,红袖大姨,别生气。” 红袖娘子对徐庸铮算得上耐心和温柔,可对这是小乞丐就不怎么友好了,叉着腰嘲苏小乞丐骂道:“大姨,你才大姨,你全家都是大姨。” 苏小乞丐没想到这话也能挨骂,往日里不都是这样叫的吗?他低头嘀咕道:“”刚才那徐庸铮还说我是你儿子呢,我生气了么? “哎呀,当我儿子,合着你还吃亏了是吧。” 小乞丐只有继续低头,小声道:“那刚才徐庸铮说的卿生我未生,我生你已老,也不见你生气呀。” 红袖娘子对于苏小乞丐的脾气一向不好,或许是因为这个小王八蛋每次总是想方设法地气她,而且纵是能够点燃她的火气。她作势就要去揪苏小乞丐的耳朵,嘴巴里骂道:“哎呀,小王八蛋,我看你是皮痒的很呀。又要享受老娘的一套式的服务是吧。行,老娘今个儿就成全你。再多送你一套老娘最新研究的推背。” 苏小乞丐赶忙站了起来,双手扶住桌子说道:“别别别,红袖姨,一切好商量,上次那个一套式的服务现在还很管用呢。” “管用是吧,那就多用点。你还是别和我客气。” 苏小乞丐终于急了,说道:“您这么有本事,对那徐庸铮用去呀,是他说的那句话,我又,没有嫌你老,嫌你丑。” 得了,这下彻底是火上浇油了。 “再说,这什么服务不金贵吗,我一个小乞丐可是受用不起的。你还是找别人吧。” 红袖娘子决心已下,张开双手就要来抓住苏小乞丐。苏小乞丐只有左闪右躲,活似一只兔子动作,一会跑到角落,一会拐弯,一会跳上他处,轻快非常灵活。 红袖娘子追不动了,只有言语威胁。 “小兔崽子,你别让我逮着你,不然有你一顿好吃的。” “小乞丐,你赶紧给老娘站住。” “姓苏的,老娘跑不动了。你丫的怎么那么能跑。” 红袖娘子最后使出了杀手锏,苏小乞丐终于不再闪躲,而是将双手负后,乖乖地站在红袖娘子身前,就像一个在外面疯了一天,现在终于知道回家认错的孩子一样。 红袖娘子也不手软,干净利落地赏了苏小乞丐一个大板栗,敲得苏小乞丐痛得直呼,险些眼泪都掉下来。 红袖娘子慢慢坐了下来,极为满意方才的战果,她一边检查自己的袖子,一边缓缓说道:“传闻中,这个剑客在朱家那事之前就杀了血枪梁雄,更是险些杀了恶人焰滔天,可是从他今天表现出来的实力,隐隐有些不够呀,莫非是我看走眼了?还是传闻有假?” “血枪梁雄,名字倒是挺唬人的,他很厉害吗?”苏小乞丐不以为然问道。他不过十多岁,没听过血枪梁雄也正常。至于焰滔天,他可是听过的。在感受到红袖娘子的一番不言语的鄙视后,苏小乞丐说道:“那焰滔天虽然排在扶摇榜上第十七名,可是这么多年没有变化,可能是因为他懒得修炼导致实力不进反退,白白便宜了那小子。” 苏小乞丐说起话来,颇有指点各路英豪的气势,将刚才的郁闷都忘却了。 “你以为人家都像你一样懒吗?那焰滔天和梁雄,我可都是见过的,若是焰滔天实力不进反退,可就真该死在那巨剑隋骨的剑下了。”红袖娘子说道。 “或许是焰滔天那天拉稀导致的。” “越说越没谱,来来,我不要你去上什么扶摇榜,下次焰滔天拉稀,你去挑战人家试试。”红袖娘子气道。苏小乞丐小孩子心性,也知晓红袖娘子真的疑惑,他正色道:“万一打不过,那我不得交代在那凶人手里。再说谁去给焰滔天下毒呀。” “或许是徐庸铮那小子在那天吃了灵丹妙药,然后对敌神勇,打架谁都不怕呢?”苏小乞丐仍不忘开玩笑道。 红袖娘子又白了这个小屁孩,意思是你能再幼稚一点,想得再离谱一点吗? “你这么会猜,怎么不去猜徐庸铮下一步要去哪呢?小乞丐。”红袖娘子促狭问道。 “这个······”苏小乞丐如何猜得着呀。 “本来还打算和你说说这个中秘辛,你这么会猜,想必不需要我来说了吧。”红袖娘子起身就要走。 苏小乞丐一把拖住红袖娘子的小臂,撒娇道:“别呀,红袖姨,您可得为我好好解惑呀。我还只是个孩子呀,您别在意。先前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将我当个屁一样放了吧。”听到苏小乞丐这般客气,红袖娘子又气又笑,说道:“说给你听也无妨,以后你可得听我的话,我让你往东你就往东。” “嗯嗯,我绝不往西,绝不往南,也绝不往北。”苏小乞丐接话道。他对于所谓的江湖秘辛十分上心,愿意收敛自己的脾气。 “梁雄当年因为爱人身死而化作血枪梁雄,一心复仇,可是也绝了自己更进一步的路途。徐庸铮能杀他,估计也有不少梁雄求死的意味在里面。而焰滔天怎么会失败呢?扶摇榜第十七,这可不是个烂木招牌。或许其中有什么利益纠葛,我不得而知。” “你是说,徐庸铮买通了焰滔天?” “你见过徐庸铮的资料吗?他用什么去买通焰滔天呀?”红袖娘子说到一半又不说了。莫非······红袖娘子旋即摇了摇头,那他也不会将自己逼到现在这种地步才对呀。 “至于金意楼后面的情报,剑客徐庸铮的意境可是实打实的压制住了梁雄,这点应该不假。最后众人都见到他杀了梁雄。至于朱家的事,不说也罢。我们为了那千金悬赏而来,不是为了别的。可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可以逼出徐庸铮的意境。”娘子接着认真说道。 “刺客可如何逼出徐庸铮的意境呢?徐庸铮的金戈剑足够锋利,这已经被不少人看见,而刺客大多都行诡异刺杀之道,没有谁会傻傻的去和徐庸铮正面交锋的吧。不过,话说回来,这徐庸铮真是快难啃的硬骨头。”苏小乞丐叹息道。 “哎呦,前面不是说人家是一只小白兔吗?怎么现在就成了硬骨头了?莫不是我们苏大爷的牙口不好啦?”面对红袖娘子的打趣,苏小乞丐无言以对。毕竟他们刚才是从徐庸铮手下败的。 看着苏小乞丐垂头丧气,红袖娘子不忘安慰道:“我们不妨再等等金意楼的情报,若是后面再有其他变故,我们也好再做打算。其实这一次出来,本就是带着你去碰一下运气的,可没想过要用性命去冒险的。谁知道你小子的运气这么的差。”红袖娘子挽起了双手的衣袖,露出了手臂。 苏小乞丐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道:“我也打算碰一下运气,可是······” 红色娘子没有继续打击这小孩,笑着说道:“知道我们是来碰运气的就好,还记得临行前我怎么交代你来着?” 苏小乞丐也不淘气了,笑着回答道:“记得的,安全第一嘛。” 看着苏小乞丐悲喜转换如此之快,丝毫不将失落失败放在心上,红袖娘子不由得感叹道,这真是个小孩子的心态呀。她望着没有月亮的夜空,东方依旧暗淡无星,想道:琴帝都降临朱家了,你现在又在哪呢?你找到了那个东西了吗?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九十二章 荒漠僧侣之教化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白丁的车厢颇大,足足有四匹骏马拉动着。骏马并驾齐驱,显得十分气派。寻常道路也才四个马道,若是在他处,这架马车免不了受些争议。这在荒凉的沙漠里,却是正好可以肆意奔跑。马儿或许也知晓车厢内的人极为不凡和近来的脾气不好,所以行动十分地默契,步伐出奇一致。这些事儿放在白丁身上可算不得半点稀奇,显得古怪的是马车后面紧跟着的人儿。马车时而疾驰,时而缓步,毫无半点规律可言。可是那人始终保持着数十步的距离,不远不近。这个距离,使他刚好能听到车厢之内那人的呼唤,也不至于让自己被那人嫌弃。卫靖边的脸色颇为憔悴,炙热的太阳和漫天的风沙使他的脸显得更加黝黑和发黄。 马车的方向与开始计划的不一样,改道从西漠偏南径直穿过。所以,卫靖边也见识到了许多在西漠周围看不到的东西和事物,他还是不明白白丁的用意,所以只有沉默地等待,慢慢地学会自己思考。仆从只有听从命令,才有机会来表示对主人的归顺。 在沙漠中间地带,越是繁荣的地方,人群也就分得更加明显,等级也就更加森严。无论是哪个部落,总是由一个贵族统治着。统治者,顾名思义,就是至高无上,不容质疑的。在这里,他们可以肆意享受富贵,可以随意剥夺他人幸福的权力甚至生存的权力。他们自称是佛陀派到人间来的使者,他们表里始终如一,无一都有着崇高的信仰,致力成为佛陀的死忠。 原野之上点点苍翠,可以看到少数人的欢愉。肥胖得可以流出油来的贵人手中抓着丰盛的食物,头顶戴着无名的黄金桂冠来彰显身份。他们的脚下不惹尘埃,心安理得地放在少女洁白的背上。而一旁伺候的仆人们则是恭恭敬敬地端着酒壶,眼神没有丝毫光彩。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羡慕嫉妒憎恶全都没有,望向低微的少女也没有半点可怜和欲望。因为,在这里,抱有希望是一件十分勇敢和残忍的事,它们最后的结果全都会化为乌有,甚至还会带走他们的性命。仅仅只有在偶尔低头间,他们喉咙处的挪动才能表现他们的生命力和一丝渴望,其他与雕像无异。 贵人之所以为贵人,还要依仗他们强大的武力。草原里勇敢而又顺从的牧民可不在少数。他们中有些人的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他们享受于刀子刺穿身体的快感,哪怕那人是他们的同类;他们喜欢鞭子抽打在奴隶身上的乐趣,感受着奴隶们的害怕和畏惧,期待于他们的反抗,最后他们更加乐衷于在奴仆身上发泄他们的仅有的活力。 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种做法,有人享受,就必须得有人遭受苦难。换言之,每一个这样的村落里,都是少部分人的欢愉,大部分人的苦难在承受着。 因为有僧侣的存在,奴隶们也鲜有反抗的。贵人们乐得表现出足够的敬意来请旅行僧人讲解佛法。不修今生,只修来世的佛法成为了奴隶们的精神寄托。久而久之,他们甚至会在夜里幻想着,来世会有如何的福报,而自己今生的这个主人转世会来到自己面前如何受罪,自己又该如何处置他。哪怕做梦都想着翻身作主,可是他们现实中绝对不会捡起反抗的利刃来一场通往自由和幸福的战争。而当他们将身上仅有的财物贡献给僧人佛祖之时,他们心中想到来世的福报,都会露出真诚的,贵族们绝不可能看到的笑脸。 于是,又一轮长达数年的压迫和剥削开始了,或许下一次,僧侣来了,他们也无缘见到了, 因为他们没有财物了或者性命都没了。贵人们睁眼吃人,闭眼杀人可是常事。 白丁没有掀开车帘就知晓了这一切。事实上,卫靖边也从未看到他掀开过车帘。白丁不想看,便不会对事物有任何好奇。卫靖边听到不远处帐篷里的惨叫声和大笑声,也知晓了大概。当日小和尚之死,他似乎心里没那般在意了。 四匹骏马带着车架径直驶向那处部落里,四马并行,威风凛凛,直入帐篷中央。卫靖边没有急着跟上去,就看到了一副重复了多次的同样的场景。不论是贵人还是奴隶,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表示尊敬。然后片刻之后,就有人主动替四匹马脱下鞍辔,取下鞍鞯,将四匹马领到一处,用清水清洗。马车前架被人用粗大的木头支着,奴隶们在贵人的示意下,往马车之上送去了许多贵人都舍不得多吃的珍贵的食物, 自家主人的能耐,卫靖边未必一清二楚。若真要给个界限的话,可恐怕在卫靖边眼中,那得与天同高才合适。 一切本来都是很顺利的。只要另外那两个旅行僧人未到此处。草甸后方来了两位年纪较大的旅行僧人。仅仅从他们发白的两鬓就能知晓一二。卫靖边极尽眼力望去,那两个僧人也是直接走入了那处营地。 要说这位贵人何其荣耀和幸运,一日之间能接待如此之多的上宾。两位老僧也平静地接受着所有人的虔诚跪拜,紧接着毫不客气地挑选了一座精美的帐篷,径直入内休息。贵人赶紧安排美女送些佳肴美酒进去,再后来,美女们一人出来抱着两个坛子,随后一人又领着三四个模样俊俏的年轻女子进账。卫靖边这才瞪大了眼睛。清风吹动帐篷,仿佛要将帐篷吹倒才肯罢休。唯独马车不动。 一夜的时光并不长,好在卫靖边习惯了潜伏在营地周围,藏匿自己的行踪。马匹一声长啸,贵人难得的一大早起来,安排好奴隶收拾好马车,马车上的上宾昨天吩咐下来的事,他可不能忘。至于另外两名僧人,他自有安排,他是打算请两位高僧宣讲佛法,普渡众生,好让那些奴隶饱受佛光沐浴,被好生教化。这里面的花费可不少,可是,他一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损失奴隶可不少了,不算逃走的,病死了也是五六个。新来的那些个奴隶也被关在笼子里,不知发的什么疯,一个劲地想拿刀杀羊,他只有让熬熬那些奴隶的性子,也没敢真的多下杀手。这样一来,佛光的沐浴下,自己的这个部落将会变得更加的稳定,幸福,和谐。 四匹骏马经过昨夜的招待,今天显得更加神气。马鞍,鞍辔,鞍鞯被奴仆们悉心地装弄上去。不料,那两个老僧上前,一把震开那些个奴仆,朝着那贵人喊道:“你这地方都是怎么招呼的人?他们那些人都不该那样的下场的。” 那贵人冷汗直冒,心里清楚僧人所说的情况,他这个一亩三分地今年以来,可没少死人的。 “你可知道你犯了极重之罪孽,看你如何赎罪?” 那贵人本就较为害怕僧人,见僧人发怒,而听到赎罪二字,他更是跪下身来,赶忙低头认错。 僧侣不依不饶道:“你若是对佛祖没有诚心诚意,佛祖终将会怪罪于你们的。” 奴仆们听到怪罪两字,仿佛看到了瘟疫到来,赶紧跪倒在地。 贵人哪里还会不明白,他赶忙脑袋伏地,十分虔诚道:“恳求上师渡化弟子。” 另一位僧侣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刚才说话的僧人接着说道:“吾受尔等罪人之请,今日欲开坛讲法,汝等皆可来听之,受佛祖渡化。” 这话一说开来,奴隶们似乎迎来了久违的春风雨露,没用多久就架起来一座庄严的法坛,这可全部是奴仆和奴隶们自己的心力物力所致。不过这动作之快,贵人也是瞠目结舌。 一位僧人重重地望了贵人一眼,贵人心里透亮,可是人前戏份得做全套,所以他低下头去。 马车在一旁静立不动,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讲坛上,高僧坐莲花座,吟诵佛法,讲解起来只言片语不可全尽,胜在故事通俗易懂,那僧人法相庄严,嘴里的话语也异常清晰。奴隶和奴仆们不时地点头,时而露出会心的欢乐的笑意,在发黑的脸上显得更加滑稽。这一刻,他们的心仿佛是连接在一起,再也没有什么隔阂了。 等到那僧侣再悠悠地敲了三下木鱼,长长地吟了一句:“如是我闻。”那僧人也不再说话了。奴隶们看见僧人闭上眼睛,也不敢发出什么动静。有些稍有慧根的,或者之前听过宣讲佛法的,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奴隶们有样学样,一起接受这无边佛法的沐浴。 贵人也是闭上眼睛,嘴角的笑意比昨日在女子身上的诸多花样享受还要更加浓郁。这可做的是一笔大买卖。 站着那个僧人目光冷峻,放佛看着一群愚笨的羊儿想离开狼的魔爪,他的笑容发寒,可惜没人看到。 骏马时不时低着头,用鼻子哼出了一口气来,鼻息吹动尘土。没过多久,骏马在主人的示意下,齐齐走出了部落。它们仿佛也变得极为有灵性,听了一场佛法之后,受到了一定的熏陶。只不过,它们脑海中有没有想过来世,就不得而知了。它们的步伐一致而有力,但是走得有些慢了,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 卫靖边没有受到佛法的熏陶,所以他很轻松地就赶上了那架马车来。 车厢之内的那人对这种佛法演讲是见怪不怪,不用想也能知道,到后来,是那贵人深受感动,愿意出钱来忏悔自己的过往罪孽,发誓以后要好好对待那些奴仆。僧人感受着贵人的诚心,而加以褒奖,对着众人说道,这贵人乃是菩萨身前童子转世,前来考验或者渡化这部落中的人的。那些奴仆和奴隶们表示臣服,甚至会对那僧侣献出自己的宝物。 最后,贵人和那两位僧侣进帐篷内,具体是怎么详谈和商量的,恐怕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九十三章 高僧与尘埃同光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部落以受到僧人渡化为荣幸,这只是奴隶们心中的一厢情愿。那些奴仆们只会想着能多压迫着那些可怜的奴隶,少受贵人们的气。而贵人们,经过僧人的开坛讲法,则可以高枕无忧,一心享受着安逸的生活,甚至还能对奴隶们说道,他是替他们承担着诸多的罪孽。 总之,一场开坛讲法下来,皆大欢喜。 可是在白丁看来,还是死性不改,可是也没能说上如何反感。 骏马则是时不时低着头,用鼻子哼出了一口气来,鼻息吹动尘土。没过多久,骏马在主人的示意下,齐齐走出了部落。它们仿佛也变得极为有灵性,听了一场佛法之后,受到了一定的熏陶。只不过,它们脑海中有没有想过来世,就不得而知了。它们的步伐一致而有力,但是走得有些慢了,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 卫靖边没有受到佛法的熏陶,所以他很轻松地就赶上了那架马车来。 没多久,那两位僧人也赶了上来,挡在马车之前,其中一位僧侣身上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长条包袱。 他们虽然脚力不慢,可也不傻,找方才那部落借了两匹黑马才到了这里。 就在刚才,他们办完正事之后,从那部落中一个奴仆口中得知这辆马车上来人的身份。他们知晓事情不简单,就慌忙急忙赶了出来。那僧侣背上的包袱便是明证。本来是一人合抱大小的包袱,由于赶路急迫,生生减少到一条手臂就可挽住的大小。让那贵人感激涕零,如父母再生一般,落下热泪来。僧人见此,更加是褒奖了那贵人几句,然后在众人目送下,离开了部落寨子。 两位僧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那些马匹静立,纷纷低下头去,仿佛也要表示自己的忏悔之心一样。 实际上,这两位僧人听闻是禅夕寺来人,纷纷重视了起来,希望能和车厢里面的人一起参悟佛法,或者能聆听一些高深佛法也好。 艳阳高照,两位高僧肃立许久不动,车厢之内更是没有任何动静。 其中一位高僧汗流浃背,心中的烦躁也就生起,你坐在车厢内倒是好生享受,让我们在外面晒太阳。这车厢又不是什么高贵处,你好歹是禅夕寺传人,怎么就这么贪图享受? 不多久,一位叫续如的僧人开口说道:“请问是禅夕寺哪位高僧在此!” 续如之所以说高僧,是因为他觉得车厢内那人的这个派头不像年轻人的做派,而坐在车内,应该是他年岁已高,不能再经受这西漠的风吹日晒了。 马车的帘子被酷热的风儿刮动,车内还是没有人说话。 莫非是睡着了?续如看了一眼同门僧人,像是在询问。 另一位僧人名叫续闻,他则是声音很大,方才开坛讲法的就是他。 “禅夕寺贵为禅宗圣地,无论传人高僧,都更应该与尘埃同光。”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马车内的人高坐云端,有些太过高傲了。 马车上方白云悠悠,像被人用丝线拉动一般。那些话却没能传进马车里,不然这人,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我们乃是寒山寺僧人,贫僧法号续如。” “贫僧法号续闻。”这两人的声音呈变大的趋势。 “请高僧出来一叙。”这最后一句话却是两人异口同声。 这句话,两人乃是运用的佛道功法所发出来的,就好像两道铁锤直接砸入车厢内,要将那人砸出来。 可是,两人没有听到车厢内那人的痛呼和惊讶。 如此清风流云,马车内的沉寂不禁令他们怀疑,或许马车内根本就没有人,更没有所谓的高僧。 二人下马落地,就打算上前一探究竟。 “蝼蚁,聒噪。”车厢内那人大声训斥道。 这话也是用了佛道的言语法门,续如靠得较近,功力稍低,被震得心神一紧。而续闻则佛法较为高深,没受多大影响。 见到车厢内那人终于开口,续闻神色一紧。二人之中,续闻本就善于辩论佛法,见到车厢内开口,他颇为欢喜,认定他所用的法门才是佛法,更是断定他乃高僧无疑,如此机会甚是难得,所以他开口道:“何为蝼蚁?何为聒噪?” “蝼蚁不飞,为是其愿?聒噪不安,何为解忧?”续闻又问道。 这番话说得极为得体,而续闻仿佛也看到了今日胜利的曙光在向他招手。今日之佛缘,若他能够辩得,那么那道空中垂下的佛光,他势必可以同高僧同浴。 续如则是在一旁默念好几句佛法,才稍稍稳定心神。见到师兄眉飞色舞之状,他在一旁点了点头,稍微放下心来。他心里想着,师兄近来佛法又精进了许多,对那高僧应该没有问题。 马车之内,沉默似乎又堵住了那人的口。 续闻则不这样认为,他接着不依不饶道:“心,佛,以及芸芸众生,三者皆为空。现象的真性也是空。故修无悟,无迷,无圣,无凡,无施,无受。贫僧又有几问,无悟可无迷?无圣可无凡?无施可无受?若悟未能全,迷之又几许?若圣人不出,凡人可知乐哉?若众人无施,人可不受灾耶?” “阿弥陀佛,小僧请求赐教。”续闻双手合十,显得十分恭敬地低头道。这句话倒是没有班门弄斧,用上佛门的言语法门。 这些诸多个问题,如何解释,都会有异议,续闻多次与师兄弟辩法争论,至今也没有标准答案。而一旦马车之内的人开口,续闻可以保证,与那人谈个畅快。 可惜,马车上的人没能回答这一切的问题,也不解释。只是说出了五个字来:“卫靖边,你来。” 续闻只是疑惑,这卫靖边又是个什么东西?你来又是指的来干什么? 卫靖边在一旁守候多时,看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一直在等待着恰当的时机出声。可是马车内那人不让他动,他就真的不敢行动。如今听到那五个字,自家的公子爷总算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可以恢复车夫的身份了。他怎么不激动? 只见卫靖边走到马车前,续如倒是先发问:“敢问阁下是何人?” “大和尚耳朵不好?我叫卫靖边。”卫靖边说话带刺。 其实续如本意是问卫靖边与马车内那人什么关系,见到卫靖边如此狂妄,也就不细问。他心里想着将这人打发走,那马车里的人便由不得他自己了。 “那你又是来做什么的?你可懂佛法?”续如继续问道,言语中带着质问。 “我不懂,也不需要懂。只需要和你们解释一下什么叫聒噪的蝼蚁就行了。”卫靖边知晓公子爷的意思,公子爷一向不喜欢和这类和尚讲道理,所以派他这根搅屎棍来打发对面两个大和尚。所以只要他的言语足够粗鄙,足够伤人就可以了。 续闻也没真的傻到去问,聒噪的蝼蚁是什么意思,他还不是个傻子,这话若是问出,恐怕一个弄不好,传了出去,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还要沦为整个西漠的耻辱。 “你,不是西漠中人。”续闻说道。 “天下十州,本是一体。西漠还能凌绝于其他九州之上不成?大和尚哪来的自恃清高,如此不凡。”卫靖边没有回答续闻的问题,他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 “佛不渡无教化之人,亦不渡心不诚者。心不诚则无以受沐。”续如插话道。 卫靖边经过多日的枯燥,今天的逻辑颇为清晰,话语也极为精彩。他轻蔑一笑,说道:“书中都讲到有教无类,何以佛祖要如此区别对待世人?还是说,是你们这些大和尚自作主张?” 事实上,佛教不得出灵州灵山,乃是天下共同遵守的常态。这其中,续如续闻甚至许多其他佛门弟子均有问过自家的方丈,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有答案。而他们二人均以未能出灵州感到可惜。也不知是因为佛光未能普照世人,还是因为他们只能享受贫瘠之地的富贵而可惜。 “你这人全无慧根,纵然佛光普照,你也没必能得到渡化。何必贪图佛光沐浴?”续闻摇了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道。 “我有无慧根,恐怕佛祖也不知道。大和尚可别妄断。至于那佛光沐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何必贪图。”卫靖边继续说道。 续如开始转身,他颠了颠手上的沉重包袱,示意续闻跟上,在他心里,这等诡辩之人,不值得听佛祖渡化的。他只是幽幽地说道:“阿弥陀佛,与佛无缘,强行修悟,只是折磨。施主不必为难自己。” 续闻也是转身,他今日白费了诸多唇舌,没有得到什么结果。与卫靖边这种无理取闹之人多争论一番,他怕是得多念好几遍佛经。有这人作为护卫,想来车厢里面那人,纵然来自禅夕寺,修为也不怎么样。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去怀疑车厢之人是不是禅夕寺之人,是因为,在灵州,冒充僧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活生生遭受佛祖的业火焚身的。那些了尘山下的骨灰就是最好的例子。 “等等,你是中州之人?”续闻鬼使神差地忽然回头,问道。 “非灵州之人,就是异类不成?”卫靖边也问道。 “灵州境内最近不太平,施主还是小心为妙。”续闻好心提醒道。可是卫靖边却是听出了威胁的意味。这也难怪,续闻等人在灵州的身份超凡,说起话来,言语自然就倨傲了一些。 “哦,是已经死了什么人不成?什么人那么不济事呢?”卫靖边毫不畏惧道。 续如脸色不善,终于转过头来,阴狠地盯着卫靖边,似乎想看那人的嘴巴为何如此之毒。若是可以,他不介意教这人好好说话。 卫靖边全无半点自知之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阿弥陀佛,施主,好自为之。”续闻看了一眼马车,没有多解释。既然车厢之内那人不愿多说话,他也不愿意和这凡世粗人多说只言片语。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九十四章 莲落寒山争端起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续如脸色不善,眼神有些阴狠,卫靖边久经江湖,将这些表情收在眼底,可是他全无半点自知之明,脸上的笑容比之前更加灿烂。 “阿弥陀佛,施主,好自为之。”续闻看了一眼马车,没有多解释。既然车厢之内那人不愿多说话,他也不愿意和这凡世粗人多说只言片语。 看着续闻双手合十,卫靖边也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笑着说道:“莲落寒山,大和尚慢走。” 莲落寒山,这本是他们寒山寺人的第二佛语,也是他们历代传人的夙愿。可是这样一种不轻易出口的佛语,他州之人是从何得知? 续如脸色一寒,问道:“你之前见过寒山寺的僧人?” “不过是随口一言,大和尚何必如此较真。”卫靖边解释道,“再说,莲落禅夕不也可以吗?至于什么老和尚小和尚的,入灵州这么久,我们哪里还记得呢?” 续闻悲悯一叹,诵道:“阿弥陀佛。” 这一声却是直落卫靖边心里,让卫靖边重新记起那小和尚的死状。 他心里的恻隐之情又涌起来了。续闻的诵佛之声越来越大,于是,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迷糊,身体也开始沉重了一些。 “你见过寒山寺的小和尚了吗?”续如笑着问道,就好像一个拿糖骗小孩的大人一样,脸上浮现的笑容颇为虚假。 “见过了。” “你们说过话了吗?” “说过话。” 卫靖边的眼神呆滞,话语也跟着木讷起来。 “那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知道。是······” 卫靖边一个是字后面,久久不接下文,这可是把续如急得直跺脚。 “是谁?你倒是快说呀。”续如焦急说道。 有时候,无巧不成书。就在这时,一只秃鹫从天空飞过,长啸一声,就打断了续闻的法门。 卫靖边如梦初醒,意识重新回到身体内。 续闻继续默念佛经,企图再一次夺回主动权。 “你叫什么名字?你记得吗?” “我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寒山寺的小和尚吗?” “小和尚,小和尚死得很惨。” 续如望了望续闻,觉得这回有戏。于是他接着问道:“那杀他的是谁?” “小和尚是我杀的。”卫靖边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笑着点头说道。 续闻的佛家法门终于停止了。卫靖边的双眼已然标志着他不再受惑。既然法门没用,那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何况,他们知道了答案。只见续如眯了眯眼,再说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小和尚是我杀的。” 卫靖边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毫不在乎那两人的阴狠表情。 “你这歹人,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续如一步上前,大喝道。 “小和尚是叫本来还是本初来着?大和尚。”卫靖边这一问,彻底证实了他之前的话。 原来卫靖边真的见过小和尚。知晓那小和尚秉性的续如背后的包袱终于落了地。小和尚不轻易与人说名姓的。本初自恃甚高,一心想着将来登如来大宝之殿。 续如续闻两师兄弟在荒凉的沙漠里面寻找凶手,可以说是大海捞针。此刻听到卫靖边承认,他们是又喜又怒,只恨没能将卫靖边挫骨扬灰。 续闻则稍微清醒一点,可也是面露凶色,威胁道: “你这人,切莫胡言乱语,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的。” “那小和尚的胸口正是被长枪所创。” 卫靖边从身后掏出长枪,片刻功夫就将兵器组装好,他从容笑着道:“我呢,刚好也是个使枪的。那日,小和尚端坐于地,口颂佛经,一心想着度化我。我这个没什么佛缘,不仅觉得他虚伪,而且还极为讨厌他。所以便两枪将他刺了个通透。” 那续如续闻显然是见过小和尚尸体的。此刻结合卫靖边的描述,更加确认本初小和尚确实是被人两枪刺穿的。而卫靖边纵然不是杀人凶手,也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何况,卫靖边还光明正大的承认了。续如一心想着降伏眼前的卫靖边,再去向那狗屁的马车之上的人问罪。续闻的心思较为活络,呈现一幅悲天悯人之相,而后叹道: “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如此?小和尚该有善果可得,本不应该死在此地。” “佛门中人作恶多端,可曾得到恶果?”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执念太深,已经深陷苦海不自知。” “说什么苦海无边,大和尚,你就能保证你在岸上吗?” “阿弥陀佛。”续闻只是低声念了一句。 续如反应则不同,只见他大喝一声:“哼,你这歹人,既然已经承认杀人,那就是与我寒山寺结下仇怨。今天就让你知晓佛陀亦可一怒。” 只见续如双手忽动,他开始手指如同变戏法一样,不断结下手印,忽而双手食指立起,忽而 二手食指直立,使中指重叠其上,最后终于结成了一个这样的手印:他的无名指,中指,拇指直立,小指,食指弯曲组合。 这道手印可不简单,这可是佛门十二手印之三的外狮子印。这一印传闻能轻而易举地降服住一头雄狮,威力自然极强。 “外狮子印。”续如喝道。 这一手印刚成,就见一个狮头出现,狮子眼睛炯炯有神,张开大嘴,发出无声的怒吼,就直奔卫靖边而来。 这一手佛印已然不止接触到了意境之门,分明还有所精进。卫靖边长枪早已成形,持枪在手的他毫不畏惧,而后长枪如龙,周游壁始,同样是一道意境使出,一道厚实的墙壁也出现了。狮头凶猛,遇墙不变去势,直窜而入,墙倒。狮头勇往直前,再度猛冲,大口一张,威力不可小觑。 卫靖边以身前之软甲受之,狮头虽全部结结实实地打在软甲之上,可是卫靖边只是轻伤。这软甲取材奇特,设计十分巧妙,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防御宝物。所以,佛门狮子印破墙之后,卫靖边稍微估量一下,就无畏以肉身相对。 这是一种魄力,也是一种勇气,更是一种自信,卫靖边对于公子爷的自信。 场面极为震撼,续如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以肉身接住这道手印,不由得一惊。续闻也是说不出话来。 卫靖边可不打算给他们任何说话的机会,只见他长枪一挺,大喝道:“大和尚,好卖相!你也吃我一枪试试。” 卫靖边手中的长枪有些送了,不再那般用力了。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卫靖边将不再手下留情了。方才大和尚只是展现一印,就令他受了轻伤。天知道,这两个大和尚加在一起,还能有多少印发出来?大和尚牙尖嘴利,最里面说着阿弥陀佛,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盘蛇。” 长枪舞动,其中渐渐演化出了一条青绿活物。只见那活物全身光滑如鳞,没有四肢。头大呈三角形,有长管牙,吻端由鼻间鳞与吻鳞尖出形成一上翘的突起,这分明是一条尖吻蝮,也就是平常百姓看到的五步蛇。这尖吻蝮的眼睛呈现淡绿色,似乎在打量着猎物。只见他整个身子盘在一起,蛇口吐信,一下猛扑,就要向前咬去。 “白蟒。” 这长枪突然变化,幻化出一条浑身通白的白蟒蛇。白蟒长约丈许,有常人大腿粗细。它的眼睛同样泛着碧绿光彩,下一刻,白蟒翻身,飞扑而蹿,直接攻向对面二人。 长枪只是片刻功夫,就使出了两道意境。而这两条蛇,也是活灵活现。一条毒蛇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大和尚的头颅菜罢休。而那条蟒蛇,却是势大力沉,如同撞钟一样向前撞去,这一下,续如的狮子印怕也是不敌。 只见续如站在续闻身后,而续闻则是不慌不忙地双手合十,沉吟道:“阿弥陀佛。” 实际上,续闻暗念法门,然后闭目不见眼前。 两道意境来势汹汹,续闻大和尚的身影丝毫不动。 原来,那盘蛇虽然凶猛,可是未接触到续闻的身体,就被一道金光消融得所剩无几了。而白蟒更是在金光之下,去势全无。那道本该撞向大和尚的怪力自然也被卸得一干二净。 续闻的身体纹丝不动,也没有丝毫损伤。 “施主,此刻放下屠刀,犹未晚矣。” 续闻全身上下发出淡淡的一层金色光芒,皮肤也全变成了金黄色,整个人就好像一座金色佛像一般,分外庄严。 卫靖边看着续闻和尚的慈悲之相,想到了那日小和尚也是一样的做法,可是小和尚却是死了。他手上沾染的鲜血虽然不多,可也不少,而他一心想做白丁的长枪,此刻万万不能退后一步的。至于,心里对于小和尚的念念不忘,他也就暂时压下了。 “我没有屠刀,只有屠枪。” “屠刀在心中,不在手中。心中的刀若是放下了,那么手中的枪与刀又有何异呢?” “既然如此,我这枪不放下也罢。”卫靖边再度提枪,再度攻来。 “腾蛇。” 腾蛇,古典记载,其形入蛇,无足而有双翼,可乘雾而飞,游雾无可拘束。只见那对翅膀乃是血肉构成,而腾蛇方一展翅,白雾渐起,藏匿住了它的身形,而翅膀上血肉之气开始在空中扩散开来。腾蛇不见首尾,它扇动翅膀,那团血雾之气聚拢不散,便速度渐快地向那两个和尚飘去。 血雾之气方一遇到续闻的金光,便发出滋滋的声响。金光和血雾就好比炉中水火,势不相容。结果是血雾渐渐散去,续闻眉毛都不皱一下,金光不受影响。血雾化成轻烟,彻底消散。 佛光岂能容邪物来亵渎?只见续闻大喝一声:“诸邪退散。”续闻周身金光见势暴涨一尺,更有一道肃穆佛光激射出来,就将那腾蛇和血翅尽数给消灭了。 “阿弥陀佛,莲落寒山。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续闻再一次劝道。 而卫靖边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九十五章 佛陀尚且可怒目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见到卫靖边三番五次的拒绝,续如本来就不是好脾气,更加的暴怒,说道:“施主若再执迷不悟,不肯放下屠刀,就让贫僧来助你吧。” 卫靖边思索着长枪的变招,想着如何才能把那佛光给抵消掉,不然今天这一战,他可能真的要放下屠刀了。 “个人因果,不需要大和尚相助。”卫靖边开口拒绝道。 卫靖边将目光投向了马车车厢,四匹骏马气定神闲,浑然没有受到任何惊吓。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或只是理了理马蹄,还有的更是甩了甩马尾,摇了摇头。 既然马车之内没有指示,那么这件事就由卫靖边做主了。 那边续如站到一旁,他的双手忽动,手指又开始如同变戏法一样,不断结下手印,忽而双手食指立起,忽而二手食指直立,使中指重叠其上,最后终他的无名指,中指,拇指直立,小指,食指弯曲组合着。 这一道外狮子印再出,一个偌大狮头再度出现,狮子眼睛炯炯有神,张开大嘴,发出无声的怒吼,就直奔卫靖边而来。 卫靖边长枪抖动,周游壁始,一道比刚才更加厚实的墙壁出现了。狮头和墙壁相撞,这一次,却是相互抵消掉了。 卫靖边真的狠下心来,他的长枪受了白丁的诸多指点,自然有办法面对如此困境。 前番两道意境是毒蛇,与佛光相冲,从情况来看,两道意境分明是被克制的一方。 卫靖边也不执着于那两道意境,咬了咬牙道:“地龙直入横翻身。” 只见卫靖边的长枪举向天空,整个人与长枪成一个笔直的一字。然后他的身形高高跃起,犹如鸟儿张开双翅飞在半空。紧接着他的长枪先动,枪头向下,带动身形,齐齐往地面冲去。长枪半截没入在黄沙之中,然后枪身诡异地弯曲了,似乎是卫靖边的体重与蛮力使长枪出现了一个夸张的,美丽的弧度。卫靖边腰腹用力,身形一转,那枪身便弧度渐小,卫靖边在空中翻转数周,长枪也回转数周,最后随着卫靖边洒脱入地。 那柄长枪到最后则是枪头斜着向下,直入黄沙之中。不过枪头所指向的方向,却是那两个和尚所站的方向。 不过片刻,在这个方向上,便出现了异动。黄沙隐隐被某个东西挤压出来,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线,陆续喷出地面。这一枪更像是拍打在水中,激起了无数水花,如同一帘水珠。 “阿弥陀佛。”续闻的右手终于有所行动,只见他五指并拢成掌,中指和无名指弯曲着,然后将手掌置于胸前,掌心向下,掌背朝天,缓缓下压。 沙土之下,如潜入一条飞鱼,迅猛直冲,不可阻挡。地面之上,沙土成线,直对续闻。 那空中的沙线还未到身前试试金光威力,就被那只手给彻底镇压,平息下来。那沙土之下,究竟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只有卫靖边知道,沙土之下,乃是地龙一条。地龙并非真正的龙,也不是真正的实物,全是卫靖边的意境所化。地龙者,蚯蚓也。其形修长如圆筒,无眼无手,贪食之甚,故胃口极大。 那地龙就在两位僧侣所站之处破土而出,地龙巨大的身躯终于展现在阳光之下,展开它的第二段攻击了。 续闻的身子仅仅被条庞大的地龙顶飞了些许,然后地龙张大了嘴巴。续闻发现,它的头顶居然长出了一条细角,嘴巴里也有一些锋利的牙齿。续闻见此情形,哪里还敢怠慢,只见他双手灵动,速度比之续如要更快,最后两手相对,中指齐齐指向掌心。这一印正是佛门十二印之一的宝瓶印。 宝瓶印者,状如宝瓶,专收愚昧无知之人,以净化其心。这道印比之外狮子印是要高深一些,起码卫靖边看不清楚续闻结的手印。 宝瓶出现,续闻的双手如捧着一只宝瓶,他双手笔直向下,宝瓶之中的能量却是倾泻而出。 那道地龙意境没能等来血肉,倒是等来了佛门至宝。如此两番对冲,地龙最终消散。 “好家伙,原来也到了这般实力。”卫靖边不由得赞叹道。 两位僧人的双脚重新站在黄沙之上。 这一次续闻说道:“善哉善哉!施主若是如此本事,却是依旧不够杀了那小和尚。除非是车厢那人也出手了。”原来续闻一直在观察着卫靖边。佛道意境本就极为克制毒物意境,而卫靖边若是要杀小和尚,起码这长枪所表现的实力是没那么有说服力的。若是本初中了方才那一招,也不该只出现一个伤口。除非,当日还有第三个人出手。 “既然有如此实力,心肠更该向善,才对得起这佛祖恩赐。依贫僧之见,不若皈依我佛,以后青灯飞蛾作伴。” 卫靖边的实力自然是不用多说。可是,他却不想和这大和尚多说话。 马车那边终于有了动静,那四匹骏马好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选择齐齐掉头,转向西边而去。马车就这样被骏马带动,眼看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续如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这辆马车离去,他还有许多事要问。最好,等师兄收服了卫靖边,他们三人再拉着马车回到寒山寺再作其他打算。只见他双脚用力一蹬地面,轻功施展开来,整个人身轻如燕,就挂在半空之中,眼看就要踏上那架马车车厢顶部。 正当续如降低重心,准备携带千钧之势落在车厢顶部之时,卫靖边伸手劝阻,喊道:“不可。” 不可?现在知道怕啦?迟了。 所以续如置若罔闻,打算脚底更加用力。 只见他嘴角一笑,怒目圆睁。 下一刻,他的脚还未踏上那马车之顶部,整个人就在空中被一股怪力击中了,往正后方倒去,这力道颇大,不仅完全止住了他的坠落的势头,竟然还将他往上方托了些许。然后,续如就好比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径直下落,然后重重摔落在尘土之上。 马车也停下了,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续闻上前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续如的胸膛之处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这洞口贯穿胸膛,鲜血如泉水,从续如身上源源不断涌出。血水染红了表面的沙土,也被沙土给吞噬了。 续如艰难地伸出手来,指着马车的方向,道:“是他。是······他。” 续如说完这句话,嘴角吐了一大口鲜血,喷满了脸颊。他的眼角含泪,他的嘴角带笑,终于是为找到了凶手而高兴。 如此伤势,续如进的气少,出的气多,生命就此终结,只是他死不瞑目。 心性坚韧的续闻则是低头伤悲,他抚下了那双慈悲的眼,沉默地取下续如手上的佛珠。 他们师兄弟二人从小出家,一块长大,数十年后同是佛道有名的僧人,师兄弟情谊也是真真切切的。此刻却亲眼看到自己师弟先一步早登极乐,留下他一人。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从来就不适合续闻。 他笑中带泪,言语低沉,却是掩不住的悲伤:“师弟,你且先登极乐世界。师兄会将这两人送往无间地狱去赔罪的。” 只见续闻缓缓站起身来,回头怒喝道:“卫靖边,还有车里面那位,你们手段凶残,麻木不仁,便是人间恶鬼。今日,就让贫僧为你们解脱。” 佛陀尚且可怒目,降妖伏魔无可惧。 续闻睁大了眼睛,眼神里布满了不可抑止的怒火。 他双手合十,周身的金光再度大放,宛如一尊金色的佛相,威严之相不可亵渎,更不可近观之。 那佛光不全是金黄,更是带着淡淡的红色。 卫靖边赶忙用手遮掩,这样的光太过强烈,哪怕他不去看,也能感觉到续闻的实力。 续闻手捻佛珠,越来越快,嘴巴里念叨的佛经也是越来越快,虽听不清,可是声音也越来越大。续闻脖子上的那串佛珠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那串佛珠从续闻脖子上生气,升至他的头顶,就好像一个有形的光环。而连接念珠的绳子也渐渐消失了。那佛珠就此悬浮在半空之中,佛珠数目不多不少,刚好五十四颗。此刻那一颗颗的佛珠好似一粒粒金黄葡萄,饱受续闻佛光的沐浴,佛法的浸染,神圣无比。 “疾。”续闻制住了那匹马车,而他一声“疾”字发出,便是十数颗佛珠齐齐飞向了卫靖边。卫靖边察觉到佛珠来袭,干脆闭双眼。 “盘蛇。” 他的长枪舞动,其中渐渐演化出了一条青绿活物。只见那活物全身光滑如鳞,没有四肢。头大呈三角形,有长管牙,吻端是由鼻间的鳞片与吻尖的鳞片形成一上翘的突起,这分明是一条尖吻蝮,也就是平常百姓看到的五步蛇。这尖吻蝮的眼睛呈现淡绿色,似乎在打量着猎物。只见那尖吻蝮整个身子盘在一起,蛇口吐信,一下猛扑,就要向前咬去。 蛇属于毒物,喜阴暗,不多现于阳光之下,而佛光号称恢宏,光明无比的。所以盘蛇意境被佛光克制也是正常。那些佛珠就好似火焰一般,穿过了那条尖吻蝮。 卫靖边微微眯眼,看到佛珠来势汹汹,长枪抖动,闪亮枪头急速挥动,挑落了六七颗佛珠,他的身形飞舞,更是也躲过了七八颗佛珠,至于其他的佛珠,倒是只剩下一颗。这最后的一颗倒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腹部。 也不全怪卫靖边,这些佛珠携带的力道可不小,速度甚至弩箭更快,如此近距离,卫靖边能够应付十数颗,也是不容易。他的盘蛇意境被佛光克制,佛珠受佛光净化,威力更大。 这一颗念珠足足打退了卫靖边四五步的距离,这还是卫靖边以手中长枪的枪尾拄在地面的功劳。不然,他还得退后个四五步的距离。 哇,卫靖边一口鲜血终于吐了出来,那颗佛珠也渐渐失去了神圣的光辉,慢慢落地。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九十六章 于此处可见佛光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佛珠五十四颗,其中有四颗象征四善根之因地。 续闻一次出手,就将这卫靖边打伤了。看来,前番大和尚确实说得上苦口婆心,劝人向善。 卫靖边看着程亮的银枪头,上面的些许痕迹,表面刚才所受的力道可不轻。那些佛珠的速度甚至弩箭更要迅捷。 又是一念起,续闻弯着中指,再用大拇指压着,一道声音出:“疾。” 这一次,却是不同。又有数十颗佛珠悬在续闻头顶前方,然后分两个方向激射出来。其中数目较多的,足足有二十颗,打向那架马车。另外的十多颗,依旧是攻向卫靖边。 这一连串的佛珠过去,那架马车难保会支离破碎,马车车厢中的人也不能幸免。 卫靖边哪里还敢留手。 虽然知晓自己的意境被克制,但是他手底下也没有别的依仗。慌忙之下,两道意境全出。 “盘蛇。” 长枪舞动,其中渐渐演化出了一条青绿活物。只见那活物全身光滑如鳞,没有四肢。头大呈三角形,有长管牙,吻端由鼻间鳞与吻鳞尖出形成一上翘的突起,这分明是一条尖吻蝮,也就是平常百姓看到的五步蛇。这尖吻蝮的眼睛呈现淡绿色,似乎在打量着猎物。只见他整个身子盘在一起,蛇口吐信,一下猛扑,就要向前咬去。 “白蟒。” 这长枪突然变化,幻化出一条浑身通白的白蟒蛇。白蟒长约丈许,有常人大腿粗细。它的眼睛同样泛着碧绿光彩,下一刻,白蟒翻身,飞扑而蹿,却是攻向马车的方向,意图也十分明显,稍微止住那二十颗念珠的去势。 如此的意境之下,卫靖边分明舍弃了躲闪的机会。 佛珠带着佛光一往无前,面对毒物的威胁,毫不受影响。卫靖边的长枪不再挑动,只是身形忽闪,灵动异常。饶是如此,他的身上还是嵌入了三四颗念珠。值得庆幸的是,都没有命中在要害处。其中一颗,则是嵌在了他的胸骨之处。 他呼痛一声,目光仍然死死盯着马车的方向。 念珠携带佛光,来势汹汹,携带千钧之力砸来。那条白蟒不过瞬息之间,就被打得支离破碎。眼看马车也要被击中,木屑横飞的场景就要上演。 突然,从车厢内伸出了一只手,那是一只异常白皙的手。那手只是将五指一张,就把那二十颗威力不凡的念珠定在了半空中。 卫靖边虽然知晓自己公子爷的实力超凡脱俗,可是,此刻见到这场面,也是睁大了眼睛。 同样惊讶的还有续闻。他是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这该是如何的实力呀。 只见那二十颗念珠重新围成了一个圆形,那只手仿佛拥有了无穷的魔力,念珠盘旋,却井然有序,相邻的两颗念珠距离完全一样,这是一个完整的圆。圆形转动,珠子也失去了金黄的颜色,重新变回木色,就和寻常和尚脖子间戴的佛珠一模一样。 卫靖边将目光转向了寒山寺和尚,法号续闻的那处。发现他身后的佛光没那般的浓烈和深厚了。续闻的模样也有些惨烈,只见他袒露的胸膛都泛出了一层红色的血液。他的佛袍也微微泛红,滴滴答答,他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有些发黑。卫靖边知道,这是流血导致的。可是令他不解的是,续闻身上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口,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液流出呢?这血莫非是从皮肤里流出来的?那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那只手从马车侧面的窗帘伸出,那只手五指一张,那只手运转念珠,这些续闻都看在眼里。他怎么能不震惊呢?这明明是他们主持都不能达到的境界。 而那些念珠终于停止了运转,念珠也由木色变成了黑色。 续闻瞳孔微缩,大声吟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头顶仅剩的四颗佛珠就是佛家四善根,是他一直修行的法器。 这四颗佛珠,若是细看,会发现它们的与众不同。它们本来的颜色微微泛白,此刻哪怕续闻身体发出的佛光不强烈,可是这四颗佛珠更加的金黄了。 只见续闻弯着中指,压向掌心,其余手指全部伸得笔直,一道声音出:“善。” 四颗佛珠颜色金黄,几乎已经看不到佛珠本来的形状。四个如球形的佛光围成一个圆形,转动着,正面向那架马车飞去。 马车上的那个人一动,那只手只是轻轻一挥,十六颗黑色的佛珠径直撞向那道佛轮。 黑光从黑色佛珠之上突起,那佛轮的佛光恢宏,两番冲撞,场面激起了烟尘无数。卫靖边也不得不再度后退了几步。 续闻静立不动。 黑色佛珠后发而至,这道冲击波掀起,马车却是离得最近。可是那马车也是毫发无损,连车帘都不曾拂动。 续闻的四颗念珠齐齐破碎,其余那十六颗佛珠也是尽数破碎,化成木屑,掉进尘土了,这一下,真的是与尘土同埃了。 续闻的模样更加凄惨了,他身上的鲜血流得更多了,他的胸膛已经变成全红,他的眼睛里面也泛出两行血泪,落到脸颊。 马车上的那人却不打算留手,他那只手又是轻轻一挥,然后自然地收了进去。意思很明显,你若是能躲过这次攻击,那就放你离开。 这一手挥出,那四颗黑色佛珠就好像飞鱼入水,欢呼雀跃,攻向了续闻大和尚。 佛珠没有像刚才那样泛出黑光,可是威力绝对比刚才更大。 续闻双手合十,然后变成单手,左手果断伸出去,也是张开了五指,企图定住那些念珠。 “定。” 谁知道那些念珠完全不受这等法门控制,来势汹汹,就好像觅食的鲨鱼一般,直冲而来。 续闻不得不再变,念到:“阿弥陀佛,不动明王身。” 这几个字随口而出,续闻的身前也就出现了一道看不清楚形状和模样的水幕,无形无色但是真实存在。 言出法随。这是言出法随。若是有得道僧人在此,自然会惊叹续闻的佛道修为,就这一份修为,恐怕寒山寺除去他们的老主持,可以稳居第一人。 可惜,念珠不会惊叹,更不会手下留情。只见它们唰唰数声,就冲进了那道水幕之中。 这道水幕非但没有起什么作用,那黑色佛光反倒速度更快了。 霎那间,水幕被佛珠穿孔而过,只在空中留下了四个大小一样的孔状,这四颗念珠所组成的图案刚好是一个十字。 四颗念珠齐刷刷,无一例外都打中了续闻。续闻的不动明王身自然不止一道水幕如此简单,他的身躯变得坚硬,就好像一株千年的古树,苍老而坚韧。他的背后隐隐出现了一道金轮,他的血液更像是古树上涂的一层蜡,腊呈现金黄,更加彰显他的神圣。 这四颗念珠就好像长在古树躯干上的疙瘩,已有千年之久,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续闻的胸膛下方被一棵念珠嵌入,两侧的肩膀骨架也是分别被两颗念珠钉住,而最不该出现的是他眉宇中间的那颗黑色念珠,此刻念珠沾血,又黑色再度变成金黄,还带着些许红色。 续闻一脸骇然,满脸的难以置信。这处可是他的神宫所在,也是他这不动明王身法门之下,全身最坚硬的一点。就这么轻易地被那人破了?他再度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三颗念珠,这三颗念珠的位置都是法身致命处,看来车厢内正是佛门高人。而这佛珠质地比铁还要坚硬,所以才能有机会嵌入他的身体之上。且不说先前那般神通,念珠颜色由金黄转木色,再转黑色,就现在这等神通造化,也是他万万不能敌过的。 续闻盘坐在地上,身前不远处不过一丈之内,就是续如的尸体。他放下两只手,耷拉着。神色凄然地盘坐着。再来看续闻此时的姿势,他两腿双盘,脊柱笔直立着,双手放在一处,大拇指碰在一起,置在肚脐之下。这动作十分自然,若是佛门中人应能知晓,这是坐化的姿势。 “念珠金黄转黑,你几已入魔。”续闻看着马车之上,期待那人回话。 可是马车那人并不如他所愿,没有任何声音出来,也没有任何动作回应。 “原来你不是佛道中人。”他身上的鲜血已经滴在双手之中,他的生命也在无声的流逝。 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是不愿意出来说话么? 一念至此,他悲愤交加。悲的是今日不该追上来,没能在佛道大会上扬名,就在此处白白送了自己性命。愤的是车厢那人不尊佛祖,佛法竟然比他这种虔诚之僧侣来得还要高深。 “你此番杀我寒山寺中人,已然造下杀孽,日后,只盼你能回头是岸,放过其他寒山僧人。” “寒山寺渡化不了你,那么这西漠的四座寺庙都渡化不了你。” 明明无风,车帘微微拂动,车内的人依旧不发一言。 “你若真的有事求于佛祖,心诚才会灵的。” “望你好自为之。” 卫靖边在一旁听着续闻的话语,他是明白这句好自为之的潜在意味的,自己家公子爷自从入了西漠就杀人不留情,而公子爷若是有求于佛祖,就不该这样对待僧人的。像这种杀鸡还要掏人家老窝的事,恐怕有伤天和。 续闻说话完毕,缓缓闭上了眼睛,血泪也就慢慢停了,他的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忽然,他的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一道佛光,这佛光不仅精纯温暖,而且神圣恢宏,比之他昔日从其他主持身上见识过的,要来得更加的纯粹,要知道,那几位主持可都是佛道高僧。 这佛光,恐怕只有真的佛才能拥有的。 他眼睛不睁开,却仿佛能看到车厢之内的情景,由衷赞叹道:“原来,您才是佛。” 说完这话,他的头颅也低垂着,表示谦卑和诚服。他的双手再度合十,表示虔诚。于死前,终于能见佛,这是一种莫大的荣光。所以哪怕续闻死了,他的嘴角依旧是带着笑意的。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九十七章 枯树怪状归尘土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卫靖边揉了揉耳朵,再度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原来,您才是佛。 早先公子爷白丁那一次出手,就干净利落地将续如杀死了。而刚才公子爷显露出的手段,凭着卫靖边进入意境级别的实力,也是琢磨不清楚。大和尚续闻的手段可以用佛道法门解释下去,不论是佛珠疾射,还是他被人破去的不动明王身。而公子爷呢,佛珠定住,盘旋成圆,佛珠由金黄转黑色,无论哪一种的手段,卫靖边都是闻所未闻。 与白丁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会觉得白丁的深不可测。这可不是只有卫靖边的一人感受。 所以,这次进入西漠不毛之地,哪怕他已经做好了打算,此刻也是瞠目结舌。 地面之上躺着的续如,胸口的鲜血终于停止了流动。但是那些鲜血早已经将地面的沙土染成了暗红色,续如就好像躺着一朵夺命鲜花之上。不过他的脸部并不祥和。 另一边也不同,续闻和尚也是面带满足的笑意。莫非是高兴能死在公子爷手上?还是他死前有所顿悟?那怎么不见他成佛呢?进入草原这么久,卫靖边也知晓佛道中人立地成佛的说法。 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马车之内的公子爷,卫靖边察觉到不对劲,可是又不敢求证。终于,他不去管那两个已经死得通透的和尚,去问道:“公子爷,刚才你......” “刚才我活动了一下筋骨,也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 将施展如此大的神通说成是活动筋骨,而将杀了那两人当作平常事,这些只有白丁可以做出来。 “可是他们……” “他们没什么大错。只不过我有些不喜欢这样的虚伪,甚至说是非常讨厌。他们嘴巴里口口声声说着普渡众生,可是这片荒凉的沙漠,大恶不道之事,也是他们做得最多。” “多年之前,他们就是这样,想不到多年之后,他们还是这样,苦海无涯,那我只有送他们上岸。” 多年之前,多年之后,原来公子爷很早之前在这里来过。难道是当年公子爷受了委屈还是折磨?卫靖边就这样胡乱猜着。 “卫靖边,如今,你是否看透了这个地方?”白丁一个问题抛出来。 这地方他都未曾了解,哪来的看透?所以,卫靖边不敢装大,只是摇了摇头。 “那你是否看破了这红尘?”白丁又接着发问。 卫靖边不过三十多岁,又怎么有资格说看破了红尘了。且不说他还未建功立业,就连娶妻生子都没有, 所以,他只有又摇了摇头。 马车内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 “原来,只有我早已看清了这人世间,也看透了这世界。这个世界倒是一点儿也没变。”这话说得有些落寞,似乎替卫靖边感到可惜。 卫靖边依旧摸不着头脑,问道“那请问公子爷,在您眼中,这世界是如何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笑世人溺于流水而不自知。” 这话说得不留丝毫情面,将全天下所有人都给说了进去,只剩下他一人例外。 卫靖边不敢反驳,反倒思考这话的意思。 “这话乃是数百年前的一个高僧说得,想来也算颇有道理。并不是我说的。你别太往心里去。” 卫靖边听到这话,真的停止了思考,恭维道“公子爷博学多才,卫靖边望尘莫及。” “若你也是这样的拍马屁,我就不该带你出来。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我已经享受了足够多的崇拜恭维和唾弃谩骂了。” 卫靖边心想公子爷又在犯糊涂,谁人还敢谩骂唾弃您呀,我们那伙人不得将那人生吞活剥了?所以,他极为聪明地没有接话。 "怎么样,你想好了没?"白丁又是问道。 什么想好没?卫靖边只是一愣,诧异说道“啊?” "你的枪还是太善了。兵者,生而为杀戮争斗也。若你以后还想着像今日这样心慈手软,手下留情,只会引起兵者反噬的。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谁会可怜你。" 白丁这番话,颇像成名的前辈点评后生晚辈一样。 卫靖边心里一惊,果然,公子爷看出来了自己手下留情。可是他也想不出哪里漏了破绽呀? 不行,这个问题他要知道答案。 “是我自己实力不济,丢了公子爷的脸。”卫靖边咬了咬牙说道。 “我未曾露面,更没有名姓,哪来的什么脸面可以丢的。倒是你,别忘了,你的功法是谁人指点的?地龙意境都被你琢磨出来了,莫非鳝蛇意境还要更难不成?” 马车那人说话并不气愤,倒是将卫靖边说得脸红。卫靖边这才想起,当初是白丁教自己学的枪。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来,在这沙漠里杀出一片天,将你心中那份善良和恻隐之心泯灭掉,日后以杀入道,也不是不可以。” “那第二条路呢?”卫靖边问道。 这第二条路,你自己好好想想,慢慢选。 马车之内那人的话语这时似乎多了起来。也不知那两个和尚能活着看到这人说话,会不会对白丁有所改观。 卫靖边细细思忖了片刻,拿不定主意。他一时半会也弄不清公子爷白丁说的第二条路究竟指的是什么? 好好想想,慢慢选?难不成公子爷是让自己去……他这一下彻底震惊了。原来公子爷是了解他的想法的。他又摇了摇头,否定这个想法,又陷入沉思。 “既然如此,你继续在这沙漠里待个两三年,真的想通了再回来洛阳,我希望能看到不一样的卫靖边。” 这话已然将卫靖边撘配此地了,不容商量。 卫靖边又是一惊,说道“公子爷不去那些寺庙?” “时候未到,现在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那公子爷打算去哪?” “我打算到处转转。趁着这次有空。” “公子爷,让我为你赶车吧。” “不必了,你此间的事不了结,去哪都只是个累赘。对了,洛阳万一来信,你可不必理会。” 洛阳。卫靖边一想,然后问道“可是洛阳出了什么大事?” “大不了,就那些个跳梁小丑在卖弄,还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不用担心。” 卫靖边怎么能不担心?他做梦都想着随白丁建功立业,此刻听到跳梁小丑来犯,只恨自己没生出翅膀飞回洛阳,长枪御敌。 “那正好,就让我来对付那些小丑吧。” “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白丁自说自话,将卫靖边扔在原地。 马车内又没了音响,沉默才是它该有的常态。 卫靖边迈出的右脚又微微退回来。他握紧的拳头迟迟没有松开,马车就这样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换句话说,卫靖边没有跟来。他虽然武功不俗,可是在白丁看来,心性实在是太过浮躁。 也不怪他。任谁在三十出头的年纪突然到达这个实力,都会骄傲起来。何况是一个半路改弦更张练枪的小人物。 白丁突然想起了当日的情形。 白丁入洛阳,本来无声无息,可是天涯帮的长老嘴巴不紧,无意中透露出一股子敌意。当时天涯帮可是坐拥扶摇榜前十的高手-孙匹夫。孙匹夫的实力在天下已有公论,他虽然排行扶摇榜第八,可是拥有坐五观三的实力。 就在这种情况下,孙匹夫找到了欲出洛阳的白丁。而当时的卫靖边名声不显,实力一般,还是个刀客。卫靖边作为白丁的车夫,听到来人的话语后,更是双手发抖。 “老夫乃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扶摇榜第八的孙匹夫。” 孙匹夫气焰嚣张,说起话来,全然不将那车夫和车厢内的人放在眼里。 卫靖边可是听到孙匹夫的大名,更是将他当做一生追求的目标。而看到孙匹夫的金丝大环刀之后,他哪里还敢兴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小娃娃,念在你也是个刀客的份上,老夫今天就放你走。你就将这马车留在这就行了。你也不用念老夫的情。哈哈” 卫靖边本着拿人钱财,做事尽职的想法,也没轻易退下。 他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出话来 "不知前辈,找车厢里……" "你个小娃娃,真的是给脸不要脸。老夫行事,轮得到向你一个无名小卒多解释吗?识相点,赶紧给老夫滚。滚慢了,老夫宰了你。" 孙匹夫稍微露出的杀气,就让卫靖边噤若寒蝉。 而这时,车厢内那人的说话,让卫靖边如蒙大赦。 “好了,你先退下吧。” 卫靖边只是退下,拿在手的大刀不小心被孙匹夫看到了。孙匹夫又是一句冷嘲热讽,卫靖边默默承受。握刀的手更加紧了。 后来,卫靖边的刀出手了,砍向了重伤的孙匹夫。白丁也是如此才真正将卫靖边看在眼里。 “如此胆量,和我学枪法吧。” 卫靖边先是看到了白丁出手,此刻听到白丁的这话,他毫不犹豫就跪了下来。也不管车内那人的年纪和身份。 “弟子拜见师父。” 白丁依旧显得淡定,说道“我这一生不会收徒。你若是念我的好,以后叫我公子爷就可以了。” “这些年你就做我的车夫,替我驾车吧。” 就在做车夫的旅途中,卫靖边不仅得到名枪,武道修为更是说得上突飞猛进。不过三年,就接触到了那道门槛。 而这些年走南闯北,卫靖边更加看不懂自家的公子爷。 当初敢反抗孙匹夫的卫靖边今日没能反抗自家公子爷。他停在原地,想走近去看看地上的两具尸体。他走近续如,看到续如胸口前的血洞,血液还在流淌,鲜血浸入沙尘之中,变成了暗红色。而那摊血迹更加像一朵盛开的鲜血,绽放着,承载着续如的尸身。 他又走向续闻身边,那脸上出现的满足笑意是卫靖边不能明白的。莫非是他看到了什么东西,还是说他顿悟了?进入西漠这么久,他是知道佛道中人讲究一朝顿悟成佛的。那他为什么没有成佛呢? 自家公子爷的实力更加深不可测了,单手定住了佛珠,运转成圆形,佛珠由金黄转黑色。这无论是哪一种手段,卫靖边都无法理解。莫非也是佛道神通还是意境之上? 他蹲在续闻的面前,陷入沉思。许久之后,他终于咬了咬牙,抿了抿嘴唇。 荒漠多枯树,无名而怪状。卫靖边在一颗枯树前面挖了一个方形三尺深的大坑,将续如、续闻两个和尚并排放在坑中,覆上沙尘。 枯树已死,不知何日化尘埃。 其下僧侣两名,都会化为尘土,也都没有名姓。只有两道灰色粗布条挂在树枝上,随风飘摇着。 卫靖边没有下跪,也没有鞠躬,只是低了低头。他从伤口处取下的一颗佛珠终于变了色,由朱红变成猩红。 佛珠入怀,有些冰冷。他独自一人离开,在荒漠游荡,有些悲凉。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九十八章 美酒佳肴之偶遇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无论乱世盛世,任何世道的普通百姓,都会想着安居乐业,一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同样这世道也会有一些不甘于平凡的人, 他们总会怀着满腔热血,选择加入江湖,体验着快意恩仇。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一些另类,他们心里总是以劫富济贫为己任,企图以一己之力将天下财富重新分配,以一己之力拯救穷苦人家。这些人志向虽然远大,可因为人数太少,导致成效却甚微。甚至他们的所作所为也饱受江湖人士的争议和排挤,他们更是被人称为盗贼也。 楼兰是一个信奉盗亦有道的侠客。他的师承从未对人说起半个字。当然,也没有人会对一个小毛贼感兴趣, 更何况是一个 声名不显的小毛贼。 楼兰年岁不大,约莫十六七岁,身上仍有稚气些许未曾脱去。他长得眉毛修长,美中不足的是他长着一对倒三角眼,活似鼠眼,充满狡黠的灵光。这个眼睛可不讨喜,毕竟俗话常说贼眉鼠眼。好在这个相貌还不差。因为他身体仍处于生长发育的阶段,他的身高甚至比之普通女子都稍矮。他体型瘦弱,于偷盗一事中却颇有益处。 可是楼兰也犯难了。他最近才不过离开师傅,初入江湖,选择去游荡。他有满怀的壮志,定要在江湖里闯出一些名堂,让师傅看到他的出息。 所以,他一开始在中州最繁华之地的中州城里游荡,他一边游览中州城中美丽风光,一边暗中观察城中有哪些华丽府邸,打听那些为富不仁之家。这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本来打算在中州行动起势的他,却因为那日在金意楼中发生的一事,开始对着这个江湖有了全新的认识和审视。 一桌子美味好菜,上好鲷鱼,绝佳冰镇野牛肉,天上乳鸽之佳肴,外加一壶陈年花雕。 楼兰对于美食虽不太懂,可也知晓金意楼讲究的一分钱一分货。他不知道货物的好坏如何,那也好办。他只管贵的点,保证让自己不吃亏。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真的简单而有效。美味佳肴当得上,就是这价格贵了点。他筷子动得不勤,吃得也并不快,难得有这样的悠闲时光,独自一个人饮酒,他很是享受。 可是这酒太烈,方才不过一小杯酒下肚,他的双颊就有些微微泛红。那双倒三角形状的眼睛显得更加灵光,愈发像极了老鼠的眼睛,他不时四处打量这二楼中的有钱人家,选择一位作为有幸请他一顿大餐的幸运儿。谁会是这个幸运儿呢? 只是一翻打量之后,就发现他身前有了一两个目标。楼兰微微偏头,眼角余光却是发现自己身后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年岁应该是比他要大上一些的,可绝不超过三岁。女子衣着浓绿衣裳,腰间悬有宝石匕首。那宝石颇为不凡,颜色碧绿却晶莹剔透。 至于她脚下的靴子更是白底绸缎布料的,看样子是个有钱的女侠客。楼兰很快就下了判断,可是也不将她放在心上。 毕竟他是盗亦有道的。其中有一条,就是不欺负女子,不偷女子身外物。至于其他嘛,他倒是有兴趣得很呀。 他转过头去欲看个究竟。 因为独自饮酒的女侠客可不多见。 楼兰的眼睛微微模糊。他晃了晃脑袋,才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那女子峨眉衬螓首,眼眸明亮,皓齿微启,这一下就将涉世未深的楼兰给看痴迷了。那女子也没有注意到这前桌之上坐着一个小酒徒。这个小酒徒正在如何打量着自己,她也不关心。 因为,这小子身上穿得也有些寒酸,不是她的目标幸运儿。 楼兰定睛一看, 发现那女子桌上同样也摆满了美味佳肴。 数量之多,粗略一看,七八道有余。那女子身前摆的酒壶颇为精致,晶莹剔透,里面倒出来的,却是紫色的浆液,就是不知道是酒还是其他。 比不上他自己手中那壶陈年花雕来的香醇。 再过片刻,那美貌女子总算从楼梯处找到目标,脸上浮现出楼兰熟悉的笑容,那可是同道中人志在必得的表现呀。 见到女子没有透露出焦急的情绪来等待,更没有第二人往那女子桌子靠近。楼兰又喝了一小杯陈年花雕,借着酒意,就端起酒杯, 刚好坐在那女子的桌上去,与那女子相对而坐。 楼兰鼓起勇气率先说道, 我是否在哪见过你? 这是个俗气的开场白,十个人里面九个人会用这个。可别忘了俗气的俗有些时候是与约定俗成的俗是一个意思的,俗却非常有用。 那女子受中国抓起一两粒花生米,头微微前倾,皓齿微启,一道美妙声音响起。 “怎么你 知道我?” 这女子声音娇柔中更带着两三分兴奋。在楼兰耳中,比之偷盗富绅的无数金银落地的声音来得更动听。 一听有戏,楼兰赶忙放下酒杯。 头再度向前猛倾,答道:“姑娘声名远扬。 我虽初入江湖,可已如雷贯耳呀。 哪里会不知道姑娘您呢?只是······” 楼兰的聪慧,可是得到过他师傅的诸多肯定和赞美的, 只不过当时楼兰的聪明全用在偷懒之上,没少被师傅诸多嘲讽和 严加管教。 楼兰不愿意想也不愿意提起那段 光荣而又悲惨的岁月。 “只是什么?”那女子兴趣不减,楼兰的“只是”二字说的声音极低。那穿着浓绿色衣服的女子也不得不往前倾。 就这样,两人距离不过二尺,楼兰正色说道:“我怕说出了姑娘的芳名之后,反倒会惹姑娘不开心,那我还倒不如不说。”这话说的即没有毛病。 因为楼兰接着解释道,“因为姑娘之美貌如天上仙女下凡。姑娘之气质,万千花朵见之皆失色。 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名字才能配得上姑娘您呢?” 楼兰此时心中既懊恼又高兴, 懊恼的是当时未曾好好读书,此刻书到用时方恨少,腹中更是全无半点多余笔墨可用。而高兴则是这番赞美的话语,说得令他自己都感到肉麻,要打动这个姑娘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那浓绿色衣裳的女子听到这番话之后,果真笑逐颜开,更是一手捂住了嘴巴,咯咯直笑,他的眼睛更是直接眯成了一条缝。 世上又有哪些女子不喜欢听好话呢? 不喜欢听这般赞美之言语呢?更何况楼兰此刻的眼神真挚,全无半点作伪的姿态。天上的仙女,万千花朵皆失色。哈哈,这个小子还真会讲实话。女子想到这,乐在其中不能自拔,笑声更加欢畅。 楼兰见状,忙乘热打铁道:“敢问姑娘名号?” 这次倒有几番像读书人问闺房女子名姓的味道,好进行下一步交谈人生之事。 那女子双手正摆在桌子上,腰背挺直, 却挡不住那道美妙的弧线。她正经道:“既然如此,就叫我小仙女吧。”这可是个不大不小玩笑。 楼兰这时候所表现的聪慧令小仙女的好感大增, 普天之下, 哪有叫小仙女这个名号或名字的。可是楼兰完全听信了她,还大加赞赏:“小仙女,果然人如其名啊!”小仙女真的听信了楼兰的赞美。 她拿起桌上的紫浆玉壶, 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小杯,主动举起,示意与楼兰干杯,嘴里说道:“小弟弟,你可真会说实话。来,我和你共饮一杯!” 楼兰急忙战起身来, 不忘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叫楼兰。 平地起高楼的楼。 君子兰花的兰。” 两人一杯下肚,都是爽快,开心不已。 楼兰又被小仙女斟满了一杯酒,然后他满脸欣喜,笑着说道:“今日有幸能与小仙女同饮,楼兰哪怕是醉死在此,也死而无憾了。” 若是他那号称盗中风流的师傅,见到楼兰如此表现,恐怕也会由衷的这个不争气的弟子竖起大拇指。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就是行走江湖的智慧。 楼兰将那紫色浆液一饮而下,才发现这酒与普通的酒有极大不同。 这酒入口酸涩,而后稍稍带甜,正是葡萄美酒。不过这酒中掺杂的杂志令楼兰感到不适,不知是酿酒师不专业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楼兰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样,可是他嘴角不自觉的抽搐却被小仙女看在眼睛里,小仙女哈哈一笑,又敬了楼兰一杯葡萄酒,楼兰又一脸享受地饮下,只是他嘴里的舌头在遭罪。 而那紫浆玉壶本来就装的不多,两人对饮之下,酒壶很快就空了。 小仙女招手唤来了一个小二哥,吩咐道:“你再给我上一壶紫皇琼浆,对了。另外再给我来一个青玉酒杯。” 原来这酒的名字叫紫皇琼浆,楼兰于这酒倒也是开始习惯了。除去舌头的遭罪,味蕾的舒适也可以接受的。只是他听到名字后,才想起这酒原来是金意楼菜单上所未有的。想来这酒应该是珍品,不轻易示与人,价值也应该颇为不菲。 只是这再来个酒杯作甚呢?楼兰思考道。 正在楼兰疑惑时,那小二送上紫皇琼浆的同时,又小心递上一个青玉杯盏。 小仙女一手持着玉质酒壶,斟满了两个酒杯,然后她递了一个与楼兰,说道:“若是你还能的话,不妨再试试这个喝法吧,尝尝不一样的滋味。” 美女相邀,哪怕是封喉见血的毒酒,也要欣喜饮下,而后表示感激之意思。这话是他师傅闲聊时与他讲的,楼兰此刻才明白这话中的含义,他已做好酸掉牙, 酸掉舌头的准备。可不曾想这次同样的酒入喉,味道却是完全不一样。酸涩刚刚好,甜度适中,更带着酒的芬香。 而方才楼兰所疑惑的酒中杂质似乎完全不见了。这酒比之不上陈年花雕的浓烈,可说得上是另外一番风味,也可算得上美酒。 楼兰惊奇地望着对面的小仙女,指了指右手的酒杯,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说道:“这酒······”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九十九章 肥羊虽大口难开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这酒的味道怎么变了?是吧”小仙女说出了楼兰的疑问。 也是,这味道怎么突然变了呢? 小仙女手一张开,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说道:“哦,你看看我,这人一高兴就容易忘事。 怎么现在才想起端个青玉杯盏给你呢。楼兰小弟弟,见谅见谅呀。” 这话本来说的是端酒杯端迟了,可在小仙女的语气中,更像是不该上这青玉杯盏一样。 楼兰一看小仙女的手中,才发现那杯子正是青玉材质的,也就是说小仙女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酒是要用青玉杯盏喝起来,才能得这酒中的真味和甘甜之美的。 楼兰又欲说话,说道,怪只怪自己见识浅薄。这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至于坐人家桌上就想着喝人家美酒吧。楼兰这方面的觉悟颇高,何况是他主动上前搭讪的呢, 小仙女开玩笑道:“”刚才喝下去的滋味,是否像打翻了陈醋坛子,喝里面留下的残渣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想来你不会介意的吧?小仙女缩了缩头,脸上却没有不好意思。 楼兰有苦说不出,他介意也不敢介意,所以就只有装作大度,说服自己完全不介意这种小事。真要说,那味道何止是醋坛子里面的残渣呀,更像是掺了马尿的劣酒一样。 楼兰依旧笑道:“要怪只能怪我见识浅薄,不懂这美酒的真味。 小仙女。 你能请我喝这佳酿,我也是十分高兴了。” “要不你用方才的杯子再饮个几杯?”小仙女挤了挤眼睛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楼兰真的信了这话,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玉酒壶,就要往自己的瓷杯盏里倒去。 这番姿态颇有些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味道。 小仙女赶忙阻止道:“你可别暴殄天物。 这紫皇琼浆可得数百两银子一壶的,你这人也忒实诚了,你若是想念方才那滋味,我大可以 叫小二给你上几个大坛子,里面多装些陈年老醋就是了。管你喝到饱。” 被小仙女嫌弃,楼兰只能尴尬地放下酒壶,挠了挠头,不知所措。 两人和觥筹交错了片刻,已经说得上酒足饭饱了。 小仙女望了了满桌的美味佳肴,满足地打了一个嗝,复又轻叹了一口气。 楼兰一听叹气声,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问道:“小仙女,你为什么要叹气呀?” “小仙女毕竟流落在人间呀,也会发愁的啊。”这话说得楼兰有几份心动了。 “可是为何事发愁呢? 我能否为你分担一下呢?若是我可以的话,那将是我的荣幸。” 楼兰认真说道。 “你?我怕是不行咯。 我们两个都是需要找好心人发善心付账的主,若是我找上你,那不是小鬼打小鬼,乞丐找乞丐帮忙,找错了人吗?” “再说你这一身的行头,连桌上美酒的一半都不及。我好歹还有一身好行头。本来呢,我是习惯了找些冤大头来买单,没想到今个儿却被你这么个小屁孩找上了门。 你说我该不该忧愁呀? 再说这个时间点,哪来的目标呢?” 楼兰有些沮丧,小仙女说的他们两个都是找好心人发善心付账的主,分明是看出了他的身份。 楼兰不是富家公子,而这么个少年在酒楼里大吃大喝,又不想自己付账的,那么有极大可能是个贼了。 原来小仙女早已知道。可是知道了,仍愿意和他喝酒,楼兰心里对小仙女更加的有好感了。楼兰平日里一向以做贼为荣,想着劫富济贫之大事,算得上颇为洒脱。没想到今天在金意楼碰上这小仙女,心底里竟然生出一两分做贼的的心虚以及身份的卑微了。至于小仙女说的找冤大头买单,他全无半点怀疑,因为小仙女是没必要骗他一个盗贼的。这已经不算逻辑,更多的是个盲目信服,当然只是对意中人的。 那么这两桌的好酒好菜,美味佳肴,会有哪些个好心人帮他们了却烦恼呢? “实在不行,将我这身行头那去当了算了。”小仙女轻声随意说道。 这话却是直接落进了楼兰的心里。他感到了莫大的耻辱。与小仙女吃饭,不能自己买单就算了,还要人家去当行头。楼兰,枉你自忖学得偌大本事,若是你师父在此,岂不是要将你逐出师门才肯罢休。人总是这样,知耻而后有勇。活人总不能给尿憋死,楼兰这时候作为盗贼的果断出来了,他把心一横,说道:“今日,楼兰可以帮小仙女解忧。” 何以解忧?于楼兰而言,唯有露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换言之,偷盗即可解决。没想到未曾在中州城里各大豪华府邸里大显身手,反而要在金意楼里小试牛刀。这对楼兰来说,可不符合他当初的预期呀。 小仙女十分聪慧,一下就猜中了楼兰的心思。小仙女脸色一喜道:“是在这金意楼里做坏事吗?我可是早就想着这么做了。今日,你可得让我好好开开眼界才行。 我要看看到底是金意楼厉害还是你比较厉害? ” 楼兰脸上的黑线冒出,貌似小仙女所想一向都比较特别。楼兰这时记起了他的那个师父,师父给他的交代叮嘱不多,其中有一条却是被那个逍遥洒脱的师父强调了三遍 实力不够,千万别再金意楼中起是非。那么他今日的做法,若是未被人发现,算不算起是非呢? 当日他没来得问出口的话,什么叫实力不够呢,不被发现算不算起是非呢?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从今日实践中得到答案。 楼兰又眯起了他那双倒三角眼,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开始被他盯上的那几个幸运儿早已经酒足饭饱,离席而去。 他们躲过了楼兰的发难,倒成了真正的幸运儿。 而这剩下的几个,要么是多人共饮酒,不好接近。要么就是一看就付不起这些账目的穷光蛋。 说来奇怪,楼兰自己虽身无分文,可是身怀盗术,便是个隐形的富豪,因为他早就认定天下有钱人的银子都有他的一份,只等待他去取。至于方法如何,他自有自己的一套。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从那些富身上去取许许多多数之不尽的银子,他也有些看不起那些只有小钱的穷光蛋。劫富济贫,不管是富是贫,都和这些人无关的, 小仙女拍了拍楼兰的手臂,指了指楼梯口上来的那人,对楼兰说道:“你觉得那人如何?” 楼兰顺着小仙女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到一个体态臃肿,穿着赤褐色华丽锦服,头戴纶巾的 男子。再仔细一看,发现他腰间所别玉佩,大拇指所戴的青田玉扳指,都有几分价值。楼兰一喜,就决定是他了,今天的幸运儿。 那人沿着栏杆走着,这势头是要往三楼走去,刚好是要经过他们身边的。他脚步缓慢,时不时望着过往的客人发出微笑,也不打招呼,尽显和气。 楼兰知道机不可失, 赶忙起身。他开始跟在那人的身后,紧接着不动声色渐渐并肩,极为自然地相视微笑,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对同行的父子两。小仙女看着楼兰的表现,他渐渐地在自己的视野里,小仙女脸上有股子作弄人的坏笑,她一手捧腹,一手捂住嘴巴,极力压低声音, 不让笑声太大。 楼兰的速度极快,小仙女也已经笑完了。 不一会儿,楼兰双手耷拉着,慢慢走了进来。 这处偏房里仅仅只能摆放四张桌子,而此刻,除去他和小仙女两桌, 其他两桌之人早已走光了。楼兰更加低落了。 “怎么样?得手了吗? 收获如何?”小仙女夹着一块龙筋须,放入嘴巴里说道。 楼兰低着头说道:“我不敢下手。” “怎么,你怕了?那可是只大肥羊呀,刚才某人还说要替我解忧愁来着, 想不到这人年纪轻轻初入江湖就学会骗人了。哎。 这世道,唉·····”小仙女放下筷子,无奈地叹气道,掩不住对楼兰的失望。 事实上,那何止是一只大肥羊呀,简直就是比牛还大的大肥羊了。 只是楼兰吃不下而已。 楼兰无言以对,方才说出的话,做出的承诺,如今被小仙女嘲笑,就像一颗颗钉子落在心上,更像一个个巴掌 打在他的脸上一般。楼兰愧疚啊。 楼兰此刻的脸疼, 可他的心却还没完全傻掉,若不是自己 方才及时收手, 可能现在他回都回不来了。 他跟着那只他们眼中的大肥羊,行到拐角处,碰到从一旁跑出来的店小二。那店小二态度谦恭,尊敬喊道大管事。楼兰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道那个看上去和气的胖子只是挥挥手说道,你快去忙吧,不用招呼我,我就到处走走看一看。 这么一说,他那只快伸向胖子腰间的手就立马变得僵硬了起来。然后楼兰不自然地收了回来,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胖子大管事上楼,步伐缓慢,落在那发黄木梯之上。 那声音“咚咚”就好像一匹战鼓发出的声响,不断挑衅着楼兰。楼兰却不敢行动,后面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楼兰灰溜溜地回来,宣告自己吃瘪的一刻已经到来,以及被小仙女尽情嘲笑。 “刚才那人······” 楼兰哪还敢大声说话,他小声说道。 “楼兰,你可千万别和我说,那人是什么金意楼的主管什么的呀。” 楼兰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猛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 “楼兰呀,楼兰,你可真会编故事呀。”小仙女佯装不屑一笑,接着嘲笑道。“ 你这个说法和乡下那些吹了牛皮,借坡下驴的老太太有什么区别呀?我不是随便一猜,你还真就是接着话来了。” 楼兰的心里可真是冤死,要不说这人不能够信口开河, 胡乱给人承诺呢。 可是那人就是货真价实的金意楼主管呀,他还特意多看了两眼那体态丰腴的中年人。那人上了三楼,他还见到有伙计在楼梯口对中年人点头哈腰的呀, 莫非那些伙计都跟他串通好了的? 这可说不通。这种情况,真相只有一个,那人就是金意楼主管。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章 神通广大小魔女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真相只有一个,那人就是金意楼主管。楼兰有诸多证据,可是小仙女就是不相信楼兰他说的话,也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听到小仙女借坡下驴的嘲讽,楼兰听在耳朵里,心想自己这个老太太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小仙女,我说的是真的,如果有半句假话,叫我······” 楼兰三个手指竖起,直指着天,就是一个誓言要发下。 “可别又是天打雷劈,又是五雷轰顶的,我也怕带着你玩儿,免得受牵连。再说都像你这样的,这老天爷也忙不过来呀。”小仙女制止道。楼兰说到底还是太年轻,这一番挤兑下,他又没有话语来应对了。 小仙女沉思片刻之后,道:“要不这样吧,我刚好缺个小跟班, 若我能够偷了那人的玉扳指,而且能够带你安全离开这里。 你就认我做老大,如何?这个赌约公平吧。” 楼兰一番犹豫,却是在担心小仙女的安全 真要在这金意楼闹事动手,他们两个怕是没那么容易走出这金意楼呀,这个金意楼的数百年招牌,哪来那么容易被侵犯。他们极有可能永远也出不去了。那么小仙女哪来的这么大的把握呢? 楼兰心里盘算着,担心着,可是话未说出口,在小仙女眼中就成了不敢担当的表现。 小仙女使出激将法,说道:“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可我看你做起事情来,优柔寡断。不如干脆做个女人算了。” “差点忘了。 你这个身高和生长的态势,还差大丈夫远得很呢,起码还要过个好几年。唉唉。”小仙女又是一句话, 扎进楼兰的心上,打断了他的思考。 “好,只要你能做成此事, 我就唯你马首是瞻。 不过······”不过你要注意安全,别想着逞强, 我仍然有其他办法应对的。 这后面半句话就未来得及说出口, 就烂在肚子里面了,因为小仙女听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喜欢这种婆婆妈妈。 “没有什么不能过的。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楼兰小弟弟。大丈夫。嘿嘿。”小仙女有种成竹在胸,诡计得逞的笑意。在楼兰眼里看来,那个笑意突然变得有点儿吓人。 临走前, 小仙女又扔下一句话,“你就坐在这,别跟过来。 否则会坏了我的好事的。” 这话又将楼兰的将要挪起屁股又给钉在了板凳之上。楼兰听见了小仙女的话,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 说来,楼兰的耐心一向极好,他在冰天雪地的天气里都可以等上一天,保持着静立不动,以来获得那片刻的机会,抓获一只雪狐。可是,今天他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他的脑子里完全是小仙女的音容和笑貌。 连带少年那颗稚嫩的心也为她在担忧。 万一小仙女被当场抓住了怎么办? 万一那个号称大主管的死胖子看上了小仙女怎么办? 万一小仙女一个人走了怎么办? 他设想多种可能性,然后寄希望于他心里所希望的那样。那就是小仙女没有被抓,更没有被大管事胖子看中,可能一个人走了, 将这两桌的账单留给了他一人。这样是最好的,楼兰虽然不敢向金意楼的人下手,可是对来自喝酒的客人,冤大头们一点儿也不会手软的。不过上千两的银子的花销,一天一夜的时间于他应该是足够的。 大不了今夜就在这金意楼里面再睡上一宿。明日结完帐再走。好在这金意楼里有一条颇好的规矩,只要你交了押金,人不走出金意楼,就不会有人来催账的。 所以这个方法倒也有颇高的可行姓。 明明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他已想好了,还好债务之后,他该怎么样去寻找小仙女呢?到时候小仙女万一不愿意见他呢?那他该怎么办?万一小仙女心里内疚,一不小心就选择对他以身相许了呢? 他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可能是脑筋急转想事情的缘故。 若是他师傅在此看到楼兰的模样,定会拍掌大笑,这个徒弟可真是个傻子呀。 这样也好,楼兰这傻子虽然想的事情多,了不代表想得透彻,所以每天都能乐在其中。 再怎么都比没良心来得好。 小仙女双手负后,坐到了楼兰身旁的那条板凳之上。小仙女眼睛笑得颇为动人。 楼兰一阵惊愕之后,心里又涌起一阵感动,原来小仙女没有抛下自己。 原来她没有选择一个人 离开这里。 至于小仙女会不会成功偷到那胖子管事的东西, 楼兰更是往那处想。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楼兰结结巴巴地问道。 “哎呦,这话问得可真奇妙。这楼子是你家开的?你还能赶我走不成?再说这帐都还没结,我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呢?” 小仙女觉得好生奇怪,以为楼兰在说胡话。 其实是楼兰自己会错了意,他以为小仙女在关心自己,临走之前特意来看一下自己的。只要小仙女有了这份心,哪怕小仙女真的抛下他,他也能笑着接受的。甚至,他日后有机会会去找小仙女的。 这样也好,下次见面交谈也不会生疏了。 楼兰已经做好了一人还账的打算, 他生怕日后两人之间引起某些误会。而小仙女会错认为他是去找小仙女算账的。 导致小仙女会特意躲着他啊。 那样,是楼兰最不愿意看到的。楼兰淡淡说道:“你能回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今日不能替小仙女解忧,是我的遗憾。以后我会再补上的。” “你先走吧,我待会儿就来。”楼兰再看小仙女,装作痴心人说道。 这可是个善意的谎言,只要小仙女出了门了,他就不用理会金意楼了,大可以朗声地很英雄的对金意楼说道:这两桌,我来买单。这画面看起来还有几分豪迈呢。可惜这话变不了谎言,更加不能加上善意二字。只能是楼兰的一想情愿的幻想。 “走?走什么走,怎么?你还想抵赖不成? 我果然没看错,什么大丈夫,你就是个胆小鬼,赖皮鬼。” 小学女颇为气愤道。 楼兰心里几乎已经认定小仙女肯定失败了,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反驳,也不知如何劝小仙女赶紧离开这里。他又仔细想了想赖皮鬼,小仙女气愤的样子,然后想到了某些可能性,皱了皱眉头,郑重说道:“你,不会······” 小仙女哼哼一笑,站起来,将那枚青天墨玉扳指往桌上一放, 然后双手自然交叉与胸前,趾高气扬地得意说道:“以你的专业素养和眼力劲儿,来帮我好好看看。这扳指是不是那人的扳指,又能值多少钱呢?” 楼兰真的张大了嘴巴,似乎可以装下他桌子上的那条鲷鱼。他的目光在扳指上上来回跳动, 聚焦点也在不断改变, 但很快就确认了,这真的是那胖子管事的扳指无疑。 她动手了?而且居然真的得手了?这份惊讶冲上楼兰的脑子。,他不由得叫了一声:“啊。” “啊什么啊? 还有第二条呢,就是安全地带着你离开金意楼呢。” 小仙女说道。 小仙女说完,这就拉起楼兰的手臂,打算往楼下走去,直接奔向柜台结账处。 在楼兰的心惊肉跳,一阵惊愕中,小仙女顺利地将那玉扳指典当了出去,还找回了数百两银子,心安理得地放在袖子里。反倒是楼兰始终张口不敢言语的样子,显得有些痴痴傻傻的。惹得结账的掌柜一阵非议叹息,“这么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有个这样的笨蛋弟弟呀?也幸亏家里面富余,不然这傻子该怎么活呀。”这话没有将二人当做其他身份, 反倒是当做了姐弟。而且这话的声音也不轻,声音刚好楼兰和小仙女都可以听到。小仙女听到这,头也不回,只是他脸上的笑得更加地畅快了。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小楼兰初入江湖,欲逞能不成? 追佳人而不顺,本着想给家人留下好印象,反倒被人笑成傻子。 啊,这不打紧,他还多了个老大,真的是悲哀,出门不利呀。 至于那自称小仙女的是何许人也呢? 等到这痴男佳人走出金意楼大门后,那大管事的胖子仍然于高楼上望着门外,门前车水马龙,再度确认他们消失在道路的人群之中,大管事巡视着,走到柜台前。他敲了两下那方红木柜台。 那老伙计抬起头来,笑着说道:“大管事,什么风把您给出来咯。” 大管事也不废话,他这个身份,确实不怎么来这门口柜台处。他用手指点了点柜台,说道:“将那扳指拿出来吧。” 那收账的老伙计年纪也不小了,在这金意楼里干了几十年的活,他不在这大管事面前耍小聪明,装傻充愣,而是干脆利落地将方才所收的青田墨玉拿出,摆在桌子之上,恭敬说道:“大管事,您的消息可真灵通呀。我还打算晚些时候与你送去呢。” 大管事也不将这话当真,指不定这伙计自己给买下来了,或者送给其他管事了呢。他们交情不过是见过面的。他若真当老伙计这话当真,那就真的是个傻瓜了。他拿起这玉扳指,朝它轻轻吹了吹口气。 “这青田玉扳指整体呈现墨绿色,从荧光上来上,正是上品中的上品。离那极品也只差一些。”大管事朝着扳指发笑,说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那扳指中的一丝杂质更是白田玉。色 如白练一般,这形状就如龙爪,寓意可是更加不简单呀。” “正是正是,要不怎么说大管事果然是个中行家呢。这才第一次拿到,就知道的如此详细了。”那老伙计点头称是,不忘拍马屁道。 大管事先是嘿嘿一笑,表示接受赞美,然后他脸上神情一变:“不止呢,我还知道它上面留有油光,分明是刚从人手上摘下来不久的。”大管事伸出了自己右手的大拇指,那手指上面的扳指印记十分明显。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零一章 冥者通幽黑道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大管事缓缓伸出了自己右手,然后慢慢亮出自己的大拇指,那手指上面有一圈白色,专属于扳指印记,可以说是十分明显。 老伙计眼光不差,自然看到了这一点,有些许惊讶。大管事笑了笑,也不多说话,将扳指直接套入手指之中, 就如刀剑入鞘一般,扳指与手指异常地贴合。大管事再将扳指一旋,将那戒中的龙爪对着手心处。 “大管事,这,这可是怎么回事呀?”老伙计诧异问道。 “知道了就不必多问有些事,你知道了反而不好,不知道才是福气。”大管事对着老伙计警告道。 当那只肥胖的手将账本拿到自己身前,开始翻开账目, 很快找到了一行字。“以青田墨玉扳指抵押两千两,酒菜若干,一千一百八十一两,找余八百一十九两。”上面还有血红的手指印,是出自那女子之手。 “居然只抵押了两千两。”大管事看了一眼这老伙计,想来里面有不少他的功劳。老伙计低着头不说话,这种对金意楼有益的买卖,多少于客人是不利的,不然这生意做什么生意。 “也好,这样也好。”大管事点了点头,说的话里面没有惊讶和气愤,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解脱。 莫非大管事家里这笔糊涂账,两千两就能解决了? 老伙计也不好搭话,省得多说多错。可不妨碍他在心里诸多的猜测。 “今天这扳指我拿走了。钱嘛,我也不让你吃亏,除去你这笔交易中应得的五十两银子,你再从我账面上划个两百两去,就当替我保守这秘密了。你看这样如何?” 大管事说道。 还能如何,官大压人,势大更加压人。那老伙计只有低了低头,客气说道:“小的本无功劳,怎敢冒领呢。 再加上我这什么也没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管事还是不要讲客气了。” 客气?大管事一向不会和下人讲客气,不过看到这活计如此懂事,他很满意。 “很好,什么也没做,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很好了。该你得的,你就拿着。这二百两银子,算不得多也不算少,可是买这么点秘密是值得的。 你很聪明。以后你若是在再见着这青田墨玉扳指,你可得替我压下来。”大管事摆了摆手,说道。 这番话,里面可有些意味的。二百两银子买秘密是值得的,这点秘密岂止只值二百两银子的。老伙计头上隐隐有汗珠冒出。大管事夸他聪明,那他就必须足够聪明,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和自己的性命。至于那小仙女是大管事的什么人物,与大管事什么关系? 老伙计再也不敢细想,胡乱猜测虽不是什么坏事,可是一旦有朝一日说出口来,被人传出去,那么他这条命恐怕就不是自己的了。老伙计只有在心里面嘀咕道,大管事果然好福气。然后就将这个秘密完全压在了心底深处。 大管事负手离开这里,脸上依旧是一团和气,时不时与来往客人点头微笑。 等到大管事离开,老伙计一笔从账上划过,那行大字被改成,大管事认帐二千二百五十两。 该他应得的银子,老伙计自然不会辞让。这笔帐即表明大管事的心意,更加表明老伙计对这事的态度,他乐意拿银子来保管秘密的态度, 再说这笔帐迟早会让大管事过目的,他也不怕。而且可以想象,大管事肯定会非常满意的。 大管事心里的郁闷无法缓解,这算哪来的福气呀,那浓绿色衣裳的女子既非他的妾室,更非他的女儿或是私生女。可是他又不可与人说,更加令人懊恼的是,连他也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何身份。莫非是楼主的那什么?大管事摇了摇头,这等事情也非他可以随意猜测的。他不惜威胁这老伙计,可自己心里也有说不出的苦。大管事于高楼望着坐那自称小仙女的美女所去的方向,心中祈祷道,下次可千万别碰到这个小祖宗才好。 他手中攥紧的那个小纸条也渐渐地湿润了,纸条上的署名只有三个字,小仙女。不过仙字前面有所涂改,大管事隐隐可见是个“麻”字,那小仙女又划上几笔,使那个字变成一团黑墨线团。莫非 叫小麻烦还是小麻女? 这样子,分明就是小魔女才对。大管事感叹着。 冥者,通阴通幽也。阴可释义为阴间九泉,幽者,不可见人示人之隐秘。天机地志录有记载:“时日,世受其浑浊,薰而莽兮。召之玄武奔属此地,其状龟蛇台形,盘游北幽九地,统摄万道生灵。生于卤潮,长于淡汐,盛极寰宇。故此可司命北冥。北冥得以成海,不复漫天乌烟,遍地之瘴气。然则玄武隔绝通幽之道,故北冥之海为死水,不可用于世人,造福而东流。” 这就是北冥之海于世间人的印象。 故天下十州得名,分布各地,独独北冥无一州之名分,有人猜测实则是无一州之陆地,其上更不用谈人口如何之昌盛,气运几许。在北冥之地,人烟更是稀少。 人烟稀少,却并非毫无一人。 于一处悬崖之上,有一不知年岁的老道士在此垂钓,他盘地而坐,任凭道袍落地,自己也真正与尘土同埃。 他手中那只钓竿且细又长,伸出悬崖之外不过一丈的距离,钓竿之末尾,只是绑着一根肉眼细不可察的丝线,颜色黝黑。纵是大晴大好的天气,人也未必能看得清楚。真要细细比较,那丝线的颜色恐怕与悬崖的土色一般,尽是墨黑色。 那个不知年岁的老道士一生道袍也是黑白相间,如此环境下,倒是显得十分和谐统一。若非那骄阳金黄,夕阳发红,恐怕更似活在一幅水墨画中,浑不像于人间可见之景象。 悬崖之上,那个怪异老道士是可以整日甚至整月,整年不发一言,不动一下。可同为修道士的席守贞却没有办法做到。他真的从来没见过那老道士如何去觅食进食的。这换做席守贞来说,是万万不行的。人是铁,饭是钢的,一顿不吃可是饿得慌,要不说人家修为更深了。见到怪异老道夫饱受风吹日晒雨淋,有着多管闲事的一颗心的席守贞有些不忍,修道也不是如此修的呀,他也是为老道士倒是盖了一个小木棚,甚至他还会自作多情地摘些野果,扔到怪异老道士身前。用他自己来的话来说法,反正不值几个钱的功夫。 与人为善也是一种修行。那怪异老道士则是油盐不进,任由那果子发烂。 席守贞就是这样一个热心肠的道士,可这些年来他的修为算得上没有丝毫长进的,不似寻常武夫在武道一途遇到的明显桎梏,可以用力去打破。 席守贞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前有一块巨大的看不见具体形状的墙壁,却只能束手无策。幸亏席守贞知晓去看淡这一切,前几年更是去了一趟南岭,收了一个资质绝佳的弟子,过上了为人师表的日子。 席守贞此刻已站在悬崖之上,想起自己弟子说的话,还真别说,站得高确实望得更远呢,他很快便在浪花中发现了自己徒儿的身影,那小子又在骑鲸。 只在茫茫死海中,浪花不大,出现一条体型庞大的大白鲸。 那白鲸浑身上下通白,于蓝色海洋中分外显眼。白鲸之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个小黑点。若是能拉近目光一看,会发现,原来是一个少年站在鲸鱼身上。这是个十分有勇气的少年,自可不必说。那少年体格健壮,披头散发,额头上更是绑着一条黑丝发带,他赤裸着上半身。 下半身则是一条浸湿的黑色的裤子,脚下更是不穿鞋,光着大脚丫。他时而抓住鲸鱼背上的软骨眺望远处。时而放开嗓子,于海上引吭高歌,只是他唱的什么歌谣,席老道士也听不太懂,用白鲸儿的话来说,这可是水下的生灵教给他的。 那少年时儿跳进海里,摸出一条半人长的鱼儿,这是他在此处为数不多的乐趣。 席道士就这样半蹲着, 看着浑身上下似有无限活力的徒儿, 嘴巴里嘀咕着好些话儿。 “嗯嗯。 这么个徒弟好是好,既能下海杀鱼孝敬师父,又能够苦修大道,可惜这个心智真的是赤子之心了,毫无半点瑕疵。距离完全开窍仍需要时日。到底是天人相助还是需要别的契机呢,老道士也拿不准。” “前些日子,这个小徒弟终于将那 大海里将那兴风作浪的大白鲸给收服了。这才真正的得了名。白鲸儿,白鲸儿这名字好啊。白日里可在海上兴风作浪,夜里于海底休憩自可安。其寿绵长,可长命数百岁。全不像老道的别名一样······” 一想到自己的别名,席老道士挑了挑眉毛,连忙将思绪赶到它处。 “唉,只可惜老道士最得意的功法尚未全尽,不然传给这白鲸儿也是一桩美事啊。老道在此死海之处修行已有六十个年头了。 这里哪来的人间春夏秋冬变幻之景呀。无非就是海水凉凉暖暖复凉凉。这天上云来舒舒卷卷又舒舒。就是不知道这外边的世界又有几种变化呢?” “老道为何要叫老道士呢?这满天皆是道,那于此处此地之道,最终又该去往何处? 我多年前见到的那神物,如今又到了哪里,是否以后还能再见呢?” 这些话完全是老道士一人之言,席守贞哀叹连连,也不管身旁另一个老道士是否听进去,是否听得懂,若是那个老道士能够欣然开口。 他想着哪怕被听去些许秘密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歹能找个长期的伴。只可惜那个老道是别说开口,压根就不动,狂风拂面乱丝发,那老道士头发披散,却能够保持不动。 狂风暴雨,惊雷响动,那老道是岿然如磐石,不受任何影响。 莫非这才是真正的修道人?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零二章 四十年与十数月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看着那头发披散老道士犹如雕像一样,数年不变。而他身下那方地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席守贞猜测着,是已经被老道士的双腿跪出了个印子而完全塌陷下去了吗?还是依旧如初呢?而老道士的腿是否已经和地面连成一体了?这是席守贞心里的一个谜。他也一直不敢去求证。 白鲸儿赤裸着身子,扛着刚提上来的海鱼,就来到了此处。他将那条大鱼随意地扔在地上,大鱼一下落地,发出了如擂鼓般的声音,然后他双手叉着腰开始休息,脸上没有想象中的红润,吐气呼吸也慢慢变得均匀起来。 席守贞看着地上翻白眼的鱼儿正是他最喜欢吃的一类,他眉开眼笑,用木棍点了点这鱼身上最鲜美的一块,紧接着升起火来。 道士素来注重修道心而不忌口舌。白鲸儿在上山之前就曾问过席道士,山上能否饮酒吃肉?席道士当时一心只想着收下这弟子,便回答道,道无禁止即无不可。意思是大道不禁止的便没有什么不能做的。言下之意是酒肉随意。谁知道,白鲸儿上了这山之后才发现,这哪来的万丈高山呀,千丈都没有,只有一片汪洋不可见边际。酒肉随意,却无处可得。好在白鲸儿也不计较,只是一个劲下海与大鱼嬉戏争食。 情急之下更是打杀了几条凶狠大鱼,惹来一阵血腥杀戮。席道士倒也不担心白鲸儿是否会受伤。在他看来,这般得天独厚的道体怎会如此轻易崩殁了呢?那席守贞为了和白鲸儿一道进餐,也吃上了鱼肉,为的自然不是口腹的享受,而是能有更多的时间多了解一下这个徒儿,以及将自己颇为得意的功法传授给他。成果嘛,可谓是斐然哪,老道是探究赤子之心的进程未过半,反倒自己喜欢上了吃鱼,还别说这鱼的味道,还真不错。 席道士虽然爱上了吃鱼,可无论如何也不会自己动手去杀鱼。而此时白鲸儿十分干净利落的剖腹去胆,就这个手法,席道士虽然见不得如何血腥的场面,可以有些看得入迷。 若是白鲸儿远在南岭的父亲看到自己的儿子亲手杀鱼,恐怕会气得直跺脚,更可能会提刀来见老道士。这个儿子可是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里怕融了的心肝宝贝啊。平日在家里别说杀鱼,就连自己拿筷子吃饭都不曾有。唐家家主唐明皇当初可是有意给席守贞老道士数万两白银,意图自然是让这老道士好生照顾她的儿子,功法如何自不必说,只要那最好的,他唐家的上好功法就不在少数。衣食住行什么的自然也不用交代,希望老道士尽其所能给最好的。老道士深知无功不受禄,只能硬着头皮拒绝,说这修道不修身外物,黄白之多难消受的道理。唐明皇贵为唐家家主,却未见到如此坦诚的道士,加上老道士恰当地显露出的一手手段,终于获得了唐家上下所有人的认可。 虽然白鲸儿没有过上唐明皇想象中的美好生活,可是,白鲸儿贵在赤子之心。唐明皇能看到此时白鲸儿的双眼炯炯有神之模样,恐怕只会由衷高兴,这分明已是心智开窍的征兆。白鲸儿心智开窍,才是唐明皇的最大期望。 白鲸儿将鱼破开,再将其熟络地套在一根粗壮光滑的树枝上面,然后将鱼架在一个支架上,这烤鱼的道具可以说得上十分简单,可设计却颇为巧妙。这正是出自席守贞老道士的手,白鲸儿起先对这便宜师父谈不上多尊敬,自然更谈不上多么佩服。哪怕席道士将得意的功法系数传给他,他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情绪波动,只是似听非听,似懂非懂地修炼着。可独独在烤鱼这一事上,白鲸儿的心思活络,眼睛发亮,那日老道士搬出这套工具,白鲸儿居然破天荒地一连称赞了师傅三句:“师傅真不错,师父好厉害,师傅太聪明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席守贞老道士只是红着老脸,想学江湖人士摆出一副宗师风范的模样,枯瘦的双手却不知何处安放,最后只得草草地将两只手插进袖子里,将头微微扬起,受了这弟子的崇拜目光,骄傲说道:“师父会做的还有很多呢。” 席守贞似乎发现了这徒弟的突破口之后,难为他半生修道之潜心,到此刻却钻研起了木匠的活计,而这小木棚便是他休闲之余替那老道士搭起来的。至于那些木椅,木桌,木柜,木床应有尽有,设计也算得上巧妙,可就是如此,席守贞一番苦心的发明,却再也入不得白鲸儿的法眼。这可有些愁坏了席道士。 看着白鲸儿在火旁的忙碌,席道士搬了一张木椅坐下,他望着坐在地上的徒儿念叨道:“别老坐在地上,小心地气倾斜,白白坏了道体。” 往常白鲸儿没有多把这名义上的师傅说出的话听进耳朵里,年纪轻轻,少不更事他心里知晓老道士关心自己,可是言语不善于表达,只是每次都尽量打上最大的鱼上来孝敬了道士,所以这一年多来,恐怕这海里面的鱼有这般大的也不多了。这次白鲸儿却是极为反常,他非常听话的将屁股从地上的石块上挪起,站起身来的他显得有些高大。 老道士变戏法似的从长椅子上摸出一个小木凳,用力极为巧妙,一下子就将它飘到了白鲸儿的脚下,木凳落地,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白鲸儿定睛一看,这木凳的形状酷似一条白鲸鱼,两只鱼鳍与尾巴着地,刚好构成了三个稳定的支撑点,白鲸鱼背部扁平,线条平滑,刚好够一个人端坐。白鲸儿笑着说道:“这小白鲸刚刚好呀,我这个白鲸儿都很喜欢呢。” 白鲸儿一把用脚将木凳拖过来,放在身后,然后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这板凳材质不凡,坐上去可是极为舒服的。白鲸儿用手摩挲着那对鱼鳍和尾巴,片刻之后便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表示非常喜欢。 那席老道士神情满足,悠悠说道:“那师傅下次给你做个更大的。” 白鲸儿听了之后脸色一喜,说道:“更大的,它能有多大?和小白一样大吗,小白可是很大很大的喔。” 齐道士可是知晓这徒弟口中的小白是什么东西,就是那条在海中的横行无忌的霸王白鲸,他更加知晓白鲸儿的心性如何,白鲸儿极为较真,且不喜欢别人骗他。老道士有些尴尬地说道:“小白那么大,它在海里面可是威风的很咧,再做个小白,我怕,真的小白会有些不高兴,对吧?” “小白不高兴?恩,那样我也不能打他了,万一他不跟我玩怎么办,那样也没人陪我一起闹了,这样不好。不好。”白鲸儿皱了皱眉,然后摇摇头道。 “对啊,要不就做一个和师傅这把椅子一样大的?”席老道士拍了拍他自己躺着的木椅说道。白鲸儿瞧了师傅一眼,也看到了那张并不讨他喜欢的老脸,他又望了望师傅身下的那把椅子,说道:“这也太小了,我还不如不要。” 席老道士循循善诱道:“这还小呀,白鲸儿个头才······刚刚好呀。”差点触犯了白鲸儿的禁忌的老道士赶紧改口道,白鲸儿可是最忌讳别人说他个头不大。当师傅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有些憋屈。 白鲸儿听后,见状说道:“那就不要了。还不如小白来的好玩。” 席道士有些无语,真要做成那条十数丈大小的白鲸一样,他不得累死。那其中又要砍下多少木头,花费多少功夫呢,再加上白鲸儿不好糊弄,所以必须设计巧妙,偷不得半点懒,而这项工程,非数年不能完成。白鲸儿最为较真,不像寻常年纪的小孩一样可以糊弄,明明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有些分外记事,也显得格外记仇。 白鲸儿一手摇着烤火的木杆,一手托着腮帮子,也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白鲸儿说道:“我要回去一趟。” 席老道士一惊,他闭着眼重复睁开,看到白鲸儿认真的眼神,想着这小子不会真的因为这白鲸的事儿而生气了吧。他赶忙问道:“回去?回哪儿去?” “回我自己的家里去啊,上次你不是在那里接的我吗?”白鲸儿的表情没有任何赌气的成分。 席老道士仔细看后,不由得一笑,说话还是一样,他接着问道:“为什么要回去呢?是你爹爹来信了吗?” “爹爹?哼,他只会写信让我安心修道,让我学艺有成再回去,怎么会主动叫我回去呢,哼,我看的都快忘了我了。”白鲸儿嘟嘟嘴说道。 这还是小孩子脾气呀,席老道士赶忙安慰道:“那不会的,你家里人可是十分关心你的,对吧,你想想,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好好照顾你。” “你是在生师父的气?”老道士试探问道。 “没有,怎么会呢。”白鲸儿说道。 “那你是什么原因想回去,跟师傅好好说说。”席老道士道士压根没往其他方面多想,依旧问道。 白婧儿说话直白,语不惊人死不休,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我已经学有成了啊,我当然可以回去了,当初不是说好了的嘛。” 席老道士惊得直坐起,惊讶问道:“你,你这么快就练成了?”言语之中满是不敢相信呐。白鲸儿那修行的法诀是席老道士之所创,花了他将近四十年的时光,而这白鲸儿不过十数个月,每天捕鱼耍鲸,就能学成?席老道士转念一想,安慰自己道,谁让这小子是天生的道体,可这算是这样,这速度还是让他惊讶不已。看来,他起先的估计,可能还是低估了这徒弟。 “对啊,那有什么难的。我看了一眼差不多就会了。就在前几天,我还和小白去了海底一趟呢。”白鲸儿不以为意说道。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零三章 没心没肺白鲸儿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一想到白鲸儿花费了十数个月,就学会了他花费了近四十年时间所创的功法,席老道士纵然再怎么清心寡欲,也有些气愤。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白鲸儿每天玩得好生潇洒,全不似自己当年苦修。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是自己的徒弟,更多的欣慰自豪涌上心头。 席老道士知晓白鲸儿的天性不会撒谎,也就真的全相信了白鲸儿,若要问他现在还有哪些情绪,他现在后悔呀,悔得场子都青了;他现在恨呀,只恨当初自己说话太满,将那冥龟功法花的天花乱坠,更是直称为自己平生的最得意功法,没有半点反转的余地,导致今天他也没有办法留住白鲸儿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席老道士接受了这个事实,声音也渐渐低了,朝白鲸儿问道。 “今天吧,打算吃完这顿就走。”白静儿说话轻快,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烤鱼表面,发现它虽表面金黄,却还没有熟,仍需要一些时间。 “你不打算和小白道别吗?”席老道士低声问道。 “其实我本来还打算带她一起回家的呢,可是小白太大了,整天吃那么多,一点都不瘦,虽然我家已经够大了,可是没有这么大的池子呀。”白鲸儿指了指悬崖下的海说道。 席守贞心里笑道,傻孩子,你家就是有这么大的池子,那条大白鲸也活不下去啊。白鲸儿接着说道:“加上小白自己也不愿意走,她快有孩子了,不过以后,我还会回来的,我还要带她的孩子去海底玩呢。” 带小白鲸去海底玩,也亏得白鲸儿这孩子天真无趣,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恐怕现在他还以为是他带着小白去海底玩的吧。席道士也是才知道那条大白鲸,原来是磁性的,而且最近快有了孩子。 “那你以后可得记得回来呀,不然小白会寂寞的。”席老道士认真说道。 “师傅,你也别太伤心,我以后一定会记得回来的。”白鲸儿终于又正正经经地喊了一句师父。席老道士一阵惊愕,又回过神来,颤颤巍巍道:“你刚才喊我什么?再喊一遍?” “师父,师父,你就是我的师父呀。”白鲸儿有些奇怪地说道。 事实上,让白鲸儿心甘情愿地喊一声师傅可不容易。席老道士当初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成功,只惹得白白鲸儿一阵白眼,还将这小子的倔脾气给全部激了出来,没办法收尾。最后拗不过徒弟的席老道士只能服软,好说歹说,差点没喊爷爷祖宗,才劝得这小子学习那冥龟功法。在那之后的老道士也看淡了,不再强求。半生无欲无求的席老道士倒是变成真正的无欲无求了,这过程真可谓揪心,憋屈。 白鲸儿一脸的平静,没看出来席老道士心情如何悲喜交加。 “白鲸儿,你要走了。做师父的,也没什么好送你,那屋子里面的东西,你随意挑选,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席老道士平复了一下心情,知晓无法改变白鲸儿决定,也分不清是喜是悲,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木屋,洒脱说道。 “我不要那些东西,”白鲸儿说道,“这些都太普通,我家里还有很多呢,说不定还要比这些都要好。”这话就有些伤人了,席老道士又是苦笑,这徒弟心智虽开窍大半,说起话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难听,直白直白,真是又直又白呀,全不转弯。 “唉。”席老道士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徒弟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呢,还是被这江湖的好好教育一番就改了? 我就要这小白鲸吧,白鲸儿抱起那个小木凳说道。 “白鲸儿好眼光呀,这小白鲸还有好几处机关呢,你自己慢慢看看,端详端详吧!” 白鲸儿脸上一喜,将那个小板凳拿起,放在手中,然后从板凳两边用力,从侧边重重地一拍,整个板凳就合在一处。这俨然变成了一条栩栩如生的一条白鲸呀。白鲸儿哈哈大笑,表示对这事物的喜欢。 “这个挺好的,就是不知道耐不耐用。不过,没关系,我会把它带在身边的。”白劲儿又是怀疑,又是点头,最后笑着说道。 “那师傅我走了呀,”白鲸儿站起身来,将小白鲸背在背上,就要往山下走去。这鱼不吃了?席老道士问道。 白鲸儿走得颇为潇洒,也不吃这鱼了。席老道士的神情终于表现出了落寞。什么记得回来看小白呀,分明是记得回来看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呀。他看到这已经烤好的海鱼,也没有胃口了,这徒弟没心没肺的,可一旦不在自己身边了,他吃啥都味同嚼蜡,还吃什么美味的海鱼呀······ 席老道士一挥衣袖,那柴火立即熄灭。 他站起身来,看着这死海,眼睛里面没有波动。远处的云也变得孤单,不再相依相伴在一处了。 剑客徐庸铮多行不义,诛杀朱家两位公子,特此悬赏黄金千两,死活不论。金意楼特此昭告天下。 徐庸铮知晓自己又值钱了许多,先前他的尸体只是五百金的价钱,而活捉则是千金之悬赏。这里面价钱半数只差,难度却是数倍之大,要想杀死徐庸铮本就不容易,他所得的折岳截河之意境,几近于同龄一辈中少有敌手,可惜这些徐庸铮没有办法求证,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实力,诡也因为不知江湖大势如何,不敢乱说话。就是这样,所以徐庸铮变得愈发谨慎,藏匿行踪。要想在这种情况下抓住徐庸铮,更是难上加难。除非徐庸铮进入必死之地,否则他心里想着大事未完,大仇未报的情况下,断断不会选择死战的。那他人要想活捉他,更是得从多方面围堵截住他,那也得要求实力相近才行呀。这其中布下的天罗地网要能将徐庸铮拖住,才有可能活捉徐庸铮。而这样的难度是如何呢?目前没有谁试过,所以也无从知晓。而且,真要徐庸铮引颈就戮,选择自刎,那么就是损失了五百金了。不过别人不知道徐庸铮的惜命程度和傲气,徐庸铮是万万不会选择这种死法的。 这新补进的五百金,没有让徐庸铮的价钱提高多少,可是也帮了徐庸铮不少的忙,替他省去了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喽啰纠缠的烦恼,可是无形之中,也给徐庸铮带来了更大的祸患,让他彻底变得炙手可热,这不论死活的千金,让人下手更加无所顾忌,他现在的困境,俨然变成了黑榜中人的盘中餐,势在必得。 “这多加进去的五百金,数目可不小。你小子的人缘够好呀,这不过刚进入江湖数月,怎么就这么会得罪人?”诡知晓这个消息之后笑道。 “我又怎么会知道呢,莫非我的身份,彻底暴露了?”徐庸铮走在山林间也是疑惑不已,徐庸铮走在山林间,也是疑惑不已。 “那应该不会,从朱家宴席之上的反应,人们不会注意到那件事的。再说你复仇的一件事都没开始做,真正的杀人之剑都没出鞘,那些人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自然不会暴露出来的。再说,除了我,谁知道你是青徽余孽呢?” 徐庸铮顿了一顿,欲纠正诡的话语。 诡见形势不妙,赶紧自己更正道:“好好好,我说错了,青徽余光行了吧。” “真要说孽,也是是那些人造的罪孽。”徐庸铮说道。 诡感受到徐庸铮的血脉微微喷张,知晓这剑客好说话,独独这件事容不得开半点玩笑,他只得转移话题道:“那这多出来的五百金,我帮你分析分析,只有以下这两种情况,要么是与朱家交好,欲要讨好朱家,但是又不敢做的太明显,所以选择这样的火上浇油。要么就是,你成为了某项斗争的牺牲品,成了那可怜的无辜的池鱼。” 谁要讨好朱家,徐庸铮对于江湖的世家了解不深,没有半点头绪。 “算了,暂时也不去追究了,但是要让我知晓那人是谁,我定饶不了他。” 或许是吸收了杀意的缘故,诡觉得徐庸铮作为剑客更加决绝了,就好像一把随时要出鞘的名剑,向世人展现自己的锋芒一样。 “现在我比较担心的是,那扶摇榜上的诸多名人,会不会也动了心?”徐庸铮担忧道。 “放心吧,肯定会动心的。扶摇榜之上不全是名门正派的,再说,名门正派偶尔也会出败类的。而你的悬赏,可是足足的千金之数。”诡分析道。 “好吧,那来个一两个,我或许尚能对付,可别来太多啊,不然,我可吃不消了。”徐庸铮坦然道。 “还两个,哼哼,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难不成李玉宇这样,来两个都不行?” 诡知晓徐庸铮的想法,不由得笑道:“你这个想法太天真了,若真是李玉宇想死战,你能保证你能完全打过他?还两个,入得扶摇榜之上,都不是普通人的。再说,你也不过第三十四位而已。” “要不我下次证明给你看?”徐庸铮也一直想摸清楚自己真正的实力,说道。 “······得,你小子的嘴巴真的是开了光吧。”诡感叹道,话语里面有些幸灾乐祸。 徐庸铮停在原地,眼前道路尽头是有一片树林,树林之前则有数块巨石峭立,仅仅留下一条小道,直达树林。他若再往前走,就是一块绝佳的被伏击之地。 有一人身穿淡青色的衣裳,双手捏着一支青丝竹笛,横在嘴边。他整个身子依靠在一块光滑壁面的巨石之上,将右脚搭在左脚之上,右脚的脚尖轻轻点地,他就这样专心的吹着笛子,笛声有些苍凉,在空旷的山林之间显得更加的悠扬,仿佛可以沁入人心一样。 徐庸铮听着笛声,极有耐心,听完一曲之后,依旧选择呆在原地,没有进入那个巨石间的小路。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零四章 过路人不当饮酒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那身着淡青色衣裳的人早就注意到徐庸铮的到来,眼看一曲听完,徐庸铮似乎陷入陶醉之中,他开口道:“疲惫的过路人呀,这一路的旅途你是否孤单呢?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再为你凑一曲吧。” 那人额前有几缕发丝垂落,徐庸铮看不清楚他的具体面貌,只见他又闭上了眼睛,脚下的动作随之一变,右脚膝盖弓起,脚面自然贴合在光滑石壁上,就像躺在石壁之上,颇为潇洒。这首曲子与上一首却完全不同,名字唤作《送君归》,乃是民间之曲。它传唱度甚广,可这许多年以来,没人知道作者是谁。有人说是个女子,有人说是个盲人,可是都没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换句话,就是作者不详。徐庸铮是听过这首曲子的,当年齐老神棍是这样介绍的:男子当上了状元郎,也欲当负心汉,回家就要休了贫妻,农家妇女拉过两个孩子,当堂就做出了《送君归》,长安富贵万物华,青春易老人亦衰,此情此景弗若还,若得途中一堆骨,留却思念好作假。千呼万唤盼郎君,谁料人回心难转,教儿念子勿学文,负心总是读书人,秋去冬来送春归。 至于那后来负心薄情郎的结局如何,有没有归去长安,那女子又过上了什么样的生活,只留给人们无限的猜测,却没有留下结局。徐庸铮不发一言,也没有听得如何入迷。他就这样站在青衣人不远处,仅仅十数补,这是徐庸铮挥剑杀人的最佳距离,也是他可以抵御人偷袭的最佳距离。 林间风吹得树叶轻响,青衣人鬓角处的长发也被吹得微微扬起,一曲吹完,他睁开眼睛朝徐庸铮问道:“你可知这负心汉最后的结果如何?” 徐庸铮没有贸然搭话。似这类的结果,千人说便有千种结局,完全没有所谓的权威可言。民间广为流传的结果就不下数个版本,可是没有那种能说服所有人。谁让作者不详呢,所以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果。 见到徐庸铮没有说话,青衣人笑道:“既然唤作《送君归》,我猜,最后是那女子一杯毒酒送那负心汉归了西去。” 这种没有结局的故事,或者说每个人都可以造一个结局出来,也不必去管他人认可与否。 “那女子可能也不会独自活着,最后她也自饮一杯,两人化作连理枝了。” “既然死了,何必纠缠在一起?”徐庸铮说道。其实这类快意恩仇的结局,也颇为符合徐庸铮的想法。不过,他不希望两人化作什么连理枝。 “你为何还不走?”着淡青色衣裳之人收起横笛,缓缓问道。 “我在等。”徐庸铮说道。 “等什么?”青衣人脸上又带着笑意问道。 “等人来,或是等人走。” “那人来了没有?”青衣人道, “已经来了,或许还来了很久,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不肯出来见我。” “既然早已来了,不肯出来,那必定是有原因的,不然,谁会在此苦苦等待呢?”青衣人站直身子说道。 “山野林间,清风乱石,静候佳人,这也是一段佳话。细细想来也算颇有意境吧。”“看来你也是一个雅人!”青衣人赞赏道。 “还是有些可惜。”徐庸铮大煞风景道。 “又可惜什么?”青衣人问道。 “还差一壶酒,一壶美酒。”徐庸铮慢慢说道。 “那就真的只有可惜了,我也未曾带酒来,说来也许久未尝那香醇佳酿的滋味了,不然此处风景,我可以与你对饮一两杯。” “一两杯太多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 “其实我不喜欢与陌生人喝酒。”徐庸铮望着青衣人说道。 “为何?相逢何必曾相识,江湖若汪洋般大,作为江湖人士,就像汪洋里的鱼儿,若是都这么古板,岂不是会错过很多的风景和朋友吗?” “其实,与敌人喝酒,哪怕一杯都太多。” “既然如此,就与朋友喝。” “我这人酒品不好,不愿服输,有时候喝不赢也不愿下桌,如此一来,酒桌之中容易糊涂,所以也没几个朋友。” “若是喝赢了一个吹笛吟诗的文人,那也不值得炫耀。”其实徐庸铮并不喜欢饮酒,可不代表他不会聊天。 “可若是我喝输了,我会很不高兴。我这人一不高兴,借着酒意,甚至还会拔剑杀人的。” “看来与你喝酒是一件有风险的事,那这酒倒是可以不喝,而且不喝为妙。” “负伤之人,本不该有饮酒的念头,何况是在此等我呢?” 徐庸铮终于说出了青衣人的做法,就好像揭开了谜底一样。, “原来你都知道了。”青衣弄笛人耷拉着眼皮,说道。 徐庸铮朝山林之中,冷冷说道:“那山林之中的应该还有三位吧,既然我已经到了,你们也不用苦等了,是人是鬼,总归要出来见个面,对吧。” 果然,从山林之中陆陆续续走出了三个人,最先走出的那人光头大脑,方脸圆眼,只着一件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黑袍之下脚步沉稳,那人睁了睁大眼睛,说道:“早知道就该直接动手了。还要老大你在外面吹什么笛子呢?没能钓到什么大鱼,那两首曲子险些把我给听睡着了。唉。” 那人后面紧跟着一位女子,女子青丝绑在脑后,她浑身上下罩在一件橙色长袍之下。她的双手似放在腰间,具体拿的什么兵器,没人知道。 最后出来的是一个两鬓微白的男子,眼睛本就不大,此刻微微眯着,就像紧闭着一样。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蓝袍,手中的兵器则是两支判官笔。只见光头男子站在中间,身形摆在青衣人之后。那持判官笔的男子更是还要在后面。青衣弄笛男子站在正中间,正是因为他是当中可以做主之人。 他将笛子收起来,双手也放在身后,朝着徐庸铮缓缓说道:“金意楼八大山岳,拜见。” 八大山岳,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可是有些来头。他们常年与金意楼楼合作,也是做成了好多大买卖,早几年前更是被金意楼拜为客卿。还有一个有趣的事,就是关于八大山岳他们到底有多少人,这在江湖之上也是个迷。有不少人猜到八大山岳自然就是八人,然而鲜有人看到他们八人齐出。至于经常抛头露面的,更是只有四个人。至于是不是此刻徐庸铮眼前的四位,也没人知道。这全是因为他们通体袍子的缘故。淡然,也有人称曾看到他们有五人出现,甚至还有人说看到他们六件袍子出动,围攻一人。对此,天机阁也只是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八大山岳众人为一体,位列扶摇榜排第八。 徐庸铮却不知晓,来人八大山岳在扶摇榜中如此高的排位,只是有些敷衍地说道:“哦,原来是你们,幸会,幸会。” “你认识我们?那就更好了。我看你小子也够幸运的,还不快识相点,赶紧束手就擒,免得多受皮肉之苦。”光头大汉冷冷地笑说道。 “可能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们理解错了。”徐庸铮洒脱笑道,“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对于陌生东西总是有些客气,至于嘴上说的幸会,那只是幸会。如果是只狗朝我说话,我可能也会说幸会。所以,至于你们到底是谁,我并不知道,今天看来,这个坏习惯,我以后必须得改一改才好。” “那你说个鸟毛的幸会,真是个狗东西。”光头大汉怒道。 “那,你们又算哪里来的狗?莫不是仗着青日当空,好出来狗吠一番?”徐庸铮对着光头大汉毫不客气道。 光头大汉脸色一僵,其余三位的脸色也不好看。八大山岳名列扶摇第八,这对于江湖来说已是公认的,不论是实力还是地位。而现在徐庸铮说出口的话,分明不是问来历,更多的就像毫不讲理地打在他们脸上的耳光,对他们的羞辱。 光头大汉怎么能忍?他勃然大怒,大喝道:“我看你小子就是粪坑旁边打地铺,找死来着。” 光头大汉睁开圆目,挥开长袍,从身后掏出一根狼牙棒,狼牙棒的棒神是用坚硬木头制成,长三尺有余,上端长圆似枣形,遍体植入铁定,形如狼牙。狼牙棒通体发黑,只有柄端有原木色露出。 光头大汉单手持狼牙棒,飞身上前,棒大力沉,隐隐有轰隆之声,嗡嗡作响,对着徐庸铮砍来。 徐庸铮看着不远处的其他三人,左手持金戈剑而不动。对付狼牙棒这样的兵器,恐怕金戈剑也无法单纯以锋利破之。若是鲁莽地抵挡,恐怕也会被狼牙棒卷入其中,落个深陷而不可出的下场,那么他也会完全处于被动形势。 所以徐庸铮当机立断,采用玄意剑对敌,说动就动,徐庸铮右手往后一伸,反手就握住了玄意剑,玄意剑宽厚的剑身就好像铜墙一样,刚好挡住来袭的敌人。不过徐庸铮的身子还是一震。 光头大汉轮回狼牙棒,腰腹一动,又是后脚发力,前脚下压,将狼牙棒从上至下的劈砍。徐庸铮毫不畏惧,继续以玄意剑宽厚的剑身筑起防御,抵挡住了这次攻击,不过徐庸铮的身子却是稍稍后退。 那大汉稍微得势,就更加不饶人。只见他迅速狼牙棒,一顿左劈右砍,力气却丝毫没有减弱。 面对这般看似凶猛的攻击,徐庸铮也不怕。他一向不怕这种以依仗蛮力的打法。玄意剑本身不轻,加之质地坚硬,他右手反手剑也是熟练,完全可以从容挡住。可是不过片刻之后,徐庸铮就已经退了六七步之远。 黑袍大汉本意想着再将徐庸铮逼退一大步,再施展杀招,就可以终结他的打斗。可徐庸铮就好像知晓了他的心意一样,再也不肯后退一丝一毫,以玄意剑守中带攻,始终坚守这个距离。事实上这个距离是徐庸铮计算好的,只要在这地方,哪怕那三人突然发动偷袭,徐庸铮也有信心,能用左手金戈剑挡住。 那黑袍大汉看到徐庸铮的丝毫走神,不由得冷笑。对敌之间如此,要么是太看不起对敌之人,要么就是嫌自己命太长。而此刻徐庸铮守势居多,那分明是想找死。光头大汉已经观察了些许,徐庸铮右手的玄意剑似乎并不锋利,虽然徐庸铮隐隐想转守为攻,可是在狼牙棒面前,谈何容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霎那间,光头大汉手下动作忽然一变。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零五章 橙袍无度难思量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光头大汉与八大山岳中有一定地位,他常年游历江湖,因为家中排行第三,其他熟悉他的人都喜欢亲切地称呼他为祝老三,久而久之,组织也没有人在乎他真正的名字,因为祝与朱乃是同音,这让八大山岳其他几人看来,也是巧事,其他人不忘打趣祝老三道,先报家仇,后成富贵。祝老三对此不乐意,甚至出口成脏,笑着骂道,呸呸呸,朱家算个什么粪球呀,被人骑到脖子上撒尿了。 祝老三的狼牙棒并不是如何显赫的神兵利器,它没能在震古或者烁今榜中占得一席之位,可是在一般人眼中,它实际上通体是由精钢打造,浑圆一体,也是不凡。 祝老三眼见久攻不下,咬了咬牙,收招后退,便开始使出杀招。 “接我一记,三叠浪。”祝老三大喝道。 另外三人则有了看好戏的心情,徐庸铮能以单手反手剑挡下祝老三的多次攻击,他们或许有些许意外,可是并不如何惊讶。再看徐庸铮泰然自若,信手拈来的剑招,身穿淡青色衣服的男子不由得眯了眯眼,他知道,这徐庸铮分明是留有余力的,是来防备他们三人偷袭的吗?他心里一丝考虑,然后想着,这种情况且再看看吧!青衣人仔细观看着场中的战况,他的双手负后,握在手笛子的红穗笔直朝下,脸上表现出几分笑意。 说起这三叠浪,它可是祝老三多年辛苦修习的杀招。浪者,一重接一重,浪涛三叠,则是浪花一波接一波的袭来,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别看这三叠浪只有三招,可是其中变化却不少的。祝老三先是将狼牙棒往右一挥,却不是朝人而去,而是直冲向徐庸铮的剑而去,意图让徐庸铮果断接招,接着他继续往右急速挥舞两次,这后两次的攻击可是有些门道在其中的。就青衣人看来,这后两次的攻击有几分的巧妙,其中第一次的攻击稍显缓慢,是祝老三有意为之,不过他特意加上了些许敲震之意,是用右手单手挥出的。然后其中第二次的攻击则是加上了左手,紧握棒柄,止住了上一击反弹之势,然后双手尽力为之,力道比之前两次加起来还要大得多。这一招饱含着快慢轻重变化的。 别看祝老三外表粗犷,语气粗俗,可是祝老三也不真是个只会用蛮力的蛮子。就三叠浪这一招,恐怕有不少江湖人士接不下来。狼牙棒本就稀奇不好用寻常兵刃克制,配上祝老三的蛮力,更是如虎添翼,威力倍增。 徐庸铮对敌的策略依旧不变,用玄意剑反手一挡,剑身坚固,挡住了祝老三的第一击,至于祝老三的第二击,徐庸铮对着这速度较慢的一挥有了提防,所以其中的敲震之意,徐庸铮方一接触就立刻感受到了祝老三的用力,也就多了个心思。既然是三叠浪,那么势必会有第三次攻击的。徐庸铮猜不到第三次会是如何的攻击,却不打算就此坐以待毙,所以当祝老三双手持狼牙棒无畏地攻来,徐庸铮右手的金戈剑鞘也同时动了起来,金戈剑鞘在徐庸铮的左手下不再采取防守的姿态,它一开始向着那双粗壮的手臂攻去,然后于中途猛然一变,选择绕过祝老三的右手,改为直接攻向祝老三的胸膛。朱老三对这未出鞘的剑毫不在意,狼牙棒终于狠狠地轰击在玄意剑之上。徐庸铮的身子没有侧着飞出去,可是他的双脚也在地面滑行了一小段距离,至于那剑鞘,轻轻地点在祝老三宽厚的的胸膛之上,祝老三轻蔑一笑,看都不看一眼,表示不痛不痒。 徐庸铮的右手臂却不好受,感觉有些微微发麻,更糟糕的是,他右手的手腕莫名也有点发酸,看来,这右手反手的一剑一味防守,便注定了他只能挨打的份。 青衣人旁后一个着橙色衣袍的女子此时也站出来说道:“三哥,要不你让我也玩一下?” 橙袍女子排名似乎稍后,所以她称呼祝老三为三哥。奇怪的是,那女子只是掀开帽子,露出稍显秀丽的脸庞,与祝老三不一样,她并未脱下橙色长袍,不知是不是林间多雾,怕受了寒的缘故。 祝老三肩扛着狼牙棒,微笑着走到一旁。那橙袍女子脚步轻挪,经过祝老三身旁时,祝老三好心提醒道:“妹子可得当心些,别玩坏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的眼睛却是不自觉地瞟了一眼那女子胸膛处。虽然橙色衣袍包裹得紧紧的,可是祝老三却是看过一次这种隐约的美丽的风光的。 而这话还有一层意思,众人分明是将徐庸铮当做众人手中的面团,或者手里的玩具,可随意拿捏一般。 那女子走上前,却是有些客气说道:“本着以武会友,别伤了和气!” 徐庸铮于他们哪有什么和气可言,若是知晓八大山岳的真实目的,恐怕徐庸铮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得不配合。徐庸铮连番赶路,而八大山岳以逸待劳,这便是优劣之分。而此刻名义上的比试,怕也是存着先消耗徐庸铮体力,然后徐徐图之的想法。事实上他们的目的,并非如此简单。 徐庸铮一心求剑,注定要在这场名义中的比试中杀出个名堂出来。他自然不会选择转身逃跑的。 橙色本就不常见,不过这可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因为一看到这,橙袍女子就会想起幼时,站在院子里的橙树地下,望着果实累累,如灯笼一样,满是喜庆。 橙袍女子脚步轻盈,接连几个旋转,便来到徐庸铮的身前。她的双手微微张开,却是一高一低,舞姿曼妙,身形也颇为优美。 那女子又是一转,徐庸铮便感觉到清风拂面,风中更是携带着淡淡不知名的花香。 原来这袍子可以用得这般的妙处。 越美丽的事物往往也意味着越危险。 原来那橙袍之下是一片黑暗,那女子挥舞着长袍,双手也在那片黑暗之下活络了起来。 徐庸铮已经看不清楚那双手的动作,更不知晓其中猫腻。他不是个愣头青,头脑发热就会冲动起来,选择持剑猛攻。这样只会让他自己的破绽大开。所以他选择稳妥地跟着移动,于是场间一人翩翩起舞,这舞蹈像极了邀请,另一人脚步也迅速移动着,表达的却是拒绝。 徐庸铮时不时地用玄意剑去接触那橙袍,意图知晓女子的杀招一二,或者弄清楚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那女子用橙袍将自己保护得极为周到,玄意剑本身短而无风,所以多次试探下来,成效甚微,有时对准手臂攻击,最后却是打在橙袍之上,就好像打在风中柳絮一样,毫不受力。 徐庸铮好不容易挣脱开那橙袍笼罩,用玄意剑发动剑气,一连就是两道,扫向那女子。 那女子微微一笑,身子在空中翻转一州,橙袍随双手展开,似一只鸟儿的尾翼倒垂着,那女的双手笔直张开,形态也是十分动人,可是,徐庸铮还是没有看到那女子的兵刃所在。 或者这女子没有带兵刃?这一个念头刚一涌上徐庸铮的心头,就迅速被他否定了。徐庸铮的感觉告诉他,这女子不会这么简单的。 似徐庸铮这般先发而动的剑气,如果未能锁定气机,根本不容易击中的敌人,而对敌之时,又有几人会一味想着后发致人呢?先机先机,总要先攻击才成呀。不过徐庸铮这剑气,也并非全无效果。他看到那橙袍女子绑着一条极为好看的麻花辫,辫子上绑着两条红色丝带,风吹不动。 “且再看小女子一舞吧!”那女子微微弯着腰笑道。 没等徐庸铮说话,橙袍女子又是长袍舞动。这一次左挥右掣,橙袍好借力,张得更开,这次一舞比之刚才更有攻击性。女子的手上终于拿出了兵器,只是徐庸铮依旧看不清楚具体形状。 那女子右脚脚尖轻轻点地,整个左脚伸得笔直,完全与地面平行,她身子前倾,右手微微提起,手中兵刃依旧藏匿在橙袍之下。她的左手却是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雪白的纱衣衬着纤细的玉臂,伸向正后方,手指呈兰花状。她右手一扇袍子,兵器却是笔直向前。 徐庸铮看着这眼睛里满是笑意的女子,终于知道她的笑意不是对他发出的,而是一种对自己的舞蹈极为得意的笑。他将玄意剑直迎着那女子的右手,通过玄意剑反馈到手的感觉,他清楚知道了兵刃之前乃是一点尖?莫非是一柄短匕首? 那女子猛一低头,身体用力,左手一弄橙袍,左手露出兵刃,又刺向徐庸铮。 女子动作不停,双脚并拢,双手缓缓升起直头顶,然后向左右方向展开,这是兵刃的轮廓已经出来了一小半,那兵刃不长,上边笔直轮廓短,下方较长,有尖刃。原来是一柄宽刃短刀。徐庸铮心里想着。只见女子脚尖一扭,带动身子又旋转了三圈,徐庸铮轻易避开,他之所以没选择进攻,是担心当中有诈。 殊不知这却正中的那女子下怀,那女子双脚呈一个笔直的一字,右脚向前左脚向后,跃在半空中,然后她双手向上一提,携带那宽刃短匕刺向徐庸铮的胸膛。 如此意图明显的攻击,徐庸铮毫不客气,将右手玄意剑往当中一架,然后熟人地用左手剑鞘一点,点开那女子的右脚的小腿之上。那女子也不抢攻,反而倒退而去。 这就有些令徐庸铮摸不着头脑了,橙袍女子的体态优美,可是攻击力明显不足,手中兵刃一味求直刺,莫非是橙袍所致? 那么这种武功的用意在哪?为了跳舞?不,肯定不是。 “公子果然好武艺。”橙袍女子说道。 徐庸铮对此置若罔闻,既然八大山岳选择在此伏击,那么这橙袍女子的意图在哪?在这种处境之下,他也没办法多想。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零六章 狠手诛杀判官笔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橙袍女子落地之后,不再采取所谓的进攻,而是倒退而去。 其他三人适时上前与之并肩,四人选择站在同一排。 “今日果然是个好天气,特别适合以武会友,在下判官笔,请阁下赐教。”那个穿黑袍的男子说道。 橙袍女子与青衣人靠得较近,两人四目相对一下。橙袍女子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事情顺利。青衣人则看了一眼之后,又望着徐庸铮,不知目光落在徐庸铮的脸上还是右手上。 徐庸铮感觉形式可不妙,按照这个架势下去,他的处境势必会变得更加的被动与劣势。他左手的金戈剑横放在胸前,剑柄朝外,俨然已有出鞘的趋势。 “以武会友?我看不必了,我这种人暂时还不需要什么朋友。”徐庸铮拒绝道。 “你个小剑客可倒是执拗得很哩。连我们八大山岳的面子都敢不给,你这样子拂逆我们,还真的是少年可畏,不自量力呢。”祝老三怒道。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那双手持判官笔的人说道。 这话说得还算是有道理,不过徐庸铮也不会傻傻全部相信。 “呐,我就说你这话说的有问题吧,干脆就把实际想法说出来呀。他们这四人哪里是以武会友,以车轮战来讨教,分明是另有所图。当然,你也别太实际了,你也知道你这张嘴有时候说话太伤人了,他们可不像我,不一定能受得住的。”诡在一旁幸灾乐祸道。 徐庸铮听到诡的搭话,认真地说道:“我这人习惯不太好,不太会说话。” “说话可是门学问,可以慢慢学。至于习惯嘛,也可以慢慢改的。”青衣人笑道。 “我这个习惯却不同,就是不怎么会手下留情,刚才比试中,好几次金戈剑险些出鞘。至于我这剑的脾气,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比我这主人还要不好。它可是一出鞘就要杀人,非得痛饮一番心血不可。” 四人微微错愕。 对于这类托大的说法,光头大汉非常看不惯,他不服气,也毫不客气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刚才手下留情了?谁要你手下留情了吗?再说,你就这个实力,说什么大话呢,不怕闪了舌头么?” 徐庸铮看到光头大汉这样,依旧懒懒说道:“方才与你们两人的比试,我是有些乏了。说出来你不信,我的右臂有些发麻,头也有些发晕。若是再比下去,我怕。” 青衣人听后一笑,说道:“怕什么?怕我们杀了你不成?” 徐庸铮摇摇头,表示否定,接着说道:“我这会儿脾气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有些差。,而脾气差到极点时,我就会想杀杀人。” “真若这么说,你是个杀星不成。”判官笔说道,脸上表现出不悦。 “我不想说谎,可我此刻真的想要杀人了。”徐庸铮说这话时。眼神突然一变,变得有些狠戾起来。明明方才也是两柄剑在他手上,可是此刻看起来,他才像真的拔了剑,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诡则在脑海中树起了两个大拇指,对徐庸铮表示赞赏。这种拿捏出来的高手腔调,正是出自他的杰作,只是不知道是徐庸铮学的快还是他教导有方,在诡看来这次必然是他教导有方,不然,徐庸铮身上这种高手的气势怎么可能完全出来了呢? “尤其是杀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我的心里会畅快很多。”徐庸铮嘴里继续吐出这些字来,他右手玄意剑终于正握在手里。而四人都知道,徐庸铮颇为有名的金戈剑不久后也会出鞘的。以祝老三的狼牙棒打头阵,再用橙袍女子善舞,然后以判官笔专攻徐庸铮神门穴,至于最后青衣人收尾。这种一环套一环的设计,是他们近来想到的套路。而选择用在徐庸铮身上,不得不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狼牙棒敲震徐庸铮右手,加上橙袍女子的麻痹,最后判官笔的猛攻徐庸铮右手,这就是四人针对徐庸铮手中剑而打的好算盘。至于八大山岳的名号,他们是想用就能用的,而且也能以这个名号去领赏的。因为他们其中真的有八大山岳的人,而且是说得上话的人物。 判官笔依旧上前,皮笑肉不笑道:“那你更要和我切磋切磋,说不定你会更畅快一点呢。” “刀剑无眼。”徐庸铮盯着这判官笔的眼睛,好心提醒道。 “生死由命吧。”判官笔脸上无肉,颧骨突出,他脸上笑意不减,可是眼睛中的狠厉没能逃过徐庸铮的感知。原来,他是打算下杀手的。 那一双判官笔在黑袍男子手中,并没有玩出什么花样来,反倒是目的性极强,而且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断攻击徐庸铮右手神门穴,这神门穴就是手腕处。如此明显招式,徐庸铮怎么会上当呢。他选择用右手玄意剑回转起来,运起剑道卸字诀一一拨开。判官笔毫不气馁,依旧井条有序地攻击徐庸铮的右手。那两支笔三番四次与徐庸铮的神门穴错过,不过距离却越来越近,这样下去,总会有击中徐庸铮手腕的那一刻。 事实上,若不是徐庸铮说的手臂发麻,头有些晕,判官笔不会选择如此冒险。他全不采取防守之势,只因为他不想让前面两人的努力白费。 徐庸铮只觉得右手越来越沉,玄意剑渐渐变慢,好在玄意剑够大。不过那判官笔好像变得越来越迅速精准。甚至隐隐可以预料到徐庸铮玄意剑的动向了。这是料敌先机? “徐庸铮,你若再不拔出金戈剑来,我可以告诉你,今日你一定会在这阴沟里翻船的。”诡提醒道。 徐庸铮闻言,便不再迟疑,金戈剑鞘直朝那三人方向激射出去,然后他左手也反握金戈剑,金戈剑显得异常激动。 形式一下有变,徐庸铮金戈剑就好像入了乱局的猛虎,逮着那双判官笔就咬。判官笔面对金戈锋芒,如何还敢一直保持进攻之势呢。因为判官笔很快发现,徐庸铮左手使剑丝毫不比右手差。而那其他三人见到后,更是若有所思,心里面又多了一些判断和思考。青衣人更是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如此自缚右臂的打法,莫非他本就是左手剑?其实这算是徐庸铮有意给四人的错觉,他将右手反手剑用得没那般灵活,而关键时刻,这右手玄意剑指不定能派上大用场。而他左手金戈剑的猛攻,更是加深了四人的错觉,而达到了徐庸铮的目的。 “专攻左手。”橙袍女子好生提醒道。 判官笔闻言,双手兵刃重新振作起来,开始转换目标,攻击徐庸铮的左手。他的判官笔也开始有了变化,一手快,一手慢,却后发先至,比刚才显得更加精准,笔直地戳向徐庸铮左手的神门穴。 还真是痴人说梦。徐庸铮心里一声冷笑。 他左手挽了一个剑花,然后左手金戈剑一变,举剑直刺那人胸膛。 判官笔右手一横,笔上用力就架住了。然后他身子微微左倾,左手那支判官笔疾刺,眼看就要扎进徐庸铮左手神门穴之上。 徐庸铮右手反手剑挥出,这玄意剑的速度极快,较判官笔后动,却后发先至,刚好砍在那判官笔的肋骨之上。判官笔本想着右手之兵可以回转来守,可是徐庸铮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判官笔被打落在石壁之上,然后顺着石壁滑下,倒在地上。 这一番出手狠辣,徐庸铮丝毫没有留手。 “你······”青衣人震惊道,“你为何要下如此杀手?” “难道不是该问问我,我的右手为何还能动吗?”徐庸铮挥了挥一下右手,想把那些怪异的感觉甩出来些许。 “那三叠浪确实不凡,短期之内能够让我右手手臂加手腕麻痹,想不到你们对于穴道的研究如此之深。可惜,我是双手使剑的。” 祝老三一把按住那判官笔,检查他的左肋。可是仍然止不住判官笔那鲜血从嘴角涌出,判官笔的精神也变得十分萎靡。 “至于这人一双判官笔使用的笔法,专攻我手腕处,我也就明了了,原来这江湖真的有人如此去做,而且做的如此卑鄙。” “我不懂那些。我只知道,开始说好的以武会友,此刻你却在杀人。这种说法如何说得过去,你非得替我兄弟偿命不可。”祝老三望着判官笔脖子一歪,就昏迷过去,气愤不已。 对于光头大汉的一顿胡搅蛮缠,徐庸铮笑了。这前番说好的“刀剑无眼,生死由命”,此刻是万万不会被提起或是认可的。而一旦徐庸铮死在那判官笔之下,恐怕没人会记得这是在以武会友。有时候江湖就是这么奇妙,它虽不言不语,却能培养出这么多性格迥异的侠客。真要说这世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或许才是唯一千古不变之真理。所以徐庸铮懒得和光头大汉浪费口水,干脆也不去反驳他的眼瞎。 “好呀,就是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徐庸铮一开始对这些人怀有戒心的,此刻心里没有多少落差。他有诸多坏习惯,而不经意相信他人便是他最大的坏习惯。可在这江湖中,这却是绝佳的防身妙计。 光头大汉重新拿起狼牙棒,橙袍女子也往前走了两步,二人准备好来收拾了徐庸铮。 就在此时,徐庸铮的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 “真是让我好找呀,徐庸铮。” 这声音戏谑的成分居多,有几分终见故人的喜悦或者终将报仇的期待。不过就目前徐庸铮这个情况,怕是来拿徐庸铮悬赏的可能性要更多。 徐庸铮往后微微一撇,眼神一亮,想着这不正是当初剑幕那几人吗?怎么今日也来找我了?莫非他们也是为了悬赏而来的?这一番考虑之下,他彻底作好了死战的准备。 李玉宇走到徐庸铮的身旁,冷冷朝徐庸铮说道:“怎么了,见到我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零七章 雪中送炭李玉宇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来人正是剑幕三人,李玉宇和杜氏两兄弟。这三人本想着来找师妹,没曾想却先遇着了徐庸铮。李玉宇上前和徐庸铮打招呼,表现得并不热情。 “师兄,你看还有其他人在此呢。”杜西璧小声说道。 “哦?莫非也是为了千金悬赏而来的同道中人?”李玉宇这才看了对面站着的三人一眼,他的腰间别着双剑,双手负后笑道。这打招呼分明是没将三人看在眼里。 他紧接着又说道:“在下不才,剑幕李玉宇。” 单单剑幕剑客,在江湖上就有些份量。而他自报姓名,没多说实力如何,自然是觉得对面会知道他。 事实呢,江湖人都极为在乎名头。青衣人久经江湖,很快就记起了李玉宇的位置,他微微拱手道:“原来是剑幕传人,久仰久仰。” “我身后这两兄弟则是杜西崖,杜西璧。他们也是剑幕传人。”李玉宇又介绍道。 青衣人这次依旧笑着说道:“两位剑客,久仰大名。” “大哥,你看,原来我们两兄弟在江湖上也有大名气了。”杜西璧咂舌道。 “闭嘴。”杜西崖说道。 “你们看,我就说这剑幕传人的名头好用些吧,我那师傅偏要跟我炫耀他自己的名声如何了得。幸亏我没听他的。”李玉宇朝两兄弟说道。 “哼,什么剑幕传人,不过是排在扶摇二十九罢了。”祝老三看不惯李玉宇的装腔作势。 “至于那两位,无非就是什么府主剑主的传人罢了。哪来的什么大名。”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一下,祝老三则是打了三个人的脸。 “原来这府主的名声也比我那师傅响亮得多呀,唉,真是······”李玉宇没有愤怒,而是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真是遇师不淑呀。” 杜西璧则是配合说道:“大师兄,与人争食,提师承好像并不管用的咧。不然我们自称府主的亲孙子,那不是更加了不得。” 光头大汉又欲嘲讽,不过被青衣人眼神给制止了。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剑幕的诸多府主中,真的有一位姓杜的。这行走江湖,也讲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他实力不俗,可以将这三人不放在眼中,可是不得不考虑剑幕这座大山的。真要惹急了剑幕那帮用剑的疯子,恐怕他师父也保不住他。 李玉宇疑惑道:“是这样吗?那你方才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他脸上出现无辜的神情,让八大山岳之人感觉被他们三人给戏弄了,好生无语。 “不过也没关系,今儿个我可是要定了这一千两黄金。等老子拿到后,不得整天醉生梦死个十年呀。”李玉宇的语气很大,也十分得意,这话在八大山岳来说是吹上天的牛皮。 青衣人单手在背后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示意橙袍女子上前试探这剑客虚实。 “小女子久仰大名,请李大剑主赐教。”橙袍女子双手在长袍之下,向李玉宇讨教。 剑主,可不是所有的剑客都有资格叫这个的,他得通过剑幕的诸多试验。见到女子夸赞自己,李玉宇十分高兴,然后厚着脸皮道:“你不仅长得好看,还非常有眼光的嘛,至少知晓我有剑主实力。” 青衣人一笑,这么浮夸的人怎么可能有剑主实力。他开始有了几分要看好戏的意味。身旁橙袍女子跃跃欲试,想要急切与李玉宇交手,看看这个不自量力的剑客到底是什么实力呢? “不过,且慢,”李玉宇看着来人,赶忙说道“我师傅教我剑法之时,曾跟我说过,不准和女人动手。我虽说碰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师父,可他毕竟是我师父,他说的话我还是得听的。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不能破戒。” “那我偏要向阁下请教呢?” “那好办,由我们俩兄弟代劳就是。”杜西崖杜西璧提剑上前说道。 “两个大男人,以二敌一,欺负一个懦弱女子,真是剑幕荣光呀。这传出去,可是一段佳话呀。” 如此明显的嘲讽,杜氏兄弟自然听在耳朵里。杜西璧朝杜西崖说道:“大哥,他在说你不要脸。” 对于这个亲兄弟的不争气,杜西崖心中又兴起了想暴揍这个家伙一顿的念头,可是今日之事,不宜生变故。他冷冷说道:“此事关乎剑幕,不容有失。待会,你先以剑气破她长袍,我再近身用剑猛攻。” 面对杜氏兄弟这样的厚脸皮,还有他们如此光明正大的商量对敌破解之法,实在是令人不耻。橙袍女子向青衣人看了一眼,表示询问。青衣人则是说道:“苏姑娘,既然如此,你还是回来吧,免得被那两人欺负。” 杜西璧哈哈一笑。 祝老三则重新拿起狼牙棒,上前几步,说道:“那换我来讨教吧。” 狼牙棒好生威风,这么吓人的吗?要不······杜西璧朝杜西崖说道。 然后两人极为默契地退后几步,往李玉宇身旁一站,无形中就将李玉宇推到了前面。 李玉宇还没反应过来,颇为惊讶。他瞧了一眼本是他左右护法的两兄弟,又看了一眼那手持狼牙棒的光头大汉,眼神不再玩味,而开始变得坚毅。他双手掏出双剑,剑尖斜指向地面。 这一次李宇终于掏出了双剑,徐庸铮的猜测并没有错,原来李玉宇真的是会使双剑的。 “家师李经纬,请赐教。”徐庸铮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的,就是不知道李玉宇说话的真假,更不知道这个名字背后有什么含义。 李经纬,青衣人念了这个名字几遍,反复揣摩,企图在记忆里找到答案。这不就是······青衣人突然一惊。 “什么破名字,居然还真的报了师承。我看你这种江湖的雏鸟,还是赶紧回家找妈妈吧。”祝老三不以为意,尽情嘲笑李玉宇。 李玉宇脸色一冷,双剑来攻。 祝老三也是大喝一声,狼牙棒势沉,锤向李玉宇。 李玉宇手中双剑并不宽阔,对于那狼牙棒,却另有巧妙的方法来应对。叮的一声,祝老三挥锤而来,李玉宇却是用剑尖直对锤头,再用一剑横掠,支砍那棒上的双手。祝老三挥棒,哪敢用尽全力。这不过三四招之后,祝老三就变得有些局促。这种双剑制敌的的方法本就极为有优势。加之祝老三用的武器极为笨重,不仅优势发挥不出来,而且更是不好收力,在一味求灵巧的短剑之上,很是吃亏。 “三叠浪。”祝老三又是暴喝一声。 这一次三叠浪又有了新的变化。祝老三先是右臂用力,朝右边迅速挥了两次,第一次幅度较小,第二次却是幅度极大,再加之他旋转棒身,狼牙铁钉发威,呼呼作响。第三下,却是转身过去,右手借着旋转之势,抽向李玉宇的膝盖。 这一下,却是背后空门大露。李玉宇没有选择跳起,躲过那狼牙棒,再去刺光头大汉的后背。这只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李玉宇却没有这样做。他的做法更为直接。 他身体翻腾而飞过光头大汉头顶,双剑往下一撩,光头大汉选择身子后仰。等到李玉宇落地,他的双剑显得极为轻巧地搭在光头大汉的脖子上。 “看来是我赢了。”李玉笑着说道,手指头微微用力,下压短剑。 “哼。”光头大汉依旧不服气。 “莫不是刚才狼牙棒未曾脱手而不服气?”李玉宇问道。 这一下,光头大汉真的震惊了。 短剑和光头大汉的皮肤相接触,寒冷透骨。 “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光头大汉道。李玉宇却没有选择放下手中剑。 刚才光头大汉狼牙棒是可以脱手的,然后他左手变掌,就可以在此攻击李玉宇的。 青衣人朗声道:“既然他已经认输,阁下可以收手了。” “现在相信我师兄是剑幕传人了吧。”杜西璧说道。李玉宇也适时收起了长剑。 “这是自然,名师出高徒,我们岂有有不信之理。”青衣人说道。 “你知晓我师父?”李玉宇诧异道。 “尊师高名,不敢妄议。入得逍遥无可忧。今日这人,就当让给阁下了。”说完,青衣人一把拉着判官笔的手,扶起那判官笔,转身就进了深林里。 光头大汉扭了扭脖子,黑袍也是一挥,紧跟了上去。 李玉宇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望向脸色有些苍白的徐庸铮问道:“她可曾来找过你?” “谁?”徐庸铮疑惑道。“这段时间找我的人可能有点多。” “你这人还装起大来了不是,早知道就刚才就该一剑砍了你的。”杜西璧指着徐庸铮说道。 徐庸铮与杜西璧接触并不多,此时见到他如此威胁自己,也不示弱,回应道:“那你现在可以来试一试也不迟!” 杜西璧真的来气了,说道:“哎哟喂,这下子你倒神勇起来了,有本事别白着脸呀,这嘴唇发紫的都可以用来做酱菜了。” 徐庸铮这才知晓自己已经中了毒,难怪,刚才浑身上下隐约传来的痛楚令他有些不适。 李玉宇朝着杜西崖点了点头,杜西崖很快知晓了他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给李玉宇。李玉宇稳稳接住,说道:“当日赠你秘籍,你不要;今日,给你解毒之灵丹,你可千万别拒绝了。” “你小子还是接受吧。这可是个好东西。” 说完他就把药瓶抛在空中,徐庸铮听着诡的话语,沉默接过来那药瓶。药瓶呈现青瓷色,徐庸铮倒出一粒,便放入口中,吃了下去。那丹药入口即化,散发浓浓的药香,可是味道却不怎么好。服完丹药后,徐庸铮感觉头脑清醒很多,浑身上下也恢复了些许力量。药瓶材质为青瓷,徐庸铮掂量不出里面还有多少颗,便要将药瓶还给李玉宇。 李玉宇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还没那么小气。剩下九粒丹药,就全当做送你了!”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零八章 有事相商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诡都认定的好东西,徐庸铮可是亲身体会的。而听到李玉宇说到其中还有丹药九颗,权当送他。他本欲拒绝,可是行走江湖,徐庸铮自己也不能预见自己以后一定不会再中毒。 “你别到时候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是收下吧。”诡适时地分析道。所以徐庸铮也不再推辞,将药瓶放入怀里,好生保管。 杜西崖看到徐庸铮这幅摸样,笑着嘲讽道:“别看平时古板,这时候倒还是挺上道的。” 不料徐庸铮接着说道:“那当日之事,我们今日就此两清了,互不相欠。”他没有理会杜西璧的微微撇撇嘴,所表达出来几分不满。 李玉宇点了点头,他对这种欠人情的事看得较重,恨不得早些了结才好。在他心里,今日替徐庸铮解困,刚好可以还当日之恩情。 可是杜西璧却不这么看,这师兄又是打走敌人,又是送丹药解毒的,明显是两件事。 李玉宇对其他事更加上心,又问道:“那你现在该告诉我,她是否来找过你了吧。” “她?到底是哪个她?”徐庸铮真的摸不清头脑,依旧不解问道。 “哟,你小子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呀,这没看到这次只剩下三位俊俏的少爷,少了一位美少女吗?”杜西璧不平道。 徐庸铮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当日那个女剑客。不过他依旧有些犯糊涂,不解问道:“那她为何要找我?” “还不是你自己在朱家做的好事······”杜西崖说道。 徐庸铮刚刚服入体内的丹药,药效发挥了作用。他将玄意剑放了回去,金戈剑倒拿着,负在背后。 说是好事,可是在徐庸铮听来,却不是好事。 “朱家之事过后,这些天有很多人来找过我。”徐庸铮说这话,自然是指他自己的悬赏足够多,足够吸引人。“我也杀了不少人。” “别误会,”李玉宇见到徐庸铮还是没能回想起来,赶忙解释说道,“我师妹并非贪财之人,她只是来感激你当日救下她,特此前来报恩的。”李玉宇言语坦诚。 “所以她到底找过你没有?”杜西崖问道。 “没有。”哪怕是听到有人来报恩,徐庸铮情绪没有多大波动,语气也没有什么变化。因为他对当日之事,根本不曾上心。除了记得琴帝出手,自己问剑于琴帝,后来杀朱四少爷,其他的,他也不记得多少。 这报恩之人没来,她三个师兄倒是先来。这可是有些稀奇了。 杜西崖杜西璧两兄弟听到徐庸铮的回答,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心中微微放松。 “那我能否拜托你一件事?”李玉宇说道。 “不能,我怕麻烦!”徐庸铮果断拒绝道,他一向最怕麻烦的。 “你小子别蹬鼻子上脸呀,刚才才送给你灵丹妙药了的,现在就忘啦。要不我说刚才就应该······”杜西璧喋喋不休道。 “可是,你现在已经惹上了麻烦。你若是真怕麻烦,你当初就不该去惹朱家的。” 李玉宇说出了心里话。 “当初也不是我惹的朱家,而是朱家想要找我当替罪羊而来招惹的我。”徐庸铮冷冷说道。 “我也不知当日之后续,可是也知道,你至少杀了朱家四少爷的,这不像你该说的话。”李玉宇朝向徐庸铮说道。 的确,杀人儿子不该说的这么无奈,可是当日朱家盛气凌人,由不得徐庸铮不还手。 “情况或许跟你们了解的不一样,当日我动手有一半是形势所逼的。今天这情景却有些不一样,因为我还有得选。”徐庸铮说道。 “所以你并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李玉宇知道徐庸铮的选择,为了有得选,他不怕动手的麻烦。 徐庸铮没有说话,若是为了可以选择的自由,他多些麻烦算什么呢。 片刻之后,杜西崖反问道:“徐庸铮,你就不怕我们对你群起而攻之?要知道你现在的人头可是价值千金的!” “这世道,你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所以,怕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每一次一个怕字就可以躲过,我又何必提剑,又何必杀人呢?”徐庸铮往金戈剑鞘走去。 “若你们选择三人合攻我,恐怕我只有使出杀人之剑,必胜之招了。”徐庸铮说话随意,使这话听起来一点都不像真话,就好像小孩子打架之前先威胁一出,我有沙包大的拳头一样,有极大的夸大的成分。 “既然你有得选,那就请你慎重选一次,帮我们做一件事就可以了。”李玉宇眼神里带着期盼,说道。 “刚才可能没说清楚,我怕去麻烦别人,相比之下,更怕别人来麻烦我。所以你们真的不要逼我。”徐庸铮话说到这个份上,这是表明了态度。 许久之后,李玉宇显得有些奇怪地问道:“那你会不会杀人?” 会不会杀人?徐庸铮手底下的数十条亡魂,如果能开口言语,或许能直接给出答案。徐庸铮不擅长杀人,却是会杀人的。只不过一月的时间,就已经有数十条鲜活的生命在他手上失去了颜色。 徐庸铮点了点头,金戈剑多番擦拭,终于入了窍。 “那好,你就帮我杀几个人吧!”李玉宇说道。 徐庸铮颇为不解,心想,我都这般地步了,你这人还来打趣我。我若是真的有功夫帮你杀人,何至于到这个田地。他本想开口拒绝,可是李玉宇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的蛋糕。 “我也可以帮你杀人的。”李玉宇说道。 若是有些人可以自己去杀,哪里还需要别人来帮忙呢?可这江湖远非如此简单,有些事偏偏自己不可做,别人却可以光明正大去做,不会有任何人非议。而徐庸铮恰恰是需要别人帮忙杀人的。 “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因为我真的可以答应你。哪怕是杀人。”李玉宇补充道。 徐庸铮看到这三人的神情严肃,心里有些动容。他隐隐猜到了李玉宇的条件,此刻试探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就帮我杀了威胁我师妹安全的人。”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徐庸铮对这个要求也是摸不着头脑,心想,你们三人都保护不了你师妹的安全,还要我这外人来吗? 杜西璧看穿徐庸铮心中所想,抢先道:“你小子别太自恋,并非你武功多么高强,我们非要来找你不可。而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师妹性子执拗,她说要找你,便一定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你一旦深陷囹囵,她必定会舍身来救。那么到时候,我希望你能够心狠些,将那些刺客全部杀死杀光。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犹豫不决,自顾不暇。”李玉宇说道。 “还有就是我们为何不守在你身边,等待我师妹的到来。一来,我们剑幕虽然不怕朱家,可是也不想惹上这个麻烦。二来,师妹若是看到我们一起,反倒不会现身来找你。至于这第三嘛,就是我们还没沦落到给人当保镖的份上。” 就因为你是李经纬的高徒?徐庸铮心里想着,却没有问出来。 徐庸铮哪里知道有这样一个非找到自己不可的女剑客。他当日在朱家挥剑,根本没有注意那女子的相貌,更不必说多看她几眼,这样自然不用说什么认得她了。“你师妹叫什么名字”?徐庸铮问道。这一问便是默默答应了这份买卖。 “剑幕王筱涓。” 徐庸铮默念这个名字,便记在心头。李玉宇走上前,欲拍一拍徐庸铮的肩膀。却被徐庸铮侧身躲过。李玉宇的手又尴尬地放下了。 他拱手道:“望君珍重。” 说罢,李玉宇便领着两兄弟,三人成行,消失在树林之中。树叶窸窸窣窣,三人终于走远。 徐庸铮这才有时间与诡交谈:“为何不提醒我,那橙袍之下有毒?” “你小子总算是发现了。这行走江湖人心险恶,一切招数都是被允许的。有常言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若是心不够狠,不够决绝,那么今日之光景以后还会有的。说不定你还会遇到更多,还要更加的绝望。你被青衣人两次笛声吸引,这便是江湖大忌。” 徐庸铮心里想着,他明明对那人抱有戒心的。 “真正的强者不会抱着以武会友的心态的,一旦动了武,就只会求胜的。这其中拔剑流血算什么,杀人都是极为正常的。说到底你的心还是太善了。若别人对你没有威胁,对你不下狠手,你的意境就不使出。你的实力也不全部用出。这样很不好,以后它会让你付出极大代价的。” “我记下了!” “记下也没有用。若没有舍命登顶武道巅峰的决心,多少次都是一样的。你的格局仍然太小。只能希望你大仇得报后能有所改变吧。还有下一次,别让那青衣人吹笛子了,太危险了,就像发着春的猫儿一样。”诡有些开玩笑道。 徐庸铮将这点记在心头,所谓的格局太小自然是指他的心被某些意念禁锢住,看到的东西极少。这有好有坏,好在没有太大野心,能够脚踏实地,一心一意,不会好高骛远。坏处则是与武道一途没有任何好处。但凡武道精进,必须有大目标,信念不屈的。再说现在,早已不是匹夫当道的天下。 “还有,你下次有机会,记得找一柄称手的长剑。至于那金戈剑,你若是还存在那个念头,等着被人杀了的那一天吧。” “什么念头。” “你又装傻是不是说。那个理想却是很伟大,可是不现实。你先度过眼前困境再说。再说,这杀境可是没那么多要求的。” “嗯。”仅仅只有一个字,表示徐庸铮知晓了。 “这玄意剑也太憋屈了,白白被你当木板棍子来耍。你就不怕你那师父上来找你算账?你就不担心再给损坏咯?我看你压根没有想着去修复它吧。” 徐庸铮闻言一惊,又是一喜,说道:“还有修复的可能?”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零九章 铁打的袍子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诡所说的徐庸铮心太善,徐庸铮也并非完全认可。可是今日这处境,确实像诡说的一样,自己手下留情了。至于诡说的自己格局太小,这徐庸铮也没有办法。他学剑归来,突闻噩耗,他得替那些人讨回公道。至于什么武道还是剑道问鼎,都要往后考虑的。 可是,听到还有修复玄意剑的可能,徐庸铮也不由得一惊又一喜。 “停停停,别一惊一乍的,跟个乡巴佬一样,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要当年的谢家人仍有练兵之能,这修复玄意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话说得简单,这又上哪去找当年谢家之人呢。再说,有那通天本事怎么可能在江湖上声名不显。只有那藏兵殿和西漠点器楼两相呼应,闻名于天下呢。”徐庸铮很快就认清楚了现实。 “我又哪里知道呀,我这个活了七八百年的老东西也很无奈啊。不仅被坏人关了数百年不打紧,这身体至今都是残缺的。唉,你作为我的主人,怎么着也得先帮我修复身体吧。我也好帮你去复仇呀。” 徐庸铮好不容易点燃的希望火苗,还没燃片刻,就被诡无情扑灭。所以他也不再搭话了,将金戈剑背在后背之上。 “”等等,我先与你讲讲谢家的光荣往事--神兵不言谢呀。那神兵不言谢系列,当时可是名满天下,要说它们的材质······ 徐庸铮也不回话,脸色平静地赶着路,没入树林之间。 八大山岳作为一个整体却又不全是一个整体。 其中人数多少至今都是一个变数。 青衣人能够知晓李经纬的存在,他的师门也是颇为不凡。而八大山岳类似于流水旗号的性质,也正是出自青衣人的奇思妙想。 而这些年,八大山岳的名号是完全闯了出来。不仅扶摇榜有名,更是贵为金意楼的客卿。笛音入心,何以解忧。青衣人的名字极有意味。他姓曲,名星忧。徐庸铮之所以能看出他受伤,只是因为他伤得明显。 在上一次行动中,他被人直伤肺叶,而那刀客的刀险些穿透了他的身躯。不过那刀客的下场也更加的凄惨。不仅他的头颅被砍下,他的身上也是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肉。寻常人都知道,伤及肺叶就不应该吹笛奏曲。可是对于音乐一道近乎疯魔的他,却并没有停止。所以时月虽久,他的伤仍未好。 这一次曲星忧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咳在那手帕之上。他脸上神情痛苦,甚至咳得直弯下了腰,声音咳咳不断,好像肺部都被撕裂了一般,里面的空气失去了温暖,发出了有声的抗议,他咳嗽得更厉害了。 橙袍女子一手搭在他的背上,然后轻柔地拍着,从上往下地抚摸着,企图帮他减轻些许痛苦。光头大汉祝老三则负责照料那判官笔。判官笔的脸色苍白,眼神无光,嘴唇发红,嘴角里依旧涌出鲜血。更令人担忧的是,那鲜血变成了黑色。 那咳嗽声终于停了,橙袍女子细心地递过一个水壶,曲星忧倒了一口水,含在嘴里,简单地漱了漱口。 “你可别再吹笛子了,不然真的会出事的。”橙袍女子满心担忧道。 橙袍女子对与曲星忧较为关心,所以这些天她再三嘱咐。可是曲星忧对此,只是笑了一下,递回水壶,再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说道:“先不说这么许多,还是先看看他的情况吧!”这已经是一种委婉的拒绝了。曲星忧怎么可能放弃吹笛子呢? 在地上,判官笔被放着靠在一棵大树上,他脸上冒出了冷汗,表示他也在苦苦支撑着。 “赶紧过来吧,他快要不行了。”祝老三焦急地喊道。 曲星忧上前而去,蹲在那判官笔身前,一手紧握着他那无力的苍白的手,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呢。” 判官笔气若游丝,这吐出的气分明比吸进去的气还要多,眼看他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了。 他的声音十分微弱,曲星忧靠得极近才听得清楚。只听他说道:“这一次任务,是我办事不利,怨不得别人。是我对不起你,曲大哥。” “若能有幸分得那赏金些许,请你将我那一份寄给我的妻儿老小。” “曲大哥,就······拜托你了。” 人如花谢,容易折。徐庸铮一剑之下,伤及判官笔内脏。判官笔习武多年,早知再无任何医治之法,所以此刻交代完临终遗言,终于垂下头去,若一个醉酒之人瘫倒在路边,任凭山林野兽来收尸。 曲星忧点头,眼睛里隐隐有泪光泛出,他将判官笔的双眼阖上,片刻之后,便镇定下来。他作为团队领头人,想得比其他人更多。 祝老三一拳打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之上,拳中劲道十足,打落那许多树叶,纷纷下落。这是他气愤的表达方式,橙袍女子也沉默着,叹了一口气,然后没有说话。 他们在一起时间不长,可是还算有些感情,此刻见人死去,也有些伤感涌上心头。 曲星忧又拿出笛子,放在嘴边,作势就再奏一曲,送孤人归去。 “怎么?我一来,你就要吹笛子表示欢迎?”一位裹着黄色袍子的人来到这里,开口道。 曲星忧静静地望着判官笔,回答道:“我只不过是奏一曲,好送他上路。” “好好的一把名笛,整天就被你用来吹些哀乐,这样不好吧。” “他可是我们中的一员。值得的。”青衣人说话没说完整,不过黄袍之人明白,他想说的这人是值得他奏曲子的。 那黄袍之人看了看站着的两人,又看了一眼瘫倒在树下,已是死得干净的判官笔,说道:“不过是件流水的袍子,死了又有何可惜!不过,我看这橙袍小姊妹就不错。” 流水的袍子?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祝老三就在思考这话的含义,莫非八大山岳里还有别的袍子不成? 曲星忧望了那穿黄色袍子的人一眼,说道:“注意你的言语,人家也是刚加入我们的人。别净想着倚老卖老,欺负人。至于那什么流水的袍子,你若不想惹事,以后少说为妙。”这话语中含着几分只有黄袍之人才懂的警告。 那黄袍之人更是桀桀发笑。“要不说这世人怎么这么喜欢当老大呢?老二始终就是差了一点。想要欺负人还得经过老大同意。” “那流水的袍子是什么意思?”祝老三注意到了一点,朝黄袍之人问道。 “唉呀,居然真的有人注意到了。怎么办,怎么办。曲老大,我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呢?”黄袍之人故作紧张问道。 曲星忧知晓黄袍之人的秉性,也不理会他的表演。 “哎呀,你看我这张嘴哟,真的是容易泄露组织机密,唉,还是不说了吧。要不你们去问曲老大,让他给你们说道说道。”黄袍子拍了拍嘴巴,恍然大悟道。可是更多的却是将祸水东引的窃喜。 曲星忧放下笛子,回头望着这两位新成员,说道:“本想等着完成这一次任务之后,再与你们说的。当初是我一手创立的八大山岳。我创立这个组织的初衷意在为更多的江湖人士提供方便。只想做一锤子买卖或者想真正加入杀手组织,八大山岳都可以收容他们。这样做当然也可以壮大我八大山岳的名号。而前番之所以找上你们,也是知道你们有意向要杀人赚大钱。而前几次合作,不仅是意向的考核,还是实力的考核。所以给你们的自然是流水的袍子。若是可以长久合作,你们自然而然就能加入八大山岳了,袍子的样子和颜色都会有八大山岳的特征。” 那黄袍之人则是转过去,露出袍子背后的两竖,其左右还有山川图案,毫无疑问,这件袍子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要比祝老三和橙袍女子的要更为高级许多,他炫耀道:“像我这样的,才叫做铁打的袍子。” 流水的袍子,铁打的袍子,这个比喻还算贴切、山炮女子一想到这,不由得微微一笑。 “若是我们完成这次任务,能分得多少赏金呢?”祝老三更加在乎实际问题,问道。 “赏金一千金,除去金意楼扣去的佣金手续等等,八大山岳提取十分之二的费用,其余分均给所有完成任务者。”黄袍下的那人说道。 祝老三见到曲星忧不说话,也不多作解释,低头思考着。千金除去手续,最后只剩下九百多金,还要交给八大山岳一两百金。对此,祝老三久在江湖,对这种不公平的事也是看惯了。既然借人家之名号行事,自然是要交钱的。可是这银钱有些太贵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八大山岳扶摇榜第八的名号倒也不算太亏。 “有些话还是事先说清楚得好,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早些提出也好,也能早些知道答案,省得日后再起争执。”那黄袍之人望着祝老三,说道。 “那判官笔可以分得赏金的一部分吗?”橙袍女子比光头大汉先开口问道。 “就这探讯用的死人?哈哈。”橙袍之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我八大山岳又不是什么慈善······” “可以的。”曲星忧却将这份不屑捡了起来,狠狠地打在黄炮之人的脸上。 黄袍之人的话语被打断了。 “从我们剩下的金子里分少许,还是他和我们四人所得一样的多?”朱老三疑惑问道,这声音有些大。他隐隐猜到了曲星忧的想法,无非就是本该分作四份的赏金分成五份,这种慷慨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他的话语里满是质问。 “这平分五份,我可不同意。多劳多得。他又何尝有那么多的贡献呢?”黄袍之人抢先道。“还有,别以为你是老大就可以胡来。哪怕你胡来,我也要反对。哪怕反对无效,我还是要坚持下去的。曲老大。”这话有几分小孩子气,却是隐隐说出了另外两人的心意。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一十章 曲星忧的秘密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黄袍之人极为无情,却说出了其他二人心中的想法。 “如此就好,我也反对。”祝老三举手示意道。这人在刀口舔血的日子本就不易,都是用性命在闯。若是仅仅看着些许的交情,就牺牲了自己的利益,这是他万万不会做的事。再说,祝老三之前和判官笔本就没有多少交情可言。不过,判官笔死在这次的任务中,他若真要表示恻隐之心,大可以四人拿出个几两黄金来聊表心意。可是他看不惯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行为。那可是足足的四十两黄金呀。 曲星忧又望了望这表态的两人,接着又看了一眼橙袍女子,问道:“你也反对吗?”橙袍女子也在察言观色,她低着头说道:“任凭曲先生做主。” 曲星忧虽然作为八大山岳的老大,可是没有办法像黄袍之人说的那样一意孤行。这可与八大山岳的名声和内部团结都为不利。再看那女子低头的方向,却是向着那两人所站的方向。这点小心思没能逃过曲星忧的眼睛。果然,这依旧是那个冷血的江湖。好在曲星忧没那般在乎黄白之物。 “那好吧,就分做四份吧!”曲星忧看似在三人面前的低头妥协,可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惹得祝老三心里面一阵非议,这人原来也是欺软怕硬的。那八大山岳里面都有些什么样牛鬼蛇神呢? “我那份就分给判官笔吧!”曲星忧丝毫不在乎钱财,洒脱说道。 “曲老大果然心胸博大,好大手笔。”黄袍之人拍了拍手道。能将近两百两的黄金转手轻易送人,祝老三自问对父母都做不到这样。而青衣人是什么身份,他更没有必要贪求虚名,也没必要骗他们。所以祝老三一阵惊讶,久久不能说话。 橙袍女子也是欲言又止。 “我们还是先把这判官笔好生处置了吧,之后再来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应当如何。”曲星忧如此说话,其他三人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自然赶紧行动,也是花费了好些功夫才做好准备工作。他们搭建起了半人高的四方木堆,再将判官笔的尸体安置在上面,四人整齐站在木堆前,每人手中一个火把,将火星递上,顷刻间升起了袅袅炊烟。偌大的火苗就将判官笔淹没了。而那对判官笔直笔直的插在地上,如两柱短香。 “那人身上也有伤,背后有两处,胸前有一处。我们让祝老三使出狼牙棒,那么他的右手反手剑也算个缺陷。”曲星忧望着火苗说道。 他接着分析道:“那两柄剑,一柄锋利且细,应该是沐家的金戈剑无疑。而另一柄无名巨剑,不知其名,可是看它的材料坚固异常,剑身宽大,剑长不过二尺,有余,一者主攻,一者主放。只是不知道这两剑可不可以齐出?”说着,他用脚在沙子上画了一条曲线。“你们再来说一下,刚才与那徐庸铮交手的情况。” 祝老三说道:“那剑客右手可用正反两手剑,他的左手也是用剑自如的。就是不知道,传说中他的意境为何不用,今日明明是有很多机会的。” 黄袍之人肩上搭着从判官笔身上取下的黑袍,他笑了笑说道:“以一敌四,若是他意境稍慢,被你们偷袭一下,那恐怕就得付出交代了。且不说什么更难招架,恐怕还要将性命交代在这里。” “还有,你这分析的都是什么呀?我问你,你可记得,他用的是什么兵器杀的这判官笔。”祝老三仔细回忆当时战况,说道:“应该是他右手的无名巨剑。” 黄袍之人又朝曲星忧一督,说道:“那就是无巨剑,也可以用来攻击的咯。” “橙袍小姊妹,你也来说一下吧。” 橙袍女子站在一旁,望着判官笔渐渐消失,她的声音稍细,说道:“徐庸铮应该是谨慎之人,我未露出兵刃,他就始终不敢攻击我。他好像颇为忌惮我的长袍,是怕长袍之下有什么兵器机关一样。不过我猜,我能肯定的事,他至今也猜不到我的兵刃究竟是什么。” “不是一柄宽刃短刀吗?”祝老三当时极为关注场间战况,他也看到了那兵刃的大概形状,此时说道。 橙袍女子摇了摇头,笑道:“不是的。” 青衣人随意说道:“估摸着是一对笔架叉吧。” 橙袍女子瞪大了眼睛,似乎惊讶于青衣人为何知道正确答案。 “这也能猜中?”黄袍之人说道,“你不会之前就知道吧。你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呀。小姊妹。”说话间又是打趣橙袍女子。 橙袍女子对这类打趣,向来不会应付。她干脆亮出了手中兵刃。那是一对长度一样的笔架叉。这可是颇为少见的短兵器,因其形似笔架而得名。只见它上端粗下端细,两侧有向上的枝叉作为护手所用。中间最长处呈圆锥状,可刺透骨头。气场不过一尺有余,比之手臂还要稍短。两侧的护手叉不过二寸宽,长约三寸,叉心为圆。两只笔架叉颜色不一,呈现一金一白,手柄都是用红缎包裹着的。 “这可不是个常见的兵器。小姊妹,你使得怎么样呀?”黄袍之人这一问,却让橙袍女子有些犯难,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架住那柄无名巨剑片刻,问题应该不大。”曲星忧替她回答道。 你这次带出来的兵刃是什么东西。曲星忧更为关系这个问题,朝黄袍之人问道。“讨厌,又想问我的宝贝兵器在哪,我就不告诉你。”黄袍之人把袍子抓紧,聚拢在胸前,似乎要将自己包裹得更加严实。不过他说话的姿态有些令人作呕了。 “好了,我知晓了。”曲星忧也看不下去了,连忙打断他道。 “下次我们就三人齐上吧,祝老三,你依旧就用狼牙棒猛攻那人右手无名巨剑,至于苏姑娘,你就伺机而动。”接着曲星忧转身对那黄袍人说道,“你就用你那对子午鸳鸯钺,攻击徐庸铮的金戈剑。” 黄袍之人仍不忘恶心人道:“我的小钺钺还是被你找到了。”他接着发嗲道:“就不能给人家留些秘密么?曲老大。”一个大男人发嗲是极为恐怖的。青衣人曲星忧懒得搭理他。 不过这么一番吩咐下来,黄袍之人极为满意。 “就是不知,那金戈剑是否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么锋利呢?” 不料祝老三突然问道:“我们不是有四个人吗?” 黄袍之人笑了笑。 青衣人曲星忧却并没有生气。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是完美的,而每个组织都会有如祝老三这样的人。曲星忧行走江湖多年,也是习惯了。 黄袍之人笑了笑,说道:“这老大出马,那还有我们玩的份。放心,将来有机会,你会看到曲老大出手的,到时候不要太惊讶。” 祝老三虽然还有疑问,可也不敢过分去质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可是懂得的。 曲星忧望着橙袍女子,说道:“苏姑娘,你的长袍之下,我觉得可能需要多放几样东西。”苏姑娘一愣。 “若是毒性太容易被察觉,可以多放些别的花粉进去。必要时,只追求麻痹性也是可以的。”曲星忧建议道。 另外两人经过这么一提醒,才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苏姑娘不仅会用毒,还是个用毒高手,这可不简单呀。 黄袍之人见到此,不由得眼珠一转,说道:“或许这判官笔对我们还有作用。” 他们几人稍作休息,曲星忧闭目养神,黄袍人百无聊赖地玩起了判官笔。不过因为这笔太过寻常,他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祝老三闲来无事,简单和黄袍之人讲了下那拦截徐庸铮所遇到的小插曲。 “原来还有这么一遭。”黄袍之人说道。“那你们就这样心甘情愿的离开呢?”这话问的,分明是在问曲星忧。 曲星忧置若罔闻,不回话。 “李玉宇排位扶摇第二十九,真要动起手来,三对三,我们未必能讨得什么好处吧。”橙袍女子猜测道。 黄袍之人却不理会这种辩解,望着曲老大说道:“莫非曲老大也是这样想的?” 曲星忧睁开眼,又咳嗽了两声,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黄袍人毫不客气道:“你的伤还要多久才能恢复?能恢复多少呢?”因为曲星忧的实力,他是知道的。而他恢复的实力多少,就是团队能否完成任务的保障。 祝老三和苏姑娘都望着曲星忧,等待着答案。 “大约六成吧。” “难怪你不敢对那三人动手。那,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呢?”黄袍之人又问道。 “那杜氏两兄弟有可能是某个府主的孙子。”曲星忧说着,他知道这瞒不过这些人多久,干脆早些让他们知晓真相也好。 “那李玉宇的师承又是怎么回事?小小的二十九就敢这么嚣张?” “不可说。”答案只有三个字。原来曲星忧也有不能说的秘密。 “那你凭什么认定他们不会杀了徐庸铮呢?”祝老三问道。 “因为徐庸铮与李玉宇之前交手过,朱家之事来两人也有些交情的。”黄袍之人替曲星忧回答道。 似这等可以用金钱买到的情报,八大山岳向来不会小气。所以,这些年来,八大山岳才能够这么成功,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四人终于商量完毕事宜,离开了山林,去往附近的小镇上。 “若是我加入这八大山岳,不知道能排在第几呢?”走在半路上,苏姑娘又戴上了袍上的帽子,好奇问道。 黄袍之人耳朵极尖,他替曲星忧回答道:“倒是可以排在第五。” “那我呢,我可以排在第几。”祝老三也跟着问道。他没有和橙袍苏姑娘交手,可是也想知道自己的实力,可以在八大山岳中争取的位置。 “你?估摸着十七八位吧。”黄袍之人打击道。 橙袍女子轻轻一笑。 “我擦了个奶奶的,”祝老三忍不住爆了粗口,说道,“不是说里面才八个人的吗?” 黄袍之人哈哈大笑,也不解释。 青衣人曲星忧拿着笛子,望着山下的村庄,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他听到这个对话,也是笑了笑。 年轻人,这八大山岳可不是只有八个人而已呀。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一十一章 青徽往事之三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若是入得扶摇榜,可以有些什么奖励或者要求,徐庸铮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朝天机阁提出要求,遮掩天机三日。不,甚至是一日即可。徐庸铮的神情更加憔悴,眼神却更加明亮,他时刻如一张紧绷的弓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松一下,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掉。这天下之大,求财者何其多也。徐庸铮总算是见识到了这天下人的决心。再又杀了十数人之后,徐庸铮的人物等级总算是挤入了地级末尾。说起来,这多亏了死在他手下的那些稍有名气的刺客们。黑榜第二十六位的一对孪生兄弟,黑榜第三十位的妖娆玫瑰,都是死在了徐庸铮的金戈剑下。至于其他没有名姓的更多。金戈剑终于不管三七二十一,饮了足够的鲜血。只可惜,承载杀境的却是那玄意剑。这以后的血气杀意当如何分配呢?徐庸铮暂时还没想到那么许多。消息更坏的是徐庸铮的赏金又提高了五十金,这完全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金意楼这方面的手段可是有得徐庸铮领教了。至于徐庸铮的实力判断,终于被列入了三等实力。 是夜,月光暗淡,漫天星野无芒。徐庸铮处理完三个不知死活的此刻后,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搜集完这三人尸首之后,徐庸铮摸金摸药的本事又有所长进了,深得诡的真传。如此以战养战的打发,可是诡启发于他的。现在徐庸铮还能从刺客的行头上,能判断刺客的大概实力和财产多少。 徐庸铮一剑刺在第一个刺客的脖子上,然后又运剑回转,在第二人兵器未刺中自己之时,就将剑插进了那人的心脏,最后再以剑气结尾,所以最后那个刺客死相最为凄惨,却死得最轻松。 徐庸铮不再有任何叹息,也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只要自己震慑不住这江湖中的大多数人,那么,似现在这种蜂拥而至刺杀自己的情况就不会有好转。而他的赏金只会越来越高,也终于会进入那些人的视线之内。 脱下衣裳,徐庸铮开始用清水清晰前胸的伤口,然后他逃出了金创药,揉散之后,直接涂在伤口之上。饶是他性格坚毅,不得不吸了一口凉气。好在伤口的毒素终于被他清除干净,他再私下白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这过程有些缓慢,画面也有些诡异。当着三具尸骨未寒的尸体,脱衣服包扎伤口,徐庸铮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他穿上了那件从其他刺客扒来的衣服,呈现淡蓝色,材质普通,却十分合体,将他的身材衬得修长。他后背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内伤更是在无名功诀的帮助下,恢复得极好,好了七七八八。 徐庸铮选择生起了篝火,反正该来的躲不了,所以徐庸铮也不畏惧了。只不过是临睡前或者睡时起来的一番运动罢了。徐庸铮的包袱里面可是装满了不少银票的,他没有点过具体数目,可是光从那对孪生兄弟的手中,就有小几千两银票的进账。诡上次也打趣道,指不定能靠此来发家致富呢, 取下正好烤得焦黄的兔肉,徐庸铮小心地用小刀一片片割下来,然后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吃到最饱处,他甚至饮了一小口酒。这酒不算好,口感还算不好,酒香也没那么浓烈,正好合乎徐庸铮的心意。 徐庸铮用树枝烤着火,不断将枯木树枝加入篝火中,保证火苗不会熄灭。 吃饱喝足对着篝火,徐庸铮的思绪又不合时宜地飘飞着。 对于一个从小到大没见过多少血的弱男子来说,看到血迹斑斑,一人一戟杀掉了一只偌大的异兽赤虎,这场面是极其震撼的。 如果说异兽赤虎前刻还是个张盆大嘴,择人而噬的吃人猛兽,那么它前刻的生龙活虎,不可一世,到此刻躺在场地上变成尸体,就是个极大的反差了。 对于见过了不少场面的赵叔来说,这画面依旧震撼,那人的勇猛已经将他完全折服,更不说那对绝好的短戟。 于是,弱弱胖胖的小胖就哭了起来,小丫头甄寒也是咬紧嘴唇,泫然欲泣。 听到那凶人的询问,赵叔毕竟是走过的老江湖,好不容易鼓足了势头,硬生说道,“壮士自然是勇猛英俊异常,我佩服得紧,我手里有些上好的膏药,希望壮士不要嫌弃。” 赵承宣从怀里掏出了一团膏药,捧在手上,向猛人走了过去。 “慢着,这膏药有毒?”那凶人疑声道。 赵叔愣了一会,然后微微颤颤地用手摸了一块,重重涂在自己的手臂上,以示清白。 “都说江湖险恶,无事莫要献殷勤。既然这膏药没毒,那少爷我真想不到你在打什么主意。”那凶人干脆放下短戟,一把坐在地上,托着腮帮说道。 “莫非是想借着送膏药过来一招要我小命?”凶人笑嘻嘻地说了句诛心之话,却把赵叔吓出了冷汗,冷汗打湿了后背。 “这个绝对没有,我只是想用这膏药换点异兽的皮肉罢了。”自知和这类人打交道不能拐弯抹角,否则越描越黑。所以赵叔非常坦诚说道。 而赵叔说完后,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羞赧之色。 凶人不易察觉的撇了撇头,角度非常轻微,随即哈哈大笑道,“这等买卖倒是好做,不知你这膏药是大力金丹还是赤虎精血。” 赵承宣无言以对,双手捧着膏药,进退两不是。 这时候,我大声说道:“赵叔,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去山顶呢,你把膏药放在地上,我们走吧。” 赵叔一开始愣在原地,天人交战。听到此处我的说话时,暮然开朗了许多,他更是直接将膏药放在地上,道:“不管壮士信不信,我绝对没有别的恶意。”然后他就要转身带我们离开。 “慢着,既然你有这份心思,少爷我就把这赤虎送给你。不过,当做回礼,你还要给我一些清水才好。”那凶人终于站起身来。 “清水自然是有的。壮士稍等。”赵叔听到后赶紧回答道,他从赵云豹那里取来清水袋,眼角处的皱纹笑成一朵菊花。 那片山林中,一片皎洁月光下,我们几人围在篝火旁。 赵叔坐在那凶人的对面,打开了一个牛皮酒袋,酒香顿时弥漫四处。我知道,那可是他每次上山才会引用的好酒。可是他却没有喝,而选择恭恭敬敬的递到那凶人的面前,凶人大汉却没有没接。 赵叔红着脸,也不知道是火光的缘故,还是喝醉了。他好像也不觉得尴尬,就是这样双手举着,然后眼神满是敬畏,大声说道:“壮士,不管你今天信不信,我赵承宣算是开了眼界了,我那老师傅没骗我,想不到世间真有像你这样的猛人。这壶酒,算是我敬你,敬你的勇猛···异常。” 凶人静静地看着赵叔,似乎在思考着事情。而他在听到勇猛异常等词,哈哈一笑,终于拿过酒袋,也就接受了赵叔的好意吧。 “谢谢老哥的大气,那我就接下这袋酒了。” 说完,那凶人便拔开过酒袋,自顾自地鲸吞海吸起来。酒袋很快就空了。 按理来说,受伤后不宜饮酒,酒乃通胀血气之用,这等喝法更是加重伤势。 可是一向勇猛英俊异常的夏侯元稹一直没这个觉悟,人生在世,不等纵意任性,怎么对得起自己。某位先贤不是也说了唯有饮者留其名的不是。 这等鲸吞海吸在赵叔眼中是快意人生个够,听说赵叔年轻时也是附近出了名的酒鬼,饮酒不顾家,只要有酒逢人就醉,典型的管醉不管吃,一人吃好全家不饿的好汉。后来成家立业之后,在贤内助的威胁下,稍微收敛。 所以,那凶人的这种喝法,在赵叔的眼中,恐怕是闪烁着由衷的赞赏和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白日里,赵叔领着我们清理完赤虎的皮骨血肉之后,便在那凶人的提醒下,转移了地方。所以那处靠近溪边,十分方便。 只见赵云豹他们烤完肉便端过来,看到那凶人哈哈一笑,神色不由得一松。 毕竟在我们眼中,这人是能够单人单戟挑翻赤虎的狠主啊。 “不瞒兄弟说,老哥原来确实有贪婪之念,但知道你起码是个意境级的高手,就不打算自取其辱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老弟,你这手短戟确实是厉害异常,老哥打心眼里佩服。” 三杯两盏淡酒下肚,赵叔越发和那凶人熟络起来,言语也熟悉起来,胆子也大了许多。 那凶人不由得笑了笑,说道:“老弟我也就这手短戟拿得出手,吃饭活命都靠这一招了,不是老弟吹牛呀,我这一手英俊潇洒的流水望月式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年轻少女,也就是运气差了点,才沦落到这里。” “那是那是,老弟风流倜傥,自然是万人倾倒。” “我就喜欢老哥这净说实话的品性。哈哈···” 两人一顿互吹互擂,我们旁边四个小孩竟不得多言。 溪水潺潺,赵叔借着酒意,更是演示起来自己的武功。而那凶人多加指点,两人感情更加深厚了。 “你这拳出得太直了,太直就容易被抵挡,力量也会太大。” “看,你将左脚踢出去的那一下,哪里还有下一招的进攻,这一招用力太狠了。” “不行不行,这里应该顺势一转,再攻向那人双肋,就可以了。” 那凶人的武功应该比赵叔要高得多,所以他的指点,令赵叔受益匪浅。我们几个人虽然看不懂多少,可是也看得津津有味。而赵云豹更是跟着练了起来。 若是所有的故事都能够停留在那夜,或许就不会这样了吧。 “怎么样,回想完了吗?你这个故事还有几幕呢?”诡说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结果了么?”徐庸铮回答道。 “可是,我想多看看过程呀。若是能看到你流泪,那肯定是赚大发了。” 徐庸铮不发一言,也不愿再回想下去。所以他干脆闭目,练起了无名功诀。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承钧剑若惊鸿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想着青徽往事,这在诡看来极为正常。正如他名字所言,不易谓之庸。徐庸铮或许就要在这条复仇道路上不断前行,越走越远,至于道路的尽头在哪,恐怕诡也不知道。可惜,时也命也,不知道徐庸铮这种逃亡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好了,小子,该醒了。你的生意上门了。”诡提醒徐庸铮道。 徐庸铮从黑暗中醒来,他的目光有神,意念也重新回到躯体之中。 篝火还未熄灭,灰烬散发红色的残光余热,徐庸铮只见自己的身前出现了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剑客。 “你是谁?”徐庸铮问道。 那人不说话,沉默着。 “别和我说什么偶然经过此地。” 剑客注意到地上的三具尸体,也就明了。这三人刺客打扮,已经死在徐庸铮的手中。若他只是偶然经过,怕是只会走得远远的,哪里还会上前来打招呼。 事实上,哪怕没有这三具尸体,徐庸铮也会如此态度。那些刺客似乎抓准了徐庸铮的软肋,这几天净是些借着求教切磋来试探他实力的刺客,而从中寻找机会的人也不少了。可是他们尽数都死在金戈剑下。而徐庸铮也开始变得心狠手辣起来。 “在下剑幕刘承钧,我的师兄是李玉宇。”只见那剑客说道,言语里满是骄傲。 这种傲气徐庸铮能够感受到,可是他与李玉宇的骄傲又有些不同,徐庸铮道不明,但也是认定了他剑幕传人的身份。 “那你在扶摇榜上排第几?”徐庸铮抓起一根树枝,扔进火堆里,然后拍了拍双手道。 那剑客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说道:“那扶摇榜,未来定会有我承钧剑客的大名。” 未来会有,那就是现在没有咯。徐庸铮迅速明了,他也不把话说明,只是轻轻一笑。 刘承钧看到徐庸铮这个嘲讽表情,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一样。他嘴硬道:“像你这样,不过区区第三十四位,又能怎么样呢?” “确实不能怎么样。” “还不是被人追得像狗一样。”刘承钧毫不留情道。 徐庸铮则是冷冷一笑,问道:“你多大了?” 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刘承钧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回答道:“二十有一。” “巧了,我今年二十有二。不过,三年之内,扶摇榜前十,必定有我一席之位。”徐庸铮神情认真说道。 言语中的骄傲之意,却是比刘承钧的更甚。其实这话语中还有更多的含义,不过刘承钧并未发现。比如,徐庸铮仅仅比他大一岁,就入得扶摇。而刘承钧现在没有半点成绩。 “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扶摇榜前十,哪个不是身经百战,实力超群的人物。你?再练个十年吧,不自量力。”刘承钧说道。 “是吗?”徐庸铮不以为意道。 “那你呢?你一年之内,有没有把握登上扶摇榜呢?”徐庸铮又笑着问道。 刘承钧神情不愉快,像被夹住了尾巴的兔子一样,说道:“那也不需要你来管。” “所以呀,你也不用借着什么剑幕弟子的身份来吓我。我这人虽然胆子不大,可是近来脾气见长,更是不喜欢指教他人。”徐庸铮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只会杀人。”徐庸铮说完这句话,就要拔出金戈剑。 刘承钧眼珠一转,将手一伸,说道:“你别误会。是我师兄让我带几招剑招给你瞧瞧,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刘承钧说罢,真的拔出剑来,一连刺了三剑,速度极快,可是三剑分别指向三个方向。只见寒光掠过徐庸铮眼前,然后哐当一声,剑应声入鞘。 这一手倒是有些惊艳到了徐庸铮了。 “这一手剑势倒是有些意思,有些快若惊鸿的味道。”徐庸铮重复着脑海中诡的评价话语。 惹得诡又加了一句,你是学舌的鹦鹉么?这么会学?可惜徐庸铮当作全未听见。 “怎么样?要不你和我交手一番,势必会感受更深的。”刘承钧循循善诱,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道。 徐庸铮对这剑也确实感兴趣,他在山洞中所学的剑诀早已熟记于心。可这剑势仅仅只是掌握了举重若轻的皮毛。 “废话,当年姜玄初一手初心刀,一手玄意剑,意境齐出,几乎就征服了整个天下,哪里还需要别的剑势。哪里像你。” 徐庸铮没有理会诡的鄙夷,仅仅在脑海里回了句:“放肆,还敢多嘴。” 徐庸铮越发张扬个性,便给诡带来了越多的生活乐趣。当然,仅仅是拌嘴的乐趣。 “你小子好好悟吧,不过也别报有太多希望。这人估计也只是学了个半吊子。” 承钧剑的残影出现了三道,就如同刘承钧方才所展示的那样。1抽剑而出,速度不慢,却是一道都没挡住。仅仅是剑在空中挥了三下,用来护住自己的身体。在一旁看和切身体会有很大不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庸铮感觉那三剑分明速度更快了。 刘承钧轻轻一笑,说道:“怎么样?要不要再试一次。” 徐庸铮点头,这次更加集中了精神。 承钧剑这次的影子只出现了两道,刘承钧这次也是仅仅刺出了两剑。速度比之刚才的,也似乎更快了,当然,这只是纤徐庸铮的感觉。不过,徐庸铮这次有所进步。他的金戈剑这次总算与承钧剑交锋了一下,哪怕只是轻微的一下,这代表着徐庸铮开始能够感知那剑影了,可以摸到一些细微的门道了。 “若想感受这招,就别想着用剑护身。”刘承钧点了点头,指点道。 徐庸铮听着这话,想到的却是以攻对攻。所以徐庸铮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并示意刘承钧再来一次。 “这次,我只出一剑,看你有没有悟性了。” 这一次,承钧剑在徐庸铮的严重高估似乎变慢了一些。徐庸铮目光如何犀利,但还是无法看到那承钧剑的剑尖所在。他金戈剑也加快了速度,疾挥二处,这一次终于将那承钧剑震开了。 “看来你悟性还不错。那么这一次,你可得小心了。”刘承钧诡异一笑,承钧剑居然消失在空气之中,徐庸铮右手金戈剑,左手剑鞘齐动。 承钧剑只在空中留下了一片残影,这一次绝对不是只有一剑挥出的。徐庸铮感觉到那柄剑寒冷凌厉的锋芒袭来,再也不想着去抓住那点尖或者击中那柄剑。他金戈剑卷起,就编织出了一道繁密的剑网。饶是如此,那承钧剑轻而易举地穿过剑网,准确地刺中徐庸铮的肩膀。 “不可能。”诡惊讶道。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就是如此,徐庸铮肩膀上传来的痛觉是如此清晰,原来他真的受伤了。徐庸铮这才有机会看清这柄他方才一直觉得奇异的剑。 原来这剑只为刺而生,彻底舍弃了劈砍的功能。它的剑刃呈弧度,由剑柄处开始,剑身从宽便窄,剑柄更是仅仅比剑身宽些许,厚些许。 “原来如此。”徐庸铮心里想道。这剑的材质也不是如白练般耀眼,反而有些黝黑。所以黑夜之下,旁人更加看不清,只能根据剑柄的颜色来判断。 “啊!”徐庸铮一声尖叫。 原来刘承钧得手之后,那承钧剑却不打算拔出来,他反而更加用力,左手一拍剑柄末端,使得剑尖继续向前,插进徐庸铮肩膀骨头之中才肯罢休。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刘承钧偏了偏头,朝徐庸铮身后方向大喝道。 徐庸铮心里直呼不妙,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人,所以他如何不知道刘承钧的真假呢。徐庸铮手下金戈剑如毒蛇出洞,直接攻向刘承钧的手腕。这一剑的速度也是奇快无比。刘承钧虽早有提防,此刻也是慌忙应对,抽出承钧剑向后之后,仍然不忘左脚向前,一脚就要踢在徐庸铮的腰腹处。他这一下也不指望真的能奏效,只是为了拖延徐庸铮应对后面之人袭击的时机。徐庸铮左手剑鞘准确点在刘承钧的脚底板,力道可不小。 做完这些选择不过在电光火石种之间,所以徐庸铮选择第一时间扭过头去正对来人。徐庸铮这才发现身前这人通身黑衣,那人单手持剑刺来,应该是刺向徐庸铮的心脏处。那人的身子已经凌空,想必是方才借势飞奔而来。徐庸铮见状,身子一侧,右脚往后退了一步,使整个身子与那人平行。黑衣剑客见到徐庸铮这般反应,更干脆将剑上挑,抹向徐庸铮的脖子处。徐庸铮这么多天来积累的对敌经验发挥了作用,他很快便在生死关头做出了正确选择。他将左手剑鞘也斜着向上,隐隐指向自己脖子处。这一下是经过他的计算的,那人的剑若要削下他的脑袋,势必要到这处,所以他的剑鞘刚好能抵挡住。 而徐庸铮也不客气,手中金戈剑也是平削而去,他也要砍下那人的脑袋。 只见那黑衣人的脚迅速落地,身形有些狼狈,他将身子往下一蹲,躲过那平削的一剑后。随着身子的降低,他的右手剑正好又对着徐庸铮的脖子。他不放过这等好时机,右手剑正提着,斜向上刺去,然后他左手成爪,就要去抓住徐庸铮的右手前臂。 刘承钧落地之后,右脚还是有些微微发麻。他稍微稳住了身形之后,将右脚往地上一跺,卸去了些许劲道。 他自然看到了那老头对阵徐庸铮的情况,可是一看之下,心里又是气愤又是叹息。鲁老头这老东西的处理方式也太抠角了。还说自己是老江湖了,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在剑山还是地位不高,名声不显呢。 换做是我,哪怕以伤换伤,肯定会给徐庸铮留下打快伤口。何况,鲁老头,你还有我呀,我们两个一起上,还怕徐庸铮一个人吗? 刘承钧摇了摇头,也不再纠结,心里打定打定主意,回剑山之后,定要参这老头一本。多说他几句办事不力。所以他的承钧剑再度无声地刺出,这一次,他是要刺向徐庸铮的左手。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一十三章 借刀杀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面对二人的夹击,临危不乱。他的左手剑鞘先动,微微下压,将黑衣人那剑刚好引向刘承钧的方向。而面对黑衣人的左手,他只是金戈剑疾动,唰唰两声,一削一划,就将那手挡在身在,无法向前,然后又是一刺,那只手只能悻然而归。局势容不得徐庸铮多思考,他接着左脚抬起,整个上半身向左后方倒去,如此一来,他的整个身子以右脚为支撑点,与地面平行,他的左脚准确地挡在刘承钧的腰间。可别忘了他右手还有金戈剑。他的金戈剑就这样平放着,剑刃向上。 徐庸铮就这样灵巧应对,可是谁也不知道下一步的局势会是如何? 下一刻,黑衣人首先发难,他的手缩了回去,脚却未曾出动。所以他左脚猛一蹬地,膝盖就此拱起,直冲徐庸铮的脑袋。刘承钧见此良机,怎会错过?他的承钧剑再次挥出,改变了方向,选择朝着徐庸铮的左大腿刺去。 这一下,两人同时发难,杀招也是同时到达。 但是徐庸铮的反应却是更快。徐庸铮右手金戈剑凌厉无比,划破空气,迅捷无比。他的剑指向黑衣人手臂的方向,瞬息之间,风到了,剑也到了,携带点点寒光,就砍下了黑衣人整条手臂。他的左手剑鞘也不慢,先是击中黑衣人的膝盖,紧接着在他手腕的精准控制之下,脱手而出,直奔向刘承钧的身子而去。刘承钧的片刻犹豫,正是徐庸铮求之不得。他腰腹凭空生力,以剑为引,将整个右脚直立起来,然后左脚狠狠地点在刘承钧的膝盖之上,又是借力,使整个身子腾空,而双脚重新踏在地面之上。金戈剑饮血而欣喜,发出的寒芒更甚。 “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突遭断臂之变故,黑衣人传来几声惨叫痛呼。他的整条手臂直接落入尘埃里,仿佛与主人从此诀了别。黑衣人哪怕如此,也没有放下剑,只是紧紧按住自己肩膀的伤口。若不是背对着火光,肯定可以看到他脸上的冷汗直冒,涔涔流下,打湿了面具。他的脸色也变得惨白。而那边刘承钧则是幸运很多,剑鞘只是击中了他的胸膛,膝盖处的那一脚也只是让他后退了几步,并不致命。 徐庸铮一剑卸下了黑衣人的胳膊,还不肯罢休。他又用金戈剑干净利落地打落了刺客的手中剑,然后一脚将刺客的剑踢到一旁,保证让这黑衣人触碰不到。事情远未结束,他将金戈剑搭在老人另一边的肩膀,金戈剑也只有一道影子,重重落在了刺客的右边肩膀之上。他的剑刃却不是平放,攻向脖子致命处,而是垂直于地面,这意思再明显不过,黑衣人另一条肩膀也可能不保了。 “别叫了。老实点,大半夜的狼哭鬼号,太吓人了。” 黑衣人感受金戈剑的意思,而不得不服从,直接坐在地上,紧咬着牙关,死死地压住断臂处的伤口。 徐庸铮扯下那张面具,面具之下,只见那人两鬓头发微微发白,鹤发童颜,身材矮小,正是那姓鲁的剑客。 原来是个老剑客。 徐庸铮微微活动了左肩,伤口依旧有少许鲜血流出,不过快有止住了的趋势。 徐庸铮处理完这个剑客,毅然转身,面对那个不知所措的剑客刘承钧。 他一步步朝着刘承钧走去,问道:“这也是李玉宇叫你做的?” 刘承钧只恨刚才没能逃走。 徐庸铮的剑指着刘承钧的心脏,似乎只要一用力,刘承钧就会命丧于此。 “我记得你叫刘承钧是吧。那这人又是谁?莫非他也姓刘?” “他······他不姓刘,他姓鲁,叫鲁想书。” 刘承钧颤抖着说道。 “那这高手都断了手臂,你们两个一伙的,你是不是也要留下点什么?” 刘承钧将命看得无比重要,反驳道:“他算什么高手,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剑客,断了手臂也是活该,咎由自取。” “不入流?有意思。看来你才是真正的高手。要不我们再来比一场?你赢了,我就放你走。” “比······比什么?” “就像刚才你教我的一样。” 刘承钧听到此话,脸上一喜,说道:“此话当真?” 刘承钧说话不再结巴,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徐庸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此话当真。” 两人相对而立,剑在剑鞘内,只等主人呼唤。只是微风一动,两人极有默契地出手了。 看不清楚刘承钧如何拔出的承钧剑,空中也只剩下一个影子,承钧剑满载生命的希望,刺向徐庸铮。 徐庸铮也不再讲究后发制敌,他的手更快,他的剑更快,比之刘承钧的还要快。这一剑寒芒大放,没有在空中留下半道影子,将承钧剑的希望彻底破碎,化为幻影。 刘承钧败了,金戈剑冰冷,就此安放在刘承钧的脖子上,催命而随时可得。而刘承钧手中的承钧剑行在半空中,失去了动力,不再攻向敌人,只有无奈下垂着,剑尖指向地面。 徐庸铮满是得意,呵呵一笑,说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刘承钧知道徐庸铮已经知晓自己承钧剑的秘密,仍然硬着头皮道:“你,你,不能杀我。” 徐庸铮的手足够沉稳,金戈剑没有丝毫晃动,他疑问道:“哦?你还有什么倚仗,说来听听。不然我想不出不杀你的理由。” 刘承钧说道:“我是清流剑山的剑客。” 徐庸铮的金戈剑前进了,哪怕只有些许距离,可是刘承钧感觉到了。 刘承钧慌忙喊道:“我是山主的私生子啊。” 这一下,徐庸铮停止了那金戈剑的前进之势。 刘承钧咽了一口唾沫。他本想着说出个更加了不起的身份来,可又怕弄巧成拙,万一徐庸铮专门只杀大人物呢?那他刘承钧不得冤死。若是编出个某某某的弟子高徒,怕是徐庸铮也不会手下留情。这种刀口舔血的人物,怎么会因为他人师承而不敢杀呢。而剑山客卿,他的实力远远未到达,更不好乱说。一旦他的谎言被徐庸铮识破,那么刘承钧恐怕百分之百是个死人了。而此刻他撒的谎,可谓是他平生说过的最实用的话,做过的最好的决策。 山主的私生子,徐庸铮还能向山主求证不成。 不料徐庸铮反应极快,说道:“你怎么证明?” 刘承钧撒了第一个谎,第二个谎则是半真半假。 “这承钧剑便是证明。这是山主在我九岁时,送我的礼物,还送了我一本剑谱。” 谎言一旦如此,就极为不好判断。 徐庸铮不想多浪费时间,他与清流剑山没什么来往,至于这人是私生子还是其他,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反正不出意外,他都是要杀的,不可能让他们见到明天的太阳的。 “所以,你们也是为了千金悬赏而来?” 徐庸铮问着,剑微微一退,还是没离开刘承钧的身上。 “不是的,我们是为你的剑来的。是我大哥,也就是山主之子陈陆让我们来的。” 刘承钧面对死亡的威胁,解释道。 “陈陆?有意思,他要我的剑干什么?” 刘承钧眼珠一转,说道:“山主大寿,而陈陆看中你的那柄大剑,想献给山主。所以派我们来取。” 徐庸铮金戈剑如长鞭一般,无影却有力,力道颇大,如鲸鱼拍水,一剑拍在刘承钧的肩膀上。刘承钧痛得左肩一歪,几乎站立不稳。 “你还敢骗我?” “我没骗你,真的没有骗你。”刘承钧咬紧牙关坚持道。 徐庸铮的剑紧接着又朝着刘承钧的脖子慢慢移动, “那你说,现在我该杀了你还是杀了你们呢?” “别杀我,别杀我。杀了我山主会生气的。我是他的宝贝儿子呀。” 刘承钧知晓谎言不能穿,否则他必死无疑。 “你若是放我回去,我就和我大哥陈陆说,不取你的剑了。你若是杀了我,剑山还会派人来取你的剑的,到时候,势必会有更多高手过来的。你放了我,我帮你呀。” 徐庸铮静静思考着,这剑山真的是因为他的剑来找他?还是这人在撒谎? 徐庸铮可不打算就此饶过刘承钧,他的剑不能杀他,不代表不能伤他。所以徐庸铮盯准刘承钧的肩膀,一剑刺出,如同开始刘承钧做的那样,徐庸铮变本加厉,一剑刺穿了徐庸铮的肩膀,刺了个通透。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啊。”刘承钧尖叫一声,终于弯下了膝盖,倒在地上。 承钧剑终于也落了地。 刘承钧眼泪都出来了,他仍然不忘撒谎,说道 “我真的没骗你呀。这一切都是那陈陆的意思。是他要取你的剑。我也是奉命行事呀。” 徐庸铮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又是狠戾的一剑刺出,这一剑刺进了刘承钧右边的肩膀。刘承钧面如土色,鲜血直流。 “徐庸铮,你不得好死。” 刘承钧终于爆发了。他咒骂道。 徐庸铮不气反笑,笑得刘承钧心里生悸。徐庸铮将剑一甩,甩了个圆,重新指向地面,冷冷盯着刘承钧。 “你怎么不把我们都杀了。偷袭是他发动的,我也认了。要怪就怪我们实力不济。” 徐庸铮作势又是一剑刺出,刘承钧紧紧闭上眼睛,却发现该来的苦楚迟迟没到,他睁开眼,看到徐庸铮那一剑似乎刺空了。 感觉到被戏弄的刘承钧不由得大怒,他也顾不得徐庸铮如何想法,咬牙说道 “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就一剑杀了我。” 刘承钧不愿多受徐庸铮这种折磨,既然要死,他也要作出样子,死的有骨气,死的坦荡。 “你就不想着回去找陈陆算账?”徐庸铮问道。 “我哪里还有机会找他算账呢?”刘承钧悲哀道。不过,他又反应过来,这话的含义,徐庸铮居然真的相信了他是山主的私生子,而且认定陈陆想要借刀杀人。 刘承钧睁大眼睛,惊喜说道:“你,你······” 徐庸铮也不废话,一脚踢飞刘承钧。 “这次,我不杀你。你尽管去跟陈陆说,我欢迎他来取我的剑,只不过要多派些厉害的剑客过来,我等着就是。” 刘承钧被踢飞倒退了一丈有余,徐庸铮见承钧剑无用,一剑带起,然后暗运气劲,插在刘承钧的眼前,距离之间,刘承钧的睫毛似乎都可以接触到。所以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一道伤口,是方才承钧剑擦伤的。 刘承钧艰难起身,看也不看鲁老头一眼,捡起了承钧剑,十分狼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要知道,他逃起命来的功夫,可是比用剑的功夫高上许多的。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走一遭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刘承钧作为清流剑山山主的私生子,自然是顾不上一个老剑客的死活,拿着那柄古怪的剑,屁颠屁颠地溜得飞快。 徐庸铮掏开衣服的领口,仔细地检查左肩的伤口,没有去管那个断臂的老剑客。被主人遗弃,被伙伴背叛,这种滋味还需要多发酵一些才好。 鲁想书的断臂处仍然有鲜血流出,他的脸也因为失血过多而刷白。他看着那个自顾自打理伤口的剑客,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选择无力地耷拉着,只是嘴角时不时地抽搐着。 “能不能给我一些酒?” 鲁想书的声音极轻,他的喉咙异常干哑,这几个字就好像是从两块石头里艰难挤出来的一般。徐庸铮自然没有听到。 “你能不能送我一些酒喝?”那鲁想书提高了声音说道。可惜这声音也没高到哪去,十分粗糙。 “反正我都是个快死的人了。” 徐庸铮受伤颇多,清理起伤口来无师自通,颇为得心应手。有时,他能根据自己的身体,来推断出伤口愈合的时间。所以他很快就清楚了刘承钧刺中他肩膀上的伤口可不浅,他估摸着,这种情况大概要八九天才能好。从尸体上搜刮下来的金疮药刚好还有些剩余,他用右手将药敷匀在伤口,本想绑上绷带,却怕到时候刺客来袭,他施展不开手脚,于是就放弃了。 一开始听到那个老剑客的声音,徐庸铮懒得多上心回应,不过看那老头觉悟颇高,徐庸铮也就抬了抬头,用手指着篝火旁说道:“那边牛皮水壶里面就有,你自己去拿吧。” 鲁老剑客颤颤巍巍地朝那处走去,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弯着腰驼着背,一手捂着断臂处,模样十分凄惨。他没有看一眼路途上经过的剑,就好像舍弃了那柄剑一样。对呀,不仅他的右手已经无法握剑,他甚至连右手都一并失去了,那么这剑于他,与破铜烂铁有什么区别。他已经不是个剑客了,倒更像一个喝得烂醉的酒鬼。 鲁想书很快找到了牛皮水壶,之后更是一把瘫坐在篝火旁,他单手拿起水壶,也不去管那断臂之痛,用嘴巴咬开塞子,然后猛地倒下,酒水只有小部分灌入他的口中,其他的洒在脸上,洒在胡子上,洒进眼睛里,也不知是洗脸还是洗泪。喝酒对于伤口的恢复极为不利,可将死之人有资格任性一些。他的嘴巴干渴,他的胃也变得贪婪起来,到后面酒壶越放越低,他咕咕几大口,将酒水尽数吞下肚子。这酒不算好酒,可比他之前喝过的任何美酒都要有滋味。他于死之前,终于喝了个前所未有的畅快。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脸上变得红润起来,也精神了很多。他在裤子里扯下一大块布,就此包扎起来。伤口很大,那块布绕过他的脖子才包扎好。鲁老剑客一脸满足,感受着右臂传来的清晰的痛苦,他不用看不用摸也知道,那该死的伤口又在流血,又在吞噬着他可怜的生命力。 他干脆瘫倒在地上,又喝起酒来,毫不拘束,啧啧道:“这今日才得酒中滋味呀。” 徐庸铮终于收拾好伤口,才开始处置这个不识好歹的老剑客。 徐庸铮问道:“你们真的是一伙的?不是仇人?” “若是说一起行动,那我们就是一伙的。若是说别的,他还不够格。” 老剑客又饮了一口酒,接着说道,“至于是不是仇人,这话问得很是多余。若是他知道你敬重孝子,我就有可能是他爹,或者是他祖宗。哈哈。” “那他究竟是什么人?”徐庸铮问道。 老剑客自知将死,更加的放肆,话语也更加的大胆。 “他?不过一油腔滑调的小人尔。若不是陈陆断袖成癖,那小子爬上了那张大红花床,作了陈陆的闺房中人,有什么资格出剑山?又有什么资格得那承钧剑和剑谱?哼。” 平日里,鲁想书在剑山以老实著称,出了名的老好人,整日笑脸迎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稀里糊涂好过日子。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此刻开口颇有几分恶毒,尽显毒舌。事实上,鲁老头对于清流剑山这些年的行为很有意见,山主闭关苦修,陈陆独掌大权,一心扶植自己的派系,专挑年轻有为的剑客培养。若不是他舍不得自己的地位与安逸,也不会隐忍到今天。 “那陈陆到底是谁?”徐庸铮又问道。 鲁想书的胆子大了起来,言语依旧不留情。 “不过是一个仗着父辈余荫,胡作非为,骄傲自大,文不成武不就的二流子罢了。” 若是这话被陈陆听到,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鲁想书想活也活不成了。 “那你们山主又是个什么人物?” “山主,你知道了也没用。”鲁想书轻蔑一笑。 “他很了不起吗?” 徐庸铮拔剑出鞘,金戈剑一出,林间寒气四溢,鲁老头不仅伤口处感到一寒,心里也是一寒,似乎都很害怕这剑的锋利无情。 鲁想书虽不怕死,可是却怕死得不干脆,死之前受尽折磨。所以他强装镇定,说道:“山主自然是了不起的。且不说他的武力,就说他的一些手段。你若有幸能多活些时日,你一定能体会到的。前提是你别死得太早。” 徐庸铮哼哼一声冷笑,说道:“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别让自己的血给流干了,不然你怎么拍你们山主马屁呢?” 鲁老剑客的右臂伤口好像终于止住了,仔细一看,会发现那些血几乎已经打湿了他的右半边身子的衣裳,这里面有他自己喝酒的功劳。 “山主陈阳道,你以后肯定会明白的。” 鲁老头开始按住那断臂处,心里补充道,会明白他的不凡和手段的。 “我平生佩服者并不多,除去为情入魔的琴帝,还有那个棋圣之子,陈阳道绝对算得上一个。” 徐庸铮小心地擦拭着金戈剑,打击道:“这么一说,好像你还是个大人物一样。你还是说说你自己吧,在清流剑山是个什么人物?” “我?我乃清流剑山的十大客卿之一。” “实力如何?” “实力在客卿里面,中等偏下。”鲁老头随意说道。 徐庸铮不忘打击道:“难怪,这么差的剑道实力也能当什么客卿,是清流剑山一心想着做善事?还是你的实力真的垫底呢?莫非你也做了那闺房中人?” 鲁老头重新坐起身来,将那酒壶彻底喝干了。他说道:“你不用打击我,清流剑山的实力没有那般不入流。我排进客卿之列,绝对是实至名归。更没有你所说的那么不堪。” 这话语里面有几分执拗和倔强。 徐庸铮见到老剑客的脖子通红,也不知是喝酒导致还是气愤,不过见他激动了一些,也懒得试探他。 鲁老头似乎酒瘾上来了,他又冲着徐庸铮道:“还能不能再给我一些酒?” 徐庸铮手上动作一停,督了一眼鲁老剑客,说道:“都说酒后吐真言。你可以随意。” 说完徐庸铮用剑一挑,将第二个酒壶挑起,酒壶稳稳落在鲁老头的手中。 鲁老头毫不客气,又是粗鲁地用嘴巴揭开酒塞,这一次喝酒就没那么狂野了,他慢慢地喝了一小口,然后砸吧砸吧嘴巴,说道:“这才是好酒呀。” 徐庸铮对酒没有研究,也不知鲁老头所说是真是假,不过他愿意喝酒,更愿意吐真言,徐庸铮就乐得看到这种情况。 鲁老头将酒壶往上一举,示意徐庸铮也来一点。 徐庸铮拒绝道:“我这伤口可是好得慢,也比不得前辈任性。” “人死鸟朝天,哪里还管这么多?” 鲁老头接着又喝了几口,说道:“这么一来,我得谢谢你的好酒才是。我鲁想书一辈子不欠下人情,不想死之前还欠你什么。” “没事,你可以多吐些真言。就当回报我了。” 鲁老头闻言一笑,看着徐庸铮道:“那刘承钧骗了你,他根本不是山主的私生子。” 看着徐庸铮毫不惊讶的样子,鲁想书也就明白了。 “原来你已经知道,想不到,你竟然走的是这条路。这条路可不好走呀。一不小心会粉身碎骨的。” 这条路非意志坚定之人不可走,因为他走的是磨砺一道,借敌人来磨砺自己的剑道。 徐庸铮也不装糊涂,说道:“是目前我只有这条路可以走。所以,不论是剑山还是剑幕中人,只要他们来找我,我都十分欢迎,欢迎他们死在我的剑下。” 鲁老头也不管什么伤口了,拿起酒壶,冲徐庸铮一摇,说道:“那我敬你一杯酒,希望我们不要隔太久相见。” 这话的意思是鲁想书觉得自己眼看着快死了,而徐庸铮的死期也快到了。两人黄泉路上好见面。 “放心,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看着徐庸铮的桀骜不驯,鲁想书或许是因为将死,发出了感叹:“年轻就是好呀。” 说完这话,他竟然低着头伤感了起来,话匣子也终于打开了。 “人活在世,于任何事都要争取一下,才算是对得起这一辈子。还记得我方及冠那年,乡野林间的小路上,那女子冲我点头微笑,我临走之前,没有回头。心里想的全部都是要出去闯荡,扬名立万。若是我回头争取一下,是不是那女子就不会上了别人的花轿?” 老人彻底陷进了回忆里去。 “那多年前,我游历江湖,两人相争一部剑谱,我敬重那人高风亮节,于江湖有善名。就此让了一步,存了与那人结交之心。谁知道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什么善名高风,都是虚假作态。后知后觉,我也发现了自己就和剑道一途的契机错过了。那人不过数年之际,就登上了扶摇榜,而我无人知晓。再后来,那人被仇家追杀,身首异处。我去他坟前拜祭,发现他的妻儿哭诉,原来他家中人都知晓他的脾气秉性。我在坟前敬了半杯酒,剩下半杯都倒在碑上,那人的妻儿最终也改了嫁吧。” “再过些年,我进入了清流剑山。与山主畅谈一夜,原本可得的客卿之位,我却拒绝了。若我早些向山主低头,能够在那剑山中取得宝剑,习得那剑山中剑法,恐怕就不至于耽误了大好时光,直到临老,才讨得这长老之位。可惜一切都太迟了,我的剑道已经接近日暮,无法再进一步,哪怕在剑上,只能排在中等下游。那些年来,与我争斗之人,怎么个个都是好下场?” “怎么独我一人,今日里,竟要先死在他们前头?哈哈。哈哈。” 这笑声有几分苍凉,还有几分不甘心。 “可惜呀,竟没能给那帮子畜牲杂种送终。” “可叹呀,白走一遭。”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剑山之秘密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鲁老头回忆起来往事,心灵也就完全放空。 他想起了当年错过的那个姑娘,心里惋惜。当他记起了那年结交的剑客,为送出的剑谱而可惜,嫉妒那人的功成名就,最后那人死去,不知他心里如何想法。坟前敬酒半杯,也就将恩怨了结了。当他再记起进入清流剑山的这些年,没能早些和山主低头,而错过了最好时机。而最后满怀的遗憾,只因为没能给那些仇人送终。 “鲁想书呀鲁想书,这一心想输,老天又怎么会让我侥幸嬴一次呢?” 老剑客一声叹息,终于将故事讲完。他的故事没有多么精彩,里面甚至还有诸多遗憾,还真是应了那一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你一心想给他们送终?” 徐庸铮觉得这人想法太过怪异,而试着问道。 鲁想书仰头一笑,解释道:“呵,你哪里会知晓仇敌已死的快感。看着他们闭眼,看着他们入土,想着他们骨肉腐烂。你甚至可以对着坟头乱骂。” “你这心理好生阴暗。你平时也是这样的吗?” “阴暗?我只恨自己平时表现得太老实,太过正人君子。这临死之前的阴暗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我无法以一个剑客的身份死去,不仅无法再握剑,连杀人的心都没了。” 说完这话,老人凄惨之状尽显,说到后面,竟然是老泪纵横。 “就是不知道我的坟前,会不会仇人都没一个?” 老人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神情疯癫。 看到鲁老剑客慢慢平静下来,徐庸铮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什么清流剑山的实力究竟如何?” 鲁老头虽然有些奇怪,平静说道 “清流剑山的客卿有十人,后起之秀也足足有数十人。按实力,应当仅次于唐宋二门。” “那像你这样的客卿还有多少?” 鲁老头知晓徐庸铮话中没有多嘲讽,嘲讽一个将死之人,徐庸铮若是如此气量,也不会送他酒喝。 “还有两位吧。其他七位,实力也是参差不齐。可是都有扶摇榜的实力。” “那唐宋二门是怎么回事?” “剑幕的主要两脉,唐歌剑豪,宋阙剑宗。” “莫非剑幕还有很多脉不成?” “这个我也不清楚。”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鲁老头也不觉得尴尬,老实说道。 事实上,鲁老头真的不知道。唐歌剑豪和宋阙剑宗也是陈陆经常提起的,当然,是作为清流剑山的假想敌。 “那李玉宇属于哪一脉?实力又是如何?” “他是属于唐歌剑豪一脉,实力在年轻一辈中应该是中等偏上。” “原来是中等偏上,看来我的实力不算太差。” “你就这么肯定自己可以打过李玉宇?你见识过他的双手剑了?” 徐庸铮也不说话,细细思考他和李玉宇交手的可能性,李玉宇的长处在哪,李玉宇的意境如何,他都不得而知。 这种思考本就没有意义,两人交手,非想象可以得出结果的。 “你的眼界不该停留在年轻一辈中,要知道,你的处境不同,迟早,那些老家伙也会出来几个,找你的麻烦的。”鲁老头提醒道。 徐庸铮回过神来,眼神坚毅,目光如炬,鲁老头知道,这是剑客的自信与骄傲。 “那就让他们来吧。” 话也说得差不多了,鲁老头看了最后一眼这个世界,闭上眼,微微仰起头。“来吧,给我一个痛快。好让老头子来世做个坏人,活个百载千年。” 徐庸铮望着这老人坦然赴死,心里竟生出一些感慨。 鲁老剑客就好像一根绷紧的弦。 可是迟迟等不到那夺命一剑。 沉默也在剥夺他的勇气。 他说道:“你为何还不动手?” “你的命值不值钱?” 鲁老剑客重新睁开眼睛,笑着说道:“于你而言,可谓一文不值。于我,自然是······若是可以活,谁会想去死呢?” “若是可以赎回你这条命,你愿意花什么代价?”徐庸铮盯着篝火说道。 “若是可以······什么,你说什么?”鲁老头惊了一跳,看着徐庸铮似笑非笑的目光,他知晓自己没有听错。 可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买回自己这条命呢? “原来,我这条命不值几个钱的。”鲁老头垂头可怜道。 “可也是一条命,对吧!”徐庸铮也不上当。 “若是剑法,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至于意境,更是不用提。我身为清流剑山的客卿,可身外银两也没几个的!” 徐庸铮站起身来,二指将剑抛在半空中,然后落在身前之时,一手拦住,回转数圈,就握住了剑鞘。这一手对于剑性的要求极高。 “看来你对自己的命并不爱惜,所以你并没有想着赎回去。”徐庸铮不知这老头的底细究竟如何,他只有给这老头死亡的压迫感,让他好回想起自己的宝贝。 鲁老头刚见到生的希望,又见金戈剑逼近,慌忙道:“我,有一个秘密,可以用来交换。” “什么秘密?”徐庸铮走到老人身前问道。 “清流剑山的秘密。”鲁老头迅速说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对我有什么用?”徐庸铮反应敏捷,然后接着问道。 “当然有用,清流剑山一心想要你的剑,山主陈阳道爱子至深而心切,这次不成,下次肯定会派更多的人马过来。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你觉得我现在会怕别人来找我吗?”徐庸铮左边嘴角一扬说道。 看到这个邪魅而自信的表情,鲁老头再也不藏着掖着,澄清利害,说道:“只有百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可以持这个秘密去剑山,让山主陈阳道打消这个念头,甚至还可以对陈陆进行报复。” “若是我实力表现得强悍,一样可以打消那什么山主陈阳道的念头!” “可对陈陆却是报复不了。再说,那也只是可能打消他的念头。山主本身就是剑道高手,实力现在可以进入逍遥榜。”鲁老头为了保命,言语激昂,“你短期之内是万万打不过的。到时候你会沦为丧家之犬的。” 徐庸铮金戈剑鞘放在鲁老头的脖子上,冷笑道:“你觉得我会在乎成为丧家之犬吗?” “你剑意不凡,自然可以不在乎。可对于陈陆那小人却无计可施。这不憋屈吗?现在我只要将这两个秘密说与你,那么,这剑山对你再无半点威胁。” “居然有两个秘密?看来老前辈你这条命还是很值钱的。老前辈,说到底还是老江湖,可有些底蕴的。”徐庸铮将剑微微拿开,示意鲁老头接着说下去。 鲁老剑客听到徐庸铮的微笑,苦笑一声,说道 “这第一个秘密就是,陈陆生性放荡,与他父亲陈阳道的小妾有染。” 徐庸铮也是一惊,陈陆居然如此的大逆不道,敢染指他父亲的的小妾,这不是有违人伦的吗? “消息属实吗?你是如何知道的?”徐庸铮对于这秘密较为看重。 鲁老头只能如实相告:“千真万确。至于我如何知道的也就一并告诉你吧。那小妾曾经派贴身侍女来找我求药。因为我略懂一些医术,而她让我配什么药,我从来不问,只是照做。可是我却知道,那味不常见的药正是打胎药。我可以万分肯定。想来,可能是她认为我为人老实,容易被人收买震慑住,后来,那小婢女与我送来得百来两银子和一本剑山不外借的剑谱。” “从这送出来的东西又能推断出什么东西?”徐庸铮说道。 “那小婢女自称是为自己配的药,而送出的东西却不寻常。这百来两银子自然是感谢我的。当然,也不可能是小婢女的手笔,她哪来那么多钱。而那本剑谱,则是一份警告。因为那只有清流剑山的嫡系和大长老可以修炼的。我怎么敢随意修炼。” “后来我还是不放心,又托了另一个婢女帮我去打探。那婢女是我同乡,我给了她四十两银子。苦苦等了好几天,她才终于告知我消息,原来真的是那小妾在服药。那婢女弄了些药渣给我,我一看便知,正是我配的那副药。可惜那婢女的行踪被发现,被罚出了剑山。后来死在回家的路上,传言是被强盗所杀。” “至于我为何猜到是陈陆,因为山主陈阳道这些年常年闭关,经常数月不出,不出任何动静。除了陈陆,谁有这个胆子。而以陈陆得性格,那个闯祸的婢女可以杀,那个配药的婢女也杀了,那个给他父亲戴绿帽子的小妾更是可以杀。可是他没有,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顶绿帽子是他送给他那个武痴父亲的。” “那他为什么没有杀你?”徐庸铮又问。 “怎么没有?这次派我和那刘承钧出来,不就是借刀杀人吗。” “借我的刀?” 鲁老剑客一悲,说道 “不是,是那刘承钧的刀。” “这样你也跟着出来?” “不出来死得更快。出来了,或许会有活路。” “那第二个秘密呢?”徐庸铮听了鲁老头的解释猜测,心里也是认可了这份秘密的真实性。而这个秘密一旦传出去,恐怕不止陈陆会遭殃,而清流剑山更是会成为天下江湖的笑柄。剑山之主陈阳道贵为剑道大家,会落得个颜面扫地。至于他会不会大义灭亲,都讲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吧。 “这第二个秘密,可能是剑山之镇山神剑有损。” “说清楚一点。”徐庸铮提醒道。 “剑山有两柄流传下来的神剑,一名为江山剑,一名为碧玉剑。两剑均为镇山之神器。可是这些年来,神剑几乎不示于人。前几年,那碧玉剑偶尔还会出现在祭祖盛典之中,而剑山之主更是频繁闭关。每次出关之后,更是憔悴不已。我偶然看到山主陈阳道手中的烧伤割伤的痕迹。那伤口甚至还未完全结疤。所以,他极可能在修剑。至于用的哪种方法,就不得而知了。” “就没可能是修行途中出现的差错吗?”徐庸铮反问道。 鲁老剑客也是修行之人,知晓这人的修为愈高,一旦出现差错,后果就更加严重。出现的那种情况也是极有可能的。再者,就是这事完全是鲁老剑客的猜测,也无法找人求证。至于神剑是否有损,还是山主陈阳道修行出了问题,恐怕永远只能是个答案。 “所以我才说可能。不是吗?”鲁老剑客辩解道。 “那这也算个秘密吗?”徐庸铮质问道。 鲁老头凄惨一笑,这么个剑客,着实不好忽悠呀。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此生未有之豁达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鲁老剑客和盘托出,将清流剑山的屁股和肮脏卖了个干净。而这两个秘密,任何一个属实,流出的话,都将掀起轩然大波。山主之子陈陆与山主小妾暗中苟合,剑山之神剑也出了问题。徐庸铮很满意这两个秘密。可是对于第二个秘密提出了质疑:“那这也算个秘密?” 鲁老头知晓这么个剑客可不好糊弄,说道:“要么镇山之神剑出了问题,要么山主陈阳道的修行出了问题。就这两种情况。” “生或死,也是只有两种可能的。对吧。”徐庸铮眯眼学着鲁老头的语气,说道。 鲁老头也不辩解了,这些话都说得极有道理,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赎回自己的命了。 “那小妾送了你一本什么剑谱?”徐庸铮不经意问道。 鲁老头愣了一会,然后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鲁老头刚开始的犹豫,正是担心这种情况。 “那剑谱名为采长散式,乃是剑山不外传的剑谱。” “得了吧!你一连说了两个足以令剑山没落,天下为之震惊的秘密,还有什么不外传的剑谱。想来,你肯定是已经学了那剑谱吧。” “没有。”鲁老头回答得很干脆,可是面对徐庸铮的质疑眼神,他还是交代了实情。“仅仅是看了几遍。” 有意思。这个偏执的老头居然忍得住。不过这看了几遍,应该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几遍。想来,鲁老头多半已经背了下来。至于鲁老头为什么不去修行,徐庸铮没有兴趣知道,鲁老头也不会刻意解释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放在剑山?”徐庸铮有意问道。 这一问,极有技巧的。徐庸铮没有问剑谱在哪,而是问得放没放在剑山,直接断了鲁老剑客的后路。如果在剑山,徐庸铮可以让他去取,如果放在他处,或许徐庸铮发现鲁老头在撒谎,徐庸铮大可以不要这剑谱,从鲁老头身上拿点别的东西走。 “当然,没有。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不随身携带呢?” 鲁老头脑子极为灵光,他的动作不慢,从怀里几番摸索,然后用牙撕开那衣服中的夹缝,这才掏出了那本剑谱。那剑谱是用油布纸包好的,鲁老头这手想的极为周到,是藏在里面背心处,不会多引起他人怀疑的。 “将这剑谱给我,你就算赎回了自己的性命。”徐庸铮承诺道。 看着徐庸铮势在必得的势头,鲁老头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只见他闭上了眼睛,将那剑谱扔到了徐庸铮的脚下。徐庸铮用剑挑起了这剑谱,剑谱被挑飞到半空,然后落入了徐庸铮的手中。徐庸铮的手稳稳接住那剑谱后,然后开始端详着,只看见剑谱之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采长”。看来外表老实的剑客还是撒了谎。这根本不是采长散式。 徐庸铮又笑了几声,笑得真诚,然后望着鲁老剑客拱手谢道:“谢前辈厚赠。” 鲁老头也不接话,他打定主意,从今天开始,要更加爱惜自己这条贱命。因为这命虽贱,却是很值钱的。是他用了两个秘密和一本采长的剑山秘典换来的。若是刚才,他指不定会跺脚骂娘。现在他却不敢了,因为他的命现在真的是属于他自己的,离开了这里,以后都可以由他自己做主的。 “不知道老前辈,以后将何去何从?”徐庸铮又问道。 “这就不劳徐大侠费心了。老朽现在贱命一条。” 鲁老头现在说话颇有底气了,通过刚才与徐庸铮的谈话,他对这人有了自己的看法。既然作了买卖,他认定徐庸铮不会翻脸不认人,再来杀人的。所以他的腰杆直了许多,这话语更是直接拒绝。 “不会是去清流剑山吧?” “放心,小糟老头还没那么蠢。且不说断臂老头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算我回去了,也是自取其辱。你前番放走了刘承钧,他比我先回去。恐怕等我回去了,他早已经搬弄好了是非,大肆地诋毁了我许多,至于落井下石还是栽赃陷害,我都百口莫辩。再说,一个右臂失了的剑客,对于剑山又有什么用呢?不管怎么样,回去的结果都不会好。” “如此,倒是我阴差阳错地成全了老前辈,离开了那是非之地”?徐庸铮厚着脸皮说道。 “哼。”鲁老头一声轻哼,心想我还得感谢你不成?他接着说道:“也谈不上成全吧。我早就打算离开这江湖,过上平常人的日子。今天这手臂断了,理由也就更充分了,退出江湖,也能于人说得过去,更不会有什么留恋了。今后,老头只求能勉强度日,粗茶淡饭好养活。” 鲁老头的心里又燃起了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希望。 “既然如此,我想请老前辈为我做一件事!” “不敢。老朽怕没那个命,还想留着脑袋多吃几年粗茶淡饭!” 鲁老头此时只想着离这杀星远一点,哪里还会想和徐庸铮有什么瓜葛干系。他只怕这时徐庸铮遭受天打雷劈,而自己因为跑得太慢而受到连累。鲁老头虽然提剑不起,可是心里面某些狠戾还是改不了。这不,在心里诅咒着徐庸铮天打雷劈。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性吧。 徐庸铮指了指篝火旁自己的行头,里头有一个小巧黑布袋,说道:“那里边有一千两银子。而你要做的事也很简单。你只需去东林的青木城,等我的消息即可。时候一到,我就会通知你行事的。” 青木城,那可是沐家的地盘。莫非这小子与沐家有恩怨?鲁老头在心里头琢磨着。 可是,这在徐庸铮看来,鲁老头在权衡利弊而展现的迟疑。 徐庸铮又说道:“放心吧,这一千两银子可买不了你这老东西的性命。再说,我若真要杀你,不会这么麻烦。”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这点道理,鲁老头年轻游历江湖时可是深有体会的。要不然,他后来也不会选择加入清流剑山,当上客卿。原因很简单,客卿的奉银还是很可观的。而如今,他回不去清流剑山,失了客卿身份。年岁已老,更是落了残疾的他,难道还要过着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吗?还要过那几乎乞讨的日子?不,他的身体在拒绝,他的心更是在反抗。 终于,鲁老头一番沉默之后,狠狠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我就当是去东林养老吧。”鲁老头又补充道。 这后面的话明明是该放在心头的,当作心里宽慰的。此刻鲁老头说出来,反倒有几分喜感。两人都知道,这千两白银,又怎么会是请鲁老头去颐养天年这么简单。 鲁老头心思透亮,打算活出前半生所未有过的豁达。 徐庸铮也笑了,笑得更加畅快。 “那就请前辈好好活着,慢慢享受。” 徐庸铮真的就这样放走了那个叫鲁想书的老剑客。也不知道是徐庸铮发了善心,还是欣赏鲁老剑客的看淡生死的心态而多给了他一个机会。徐庸铮手中所杀的生命不下于数十天,这个数字势必会更多。若是他给予每个人一个这样的机会,那么徐庸铮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说起来,那老剑客已经算不上剑客了,右手手臂已断,这样极可能注定无法再用剑。真若要他从头再来,似个婴儿学步一样左手提剑,对于这样一个一心求退的老剑客来说,太难太难。右手剑都不能练出什么名堂,换作左手又能如何呢? 所以,当那鲁老头再度问起,能否可以取走他的佩剑之时,徐庸铮平静地点头,示意他随便。鲁老头一把捡起自己的断臂,发现原来自己这只右手竟是如此的枯槁无力。他左手就这样举着手臂,仿佛拿起了又一柄剑一般。 看到这,鲁老头将手臂举高到头顶,望着树林缝隙下的点点夜空,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笑声持续了许久,回荡在寂静的森林里,绵延起伏。鲁老头笑到了最后,终于才有几分洒脱之感。而在徐庸铮耳朵里,听到的更多是不甘,苦闷,还有嘲笑。的确,一个剑客极尽一生的剑道就此断了念想,确实太过残忍了。 鲁老头背对着徐庸铮,行为颇为怪异,放进鼻子旁边闻了闻,问道:“这手,你要不要留下来,做个纪念也好?实在不行,其他的用途也可以的。” 徐庸铮说道:“不必了,我还没有这般的贪婪无度。” “其实,它的味道还不错。不过,英勇如你,也是没有尝过的吧。”鲁老头的长发披散,这说出来的话语也有些神经质。 等到徐庸铮反应过来,才发现鲁老头早就拿着那条断臂,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管他呢。徐庸铮摒弃杂念,就开始做今晚的正事了。 采长剑谱,封面草书四个大字,并不如何吸引了。可是封面左下角的全本二字却是不简单。徐庸铮看到这书名,不由得又是笑了笑,得来全不费工夫。 徐庸铮不知道的,其实这般贵重的物品岂是寻常人物可觊觎的?纵然是剑山未来之主的陈陆也不会轻易送人的。那小妾只因得了陈阳道的宠爱之至,拿到了宝库钥匙。 而当老实憨厚的鲁老剑客帮了她的大忙之后,那小妾也不笨,她既然可以压倒陈阳道的二三房之妾室,又可以勾搭上未来剑山之主的陈陆,又怎会糊涂。所以她送给鲁老头这本他不敢修炼的剑谱,分明是存了警告的成分。此事见不得光的警告,就像这秘籍一样。那为何鲁老头不敢修炼呢?道理很简单,剑客用剑,谁能保证生死关头或者与人交手之时,不用出决胜的妙招呢?而鲁老头一旦漏了馅,使了出来那剑谱之招,那么他面对的只有陈陆的质疑。最后无论鲁老头如何狡辩一心想杀人灭口的陈陆只会将鲁老头扫地出门。结局毫无疑问会演变成鲁老头惨死暴毙于野外。 所以,鲁老头只有选择守护着这宝藏,只能看,不敢享用,似一个十足的守财奴一样,心中饱受折磨。可是徐庸铮却不一样,一来他不是清流剑山中人,得到如此秘籍,说不定可以为他指明前路,就顾不得那么多。倘若清流剑山找来,他大不了用言语或许手中剑来解决。再者,他握着清流剑山的两个秘密,哪天真要惹急了他,跑上剑山去发疯,也是完全的优势。 想着,他就借着篝火,翻阅了起来。 鲁老头离开的方向和刘承钧离开的方向已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刘承钧左肩右肩分别中了徐庸铮的一剑,而且剑深入骨,所以他不敢在此多做停留,以免夜长梦多。 借着月色,刘承钧忍着疼痛,在一片漆黑的林间赶路,目标是金意楼。他的呼吸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沉重,随之而来,他感觉手臂也变得重了些,仿佛两柄重锤吊在肩膀之上。 所以,他那柄心爱的承钧剑被他勉强用双手抱在胸前,就像饿了数天的妇女无力地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死于承钧剑下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星夜兼程,可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刘承钧跑得并不快。等到跑到足够远的地方,刘承钧才稍微收缓脚步,然后停了下来。 他的目的地就是金意楼。只要他和金意楼主沈御讲明事情缘由,当然,这其中他要适当地透露一下,正是因为鲁老头一个不小心而导致出师不利,最后两人任务功败垂成。至于最后金意楼主会不会再派人帮他找徐庸铮报仇,都不重要了。他要做的,只是安心养伤,然后找个形貌俱佳的花魁来降降火,若是能得到那日见到的女子就最好不过了。 刘承钧想着,等到他伤好之后,怎么也得一两个月,到时候他直接赶回剑山,一番哭泣装惨之下,真当他人问起,他又是另一番的说法了。那鲁老头是为了救自己而死的,而剑客徐庸铮狠辣无情,所以自己不能辜负老剑客用性命换来的一片好意,最后他们虽败犹荣。而山主未来之主陈陆呢,也可以来一个明贬暗赏的举动,他刘承钧的日子不会受任何影响,指不定会更加滋润。若是条件成熟,那鲁老头身死而留下的长老之位,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正在刘承钧一番考虑周良,憧憬美好未来之时,他的耳朵旁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是否就是刘承钧?” 在黑夜沉寂之时,突然听到如此鬼魅,分不清方向的声音,刘承钧浑身上下的汗毛都被炸了起来。刘承钧抬头一看,迅速观察四周,却没能发现那人踪影。他的眼神里也满是惊悸。 前面如此直接的问题,分明是来找他的,而深夜于深山找人,不是找茬,就是寻仇,绝对没有半点好事的。所以刘承钧颤抖地说道:“是何方高人在此。不知深夜来找晚辈,有何要事。” 那人冷冷一笑,说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自己不清楚么?” 刘承钧心里一紧,赶忙解释说道:“晚辈不知道前辈所指。还请前辈出来一叙。” “那么你就死有余辜。” 刘承钧说话间,还是没能找到那人所在位置。而听到那人如此说,知晓对方想取自己性命,而今晚一战是无法避免,刘承钧看着自己受伤的双臂,有些凄惨。 片刻之后,刘承钧不再客气,而是提高声音来壮大自己胆量,怒喝道:“那是何人在装神弄鬼,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有时候声音越大代表胆量越大,可这在那暗处的人看来,这“老子”二字气势有些太弱,远远不够吓唬住人。 “藏头露尾算什么孬种?”刘承钧对着半空又吼了一句,这话的音量又提高了一些。他还是没法握住承钧剑,因为徐庸铮是看准他的肩胛骨下手的,这种伤势,没个一年半载怎么可能好得了。而黑衣人此时的时机,不得不说找得太好了。 刘承钧分不清来人是谁,但是刚才简短谈话,就知道来者不善。所以他没有选择。他心里的感觉告诉他,此刻,他就像屠宰场里被人盯上的猎物,而现在猎人呢?只有一个吗?还是更多呢?他什么时候这么值钱呢?不得不说,有时候心思活络是一种错,刘承钧就这样胡乱想着,等到那汗水流到眼前,滴向地面,他才开始注意到。如今他左右手都不方便,所以他也不顾及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他开始尝试将自己的呼吸放缓,来让自己稍稍平稳。他的心跳也似乎慢慢回复到平静。 可是那黑衣人的声音不适时地响起。 “啧啧,啧啧。”这次的声音则是从刘承钧的四面八方传来,这个魔鬼的声音充满了嘲笑,又将刘承钧心里的恐惧勾起了四五分。 “出来,滚出来,给老子滚出来。” “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有本事出来呀,有本事露面呀。”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清流剑山刘承钧,有本事你出来杀了老子呀,龟孙子。”刘承钧状若疯狂,言语粗鄙,上不得台面。 “看来你是个没胆量的龟孙子,注定以后生孩子没屁~眼······” 刘承钧哈哈大笑,笑声如丝线被人剪断一样,戛然而止。 那一颗致命的石子正好嵌在刘承钧的额头之上。 刘承钧的双腿猛然跪下,然后长剑落地,那头颅也是无力地低垂着。 从树林阴暗处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身穿一身黑衣,若是细看,能看到这黑衣之上镶着的金色丝线,并不是夜行衣。仅仅只用一颗石子就了结了刘承钧的性命,这人的实力到了何种地步呢? 只见那黑衣人一步步走上前,走到最近处,一脚就挑起了那柄承钧剑。剑柄上仍沾有刘承钧的鲜血,他没用面具藏住面容,如今在黑夜之下,更是看不清楚。他选择用刘承钧的衣裳来擦拭剑鞘。 最后承钧剑出,迅速就割下了刘承钧身上的丝绸布匹。 “这剑差些味道,这人更是差得没谱了。”这黑衣人终于再度开口,点评着这剑器和剑客。只是,刘承钧再也听不到了。 有时候,正是巧合。方才刘承钧的大吼大叫发挥了作用,黑衣人察觉到了有人到来。 可惜,你没等到来人,就不争气地死在一颗石子之上。 那黑衣人可没忘了临行前的任务,也不管刘承钧是否死得体面,一剑刺出,对准刘承钧的心脏处,就是刺了个通透,刘承钧是死得不能再死了。然后他一脚踹开这具尸体,将剑拔了出来,这次承钧剑上仍有血丝残留。 “死于承钧剑下,这就对了。”那黑衣人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你又是何人?”旁边一个清爽的身影出现,略带磁性的话语响起。 说这话的正是个女人。她出现在月光之下,望着树荫之中,只可见轮廓的两人问道。 “女剑客,可不多见。”那黑衣人惊讶道。 来人正是王筱涓,她星夜兼程赶到此处,听到有人大声哭喊,就迅速赶了过来。不过她只见到那黑衣人杀人的情景,不知道他是在糟践尸体。 王筱涓问道:“你不是徐庸铮?” “自然不是。” “那你杀的这人又是谁?” “也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黑衣人回答道。 “那你为何要杀他?”王筱涓的执拗又上来了。 “你别多管闲事,剑幕的小丫头。这江湖每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那黑衣人直接说出王筱涓的身份,这未免让王筱涓一惊。可她转念一想,这女剑客本来就不多见,猜一个来自剑幕也是正常。 王筱涓哪里会听劝,说道:“可是我只见你杀了他。” 黑衣人不易察觉的一笑,得了,又是这个调调,怎么教出来新人都是这个脾气。他说道:“若是我实力低微,就是他杀了我。若不是他喊着清流剑山的身份,恐怕你不会过来吧。” 王筱涓说道:“你如此杀害剑幕之人,就不怕他 们报复吗?” “剑幕什么时候这么同气连枝了?小丫头,你们唐歌剑豪不是和清流剑山不合吗?”看来黑衣人十分了解剑幕中人的底细和派别。 “怎么?你想替他打抱不平不成?”那黑衣人冷笑道。 王筱涓挑了挑眉毛,见到那人有恃无恐,问道道:“你到底是何人?” 黑衣人摇了摇头,然后冷冷威胁道:“怎么?想着问清楚我身份之后,叫上你的师门长辈十数人,前来报复?实力不够就别多管闲事,小心你今夜也死在这里。” 王筱涓面对来人威胁,忍无可忍。手中逆流剑借着月光出鞘,她脚尖一点,长剑一指,就如同一尾在明亮水面鱼儿摆动尾巴,冲入阴影之中。 “有些意思。”黑衣人一声赞赏,手中的承钧剑却不出鞘,仅仅以剑鞘对敌。 王筱涓微微一愣,不曾想到那人如此托大,手中的剑更加的凶狠起来。 王筱涓一剑剑地采用上撩之势,这分明是逆流剑意的简化。这一连三四剑的上撩之势,虽然方向相同,全是向上,但是王筱涓舞剑的姿态完全不一同。只见王筱涓时而低头,这剑便从左下斜向着右上方;只见她时而弯腰,这剑便笔直向上,如一柱青峰直上;再看她时而前倾蹲下,剑在直刺途中变向而取左上方。 王筱涓的剑法诡异,脚步前进有序,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相同,剑法回环而势不断。 而那黑衣人就稍显从容,他单手用剑鞘对敌,也是采用同样的上撩剑式,与王筱涓不同的是,他采用这种方法就将那向上的剑势卸去了大半,这也使得王筱涓迟迟无法发动最强招。而他身形左右挪移,稳稳守住门户之后,再慢慢向后退去,越退越多。他的左手负后,颇有高手风范。 王筱涓越打越不对劲,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这感觉哪里是逆着瀑布而上的阻挡感,分明是顺流直下的从流感。她的剑法本就是借着对手的兵器抵挡招架之势,然后慢慢借力蓄势,后面一剑更比一剑重。而此时的比试,她数十剑都已经刺出,还是没有达到发动那招的条件。对方那人没有多加抵挡,所以她的剑势没有增重,她虽然依旧在前进,可是手中剑依旧显得有些强弩之末的味道,软绵绵的。 莫非是这人误打误撞? 不管了。王筱涓心里盘算着。她突然一改挥剑之姿态,不再前进,然后改成双手持剑。她一剑从左下曲绕至左上,第二剑笔直由下向上,第三剑又是单手剑,依旧是从下向上。 “好生偏执的剑。”黑衣人看清楚剑招之后,不由得感叹道。 场间泛起了一阵薄雾,黑衣人似乎感觉到有水汽弥漫到脸上。王筱涓的意境终于出现了。 似三道水流倒流向天际,这水流初始只有碗口大小,在向上的过程中,三道水流交汇在一处,就此激散开来,就好像在天空这块幕布展开一样,然后如一道瀑布一般倾泻下来。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一十八章 疑似剑幕之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望着这一道瀑布一样的意境,黑衣人嘿嘿一笑。 他自然也是有意境的。这年头,行走江湖,不会意境都不好自夸。而如此勾动天地之气,从来不是某些人的特权。他先是一挥衣袖,拔出承钧剑来,一道凌厉的剑气激射出来,对着那瀑布的中段之处狠狠撞去。然后,他的长剑在空中只看到影子,只是随意挥动几下,他的意境就出现了。 王筱涓瞳孔一缩,他发动意境怎么如此简单?莫非······ 那道意境幻化出了一个活物,那活物也是看不清楚形状,一团漆黑,没有半点光亮。那活物抬了抬头,然后张开了口,就将那倾泻下来的瀑布给吞了进去。 王筱涓目瞪口呆,她的瀑布竟然被那个怪东西给吞噬干净了? 那黑衣人见到眼神呆滞而后迅速归于平常的王筱涓,微微一笑,表示赞赏。 这个小妮子应该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黑衣人转身就要离开这里,今夜只适合杀一个人,不宜多动。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王筱涓不甘心地问道。 之所以说东西,而不是说意境,是因为能吞噬意境的意境,她可是从来见过,也从未听过的。 “我没必要告诉你。说了你也不懂。”黑衣人冷嘲热讽说道。 开什么玩笑,这种东西是可以炫耀的吗? “那你就不准走。” 黑衣人嘴角一翘,不理会这小妮子的胡搅蛮缠,迈步缓缓离开。 “我是剑宗传人王筱涓,我会找到你的。” 黑衣人这才转过身来,说道:“小妮子,你别得寸进尺。” “我的剑道就是求直。”王筱涓再度提剑而去。 这一次,她依旧是逆流剑势。一道瀑布横挂天空,比上一次还要来的壮观。 黑衣人皱了皱眉头,他的长剑在空中依旧只能看到影子,他依旧随意挥动几下,他的意境就出现了。还是那只活物,不同的是,这一次它直接张开大口,将整道瀑布完全吞了进去。 王筱涓这次总算看清楚了一些。 原来那东西真的是意境。 “小妮子,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黑衣人这才慢慢走向王筱涓。 王筱涓神色一紧,将逆流剑握得更紧了。 黑衣人第一次由防守转进攻,王筱涓就感觉如山的压力。 黑衣人的剑法如同大地般厚重,密不透风,压得王筱涓透不过气来。王筱涓这才真正明白黑衣人的实力,原来是这般的强大。 不过四五招,眼看王筱涓就败下阵来。黑衣人毫不客气,一剑挑起,就要挑飞王筱涓的剑。 这一招,王筱涓可是没少碰到,就在那剑即将成功的那一刻,她猛地一剑回转,右手剑顺势回环一圈,就又回到手上。就是这样,她的手臂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一道长长的划痕,血迹渗出。 黑衣人看到这,也就停住了攻击。 黑衣人是有手下留情的。 王筱娟到如今也没感到黑衣人的杀气。 那么,这里只有一种解释。黑衣人于剑幕有些交情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会对自己下死手。 王筱涓哪里还会不识相,赶紧拱手说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怎么?还想着来找我麻烦不成?”黑衣人故作不解道。 “前辈说笑了,我怎么敢找前辈麻烦。只会感激前辈还差不多。” “别感激,也别惦记,犯不上。我对你这种小姑娘可不感兴趣。” “所以,前辈大名是?” “忘了忘了。”那黑衣人收剑入鞘,摆了摆手,说道。“名字这种东西就是个累赘。我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也找不回了。”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有些托大。王筱娟也只能无语,谁让自己打不过这个黑衣人呢? 连名字都丢了的人,真是奇怪。王筱娟虽然满心疑问,也只得收剑入鞘,道:“要是我日后想找前辈你,该去哪里找你呢?” “这个想法太不理智,太危险。还是不要有了。若是你可以打败青姑子,自然就会知晓我的身份。” “前辈,青姑子又是谁呀?” 黑衣人神秘一笑,感叹道:“小妮子,剑道才刚刚入门,还要好生努力呀。剑宗传人可不能就这么一点实力。” 他说完这话,就不在停留,一个身形跃动,几下翻越,就从树上离开此处。 “唉,前辈……” 王筱娟这次的呼喊没有留住那人。 这青姑子,到底是何方人物?莫非也是个女剑客?王筱娟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的师门长辈可未曾提起过这号人物呀?而她能得到黑衣人的认可,实力肯定不一般。唉唉,想不通。 她又拍了拍脑袋,说道:“我是来干嘛的呀。徐庸铮又在哪?” 这天大地大,金意楼找个人可是很容易的。 诡每次总会在关键的打斗时刻消失,而在徐庸铮享受胜利果实的同时,适当地掺一脚,发表下意见,来表现他自己的存在以及他的眼界如何不凡。这个鬼魂一样的东西,徐庸铮早先也没想着他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只是偶尔说说话,解决自己的迷惑。这样也好,诡对于如今世界不了解,导致徐庸铮没有对他产生依赖心理。 就在徐庸铮打开那个油布包裹,将那剑谱随意翻开之时,诡在徐庸铮的识海中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表现出睡得意犹未尽和懒散。 “你这次又杀了几个人?”诡照惯例问道。 “三个。” 徐庸铮翻开剑谱,看到有一页记载的则是破枪式。上面这样写着:枪者,百兵之王,因其取长,故强。以剑敌之,身法当如游龙,取轻巧一道。若是能以短剑黏住长枪,使其长不得全尽,则可化短处为优,进而为胜势,使长枪之长反受其害,不得其本用…… 诡听着徐庸铮的识海,问道:“这本又是什么东西?你的战利品吗?” 徐庸铮悄悄点点头,全是回应。然后他继续看到:枪虽百兵之王,首尾皆可制敌。然以枪身为轴,不可攻击。犹如长蛇,可抓其身针对,扼住其首,削其尾,使之首尾不可相顾。剑法于近身处,取绵延进攻之时,则无枪不可胜者。 “这书中所讲虽然有那么一些道理,可全都是废话。”诡看到徐庸铮如此认真地观看着,不忘打击道。 徐庸铮读得有些入迷,将诡的话当作炫耀自大之举,主动给略过,他还打算继续读下去。 可是诡懒洋洋地说道:“若是所有的枪客都将那中段之钝简单地露出来,轻而易举地被人抓住,那么这江湖早就没人用枪了。你前番和那梁雄交手,可曾抓住过他的中段之钝?” 徐庸铮略微回想一下,也是,那梁雄的枪法不断演化成弧形,中段给他看了,那里还是破绽呢? “那这打法对其他枪客也许有用呢?” “能有什么用?全是废话。若是能做到绵延之势,近身而战,自然可以打得过,哪里需要多说。若是做不到这一点,看了也是白看。” 不得不说诡虽然桀骜不驯,可是有些方面,他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诡又说道:“我知晓你的想法,一来,你进江湖之后,发现无自己决胜手,必胜招。二者,你也有意识地想将自己所学做个总结。姜玄初当初是留下了剑诀剑势,可是没有一套系统的剑法。其中剑法剑势的运用,全看你自己。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想。就好像一个画家,给了你所有该有的,可以用的颜料和画笔,只需要你自己去动笔。你若是眼看别人剑招精妙,剑势不凡,就拿来用,也不是不可以,那就落了下乘。” “不能博采众家所长吗?” “哈哈,”诡摇了摇头笑道,“你这人,真的是……别的不说,我且问你,姜玄初当初实力卓绝,稳居天下前三,他会的剑势很多吗?” 徐庸铮又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按照姜玄初的秉性,在石壁上所留,肯定是精华,也就是他最为自豪处。 “仅仅四道剑势而已。你小子可别想偏了。” “那他为什么留下那么多的剑诀?” “啦,我就知道。没有剑诀,哪来的剑势呢。剑诀为基础,而不是剑诀最重要。到现在你还没发现吗?剑势,不对,也就是你们说的意境的威力是如何的巨大。” “也只有意境这条路,才能到到达剑道巅峰。别的路都不行。” “还有别的路?” “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了。沧海桑田了,你只需要认定意境这条路就够了,别的,不要乱想。” 徐庸铮又问道:“那什么才是上乘呢?” “现在对你而言,能杀人,败人的剑招,都可以说上乘。至于,那些败在你手中的剑招,看看即可,不值得多想。” 诡说的这番话,徐庸铮又觉得不合逻辑了。“若是自己不多看着其他招数,又岂能用剑招去击败不同敌人呢?莫不是变通都不要了?”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采长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诡知道这时候,单凭他这张嘴是很难说服徐庸铮的。所以他不得不举例说道:“若是你破刀破枪所用的是同一招,那这一招是否算得上精妙?” “当然算得上精妙。不过。这世上真有如此的剑招?” “你仔细找找这本书,一切都知晓了。” 徐庸铮真的翻阅起这本书,再去看破大刀,破短刀之法,发现总结的别无二致。都是抑制他人长处,抓住他人短处不可防之处攻击,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而在破大刀和破枪的法门之中,真的有两招差不多的招式。 徐庸铮看到书中的那幅画,乃是横挂之剑招。这一招若是单独使出来,并没有如何巧妙。在那破大刀式中,先是将剑左引,然后突然横挂,使得大刀回转不及而只能被动。再看那破枪式中,先是一招白鹤亮翅,上撩,然后接这横挂之招,最后以一招崩字诀而取得近身攻击。 至于另一招,更不必细说。也是一样的情况,嵌入在剑招之中,颇为出彩,单独拿出来一使,就显得极为平常。 “原来如此。”徐庸铮差不多明白了。 “所以,一切都在于你的随机应变。而当初姜玄初之所以不愿留下剑法,恐怕是知道,到最后与高手对招只可讲究随机应变。” 的确,那粘字诀,卸字诀,崩字诀,点字诀各大剑诀,墙壁都有刻画出来,姜玄初也是列出了精要。徐庸铮之前做的一直不错,可是他心底仍是不够自信。 “剑招固定有固定的好处,不固定即是无常态,也是极有好处的。就好像一个餐馆里面的大厨,一种是客人点了什么菜,他能根据食材做出美味出来。这种大厨苦于没有成名的拿手好菜,只能有小名气。第二种,则是大酒楼里的大厨,虽有成名菜,可是受限于眼界,无法创新,所以应对稍差,对于客人所点之新菜,他处理得就不比前一位好。” 这种比喻,徐庸铮还是能明白的。 “那能不能创新不定式剑招?就是可以随机应变的那种?” “很好,徐庸铮。等你成为一代宗师就可以了。” 徐庸铮又是无言以对。一代宗师谈何容易。 “你现在也可以尝试一下创这种剑招,看看是否容易。再看如今这江湖吧,都以意境为衡量一流高手的标准了。所以你应该将重心放在此处。你的两道意境威力虽然不错,可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不是说姜玄初有四道意境么?” 诡明白徐庸铮的意思,可是剑道最忌讳好高骛远,诡只有打击道:“别想那么多,等你完全的河山意境完善了再说。” “这还不够完善?还有更大的进步空间吗?”徐庸铮不解问道。 “怎么?你师傅姜玄初在石壁上未曾提起?” “没有。”徐庸铮老实回答道。可是他又怕诡作弄他,害他白高兴一场,所以他心里有些忐忑。 “哈哈,姜玄初呀姜玄初你未免对你的传人要求也太高了吧。” “你若是知道,当年那场大战,几乎打得修行之路断了传承,不知你会不会愧疚呢?”这话语里面又多了几分感慨。 诡这种活了几百年的东西,是很容易伤感的。按照人类的岁数来算,恐怕早就化成了灰。所以徐庸铮抱着死者为大的心态来对待诡,让他得意,让他欢喜,让他来倚老卖老。 见到诡又沉寂下去,徐庸铮说道:“我想,当年的事情也并非我师父一人之错吧。” “诡,你可别又想起你那个前任主人了?”徐庸铮不忘提醒道。 “靠,这你都可以知道?”诡忍不住爆了粗口。 见到诡有些失态,徐庸铮又开玩笑道:“何止呢,我还知道,你肯定又骂了那白星落几句。” “这,你小子可以窥探到我的内心活动了?”诡说话有些慌张,被徐庸铮捕捉到了。 “答案是肯定的。”徐庸铮故意提高音量,又顿了顿,“当然不可以。” 诡一阵虚惊。徐庸铮在这方面是没必要骗自己的,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每次提到蓝鼎晨,总会骂白星落几句,相信徐庸铮是根据这个才猜测的。真是个机灵的剑客。 诡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都是陈年往事,徐庸铮听了也没多大用处。现在就一起来看看徐庸铮的战利品吧。 “你再往书后面翻翻看看,看一下这本书的精华部分。敢取‘采长’这个名字,颇有当年那人的意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人?” 徐庸铮直接翻到书的最后,好奇问道:“那人又是谁?” “还能是谁,我念念不忘的仇人呗。” “怎么还是白星落?” “不然还能有谁。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是白星落却是算得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不,极可能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他若是用剑,剑气呼啸纵横宇内无可敌的。他若是掌刀,那刀光冷冽凝如寒霜。他要是用鼎,就可镇压诸天邪魔。也只有他,那么多年来,才算得上博采所长。他在离开之前,曾说过会留下他的功法一二的。” “想当初,正道比试,他一番出手,打得那人招架不了,还能出口讲解克制之法。” “还有这样的人?一番出手,还能讲解克制自己之法?” “对,你没有听错,他的心力绝非常人可以比拟的。就这样,将当时正道四大门派尽数折服了,若不是后面出了些变故,我那主人蓝鼎晨出场,恐怕他就得逞了。到今天,历史又会改变了。” 徐庸铮听着,对白星落这人又添了几分好奇,如此风度的高手,才配得上我师父那样的大世吧。 “别想那么多了。今日之江湖,不见得会比当时差多少。琴帝,青帝,还有剑幕诸多剑客,只要你够强,绝对会战个爽快的。”诡没有将事实全盘说出,每次都只是透露一点信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番的安慰,也起到了作用。 徐庸铮找到了,惊喜说道:“找到了,这后面果然有意境的描写。” 印入他脑海中的是这样的一段话:“意者,人之心意,天之道意。天之道意即为诸天法则,如鱼生鳞片游于水,如鸟生羽毛戏于空。何鸟不能戏于水,鱼不可遨游天际?规则所限也。” “人之心意,偿于天道悖逆。病之药之,伤之治之,老之延之。飞禽猛兽侵之,以武道抵御之,实则为天道所允。” “意境者,一则气息,挥刀拔剑或拳脚皆可生风,若将气凝于剑上,则为剑罡,刀上则为刀罡,枪者为枪罡,以此类推。聚之于拳脚,则劲力盛,可伤及表里。然其虽刚强,血肉之躯差之刀剑远矣。故,兵者,为意境之出的不二之选。” “借金戈之器物锋利而出剑气,刀气,此则为武道之始,拳脚对应的拳风,脚风。若本身之气息量化为十,以兵器之利,可倍化之,为二十。更有甚者,可倍化为五六十之威能。而拳脚者,受限于体魄,余之所见,至多为十五六。故兵器再胜之人之血肉。” “血肉并非无用,反之,乃是最有用。以血肉之躯蓄养精气神。血者通其精,而肉者以生气,静气合之,可养神。精气神三者和谐,则武力为最盛。” “意境者,实则有伤天道,或天之规则允许。但水中含火,风中生根,则与天道有违。故无相对之意境可领悟。然诸天之意境,无人可全尽。故武者,只需折之悟之,用之,合之心意最强即可。” “然天道有序,意境者亦有至高品相,品相者有十二,其中有海上生明月,擎天一株莲,耀天星辰等,此为法天之意。其余者,尽皆纳入相地之境,此消彼长,相生相克,其中不足多耗费功夫来多追叙。故武者之意境,武夫之巅峰实力矣。其余者,凡品意境,未能衍化出生机者,皆是匹夫,不足多谈,更不必谈开山立派,独步天下之云云。” “天道不绝人之路。武夫亦可逍遥举。以气唤出意境,则可入一流高手之列。意境之厚实雄浑,威力均有所别。若不以气论,不以意境之阔而计较,如水中浮萍,无从谈起。然其中因素诸多,一切当以结果论。” “望后辈好生思量,于意境一途砥砺前行,坚持不懈。感悟苍天之道而专于自己之道。” “天道当孤,愿武道诸人,皆可如龙,等彼岸之穷境。” 这一大段文字洋洋洒洒数百字,写的人也是下笔苍劲有力,笔走龙蛇。想来也是非常得意的。徐庸铮又想再看一遍,毕竟这种高屋建瓴的讲解意境,他之前从没听过和见过的。当初自己那个师父姜玄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许多事情都未曾写下,现在看来,大概是他当时走得急,没能来得及写下吧。 “哼哼。”诡又是一声冷笑,表示讥诮,更是在笑徐庸铮的不识好歹。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二十章 庸才呀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此不识好歹非彼不识好歹,乃是不识好坏物件的意思。 听到诡的冷笑,徐庸铮知晓诡又想发表一番言论,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简直可笑之极。”诡说道。 “姜玄初若是知道自己这徒弟是这样的一个想法,不得挺尸上来杀了你这个不肖弟子才怪。亏你想得出来。”这一下,诡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徐庸铮虽然心里不舒服,可也知道诡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所以他静静地听着。 “这本书,现在对你来说,没多大的用。”诡又说了一句总结的话语道。 “为什么?”徐庸铮果然问道。 “你若是已经登堂入室,打算常住,还会在意人家门槛如何华丽不凡吗?再说,这本书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何至于最后只说思路而不说方法?如此指路之法,就不怕别人走上歪路么?” 徐庸铮突然被点醒了。对呀,若是这本《采长》如此有用的话,那鲁想书岂能压制住内心的冲动,而不去修炼呢?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这本书并没有像鲁想书说的那般珍贵异常。 “你如今已经掌握意境,也不必去追究意境是如何形成的。至于精气神三者合一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这本书不是白星落写的吗?”徐庸铮对于这类不懂的问题,向来是不吝啬于向他人指教的,何况诡这个家伙是知道正确答案的。 “自然不是。白星落写不出来这样的一本书,更何况,这里面写的是错的。这意境可不是什么武夫比力气的地方,当初精气神三者合一的理论,早就被那两人给推翻了。只不过那些名门正派不想摒弃祖宗所传,所以不曾修改,导致现在凡夫俗子仍以此为至理。那两位人战到最后一刻,精神萎靡,气血已失了大半,可最后还是催动了意境。” 听到徐庸铮在脑海中的种种推测,诡只有点头道:“对对对,你猜得没错,就是说的白星落和我前任主人。一个绝世天才和乱世的疯子。” “那里面说的水中含火,风中生根呢?” “通常情况下,当然是不行。纵是有,也只是绝妙控制下的假相罢了。真正的水中含火也不是不可能,也许真正的神仙才可以做到吧。” “你又见到了神仙了?”徐庸铮敏锐察觉到诡的语气变化,问道。 谁知道,诡没有回答,只是问了一个极其白痴的问题:“你觉得这世道有神仙么?” 答案不言而喻。 “好吧,原来,如此天生不凡的你都没有见过。”徐庸铮接话道,其中不以为然,有些嘲讽。 “你······”诡又要辩驳,可是又无话可说。 “那你小子又见到过?真是笑死个人。五十步笑百步的事,以后还是别做了。”诡这话说出来,有一两分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徐庸铮真的将秘笈合上,再看封面,采长的这两个打字就显得有些小气了。只教人去采,却不教人修炼的方法。莫非世上所有能观看此秘笈的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都能无师自通,一看就会。结果显然不是这样,起码徐庸铮没有一下子就学会。徐庸铮也似乎想通了,这作者的实力似乎有些不过,没有办法或者不够资格去讲明那蕴藏在天地中的道理。 诡点了点头,有些高兴,因为徐庸铮没有去纠结于书中所说的海上生明月,擎天一株莲,耀天星辰等至高法相,其实这些是真正存在的。不过也好,省得徐庸铮想法太多,乱了自己的节奏。 “这就对了。你想清楚了就好。这种程度的秘笈,不说我一天能弄出个五六本出来,三四天还是可以的。哪怕我现在是虎落平阳的状态?” 徐庸铮没好气道:“你在骂谁呢?” “你还真的听到心里来了。我不过随意说说,这是个比喻而已,虽然比较贴合现实。”诡不依不饶道。 徐庸铮毫不留情道:“你若真的记不起来,我大可以提醒你,你当日是如何被我一剑打落尘埃,钉在耻辱柱上的。” 诡虽然自视甚高,整天没个正行,可是对于这铁一般的事实,他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也不能耍赖混过去的。哪怕他贵为兵道之一。 “这么有本事,你下次对敌之时,就再使出来呀?只在那宝卷里用得出来算什么本事?”诡也不想认输。 “现在不行,不代表将来不可以。我年纪不算大,十年,不,五年内,应该不是问题。”徐庸铮极为自信地说着。 这种没来由的自信是徐庸铮的长处,也是最让诡佩服的地方。有这般的自信,是成为顶尖高手,入逍遥之列的先决条件之一。 “还八年?你能等八年吗??这样的追杀悬赏,恐怕不出三年,你就会溺死在这江湖里。”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 徐庸铮细细想着,三年的时间可不短。他现在交手,最高实力不过是扶摇榜第八,而且上次自己占了先机,没等那青衣人出手,他就痛下杀手。过些时日,再交手,恐怕就没这么好过了。等到自己打败了那第八,那么也会吸引扶摇榜前几的注意力,到时候日子会更加的不好过。而这样被追杀三年,徐庸铮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他慢慢冷静下来,捧着金戈剑,无形之中,手握得更加紧了。 “所以,你得赶紧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行。不求修行境界更上一层楼,起码你得做到同境界无敌吧。” “同境界无敌?”是指的意境还是剑法,还是剑气?徐庸铮不明白诡所指,诡却将徐庸铮心里所想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是意境,不然就你那无定式的剑法,谈什么无敌呢?” 徐庸铮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诡的下文托出。 “通过这么些天,我大概明了了这世界的实力。扶摇榜不全是天才,更多的可能是庸才。想你这般实力,应该可以稳占扶摇榜靠前的位置。当然,你得完全掌握截河和折岳意境,而不是那天在朱家半吊子的折岳意境。 “我没猜错的话,折岳意境更加考验你体内的气机,而近来你连意境都不曾用,是有别的考虑吗?其实你那日在溪边的想法是没错的。只不过,我没和你说而已。” “什么想法?” 徐庸铮开始记起那日在溪边的思索,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说道:“难道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不过这其中是需要条件的。挺好,从很久之前的古时候到我那个年代,整个江湖可以做到瞬间发出意境的不下于两只手。所以,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将完整意境一招发出,能做到这一步的,不过一手之内。所以,意境这东西,极其需要天分和努力的。” “那我的天分和努力怎么样?” “努力还是值得认可的,这天分嘛,勉强够用。能这么短的时间踏入意境级别。” 徐庸铮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和赞许,也不沮丧。转念一想,诡这个老东西的主人可都是绝代天骄,风华无双的人物。而自己暂时还没有和他们相提并论的资格吧。不过也好,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到达那个境界的。至于天分究竟如何,徐庸铮没那么在乎别人的评价。毕竟,山谷中的那个家伙才是他所认为的天才。 “其实,每道意境都是有生命的。” 徐庸铮终于睁大了眼睛,表示惊讶。这种生命作何解释? “生命可以理解为能量,也可以说是运动的本性。可以活动的物体都会具备的一种东西。如风,如水,在意境里面,他们都是有生命力的。他们的杀伤力极大,如狂风,如洪水,都可以给人带来巨大的伤害。不过,这对释放者体内的气机要求极高。” “而侠客们可以通过招式和体内气机,来与那些生灵达到共鸣,唤起他们的生命力,或者说模拟他们的能量和破坏力,来做到攻击的目的。” “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他们被称之为生灵,他们为何不能像人一样?那么他们到底是无主的还是有主的?”徐庸铮听得似懂非懂的。 “他们生存于天地之间,无处不在。他们不只是生灵,更是天地间的规则,是属于天地的赐予。就这么说吧,好比水一样,有的人会选择拿碗来喝,有的人会从河里面担水来喝,而有的人觉得麻烦,会自己挖口井来喝水,甚至有的人直接在海里喝水。这些水有主人吗?没有的。所以这些意境也是一样,任天下所有有资格的人去采撷和使用。” “所有有资格的人?” “自然是可以感应到那些水存在的人。或者说不准确,应该是前期可以使用,后期可以真切感受他们存在的那些人。若是后期无法感应到,也就失去了这资格。” “不应该是前面感应,后面再去使用吗?”徐庸铮又不明白了。 “这个嘛,你先自己体会。”诡又将问题抛了回来,不给徐庸铮再度提问的机会。 “好吧。我先想想。”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会说话的哑巴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说完这话,真的静静思考了起来。先去使用再去感受其中细微的差别。 他想到了农民。农民去劈柴,他们双手握着斧头,一个劲猛砍,他们中有些效率极高,却不明白动作的区别。什么以腰腹为轴,双脚为动力,斧头高举头顶,重重落下。若是这样教他们,他们反倒会不懂,为何要这么做。可他们实际在劈柴的时候,多少已经掌握了一些的。至于后面的细细体会,恐怕他们也不会去做。毕竟,劈柴能劈出多少名堂。不对,应该也有一些农民效率又高,又不累的,他们应该就是掌握了诀窍的那一批人吧。 诡静静地听着徐庸铮的思考,不得不说,徐庸铮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样想,对不对?” 若是徐庸铮可以站在诡的身前,一定可以感受到诡赞赏的目光。 “对也不对。道理是一样的,例子举得不恰当。” “其实就是言语。初步掌握意境者,可以说,是已经学会了说话。可以借天地的力量,引发共鸣,说出自己的话语来。而下一步,就是要开始认字了。有时候能说不一定能认,更不一定能学会。天地至公,可有时候像位不称职的父母,他只是让天下所有人自己去认字。这一步,就是体会天地万物的规则。再下一步,自然就是写字了。写出天地允许人写出的字来。这些字,代表的是天地本源的规则的产物。要不,你再猜猜,下一步是什么?” “由说到认,再到写,下一步,莫非是,造字?”徐庸铮语出惊人。 诡听过了无数答案,这个答案也太奇思妙想了。 “造出天地规则吗?你还真敢说。不过,我对你又有了新的期待,期待你成功的那一天哟。”诡又打趣笑道。 “下一步,就是领悟天地本源的规则。到达这一步,上天入地,真的可以说,无所不能。” “那你的主人蓝鼎晨,还有白星落那两人达到了吗?” “他们若是再等个十数年,终有一人会达到的。要知道,蓝鼎晨当时不过三十岁呀。正是而立之年。不过我知道的,有一人意境到达了。那人就是剑幕的剑神,不然他也称不了神。” 徐庸铮对于剑幕一向颇有兴趣,与李玉宇,范钦臣等人打交道,他更是坚定了某种想法。迟早有一天,他要去剑幕看看。可惜,现在他还没有办法。听到剑幕的剑神达到了这个境界,他更是心生向往。 诡也从片刻的回忆中醒来,对着徐庸铮就是一盆冷水泼下,说道:“你先收起你的向往,你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阶段吗?” “什么阶段?” “可能只是一个刚学会顺利说话,又要闭嘴的哑巴。” 诡这个比喻,更加的绝了。 “说话的哑巴?”徐庸铮也是一笑,“这话说出来倒是有点可笑了。” 诡嘲讽道:“可笑是吧,你的做法更加的可笑。你前番使出意境,可展现出全部的实力。那时,你可以对着天地说话。可如今,你饱受追杀纠缠之苦,使出意境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不是要变成哑巴还是什么?” 徐庸铮本想着辩解,可是知道瞒不过诡这个老家伙,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做个开口的泼妇。”诡回答道。这话可是当年蓝鼎晨打趣一个年轻翘楚所说的。 “在对敌之中,哪怕是仓皇使出意境,也是必须之举措。开始时它威力虽不大,甚至还会出现破绽于人,起码你是敢于开口,那样就不再是个哑巴。而这意境可能也会让你失望,只有三四成的威力,可越到后面,你越发熟练,天地越发能听懂你说的话,他的威力也会越大,甚至能发挥到八九成。这样,你勉强可以算一个会说话的人。会说话还是不够,因为天道无情,你需要讲更多的话,让这整个天地都能听得见。与人打斗决生死之时,你更要像个泼妇,舌灿莲花一般,让敌人感到你的强悍和泼赖。泼妇开口,得势就不饶人,话语一出,就得让对方败在嘴下。在这过程中,你就要以当一个泼妇为目标,不断精练对天地的言语,让吵架变成经验的总结过程。” “这话说得好生······”徐庸铮感叹道。 “精辟是吧。闲话不多说,我现在就教你怎么来精炼你的言语。” 徐庸铮听了之后,精神一振,聚精会神起来。 “意境初成,则应将意境熟练掌握。当然,你的截河意境做得不错,要知道,你取的的山河大意境,这在前期有很大好处的,意境磅礴,威力不凡。可是也有些坏处,好在这坏处暂时没你没什么影响。” “威力不凡是什么意思?折岳这般威力不是最大么?”徐庸铮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知晓你在为姜玄初鸣不平,他当时确实不是不凡二字可以概括的。可是你还是想多了。先有宇宙,日月星辰之后才有山河。就是不知道,这如今的江湖天下,能不能排进前五。” 察觉到徐庸铮的异动,诡赶忙说道:“别问,我就知道你要问那两个人。我现在后悔了,不该和你多聊无关的事的。我知道答案,可是现在有不能告诉你的理由。” 二人的话题总是会不知不觉扯到数百年前的那对宿敌,先前是诡用来打击徐庸铮而谈起,其后则是徐庸铮好奇所致,他剑道传承于当年的姜玄初,本来对当时的天下一二人没有足够的敬畏,可是受到诡的影响,也是入了迷。 “好吧,那你继续讲吧。诡先生。”这是徐庸铮第一次称呼诡,诡先生,虽然说出来不顺口,可是,这是徐庸铮拉近两人关系的第一步。 对于徐庸铮表达出来的善意,诡是可以感觉到的。诡先生,还不错的称呼。他既然认定徐庸铮为主,那么自然希望徐庸铮能够在武道登顶。虽然现在徐庸铮还是有些稚嫩,他自己也是残缺不全的,可是徐庸铮某些品质还是能得到他的认可的。 徐庸铮的前路渺茫,加上他怪异的体质,这些徐庸铮没想那么多,诡可是想了许多的。 “意境形成之后,称之为小成阶段。顾名思义,只能算小成。比如,你的截河意境,只能往前推进。而你的折岳,更是只能往下方砸去。接下来听仔细了。若是意境领悟得当,可以达到大成阶段。这其中有诸多途径,可是绕不开这几种。其一,如梁雄那般的,完善意境,使其成迷雾世界。其二,使意境之生灵更加有活力,如幻化出蛇,动三四次。其三,意境扩大化,如你的截河和折岳意境。这扩大化又有两大分支,一则是数量的叠加,比如一次两三道截河意境一起发出,二则是将河流扩大,使其更加宽广或者有力。简易的叠加可以说是最简单的。还有最后一种,虽然我不愿意说,但是也比较适合你,那就是早些开始融合意境,融合不是组合,就是将你的山河融合在一起,这其中的心力耗费巨大,有时候,你能想出来,也会受限于气机而不得用出来。怎么样?你打算如何做?” “你觉得我适合选哪个?诡先生。”徐庸铮开始征询诡的意见,这可不多见。 “第一种,迷雾世界,这种你不合适,那是需要杀意或者特殊条件的。你的杀意还未成型。首先得排除掉。” “第二种,你的山河里面没有所谓的生灵活力,这种也要排除掉。山河本就是大意境,不能舍本逐末。这么一来,答案很明显了。” “山河本身不是生灵吗?按你之前所说的?”徐庸铮问道。 “好吧,没想到你听进去了。你想着的居然是这条路。不过,很遗憾地告诉你,这是最不合适的。本来模拟出山岳河水就不容易,日月星辰就更难了。改变它们的运动方向更是难上加难。不过,日月星辰和山河确实可以多动几次,威力呢,也是大得可怕。” 得,诡说道一半,又停顿了一会,又吊人胃口了。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遇八大山岳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感觉到诡突然停止了说话,徐庸铮说道:“怎么?又要卖关子吗?” 诡白了一眼,说道:“我哪有那么无聊。接着说吧,你截河意境是前冲而去,折岳意境则是坠落之势攻敌。若是变成多动两次,威力不会增加,反而会有所减少,你明白吧。除非你能完美控制住。那样的话,你自己会吃不消的。算了吧,这个难度太高,一不小心容易出问题的。不过思路可以告诉你,截河的话,若是可以加入一点爆破之意在里面,等到接触到敌人那一刻,直接爆炸就可以了。同理,折岳也可以这样。不过这爆破之意,多少年来都没有人能够体会到,你还是别想了。” 徐庸铮听到这话,心里面也知晓,这话说出来的权威,极可能那两个人都没有领悟出来,他自然就放弃了。 “那岂不是等于白说?” “本来就是,最适合这种活力化的是兽类意境,猛虎下山,本来就可以多动几次。可是受限于格局有限,所以上限不高,威力比之你的那两种意境都要差一些。所以,当时江湖上并不多。” “还是讲讲第三种吧。” “这第三种的第一类则是数量的叠加,这指的是同种意境数量叠加,因意境有别,更有大小之分。当年就有一个只会一种意境的刀客创出了这个法子。后来他声名鹊起,这种法子才闻名江湖。他的意境别名叫金光万点。与人对敌之时,就是一种意境多次出手,同时攻向敌人。这种意境大成阶段,意境的威力也是呈倍数增加,当然,也会有少许消耗。” “起先那些意境因为时间较短就要发出,所以只有全力使出的一半不到,两道意境叠加因为消耗,或许加起来才六成的威力。而到后来,就不止这么简单了。具体的情况,我也是观察得知。毕竟,我的主人们没用过这种笨法子。” “接下来就是第三种的第二类了,你若想使你的截河更加壮大宽广,只有扩大体内气机一种方法。折岳意境更不用说,你都没有到小成境界。” “还是说一下融合意境吧。两种或者多种意境有效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全新的意境。至于威力,有大有小,都不好说。你很幸运,山河组合得好的话,就不是简单的相加那么简单,而是数倍之威能。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先将两种意境先达到大成境界再说吧。融合意境是需要灵感的。当然,你也可以先多考虑一下。” “意境叠加适合我吗?” “反正我的主人是没用过这种本法子的。” “好吧。” “你也不用沮丧,因为他们当时自创意境,就已经想好了要达到大成意境再想其他,甚至之后的路是怎么样都已经想好了。所以你不用和他们多做比较。” 好在徐庸铮只是有些自信,没有认为自己天资不凡,也就认可了诡的话语,没办法,谁让人家活得久,曾经风光无限呢? 诡也不再说话了,与徐庸铮聊天,他总会有意无意想起蓝鼎晨,这个上一任的主人。看到徐庸铮准备用剑鞘在地上作画之时,诡也就明白了。徐庸铮是打算自己琢磨出一条适合他自己的路出来。所以诡干脆躲在徐庸铮的识海里,难得的修炼起来。 徐庸铮在地上画了一个叉,就好像寻常农家的篱笆栏栅一样,一个“×”的符号。 这个“×”的到来可不简单,也不知道当时徐庸铮在水中浸泡了多久,想起了人们为了抵御凶猛的河水而筑起了大堤。当时人们是用沙袋,一包一包地堆砌起来的。所以徐庸铮当时模拟的图形正是三横三竖交叉,像若干口井一样。后面他察觉到多余,就去掉了一横,变成了三横两竖。到后来又去掉了一横,这其中消耗的心力可不少,他险些走火入魔。那个图案终于变成了一横三竖。笔画有变少,可是威力没有减少。他也截住了一小段河水。徐庸铮当时高兴不已,在河里面练得更加起劲,再到后面,变成了两横一竖,也是用了好几个月的功夫。 直到又一次,天降大雨,河水暴涨,险些冲毁了河堤,徐庸铮入水中而无所畏惧,在生死关头,终于将意境臻于小成境界。仅仅是简单的一撇一捺,交于中心一点,就使得河水近身不了。心里的声音告诉他,他终于成功了。 而这一次,依旧只有他一个人,不同的是,多了一柄金戈剑。 拔剑映明月,人影两相对。 徐庸铮拔出金戈剑,一撇一捺挥出,截河意境终于发动,周身白雾弥漫,泛起了诸多水汽······ 徐庸铮真的一夜没睡,所以他的精神有些萎靡。若是细看,会发现他的双目里隐隐有血丝。这过去的诸多天里,他似乎早就开始习惯这种寝不安席的生活。敢在骄阳初升起,徐庸铮收起了两柄剑,闭目起修行无名功法,体内气机环绕周身,徐庸铮感觉身体暖洋洋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对于昨夜的成果,徐庸铮并不是很满意。诡也适时地发出声来:“一夜未眠,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呵,刚想去找你,你倒是自己先来问我。昨夜一夜,隐隐有一些收获。就是不知道真正威力如何?” 诡也知晓,意境在练习和对敌之时有些许不同,非推演可以知道威力的。这东西,一定要实战才能发挥出来。 “来了,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了枕头,还是送上门来的。”诡打趣道。 徐庸铮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迎面走来了四个人。那四人分别穿着颜色鲜艳的袍子,不是那日交过手的八大山岳还能是谁? 青衣人依旧走在最前面,今天,他的眼神不似上次那般友好。徐庸铮感到的是一股杀气,有些决绝。黑袍的光头大汉反复挥舞着银质的狼牙棒,嘴角发出冷笑。那橙袍女子则是微微踮起脚尖,双手藏在袍子之下,伺机而动。至于剩下的一人,则是判官笔。他低下头来,看不清楚面貌,手中的判官笔则是发出亮光。这番意味不言而喻。他们全部是冲着徐庸铮的千金悬赏而来的,更是要取徐庸铮性命的。 “这次,是有何贵干?”徐庸铮冷冷说道。 光头大汉一声冷笑,说道:“少废话,我们是来取你项上人头的。” 光头大汉话音刚落,就持着狼牙棒袭来。行至几步有余,就将狼牙棒的末端拖在地上,拖起了好些尘土和石子。 徐庸铮赶忙起身,金戈剑迎着骄阳亮出了锋芒,比狼牙棒的亮光更甚。 光头大汉是使用的拖刀诀前行,一记狼牙棒倒撩向上,借着尘土就攻了过来。 徐庸铮微微眯了眯眼,就此避过。 光头大汉见状,双手紧紧握住狼牙棒,狠狠砸下来,这一砸,有几分力敌千钧的势头。 徐庸铮右手持的金戈剑不敢硬碰硬,只能以左手剑鞘去抵抗。他的剑鞘化桥,眨眼间,就要被这千钧的钝物所击毁。徐庸铮整个身子下沉,双脚往下一蹲,腰杆却挺着笔直,希望以此来卸力。饶是如此,这剑鞘也被压到他的身前半尺处。徐庸铮的双手用力,可是那剑鞘离自己越来越近,这就表示那狼牙棒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非被动不可。 不过片刻功夫,光头大汉的脸胀得通红,显然是用尽了全力,不顾防守的。 徐庸铮眼角余光一瞄,右手剑迅速往前一刺,就攻向了那光头大汉的腰间。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二十三章 虚化的狼影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金戈剑来势汹汹,光头大汉可不傻,松开右手,然后右脚弓起,膝盖直向徐庸铮的面门。而这时,在一旁的橙袍女子也快步上前,加入战局。只见她衣袖一挥,就攻了过来,那袍子又要将徐庸铮罩了进去。 徐庸铮感觉到狼牙棒传来的力道稍轻,他的右脚也是直直的一记弓腿,从侧面踢出。这一腿后发而先至,砸在光头大汉的侧腿出。然后他左脚立在地上,是不足以保持平衡的。所以徐庸铮的左手剑鞘轻轻一震,就将力道渐轻的狼牙棒挣脱开来。他右手长剑本就是虚刺,所以半路变招极为容易,他长剑变挥为刺,将光头大汉逼得后退。 这一下,光头大汉又没讨到任何便宜。 操,又是这样。这小子手脚并用的本事。光头大汉在心里暗暗骂道。 那橙袍如期而至,女子眼看又要将徐庸铮罩在袍子之下。 徐庸铮这次可不想花费心思,和橙袍女子多做纠缠。这次一上来,八大山岳就是二人齐出,夹击自己。谁知道剩下来的两人会在什么时候出手呢?所以,徐庸铮这次极为果断,左手剑鞘直接脱手而出,向斜上方设了出去。那橙袍女子没想到徐庸铮如此的坚决,面对徐庸铮的剑鞘来袭,她只有中途变招,腰腹用力,身子在空中翻转一圈,就向后方倒去。 “原来是这种兵器。”徐庸铮这才见到橙袍女子双手所持,恍然大悟。难道当日有诸多不对劲呢。想来不仅仅是她用毒的缘故。 橙袍女子见手中的笔架叉得见天日,并不懊恼。他们这一次四人出手,是势在必得的。 另一旁,判官笔和光头大汉相视点头,然后齐齐出手。 光头大汉一手持着狼牙棒,然后另一支手臂则是按在狼牙棒之上,狼牙嵌入肉里,有血流出。狼牙棒沾血之后,光头大汉将其一旋,确保狼牙棒身上有更多的血沾染在上面。 “希望,你这次别让我失望呀。”光头大汉第一次并没有这种手段,这一次终于催动了自己的意境。他挥舞的姿势怪异,所以意境并不简单。 狼牙棒之下渐渐幻化出一层淡淡的血雾,弥漫在空气之中。 光头大汉的样子也有所改变,他的脑袋上面也有了两三道血一样的纹理。他的周围有几只虚化了身影的狼。只见狼眼的形状清晰,猩红的眸子里满是嗜血的贪婪意味。 杀境,又见杀境。 不过这比之徐庸铮之前所见的杀境,差得太多了。 光头大汉狼牙棒挥舞起来,几道狼影就冲向了徐庸铮。他本人的身形速度也是快上了许多。 徐庸铮金戈剑左挥右撩,两道相交的笔划,与各自中心处相交连,一旦相交,就是互通的意境。片刻间,空气中白雾弥漫,他的长剑下平白生出一股凌厉的切割之意。 他的身后仿佛有一条河,河水汹涌,放佛已经流过了多少里,来到峭壁前。这河流本该继续往前,川留不息,可是却被身前巨石拦路不得过。 河道通,河流得势而冲,徐庸铮截河意境就这样使出了。 这道意境只是淡淡的虚影,比不得他全力使出,不过用来对付那狼影是足够的。 狼影被尽数冲散,不过那道截河意境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来得好快。”徐庸铮刚发出意境,那光头大汉就冲到了身前。 光头大汉可不客气,举着狼牙棒直直砸下。徐庸铮没有用金戈剑去抵挡,只有避让一途可选。狼牙棒砸在地面之上,就有一个不小的浅坑。而光头大汉得势不饶人,他双手再起,接着朝徐庸铮的脸上抡来。 徐庸铮哪里还有其他办法,他的玄意剑没法用出。光头大汉步步紧逼,毫不手软。而徐庸铮的金戈剑已有两三次与狼牙棒交锋,徐庸铮的感觉可不好受,只得像鱼儿般游过。 光头大汉低头一看,察觉到狼牙棒的变化。他的双眼比刚才更加的泛红,这里终于也变成了他的战场。 而一旁还有其他人加入了战场。那持判官笔之人也冲进了这个战场淡淡血雾之中。 徐庸铮再度和判官笔交手,感受完全不同。因为这一次,判官笔的打法和之前截然不同。若是说之前判官笔目标明确,但是偏保守的风格,那么此刻他就像一个来寻仇的鲁莽少年,极为激进。徐庸铮用长剑挥挡,判官笔直刺连连,发出一连串的撞击之声。光头大汉也适当地插上一狼牙棒,是场面一时难解难分。 “准备好了。”光头大汉朝同在血雾中的判官笔说道。 判官笔双手交叉在胸前,一道气劲挥出,直砍徐庸铮面门,然后就转身离开,不见踪影。 徐庸铮也是金戈剑一道剑气挥出,不仅抵消了那道气劲,更是驱散了些许血雾。 只见光头大汉的狼牙棒终于变成了血红。他的身后,经过刚才判官笔的拖延时间,泛出了数十只清晰的狼影。狼眼双目稍稍有神,更加的贪婪,还能隐隐看到舌头的幻影。换言之,更加的逼真。 “群狼分尸。”光头大汉狼牙棒一挥,数十只狼影齐齐出动,张牙舞爪,攻向徐庸铮。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徐庸铮咬了咬牙,低着脑袋,不再犹豫,再一仰头,也是一双猩红的眼睛,眉间的印记血红,发出淡淡的光亮,他也用出了杀境。所以他的眼神看起来更加的狠厉了。 金戈剑锋利无比,左挥右撩,在空中出现了两道相交的笔划,与各自中心处相交连,这便是互通的意境。他重复两次,片刻间,空气中白雾弥漫,徐庸铮的身后仿佛出现了两条河,河水汹涌,放佛已经流过了多少里,来到峭壁前。这河流本该继续往前,川留不息,可是却被身前巨石拦路不得过。河道通,河流得势而冲,两道截河意境就这样发出来了。 这次隐隐出现了大江大河的影子,比刚才的小河更加的宽广。两道意境叠加,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同时到达,威力更大。 数十道狼影被这条大河冲散,彻底化为虚幻。仅仅只有一两道顽强的狼影在苦苦支撑着。徐庸铮身形忽动,比刚才光头大汉的速度还要更快。他的脚下生风,就是一剑砍向那光头大汉的脑袋。光头大汉泛红了双眼,不以为意,单手用狼牙棒就打算抵挡住。 谁知道,这一次碰撞的结局与之前的完全不一样。狼牙棒如同豆腐一样,被锋利的金戈剑一下切断,断面如镜光滑,断得十分干脆。而徐庸铮那剑去势没有削弱多少,就朝着光头大汉的脖子抹去。 光头大汉的脖子比狼牙棒更加坚固吗? 所以结果显而易见。光头大汉一手死死地捂住自己脖子,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的狼牙棒就这样断了?而他自己就这样死了?这怎么可能? 可惜,这些他都无法知道答案了。 他眼睛里最后看到的是徐庸铮眉宇间的血红印记。 他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笔直向后倒去。而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握住他那根赖以生存的狼牙棒。 偌大的身躯倒地后,血雾也开始慢慢消散了。光头大汉倒下之后,双眼有意无意地望着青衣人的方向,似乎在诉说着他的惨状与不甘。 橙袍女子见到同伴死去,他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可是也有些许感情的。她双手笔架叉握得紧紧的,好像在心里发誓要为这光头大汉复仇一般。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十面埋伏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那判官笔看着徐庸铮,这时他才注意到徐庸铮眉间的印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徐庸铮绑着一条发带了。 那鲜红的印记就好像一团跳动的火,妖艳而动人。 徐庸铮目光冷冽,看着举着笛子在唇边的青衣人。 右手一挥,又是一道剑气挥出,击向青衣人。 判官笔的双笔齐动,迅速挡在曲星忧的身前。 青衣人闭着双目,仿佛不受任何影响一样。那一曲终于吹出来了。 正是名曲《十面埋伏》。 他前两次吹奏乐曲没有进攻性,虽然也算得上优雅,但是难以算得上大场面。此刻笛声悠扬,青衣人明明手中只有一支笛子,却是可以将这首诸多乐器一起才能演奏出来的名曲演绎出来。 曲分文武,阴柔或刚阳。而《十面埋伏》正是刚阳的武曲,笛声肃杀,气势慢慢的变得雄伟激昂。 徐庸铮怎能允许曲星忧再吹奏下去,身形一动,手中金戈剑直刺青衣人。 判官笔和橙袍女子哪里还会不明白。他们皆是使出浑身解数来抵挡。 列营,点将。 徐庸铮隐隐约约听到有众人呐喊的声音,他轻轻摇了摇头,才发现这声音并非幻觉。那声音非但没有变小,反倒越来越大,在他耳边萦绕。这点将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慢慢地汇成了一个字,“杀”。 青衣人神情肃穆,可是他的身后仿佛站满了人。 徐庸铮双目泛红,杀境再起,竟然能看到青衣人身后的几人的轮廓。 原来这就是青衣人的意境。 笛声变得越来越急促,似将士听命,静待冲锋的号角。 伏兵,杀意起。 判官笔示意橙袍女子退开,他们拖延到这个地步,那么这场战斗便不需要他们再出手了。 兵器出鞘,三道淡淡虚幻的人影出动。 徐庸铮看到,那三人浑身穿着甲胄,连面部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们纷纷抽出大刀,然后齐齐飞向徐庸铮。 徐庸铮后手再动,没有吝啬于发动意境。长剑在空中一挥一撩,就是一个交叉的符号“X”。 徐庸铮的截河意境再起,这一次的河水不够汹涌宽阔,河流来得较缓,这就意味着这道截河意境威力更小。 截河意境就此其中一道人形幻影击落,这已经殊为不易。毕竟这是徐庸铮仓促之间发动的意境。而还剩下两道人影来袭。当中的一人和另外一人持大刀已到徐庸铮身前。徐庸铮抱着杀敌的心理,一剑刺出,就刺中了当中那人。然后他身形一转,再将长剑一划,就划向了另一人的腰间。长剑刺入体内,没有遇到半点阻碍,当中那人的身形直接消散。而一旁那道本该也是消散的人影却没有立刻消失。他的大刀还是砍了出来,一刀就砍在徐庸铮的肩头。那人是幻影,大刀也是幻影,可是结结实实砍在徐庸铮身上,划过血肉,力道入骨。徐庸铮的衣裳被血染红了。 原来如此,三道幻影的实力不一样。 伏兵,冲锋陷阵。 这一次却是五人的身形变动。那五人身上没穿甲胄,可还是看不清楚脸。他们手中的长枪整齐划一,持在胸前。这一次,还是五人同时发难,径直冲徐庸铮飞来。 徐庸铮可没有时间发呆,他的长剑直接左挥右撩,在空中出现了两道相交的笔划,与各自中心处相交连,这便是互通的意境。他重复两次,空气中白雾弥漫,徐庸铮的身后仿佛出现了两条河,河水汹涌,河道通,河流得势而冲,两道截河意境就这样发出来了。 这次隐隐出现了大江大河的影子,比刚才的那道小河更加的宽广厚实。两道意境叠加,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同时到达,威力更大。 借着两道截河意境之威,依旧只是冲毁掉了三人身影。徐庸铮这次严阵以待,不敢松懈。那两人速度稍慢,长枪终于和长剑交锋。徐庸铮长剑直穿其中一个甲士,那名甲士迅速消散。然后他再挥剑直刺第二人的头颅。谁知道那名甲士的长枪猛然一动,半路变道,改刺为划,就攻向了徐庸铮的头颅。徐庸铮险险躲过,然后长剑一挑,那名甲士终于被击毁了。 两番交战,只有徐庸铮一人流血。他额头的火焰印记变得更加的鲜红。而在发出了五道截河意境之后,他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妙。本就经过连夜的推演意境,他心神稍显疲惫。而今日对战之情况,更是他始料未及的。 青衣人的嘴角也开始泛出血丝。他忽然放下笛子,然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将肺里面的空气给排空。紧接着,他掏出一方手帕捂住了嘴巴。徐庸铮心想,看来经过刚才那一番意境的打斗,对青衣人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那么,今日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了。 橙袍女子有些担心青衣人的身体,上前将青衣人扶住。判官笔却是先动了。 今日的计划和当日拟定的有很大出入。此事若是不成,判官笔要负很大责任的。 判官笔的笔法如今看起来更像是刀法。那判官笔对战徐庸铮,虽然步步紧逼,可是笔身渐渐出现了缺口。判官笔的笔法不改,依旧猛攻徐庸铮的左肩,大有趁他病要他命的意味。 面对判官笔的猛攻,徐庸铮挥起金戈剑,应对自如。可是十数招过后,他的右臂变得有些劳累,变得有些力不从心。他左肩传来的痛感,连带牵动了其他的伤口,他的身体在告诉他,这样下去,情况会很不妙。 所以徐庸铮果断转守为攻,专攻判官笔右手。面对徐庸铮的剑势突变,那判官笔嘿嘿一笑,也不慌张,手中的笔也是毫不畏惧,与金戈剑交锋着。 终于,那两支判官笔的缺口越来越大。最后徐庸铮运足气力,长剑一砍,那人左手的判官笔终于变成了两截。黑衣人一声冷笑,右手判官笔迅速补上,就此挡住了金戈剑。只见那人左手手腕一低,袖里射出了一根断箭,那支短箭直射徐庸铮的胸膛。 如此卑鄙,徐庸铮赶忙撤剑抵挡,那人右手判官笔也是突然发难,直刺徐庸铮腰部。徐庸铮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膝盖顶开那人手腕,金戈剑斩断短箭,整个人向后而去。在后退之时,徐庸铮灵机一动,一剑急速回撩,就撩向那人的手臂。 黑衣人只有将右手判官笔猛地扔出,击向徐庸铮的右手而去。徐庸铮手中金戈剑去势不减,削下了那人的衣裳,劲道颇大,险些刮下一道肉。也是多亏了那只判官笔,不然那人的手臂非得废了不可。 黑衣人脱下了衣袍,露出了真容。他随意包扎了伤口。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想来应该是猜到了。” 徐庸铮并不惊讶,是什么样的敌人对他来说差别都不大。他刚才虽然一剑砍断了那支短箭,可是因为它速度太快。他的的脸颊处还是受了伤。他伸手一沾伤口处的鲜血,血液呈红色,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黑衣人双手负在身后,从腰间取出了自己的武器。 徐庸铮又一次见到奇怪的短兵,子午鸳鸯钺。不知道诡见到这件兵器是什么感想。 “这一次,你没机会了”那手持子午鸳鸯钺的人说道。 青衣人又咳嗽了起来,他的状况比之刚才要好一些。可是仍有鲜血呛上喉咙,使他不能出声。他的长笛早已经被鲜血玷污了,笛身之上沾满了血迹。他用手帕细细擦拭着,但是,这样的青玉竹笛,这样的负伤之人,今日是万万再也吹不出《十面埋伏》出来的。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迟来的王筱涓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左手艰难地拂过金戈剑表面,然后横在眉宇间,说道:“是你们没有机会了。” 他左手的鲜血染红了剑刃,可是金戈沾血无痕,血液很快就从剑上流下,不停留分毫。 手持子午鸳鸯钺的黑衣人不再客气,终于发动了他的意境。 他的意境竟然是一只虎头。老虎额前吊睛,“王”字活灵活现,唇边胡须也是栩栩如生,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就此袭来。 徐庸铮眉宇间的火焰印记变得更加的鲜艳动人,好似在跳动。他右手剑猛地挥砍几下,意境再起,这一次就不再是截河意境了,而是他久违的折岳意境。 古有巨人,身若天高不可侧,力敌万钧不可量。挥臂折断山岳,山体拦腰被折,其痕如镜面。巨人感之,知其锋利,感其气势,以手称之,抚之。使臂如兵,如刀似剑,遂有初代兵,锋利无比。 以剑之势,折山断岳。 须臾之间,徐庸铮身后似乎也有一座大山,山高不可量。徐庸铮神情严肃,手中长剑上一道雪亮的银光闪烁,锋芒之下,恍惚之间,一道光芒如闪电划过。 天地无声,山体高达十数丈,上半截山体仿佛被人拦腰抱起,然后变成粉碎般下砸,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每一缕尘烟,都是仿天道而为。 天道之力,人力岂能胜之。 这道意境刚发出,青衣人就察觉到不妙。原来这才是徐庸铮真正的实力。 青衣人不愿放弃,也不在犹豫。他手中的长笛一转,放在唇边不远处,可是嘴巴却没有去贴紧长笛,只见他手指头依次翘起,又依次放下。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却有一道无声的光波散开来。 巨峰变巨石,猛然砸下,更是砸中了猛虎的头。虎头虽然威猛,可那里经受得住如此多的攻击呢。所以,意境消散,那黑衣人也是受到了一些巨石的攻击。哪怕他挥动子午鸳鸯钺来阻拦,最后也无法将自己保护周全。 所以,黑衣人直接被砸趴下,头埋在土里,再无出手的可能。 徐庸铮的主要目标不是黑衣人,而是站在一旁拿着笛子的青衣人那两位。 所以,山峰一开始就将青衣人和橙袍之人笼罩着,巨石下坠,就要将两人淹没。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因为徐庸铮是用全部杀境来催发的这道意境,而他早已经做好受那道虎头意境攻击的准备。没想到,杀境的作用竟然如此之大,不仅使折岳意境完全发出,更是将他的体内气机挥霍一空。 换言之,他现在极度虚弱。不过,没有关系了,黑衣人已经无法再出手了。只要将剩下的两人杀了就可以了。 可是巨石迟迟没有下降。 徐庸铮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原来青衣人用笛子发出的无声的光波直接散开了,将他们头顶的巨石定格在半空中。 徐庸铮右手剑无力下垂着,他的左手也是低垂着的。他也快到极限了。他现在想蹲下,可是又怕自己蹲下之后无法再起来。 徐庸铮死死盯住那些本该早已砸下的巨石,它们为何还没有砸在青衣人身上? 青衣人终于展现了他的意境,这才是他扶摇榜第八的底气吧。 可是徐庸铮仍不死心,他察觉到有些巨石在慢慢消散,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青衣人的原因,他的身体无法再动,可是他的意念却可以动。于是他祭出他的意念,重新放在那些石块之上,石块再获动力,竟然又往下下降了几分。 青衣人的嘴角不断有鲜血冒出。 橙袍女子本不敢轻举妄动,可是看到青衣人如此惨状,也由不得她不动了。她选择站在青衣人身前,将青衣人拦在身后,笔架叉被她反捏在手中。下一刻,那对笔架叉从他手中甩出。只见那两支短小的兵器以一个微妙的弧度攻向徐庸铮。如此两道回旋如飞镖的笔架叉,同时飞往同一个地方。 徐庸铮的感受完全不一样,望着角度刁钻的笔架叉如毒蛇一样袭来,分别刺向他的手臂和大腿,如此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徐庸铮却只能束手待命,不敢移动分毫。他的意念凝结在巨石之上,若是妄动,他怕那些巨石会立马消失。到时,他的下场会更加凄惨。可是,此刻不动,他该怎么去应对那青衣人和橙袍女子呢。 此时后悔也没有用。难道今天真的要命丧与此吗? 一柄剑,凭空出现的一柄剑。叮叮两声,就干净利落地挑落了那两只笔架叉,化解了徐庸铮的危机。 徐庸铮睁开眼,发现同样有一个女子站在自己身前。 来者是谁?正是那早早出发,不断找寻徐庸铮的剑幕女剑客,王筱涓是也。 她比李玉宇出发得早,却是来得迟。只因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若不是她灵机一动,想到可以去找金意楼要消息,恐怕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找到徐庸铮。大山不大,凭借消息而来寻人的王筱涓依旧找不到北,若不是徐庸铮这边的笛声和动静太大,她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王筱涓就这样站在徐庸铮的身前,却不像橙袍女子那么紧张。这就是实力强大所带来的底气。 王筱涓看着青衣人头顶的巨石,再轻瞥了一眼徐庸铮,轻轻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果然是不凡的意境。 场面很快变成了两个女人的战争,这是徐庸铮和曲星忧始料未及的。 橙袍女子将曲星忧护在身后。 而曲星忧的双手和衣裳上沾满了鲜血,青色衣裳变黑了。他和徐庸铮的战斗还远未结束。这两人意念的比试,就这样僵持着。 徐庸铮不想退,也不能退。若是他卸掉意念,恐怕他会直接倒在地上不说,曲星忧的攻击也会来到。到时候,他的命就真的不由他自己了。 而这时,徐庸铮识海中的生灵诡终于开始讲话了:“别放弃,你都迈出了第一步,无论如何你都要坚持下去。” 徐庸铮的眼皮越来越重。 诡不停止鼓气,说道:“你要实在是困,也别睡呀。我可以给你跳个舞解闷呀。实在不行,唱个歌也行呀。” “求你了,大爷。你以后让我怎么喊你都行,现在你可千万别晕呀。这会你多坚持一下,以后对你越有好处的。” “徐庸铮,你大仇未报,怎么可以先倒在这里?” 徐庸铮始终一言不发,哪怕是识海中的一个念头都未能回应诡。 而外面世界很精彩,也很简单。 橙袍姑娘手中再无兵刃,王筱涓又望了一眼徐庸铮,知晓徐庸铮不愿意放手。再看那边的青衣人也在苦苦支撑着。这样下去,也不知道是谁先倒下。而意念的比试,势必比平常的打斗更加的危险。 王筱涓朝那橙袍女子说道:“你还有兵器吗?” 橙袍女子在她面前,就好像一只小白兔一样,紧张和不安。 “没,没有。” “那你还有杀招吗?可以杀人的那种?” “也没有。” “这就巧了,我还有一道意境可以试试。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住。或许,你可以选择先保住自己的命,先离开这里,待会再回来。” 橙袍女子看着青衣人严峻的神情,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要不让他们同时停手,好不好?” “哼,”王筱涓一声冷笑,“说得简单。这种事,谁先停手谁吃亏。他们现在在搏命,你怎么这么幼稚?” 橙袍女子咬了咬嘴唇,眼睛里泛着泪光。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闲聊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橙袍女子知道自己不是那持剑女子的对手。而哪怕自己可以空手和她斗个难解难分,也无济于事。因为王筱涓有剑,她手里没有任何兵刃。 剑是可以发动剑气的。 而曲星忧这个情况,是受不得任何干扰的。 所以她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只见她轻声问道:“若是我离开,你会对他怎么样?” “你说呢?”看着橙袍女子又是一个白痴的问题,王筱涓知晓,橙袍女子十分在意她身后的那个男子,而王筱涓也没有正面回答。 可是,答案很明显。王筱涓会杀了青衣人。 “若是我不愿离开呢?” 苏小姐颇为聪明。若她真的离开这里,不消片刻时间,曲星忧就会落得个身死的下场。至于说什么待会再回来,那还有什么用。只能赶回来收尸。她担心甚至爱慕曲星忧,所以她很快就做了决定,她不离开。 “那我就成全你们。” 王筱涓话音刚落,两道锋利的剑气挥出,正对着橙袍女子。 橙袍女子会避开吗? 答案是没有。 只见她转过身去,被两道剑气结结实实地劈在身上。她张开双臂,抱着曲星忧,借着剑气之势,就向后飞去,两人滚了几番,才终于落在地上。 徐庸铮折岳意境幻化出来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噼噼啪啪,如雷声震震,轰轰隆隆好一阵才终于消散。这一下就将地面砸下了半尺有余。王筱涓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徐庸铮这道意境,再次对徐庸铮的实力有了新的评价。她心中感慨,这一道意境,莫说自己师兄李玉宇,就是其他的剑幕师兄也不好抵挡。不知道这道意境催动的条件是什么? 橙袍女子受伤不轻,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青衣人则是直接昏迷了过去,倒在橙袍女子的怀里。 徐庸铮也是惨淡一笑,不再管诡的聒噪,也是双眼一闭,倒在了地上,进入了昏睡。 场间只站着王筱涓一人,她手持长剑,走向了橙袍女子······ 对于诡表现出来的异常,徐庸铮当时无法分神询问。但是这是他第一次从诡的语气中感受到了焦急和一丝关心。至于最后那一战的结果如何,徐庸铮也不知道。可以知道的是,他徐庸铮还活着,好好的活着。他能确定的是,他杀死了那个光头大汉,重伤了另外一个人。 徐庸铮从口干舌燥中醒来,但是没有立即睁开眼。他的意识重新回归到体内,只有一个感觉。痛,从肩膀上传来的痛楚,从腰腹处传来的痛感,以及头痛欲裂的痛苦。 他闭上眼睛,艰难地修炼着无名功法。他将所有希望寄托在那道功法里面。 无名功法可从未让他失望。 果然,运行了一个大周天之后,徐庸铮感觉好了些许,起码头脑变得没那么昏昏沉沉了。 诡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功法发挥作用,见识广博如他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功法,这么神奇的功法。 等到徐庸铮差不多睁开双眼,发现有些刺眼,原来日照当头,已经是正午了。 “你总算是醒来了。这一次你可是睡了很久。” “很久是多久。总不会有一天一夜吧。” 徐庸铮眯了眯眼,然后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堆篝火。天空的太阳火辣辣的,远处的鸟儿也懒得唱歌。他靠着一颗树干,艰难地用右手撑在地上,发现右手也是使不上力。他努力地将自己的身子往上提了提,想更加靠近那树干。可是这一下,扯动了身上的诸多伤口,痛得徐庸铮直龇牙。 “我这是在哪里?” “这我哪里知道。要问就得问那天的那个女剑客。” “女剑客,哪来的女剑客?”徐庸铮下意识地说出来。 徐庸铮这才想起,当时与八大山岳对战,印象中是有一个剑客站在自己身前。 “那女剑客是谁?我认识吗?”徐庸铮又问了一个在诡看来十分白痴的问题。诡虽然常常自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天下秘辛知大半,可是这种事,诡怎么可能知道。 徐庸铮以为诡能随意翻阅自己的记忆,殊不知诡某些时候也很无奈。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诡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 徐庸铮还是感觉到有些疲惫,所以他干脆闭上眼睛,修行起无名功法。 对于徐庸铮这个举动,诡很是赞赏,可不仅仅是因为无名功法对他也有好处。 一个人天分再高,不努力的话,只会白白浪费天分。而一个人哪怕再没有天分,只要他付出比别人的努力,成就也不会太低。 徐庸铮的天分究竟如何,诡不能内视,所以无从得知。 但是,从那日徐庸铮发动折岳意境,可以知晓的是,徐庸铮的天分绝对不低,他如此境界敢于将意念外放,与人对敌,实在是值得赞叹。 诡偶尔指点一下徐庸铮一二,对他的武道有所裨益。可是若让徐庸铮养成依赖心理,就得不偿失了。那样的话,他就是彻底害了徐庸铮。 任何时代的绝世强者都会对自己满怀信心,不会去偏信外物或者他人。多借外力者,最后终会陨落。而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去做,就显得极为重要了。到头来,强者只会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实力,如此才有可能登临顶峰。 诡与诸多主人做伴,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可他始终没有忘了自己的本分,不去干预主人的战斗,只是在某些时候,给主人提供一些帮助,比如解答疑惑,比如分析问题。 所以,哪怕徐庸铮对阵八大山岳,他有许多种方法让徐庸铮胜得更加稳妥,赢得更加畅快,可是他终究没有开口。徐庸铮的秉性,也不会向诡寻求这种帮助。 在诡看来,徐庸铮需要尽可能多的积累对敌的经验,而哪种方法才是最有效,最直接的呢?过往主人无数的经验告诉诡,只有亲身体会到的伤痛才是最宝贵的经验,强者注定要在这些伤痛中迅速成长或者陨落的。 诡早已经打定主意,哪怕徐庸铮真要询问他打斗的取舍,或者战斗的抉择,他会直接拒绝。若是徐庸铮强求,那么诡只会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让徐庸铮受些教训。之后就彻底绝了徐庸铮这种想法。 如今看来,这种想法是多余的。 徐庸铮修行无名功法,或许是因为受伤,流血过多的缘故,这第二次的运转大周天变得有些艰难。 不过,熬过这个关头之后,他体内的气机开始如雪水初融,运转快上了许多。 等到运行第三个大周天,气机通达全身上下经脉,他的精神振作了许多。 “你终于醒了。”一个女性的声音传来。 徐庸铮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俊俏的脸,她或许算不得多么漂亮,可是眉宇间充满了英气,显得十分有气质。徐庸铮想起了同样眉宇有英气的沐逸雅,就是不知道沐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王筱涓将弄好的兔子肉扔在枯木树枝上,然后用手在徐庸铮的双眼前晃了几下。 徐庸铮这才回过神来,对那个女剑客笑着说道:“谢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 王筱涓轻轻一笑,说道:“不用谢,我叫王筱涓。当日是你在朱家救了我。” 王筱涓,原来这个女剑客叫做王筱涓。徐庸铮暗暗记在心里,他可不想平白欠人人情。而听了王筱涓说话后,徐庸铮这才想起了,原来他们当日在朱家见过。想不到当日在朱家无意之举,今日有如此善果。 “原来你就是那个女剑客。”徐庸铮后知后觉。 他想起之前几天发生的事,惊奇道:“对了,你的师兄们之前来找过我!”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可爱的少女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王筱娟在剑幕不仅辈分不大,年龄也不大,她作为众人的小师妹,却是最为得宠的一个。她在八岁就得到某位府主的赏识,收为关门弟子。在十二岁,入得一无名剑冢,得到了名剑逆流,从那日后,就住在瀑布之旁,开始了她自己的修行。 在外人看来,她不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要时不时的去山上抓些兔子鸟雀,日子过得十分优哉游哉。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还悟出了无数剑客终其一生都不能领悟的意境,天理何在啊。 听到徐庸铮说话,王筱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说道:“让我猜猜,是三个人么?” 徐庸铮点了点头。 “是那个扶摇二十九的李玉宇?” 徐庸铮又点了点头,说道:“还有另外两个我不认识,也没交过手,不过他们应该是一伙的。” 王筱娟低着头,小声疑惑道:“这三人怎么比我还要早到呢?” 若是这时杜西璧看到王筱娟如此姿态,肯定会好生打趣一番。姑奶奶,您老人家路痴一样,我们想不早到也不行呀。 “对了,他们找你是做什么?莫非也是为了悬赏而来?” “找我,”徐庸铮话到了嘴巴却说不出口,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找我保护你。” “找你保护我?”王筱娟瞪大了眼睛,疑惑道。 “嗯,”徐庸铮不好意思道,“李玉宇说你会来报恩,而我的处境太危险,怕你钻牛角尖,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所以,他要求我,将所有威胁你生命安全的人都给杀掉。” “现在看来,倒是你先救了我一命。” 王筱娟低头嘀咕道:“想不到李二十九还挺有心的嘛。” “那你答应了吗?”王筱娟随意问道。 “条件太诱人,我不得不答应。”徐庸铮也是十分坦诚。 王筱娟的兴趣来了,好奇问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是带你去剑冢选剑吗,还是给了你剑幕无上修剑法?” “都不是,是他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比如杀人。” “有趣。李二十九这人,”王筱娟看到徐庸铮的眼神,解释道,“就是李玉宇,我习惯叫他李二十九。他可是一向不喜欢被人约束的。那你叫他做什么事了吗?” "还没有。" 王筱娟眼睛一转,计上心头,说道:“要不这样,你把这个承诺送给我好不好?我可以叫他去……哈哈,哈哈。” 看着王筱娟笑逐颜开,乐开了花,徐庸铮可是没能体会到她的意思。 “不过还不行,这一次我救了你,只是为了报上次的恩情的,这样一来,我们两不相欠了。我不能要求更多了。”旋即,王筱娟自顾自地说着。她脸上表情里有诸多的可惜,溢于言表。 徐庸铮正色说道:“我也没能救下你,所以,这个承诺也不属于我。对不起。”在他看来,王筱娟自然会离开,不会再找到他,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危险可言。 王筱娟笑了笑,脸上出现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说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李玉宇若是在此看到王筱娟如此好说话,肯定会瞠目结舌的,他的小师妹又岂是这样的本性? “不说了,我现在烤一下兔子肉。”王筱娟作势就去往篝火旁,仍不忘转过头说道,“你可以再休息一下,肉烤好了之后我再喊你。” 面对王筱娟如此的体贴,徐庸铮也不客气。他闭上眼睛,真的开始修炼起来。 在他识海中的诡直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呀,大好姻缘呀。” 徐庸铮险些一口逆血喷出。 时间过得飞快,好一会儿的功夫,徐庸铮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他睁开眼,单看王筱娟的架势,就知道这个剑客不一般呀。她不仅没有灰头土脸,那兔子肉更是金黄颜色,没有出现烤焦的情况。 王筱娟烤完兔子肉,便熟练地取了下来,自己掰下一条兔腿,就将那只兔子剩下的全部放在树叶上,递给了徐庸铮。 徐庸铮道了一声谢谢,就毫不客气地接下往嘴巴啃。 看着徐庸铮狼吞虎咽的吃相,王筱娟笑了笑,问道:“怎么样,我的手艺还可以吧。” “嗯嗯,不错。”徐庸铮称赞道。 “那当然,我十几岁就开始自己去打猎,手艺是经得起夸赞的。” “那你现在多少岁?”徐庸铮自然而然问道。 “也是十几岁呀。”王筱娟天真地回答道。 “呃。” 王筱娟没有动嘴去吃肉,而是自然熟的问道:“对了,你又是多大?” “二十二呢。” “原来这么大了,难怪呢。” 徐庸铮险些将嘴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 “怎么,不好吃吗?”王筱娟问道。 徐庸铮咳嗽了两声,说道:“是嘴里有些发干。” 王筱娟递给了徐庸铮一个葫芦,徐庸铮揭开盖子,灌了一口。味道香醇,原来这不是水,是酒。 想不到这个剑幕的小姑娘喜欢喝酒。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这可是我特地从金意楼买给你的。” 原来如此,徐庸铮笑着说道:“好酒,可惜我身上还有伤,不能多喝。” “那没关系,你留着以后慢慢品尝。” 之后,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等到徐庸铮酒足饭饱,才发现王筱娟根本没吃下多少。 王筱娟站起身来,背对着徐庸铮,抽出了逆流剑。 剑光正对烈阳,寒光冷冽。 徐庸铮暗道了一声,好剑。 不知什么时候,王筱娟转过身来,说道:“临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徐庸铮挪动了身子,说道:“请讲。” “那天的那些巨石,可是你的意境?” 徐庸铮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那道意境叫什么名字?” “折月?是月亮的月还是山岳的岳呢?”王筱涓想弄明白。 “山岳的岳。” “折岳,折断了山岳,这道意境可不简单呢。你不会还有别的意境吧。” 徐庸铮可没傻掉全盘托出。可他又不想骗人。只是笑着说道:“其他的不值得一提。” “好啦,事情也忙完了,我也该离开了。不然,我那些师兄该到处找我了。” “嗯。”徐庸铮没有表现出离别的伤悲,他和这剑幕的女子不过是见了几次面,也犯不着浪费感情。 “你要不要说点什么呢?” “路上小心。” “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呀!再见吧,有机会,我可是想和你交手的呢。” “会有机会的!迟早有一天,我会去剑幕看看的。” “那好,到时候我去山脚接你。” “一言为定。” 如此的对话,两人都不觉得尴尬,可是又有意识地保持着距离。 王筱娟终于走了,再也没有别的嘱咐。 徐庸铮就这样,靠在树干之上。 诡终于插上了话,说道:“怎么样?这一站的感觉如何?” “结果你不是知道了吗?浑身上下都痛。” “我又不想知道结果,我想知道你的体会或者感受。” “哪来的体会,只有一个疑问,我还能不能发出当天那样的折岳意境。” 诡认真思考道:“有些难度。那道意境几乎是你现在状态能发出的最大威力。” 好吧。今日若是让他再发出当日的那道折岳,恐怕十次里面才会有一次成功。而对敌之时,他又哪里能发出十道折岳意境呢?十道完整的截河意境对他来说,都极为艰难。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增强我体内的气机就好了。” 脑海中的诡没有回话,自然代表他也没有办法,或者他不愿告诉他办法。 另一边,诡站在徐庸铮的识海神宫处,望着前面的山川河流,没有说话。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独自领悟意境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王筱娟并不是一个独特的女子,在剑幕也是一个颇为自由的存在。 而这次前来,她救下了徐庸铮,徐庸铮也表示了两不相欠。 所以王筱娟走的坦荡,举止也颇为潇洒。 徐庸铮也乐得享受这不算美味的兔肉,他力尽而竭,差点栽在那橙袍女子之手,此刻逃出生天,自然是感激不已。 王筱涓走的太急,他也没能问那八大山岳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所以,徐庸铮就这样闭着眼睛,开始了修炼。 经过不久前那一战,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机有些枯竭,到今日都没恢复过来。 可是,他无法内视观之,只得将希望寄托于那齐老神棍交予他的无名功法。 就这样,半日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诡在他识海中叹了一口气,让徐庸铮不明不白。 诡很快发出了声音,说道:“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了,徐庸铮。” “嗯。我知道。” 徐庸铮也是点头,表示赞同。那日的笔架叉实在是太过凶险了。 “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 徐庸铮似乎感觉到有些口渴,咕噜咕噜地又灌了一大口酒。 “你疯啦,这种时候还敢喝酒?” 徐庸铮似乎有些沮丧,说道:“那我能怎么办?” “我体内是有些奇怪,我到今天都没办法内视。这种怪病,好像是无法治愈的。” “怪病?”诡诧异问道。 “我之前没和你说过吧,我没有父母,更没有兄弟姐妹。我就是个孤儿。在我八岁那年,我染上了怪病,险些就死了去。幸亏得到一个游方道士的救治,才能活到今天。” “那个道士就是你识海中经常念到的那个人?” “嗯嗯。没错。我习惯叫他齐老神棍。也是他将我带在身边,传授我无名功法,待我真的如亲人一般。” “我想着长大后,找个好活计,给他养老送终的。可惜,最后他死了,死在了那青徽镇里,尸骨无存。” 相处不算久,诡没有见识过他的好生得意,却是第一次见到徐庸铮的情绪如此低落。 “直到你说我无法内视,我才就猜到了一些,是我的怪病的缘故。而且,方才我又按照你的口诀来,发现还是不行,那条识海通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挡着我,我过不去。” “这倒是好生奇怪。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知道。” 徐庸铮再度沉默下去,也没有修行无名功法了。 诡见状,轻声说道:“徐庸铮,这种话我只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 "你真正练剑不过四五年,能达到如此地步,已经是极为了不起了。我的十一任,不对,十二任主人当中,你可以排进前三。这样的资质,你应该对自己自信些,不要如此姿态。" “你学了姜玄初的剑道,这既是你的机缘,更是你的责任。前番我一直没和你说,姜玄初其实是有后人的。做人要厚道,你既然师承于他,总得给人家后代一些照扶才是。” “前面让你自己琢磨意境,非我有意刁难你,更不是我不知晓这其中奥秘。而是意境一途,受天道限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今看来,你是走了岔路。” “什么岔路?”徐庸铮下意识问道。他方才心神放空,听到诡的安慰,他才慢慢回过神来,没有诡所察觉到的那么心灰意冷了。 诡轻轻一叹,又说道:“你若是不自己去实践,将永远不知晓其中的道理。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若是你想着气机不够绵长,只能催动五六次意境,从而想着扩大气机,这就是错的。你的气机,从我所见,同境界几乎无可匹敌者,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发出来的并不多,所以你现在就好像一个守着金山而用不出去的乞丐。但是,你若是你若想着节省着来用,那更是错的。” “你就将天道看作一个糟老头子,而你自己就是一个要成名的学子,每一次催动意境,就是交上去的一幅作品。那糟老头子会越来越中意你的。那么,相对的,你的作品也会越来越轻巧。” “因为那个糟老头子看了无数遍你的作品,也会和你发出共鸣的。你最开始的截河意境是正确的,简化为那一撇一捺,威力虽然有所减少,可是胜在迅速。就像同场考试一样,你的作品已经完成,对面还在酝酿,这就胜了一筹。” “当然,要想完全取胜,这还不够,对面有可能后发先动,所以你需要在和他同样的时间里,完成更多的作品。如果是重复的,那也不是不行。最好是意境组合。这一点,你师傅姜玄初就做得很好。” 徐庸铮再也没有去问那句诡既希望又极不希望问出的那个问题。 那就是,我师傅姜玄初是如何做的? 这话一问出来,恐怕徐庸铮以后的剑道一途,顶多只能成为第二个姜玄初。 武道一途,不可一味遵循前人痕迹,都也到头来,只会受害终身。 而诡又是极为兴奋地想向徐庸铮讲解姜玄初的卓绝不凡,可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他现在还是不要做了,毕竟徐庸铮好不容易才有点干劲。 徐庸铮放下兔腿,小心仔细的擦了擦满是油惺的右手。 他的身子还远未到康复的地步,可是此刻,他还是拿出玄意剑来,揣摩起意境来。 截河意境自是不必说,他又重新演化了一遍。从栅栏到交叉的斜十字,这当中的每一步他都是自己一人花费心思所致。 现在,他要琢磨出组合意境,自然是要对自己所学做到心中有数。 他画完那些古怪的符号之后,又比较随意地画了三条波浪线,表示河流。 折岳意境,他开始借助那块木头发出的。也是最为壮观。根据徐庸铮的猜测,极可能是姜玄初自己运用某种手段刻画下来的。 而当初姜玄初到底达到了什么实力,恐怕还是得问诡那个臭屁的家伙。 徐庸铮在地上画了一座高山,然后依据他的当时催动意境的感觉,几撩几划,才总算完成了。这时他才第一次体会到这道意境的复杂。那些凌乱的线条,在他自己看来,都有些诧异。 徐庸铮不由得轻轻一笑,难怪那次之后催动的这道意境时好时坏。 如果说,此刻他画出来得折岳意境,恐怕只能相当于当初截河的那道栅栏。 画完这道意境之后,徐庸铮又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形,然后又画了一条直线,斜着指向那个圆。 他稍微闭目,又想了想,又用脚把那副图案给涂掉了。这种他灵机一动的图案,怎么可能是意境呢? 画完了这两个图案之后,他就托着腮帮思索起来。 山河,山河,河遇山而变道,故河属于轻柔的。 而壁立千仞,山自然是刚毅的。 这一柔一刚,该如何结合在一起呢? 不闻星月,不闻鸟兽,徐庸铮就这样又毫无头绪的度过了一夜。 识海中的诡看着如此勤奋的徐庸铮,有些感叹。 如此的意境天分,如此的努力,却因为一个怪病而无法再进步? 莫非老天闲得无聊,又要给他开个玩笑? 诡想着自己残缺不全的身子,又摇了摇头。 兵道天书如他,自从四百多年前,被白星落一掌打到残缺不全。阴差阳错之下,碰到了这样的徐庸铮,算不算是绝配呢? 徐庸铮呀,徐庸铮,你到底是何方鬼怪呀?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二十九章 棋院下棋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少阳棋院内,燕东来难得早早地起床,一月四日的惯例早起,这都是因为他的那个古怪先生的要求。 燕东来没来得及吃早餐,就来到了授课地点。 这地点根本不是什么课堂,乃是一个僻静的林子里。圆形桌子之上并没有放一张棋盘,不是授课教习不需要棋盘,而是那张棋盘是刻在石桌之上。纵横交错,线条笔直,十九道分明。 燕东来按照规定时间而来,授课教习也是早早的在那等待。燕东来深深一拜就和那教习对坐着。 他捏起一颗黑子,就下在了天元处。 燕东来进入棋院这么久,可是棋艺没来半点见长。 那教习仅仅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和燕东来说了几句话。 “我不是教习,也不怎么会教人下棋。既然你拜入我的门下,我也就收你为徒。” “这满院的教习授课,你都可以去旁听,不必拘泥于一家之所言所学。” “半年之后,你若想回,也都可以回去。” 后面这几次,几乎没什么话语。 燕东来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放羊般的教习,倒也乐得见到这位教习开明,不然太过严厉,书院的生活对他来说,太过无聊。他指不定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天元处落子,这种自大的行为,那位教习也没来纠正他。几盘棋下来之后,燕东来才算对这位教习有了真正的了解。教习话不多,下的棋也极为慢。不管燕东来如何无理手,教习先生都控制在八十子左右结束棋局。 燕东来可没有去学围棋这种他不感兴趣的东西,也没有对这教习先生的情况刨根问底。 而这一对不像师徒的二人此刻极为默契度地下着围棋。一盏茶的功夫,燕东来又是干干净净地败下阵来。教习先生又一次获得胜利,以八十子的时候收官。 燕东来故作沮丧道:“先生棋艺高超。” 他说起话来,丝毫没有半点害臊。 授棋教习也没有说话,默默地捡起了白色棋子。 一颗,两颗,三颗,一次只拣一颗,他的速度不快。 燕东来看了看那些普通的棋子,静静等待着。他一向没有收拾残局的时候,何况是已然有结果的棋。所以原来他见到先生的点头,就会一溜烟地离开。 可是,今日迟迟不见先生点头,所以燕东来有些许不解,不过他很好地表现出来。 等到那教习先生终于收拾完白棋,燕东来这才开口,轻轻唤道:“先生。” 谁知道先生仍未抬头,更是未点头。他又开始收拾起了黑子。 燕东来这下全是明白了。原来,今日先生心情有些不好。 他再如何不自觉,也赶忙坐了下来,一起收拾黑色棋子。他的速度可不慢,有时候一手四五颗,七八颗,不过十数次眨眼的功夫就将白子放进了棋盘。 那教习先生脸上依旧是淡定。 燕东来说话向来大胆:“先生,不知您有何忧愁,弟子能否为您解忧?” 那教习先生说道:“这些年我记性不大好,近来我好像又忘记了一些事。” 燕东来一想,原来这先生这么可怜,哪天能忘记自己是他弟子可就好了。 “有些事不记得了,反而是好事。人生在世嘛,逍遥自在最重要。” “逍遥自在?你逍遥自在了吗?” “没有,弟子被困在棋院这座樊笼里面。” “哈哈,樊笼?这么多年来,你竟然是第二个这么说的。如此的有趣。”教习先生笑着说道。 “那前面那位是谁?” “你可是叫燕东来?”教习先生摇了摇头,转移话题说道。 燕东来是第一次听到教习先生问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他究竟要怎么样,只是点了点头道:“弟子在。” “信中说道,你来历不凡,自命更是不凡,行事更是古怪。这几次下来,我怎么全不见你半点乖张呢?” 燕东来这才知道信中的内容一二,心里难免腹诽,那狗屁的师兄瞎写什么东西。他也不想让这先生多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而是虚假笑着,卑微道:“弟子庸才一个,多遭人诋毁,已经无法自辩。” “这话说得可不是庸才。”教习先生说话间的眼睛明亮。 “弟子自知资质愚钝,朽木难雕,当不得先生如此细心教诲。” 燕东来一味地贬低自己,殊不知在那教习眼中,反而是谦虚。 “我也没怎么细心,虽然说你这下棋的功力是差了些,可是,人也没那么不堪。” 燕东来见到计谋失败,以退为进还没退干净,就被这教习先生给制止住,拉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那个人。是你们两个有相似之处吗?还是,你是他的传人?不,不对,他应该没有传人在世。” “不知先生说的他,到底指的是谁。” “他这样的人,我希望这辈子只见过一次,希望以后都不要见到。因为他这种人,太可怕,太自私,自私得可怕。” “先生,莫说世间无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再说世间人千千万,说不得谁像谁。我就是我。”燕东来体会到先生话语中的潜台词,立马为自己辩解道。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教习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真的看中自己资质不凡,想要倾囊相授。那么,自己半年的囚徒生活还要延长多久?半年吗? 看着燕东来眼神里的狡黠,教习先生也是终于哈哈大笑。 “很好,原来你还有些害怕。那你在害怕什么呢?能告诉我吗?” “先生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燕东来说道。 “哦,这有何区别?” “真话嘛,自然是我怕学艺不精,丢了先生的脸面。” “丢脸面吗?哈哈。”教习先生又摇了摇头,问道,“假话呢?” “假话是怕先生担心我丢了您的脸面,半年的期限一到,还不放我离开。”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两个答案没什么区别。不过,你就这么想离开吗?” “这个,怎么说呢?弟子在此,就好像坐牢一样。” “坐牢,这又是什么比喻?” “身心都不自由呀。先生。”燕东来捏了捏鼻子,说道。 教习先生听后,终于站了起来:“不自由有不自由的好处。” “自由更是有自由的妙处。先生可别蒙我。” 那教习先生又笑了笑,说道:“那就学会在不自由里找自由吧。” 这一次,他竟是想比燕东来先离开这里。 “那先生找到了吗?” 其实,燕东来不大会打这样的禅机,所以他颇为直接地问道。 谁知道,那教习先生真的重新回到座位上,开始思考起来。 燕东来也想知道答案,所以他没有走,也是静静地坐在原地。 “我好像一辈子都离不开棋院了。”许久之后,教习先生有些平静道。 “一辈子都不离开,是什么承诺吗?”燕东来好奇问道。 教习先生想通了这件事,就再度起身,转身离去。 临走时,他不忘回头道:“希望,下次能看到你的进步。” 进步?什么进步?我都说了我棋艺不行。燕东来张口就要辩解,不料,教习先生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早就退得无影无踪了。 从后门处出了林子,发现外边早就有傅北辰在等候。 天下着蒙蒙细雨,傅北辰打着一把黑伞,站在雨中。燕东来出来之后,傅北辰赶忙上前。 “今儿个,这教习先生和我聊了几句天。” “哦?说了什么?”傅北辰没有傻傻地接话道,难怪,今天怎么晚了这么多。主仆毕竟有别。 “我在想,我要不要翻开这张牌,省得我猜来猜去的,心里面就像有只猫在乱挠。” “不行,不然,这书院的日子没法过了。”燕东来很快摇乐摇头。 傅北辰领着燕东来就来到马车上,马车富贵堂皇,价值不菲,正是燕东来前段时间辛苦努力赚来的。 棋院的大部分学生对这马车敬而远之,连带对燕东来也是有些许害怕和疏远。 “走,去下馆子咯。”燕东来欢呼道。 “驾。”傅北辰甩了甩马鞭,就驾着马车在城里面驰骋,好一对主仆。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三十章 白丁一二事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白丁,自然是姓白。为何叫白丁,并非什么添丁,是因为父母取名,看中了这个只有两笔的丁字。 丁,可做添丁。也可为目不识丁。 早早地父母早亡,白丁的生活甚是凄惨。 而白丁能闯出今日的地位,全靠他自己一人,没有半点外人的帮衬. 白丁的马车一路通行,在广阔的沙漠里没有遭受任何的阻拦,更是没有任何的意外和冲突。四匹骏马极有灵性,直往村落处走。白丁摆出佛道高僧的身份,自然是一路上受到了部落的热情款待。 令人不解的是,这位高僧不喜欢什么美人服侍,更是没有人见过高僧的真容。不过,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不用说衣着相貌,更不必说年岁,这些于荒漠中人有什么关系呢?马车之内的那人口吐梵音,佛性十足,他只要不去胡乱杀人,都不会有人有意见。这就是僧侣在西漠中的地位,没有什么人敢去招惹的。 白丁从未出过马车,也没有人知道马车内的情形。 马车内散发出淡淡的栀子花香,而他一直在做一件事。 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从何时开始做起。 他的双眸散发出神采,他笔下的人物也是充满灵性,栩栩如生。 那是一个妙龄少女,乌黑发丝,明眸皓齿,见之心喜。 她发髻高盘着,身着大红衣裳,脸上笑意盈盈,原来是出嫁之时。 她发丝疏落,倩影连连,分明是沐浴方起,握在床榻之处。 她一身粉红衣裳,流连于白色花海,捂嘴轻笑。 她一袭劲装,手握长剑,怒目而充满英气。 白丁笔下的他,千娇百媚,各具特色。 画下还有生气时的她,黛眉微蹙,令人怜惜。 高兴时的她,眉开眼笑,如一个温暖的太阳,照耀他人。 马车之内的他与世隔绝。他却根本不在乎。 白丁的手干净,白皙,纤瘦,根本不像能握住任何兵器的手。他的手轻轻在画上摩挲着,好像怜惜心上人的模样,显得有些花痴。 那副画还未完成,只画了一只手,捏着一朵不知名的红色小花,那只手无力地低垂着。 “如今,我的实力已然足够,可以守护你周全了。” “这一次,我们可千万别再错过了。”他的话语透露几分坚定,他又收到了内容一样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无讯。 他的双目微微闭着,似乎对着窗外,怔怔出神了。 “公子爷,我来了。” 白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马车已经赶到了灵州边境。 窗外还传来一声鹰啸,似乎在表示对马车的欢迎。 同样的称呼,却是出自不同人的口。 其中一人脸颊处有三道显眼红色的抓痕。其中有一道从他右额直划向左脸颊的一道伤疤,边城提着长枪,拱手来问候。 “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边城知道是公子爷在问自己,于是他说道:“我怕公子爷路上不安全,也就跟着来了。” 另一旁却是还有一个白衣女子,呵呵一笑,毫不留情地拆穿道:“白公子武功盖世,哪里需要你的保护,你分明是觊觎这个车夫的位置。” “一个车夫的位置,也值得你如此对待?边城,你也太谨慎了。” 边城嘿嘿一笑,说道:“公子爷,真的是会说笑。为了这趟差使,那帮混小子差点都想和我翻脸了。我还不得立马赶过来。” “洛阳那边怎么样了?”白丁随口问着。 “洛阳无恙······” “洛阳有变······” 同一个洛阳,却出现了两个情况。 女子和边城面面相觑。 边城抢先说道:“那个组织近来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前些天一夜之间还灭掉了流沙帮。我潜入那个组织,可是始终探测不到核心机密,更不知道他们的主人是谁。他们接下来第二步,就是策反四大帮派中的人。” “虽然他们动作不断,可都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只需要等他们完全跳出来,一举将他们拿下就可以了。”女子也是解释道。 “可是,我担心他们会采取非常手段······” “这洛阳动静越大,对我们越有利。只要我们白枪盟不出事,大可以坐山观虎斗。至于其他三个帮派,任他们怎么闹,都不关我们的事。”白衣女子分析道。 “可是,他们三大帮派万一联合起来,我们白枪盟也没有办法,不是吗?要不,就让我再一次从中作梗,破坏他们的计划吧。” “边城大哥,你又是何必呢?你是在担心你父亲辛苦积攒的基业毁于一旦吗?”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边城一番沉默。 “难道不对吗?你父亲的天涯帮恐怕是最先被渗透的吧?那天涯帮大长老孙腾意已经牢牢将天涯帮掌控在手里,你是没有机会的。再说,当初······” “当初,怎么了?”边城冷冷问道。 白衣女子生怕触碰到这人的禁忌,惹得众人不悦,只得低头道:“事情你都知道,我也就不提了。” 许久之后,边城叹了一口气,说道:“温姑娘,洛阳之事态,可容不得我们有半点闪失的。” 说完,那只雄鹰适时落到他的肩头,他就望向了马车之上,等待着最终决定。 “洛阳事态不可能有差错,我每天查看那么多情报,可不是在胡闹。边城大哥,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白衣女子不依不饶道。 “温丫头,这次你怎么也心急火燎地赶来了?” “白公子,我是来······”白衣女子说到一半,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算了,我们启程回洛阳吧。” 边城一喜,用手摸了摸那只鹰,然后将手一扬,又是一声鹰啸,消失在苍穹之中。 然后他拿起马鞭,得意地坐在了马车前面,坐到了他觊觎已久的位置---车夫。 “温姑娘,上车吧。”边城哈哈一笑,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白丁没有开口,谁也不敢进入马车之内,这就是白丁的地位。 见到白丁没有说话,温姑娘却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要不,白公子,你们先走吧。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我们走。” 马车上只有三个字的回应,边城也不再犹豫,啪的一声,马鞭响起,四匹骏马拉着马车前行。 只剩下温姑娘一人待在原地,眼睛微红。 该死的边城,你又来做什么? 哈欠,边城打出了一个重重喷嚏,说道:“公子爷,还别说,这边天气是有些冷的。” “你刚才是在担心什么?” 边城一愣,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公子爷。 “洛阳的水越来越混,就我们白枪盟现在表现出的实力,并不足以震慑那些人。我怕,卫靖边一走,白枪盟更是变成了一个软柿子,连个坐镇的人都没有。” “这个,不需要我们担心。” “话说,公子爷,卫靖边那小子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边城问道。 “看他机缘吧,若是无缘,三年五载就可以回来。若是有缘,恐怕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也真是的,怎么就那样了呢?那小子前几年杀人可是杀得最凶的一个,怎么突然改了性子了?难道西漠诸佛真的这么有灵性?那公子爷找到了佛祖没有?” “没有,不过,下次我一定会找到的。”白丁说道。 “还有下次?那公子爷,你可一定得带上我呀。不然,我就去找我爹说理去。” “怎么?真想去继承你的天涯帮?”白丁打趣道。 边城缩了缩头,道:“那狗屁不是的帮派,条条框框太多了。哪里比得上跟公子爷在一起来得舒服。” “以后,别去惹温姑娘了。” “嗯。”边城点头道,也没有问理由。理由嘛,大家都知道。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三十一章 海水之量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卫靖边是被白丁抛在沙漠里的一根野草。虽然他贵为白枪盟盟主,可是在这荒凉的沙漠里,这个身份毫无他用。 灵州与其他九州,就好像与世隔绝一样。这里是佛的国度。 可是,卫靖边想弄明白,那僧侣口中的佛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当时又是如何成的佛?而这西漠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他就这样思考着,草原辽阔,他也这样漫无目的地一路走着。荒漠里的河流并不算多,他终于又看到了一处弯曲的河流,河流旁边不出意外有着鲜美的牧草,河边也没有多少尸骨,更多的是一些动物零碎的排泄物。河上有的是发着闪闪金光的粼粼波纹。 卫靖边极目望去,看到山坡之下,有好些个帐篷,零星地排列着,极不规律。 他和河边喝了一些水,然后又装了两袋子水,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一步步朝着帐篷处走去。 他的速度有些慢,可是路线明显。而这样的一身蓝衣在黄沙之中颇为醒目,所以那处的人也发现了他。 就在卫靖边走向那处木栅栏之时,有一个身穿华丽衣服的姑娘走了出来,问道:“夜莺也会迷失在黑暗之中,可荒漠困不住耐劳的骆驼。过路的旅人,你也是迷失在沙漠之中的可怜人吗?” 卫靖边的长枪早就收起,藏在身后的衣服里,若不是搜查他的身体,恐怕也是发现不了。 看到小姑娘的笑容,卫靖边也是笑着说道:“我确实是迷了路。” 那小姑娘长得不算眉清目秀,粗粗的眉毛好似两道黑炭,还算是有几分姿色。见到卫靖边,这个与她平时所见完全不同的人,不由得好奇心大增。荒漠里的男人常年经受风沙的磨练,除去那些贵人的皮肤稍白,大汉的汉子皮肤发黑发黄,而卫靖边的皮肤还算白皙,看上去纤细的身材,使他更具几分书生气质。 “那你是来借宿还是借路呢?”小姑娘看着极为顺眼的卫靖边说道。 “只是打算借宿一宿,明早就要离开。”卫靖边说道。借路是什么东西,他可是清楚得很。 小姑娘有些失望,只是借宿一宿,那她就只能听一些这个异乡人的些许见闻了。不过,她转念一想,这总比没有的好。 “那好吧。你随我来吧。” 说完,那小姑娘就领着卫靖边,往中央的几个帐篷走去。 走的路上,不断有人和小姑娘打招呼。 “蒙塔尼,你又在接待过路人吗?” “是的呢,鲁德大叔。” “蒙塔尼,你今天真漂亮。” “丁惠婶,你的脚好一点没?” ······ 可以看出,这个叫蒙塔尼的小姑娘在这里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终于来到中央的帐篷处,只见一个大腹便便,年纪约在五十上下的老者,他双手叉着腰,问道:“慕夏,你今天又接待了过路人吗?” “是的,爹爹。他是个迷路的旅人。” 那老者看着卫靖边,说道:“看你的样子,有些不简单哪。” 卫靖边轻轻一笑,准备开口恭维几句。 “他就打算借宿一宿而已,有什么不简单的。爹爹,你就让他住下吧。”说完,那叫慕夏的小姑娘拉着他爹爹的手,开始撒娇。 卫靖边看到这个模样,知道今晚极可能就在此住下了。 果然,那老者哈哈一笑,抵挡不住自己女儿的撒娇,说道:“好吧好吧,你就安排这位侠士住下吧。” “远来的朋友即是客人。今晚,我们会一定好酒好肉招待你的。”那老人冲着卫靖边豪爽道。 卫靖边赶忙道谢。这等豪气之人,他是一向乐得交好的。 慕夏带着卫靖边进了一处帐篷就笑着离去了。卫靖边没有带什么包袱,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闭目养神。 夜幕尚未降临,星月争相出来,为夜晚的美丽晚会添灯加彩。 牧民们总会显现出足够的热情来招待客人。 卫靖边被安排在白天那老者右边的席位。这点他还是知道的,荒漠里的规矩和雍州洛阳有些不一样,他们是以右为尊的。 因为荒漠的昼夜温差较大,白天烈阳高照,夜里温度又低得可怜,所以牧民们的酒极烈。若不是牧民们从小就被家里长辈养酒量,恐怕他们一下也喝不了多少。 几杯酒下来,卫靖边的脾气和酒量颇得那些牧民们的赏识。 在这里,能喝酒,就可以算得上好大本事。而卫靖边喝了三小碗,依旧脸色如常。 那位老者也终于举起酒杯,冲着卫靖边敬了一杯,说道:“这杯酒,敬你,远方的朋友。” 说完,他也是一饮而尽,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老者是这些牧民们资历教长的,声望也是最高,所以,这里的很多事,都是由他做主的。 卫靖边哈哈一笑,说道:“感谢慕老的招待。”说完,他又是端起了一大碗酒一干二净。还别说,这里的酒比之洛阳的佳酿自然是比不上,但是当得上一个烈字。 他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挤弄,入喉咙之后,他脸上尽是满足之感。接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叹道:“好酒。” 慕卡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男人,眼神里有些赞赏。然后他对着左边方向又挤了一下眼睛,旁边入得了席位的牧民皆是他的心腹,立马心领神会。说话间,五人一人轮流敬酒,都是满满的一杯酒下肚,卫靖边本着来者不拒的心态,一人连续喝了五杯。而五杯酒下肚,卫靖边也只是脸上微微有些红润,犹如涂了胭脂,眼睛不见混沌。 那些牧民心服口服,这些酒下去,足足是四大碗酒。他们不是不能喝下,而是不能如此豪饮。 而卫靖边的感受还不一样,他似乎才刚刚尝到了这烈酒的滋味,更是尝到了里面的一丝甜味。只见他自己又端起了一杯酒,朝坐在主位的慕老头笑着道:“初到贵宝地,只能借花献佛,感谢老伯的热情招待。”说完,他便如牛喝水一样,丝毫不停歇。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卫靖边平生最得意,除了他的枪之外,便是他的酒量。烈酒犹如烈女子,他更是喜好。 有一就有二,等到慕老喝了第二杯之后,卫靖边主动要了一大壶酒,给自己满满地斟上一杯,说道:“我们中原讲究,朋友之间酒要喝三杯,这杯,我再敬您,祝您福如东海。” 说完,他又是一杯酒下肚。 那老者此刻早已经是两杯酒下肚,有些勉强了。他年岁以高,再也经不住这些烈酒的糟蹋了。若是这第三杯酒下肚,恐怕明早是醒不过来了。 卫靖边微微一笑,然后双手拿着酒杯,表示恭候。 慕老头骑虎难下,又不得不喝。 正在他为难处,只见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主位的那老者,说道:“爹爹,这杯酒,就由我替你喝吧。” 卫靖边定睛一看,来者正是白天为他带路的女子,名字是叫慕夏。 “胡闹,这里哪里轮得上你说话。慕夏,你赶紧下去。”那老者板着脸说道,说完就挥手示意慕夏离开。 岂料,慕夏一把抢过酒桌上的酒杯,然后冲着那老者做了一个鬼脸。 只见她转身,对着卫靖边说道:“我爹爹这些年酒量不好,这碑,就由我这个做女儿的代劳,希望好汉不要介意。” 说完,这女子也是一杯酒一咕噜喝下。 卫靖边眼睛一亮,对着主位的那老者说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这话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那老者是听过这句话,恭维道:“壮士,谬赞了。你才是海水不可斗量呀。” “爹爹,都说了好多遍,海水不可斗量不是形容酒量的。”叫慕夏的女子埋怨道。 “哈哈。”卫靖边哈哈一笑,这么一说,他才算是听得明白了。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欢而散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荒漠的女子不似中原的水灵和娇羞。 所以,慕夏能喝下那杯酒,并没有什么反应。 卫靖边见到主位那老者不能喝酒,也不再劝。不然,这个中原人士可是讲究三阳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的说法的。 慕夏也搬了个凳子过来,紧靠着卫靖边坐着。 卫靖边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是慕夏又主动敬了他一杯酒,他自然是欢喜,又多喝了一杯。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才开始交谈了起来。 “不知,这位好汉是来自哪个地方?”其中一位牧民问道。 “雍州,洛阳。” 老者接了话,说道:“那地方可是个繁华之地呀。壮士,你可是好福气。” “老伯客气了,叫我卫靖边就可以了。” “那卫兄弟,我看你极为擅长饮酒,你家里面莫非是卖酒的么?”老者又是问道。 卫靖边被逗乐了,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擅长饮酒只是因为肚子里有酒虫发馋,至于家世嘛,不值一提的,比不得老伯你家大业大。” “酒虫,还有这种虫?卫大哥,你从哪里找来的呀?莫非中原有这种虫卖吗?那怎么别的中原人不像你如此能喝酒呀?”一旁的慕夏好奇问道。 这一下,连老者都乐了。他解释道:“傻孩子,哪里有这种虫卖。这只是你卫大哥谦虚的说法罢了。或者说,你卫大哥就是条大酒虫。” 慕夏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见到卫靖边对家世避而不谈,那老者也懒得追究,毕竟卫靖边只是借宿一宿,不会多停留,只要他不起歹心,就不必多在意。 可是一旁的慕夏就不一样了,她又问道:“卫大哥,那你是为什么来我们这荒凉的灵州呀?” “我当时是陪别人来这里的,不过现在是走散了。” “是因为万恶的强盗吗?” 看来在小姑娘的眼中,这西漠灵州的强盗可以算得上十分可怕的。 卫靖边欲要点头,不料那老伯说道:“你卫大哥武功不凡,一些强盗应该还不是问题的。想来是因为是佛祖的门徒吧?你说是吧,卫兄弟。” 卫靖边一想,还是点头,说道:“这灵州居然是如此情况,我之前可是闻所未闻。” “老伯,你又是怎么看出来我会武功的呢?” 慕老伯嘿嘿一笑,说道:“看来我猜对了。你敢一个人徒步在草原流浪,肯定是有些倚仗的。在强盗的眼里,人命可是很不值钱的。倒是你能活到现在。” “那卫大哥,你的武功很高吗?” 卫靖边看着慕夏投来的目光,谦虚道:“远远比不上我家公子爷的。” “公子爷?原来,卫兄弟是个护卫呀。” 那老者何其敏捷的思维,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喝酒而变得迟钝。 卫靖边反应也不慢,说道:“老伯,你看我这张嘴,我就说我的家世不值一提嘛,没想到还是漏了馅。来来来,喝酒。” 慕老伯眯了眯眼,小抿了一口。 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慕夏赶忙转移话题,问道:“卫大哥,那你给我多讲讲你们洛阳呗。” 卫靖边坐了下来,一手叉腰,然后一手放在桌上,说道:“让我好好想想哈。” “这洛阳有四大景,分别是龙门山色、阳谷钟声、洛浦晓月、金驼暮雨。具体的,我一个粗人,也是讲不大清楚。不过可以知道的是,这些景色确实是很美。” “洛阳很繁华吗?”慕夏双手叉着脸又问道。 “当然,雍州之大,全看洛阳。” “那,洛阳还有什么好吃的吗。”慕夏小姑娘兴趣不减。 “也是有的,四大奇菜,分别叫神龙五爪,金猴探海,凤凰银翅,雪天云泥。其实,吃来吃去,也没多大味。那神龙五爪,不过是五个爪子。金猴探海不过是一道好喝的汤,至于那凤凰银翅,更是些鸡翅鸭翅。最后这雪天云泥嘛,就是一坨冰而已。” 慕老伯不发一言,静静地看着卫靖边。 “来来来,大家都喝酒。”卫靖边毫不胆怯,又自顾自地斟满了一杯,又喝上了。 慕夏用刀割下一小块羊肉,又问道:“那卫大哥,你还去过哪些地方?都给我说说呗。” “地方嘛,算上今天来的,这天下十州,我几乎都去过了。以后,我可有得吹牛了。” “你不是给人当护卫了,怎么能去那么多地方呢?” 卫靖边一愣,说道:“这主人是个富家翁,没事就喜欢乱跑,看看风景的。我也跟着一起,见识见识场面。” “哦,原来如此。”慕夏感叹道。“还真是个不错的主人呢。” “那卫兄弟,你做护卫这一行多久了?”其中有一位牧民又问道。 “不过五六年吧。怎么了?” “那你的武功应该很高吧。那么好的差使都能轮到你。荒漠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家公子爷都只带你一个人出来。你武功应该很高,对吧。” 慕夏一本正经的分析说道,弄得卫靖边有些不好意思。他的武功确实还算可以,可是比起自家公子爷还是差远了。 酒助人兴,卫靖边也是点头道:“一般一般,洛阳第三吧。” 慕老伯只是摸着胡子,微微一笑。 谁知道慕夏更是投过来崇拜的眼神,她又举起酒杯,敬道:“卫大哥,我敬你是个英雄好汉。”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可是卫靖边却知道小姑娘的心思。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这酒越喝越甜,就是不知道后劲怎么样? 小姑娘两杯酒下去,离卫靖边更加近了,干脆就坐在卫靖边旁边,使得卫靖边稍微挪移了一下屁股。 “那卫大哥,你杀过人吗?” 这话一说出口,那些牧民也都停止了寒暄和吃喝,纷纷望着卫靖边。 “胡闹,这话也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能问的吗?真的是越大越没规矩。”慕老伯有些生气道。 “你吃饱了没,吃饱了就赶紧回房去睡觉,大晚上的别乱跑。” 卫靖边不知道方才好好的慕老伯为何如此生气。 “不碍事的,我确实杀过人。”卫靖边自然说道。 这话一说出来,那些牧民看他的眼神就有些改变了。卫靖边可有些不解,在这荒漠里,杀人是件平常的事,想要活下去,怎么可能不杀人?那些强盗,那些好战的部落都是威胁。 慕老伯欲言又止,挥手,招来人,说道:“来呀,将蒙塔尼带下去。” 只见两个大汉过来,就要将小姑娘慕夏带走。 “爹爹,你总是这样,我不过问一下问题而已,又没做别的事情。” 慕老伯更是生气,怒道:“做没做,只有你自己知道,不然我会这样?” “你不愿意让我知道真相,可我最后还是知道了。既然我知道了,我就不可能当作不知道。” “够了,带下去。” 说完,那两个大汉将小姑娘拖着,离开了帐篷。 “这又是······” “没事的,小女叛逆,望卫兄弟别往心里去。”慕老伯随口说了一句。 “今夜我有些乏了,先行去休息。若是招待不周,请卫兄弟见谅。” “不过,明早离开之时,我会亲自送你离开的。” 慕老伯这些话说出来,不给卫靖边反应的时间,最后那句分明是逐客令,卫靖边哪里还会不识趣呢。 “刚好我也吃饱了,今夜多谢老伯招待。” 说完,他也是毫不留恋走出了帐篷。 星夜之下,竟然是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打在帐篷之上,却没有多大声响。 慕老伯脸色阴沉,眸子里却有好多无奈。 慕夏怎么就知道真相了呢?不行,明天一大早,就得送走这个年轻人,会武功的护卫实在是太危险了。 慕老伯心里默默念着,然后阴沉着脸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可怜猎户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不是每一座山都会有猎户的,也不是每一个猎户都会热情招待他人的。 偏偏徐庸铮的运气不错,就在这不知名的山里,找到了一个歇脚的好地方。 这里风景不错,那座房子全部采用的木头,仅仅是个小平房,不远处的山下有一道湖泊,远处青山重重叠叠,林间鸟儿时不时啼唱,反倒显得更加幽静。 徐庸铮走进这处僻静的院落,就敲了敲门,刚好碰到老猎户在家,他将剑藏在身后,朝里屋说道:“大叔,能不能在你这里讨碗水喝?” 老猎户一看来人,衣衫有些褴褛,可是却极为有礼貌,赶忙起身道:“好咧,你先屋外木凳上做,老汉给你弄些水来。” 徐庸铮听到这么一说,就找到了那处木凳,木凳极为简陋,应该说是木头桩子更加恰当,至于前面的木桌,更是一个较大的木头墩子。 徐庸铮将剑置在桌上,然后享受着山中的阴凉风儿。 那老汉刚走到门口,手中的那个碗儿掉在地上,只听哐当一声,徐庸铮就往门口望去。 看到那老汉颤抖的双腿,徐庸铮笑着道:“大叔,你不用害怕,我就是喝碗水就走,这剑,是我用来对付野兽的。” 那老汉听了之后,说了一声:“唉。” 然后他捡起了那只破碗,就往里屋走去。 或许是见到了徐庸铮身上仍有血迹,或许是害怕徐庸铮一怒之下杀人,所以那老汉端碗的双手都有些颤抖,慢慢的一碗水,端到桌上来,只剩下小半碗。 老汉极为紧张,他低了低头,手轻轻一扬,说道:“你喝完这碗水,就赶紧的吧。” 徐庸铮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了那老汉的手上,笑着说道:“荒山野岭的,这碗水可值不少钱。” 那老汉皱了皱眉,然后将银子放在桌上,摆了摆手表示不接受。 徐庸铮又问道:“大叔,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就我孤家寡人一个。” 老汉的话语有诸多嫌弃和烦躁,让徐庸铮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这话,那老汉转身就走,走到一半,他还不忘回头看了一下徐庸铮,脸上有些焦急,还有些其他的情绪,最后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里。 徐庸铮看着桌上的丁点儿碎银子,眯了眯眼。 识海中的诡得意说道:“看吧,人家压根不吃你这一套。” 殊不知那老汉进了屋里,从窗户的缝隙里一直关注着徐庸铮的动态。 等了片刻之后,只见徐庸铮一饮而下,然后将银子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要离开。 不料,徐庸铮最后一下瘫倒在桌子上。 老汉脸上有些不忍,可也是顾不得其他。他赶紧去敲旁门,说道:“那人让我给药倒了。你们快出来吧。” 门里传来了一道声音,言语细腻:“老伯,你可别蒙我们。那药效可没这么快。再说,你女儿还在我们手上呢。你知道骗我们的后果。” 老汉带着哭腔,说道:“真的,我没骗你们。那人真的倒了。我昧了良心做了这件事,只为救我的女儿,怎么敢骗你们呢?” “你出去看一下。” 一个吩咐,就有一个细瘦的男人出来,走到院落里,看到徐庸铮瘫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那细瘦的男子回屋里回复:“大姐,徐庸铮真的被他药倒了。” 这时候,从里屋走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女子,她的脸黑黑的,嘴巴被堵住了一块布,身材削瘦,衣着朴实,正是老汉的女儿。在她身后的那女子,穿着大红袍子,方才细腻的话语正是出自她的口。 一行四人来到院子里,红袍女子看到瘫倒在桌子上的那张面容,得意地说道:“老伯,这次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你呀。” 那老汉摇了摇双手,道:“不要不要,我只要我的女儿就好了。” 那精瘦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走到了老汉背后。 “那可不行,当时说好的,我们要好好感谢你的。”红袍女子说着,一个眼神示意,精瘦男人就有了行动。 一把刀,从老汉的胸前迅速探出头来,刀上还沾着许多血液,这些血,自然是老汉的血。 精瘦男子抽回弯刀,就将老汉推开。 老汉满脸的震惊,浑身乍起,就歪着头,倒地死绝了过去。 “糟老头子,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 精瘦男子可是看着老汉去给徐庸铮送水的,虽然老汉有诸多破绽露出,不过,徐庸铮没有看出来,所以,结局是好的。他更是朝着老汉的尸体,吐了一口唾沫,表示唾弃。 做完这个不雅的动作,他就走向那个瘦弱的小姑娘,色眯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着道:“小妞,待会就让你好好享受一番。” 小姑娘眼眶里满是泪水,眼睛通红。她弯着腰,若是可以出声,肯定可以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精瘦男子嘿嘿一笑,将小姑娘嘴巴上的那块粗布给拿了下来。 那小姑娘一把跪倒在地,头趴在老汉的胸膛之上,哭了起来。 “爹呀,爹呀。” “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你怎么就这么扔下女儿一个人就走了。” ······ 那小姑娘的声音极大,似乎要将地上的父亲喊醒。 终于,不久之后,她就声嘶力竭了。“你们两个,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放心,小妹子,再怎么样,下场也不会比你们惨,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那红袍女子看完了好戏,走向了徐庸铮,毫不在意地说道。 而精瘦男子张牙舞爪,嘴角坏笑,一步步走向那小姑娘,说道:“小妹妹,来吧。” “这里,似乎很热闹。”又有一个人出现。 那人一身青衣,手持笛子,说出来的话,好像在打招呼一样。 “你又是哪里来的葱,这里没你什么事,识相点的就赶紧滚蛋。大爷没功夫陪你瞎闹。” 红袍女子注意到,那人的身后还有一个橙袍女子,而那件袍子,和自己身上的袍子有好几分相似之处。 那橙袍女子看了看地上的老汉,再看了看那个猴急的精瘦男子,场间发生什么事,她也清楚了一些。 “救救我。救救我。”那个黑瘦的小姑娘呼喊道。 谁知道,被那个精瘦的男子一个巴掌打在脸上,这一巴掌好大的力道,不仅将那女子的脸颊打肿,更是将那女子的牙齿打落几颗,人也倒在了地上。 “臭婆娘,你背着老子和这老汉苟合,若不是我大姐发现得早,今天,老子非揍死你不可。”说完,精瘦男子便提起脚,一脚一脚地踢向那黑瘦的小姑娘。 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种折磨,她只有弓着身子,嘴巴里不断冒出来:“救命,救命呐。” 她的嘴角不断涌出鲜血,眼看,声音越来越小。 “这么看来,是我一家人的事。两位,若是看够了就请回吧。” “这样下去,那小姑娘要被那男的给打死的。”橙袍女子说道。 红袍女子瞄了一眼,说道:“这世道,什么时候不会死人了?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后果。再说,你和她非亲非故的,她的死活又关你什么事。” 橙袍女子被问得哑口无言。 青衣人却是开了口,说道:“够了,停手吧。” “唉,你个狗东西,还来劲了是吧。”精瘦男子一指那青衣人,口出不逊。 谁知道,下一刻,一颗石子刚要打在那精瘦男子的腿上,那男子哎哟一声,疼得一下跪倒在地。 这颗石子,是出自青衣人之手。至于,那力道,对他来说,是脚下留情了。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三十四章 魑魅功法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精瘦男子实力不高,头脑简单,但是对于红袍女子是忠心耿耿,所以红袍女子对他的某些缺点还是可以容忍的,比如好色。 此时,一颗石子打在他的腿上,所以他一心只想报复。 恶从胆边生,他拔出那柄弯刀,就直接朝青衣人砍去。 橙袍女子一对笔架叉就是将那柄弯刀卸下,然后叉子直接抵达那男子的胸膛。 这一下,红袍女子才终于确认,那橙炮与自己的红袍是一样的款式。 不等红袍女子先开口,青衣人曲星忧说道:“晋红肖,要不然你自己亲自来试试。” 晋红肖,听到这个名字后,红袍女子心里一惊。自己这个名字,可是少有人知道。 红袍女子有些紧张,颤抖着说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曲星忧轻轻一笑,说道:“我何止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来历我也是知道。你十四岁进入青楼,机缘巧合得到半部功法,然后以美色诱惑,杀人成名,赢得一个俏寡妇的名声。可惜……” “可惜什么?你又知道了什么?”红袍女子亮出了猩红指甲,神情凶狠,大有杀人灭口的架势。 “可惜,你后来得到了一部完整功法之后,就开始忘了初心。这样,我很不喜欢。” 这样,我很不喜欢?我哪里需要你们这些臭男人喜欢。红袍女子一步步走向青衣人,红袍之下身姿婀娜,十分曼妙。 不知道为什么,橙炮女子看得都有些痴迷了。 又是一颗石子,不过这一次,却是从红袍女子的脸颊旁呼啸而过。 “收起你的魑魅功法。”青衣人眼神清澈,没有半点欲望。 “来嘛,公子,你怕什么?”那女子脱下了红袍,大片的肌肤露在空气之中。 连精瘦男子看得都有些痴迷了,陶醉了。 天哪,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如此美妙的事物? 青衣人眼神冷峻,说道:“果然是个愚蠢的女人。” 这话一说完,那道笛声终于想起了。 一道无形风刃直接划破空气,直接飞向了红袍女子。 红袍女子又是妩媚地一笑,身形飘然而躲过。 而那道风刃本身瞄准的是那件红袍,这一刀下去,红袍被一刀两断,化作两截,落在了地上。 “你完了,你死定了。你知道这件袍子是谁的吗?”红袍女子威胁道。 “怎么,还能吃人不成?说来听听。”橙炮女子笑了笑,说道。 “这可是八大山岳的袍子。金意楼的客卿,至高无上的杀手组织。” “那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橙炮女子依旧问道。 “有关系也不必和你们说。你们死定了,准备面对八大山岳的刺杀吧。” 红袍女子舞动身姿,她的意境终于催动了,空中似乎出现了漫天飞舞的桃花,美丽而虚幻。 精瘦男子赶紧闭上了双眼。 青衣人自然不会闭上眼,他的笛子声又一次响起了。这一次,没有任何东西出现。 可是,那些虚幻的桃花却慢慢消失了。 晋红肖哪里碰到过这种情况,满脸震惊。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 青衣人作势又要吹响笛子。 晋红肖终于开始思考起来问题,这青衣人为何敢对八大山岳的她出手? “你,你究竟是谁?莫非你是八大山岳的……” 可是已经迟了,曲星忧已经给了她足够多的机会,得意如她,愚蠢如她不懂得珍惜。 一曲红颜故,诸多红颜作了古。 红袍女子被一道道的风刃划过,犹如千万刀凌迟,那些刀仅仅是划过肌肤,控制得极好,不伤及骨头,绕是如此,红袍女子的模样一样瘆人。 若问女子身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对于红袍女子来说,恐怕就是脸蛋。 所以她死死地用双手护住了脸颊,不管双手如何的疼痛。 “啊,啊……”这些叫声跟刚才那个黑瘦小女孩的叫声别无二样,一样的撕心裂肺。 惨叫声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停了。因为笛声歇了,风刃也消失了。 晋红肖死死捂住轻微发疼的脸颊,然后面色凄惨,心如死灰。 她冒用八大山岳的名头行事,就要承担此时的后果。如今八大山岳的仇人找上门来,她万万不可能躲过去的。 所以,如此猜测之下,她反倒是平静了,说道:“你就杀了我吧。八大山岳会为我报仇的。” 曲星忧又是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你还是不懂。” “这件袍子,是我当初托人送你的。本想着有朝一日,我们能再次见面。可惜,你的好奇心太重,竟然想着从金意楼内部,花费诸多心思,去弄清楚真相。” “你成功了,原来,是八大山岳看上你了。可是,你也不想想,你有什么东西值得八大山岳看重?是你自诩的美貌吗?还是你那点可怜的心机?” “既然,你都已经快死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当时看中你的,就是你那份出身红尘,仍有的良知。至于后面的那一部功法,依旧是残缺的。” “可惜,你晋红肖春风得意之后,就全然忘了自己当日之仁慈。借着我八大山岳的名号行走江湖,滥杀无辜,作恶多端。” “最可笑的是,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用八大山岳来威胁我。” 晋红肖一阵惊愕,越发的不敢相信。 晋红肖缓缓下跪,满脸的不甘心,大声叫道:“你若真是八大山岳,当初给了我红袍之后,就该将我接走,脱离苦海。” “哼,你忘了自己当日是怎么说的?滚滚红尘,吾自愿沉沦。” 滚滚红尘,吾自愿沉沦。这话说出来之后,晋红肖真的失望了。当时她说这话的时候,正是享受着荣华富贵的时候,哪来还会找其他出路。她乐得给那大户人家做小妾,可是不良人出身的她哪里斗得过那人的权势极大的正妻呢? 后面的日子,不过三月时光,她就被打回原形。 “你骗人,你怎么可能是八大山岳?八大山岳行走江湖,刺杀他人也是采取的极端手段,哪里有你这般仁慈?” “我今日这么做的目的,完全是为了杀徐庸铮。我能有什么错?我怎么可能会错?” 晋红肖跪倒在地,然后犹如怨妇一样,不停地为自己争辩。 不过她到底是明白了对面那两人的身份。 曲星忧点了点头,示意橙袍女子去做事。 橙袍女子心里知晓,就走过去将黑瘦小女孩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然后,她又递给了那小姑娘一柄弯刀。 小姑娘浑身上下依旧颤抖,她分不清哪些人是好是坏?或者,她们全部都是坏人。看到那柄弯刀,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她可没忘,就是这柄弯刀,从她爷爷的胸前穿过,取了她爷爷的命。 她虽然出身猎户人家,可是,因为身子骨瘦弱,从小就小病不断,极为虚弱。所以她几乎没怎么出过大山,更没杀过野兽。 橙袍女子将刀放在地上,就走开了。 黑瘦小姑娘没有选择拿起弯刀去复仇,反而搂着自己的爷爷,更加大声的抽泣了起来。 那边的精瘦男子终于缓过神来,看着平时妖娆的大姐变得鲜血淋漓,更是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而形势看来,今日他们两人极可能就此栽在这里。 他可不管什么八大山岳,他这一辈子还没享受够,更是远远没到该结束的时候。只见他一个扑腾,身形突动,就此扑向了黑瘦的小姑娘那边,犹如一只瘦猴扑向了自己的猎物。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人不鬼的怪物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精瘦男子扑在了小姑娘的身上,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保护自己的幼崽。 他一手死死掐住小姑娘的脖子,然后拉着小姑娘站起来,转过身来,面对着曲星忧两人。 “你们不能杀我,更不能杀我大姐。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小姑娘。” 曲星忧淡淡一笑。 “你觉得,我会在乎一个小姑娘的性命吗?我和她素不相识。” 精瘦男子明白,青衣人说的是事实。 “那我不管,反正今天我就要这小姑娘给我陪葬。” 他的手下慢慢地用力握紧,将小姑娘的脸色涨得通红。 “且慢。”终于,橙袍女子看不下去了。她开口阻止道,“若只是放你们离开,我可以答应你们。” 曲星忧看了一眼橙袍女子,稍稍皱了皱眉,又舒缓下去。 “哼哼,什么狗屁八大山岳,还不是受人威胁。” “大姐,你看到了吗?他们答应放我们走了?你快站起来呀。” 精瘦男子稍微松了松手,得意地笑着。 晋红肖眼看事情有所转机,也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她松开双手,也站了起来,说道:“想不到八大山岳竟然是这个样子。哈哈,哈哈。” 橙袍女子眼神有些惊慌。 “这还不够,我要那人的首级。”晋红肖一指徐庸铮,狠狠说道。 徐庸铮的人头可是价值千两黄金的,能确保她,不对,是她们舒服地过完下半辈子。 曲星忧默不作声。 “我还要你的脸。”晋红肖对着橙袍女子凶狠狠地说着。 橙袍女子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晋红肖已然承受这种苦楚,那么,报复心极强的她势必要把这些痛苦转到她人身上才肯罢休。 “够了吗?” “还不够,你毁了我的希望,我怎么可能如此就放过你。我要你给我跪下,磕头。” 青衣人冷冷一笑,这人要是坐起梦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你敢给那个男人看看你的脸么?晋红肖。”曲星忧说道。 “脸?大姐,你的脸怎么了?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呀。”精瘦男子焦急说道。 晋红肖身子一僵,依旧不敢回头。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口中的大姐,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十二道伤口,每一道都有手指那么长,这些伤口就好像一张张嘴一样。若是落起泪来,更加是不得了。” 晋红肖一听着这话,心里更加悲伤。她从小身世凄惨,能有如今这地位和实力,有大半的功劳是在这张脸上。此刻,失去了这个武器,她以后要靠什么活下去呢? 她不敢往下再想,反而笑得更加的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橙袍女子看到这个场景,这笑声比刚才的哭还要更加难听。 “大姐,你就回头让我看一眼,我保证不会害怕的。”精瘦男子说道。 晋红肖心里终于下了决心,她缓缓地回头。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鬼啊。”精瘦男子松开了手,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跌倒在地上。 而那声尖叫,更是出自小姑娘的口,她眼神里满是惊慌,也是直接跌倒在地。 看到精瘦男子如此的反应,晋红肖哪里还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本想着杀了徐庸铮,拿了赏金之后,就和精瘦男子远走高飞的。他不是一直对自己抱有非分之想吗?好几次,去青楼寻欢嘴里还念叨着大姐,大姐的。既然如此,她就打算便宜了他。他可是替自己做了不少的事,对自己忠心耿耿,以后,自己也会将这人玩弄在鼓掌之中,指不定,自己哪天能恢复了容貌,寻得了新乐子,又可以去便宜他人。 可是,她此时终于知道了,曲星忧的话绝非虚言。她变成了一个鬼。 精瘦小姑娘精神有些错乱,今天对她来说,绝对是噩梦的一天。在梦里,她的爷爷被人杀了,她更是几次险些死在别人手里,最后,她还在白天里,看见了鬼。她想脱离这个梦,她想离开,离开这里。 如何才能离开呢?她发疯似的拿起了地上的弯刀,然后举起刀,往精瘦男子的身上扎下去,就好像自己爷爷用叉扎牲口一样。 精瘦男子的希望也破碎了,他梦中的情人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等到他回过神来,那把原本属于他的弯刀刺了下来,他一手捏住刀口,手指直接断去了几根,然后他一脚直接踢向小姑娘,怎奈,他瘫倒在地上,这一脚没有丝毫威力可言。只是让小姑娘失去了平衡,那柄弯刀再获力量,直接插进了他的肚皮之上。 小姑娘状若疯狂,傻笑不已。 “哈哈,你终于死了。我要醒来了。我要醒来。” 精瘦男子只会以为这小姑娘疯了,可是那柄弯刀留在他的体内,他也是痛苦万分。 弯刀伤口处,鲜血如泉涌,也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力。 他泛起一股子狠劲,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狠狠地砸在小姑娘的咽喉处。 黑瘦的小姑娘终于向后倒去,倒在地上,喉咙的血流了出来,与她爷爷的血汇在了一起。血水交融,不分彼此。 精瘦男子也瘫倒在地,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倒下去的时候,他的头是对着晋红肖的方向,可是,现在他不想看到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在某个深秋的早晨,他一个街头痞子,被她请进了轿子内。没想到,这女子就好像魔鬼一样,可以摄人心魄,却没有杀他。 他对她是言听计从,小姐这两个字惹她不喜,他便改口叫大姐。实际上,女子的年纪并不比他大。 他想着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做个风流鬼也值得,可是女子沉沦红尘多少年,不给他任何机会。 他躲着去了几次青楼,也都被女子发现,他也知道那女子就在不远处,所以他故意喊了几句大姐。 女子是爱他的吗?不是。 那女子连名字都不曾告诉他,只是以容貌就征服了他。所以,他就是一个失败者。 那么他自己呢? 也不是爱,此刻那妖娆女子变得不人不鬼的样子,他不忍再看,选择别过头去,面对一片青山而闭上了眼。 最后,他似乎明白了:原来,他只是那美貌的奴才,不是那女人的奴才。 晋红肖跑了过去,看着气绝的精瘦男子,痴痴地念了句:“瘦猴。” 她也是不知道他的名字的,到死来,她也不知道。所以,她只是念了句,那人第一次见她时,介绍自己的绰号。 绰号不代表名字,更比名字印象更深刻。 我瘦猴可不是寻常人。 我要做个风流鬼。 这两句话可是他经常念叨的。只可惜,你风流了吗?你怎么就做了鬼? 晋红肖一手摸在那精瘦男子的脸上,才发现,原来他的皮肤摸上去比自己的还要好。 “瘦猴,瘦猴,姐姐带你去玩呀。” “瘦猴,瘦猴,你怎么就睡着了呢?” “那姐姐该怎么办?姐姐给你唱歌好不好。” “可是,姐姐不会唱歌,不会唱歌。你起来陪姐姐玩好不好。” 橙袍女子看到这个场面,有一些不忍。 猎户一家惨死,算是在阴间团聚。 那个精瘦的男子,一心追求晋红肖的人,到死来,却选择了面对一片青山。 晋红肖呢?这个本该加入到八大山岳的人,此刻没有死,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不折不扣的疯婆子。 而在这时,桌上有一声轻响,曲星忧看去,原来徐庸铮在这个时候,居然醒了。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话不说不明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醒了,醒在了他最该醒来的时候,在曲星忧看来,也是他最不该醒来的时候。 那药确实是发挥了效用,因为老猎户心善,下药的时候,手一直哆嗦,导致下到碗里的份量不多。 所以疲惫的徐庸铮一下子就倒了下去,然后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徐庸铮看了一下,地上躺着的三个人,坐着一个人。 老猎户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胸前有一个较大的伤口。 而不远处一个黑瘦的小姑娘,穿着寒酸,粗布衣裳,应该是老猎户的至亲,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至于那个精瘦男人,腰间插着一柄弯刀,打扮却和老猎户完全不同。 徐庸铮提起金戈剑,问道青衣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关我们的事。”青衣人说道。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徐庸铮剑眉一挑,再度问道。 “你杀了我们三个人,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曲星忧脸色不悦地说道。 “所以,你们是来寻仇的?” “你说是就是吧。” 橙袍女子有些紧张,然后想制止曲星忧,可是被曲星忧给抬手拒绝了。 徐庸铮欲要站起身来,可是站得有些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你,你这下的什么药?” “连什么药都不知道,你还行走江湖?”曲星忧打击道。 曲星忧将笛子放在口中,笛声轻弄,却不是意境使出。 四道风刃齐齐刮向徐庸铮。 徐庸铮一个身形挪移,躲过了风刃,那些木桌木凳就遭了殃,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徐庸铮坐在地上,可是,依旧是使不上劲来。 “我到底是怎么了?”徐庸铮朝识海中的诡问道。 “还能怎么样?中毒了。你赶紧吃药就是了。”诡没好气道。 “吃药?吃什么药?” “你中个毒,反应都迟钝了吗?吃李玉宇那个药瓶里的药,那药虽然珍贵,可怎么都比不上你的命要紧。”诡有些气急败坏。 可是,没等徐庸铮将药送入口中,又是几道风刃袭来。徐庸铮想要再度腾挪,发现身子使不上力来,所以他当机立断,将药送入口中。这样一来,他就将后背彻底交给了敌人。因为,他背后那玄意剑就是他的防御。 没有想象中的中招,他的背后没有巨力传来,他也没有倒飞出去。 “逆流。”一道声音响起,迷雾出现,在空中,三道水流交汇在一处,就此激散开来,片刻间,就好似在天空铺开一张幕布一样,然后幕布流转,变成一道瀑布如水银般倾泻下来。 王筱涓再度出现,却是又一次救了徐庸铮的性命。 徐庸铮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的剑幕那个女剑客。 “你,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徐庸铮有些不解地问道。 “怎么和救命恩人说话的?莫非,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好让你结结实实中那一招,你心里才好过?”王筱涓炸了眨眼说道。 徐庸铮知道这话问得有些不是时候,王筱涓再度说道:“你先解毒,我帮你争取些时间。” 徐庸铮听后,点了点头,就地坐了起来,运行无名功法。 这是一种及其冒险的行为,也是一种对王筱涓的极度信任。 解毒服下去之后,消化去没有那么快。所以,徐庸铮需要借助无名功法来加速血液的运转。 王筱涓一剑指着橙袍女子说道:“上次,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么?” 青衣人曲星忧看着有些局促的橙袍女子,问道:“上次,你不是说你打败了她么,难道·····” 曲星忧哪里还不明白,橙袍女子对他说了谎言。 橙袍女子泫然欲泣,说道:“曲大哥,对不起。我······” “原来是这样。你居然还说你打过了我。真是不简单,不容易呀。” “你骗了我没关系,骗了你家男人也没有关系,可是,你别忘了你发过的誓言。你骗得过老天爷么?” 王筱涓丝毫不惧,将当日的事都捅了出来。 你家男人?这话在某些人听来,倒是有些可笑。 “你发了什么誓言?”曲星忧淡淡问道。 江湖人将对天发誓看作为极重要的事,在他们看来,一旦老天为你作了证,你违背了誓言,那些恶毒的话都必将应验。 “我当时就是想要保住你的性命,出于无奈,才会出此下策的。曲大哥。” “那你还跟着我来?”曲星忧质问道。 “我担心你大伤未愈。”橙袍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其实,也没什么誓言,就是一旦违背,万箭穿心,死无全尸而已。” 曲星忧不由得一惊,这等死无全尸的誓言可是算得上非常狠厉的。 “是你逼她的?”曲星忧朝着王小娟,带着威胁问道。 “曲大哥,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自愿的,为了救你,不要说发毒誓,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会做的。”橙袍女子终于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我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事都愿意做的。”橙袍女子也是知晓这等誓言的危害,眼看自己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她干脆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也是奇怪,一贯胆小的她,说完这话后,也不见她有什么害羞之状。 只不过,这话说出来之后,对她而言,就是诀别了。她转过身去,就要离开这里。 王筱涓微微一笑,想不到,这女子临走之前居然如此胆大,对那弄笛人表明了心意。可是弄笛人好像并不在乎她呀。 她手里的笔架叉也被收回到腰间。她的袍子也没有脱下,就让她留个念想吧。 可是,突然出现了一只手,一只不算细腻的手抓住了她,沉稳有力,也止住了她的去势,挽回了她。 “你就打算这么走了?苏小姐。”曲星忧拉住橙袍女子问道。 橙袍女子以为曲星忧不肯让她留下那件橙袍,她回过头来惨淡一笑,说道:“你连这点念想都不打算给我留着么?”她的右手伸向了自己的脖子处,眼看橙袍就要被解了下来。 可是,却被曲星忧一手给制止了。 “告诉我,你当日到底还发了什么誓言?” 橙袍女子以为曲星忧责怪他,心里更是伤心,低下头去,不愿意再说话。 曲星忧知晓自己会错了意,说道:“我只是······” “不过是你们以后不得追杀徐庸铮,不得做任何不利于徐庸铮的事而已,当不得什么大事。”王筱涓说道。 “你们?指的是哪些人?”曲星忧问道。 “自然是指的你们两个人。” “还有,你一个男人,别欺人太甚。你要杀徐庸铮是你自己的事,后果只需要苏小姐一人承担就行了,苏小姐要走,你为何不让她走?莫非,你还想做些什么杀人灭口的事不成?” “我为什么要发放她走?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与你无关。”曲星忧反问道。 说完那句话,曲星忧望着苏小姐说道:“发起誓言来,是我们两个人。为什么,最后承担后果的只有你一个人?” “我······我······” “莫非你想就此逃了?以后都不见我?”这话说得令橙袍女子心里更是一寒,橙袍女子没想到曲星忧竟然如此狠心地揭穿她,不给她留一丝念想,她伤心得泪如雨下。 “你走了我怎么办?” 谁也没有想到曲星忧下一句话居然是这一句。所以,苏小姐表现出一脸的错愕。 “不过是不去伤害徐庸铮罢了,苏姑娘,你当时为何不和我直说?你为何要骗我?”这话在苏姑娘听来又是质问。 “你们为了这个任务,已经死了三个人,我不忍心打消你的复仇之心。所以,我只有撒谎。”苏姑娘情绪低落地说着。 “曲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走吧。让我死无全尸也好,万箭穿心也罢,你就让我走吧,让我自生自灭吧。” 曲星忧望了一眼这个傻姑娘,平时看着也不是这么个不机灵的主,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明白呢? 莫非,真要我将话说明白?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表明心迹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曲星忧,师承逍遥榜上有名人,创立八大山岳,与金意楼合作,贵为客卿之列。他极为喜欢音乐,当年师父教他择取乐器之时,有琴有瑟诸多华贵乐器,曲星忧独独望着窗外竹林,说道,我就要竹笛一支。师父笑着点点头。其后,他直入扶摇之列,被师父寄予厚望。八大山岳,实际上也是受师父之所托,他只管行事而已。 竹声传心意,弄笛却无情。这是他师父最后于他的评价。所以,他是个无情之人。 而这次死去的三人,他的心里也没有多少悲伤。不过是要出些银两,将他们家人好生安置即可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苏姑娘要走?他的心里有些不舍。 是责怪吗?是生气吗?还是其他?他想不明白。 可是听到苏姑娘为了他,什么事情都愿意做。他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暖流。 所以,他的手伸了出来,他要留住这个女人,这个他可能会错过的女人。 “曲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走吧。让我死无全尸也好,万箭穿心也罢,你就让我走吧,让我自生自灭吧。” 听到苏姑娘这句话,他笑了出来,发自内心的微笑,原来这世间终有温暖。 他用手一拉,然后将手环住苏姑娘的肩膀,将她揽在怀里。 感受着苏姑娘身上的颤抖,曲星忧一手抚摸着她的头,慢慢说道:“我不会让你走的。放心。” “曲大哥,我······”苏姑娘将头靠在曲星忧的怀里,又要哭泣道。 “知道刚才你要走,我才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我这前半生,没有过一个女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执子之手,与你偕老。” 苏姑娘望了望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她自己的眼睛里面满是泪珠,她感到万分欣喜。 “你愿意吗?” 苏姑娘赶紧点头,回答道:“我愿意,我愿意。曲大哥。” 王筱涓就当看了一出不错的好戏,说道:“原来,这男人也不全是铁石心肠。” 两人拥抱些许,才缓缓分开。 曲星忧将那橙袍的绳子重新系好,然后轻轻用手拂去那脸上的泪痕,眼神里面有些得意。 “说来好笑,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曲星忧。曲尽星河稀,天人共忘忧的曲星忧。” 苏姑娘这才娇羞的低了低头,说道:“我叫苏扬,苏州杨柳青,盼得见故人。” 徐庸铮那边也终于回过神来。 不过眼看情形,今日之事,他好像不用拔剑了。 “啧啧,早就看这对男女不正常,没想到今日在这地方好上了。若不是没有红烛破庙,倒是好行事。就是这场面太过血腥了。徐庸铮,你以后求亲可别这样,太丑了。” 诡又在脑海中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这么会说,刚才你怎么不提醒我中了毒?这都第二次了。” 诡不好意思的一笑,转而说道:“江湖人士,得自己提高警惕,哪里还需要别人提醒。你还太嫩了,太依仗我了。” “看来,你还是没能通过我的考验呀。” 徐庸铮一脸的郁闷,要不怎么说,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呢。 曲星忧如今美人在侧,也没有多缠绵,对着徐庸铮说道:“徐庸铮,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王小娟闻言有些不悦,说道:“怎么?还要动手不成?” “我们两个人说好不出手,不代表八大山岳其他人不会出手。” 徐庸铮有些疑问,说道:“你不是八大山岳的老大么?” 曲星忧淡淡一笑,回答道:“八大山岳和其他组织不同,我们人数最多的时候,有足足十六人。他们有些人根本不听我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的赏金已经达到黄金一千二百两了。” “我只能管住我们自己,管不住其他人,再者当日,我这女人的发誓也只约束到我们二人。所以,以后,我都不会在对你动手。” “连你,我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他们么?你就尽管让他们来吧。”徐庸铮毫不畏惧道。 “呵,这时候这么神气?”王筱涓拆台道。 曲星忧嘴角一扬,问道:“我很想谈一曲,你们两个要不要听一下?” “不要。我欣赏不来。”王筱涓说道。 “不要,我怕你乱来。”徐庸铮也是拒绝道。 “哈哈。”曲星忧既然作好了放弃的打算,就不再犹豫,拉着自己的心上人儿就要离开这里。 也许,是徐庸铮今日的运道不好,导致今日的风波没有就此停歇。 “桀桀。桀桀。”两声怪叫声突然传来,使人不寒而栗。 众人一惊,这声音来得极近,已然在他们周围不远处。若是如此的藏匿发动偷袭,他们虽然武功虽高,不一定能够抵挡住。 那人看不清楚身形,就站在这屋子对面的巨石之上,居高临下,将众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想不到,那老鬼收的弟子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曲星忧,你忘了你师父说的话吗?” “你到底是谁?” “你那个老鬼师父不是和你约定好了一件事么?就是你三十六岁之前不允许动情。你怎么今天破戒了?还和这女子私定终身。” 曲星忧将苏扬拦在身后,有些许紧张,说道:“那又关你什么事?” 曲星忧盯着那人,发现那人枯瘦的身形,罩在一件黑袍之下。山风吹来,那件有些破烂的袍子吹得鼓鼓的,老人的帽子也被脱下。 那人头顶没有多少头发,仅仅只有一些稀疏的白发,迎风飘扬。 曲星忧可以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 “是不关我什么事。可是你别忘了你师傅的手段。” 曲星忧低了低头,握着苏扬的手,更加的紧了。 徐庸铮眼神尖锐,却是发现老人的腰间有一根枯木拐杖。 那老人目光如鹰环视,哼了一声,对着徐庸铮说道:“你这小子,收起你打量的目光来。不然,老夫今天非得挖下你的眼睛。” 王筱涓对于这类老人的倚老卖老十分不悦,说道:“老头,你到底什么来头?说来听听。” “老头?哈哈。老夫乃是扶摇榜第四,胡金吉。” “胡金吉?枯枝怪人胡金吉?”曲星忧脱口而出,问道。 王筱涓似乎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她嘴里念叨着:“胡金吉,胡金吉。” 说完,她脸色一紧,这是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正是老夫是也。桀桀,桀桀。” 这老头的笑声也不知道是如何练就的,这么一笑,王筱涓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徐庸铮还是细细打量着这枯枝怪人,脑海里和诡不断交流着。 “这人实力到底如何?” “他的实力应该在你之上。”诡小声说道。 “你这不是废话么?” “那你小子还问?”诡反问道。 “好吧,好吧。我想问这个老头到底多大?” “老头?他年纪最多不过四十,哪里是个老头。这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诡不忘卖弄道。 “这是怎么做到的?他头发那么稀疏?” “你小子也太打击人了。人家头发少,又没秃头。不过他气血之足,比你还要强上许多,比之当日梁雄可能还要更强。” “不可能吧,那么瘦弱的身子,怎么可能气血那么强?” “你小子别不信,待会你就知道了。他就要忍不住了,要出手了。看仔细了。” “他要杀谁?难道是我?” “不是你,是这剑幕的小姑娘有难了。你小子一点都不会观察形势么?”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扶摇第四的实力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枯枝怪人胡金吉,名字古怪,性格更是古怪,甚至于排名在扶摇榜第四,人们都会有意识地将他遗忘。 至于是什么原因,王筱涓可是清楚得很。 说到底,这就是一桩旧怨。当年胡金吉年轻的时候,实力不凡,长相也还算英俊,可是碰到了剑幕的一个女弟子,那女弟子长得颇为标致,剑道修为更是不凡,堪为年轻一代的剑道翘楚。 两人结伴而行,游历江湖,行侠仗义,一时被人呼唤为侠侣。至于他们自己,也是暗生情愫,情根深种。 终于,在一个山谷雨夜,两人被仇家追杀,逃出生天之后,结为连理。 后面,两人隐居山谷,更是育有一子。 可能这么下去,江湖之上就多了一对普通的夫妇。可是剑幕那女子似乎忘了,自己有一个未婚夫。 那个未婚夫堪为剑痴,为剑痴迷,为剑疯狂。可是天赋有限,实力一直在女子之下。 女子在外游历已久,加之消失在江湖已经有数年。她的那个剑痴未婚夫终于实力大进,得到了剑冢名剑。可是,刚一出关,就听闻江湖之中的各种谣言。 他不信,他选择独自一人出门寻人。在金意楼的帮助下,他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了那对夫妇。 令他不能接受的是,那女子已经嫁为人妇,更是育有一子。可惜丈夫不是他。 那雨夜之中,剑痴男子最后杀了那心中有愧的女子。 最后,剑幕却收到了两具尸体,一男一女,那剑痴男子也是中剑而死。 如此大事,堪为天下剑客圣地的剑幕怎么肯善罢甘休。他们认定胡金吉杀了剑痴男子,所以,他们大肆追杀胡金吉。 当时,胡金吉的实力不过扶摇下等,怎么躲得过剑幕众剑客的追杀呢? 阴差阳错之下,他和那女子的唯一的血脉死在剑幕之人手中,胡金吉更是拿起了枯枝杀了几多剑客。 这件案子在江湖更是沸沸扬扬,最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无人可下定论。 可是这死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胡金吉带着一根枯枝,一路扶摇直上,终于得了扶摇榜第四的名号。 枯枝怪人胡金吉看着王筱涓,问道:“你身上有我讨厌的气息,你是剑幕弟子吧?不知道,你是哪一派的?” “宋阙剑宗门人,王筱涓。” “果然,是剑幕弟子。今天我可真是太幸运了。” “不仅要得那千两的黄金,还能够报仇平心中恨意,看来,老天待我不薄了。” 这话一出,他的目标就十分明显了。他不仅要杀王筱涓,更要杀徐庸铮。 “曲星忧,今天算你走运,我就暂且放过你。不然,你扶摇第八的名头就要给别人了。” 王筱涓不愿废话,胡金吉的故事她早有听闻,曾经师门长辈诸多叮嘱,她都没有记在心头。如今碰到了这人,她也没有多少后悔。 她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剑。 逆流剑出,逆流意境也出来。 场间泛起了一阵薄雾,徐庸铮似乎感觉到有水汽弥漫到脸上。 王筱涓的意境终于出现了。 似三道水流倒流向天际,这水流初始只有碗口大小,在向上的过程中,三道水流交汇在一处,就此激散开来,就好像在天空铺开了一块幕布一样,然后幕布流转,变成一道瀑布如水银般倾泻下来。 “桀桀,来得好。” 枯枝怪人将腰间的枯枝往上一举,然后挥了一个大圆,空中就出现了他的意境。 那是一小段光秃秃的树芽,只有一支主干,没有旁枝,高不过一尺有余。 逆流的瀑布没有倾泻下来,反倒变成了浇树的水儿来灌溉,树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一尺变成了两尺,主干上也长着三四根枝丫,主干之上也开始长出了一小片叶子。 “美味,美味,真是美味。剑幕的小鬼,你还有别的意境吗?” 王筱涓上次和那黑衣人交手之后,就发现有东西可以吞噬意境了。可是,那也没这枯枝如此的怪异。它不仅能够吞噬,还能够吸收进去。 晋红肖拍了拍手,说道:“树,好丑的树。” 其他人自然没有讲这话放在心里,一个疯婆子说的话,怎么会被听到呢。 “换我来吧。” 徐庸铮说完话后,金戈剑出鞘,一道截河意境发出。 只见金戈剑左挥右撩,两道相交的笔划,与各自中心处相交连,一旦相交,就是互通的意境。 片刻间,空气中白雾弥漫,他的长剑下平白生出一股凌厉的切割之意。 他的身后仿佛有一条河,河水汹涌,不知流过了多少里,来到峭壁前。这河流本该继续往前,川留不息,被巨石拦路不得过。 巨石破碎,河道通,河流得势而猛冲,截河意境出。 截河意境冲向那根树苗,也没有发挥作用。 树苗一阵颤抖,那前冲的河流也没有将它摧毁掉。只见它继续生长着,又从两尺变成了四尺,这一次,主干的那三四个枝丫也变得有一尺来长,主干的树叶也多了三四片。换言之,这棵古怪的小树长得更加的茂盛了,焕发出勃勃生机了。 徐庸铮猛地一惊,他可是没有见识过这种怪异的东西的。 这就是扶摇榜第四的实力吗? “该轮到老夫了。” 只见他将手中的那根枯枝往地上一拐,山间清风骤然起,他的身子比之刚才要更加的高大和健壮。 这不是徐庸铮一人的错觉。 空中的那一棵小树,微微摇摆,似伸了个拦腰。 风越来越大,那颗小树的四片树叶尽数脱落,全部脱离了树干。 那树叶初始并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可是离开树干之后,遇风见长,等到了徐庸铮他们身前,就已然有半人大小了。 五片树叶当然不可能是只攻击两个人,所以,曲星忧也不可避免地遭受了攻击。 两片较大的树叶直接攻击徐庸铮。一片最大树叶飞向了王筱涓。而曲星忧也是需要招架两片树叶,不过比起前面两人,他的树叶最小。 徐庸铮又是在空中几撩几划,催动了两道截河意境。 金戈剑锋利无比,左挥右撩,在空中出现了两道相交的笔划,与各自中心处相交连,这便是互通的意境。 他重复两次,片刻间,空气中白雾弥漫,徐庸铮的身后仿佛出现了两条河,河水汹涌,不知流过了多少里,来到峭壁前。 这河流川留不息,遇到巨石拦路不得过。 巨石破碎,河道通,河流得势而冲,两道截河意境就这样发出来了。 这次隐隐出现了大江大河的影子,比刚才的小河更加的宽广。 两道意境叠加,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同时到达,威力更大。 这样他才将那两片树叶尽数摧毁掉。 而王筱涓就没那么好运了,她的逆流意境分出三道水流,最后化作一道瀑布。 树叶划破瀑布,仅仅消耗了小半,她无力连续触发两道意境,只能用逆流剑抵挡。 就这样,她被打得倒飞出去,瘫倒在墙上。 “桀桀,桀桀。”胡金吉说不出的高兴和兴奋。 再看另外一边,曲星忧没有想到这个胡金吉老不死的出尔反尔,竟然对他们下手。 他的笛子轻啸,却是直接催动了名曲《十面埋伏》中的意境。 伏兵,杀意起。 兵器出鞘,三道淡淡虚幻的人影出动。 那三人浑身穿着甲胄,连面部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们纷纷抽出大刀,然后齐齐飞向那片树叶。 三位甲士的身子如豆腐般被那树叶切碎。 伏兵,冲锋陷阵。 这一次却是五人的身形变动。那五人身上没穿甲胄,可还是看不清楚脸。他们手中的长枪整齐划一,持在胸前。这一次,还是五人同时发难,齐齐攻向那树叶。 第二轮再起,五位甲士的长枪齐齐出动,终于是搅碎了那片树叶。 可是变故陡生,胡金吉又发动了一道凌厉的风刃,刮向了曲星忧。 “这个老不死的,打的是这个主意?” 曲星忧的实力在众人里面最强,因为别人不知道,胡金吉可是知道当初天机阁排八大山岳的初衷。所以,他听了曲星忧和那女人刚才的对话,知晓曲星忧极可能出手救那剑幕的小鬼。 既然这样,就怪不得他手下不留情了。 曲星忧叫苦不迭,这个老东西一厢情愿的想法,今日极可能会要了他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的武曲《十面埋伏》停下。 伏将,所向披靡。 那八位甲士身披甲胄,威风凛凛,面带杀气,手持染血陌马大刀,冲破了那道风刃,齐齐飞向了枯枝怪人胡金吉。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三十九章 枯树欲开花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桀桀,来得好。” 只见胡金吉将枯枝抛上了天,那枯枝竟然没有落下,反倒是融入到了那虚幻的意境中去。 那颗不过四尺来高的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只见它的主干迅速长到七八尺,粗细也变成了需要二人合抱的粗壮,三四根旁枝也飞速生长着,变成大腿粗细,半人来长。常言道,枝繁才可叶茂。等到那棵树的旁枝之上再生细枝,细枝长细条,如此生长,最后终于长出了嫩绿的树叶出来。那些树叶一片叠着一片,尤为茂密。 这一情景,不过在几次眨眼之间,颇为神奇。 那八位甲士也终于来到枯枝怪人胡金吉的身前。 胡金吉心意一动,那棵树也开始动了起来。只见它再度伸了伸拦腰,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那些粗壮的树枝就开始舞动起来。 八位甲士虽然勇猛,片刻之间就被击溃了。 曲星忧望着如此怪异的意境,如此诡异的大树,也停止了吹笛子。 这种情形,他下一曲纵是弹出来,又有什么用? 这颗怪树已然成形了。而且,下一步,不出意外,还可以长得更加的粗壮。 “前辈高招,曲星忧心服口服。” “这个时候知道说前辈了。桀桀,可惜没什么用。若是刚才你就服气了,老夫就不为难你了。”胡金吉得意说道。 曲星忧低头说道:“家师说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方才你不听你师父的话,现在这话说出来又有什么用?想说服我?” 曲星忧拱了拱手,咬了咬牙道:“不知道,前辈究竟想如何?” “我想如何?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想要你身后的那个女子,你给吗?” 苏扬方才一直躲在曲星忧的身后,看着这个古怪的老头大发神威,她知晓曲星忧确实是打不过这老头。 而听到枯枝怪人这么一说,她紧紧地抓住曲星忧的衣服。 “前辈,你别逼人太甚。”曲星忧眯了眯眼说道。 “怎么,你还想动手?还是想搬出你那个死鬼师父来对付我?当年,剑幕那么多人都没能找到我,凭你,也想着找到我?”枯枝怪人语调怪异,问道。 “我不比剑幕那些人,若是惹急了我,恐怕是前辈不愿意看到的事。” “桀桀,桀桀。”枯枝怪人胡金吉明显不信,问道,“说来听听。” “前辈不需要亲人,也不需要弟子,更是连个仆人都不曾有。可是,别忘了,前辈终究是个人。是人,就要生活,就要吃饭,就要屙屎撒尿。我找不到前辈,可是,可以找到给前辈做饭吃的人,给前辈提供住处的人,那么他们决计是活不成了。” 徐庸铮也没有想到这曲星忧这么大的杀性。 识海中的那诡说道:“狠话谁都会说,关键看听的人信不信,说的人是不是真的敢这么去做。” 枯枝怪人胡金吉点点头道:“这话说的有些道理。可惜,你连我在哪都不曾知道,怎么可能知道,谁为我做了事?再者,你那老鬼师父会允许你这么做?” “会不会,我不知道。可是,真到了那个地步,谁也拦不住我。”这话说出来,苏扬里面满是感动,手心的汗却没有怎么减少,打湿了曲星忧的衣服。 “至于那些人是谁,我不知道,可是金意楼肯定知道。甚至多年前,谁为前辈遮掩了天机?我都可以通过金意楼知道。别忘了,金意楼有一面镜子。像前辈这样的人很害怕的一面镜子。” “到时候,我看谁会死得凄惨?” “有意思,你小子居然敢威胁我?你不怕我今天就把你们都给杀了?” “怕,可是怕不能解决问题。若是前辈执意要我的妻子,那么我也只有鱼死网破了。好在我还有个不错的师父,这些年,他逍遥自在惯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杀人?” 枯枝怪人眯了眯眼,阴狠说道:“别想着拿澹台灭明来吓我。入得逍遥之人,岂会那么容易就沾染杀业?臭小子,今天,我杀定你了。” 不妙。曲星忧一声暗叹,赶紧吹奏起笛子来。 他本想着吓退这枯枝怪人,让他们二人离开这里。可到底,他对枯枝怪人了解不深。他一边暗指金意楼举世无双的日月镜,一边强调他自己那个入逍遥榜而有大名的师父。 这么一番下来,曲星忧倒成了他不得不除掉的眼中钉了,比除掉剑幕那个小鬼还要来得迫切。 嗤嗤,嗤嗤,树叶被吹得轻响。 那颗古怪的大树终于大发神威,方才才长出来不久的树叶纷纷脱离树枝,排成一条直线,飞向了曲星忧。 这一次树叶没有再变大,可是树叶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曲星忧再也顾不上藏拙。 名曲《十面埋伏》再起,这一次,竟然只出现一个人。 伏王,破釜沉舟。 初始只见,那人身穿红色甲胄,犹如鲜血溅了满身。 其后,那人身形清晰,犹如真人一样。只见他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体挂西川红绵百花袍,背后扎八背护旗,威风凛凛。 最后,那一杆方天画戟终于出现在他手中。 方天画戟长约一丈,戟杆一端枪尖寒冽,两侧有月牙利刃,与枪尖交相辉映。 那人一跺脚,好似整个地面都颤动了起来。 树叶虽然多且密,可是在那人的方天画戟的挥舞之下,寒光呼啸,树叶也渐渐变得少了起来。 最后,不计其数的树叶终于被摧毁干净。 笛声激愤,那人终于一扬方天画戟,前冲枯枝怪人胡金吉而去。 “桀桀,桀桀。可惜,还不够。”枯枝怪人胡金吉双手挥舞,在空中打出几道手印。 那颗粗壮的树居然又涨了几分,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原本还在枝头的树叶全都消失不见了。 怪树伸出了树干,就好像挥舞着无数的手臂。 双拳难敌四手,那么单戟呢? 只见那人砍下了无数的树干之后,最后终于被一支粗壮的树干给贯穿了胸膛。 最后,那人身形消散。曲星忧的意境彻底败下阵来。 “桀桀,原来,你是强行催动这道意境的。” 枯枝怪人胡金吉察觉到曲星忧的怪异之后,笑着说道。 曲星忧一曲弹完,才发现自己身上这件干净的衣服上竟然又有了鲜血,这次的鲜血不是从嘴角涌出的,而是从胸膛渗出的。 橙袍女子苏扬察觉到曲星忧的不对劲,赶忙扶着曲星忧。她望向曲星忧的脸色,才发现,这一次曲星忧的消耗,比上次和徐庸铮对拼来得更大。 曲星忧一把捏住苏扬的肩膀,然后望着那枯枝怪人说道:“老东西,看来你也没有后手招了。你那树就像你的头发一样,光秃秃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苏扬则是一脸的担忧,眼睛里又要泛出泪花来。 胡金吉说道:“桀桀,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你也是强弩之末,还要逞什么强?哈哈,真是笑死个人。”曲星忧放肆笑道。 岂料,枯枝怪人胡金吉竟然用左手指甲轻轻一划,将自己的右手手臂划破,就是一道修长的伤口,然后胡金吉牵引那道血流直达那颗枯树。 曲星忧脸色一变,想不到这老东西说的居然是真的。 他居然用自身气血来滋养意境。 诡看到这个场面也是焦急了起来,赶忙说道:“徐庸铮,这下看你的了。别让那颗怪树开出花来。不然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四十章 入魔的曲星忧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方才看到曲星忧催动的意境有些呆了。 那人的双目炯炯有神,浑身甚至带着杀意,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可以有自己的招式。 这样的意境,到底是怎么炼成的。仅仅是意境之生灵更加有活力吗? 不对,那道意境就和那棵树一样,是有生命力,有神魂的。 神魂? 可是,诡看到这个场面焦急的提醒道:“徐庸铮,这下看你的了。别让那颗怪树开出花来。不然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徐庸铮这才反应过来,那人居然用自身气血来滋养意境。 原来,这就是诡说的气血旺盛。 徐庸铮也不再犹豫,金戈剑锋利无比,左挥右撩,在空中出现了两道相交的笔划,与各自中心处相交连,这便是互通的意境。 他重复两次,片刻间,空气中白雾弥漫,徐庸铮的身后仿佛出现了两条河,河水汹涌,不知流过了多少里,来到峭壁前。 这河流川留不息,遇到巨石拦路不得过。 巨石破碎,河道通,河流得势而冲,两道截河意境就这样发出来了。 这次他身后隐隐出现了大江大河的影子,比刚才的小河更加的宽广。 两道意境叠加,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同时到达,威力更大。 这道叠加的意境直冲向枯枝怪人,枯枝怪人面色一紧,然后咬了咬牙,就下定了决心。 他左手一挥,就将那颗怪树的枯枝折下来一段,那段枯枝有大腿粗细,加上他自己的气血滋润,急速长成了一段树干。 两道截河意境汹涌攻来,将那段树干冲了个粉碎,然后继续冲向了枯枝怪人。 枯枝怪人终于受了伤,伤势不重。 只见他发出一阵狂笑,得意道:“桀桀,桀桀。这一下,你们的死期到了。” 徐庸铮定睛一看,发现那颗枯树上面居然有四个花骨朵儿。 枯树生机已绝,可是白花含苞待放满是生机。如此诡异的画面,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眼前,除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花开两朵,率先离开枝头。 这两朵花的花瓣先是抱拢在一处,只见它们慢慢变大,然后花瓣旋转展开,犹如舞女旋转花裙,最后五片花瓣终于完全绽放了,也发出了亮眼的白色光芒。 这两朵花径直飞向徐庸铮。 徐庸铮自知无法再藏拙,而是倒握着玄意剑。这柄剑不知为何,此时显得有些兴奋。 徐庸铮眉宇间的火焰印记变得更加的鲜艳动人,好似在不停跳动。 他左手持玄意剑,右手持着金戈剑,两剑齐齐挥动,于空中挥砍数下,意境再起,这一次就不再是截河意境了,而是他久违的折岳意境。 片刻间,空气中白雾弥漫,他的玄意剑之下生出一股愚钝的厚重之意,而那金戈剑下平白生出一股凌厉的切割之意。 古有巨人,身若天高不可侧,力敌万钧不可量。挥臂折断山岳,山体拦腰被折,其痕如镜面。巨人感之,知其锋利,感其气势,以手称之,抚之。使臂如兵,如刀似剑,遂有初代兵,锋利无比。 以剑之势,折山断岳。 此刻,徐庸铮左手玄意剑竟然模拟出一座大山,山高几乎参天,不见其顶。 徐庸铮神情严肃,右手金戈剑有一道雪亮的银光闪烁,锋芒无可阻挡,恍惚之间,一道雪白的光芒如闪电划过天际。 天地无声,山体高愈数十丈,上半截山体被徐庸铮右手金戈剑不断切割开来,山体变成数百块巨石,空中携带千钧之力往下砸来。 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每一缕尘烟,都是仿天道而为。天道之力,人力岂能胜之。 而如此大的阵势也是徐庸铮未曾想到的。这一次,是他发出来的最高的折岳意境。 他体内的气机也被这一式消耗了大半。 一朵白花儿毫不意外被淹没在巨石之中。不过那花儿挣扎过后,就此失去了光芒。 白色花瓣齐齐脱离花骨朵儿,仅仅五片,却是威力不俗。一片片花瓣犹如一个个炸弹,在空中爆炸开来,那些巨石被炸得粉碎,所以在徐庸铮的身前,看到五个气团在不停作响。 噼噼啪啪,最后竟是分不清那声音到底是折岳的气势还是白花的声势。 “这老鬼居然领悟到了爆破之意?” 其中一朵花儿倏然改道,直飞向曲星忧而去。 曲星忧躲闪不及,企图将那花儿的速度稍缓。只见他手中的长笛一转,放在唇边不远处,可是嘴巴却没有去贴紧长笛,他修长的手指头依次翘起,又依次放下。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却有一道无声的光波散开来。 但是这朵花儿却和那多含有爆破之意的花儿不同,这朵花儿在空中再生变化,花边旋转闭合,竟然又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支发髻模样的利刃。 利刃且尖,速度更加迅捷。 曲星忧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那利刃刺穿。 “啊。”这是一声来自女子的惨叫。 原来,苏扬替曲星忧挡住了这朵花儿。 花儿没入体内,然后消失不见,只在苏扬的额头前留下一个手指大小的洞口。 曲星忧一把抱住,将苏扬揽在怀里。 “不要,不要这样。”曲星忧有些焦急地喊道。 这是苏扬第一次看到曲星忧的焦急模样,他原来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怕是要不行了。曲大哥。”苏扬脸色苍白,今日她不知道已经掉了多少眼泪了,此刻又流下了两行清泪。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曲星忧的右手捏住苏扬的手,眼角里也是泛着眼泪。 “可惜了,我还未曾见过你的父母。也没有穿上嫁妆,作你的新娘。” “曲大哥,我好累,好痛。” 说着,苏扬将手放在曲星忧的脸颊上,细细抚摸着自己的情郎。 可惜,以后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那只手终于还是无力落下了。 苏扬的一袭橙袍,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曲星忧的怀里。 曲星忧拉着苏扬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说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我还没有带你去见我师父呢?你怎么可以这样扔下我?” 青衣人松开了握笛的手,紧紧地抱住了这具有些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 莫非我这一辈子真的是天煞孤星么? 曲星忧终于记起了当年师父对自己说的话。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数使然么?不,不是这样。 片刻之后,青衣人曲星忧站了起来,举着笛子,对着天喊道:“曲星忧,难道你真的就是个天煞孤星么?你克死了自己的父母还不够,现在还要克死自己的妻子?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你?” “老天爷,老天爷。你该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哈哈哈哈。” 这笑声狂傲不羁,仿佛在笑天意,更像是在笑自己。 他渐渐变得声嘶力竭,笑声最终也停歇。 “可,我,就是曲星忧。” 曲星忧死死盯着枯枝怪人胡金吉,眼神里没有半点害怕了,满是复仇的火焰,狠狠说道:“胡金吉,你这个老鬼,我要你不得好死的。” “桀桀。你自己实力不济,怎么能怪我?再说,你老鬼师父,不是一再叮嘱过你么?你忘了?” 说完这话,胡金吉的脸色一变,他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景象。 曲星忧,通晓音律,修身养性,此时,双目流血泪,最终入了魔。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四十一章 曲中见霸王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竹声传心意,弄笛却无情。 心爱之人已经死了,他还需要有什么感情? 曲星忧,通晓音律,修身养性,此时,双目流血泪,最终入了魔。 他的浑身泛起了一阵血雾,他的青玉竹笛也不再是青色,被那些鲜血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武曲《十面埋伏》终于再度出现。 伏兵,杀意起。兵器出鞘,十道如真似幻的人影这次出现。 那十人浑身穿着鲜红甲胄,甲胄棱角分明,面部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却也挡不住他们的凶狠的眼神。他们手持大戟,背对着曲星忧,跪着守护在曲星忧身前。 伏兵,冲锋陷阵。 下一刻,就是十人的身形出现。这十人身上没穿甲胄,可是脸部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他们手中的长枪整齐划一,一手持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是持着半人身高的大盾牌。盾牌上图案乃是一只怒目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 伏将,所向披靡。 那八位甲士身披甲胄,皆是骑在黑色骏马之上,威风凛凛,面带杀气,手持染血陌马大刀,严阵以待。 伏王,破釜沉舟。 这一次,那人从一片虚空之中走来。 只见他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体挂西川红绵百花袍,背后扎八背护旗,胯下大马更是七尺来高,堪称十面威风。 最后,那人手往天上一扬,一杆方天画戟从天而降,终于落在了那人手中。 大戟长约一丈,戟杆一端枪尖寒冽,两侧有月牙利刃,与枪尖交相辉映。 那人一声呼啸,空中就出现了无数的擂鼓声,轰轰隆隆,好似雷声滚动。 最后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最后只汇成了三个字。 “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好似整个地面都颤动了起来。 持戟的十人和持枪的十人齐动,他们挥舞着大戟长枪就向那棵树砍去。 大戟无情,长枪有阵,挥砍在大树之上,一番交战下来,很快就有了结果。 那棵古怪的大树的枝丫被砍去近半,甚至连主干都被砍了三四道深深的伤口。 大树没有任何汁液或者血液流出,反倒是持戟的甲士和持枪的卫士不断被大树的枝丫戳中,身形消散。 随着最后一位顽强的持枪卫士将枪刺了大树的主干之后,大树尖锐的枝丫也随之到来,正刺中那卫士的头颅,那卫士稍显痛苦,就消失了。 枯枝怪人胡金吉眯了眯眼,才开始正视起曲星忧。 他诡异地一笑,毫不犹豫将自己双手划出两道伤口,鲜血如细流,直接飞向那棵怪树。 他毫不吝惜自身气血,用来滋养这道意境。 怪树自然毫不客气,照单全收,如一个婴儿疯狂地吸收着营养。 片刻功夫,它的树干终于长到了一丈来高,先前被砍去的树枝也慢慢生长了出来,树枝上剩下的二个花骨朵儿渐渐变得粉红。 怪树又伸了个懒腰,表示没有睡醒。然后它不停地摇晃着树枝,表示满心的欢愉。 徐庸铮细细地观察着这一幕。 不出意外,这就是诡说的,自己下一步应该到的境界。 “别胡思乱想了,这不是你下一步该到的境界。是那根古怪的枯枝的缘故。这已经快脱离了意境的范畴了。” “那曲星忧不是必败吗?” “也不一定。曲星忧的意境才是合乎如今天道的。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你下一步该到的境界了。” “那到底是什么?” “你看到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没有?待会,注意观察仔细了。” 擂鼓不停,冲锋不断。 八位身披甲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甲士,终于握紧了缰绳,发动了自己冲锋,扬起了染血的陌马大刀,前来杀敌了。 他们的身形比之前要厚重得多,所以受了那些尖锐的枝丫一两次攻击,依旧没有消散。 陌马大刀,专砍粗物。 那一刀刀真要砍在怪树的树干之上,怪树也是吃不消的。 所以,在怪树吃了第一刀之后,它的树枝就微微颤动,那一朵久留在枝丫之上,不曾扬威的粉红的花骨朵儿落下了。 粉红色的花骨朵儿定在空中,粉红色花瓣齐齐脱离花骨朵儿,这一次,竟然有七八片之多,那一片片花瓣犹如一个个炸弹,在空中爆炸开来,空中,只见七八个气团在不停轰隆作响。那些冲锋的甲士最终被炸得遍体鳞伤,身形虚幻。 噼噼啪啪,等到那声音最终停止,怪树的树枝终于出动了。八根树枝纷纷出动,准确无误地插进了那八人的胸膛。 奇怪的是,树枝在插进胸膛之后,似有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小圆球在树枝中流动,流向了树干。 那怪树的树干又粗壮了一分,现在约莫是三四人合抱的大小。 徐庸铮不由得又惊了起来。 今天,这颗怪树算是彻底刷新了他对于意境的认知。它不仅可以吸收一些意境,还能不但生长,最恐怖的是,它好像真的有生命,有自己的意识。 “都说了这不是意境的范畴。你接下来,看仔细了。” 曲星忧动了,他的手指终于齐齐动了起来。 那笛子就这样诡异地漂浮在空中。 相对的,那位威武不凡的霸王也开始行动了。 那人张开了双眼,眼睛里面竟有几分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稍微一昂头,然后就挥舞方天画戟,气势汹汹朝着胡金吉的方向疾驰而去。 方天画戟长约一丈,其重不可知,可是,那一戟的威力,却是怪树无可抵挡的。 那一戟携带着万钧之势,发红的戟刃之上,竟然还有一层黑色的荧光,让人望而生畏。只见那支方天画戟在那人手中仿佛在不断变大,从上砍下,无人可挡。 怪树早已生根,已经是无法躲闪,可是它有诸多的树枝,可以发挥作用。 那些树枝被它如细丝一样尽数缠在一起,分成两股,就好像两条手臂一样,十分粗壮。 它架起了双臂,交叉在一起,企图挡住那支带有毁灭之意的方天画戟。 轰隆一声巨响,方天画戟稍遇阻碍,依旧一往无前,劈开了那棵怪树。 怪树从主干部分裂开,彻底被砍成了两半。 不过还未结束,那怪树的树干夹住方天画戟之后,方才被砍断的树枝仍能再动,那些残留的树枝齐齐出动,刺入了那人的胸膛。 这一次,树枝的行为变得更加诡异。 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小圆球一样的东西在树枝里流动,纷纷流向了那朵仅剩的粉红花骨朵儿。 那粉红花骨朵儿不停变大,由核桃大小渐渐变成桃子大小,下一刻居然长成了哈密瓜大小,最后,那花骨朵儿总算停止了生长,变成了西瓜大小的花苞。 没有人知道里面会孕育出怎样的一个怪物,可是徐庸铮知道,这个东西绝对是不好应对的。 那人的方天画戟率先消失,然后是胯下的高头大马一声长啸,扬起了马腿,无奈地消散了。 最后,那人闭上了眼睛,不甘地消失在空气之中。 曲星忧的模样狰狞,那支青玉竹笛之上竟然出现了几丝裂痕,犹如。 他的脸上满是血迹,他的表情有些凄惨。 这《十面埋伏》已然是他最强的意境了,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意境了。可惜,碰到了这棵怪树。 扶摇榜第四的实力竟然到达了如此的境界,这是曲星忧始料未及的。他碰到了这棵怪树,就好似碰到了克星一般。 枯枝老怪继续发出桀桀的惨笑,令人不寒而栗。而曲星忧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害怕。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双剑齐动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曲星忧人事已尽,可是天命不从,他最后只有认命。 他蹲下身去,抱着那橙袍女子,闭着眼睛,好似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你走得别太急,等等我。” “我马上就来了。好不好?” 另一边,胡金吉现在是春风得意,他说道:“别看你师父澹台灭明现在如何了得,等过几年,老夫的枯枝大法大成之后,就去宰了他。” “曲星忧,看在你如此年纪,就抵达凝神境界,你若是答应做我的狗,听我使唤,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曲星忧置若罔闻,冷笑一声。 “当狗当久了,就连杂种这两个字都不会写了?” 胡金吉听到这话,怎能不明白其中嘲讽之意。 “看来,我是没有办法留你一个全尸了。” 曲星忧淡然一笑,说道:“人死终归是一捧土。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胡金吉看着曲星忧淡然的态度,心里极为不爽,气得有些跺脚。 他实力超凡脱俗,可是到头来,没能让眼前这人畏惧或者害怕,更没有任何妥协屈服的奴仆模样。 曲星忧,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什么呢? 另一边,徐庸铮和诡的对话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下一阶段,果然是凝神境界。聚气成意,化意凝神。” 徐庸铮没好气说道:“你这句话,还可以说得更晚一点,最好等我死了再说。” “你这人,也太没出息了。” “有出息,人家凝神境界都打不过,我有出息有什么用?你看到那个西瓜大小的花苞了么?”徐庸铮瞧着那颗花苞说道。 “看来,如今之际,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你刀剑齐动。” “我哪来的刀?” “剑也可以当刀来用,这个时候,要不拘小节。” “玄意剑?” “不行,玄意剑太短,我怕不会成功。” “哪里还有剑可用?” 诡提醒道:“剑幕小姑娘手中有。” 徐庸铮看着倒在墙角,精神已经稍稍有些好转的王筱涓,用头指了指她手中的逆流剑。 王筱涓被刚才的打斗给震撼住了,此刻看到胡金吉得意的神情,她知道自己可能会命丧与此了。所以,对徐庸铮的表情没有察觉。 胡金吉在巨石之上来回转动,似乎在思考如何让曲星忧屈服或者妥协。 徐庸铮轻轻走到王筱涓的身前,把发呆的王筱涓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来。 徐庸铮赶紧一手遮住王筱涓的嘴巴,说道:“别喊,我过来是想借你的剑一用。” 王筱涓脸色苍白,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不解,好像在问,借我的剑干什么? 徐庸铮自然要和人家解释清楚,说道:“若是不拼一把,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我还有最后一招,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王筱涓没有再说话,而是递过手中的逆流剑。 这是一种完全的信任,换做其他任何的剑幕剑客,剑就是他们的命,借剑就是将自己的命交出去。可是王筱涓偏偏就这样做了。 徐庸铮接过剑来,笑着说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这话,徐庸铮转身就要走,被王筱涓用手拉着衣服,王筱涓说道:“注意安全。你若是能逃,就自己逃吧,不用管我们了。” 徐庸铮看着这个剑幕的傻姑娘,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一个人走的。” 徐庸铮的身形在王筱涓的眼里变得伟岸了起来。 胡金吉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决策,他又是阴险的一笑,说道:“桀桀,曲星忧,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别后悔。” 曲星忧眼睛都不眨一下,置若罔闻。 “要是我,我就会说,后悔我就是你爹。”诡开玩笑道。 徐庸铮赶忙提醒道:“正事要紧。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接下来,我要你一心二用。一手使出截河意境,一手用出折岳意境。” “就这么简单?不用组合在一起?” “先别管那么多,用出来再说。不过这次的折岳意境,不要像刚才那样全力使出。截河意境尽可能地大,折岳意境稍微小一点就可以了。” “我担心,还是顶不住那朵花苞。” “顶不住也要顶,我还没有修复神魂,你也大仇未报,你就甘心死在这里么?” 死?开什么玩笑,徐庸铮大仇未报,怎么可能想到去死? 如此一来,徐庸铮才稍微有了一些气势。 再看胡金吉,他对着曲星忧说道:“在你死后,我要慢慢将那女子的尸体给糟践掉。” 曲星忧怎么忍心自己心上人的尸体被人糟践,所以他有些气急败坏。 “枯枝老鬼,先停停,你别太得意。没看到我还站着么?”徐庸铮双剑齐出,指着枯枝老怪说道。 “你小子?不值一提。” “所以,你是怕了?既然怕了,就赶紧滚。” 胡金吉哈哈大笑,说道:“既然你这么急着找死,我就成全你。” 话刚说完,胡金吉双手成掌,往前一推,那个西瓜大小的花苞就往前飘去。 那花苞飘在了半空之中,十数片成人巴掌大小的花瓣旋转展开,花瓣呈粉红色,在阳光照射下,娇翠欲滴。 再看那些花瓣,齐齐离开那朵未完全绽放的花儿,就像一群忠诚的护卫,誓死守护它们的王后。 粉红花瓣纷纷飘到徐庸铮身前,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是现在。刀剑齐出。” 徐庸铮见识了之前那些细小花瓣的威力,所以,此时,他也比较担心这些巴掌大小花瓣的爆炸威力。 徐庸铮右手持着金戈剑,于空中挥砍数下,意境再起,正是他方才使出的折岳意境。 片刻间,空气中白雾弥漫,他锋利的金戈剑之下平白生出一股厚重之意。那便是一座山。 古有巨人,身若天高不可侧,力敌万钧不可量。挥臂折断山岳,山体拦腰被折,其痕如镜面。 巨人感之,知其锋利,感其气势,以手称之,抚之。使臂如兵,如刀似剑,遂有初代兵,锋利无比。 以剑之势,折山断岳。 此刻,徐庸铮的身后竟然出现了一座山,巨石嶙峋,山高十数丈,可见其顶。 徐庸铮神情严肃,右手金戈剑陡然变动,犹如一道雪亮的银光在剑中闪烁,锋芒无可阻挡,恍惚之间,一道雪白的光芒如闪电划过天际。 天地无声,那满是巨石的高山,此刻被徐庸铮的金戈剑不断切割开来,山体顷刻间,变成百来块巨石,空中携带千钧之力往下砸来。 巨石声势浩大,非是寻常人可以抵挡。 胡金吉看到隐约可见的巨石,轻蔑一笑,说道:“这一次,如此不济,岂能抵挡住我的绝招?” 因为白雾弥漫,所以胡金吉无法见到徐庸铮的其他动作。 别忘了,徐庸铮的左手还有逆流剑。 他的左手也动了起来,逆流剑在空中左挥右撩,于是,就出现了两道相交的笔划,与各自中心处相交连,这便是互通的意境。 他重复数次,那些白雾更加的浓郁,徐庸铮的身后仿佛出现了一条巨河,河水汹涌,滔滔不绝,也不知流过了多少里,来到峭壁前。 河流川留不息,遇到巨石拦路不得过。 徐庸铮逆流剑凌厉无比,生出切割之意,所以一下切开了巨石。 巨石破碎,河道通,河流得顺势而前冲不已。 那些十数片粉红花瓣犹如一个个炮弹,在空中爆炸开来,变作了十多个轰隆作响的气团,向着徐庸铮袭来。 徐庸铮首次两种不同意境使出,结局究竟会如何呢? 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名声大噪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平地起惊雷。 这就是曲星忧的直观感受。 那些成人巴掌大的粉红花瓣威力不俗,碰到徐庸铮的折岳意境,更是天雷碰到地火。 两者交互碰撞,竟然真的想起了雷声,震耳欲聋。 也不知道迷雾中的徐庸铮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片刻之后,震耳欲聋的雷声终于停歇了。可是,声音却并没有停止。 迷雾里传来的是哗哗的流水声,正是徐庸铮的截河意境。 那道大河终于出现在胡金吉的眼前。 大河来势汹汹,直奔巨石而去。 胡金吉知道,这不同于现实中的大河,因为大河不会有如此的破坏力。 胡金吉脚下的巨石转瞬之间布满了裂痕,这正是徐庸铮的杰作。下一刻,大河就要讲胡金吉给吞没。胡金吉哪里还敢怠慢,将手一招,赶忙收回那截古怪的枯枝。 枯枝在手,胡金吉只是在空中划了几圈,就又出现了一小颗树苗。这次的树苗直接冲进大河里,没一会儿功夫,大河干涸了。小树苗也消失了。 胡金吉双脚一踏,轻轻落地,巨石轰然破碎,变成一个个小石头,滚落下了山谷。 迷雾终于消散,徐庸铮显得有些狼狈。他身上的衣裳有些破碎,正是受到了刚才爆炸时气浪的冲击。 这些粉色花瓣的威力大大出乎他的想象。若不是截河意境适时出现,恐怕他此刻受伤更重。 徐庸铮脸上出现了严峻的神情,刚才那未开放的花苞,此刻并没有因为胡金吉收回枯木枝而消失。这是他无法预料到的变数。 胡金吉也显得有些许狼狈,他的黑袍无力地耷拉在身上。 “小鬼,你死定了。你这千两黄金的人头,我就收下了。” 胡金吉再次一扬古怪枯枝,那稍小的花苞果真动了起来。 只见那花苞再度旋转起来,花瓣收缩,聚拢在一处,缩成了一柄手臂大小发髻模样的利刃。 曲星忧脸色一紧,随之一寒。 利刃发出彩色亮光,直冲徐庸铮的额头。 “小心。”诡看着利刃上闪烁的彩色光芒,有些焦急的说道。 徐庸铮双手齐动,金戈剑和逆流剑发出数道凌厉的剑气,就对着那利刃击去。 谁知那利刃速度猛增,竟然躲过了剑气,死死地钉在了徐庸铮的眉心标记处。 徐庸铮眉心火焰的标记变得更加的鲜艳动人。 这正是他的神宫所在。 原来,这道利刃不再是针对肉体,而是针对徐庸铮的识海。 诡在识海中,也是迎来了这道彩色利刃。 那利刃稍微停顿,找到了那座神宫所在。 诡的身形也是忽然行动起来,此事不仅关乎徐庸铮的生死,更是关乎他自己的生死。 “住手。你这呆物。”诡挡在了利刃身前,说道。 那利刃见到这团说话的黄色火焰,有些迟疑,更是有些疑惑说道:“你,你是谁?” 诡如同大白天见鬼一般,这道意境居然还有自己的意识? “你,居然能说话?” “我被人困在枯枝里。” “那你的意识怎么可以来到这?” “我不知道。” “那你自己是谁?你知道么?” “我不知......啊,我好痛苦呀。我好痛苦。”那利刃竟然弯曲成了一团,痛苦喊道。 见多识广如兵道天书的诡,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 “我好痛苦。救我,救我。” 诡对这个极可能是自己同类的小东西生起了一丝同情之心。他飘上前去,问道:“我该怎么做?” “啊,杀了他,杀了他。啊,他是个逆道者。他快登仙了。啊······” “杀了谁。你倒是说呀。” 那利刃的语气突变,冷冷说道:“滚开。” 诡再也无法分辨真假,赶忙闪开,说道:“这是我的地盘,你才是该滚出去。” 利刃重新变得笔直,变得无比的锋利。 诡严阵以待,呼唤出了那对子午鸳鸯钺,企图阻止这古怪利刃。 “钺分神魂。” 谁知,那利刃锐利势不可挡,直接冲破了那猛虎的阻拦,狠狠地撞击在徐庸铮神宫处。 神宫如宫殿,一角被撞得支离破碎,整个神宫也将要坍塌了。 然后那利刃直飞徐庸铮识海烈阳处,最后消失在那烈阳之中。 神宫坍塌是什么情况?诡可是清楚得很。那就意味着徐庸铮的魂魄即将飘散。 诡哪里还有别的选择。只见他扩大了身躯,将自己的魂火能量尽数发散了出来,支撑起了那个角。 徐庸铮的识海中气机无数,纷纷受到感召,前来修补神宫之处。 不料,徐庸铮的神宫处再起变化。 神宫之中的那团血雾开始不断地吸收着徐庸铮的气机。 “别捣乱呀,你主人都要死了,你还这么贪婪干什么。”诡说道。 那团血雾不受任何影响,不断吸收着。 眼看诡的感召之下,那些气机十之四五被血雾所吸收,诡更是气急败坏,可又无可奈何。 “徐庸铮,你真要死了,就要怪你的杀境太贪婪了。” “算了,小爷我也拼了,大不了身死道消。” 诡终于发出了本源的白色魂火,开始用气机修复着神宫。 若是徐庸铮死去,诡无半点活着的可能。可若是徐庸铮不死,以诡的能耐,似乎仍可以活过来。 就这样,诡渐渐地失去了对气机的掌握,也慢慢地陷入了沉睡。 只见徐庸铮的神宫此时三色斑斓,一处血红,一处白色,还有一处青色。 等到那团血雾吃饱喝足,徐庸铮识海中的气机也所剩无几。 而诡则是一团白色魂火,趴在神宫之上。 血雾之中,那人一个摆手,可怜的诡就被踢出了神宫之外,稍后,那团最后出现青色火焰则是承担起了修复的重任。 识海里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可是现实之中,徐庸铮终于醒了过来。 他的眉心处的印记变得更大,好似一团不断舞动的红色火焰。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之前截然不同的眼神,是狂傲,是不羁,是不屑。 “哼哼,想不到我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出来的。”徐庸铮小声呢喃着,没有其他人可以听清楚。 “老鬼,你打算怎么死?”徐庸铮藏金戈剑入鞘,然后说道。 看到徐庸铮的身上出现了完全不同的气质,可是又没有入魔的迹象,胡金吉只当作徐庸铮在装神弄鬼,毫不畏惧道:“老子宰了你。” 那截枯木树枝在此动了起来,胡金吉又在空中划了两圈,就出现了一个小树苗。 徐庸铮此刻眼神里满是杀戮,露出了古怪笑意,舔了舔自己右手手臂上的鲜血,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他单手逆流剑,在空中一挥一划,空中居然只是出现了两道剑气。 这两道剑气相交于一点,呈现一个“X”。 这就是一道想通的意境。 这才是完整的截河。 截河者,截断河流而使水逆流不止。 所以,此刻徐庸铮用逆流剑使出来,更是恰到好处。 那道波涛汹涌,川流不息的大河无声地吞噬着一切。 小树苗迎上了河水,却是没有吸收任何东西,直接消失了。 其后,河水泛着黑色的荧光,直奔向胡金吉。 胡金吉岂会善罢甘休,他直接将手上鲜血献给枯木树枝,枯木树枝吃饱喝足之后,更是直接发出了一道金黄色光束,无比的霸道。 这道霸道的光束将截河意境抵消得干干净净。 不过徐庸铮的身形一闪,数丈的距离眨眼即到,逆流剑亮起一道银光,电光火石之间之间就杀到了胡金吉身前。 胡金吉用枯木树枝招架,也是被徐庸铮的打落下山崖之下,生死不明。 至此,扶摇第四败于徐庸铮之手。 徐庸铮声名大噪。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迟来的师父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经过霁月谷一战,彻底天下扬名。 如此年纪轻轻,扶摇榜第三十四就能以下逆上,战胜扶摇榜第四。 知情之人仅有八大山岳的曲星忧。其他人,都无从得知具体情况。 曲星忧更是不见人影。追杀之人不发声,在天下人看来,更多的是默认。 十日之前,曲星忧背着一个橙袍女人,赶到了中州金意楼。 在曲星忧的示意下,金意楼做了两个举动。 其一,隐藏曲星忧的行踪,帮其免去江湖人士的纷扰。 其二,帮曲星忧找一个人。 曲星忧贵为金意楼客卿,如此的小事自然不下话下。可是这第二个要求,金意楼迟迟没有达成。 因为,曲星忧找的那个人已不是寻常人间之人,乃是逍遥物外之人。 曲星忧又是身着一袭青衣,看着躺在冰玉床之上的苏扬,他又怔怔出神了。 他似乎又回想起那日霁月谷中的情景。 徐庸铮将那枯枝老鬼打落山崖之后,竟然对他又泛起了杀意。 曲星忧生无可恋,任凭徐庸铮举剑。 可是最后,那一剑迟迟没有砍下。 曲星忧反倒主动寻死,说道:“徐庸铮,我来成就你的威名,你就成全了我的性命吧。” 徐庸铮的眼神渐渐回复清明,指着苏扬说道:“她,还没死。” 曲星忧本就有所疑问,为何徐庸铮中了那一招,毫发无伤。而自己的爱人苏扬的生机却渐渐绝了。莫非徐庸铮真的是天选之人? 当时,听到徐庸铮如此说,曲星忧重新燃起了希望,他问道:“我该怎么做?” 答案是没有答案。 徐庸铮背着剑幕那个小姑娘,慢慢地离开了霁月谷。 说来可笑,曲星忧竟然真的相信徐庸铮了。 不过,这十多天的功夫下来,苏扬的身体没有发出丝毫的腐臭味,仿佛就是睡着了一样。 这样一来,曲星忧将希望完全寄托在自己寻找的那个人身上。 曲星忧的房内有十数把笛子,竹玉石骨,材质不一,样式精美,更是不乏出自名家之手的上好玉器。这就是金意楼的关怀备至。 可惜,十日的时光里,这间房内没有一丝一毫的乐声传出。 金意楼主沈御更是三番五次的邀请,被曲星忧冷淡地拒绝了。沈御什么心思,曲星忧哪里不知道,曲星忧不仅是八大山岳,更是江湖上有名的声乐师。 琴帝当年武道扬名之前,琴瑟为天下一绝。他师父的资历更是最老,管箫竹丝为一绝。而他,曲星忧,抚笛为一绝。 可是,他此时没有半点吹笛的心思。 苏扬的身子,在金意楼器物府的灵丹妙药之下,依旧没有丝毫好转。 师父,师父,你现在究竟在哪呀?曲星忧就这样枯坐着。 咚咚,门外传来两声敲门之声。 “进来。”曲星忧说道。 那金意楼的奴仆弓着腰走进来,问道:“曲大爷,有位自称是扶摇榜第七的客人前来拜访。” 曲星忧好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那奴仆看着坐在阴暗角落里的曲星忧,有些犹豫,却没有再度重复这句话。 身在金意楼,做个奴仆,岂能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若是曲大爷真想见,肯定会做声。不然,曲星忧装作没听见,这奴仆还能不明白么? 最后那奴仆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曲星忧的回复。 “不见。让他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这扶摇第八敢对扶摇第七如此说话?奴仆心里虽然有如此疑问,可是也憋在心里。 至于那奴仆该如何回话,就不关曲星忧的事了。好在这个仆役足够机灵。 曲星忧见到屋外山花烂漫,人烟稀少,心里没来由的一顿烦躁。 自己师父为什么还没有来?是他没有收到信息吗? 还是他不想见到自己这个徒弟? 一阵风吹来,空中传来了一阵风铃声,叮铃叮铃,颇为好听。 “如此美景良辰,你不吹一曲吗?” “我心忧心上人,没有那等闲工夫。”曲星忧自然而然地接话道。 “闲工夫?哼哼。”屋内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那人也对着窗外,与曲星忧看着的是同一片风景。 曲星忧脸色一喜,说道:“师尊,你总算来了。” 那人满头青丝,看不清楚年纪,若是细看,曲星忧眉眼之间与他有几分相似。 “我若再不来,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算碰那声乐之道了?只是可惜了这满屋的笛器。” 曲星忧愕然,原来,自己的心迹尽数被师父知晓了。 “那保持了二十多年的习惯,竟然抵不过一个相识数月的女子,曲星忧,你到底在想什么?就你这样,还想着逍遥物外?” 曲星忧早就已经站起身来,他此刻低着头,颇为惭愧,说道:“师父,弟子不想那什么逍遥物外了,弟子也自知愧对你的教养。如今,弟子只求您这一件事了。” “哼哼。” 那人一声冷笑,然后箫声再起,《忘忧曲》再现。 这箫声忽而似一个温柔的女子,将曲星忧浮着的心儿慢慢抚顺,然后轻柔地抚慰着曲星忧的悲伤。 这箫声忽而似一个流浪的剑客,在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最后终于于一道泉水间得到宽慰。 一曲弹唱完毕,曲星忧果然有所好转。 “现在,你可有所改变?” 曲星忧的神情依旧有些凝重,坚持说道:“师父,弟子求你救那女子一命。” “你托人送信,说是你的至亲。这女子究竟算你什么人?”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曲星忧谨记自己师父的这句教诲,更是答应过他,自己三十六岁之前,不念及男女情爱之事,过去的那么些年,曲星忧一直把握得极好。可没想到,不过数月功夫,就陷入了险境,两人那天一番言语,几乎是私定了终生。 曲星忧终于跪倒在地,说道:“弟子自知天煞孤星,克死了父母。我本来和这女子私定了终生,打算就此退隐江湖。如今,弟子已经酿成了大错。只恳求师父垂怜,救得她性命,弟子愿意常伺奉在师父左右。” “曲星忧,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人严厉说道。 曲星忧接着哭着说道:“弟子动了情,已然是罪孽深重。如果师父见死不救,弟子此生也绝不肯苟活。” 紧接着,他接着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师父大恩,弟子也只能下辈子来报了。” 说完,他就将头伏在地板之上,蜷成一团,等待着那人的决定。 “你这是在威胁我?” “弟子万万不敢。” “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如果我见死不救,就要失去了自己的唯一传人。曲星忧,你混迹江湖久了,掐人死穴倒是更加厉害了。”那人不忘赞赏道。 这话听在曲星忧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早就猜到了自己师父会气愤于他违背诺言,更是会见死不救。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师父竟然在这件事上如此的坚决。 可是,他不能退却,他要救自己的心上人,哪怕用他自己的性命来换。 “弟子惭愧。”曲星忧闷声说道。 “若是救了她的性命,你就此离开她,你可愿意?” 这样的话,将她救活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对,有意义,只要她过得好,就是有意义的。 曲星忧望着床上的佳人,眼里满是不舍,许久之后,他才重重点头说道:“弟子愿意。只要她此生安好,弟子愿意。” “起来吧,痴儿。还真是我教的好徒弟。” 曲星忧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师父早已不在身前,不知何时就到了床榻之处。 那人二指并成剑形,就点在了苏扬的额头之间。 曲星忧满心担忧,又有几分期待,眼神里还有几丝道不明的意味。 屋内门窗紧闭,无风却凉爽,那人的长袍居然无风自鼓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迟来的破镜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逍遥榜之人到来,曲星忧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不过半日功夫,苏扬重新开始有了生命的迹象,呼吸变得有些舒缓了起来,脸上也不再是病态的苍白,稍微有了一两分血色。 曲星忧心里满是欢喜,就这样守在了床前,端详着自己的爱人。 那人对此也是闭目不看,眼不见为净。 “这次,你可有什么损伤?” 曲星忧回过神来,说道:“承蒙师傅挂念,弟子并无损伤。” “那我送你的青玉竹笛呢?” 曲星忧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被弟子弄碎了。” “怎么弄碎的?给为师讲讲。”那人语气平静地说道。 那人表面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关的事一样。 可是,知道自己师父秉性的曲星忧却不这么认为。这青玉竹笛乃是师父当年所用,是他珍爱不已的一件乐器。 “当时,情况危急,我对上了枯枝老怪胡金吉,他已经对苏扬下手,我气愤不已。所以······” “苏扬,苏扬。原来这女子叫苏扬。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可惜红颜祸水。”那人下了一个结论道。 “所以你怎么了?你继续说。” “弟子当时那还能想那么多,只想着一心找那人算账。所以,我就走了邪道,吹出了血曲《十面埋伏》。” “霸王可否现行?” 曲星忧思考了一下,想着当日那人睥睨天下的霸气,点了点头道:“出现了。” “那他可曾卸甲?” 那天的那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体挂西川红绵百花袍,背后扎八背护旗,胯下是高头大马,自然是未曾卸甲。 所以曲星忧回答道:“没有卸甲。” “最后,你还是输了?” “是的,弟子无能,最后还是输了。”曲星忧惭愧地低下头。 “罢了,等她醒来,你就和我走吧。” “师父,我能不能······” “你还想要怎么样?”那人眼神冷峻,冷冷问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这个女子,好让你彻底死心。” 曲星忧知道自己这个师父真的做得出来的。而他一旦那么做,又岂会在乎自己的死活。而自己恐怕想死都死不了。 “弟子知道了。弟子和师父走便是。”曲星忧只有低头。 那人听完这话,会心一笑,然后说道:“曲星忧,三日之内,到五十弦前来找我。” 曲星忧不由得一惊,抬起头欲看师父的神情,可是发现,那人早就不见了身影。 不过瞬息之间,就离开了此处。好在曲星忧知晓,这是自己师父的手段。 若不是苏扬的病情有所好转,他真要怀疑自己方才不过是做了一个梦。 咚咚,又是敲门之声。 “曲大爷,饭菜给您送来了。” 曲星忧一看窗外,原来太阳已经落了西山。“进来吧。” 那奴仆身后站着三五个端菜的小婢女,就将饭菜置于饭桌之上,然后也是迅速离开。 看着桌上的四壶酒,曲星忧选了一壶,拿起酒杯,终于喝起了这半年来的第一杯酒。 半年前,他被人伤及内脏,安心静养。之后,受人所托,去追杀徐庸铮,导致自己伤势更重。当时苏扬给予了他一粒灵丹妙药,才使得他武功恢复如初。不然,他当日真的要交代在霁月谷里。到头来,还是得那个女子来保护自己。曲星忧,你真是个废物啊。 那杯倾怡酒下肚,曲星忧眉头都不皱,又连续喝了两杯。 金意楼取名一向极有典故,这倾怡酒,正是取自为君倾心,使君心仪的意思。所以它的味道,初入口极为苦涩,稍后才慢慢转甜,最后才回味无穷。 而像曲星忧这种喝法,是万万尝不到半点甜味的。可是,他不在乎。这点苦头算得上什么。至于回味无穷,恐怕此生都无法再见了吧。 曲星忧眼里带着醉意,来到床前,望着心仪的女子陷入熟睡,根据师父所说,若是情况较好,她今日夜里就可醒来。 醒来之后,见到自己,该是怎样的欣喜呢?自己又该如何的悲喜交加呢? 他不习惯甜言蜜语,那日山谷中所说,便是他的极致。他的言语更多的是他的笛声。而她作为他的知己,应该是能懂的吧。 那女子呼吸悠长,脸上的血色更加红润。 三日之内,他要到师父的居所五十弦而去。那么,自己最迟明日清晨就要出发。 他此时极为矛盾,既希望女子早些醒来,好让自己看到她安好。可他又希望那女子晚些醒来,如此就不必多言语,更加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去。 他的手细细地抚摸着那张脸颊,幻想着之后的长相厮守。 离去吧。曲星忧心底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最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离开床榻,来到了书桌之前。 “吾妻苏扬,见字如面。” “幸得世外高人相助,救得汝命,终全吾愿。” 写到此,他竟是无法再动笔。什么见字如面,他的字算得上奇丑无比,哪里比得上他的脸。什么世外高人相救,自己师傅明明身处逍遥,可是却难以体会自己的心意。最后,什么成全吾愿,我此生只要与你长相厮守就可以了。 那些她照顾他的日子,细心的她替他熬药,贴心的她情愿自己挨冻也要将被子全部给他,善良的她竟然将那般的灵丹妙药给他疗伤。那些他都看见,可是为何那么晚才开口。莫非他当时真的是铁石心肠,无可救药。 曲星忧一把将那张破纸抓起,揉皱撕碎。他要发疯,可是又无法发泄出来。凭什么他要听那人的话?就因为他是自己的师父么? 他只有瘫坐在那座檀木椅子之上,喉咙微微颤动。 屋内无灯,天上月光直射屋内,照在曲星忧的身上和一半的脸上。 曲星忧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宣纸之上开始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那道人影与曲星忧所召唤出来的意境一般无二。 伏王,破釜沉舟。 那人身影开始慢慢完全具体了起来。 依旧是一样的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体挂西川红绵百花袍,背后扎八背护旗,意气风发。 不同的是,这一次,那匹高头大马并未出现在他身前,而是从远处迅速奔驰而来。 马上还坐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一身橙袍,粉黛玉面,笑容有些凄惨。 “大王,妾来了。” 那位女子走下马来,提起利剑,再度为那人舞了一曲,一如当年之初见。 一曲舞毕,那位女子竟然自刎在那人的怀里。 “妾只为大王一人之所有。此番先去,不想累及大王。” 那人仰天长啸,眼睛里如同沾满了鲜血。 方天画戟竟然变成了通体黝黑,带着毁灭的气息。 一番征战,那人带着二十多骑突围而出,最后于一江边,发出长叹。 “孤,此生负得天下苍生,独独不愿负卿。” 那人的发丝凌乱,铠甲残缺,百花袍早已丢失不见。 霸王欲卸甲,无人可阻拦。 一曲笛声响起,曲星忧非霸王,此生更是有所恋。如若卸甲归田,此生难以见佳人。 所以,那人消失在宣纸之上。 再看桌前,曲星忧消失不见,桌上只有八个字:“苏扬吾妻,此生不负。” 扶摇榜第七此时则在屋顶之上,惊奇道:“这就破镜了?如此简单?” 更远处的青山之上,一人满头青丝,看不出年纪,吹着箫,笑道:“有些意思。看来我这徒弟还算过得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交恶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背靠青山,荒郊野外,开个茶馆颇为不易。那小二今日之中,已然招待了数十位客人了。这近日来生意好转,老板的生意不错,所以对他的态度也有所好转。小二也是心里盘算着能不能找这抠门的老板商量加几个铜板的工钱。至于生意为什么如此好,小二不在江湖之中,可不关心那些刀里来剑里去的人儿死活。只要不在这茶馆里起争端,就不关他的事。纵然起了争端,也不关他的事,他会立刻毫不犹豫躲得远远地。上一次不就出现了争端了么,幸好他跑得远远地,才没有受伤。所以,这也惹得老板对他的一阵埋汰。不过,听老板说,过些时日,等到江湖平息下来,他们的生意就不会这么好了。 管他呢,过一日算一日的小二哪里会多想。看着不远处来了一辆马车,小二可算是脚步飞快,赶上前去,笑呵呵地问了句:“客官,请往我们茶馆歇息。” 马车之上,下来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的美貌姑娘。车夫在小二的指引之下,将马车赶到了他处。 小二脸上笑意不减,引着那两人就往茶馆里面走去。一路上,他细细端详着这两位贵人。 那老人衣着比他老板绰绰有余,加上他手上厚厚的老茧,应该是个习武之人。 再看那个美貌的姑娘,她身上的衣裳可是他在镇上看到的丝绸一类,乖乖,这可不便宜。不过奇怪的是,这女子手上虽然干净,却有诸多的细小伤疤。 老人简单吩咐一下,来一壶茶,再来几碟点心之后,小儿就麻溜地答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车夫就待在马棚处歇息,没有上桌一同休息。 老人这次能够携着美人出游,可以算得上颇为高兴,这美人的性格极好,在朱家的地位不高,过惯了苦日子,只是被他一些银两就打发了。 老人看了一下左右,双手迅速搭上小姐的细手。 “看来,昨天敷抹的珍珠粉真的有奇效,香儿的手更加的光滑了呢。今晚,在好好敷抹一番,相信效果会更好。” 叫香儿的那个女子也是笑道:“老爷,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您呢。” “感谢老爷什么?你身为老爷的人,老爷给你一些珍珠用用,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 “我,”香儿这话刚说出口,看到那老人的脸色一变,她赶忙改口道:“妾身,能够得老爷垂怜,常伴老爷左右,真是福气不浅。” 那老人也是堆起了笑脸,细声说道:“那么,以后要更加服侍好老爷才是。今晚······” 那老人脸上的笑容有些放肆,说到最后,话语更加地低了。 小二终于端上了茶水和点心,看着面色微红,也有些窘迫的美貌女子,也有些呆了。 “嗯?” 那老人一声疑问,小二回过神来,赶紧上完点心,连忙点头哈腰道:“您二位慢用。” 等到小二走远,那老人捏紧了那女子的手上的玉镯,说道:“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仙儿,今晚老爷就让好好你尝尝个中滋味。”另一旁,一个同样有些放荡的声音响起。 老人环顾一看,却只发现附近有一个红袖女子端坐着。可是这声音极近,不像远处传来。莫非是何方高人在和他开玩笑不成? “仙儿,你以后给我作妾,可得老实些,别偷看其他的男子。” 这有些粗狂的声音又来了。一个香儿,一个仙儿,名字完全不同。可是,这人说出来的话,却和老人有八九分相似。 那老人站起身来,说道:“何方高人在此?在下乃是朱家客卿楼植。” “仙儿,你就从了我吧。我好歹是祝家长老,你这传出去,我颜面何存呀?”那道声音并未停止打趣。 楼植的年岁不小,听到这些打趣又真实的话语,竟然脸色有些微红。因为这些话,他自己可是对这香儿说过的。 一番思考下来,他觉得可疑的只有那个被他带出朱家的香儿。所以,啪的一声,楼植下手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在香儿的脸上。 “贱人。你背着我做的好事。”楼植面色不善,言语凶狠道。 香儿平白受了这一巴掌,整个脸颊呼痛,她再想起这些天来,被这老客卿的手段折磨,悲上心头,直接哽咽了起来。 等到楼植站起来,才看到那女子身前还坐着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孩。 那小孩此时则是捂着嘴巴偷笑。而那个女子,就是轻轻拍打着那小孩的手臂,示意他停止。 那个粗狂的声音没有再出现。 楼植平白受人打趣,更是心中不悦,对着那个偷笑的小鬼说道:“小鬼,你在笑什么?” 那乞丐模样的孩子正是苏小乞丐。 苏小乞丐白了白眼睛,说道:“老爷爷,我在笑我自己呀。” 老爷爷?楼植哪来这么大的孙子,他自己的儿子也不过比那小孩大上一些。 “笑你自己怎么了?”楼植寒声道。 “我笑我自己的,何必和你解释呢?老爷爷,你被管事管的太宽了。小心又要戴帽子哟。” “戴帽子?戴什么帽子?”楼植问道。 苏小乞丐不说话,只是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一个补丁。 楼植一看,险些喷出火来,那小乞丐身上补丁无数,方才他所指的一块,正是亮眼的绿色。简而言之,就是不折不扣的绿帽子。 楼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只见他一脚踢开那凳子,就走到了那小孩的面前。 苏小乞丐赶紧离开那板凳,绕着这桌子,靠到了红袖女子的身旁,死死地抓住那人衣袖。 楼植心中冷笑,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怕有什么用,他今天非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不可,好教他知晓,话不能乱说。 “楼老前辈,可先消消气。” 那女子的声音先传来。 楼植定睛一看,这等模样,比之他心爱的香儿又是胜过了不少。再看这女子的媚态,楼植心中又起一阵波澜。我要拿下这女子。他暗暗下着决心。 “你认识我?你是这小乞丐的什么人?” “楼植前辈的大名,如雷贯耳,江湖之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来者是红袖娘子。红袖娘子作为一个老江湖,说话自然是极为妥当。 “至于这小乞丐,正是我远方的侄子。他是个傻子,脑子也有些问题,喜欢傻笑。前辈莫要见怪。” 楼植冷冷一笑,这等拙劣的借口可是难以糊弄他过去。 “这小乞丐刚才的言语,可不是个傻子。” 的确,取笑他人戴绿帽子,一个傻子怎么会如此? 谁知那小乞丐见状,更是火上浇油。“自己做得,别人说不得?江湖还有这样的道理?” 楼植怒极反笑,看着那红袖娘子问道:“如果这小乞丐与你不亲,我劝你还是断了这房亲戚吧。” 红袖娘子一惊,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我要杀了他。希望姑娘不要介意。” 说完,他就是双手成爪,往前一探,直扑小乞丐的胸前。 小乞丐的反应不慢,嘴巴里面一道暗器射出,然后踢起了那张桌子。 楼植躲过了那道暗器,双爪锐利,也是洞穿了桌子。 红袖娘子见事态不妙,终于亮出了那道牌子,喊道:“住手。” 楼植微微一瞥,却是看到了一剑一枪的图案,那正是止戈堂的图案。 “你们是止戈堂的人?” “不是这样,怎么敢得罪大名鼎鼎的楼植老爷呢?”苏小乞丐哼哼道。 楼植脸色阴沉,拉着香儿就要离开这里。 第一百四十七章 牙尖嘴利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楼植看到那止戈堂一剑一枪的标记,确认无疑之后,选择转头就走。止戈堂那帮疯子,他向来是颇为忌惮的。年轻时他就见过那帮疯子杀人,险些被牵连其中,如今到老年,他贵为朱家客卿,生活滋润,更加不想在阴沟里翻船。 不去管那香儿的姑娘如何的啜泣,也不去管桌上的茶水点心未动丝毫,他一把粗鲁地拉过那小姑娘,就要离开这里。 苏小乞丐见状,大声喊道:“你点的茶水点心,不吃浪费也就算了。难道连银子也省了?” 楼植回过头来,眼神里满是愤怒。 “大家快来看看呀,这朱家出来的客卿就是不一样。点了茶水点心不吃,更是连付账的银子也省了。再看这老人,不仅勾搭上自己的儿媳妇,更是背弃妻子,选择了私奔。” 这话一说出口,就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不过苏小乞丐并不在乎,在他看来,楼植刚才痛下杀手,此时的狼狈,就怪不得他落井下石了。 茶馆之中有不少江湖人士,听到如此呼喊,纷纷过来,看起了热闹。 楼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见他面如寒霜,说道:“小乞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小乞丐就是个不怕事的人,他赶紧摆摆手,笑着道:“我胃口比不上楼老爷爷你,有些东西可不敢乱吃。” 这话暗有所指,楼植可是清楚得很。他再看身边这朱家的小婢女,松开手道:“我堂堂朱家客卿会看得上这么一个小姑娘?你个小乞丐血口喷人。” “看不看得上,只有楼老爷自己清楚。做了什么事,我更是不清楚,刚才我分明听说,您要她在夜里好好服侍你的。莫非,楼老爷尿频,要这小姐姐端盆送水不成?” 楼植见到有不少江湖人士在看热闹,他正色说道:“我一个客卿,要一个小婢女服侍有什么不妥吗?倒是你,一个小乞丐,莫非你也想这小姑娘服侍?” “我不是朱家客卿,可当不起这个享受。”苏小乞丐见状,知晓已经无法再用这事恶心这楼植了,所以他感叹着说道。 可是楼植要走,苏小乞丐可不答应:“这茶水点心,楼老爷不吃两口再走?” “旁边有人身上发臭,我不想吃了。” “哦。这么说,不想吃就可以不用付钱咯?那以后,这天下所以茶馆酒馆的老板干脆关门算了。客人每人都点他个十斤八斤的牛肉,然后一口不吃,直接走人。他人若是问起原因,大可以说,朱家客卿楼植大爷说过的,没吃就不用给钱嘛。” 这一番泼脏水却是将楼植难住了。 “不过,我相信,楼植大爷不会这么做的,您老可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那些个贪小便宜烂脚板的人一样呢?若只是三两银子,楼老爷肯定是大方地给上十两银子,还不用找零的。我说的是不是呀?” 楼植没想到这小乞丐一环接着一环,心思如此缜密。 “小二,结账。”苏小乞丐大声朝着柜台处喊道。 那小二方才看到桌子被人打破,再听人起争执,早早地躲在柜台底下。老板看到事态有所平息,也大了胆子,一脚踢了踢这个藏在自己柜台处的臭小子,说道:“小二,去结账。” 小二有些战战兢兢,走到楼植面前。看着楼植满脸的不情愿,他哪里不明白。这人分明是不想结账。他弓着腰,有些危难地说道:“客官,您看······” “楼大老爷还能赖账不成?多少钱,你只管说。”苏小乞丐说道。 “二两银子。” 楼植听后也不废话,直接将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只见他淡淡说道:“不用找了。” 这本来是一件极为高兴的事,可在小二看来,这老头可不是个善茬儿,指不定会日后算账。 眼见事态平息,其他江湖人士朝着楼植老前辈拱拱手,告了声别,就离开了。 苏小乞丐见到有些发愣的小二哥,说道:“你若再不收起来,那么这两桌的茶水,可得你一人付账。” 小二只有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拿起了那块份量不轻的银子。乖乖,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楼老爷不吃,那我这个小乞丐吃些应该也无妨的吧?” 楼植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他如此身份,怎么会和一个小乞丐抢食呢? “红袖大姨,要不,你也来吃一些。” 楼植心情越发郁闷,问道:“你们两叫什么名字?” “怎么,还想找我们报仇不成。告诉你也无妨,小爷名姓苏,叫苏小乞丐。止戈堂的。”小乞丐一眨眼的功夫,就吃了好几块点心,喝了三四口茶水。 “至于我身后这位······” “住口。我们赶紧走。”红袖娘子组织了苏小乞丐的得意,说道。 还没等苏小乞丐放下茶杯,红袖娘子就已然走出了茶馆外的茶棚,苏小乞丐赶忙起身,喊道:“红袖娘子,你等等我呀。” 楼植神情一变,难道她就是当年那个女子? 叫香儿的姑娘看着远走的那两人,眼神里满是恨意,没有那两人,她不会白白受那一巴掌,更不会有之后的羞辱。 这点儿小人物的恨意,没能入得了楼植的法眼。 不过这远去的止戈堂二人,却是他的心头之恨。 在外人看来,徐庸铮败了那扶摇榜第四的枯枝怪人之后,所收到的追杀应该少了许多。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过去的三天,连续十六战,他两剑齐动,虽然杀了二十多人,突出了重围,可是身上也受了许多伤。若不是他背后的玄意剑挡住了哪天偷袭的一剑,恐怕他早就倒下了。 这么多好不怕死的黑衣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使得徐庸铮没有半点头绪。 新伤加上旧伤,他浑身的气血更是虚弱到了极致。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打算在识海中呼唤那个倚老卖老的家伙。 片刻之后,不出意外,那个老家伙诡依旧没有声音。 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老家伙自从他那天打败了枯枝怪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声响。起初徐庸铮认为,这老家伙是觉得自己没有多少用处,或者是觉得徐庸铮再也不需要他的帮助了,而不再出言。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个老家伙迟迟没有再出声。 徐庸铮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那日他中了枯枝怪人的那招之后,就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他也没有多少印象,自己打败了枯枝怪人,只是看到自己手上握着两柄剑,一如山谷那样。左手逆流剑,右手金戈剑。而这两柄剑,这些天来,也饮了不少人的热血。 徐庸铮脚步轻浮,终于找到了一间破庙。看着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天上雷声滚滚,就要下起雨来。徐庸铮知道自己虚弱的身子再也淋不了雨,多受一分雨水的侵袭了。 所以他选择躲在一根倒塌的石柱之下,闭目修炼起无名功法。 徐庸铮似睡非睡,而艰难地运转着这功法,无名功法熟悉的律动,慢慢地调转起他体内的气机。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至今不知道。可是,他相信只要那个家伙醒来,他就一定可以知道答案。 他隐隐觉得他那天身体内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体内多了某些东西,某些他本该有可如今又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这种感觉颇为奇妙,可惜他无法静下心来细细感受。 因为他若再不恢复实力,此时他的性命,真的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报复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苏小乞丐方才还在得意白天刁难朱家客卿楼植的举动,这一刻却是有些后悔了。 楼植那个老家伙,居然真的像红袖娘子说的那样,选择在夜里找上他了。而红袖娘子选择去外面打探消息,根本不在此处。 楼植一步步走进篝火处,朝着小乞丐说道:“小杂种,你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苏小乞丐自知自己打不过他,可是还是嘴硬说道:“怎么,楼大爷还想杀了我这个止戈堂的人不成?” 楼植挥剑,就是一道剑气,劈开那堆篝火,说道:“什么止戈堂,如今四下无人,我还怕什么止戈堂。” 苏小乞丐特意将宿营之所选在与他人较远之处,更加的偏僻,没想到,反为楼植提供了条件。 苏小乞丐双手亮出利爪,利爪之上隐隐有绿色荧光,这正是有毒的体现。 “就让我看看你的这双爪是不是比你的嘴更加利害。” 楼植下手毫不留情,苏小乞丐的一支利爪很快就被楼植给砍了下来。朱家的财富,远非一般世家可以比拟。而楼植身为朱家客卿,手中的兵刃也算得上削铁如泥。 苏小乞丐见势,果断两枚暗器使出,子母烟雾弹在空中相撞而炸开,只留下一阵烟雾。 楼植捂着鼻子,一道剑气将烟雾劈开,而苏小乞丐借着这烟雾,赶紧撒开双腿,往山上跑去。 苏小乞丐脚力如何之快,也不是楼植这类专攻轻功的人物。 “老东西,大晚上不去让那小婢女伺候你,来找小爷干什么?莫非是尿多了?” “楼植老不羞,莫非你半夜尿床了?” 也难为苏小乞丐,这种逃命的时候,还是不忘逞口舌之快。 听得楼植脸颊鼓鼓的,脚下轻功更加用力。 在楼植看来,这本该早就追上的形势,因为天公不作美,突然降下大雨,而有所改变。苏小乞丐虽然似一条鱼儿在水里游曳,可是楼植就像一只夜猫,穷追不舍。 终于,苏小乞丐接着磅礴大雨逃到了那破庙里。楼植想也不想,也直奔破庙之所在,他就不信,这小乞丐还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很快,破庙里传来了小孩凄惨的叫声,苏小乞丐不出意外地就被楼植一手擒住,鱼儿还是逃不开猫的追击。 “楼前辈,手下留情。”红袖娘子也是浑身湿透,火急火燎地赶到破庙之中。 进得破庙之内,一道雷电划破天际,借着这道光,红袖娘子看着楼植将苏小乞丐踩在脚下,小乞丐的身下似乎有鲜血流出。 “楼老前辈,白天里,小孩对前辈多有冒犯,前辈莫往心里去才好。” 楼植一声冷笑,一脚重重踩下,踩在苏小乞丐的背上,说道:“小孩子顽皮,就该多加管教。你说是吗?” 红袖娘子说道:“楼老前辈若是想教训这小乞丐,晚辈可以代劳,前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白白失了高手风范呢?” “这话还算动听,又是高手又是老前辈的。”可惜,楼植却不把这话听进去,又是一脚,重重地踢在苏小乞丐的肋骨之上,小乞丐缩成一团,犹如虾球一样。 “可惜,白天你怎么不如此恭维老夫呢?” “你也别侄子侄女的掩饰了,红袖娘子,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可要把握住。” 红袖娘子低头说道:“前辈请讲。” “只要你答应我,好好服侍我一晚,老夫就答应放了这小乞丐。日后,若是有机会,这小乞丐变成我的侄子也不是不可以。” 红袖娘子脸色一寒,天空适时又划过一道闪电,映照在楼植贪婪的脸上。 “楼前辈,你可要想清楚了?” “想清楚?青帝早已不在了,你现在红袖一招,未必能一呼百应。我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红袖娘子慢慢走上前去,说道:“青帝可不是一人称帝而已,那手下的花侯木相,你一个朱家客卿还能得罪得起么?” 花侯木相。对呀,青帝虽然不在,可是江家未曾倒下,楼植心里有些迟疑,可还是装作不解问道:“那花侯木相,又关你什么事?” “楼植老狗,你一个癞蛤蟆别想着吃天鹅肉了?”小乞丐的痛骂打断道。 “小杂种,我看你是找死。”说完,楼植这一次直接一脚踩在苏小乞丐的小腿之上。 “前辈行侠仗义,何必和一孤儿乞丐过不去。若他纵什么不是,我自会管教。”红袖娘子阻止道。 “何止是过不去,我要将他杀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恨。你若是识相,我看在花侯木相的份上,还能饶你一死。” “前辈······” 楼植这一脚,直接将苏小乞丐的整条腿踩断,他说道:“连那道门槛都没有踏入,也敢冒充止戈堂之人,出来闯荡江湖。真是不自量力。” 楼植自持修为全场最高,所以也并不是很心急。就好像一头孤狼终于逮着一头幼狮,想要好好虐待一般。 下一刻,楼植手中的兵刃闪动,一道寒光准确地将小乞丐左手手筋挑断。 小乞丐左手一凉,继而骂道:“你这条老狗,整天和自己女儿······恬不知耻······啊······” “你倒是求饶呀,求饶的话,老夫会给你一个痛快。啊。小杂种。”老人就这样一脚一脚地踢着,极有分寸,并没有下死手。 可在苏小乞丐看来,这就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红袖娘子看不下去,更是欲舞动长袖前来。 “你一旦过来,我就杀了这小杂种。红袖娘子,现在要想救他,你还来得及。不然,待会,他的手脚都被我挑断,你想拿回去玩都没有用了。”楼植不忘威胁道。 “楼植你这只癞蛤蟆······” 楼植一听苏小乞丐还有力气叫骂,又是一脚,踩在他的大腿之上。 谁知这一次,苏小乞丐咬紧牙关,闷不吭声。 “很好,如此嘴硬,老夫就成全了你。” 说完,他就剑鞘一挥,将苏小乞丐的左手手臂给震断,这一记暗含震字诀,所以苏小乞丐的小臂也是断了些许。 “你个老不死的,有本事给小爷来个痛快呀。小爷下辈子再来做你亲爹,不过要把你溺死在尿桶粪坑里。”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并未换来小乞丐的求饶声,反而是一连串的带着哭腔的谩骂声。 楼植看了一眼还未有所动作的红袖娘子,一声冷笑,拔出长剑来,就要砍下小乞丐的手臂。 红袖娘子咬了咬牙,说道:“楼前辈,且慢。” 说完这话,她竟然是落下泪来,脱下了被雨水打湿的长裳。这一举动无疑是答应了楼植的请求。 苏小乞丐带着哭腔,骂得更加大声了,说道:“楼蛤蟆,老子今天一定要咬死你。” 就在楼植往前走去,一道冷光射来,楼植的反应极快,手中长剑一挥,震开了那道冷光暗器。暗器直接没入墙壁,传来一个铿锵的声音。 楼植的衣裳被暗器划破。红袖娘子没有出手,那么此处还有一人在此。想到此,楼植不由得一惊。 “不知是唐门哪位高手在此,请出来一叙。在下乃朱家客卿楼植,如有得罪,万望前辈见谅。” 又是出来一叙。徐庸铮冷笑不已,躲在暗处明明更加有利,他为何要出去。再说与楼植一叙,又有什么好叙的呢? 所以,没有人说话。 “既然前辈不远处头说话,那在下只好识趣。”楼植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在下办完事就走。” 办完事就走?开什么玩笑,那分明就是不愿意给面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暗器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楼植本想着试探那人是不是唐门中人,若是仅仅是个暗器使得不错的好手,他今夜事情败露,还不至于就此退走。 回答他的又是一柄暗器。这次的暗器似斧头刀刃处,夹杂威势,破空而来。 没有寒光,没有多余的声音。“叮”的一声,那道暗器直接嵌在墙内,将之前那道暗器的木柄给击了个粉碎。 一道阴冷的声音似乎从九幽之地传来,令人心底发寒。 “滚。” 楼植见状,脸色一白,哪里还敢多做停留,就此溜出破庙之处。 红袖娘子赶忙穿上了衣裳,走到了手筋手骨尽碎的小乞丐面前,眼睛不由得发红。 她将苏小乞丐抱在膝前,发现小乞丐的鲜血和口水混在一起,小腿之处犹如一个破碎了的气囊,无力耷拉着,场面极为恐怖。若是有光亮在此,恐怕场景会更加触目惊心。 “大娘,不打紧的。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红袖娘子这时也没有去计较小乞丐的称呼,而是用手将长袖撕下一大片来,再从旁边随意找了些木棍,就要替小乞丐将手臂包扎起来。这其中难免会惹得苏小乞丐一阵痛呼。 “也只能这样了,剩下的伤口,我们回止戈堂再处理。”红袖娘子安慰道。 这时,徐庸铮有些虚弱地走了出来,露出了满脸的血色黑色驳杂,狰狞不已的脸,让人认不清楚身份。他身后的匣子里装着两柄剑,背后包袱里面还有一柄玄意剑,身上的衣裳更是破破烂烂。 “你,到底是人是鬼?”红袖娘子颇有戒心的问道,双手也不安地在袖里摸索着。 苏小乞丐右手伸了出来,他嘴角溢出的鲜血,整个脸色苍白不已,说道:“是,是他救了我们。” 徐庸铮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我有事想拜托你们。” 破庙无光,徐庸铮也没能认出来这二人的身份,他紧靠着墙角,身子终于如一滩烂泥一样松弛了下来。他已经在死亡边缘挣扎了许久,更是在死亡的恐惧里逃窜不已。如今,他难得地松弛了下去,也是迫不得已。只希望这两人能知恩图报。 “我需要找个地方静养六七天。” 红袖娘子点了点头,这种小要求她还是可以办得到的。哪怕是带着这人会止戈堂又有什么关系呢? 连番大战,徐庸铮境界一往无前,可是他的身体如破船烂帆一样在风雨中漂泊,更加可怕的是,这艘船到今日为止,都没有找到一个想休息的港湾。他困极了,也累极了,不愿再多说半个字,就这样靠着墙壁,艰难地运行着无名功法。 “果然是个无胆鼠辈,只能在暗地里逞能。”庙内传来楼植冰冷的笑声,满满的嘲讽之意。这道寒意将三人浇了一道冷水,使三人心中一寒。 原来那楼植根本未曾走远,经过一番思考之后,他断定那人和红袖娘子两人并不是十分熟悉。因为两道暗器虽然气势不错,可是都不致命。而唐门的暗器手法不仅讲究刁钻,更讲究一击致命。如此想来,他更加觉得那道暗器手法不对劲,不是不够玄妙,而是杀意不够。否则,那么好的两次机会,唐门中人岂会错过。恐怕只需要一柄暗器,他就得重伤而回。 他抱着再回去看一眼的心态,心里想着若是个唐门高手,大不了回头就走,不给那人再一次伤他的机会。换言之,他是在赌,他的赌运一向不好,可惜,这一次,他赌赢了。果不其然,那人不仅不是唐门中人,更是一个无胆鼠辈,只能暗器伤人,看情况,那人的伤势还比较严重。 既然如此,就怪不得他不客气了。 红袖娘子率先反应过来,朝楼植说道:“楼植前辈这次回来,莫非是来请安的么?要知道,江湖之人,破庙之所,不需要太过讲究的。” 楼植哼哼一笑,说道:“我回来何止是请安,还要请你们去死。” “癞蛤蟆,刚才你弄得你爷爷很舒服,你个鳖孙,有本事再来给小爷锤个舒服。不然你爷爷哪天非要揍得你老娘都认不得你。” 楼植闻听那小乞丐的言语,并不恼怒,反倒笑得更加开心了。愤怒,有时候只是一种无能的表现。而苏小乞丐企图激怒他,无论是为他自己弄个痛快,还是给那人提供偷袭的机会,他都不会上当的。 “红袖娘子,你想好怎么服侍好老夫吧,不然,这小乞丐会死无全尸的。” “你个癞蛤蟆,生儿子没屁股的老不死······” 楼植不愿和这小乞丐多纠缠,在他看来,他有的是机会和这狂口小儿慢慢折腾。他要将这个小乞丐的手脚一一砍断,不,是一条条地扯断,才能泄他的心头之恨。 红袖娘子终于出手了,她的长袖善舞,攻向了楼植。 此时的楼植,为全场武力最高的一个。他单剑挥动,仅仅五六招就将红袖娘子败下阵来。最后,更是一剑砍下,砍断了那扰人的红色长袖。 红袖娘子还想再抵抗,被楼植一掌击飞,最后也是倒在地上。 小乞丐也是挣扎着发出一枚暗器,怎奈他身上有伤,那枚暗器的手法也不够刁钻,显得有些软绵绵,被楼植轻巧挡下。 看着三人颓靡倒地,楼植微微一笑,似乎可以宣告胜利已然在手。 “让我先来看你是人是鬼。” 苏小乞丐看着楼植渗人的笑意,一步步地朝着墙角那人走去。他寄希望于那人还能出手,希望今日这里能出现奇迹。 一道雷电再度划破天际,也照亮了徐庸铮的脸面。 这张脸血红驳杂,狰狞不已。饶是楼植早已经做好准备,也被吓得微微一震。 “你认得我?”徐庸铮虚弱问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我堂堂朱家客卿认识?”楼植冷冰冰说道。 “是那个岭南朱家吗?你也是來取我性命的?” 楼植虽然看清楚了那张脸,可是那人脸上满是污秽,并未能认出来。见到这人说话,有些莫名其妙。 “你到底是什么人?” 徐庸铮心想,原来这人并未认出是我。但是,如此距离,他万万是杀不了这个客卿的。 “我乃唐门中人。我现在身上还有一枚暗器,你现在离去,我不杀你。”说完他便开始亮出手心的一枚暗器,那是一支短镖。 银镖闪闪,照进楼植的眼中。 “唐门中人?”楼植一声迟疑,迅速反应过来,“你不是唐门中人。唐门中人从不会亮出暗器来威胁敌人。” 徐庸铮脸上故作震惊,然后慢慢平静下来。 不过,徐庸铮身子的微微一震,被楼植敏锐的捕捉到了。看来,他猜中了,那人真的是在装腔作势。 “既然如此,我就宰了你。”楼植咬牙寒声道,似乎要将徐庸铮撕个粉碎。 事实上,不管墙角是不是唐门中人,楼植今夜都必须要动手,因为红袖娘子这个女人。他企图得到这个与青帝有瓜葛的女人,就断断不能留下任何证据。因为,红袖娘子说的她和花侯木相有交情,楼植是分不清真假的。而此事一旦是真,东林江家是不可能放过他的,那个多年前称霸东林的江家。他已经表现了自己的贪婪,更是采取了行动,以后的日子,只要红袖娘子还活着,就对他是个威胁。他好不容易过上了富贵的日子,岂能留下这样的一个隐患。 楼植提着剑,一步步谨慎地走过去。 十五步,十三步,十二步,十步。终于那人左手的暗器发动了,速度依旧是很快,力道也极大。 第一百五十章 那一刀的风情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楼植一直对那枚暗器有所戒备。而那人的表现也没让他失望。十步的距离,终于催动了暗器。 暗器一旦为明,是否还有那么大的威力呢。 答案是没有。所以楼植双目看到之后,挥剑抵挡了那枚暗器。 徐庸铮难道没有后手了吗? 苏小乞丐不这么认为。楼植也不这么认为。 所以,徐庸铮右手之上的那一枚暗器眨眼就射出了。 这一次,楼植依旧是小心戒备着,他挥剑不及,在空中翻转一周之后,刚好躲过那枚暗器。 “哈哈。”墙角那人惨淡一笑。 苏小乞丐也是闭着眼睛,不去再看。一切都结束了吗?楼植那个癞蛤蟆杀了那人之后,就要虐待红袖娘子了,最后自己也会死得极惨吧。 不,他不甘心,哪怕是死,他也要再骂那个癞蛤蟆几句。 “癞蛤蟆,你有本事先杀了我呀。”苏小乞丐带着哭腔,满脸的泪水混着嘴角的血水,颇为狼狈。 楼植好不容易消耗完徐庸铮的暗器,怎么会轻易上当?墙角那人对他的威胁最大,可是此刻那人身在明处,暗器全无,楼植还有什么理由不立刻除掉他呢。 仅仅十步之遥,楼植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他心狠手辣,对待敌人毫不留情,此刻挥剑起来,更是直接朝那人胸前刺去,不刺个通透不罢休。 徐庸铮作势只有艰难起身,然后左手挡在身前。 楼植轻轻一笑,能有什么用?你还有什么暗器不成?纵然是有,距离如此之近,能有什么威力呢?看到徐庸铮用手抵挡,楼植也是左手先动,拉住那只手之后,就往下扯去,右手剑后动,再刺向那人胸前。 如此一来,楼植的挥剑速度在他自己的有意控制之下,慢了许多。 徐庸铮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近身到可以肉搏的机会。这时,这个机会终于来临,他岂会错过。 只见徐庸铮手影一翻,右手拔出一把匕首,化静为动,如飞鸿一掠,不可捕捉细节。 破庙之内,一道寒光乍起,一点寒芒转瞬即逝。而逝不是消失,也不是飞走,更不是不可见。 那点寒芒最后没入楼植的脖子之上,飞出了无数鲜血。 “你,你······”楼植话语未说完,就径直向后倒去。临死之前,他的眼睛如鱼眼般鼓出,满是不可置信。 苏小乞丐的诧异并不比楼植的小。 “他怎么会有如此快打的刀!”这就是苏小乞丐的疑问。只不过,倒下的人永远不会知道答案,而破庙内活着的人则是叫苦不已。 “交给你了。”徐庸铮右手的匕首“叮当”一声落地之后,他的眼睛极为艰难地睁开了一眼,然后,彻底如一滩烂泥倒在墙角。 此时,地上倒着四个人,而苏小乞丐是唯一清醒的活着的那人。只见他在地上用右脚一步步挪移,颇为艰难,比之婴儿爬行还要更加可笑。 破庙不大,苏小乞丐总算来到了楼植的尸体前,楼植流出的鲜血早已经把他周围的地面染红了。 苏小乞丐将半边身子靠在那尸体之上,狰狞笑道:“癞蛤蟆,你爷爷来看你了。”说完,他便一口咬在楼植的喉咙之上,徐庸铮那一刀砍在楼植左边的咽喉处,而这时小乞丐更是直接将楼植的喉咙咬碎,他的嘴角还沾着鲜血,只是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楼植的。 “老子今天一定要咬死你,说到做到。”小乞丐终于躺倒在地,休息了片刻,竟是沉沉昏睡了过去。 而躲过一劫的红袖娘子终于醒了过来。楼植那一掌本就意在震晕她,好方便行事。她先是查看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的衣裳完整,才稍稍安心。 再看方才苏小乞丐倒下之处,发现苏小乞丐的尸体已经不见,她有些焦急。 环顾四周,红袖娘子发现地上躺着那可恶的朱家客卿长老楼植,而苏小乞丐也是倒在楼植的旁边。 红袖娘子上前一探,才发现楼植早已经气绝,苏小乞丐则只是昏睡过去。 她先是轻轻拍着苏小乞丐的脸颊,就叫醒了苏小乞丐。 苏小乞丐起来直接哎哟了一声,大叫了起来。 不过,定睛一看,面前之人是红袖娘子,也是惊喜万分。两人相处时间不短,分明已是有了感情。这感情自然是亲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小乞丐发现红袖娘子有时会给他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娘亲的温暖。 “小乞丐,是你杀了楼植?” 苏小乞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是还是不是?” 苏小乞丐有点迷糊,他总算回想起昏迷之前的景象,说道:“不是我,是方才用暗器的那个人。” “他现在人呢?” 苏小乞丐下巴一翘起,指着墙角说道:“在那躺着呢。” “他也死了?” “没有,只是昏了过去。” “那他是用什么杀的楼植?暗器吗?”红袖娘子有些不解。 “不是,是一把匕首一样的刀,很快的刀。直接割破了楼植的喉咙。”苏小乞丐认真回忆道。 红袖娘子发现楼植喉咙之上有两个伤,一个直接咬碎了喉结,一个直接划破了喉咙,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伤口,哪个更加致命。 “那是你咬碎了他的喉咙?”红袖娘子再问道。 “哎哟,我的大腿好痛,红袖大姨,我是不是要不行了。救我。救我。”苏小乞丐故作痛苦道。 红袖娘子懒得理这个小滑头,将苏小乞丐的大腿好生包扎之后,就去看墙角的那人。 是这人让他免于受辱,也是这个人救了他们的性命,而他的要求竟然只是找个地方静养六七天。他是个杀手吗?还是被人追杀的可怜人?红袖娘子一步步走近徐庸铮,扶正了他的身子,再用湿透了的袖子好好擦去他脸上的污秽。 擦到一半,红袖娘子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直到苏小乞丐玩弄楼植的剑,不小心使得寒光照到徐庸铮的脸颊,红袖娘子不由得一惊。 怎么是他?这一声惊呼之下,引起了苏小乞丐的注意。 “怎么了?他死了吗?”苏小乞丐不解问道。 “没有,可是也快死了。” “那我们得救他,是他救了我们的性命,能救,我们一定得救。”苏小乞丐坚决道。 “救不了,他死定了。”红袖娘子淡淡说道。 “他不是还没有死吗?等我们回到止戈堂······”苏小乞丐心里可是还想学这人的那一刀呢,怎么能让这人就此死去。 “一千多两黄金的悬赏,他怎么能活下来。” 苏小乞丐细细思考,终于反应了过来,惊讶道:“他,他,他是徐庸铮?” 红袖娘子点了点头。 苏小乞丐可是做梦都想着富贵生活的,此时,只需要他挥一挥手,徐庸铮的人头就此被砍下来,他起码可以分得个数百金,到时候,他离开止戈堂,哪里不能快活呀。 而红袖娘子也在思考之中,将徐庸铮靠在墙角之上,方才用来杀楼植的那支匕首,她触手可及。 许久之后,苏小乞丐说道:“是这人救了我们,我们不能忘恩负义。可是,这千来两的黄金,我又不想错过。” “所以,我们杀了他?” “不行,我以后还要行走江湖,若是如此杀了他,我不得落一个忘恩负义的下场?我可是要入扶摇榜的人。” “怎么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正经的秘笈都没看过一本,正经的师父更是没拜过一个,还是别白日做梦了。不如,得个数百两黄金来得实在。你也不用叫苏小乞丐了,就叫苏小富孩。”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人物的悲苦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红袖娘子说得不无道理,他一个孤儿,在江湖里无依无靠,正经的秘笈都没看过一本,正经的师父更是没拜过一个。他以后还想着行侠仗义,难道都要靠那张嘴吗?今日的情况,他若是可以打过楼植,那么情况还会如此危急吗?他的手脚传来的痛苦,无一不在提醒他,他是个战斗力不够的渣渣。 今日之教训,已经足够,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他不想连累他唯一在乎的红袖娘子,所以他要变强。像他这种乞丐,没有任何关系,哪个门派会要他呢?剑幕吗?不,那里面不是人过的日子。而除了徐庸铮,他能找到实力如此不凡的人物吗?没了,没有了。一番思考下来,苏小乞丐很快就下了决心。 “呸呸呸,”听到红袖娘子将他苏小乞丐的名字改作苏小富孩,如此不伦不类,苏小乞丐赶忙嫌弃说着,“我好好的一个绰号,被你这么一改,什么意境都没有了。” “还是说正事吧。这徐庸铮到底杀不杀?”红袖娘子说道。 “我不要我那份悬赏了,你要杀是你的事,我要把徐庸铮方才杀楼植的那一手刀法学到,以后好用来行走江湖,惩恶扬善。” “别以为我不懂事,小时候我就听别家小孩背过什么话来着,叫君子无过,怀璧有罪。若是我得了那数百两黄金,指不定十年之内就要被挥霍一空,最后指不定小命都要没了。” “行呀,苏小乞丐,这样的大道理你都懂了。可是,不行。我想杀他来做成我那件事。”红袖娘子打趣道。 “什么事,买金银珠宝还是去找人?”苏小乞丐问道。 红袖娘子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时常对着月亮发呆,我听老人讲,这是思念他人的表现。那个男人很难找吗?”连苏小乞丐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说话有些老成了。 对于苏小乞丐的聪明,红袖娘子一直是有所提防的,可是,没想到这小孩子聪明到这个地步。 “何止是很难找,整个江家都在找他,找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找到。” “那金意楼呢?”苏小乞丐艰难地坐起身来,问道。 红袖娘子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金意楼也找不到。 “那你要那么多金子又有什么用?托付给金意楼都找不到。” “我可以请别人去找。那些榜单中的人。” “这儿不正有一个吗?徐庸铮,他前段时间才打败了扶摇榜第四的枯枝老怪。还有什么人比他更合适。” 红袖娘子猛然惊醒,对呀,徐庸铮不就是合适的人选吗?如此一来,救了他,也顺理成章了。 “还是不行。”正在苏小乞丐得意之际,红袖娘子说道,“我们要把他带回止戈堂,他这个身份就有大问题。” “如此还不简单。弄个假名,实在不行,带个面具不就行了。方法总比困难多。”苏小乞丐此时的反应可谓十分敏捷。 “那我们怎么回止戈堂?我带着你一个人就够呛了,还要带另一个病人?” “红袖大姨,你傻了吗?我们可以去租马车呀。” “说的简单,这荒郊野岭,哪来的马车?” 苏小乞丐眼珠一转,说道:“这还不简单吗,楼植这个癞蛤蟆不就有一辆吗?我们去弄来。” “怎么弄?” 苏小乞丐脑筋急转,说道:“楼植白天带着一个小姑娘,他这种人,肯定不会自己驾车。所以,应该还有一个车夫。而白天茶馆之内,那个车夫没有和他一起,说明楼植是看不起这个车夫的。车夫也未必看得起他。小姑娘经过白天这么一刺激,加上楼植夜晚出来,小姑娘多半是有苦说不出,怒不敢言。” “接着说。” “到时候,你只需要持着楼植的信物,一番刻薄之下,气走那小姑娘,赶走那车夫,就能把马车骗到手了。” 红袖娘子眯了眯眼,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乞丐的计划还算不错,就是有些太轻而易举。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不是我们,红袖大姨你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我这个身子骨去,还容易出事。那个叫香儿的小姐姐看到我,不得吃了我。我和我师父就在这破庙等你吧。早去早回。”苏小乞丐得意笑道。 红袖娘子临走之前,仍是犹豫道:“不行,骗止戈堂这事还是非同小可。” 苏小乞丐有些气馁,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他眼珠一转,想到了最后一个主意,道:“红袖大姨,这样吧,我们让老天来决定。这是一枚铜钱,如果正面朝上,我们就按我说的来,如果是背面,我们就杀了徐庸铮,管他的呢,黄金千两。” “如果,连这个主意,你都不接受,那我建议你,一刀也杀了我算了。” 红袖娘子终于被说服了。 一枚铜钱被苏小乞丐抛上半空,眨眼工夫就落地,苏小乞丐脸上满是喜悦。 “是正面吗?”红袖娘子问道。 苏小乞丐嘴角一翘,得意一笑,说道:“看来,我这个师父是拜定了。” 不知为何,红袖娘子觉得苏小乞丐似乎有了些许改变,可是又说不上来。或许,只有苏小乞丐自己知道,这个东西叫做成长。 星夜无光,还下起了一场大雨,为人间带来了诸多寒意。 白日的那架马车停在树林之内,车夫只得靠着车厢躲雨,楼植的脾气颇为古怪暴躁,他可不敢进车厢内放肆。不然,楼植又会一天一夜不给他饭吃。他一个车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敢如此冒险呢? 车夫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是服侍了楼植也有些年月。在他看来,楼植这个老家伙,分明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老家伙。 可世事就是如此不公,车夫也无从说起。 车厢内的那婢女自从楼植走后,也是抽噎哭泣到现在。 车夫好生提醒道:“香姑娘,你别哭了,小心哭哑了嗓子,楼长老会不高兴的。” 车内的香姑娘闻言,果然小声了。车夫一笑,静静等待着雨停。 这雨下得也颇大了,不仅如泼似倒,更是时不时的闪电震撼天际。 车夫的浑身湿透了,而车厢内那人似乎也受到了惊吓。 “香姑娘,你别怕,我可还在外面呢。不会扔下你一人的。” “大哥,这雨啥时候是个头呀。” “快了吧,这上半年的雨可没个准信的,想停就能停。”车夫提高了银两说道。 “你冷吗?大哥。” “不冷的,香姑娘。”车夫说着这话,身子却冻得有些发抖。他晚上仍有一顿没吃,此时再度受寒,显得颇为煎熬。 突然,车厢内递过来一个包裹着的手绢。手绢并不是丝绸,而是普通的粗布材质,这种手绢,分明不是大家小姐的随身之物。 车夫看到那方淡绿色手绢,不解问道:“香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大哥,我知道你晚饭没吃,这是我偷偷藏的一些糕点,你将就着吃吧。” 车夫心头一暖,接过手绢之后,就大口吃了起来,还不忘说道:“谢谢你,香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手绢不大,糕点不多,哪里经得住那车夫的狼吞虎咽。 不一会儿的功夫,车夫的身子总算会恢复了些许力气。 车夫望着这方手绢,一时之间,递过去也不是,拿在手里更加不是,就此愣在远处。 “大哥,将手绢给我吧。我找个功夫拿去洗洗。”车厢之内那人细心地说道。 “要不我洗了之后还给你吧。”车夫说道。 “不用了,我又不是什么大家小姐,这种事,我做惯了。要是楼老爷······” 车厢之内又是沉默,车夫一声叹息,将手绢递了进去。 如此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被楼植这老东西给祸害了呢? 雨渐渐停歇,远处走来一个女子,正一步步朝着马车走来。 车夫白天听闻楼植和香姑娘谈话,算是知道白天发生的那事,惊讶道:“香姑娘,那人来找你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气的小乞丐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郁郁葱葱的树林,恬静的花香,和谐的鸟语,没人会将这里和杀戮联系在一起。所以,自然没人能想到止戈堂作为一个杀手组织,竟然坐落在一个如此平静安谧的山峰之中。 红袖娘子毕恭毕敬地站在广场之中,她的视线落在正前方不远处的高台之上。 在那高台之上,有四张大理石雕刻而成的椅子。正中间是一张雕刻颇为精致白虎座椅,在那座椅之上坐着的是一位少年。少年眉清目秀,额头有一个山峰的标记,远远看去,更像文房四宝中的一个笔架。 “小乞丐这次的伤势可不轻,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碍,多亏了本少主的白玉润骨膏,不然这小子起码得躺上半年。话说,这小子的嘴也确实该有所 收敛了。平日里和你们说起来话来,打起嘴架也没有什么要紧,一碰到外人还是这个德行,还怎么得了。不过,这次之后,他应该也知晓了,这江湖到底是讲的哪种道理了?” 红袖娘子弓着身子,心里对苏小乞丐这种死鸭子嘴硬的做法表示怀疑,他若是能改,岂不是活鸭子嘴更硬了?再说,这小子心里盘算着,可是如何拜一个好师傅。 “堂主,这次我和苏小乞丐的任务失败,希望堂主······” 谁知那被称呼为堂主的少年挥一挥手,笑着道:“本来就不指望你们能完成这个任务。前番只有千两的黄金,我只是让你带着苏小乞丐去见见世面。那徐庸铮可是实打实的意境高手。这种级别的高手,再怎么样,都不是大街上萝卜白菜。后来,他还霁月谷打败了那扶摇榜第四的枯枝老怪,唉唉,别打这个主意了。听说你这一次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红袖娘子立马回应道:“是的,他仅仅只用了一刀就砍了朱家客卿楼植。” “不需要你多强调。本堂主也已经知晓了。苏小乞丐和我哗啦啦 讲个没完。且不说那人那一刀究竟如今,光是亮出一枚暗器,之后第二枚暗器打出,逼得楼植那老贼近身,就这一份心智,可不简单呀。至于那一刀,按照苏小乞丐说的,寒芒现,人已死。我看这人的实力远不止于此。你确定那刀不是神兵利器,只是寻常短兵。” 红袖娘子听言,从袖中拿出一柄短刀,之后恭恭敬敬递了上去,说道:“堂主,请过目。” 那少年堂主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刀刃,然后亲亲一吹:“这兵器是寻常兵器无疑。” “属下也已经确认过了,这只是寻常兵器。”红袖娘子说话间,衣袖被风轻轻拂动。 “那苏小乞丐找他拜师一事,你觉得是否可行?” 红袖娘子神情一振,说道:“小乞丐自少缺乏管教,交给这人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苏小乞丐极为情愿,以后也有个人约束,可由不得他反悔。如果能学那人那一刀的本事,对我们止戈堂也是极有帮助的。” “那好,这事,你便下去张罗吧。若是条件允许,让这小乞丐有个好一点的拜师礼,省得他日后成名了,说我们止戈堂小气。” “是,属下遵命。”红袖娘子低头道。 “那人实力不俗,如果不愿,你也别强求。如此实力,尽可能让他好生修养,再谈招纳之事。可不要轻易得罪了。”说完,那堂主就挥一挥衣袖,起身离开此处。 另一处,一个格局优雅的房间之内,苏小乞丐正坐在轮椅之上,他的手脚都已经包扎得严严实实,伤势也有所好转。 不过今日,又到了他数天一次的苦难时刻,堂主给的白玉润骨膏的药效不错,可是要时常更换,而每一次更换,都会不可避免地给苏小乞丐带来苦楚。 “啊。”苏小乞丐又叫了一声,然后闭着嘴巴坚持住。这伤口传来的灼痛感,使他感觉如火烧一般。哪怕这已经是第四次换药,这种痛苦还是没有半点减少。 给他换药的是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着白衣,天生丽质,肤如凝脂,玉指如葱,细眉修长,眼睛里若流光,美丽动人。 “小医仙姐姐,你可要快点。我快要给痛死了。” “好啦好啦,我晓得了。”说完,那女子手上的动作便真的快了起来。 白玉润骨膏被她用玉器连涂带抹地擦在苏小乞丐的肌肤之上。 “哎哟。”苏小乞丐又是痛呼了起来。 小医仙微微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男子汉大丈夫,一点都不痛。” 看着苏小乞丐大义凛然的样子,小医仙的动作依旧不停,那长条玉器更是直接拍在肌肤之上。 “我是男子汉,我要变大丈夫,古来有人刮骨疗毒,今天有小乞丐以身试药。” “白玉润骨膏,真的顶呱呱,我一点都不痛。” 终于,小医仙在小乞丐的絮絮叨叨之下,完成了上药工作。 而小乞丐刚一上完药,就坐在轮椅之上,身子坐得笔直问道:“小医仙姐姐,那人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呀。这都大半个月了。” 小医仙收拾着自己的箱子,听到这小乞丐的每日一问,她嫣然一笑,说道:“快了,快了。应该这几日就能醒了。” “你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百灵医仙,可不能这么骗小孩子。”小乞丐有些气嘟嘟地说道。 徐庸铮身体状况,只有她这个作为医者的人清楚。大半个月之前,她见到徐庸铮这个人,都开始怀疑这人该不该活在这世上。而红袖娘子的一番游说之下,她才开始了她的治疗。徐庸铮身上伤口无数,不仅有刀伤剑伤,更有暗器的伤口,体内更是有余毒未清,不仅前胸的血肉有所残血,就连后背也不能避免。这是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战斗呀? 好在这么些天来,百灵医仙不惜灵丹妙药,才总算把徐庸铮从鬼门关里抢救了回来。而徐庸铮至今未醒,百灵医仙也是知晓了大概,无法说出具体醒来的时间。 “啦,你个臭小鬼,又在这挤兑百灵医仙是不是?”红袖娘子适时出现,为百灵医仙解围道。“方才谁在那痛哭,要死要活的,不会是你吧。” “怎么可能是我?刚才有人痛哭吗?我怎么没有听到。红袖大姨,你是不是人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使啦?” 红袖娘子一巴掌拍在苏小乞丐未曾受伤的半边大腿之上,说道:“嘴巴还是这么利害,可以呀,小乞丐。要不,今天就陪我练练。” 苏小乞丐如小白兔一样受到惊吓,生怕红袖娘子一巴掌拍在自己受伤的躯干之上,他赶忙求饶道:“别,别,别,红袖大姨,红袖奶奶,小的知错了。你就把小的放了吧。” 红袖娘子听到奶奶这个词,又是一个板栗赏给了苏小乞丐。“啐,你个小鬼,我没兴趣当你奶奶。” 苏小乞丐有些无辜地看着百灵医仙,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求救。 红袖娘子看着苏小乞丐拙劣的演技,又是一推那轮椅,说道:“这么会装,看到时候那人醒来,你能不能说动他?” “那肯定的,那可是我自己选的师父。我还救了他一命呢,他不得不答应。” “哟,没我去弄的马车,指不定你们两个就死在破庙里,那个时候怎么不逞能耐呀?”红袖娘子又是打击道。 “那还不是我出的主意?”苏小乞丐嘴硬道。 “嗯?”红袖娘子不满地望着苏小乞丐。 苏小乞丐感觉大事不妙,赶忙用手操纵着开关,麻溜地推着轮椅,走出了屋子里。 “我想起来我还有只兔子要喂,医仙小姐姐,明天再见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哭诉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看着苏小乞丐慌张离去的背影,红袖娘子得意地一笑。她虽然对这种轻而易举得到胜利有些不满足,可是再怎么样,那也不能让这个小屁孩给赢了去。 “兔崽子,你哪里养的兔子?上次养的那只小猪都让你给撑死了。” 见到苏小乞丐走远,四下无人,百灵医仙关上了门。她看着红袖娘子,眼神带着亲切笑意,上前就和红袖娘子抱在一起,十分亲热地喊了一句:“红袖姐姐。” 红袖娘子则是轻轻拍打着这小姑娘的后背,说道:“小烟儿,想不到你都长得这么大了。” 两人一番拥抱,终于齐齐坐了下来。 红袖娘子摸了摸这小姑娘的手,说道:“想不多,这几年,闻名江湖的百灵医仙居然是你。我今儿个才是知晓。” “哪里来的闻名江湖呀,都是那些人给我胡乱起的外号,什么百灵医仙,我可是一点都受不起。” “小烟儿,你可别谦虚了,我前次去了中州一趟,百灵医仙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呢。说起来,我们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呢。” “对呀,时间一晃,就是十多年了。” “那个只会躲在我怀里哭泣的小烟儿都长得这么大了,难怪我越发觉得自己老了。” “哪里有,红袖姐姐在我心里永远年轻。想当初,那红袖一扬,千百人呼应的情景,烟儿至今还记得呢。翟大叔至今还念叨着你呢。” 翟山,正是当年扶摇榜有盛名的东林二杰之一,他另一个外号则是更加出名。木相翟山,这些年正是他把持了东林江家。 “翟大哥,这些年他还好吗?那个爱耍酷的罗易通呢?” 罗易通,正是与翟山齐名的那人,花侯罗易通。换言之,这二人皆是朱家客卿楼植颇为忌惮的东林之人。 “翟大哥这些年是老了许多,如此年纪,已经满头白发了。而罗大叔,他还是在做那件事。” “那,有什么音讯了吗?”红袖娘子问这话的时候,竟然有些颤抖,眼睛里面泛出泪来。 百灵医仙哥舒烟咬了咬牙,摇了摇头。 随即,她言语坚决说道:“不过,我们会继续找下去的。哪怕将这天下十州都翻个底朝天,我们也要找到他。” “就是这样,你也出来游历江湖的?”红袖娘子问道。她可是记得,这小烟儿打小就怕见到鲜血的,甚至见血就要晕过去。 “翟大叔,罗大叔都这么努力,我身为他的妹妹,怎么能一直躲下去呢?不找到韫哥哥,我们这一辈死都不瞑目。” 红袖娘子看着哥舒烟的眼角有泪光闪烁,心里一阵怜惜。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就享有盛名,这背后付出了怎么样的努力,她是如何练就的医术,更是有哪些苦楚,红袖娘子是可以猜想到一二的。 “苦了你了,我的小烟儿。”红袖娘子一把揽住哥舒烟的脑袋,怜惜说道。 哥舒烟带着哭腔,说道:“只要能找到韫哥哥,我做什么都愿意。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烟儿不仅没有找到他,更是连他的消息都没有一个。红袖姐姐,烟儿是不是很没用?韫哥哥到底在哪呀?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哥舒烟在人前保持端庄,她医术高超,她悬壶济世,她救人于苦难,她承受着许多她本不该的压力,此时,碰到了她亲近之人,竟是哭得停不下来。 红袖娘子一阵心疼,泪水也是在眼眶里打转,可怜的傻孩子。 “你韫哥哥是最喜欢你了,不会不要你的,他只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躲起来了······”红袖娘子本想着安慰哥舒烟,说到这,她眼里的泪水竟是也不争气地滴了下来。 江韫,你身为青帝,得天独厚,竟然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而置亲人家族不顾,其后更是失了踪影,人间无处可寻觅,江韫,你可真是个混帐东西······ 原来,哥舒烟口中的韫哥哥正是多年前名扬天下的青帝江韫,也是如今东林一流世家的江家所出。至于花侯木相,更是辅佐青帝的左膀右臂。 等到两人哭得差不多时候,红袖娘子率先拂去泪痕,她拍了拍哥舒烟说道:“小烟儿,别哭了。再哭下去,就真的要变成了泪人了。” 哥舒烟闻言,也开始擦去眼中泪水,不过,她眼眶通红,眼睛更加灵光四转了。 “红袖姐姐,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了?我在江湖之上也没怎么听到你的名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加入了止戈堂。” “我这些年过得可是好着呢,比不上你们那么辛苦。每天不仅吃得好,还睡得香,没有多少烦恼。” “红袖姐姐,你别骗我。你就不想韫哥哥么?” 红袖娘子眼神一黯,说道:“想他有什么用?他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不要,我这种外人他哪里会放在心上?” “要不,这次,你就和我回江家吧。老夫人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你的。这些年,她可没少提起你呢?” 是么?那个精明的老太太会想起她?是后悔了么?哼。红袖娘子一念到此,旋即摇了摇头,说道:“江家我是回不去了。还有,现在我还有事走不开,等我忙完再去找你,小烟儿,乖。” 百灵医仙早已不再是小孩子心性,对于红袖娘子的婉拒,她哪里会不明白。 “老夫人其实早就后悔了,后悔她当初对你做的那一切。” 红袖娘子十分惊讶,说道:“她和你讲过了?” “没有,烟儿又不是小孩子,这么多年来,也能猜到了一些。”哥舒烟低着头,玩弄着衣袖说道。 “那就替我告诉她,她不需要后悔。江韫贵为青帝,我是万万配不上东林江家的。” “可是······”百灵医仙还要再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红袖姐姐。两个女人的战争,不是一个外人可以插手的,何况她年纪最小,连事情原委都只是从翟山大叔听得一二,不是自己猜测所得。 “没什么可是了。”红袖娘子淡淡说道,“小烟儿,我和她的事,你不会明白的。我没有错,她也错不了,我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世道。” “等你再过些年,碰到心仪的却得不到的男子,就能知晓了。不过,我家小烟儿受尽万千宠爱,积德行善,不会像姐姐这般无奈的。” 哥舒烟无法接话,因为她真的不知道红袖娘子受了什么委屈,才会如此的绝情。 “对了,那天你治的那个剑客,对你可能有大用。” “什么用处?杀人么?” 红袖娘子微微一笑,说道:“你可知他是谁?” “听那苏小乞丐说,他不是杀了朱家客卿楼植的一个刺客么?” “能一刀杀了苏小乞丐的人多了去。如果只是这样,那个苏小乞丐会这么急切的想拜师?” “难不成他大有来头?背后是什么世家不成?藏兵殿?” 红袖娘子摇头表示否定,然后卖了卖关子,说道:“当然不是。小烟儿,我问你,这段时间江湖之中风头最盛的是谁?” “除了在朱家取走惊天剑的琴帝,那就只有一个剑客了?难道是他?”百灵医仙一声惊讶,诸多的意外。 红袖娘子赶紧将手指竖在嘴旁,“嘘”的一声提醒百灵医仙不要往下说,她说话也变得小声起来:“此事非同小可,不可泄漏他的名字。” 才说完,红袖娘子将一个不算精致的面具放在桌上,说道:“一旦他醒来,你就让他带上,再言其他。” 红袖娘子如此慎重,百灵医仙也是认真地点点头,表示会照做。可是她心里却嘀咕着,这么相貌普通的一个剑客,就是那个震惊扶摇,天下闻名的剑客徐庸铮?不像呀。 第一百五十四章 醒来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只觉得自己睡了好长的一觉,做了一个好长的梦。这梦里,他独自一人,在一片无边无际沙漠中迷了路,黄沙漫漫,毫无人烟。植被,动物,哪怕是日月都不曾有。 他一天天走着,身体一天天轻盈,走的也更加迅速。而那片荒漠,也慢慢开始出现了人烟。 直到最后,他终于看到了荒漠的边缘。 而等到他终于走出那片沙漠,他的梦也终于醒了。徐庸铮睁开眼,看到的不再是一片荒凉的景色,而是被拘束在木板的世界。 木板可以做成床,这也是代表着安全。他环顾四周,发现木桌木椅木凳木家具,应有尽有。室内再添几盆花朵,恬静之中更显生机盎然。 他坐起身来,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在一步步检查自己的伤势,发现伤口几乎已经全部愈合。这毫无疑问对他来说,是个喜讯。 没有负担的身体,保证他可以再度进入逃亡的生活,肆意的进行杀戮。而前番之所以那么狼狈,他也算是明白了,这个江湖可不会因为他受伤而手下留情。 打败枯枝老怪之后,他三天经受了十六战,战战不断,不给他丝毫喘气的机会。 而如果是此时,徐庸铮精神振作的情况下,他们还敢如此,徐庸铮保证只需要半日的功夫,就可把他们给赶尽杀绝。 徐庸铮不知道他此时在哪,他隐约记得一刀杀了楼植,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了两个人,那两个人他也没有注意身份,当时的做法可谓是极其冒险。 从结果来看,那两人并未食言,没有将自己的性命给交了出去。 他此刻手中无剑,心里稍有不安,于是打定主意之后,立马就穿起那件淡青色衣裳,套上靴子,打算出去探探究竟。 “既然醒了,那就请出来吃点东西吧。”木板间隔,屋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嗓音。 徐庸铮表情平静地走出内屋。他的伤势大好,这就是他自信的源泉。换言之,他的实力都已回来了。 刚走出屋外,亮眼的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徐庸铮有些晕眩,下意识地就用手遮挡住阳光。 刚才在内屋,仅仅只有些许光亮,徐庸铮以为是在清晨或者半夜,出屋之后,才发现阳光只在最强的时候,正是中午。 等到徐庸铮适应了阳光,才发现远处琴台旁坐着一位女子,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白衣,天生丽质,肤如凝脂,玉指如葱,细眉修长,眼睛里若流光,美丽动人。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在徐庸铮看来,多半是这女子救了自己一命,不然,她也不会守在屋外。徐庸铮礼数可不能少,他双手抱拳,说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徐······我日后一定会报答的。” 那女子掩嘴一笑,说道:“你连是谁救了你的命都不知道,还要来问我的名字。” 徐庸铮可被这句话给噎到了,竟是无言以对。这名字不问,可是如何得知呢? 看到徐庸铮双手抱拳,到片刻之后的无处安放,百灵医仙可觉得十分有趣。 她也不打算让这剑客继续尴尬,说道:“好了,你大病初愈,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徐庸铮看着桌上的白粥,才觉得自己已然饿了许多,而肚子不适时的咕嘟一声,更是让他尴尬不已。 他略微迟疑一会,便坐到了桌旁,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桌上并没有大鱼大肉,只有一大碗白粥,小菜四碟,颇为清淡,可是徐庸铮吃的津津有味。 “你这人,怎么不问我吃没吃?也太没礼数了。”那白衣女子感叹道。 徐庸铮这刚盛的第二碗白粥吃的正兴起,突闻此话,又是愣在了原地。 徐庸铮看着地上的阳光,突然笑着道:“如今这已到下午时分,想必姑娘是吃过了。”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公子,果然观察仔细。” 既然白衣女子如此夸赞,那么徐庸铮自然是答对了,所以他接着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也不知是小菜美味,还是徐庸铮饿死鬼投胎,最后徐庸铮竟然将那四碟小菜和一大碗白粥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你就不怕我在饭菜里面下毒?亏你还是个江湖人士。”白衣女子又问道。 “姑娘既然救得了我性命,万万不会再下毒给我,多此一举的。”徐庸铮吃饱之后,反应也快了许多。 “或许,本姑娘是闲得无聊,想找点乐子呢?女子,不就该应了你们男子时常挂在嘴边说的那句,喜怒无常六月天么?” “姑娘说笑了,我看姑娘应该是桃李芳菲四月天才对。”这一番夸奖,将白衣女子夸到心坎里去了。 “再说,这人饿了就得吃饭。在下不过是贱命一条,值不得姑娘的那一份毒药的。” “什么时候意境级别的高手也是贱命一条了?公子,我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可是,你也别诓骗我哟。徐少侠。” 徐庸铮的左眼一闭,眉毛微颤,也不知是被那桌上的酸梅汁给酸到了还是被这句“徐少侠”给惊到了。 “什么徐少侠?姑娘认错人了吧。”徐庸铮故作镇定说道。 “是吗?我就随口一说而已。你和江湖上盛传的那个剑客长得极像,若不是眉宇之间没有那个火焰印记,我险些将你认作是他。要是你是那个人就好了,我好将你毒死了,还能赚个千两黄金,这已经数月不曾吃肉,我都快馋病了。” “姑娘可别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那个剑客呢?您既然救了我,必定不是再度害我。我看你眉慈目善,不似那种大奸大恶之人。” “呵呵,莫不是大奸大恶之人都要写在脸上么?最毒不过妇人心,公子听说过么?我说到底,只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小女子一枚罢了,不过却是难伺候得很。你,现在是否感到两侧肋骨之下有些疼痒异常?” 徐庸铮闻言,感觉果然如那女子所言。 “你,你······”徐庸铮胃里一阵泛酸,险些将刚才所吃所喝都吐了出来,最后按着自己肚子大叫道。 “哈哈,哈哈。”白衣女子终于站了起来,笑得花枝招展,“你这个演技,不去那戏园子里去唱戏,有些可惜了。带时候,你保准能混个饭吃。不过,依你这个长相,要想当个红角,约莫是没戏的。” “姑娘的医术,定然是比不上伤人这一项的。”徐庸铮也停止了表演,小声嘀咕道。 白衣女子终于走了过来,坐在身边,纤纤玉指一抬,示意徐庸铮将左手伸出来。 “你怎么看出来我会医术的?莫非你听说过我的名字?”白衣女子正是百灵医仙哥舒烟。 “姑娘大名,如雷贯耳,我岂能不知?” “那好,那就将本姑娘的大名说出来,注意,是大名哟。”哥舒烟眼神促狭,对着徐庸铮笑着道。 得,徐庸铮又将马屁拍错了地方。 不过好在哥舒烟并不在意,对着徐庸铮说道:“你脉象平稳,体内气机充盈,相信再过个四五日,定能痊愈。” “谢姑娘救命之恩。”徐庸铮再度谢道,他可是将这一份恩情真的记在心里。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看出来我会医术的?” 徐庸铮也不再隐瞒,说道:“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之味,胡乱一猜,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白衣女子将身上的香囊一瞧,没想到这仅作凝神之用的香囊,隔了那么远,还是被徐庸铮给闻到了。 “你鼻子这么灵?莫非是属狗的不成?”百灵医仙的香囊里面可是还有花香的,而且都比那药香来得浓郁得多。 第一百五十五章 欢愉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确认这白衣女子对自己无害之后,心也定了下来,四处张望,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 “你在找什么?在找你的包袱么?” “不瞒姑娘说,是的。” “那包袱可有什么贵重物品不成?” 徐庸铮心想,自己包袱之中哪有什么贵重物品,仅仅只有那柄残缺的玄意剑,更加贵重的则是那个剑匣,里面不仅有沐小姐送给自己的玄意剑,还有剑幕王筱涓送给自己保管的逆流剑呢。他对于这女子稍稍安心,可是又想到自己价值千两多黄金的性命,他又犹豫了起来。 “没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一柄断剑而已。” 白衣女子又问道:“那你还记得,你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遗漏么?” “没有。”徐庸铮说道。 “那这个多出来的剑匣是谁的?莫非是她拣错了?”白衣女子指着墙角处的一张椅子之上,问道。 徐庸铮一看,心中大喜,这正是自己的那个剑匣,可是他又不敢表现得太惊喜,生怕白衣女子看出了什么破绽。 “这剑匣,估摸着是我的吧。”徐庸铮笑着道。 白衣女子也不在隐瞒下去,笑着说道:“徐庸铮,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莫非,你的名字也值千两黄金么?” 徐庸铮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寒,再去看那白衣女子脸上的笑意,并无恶意,有些吃惊。 “放心,既然红袖娘子救了你,就不会再来害你。我不过是受人所托,来救一个重伤的病人而已。” 徐庸铮将心稍稍放下,自己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见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人虽说救了自己,可是,他一向是一个悲观的现实主义者,有时候,总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敢承认自己的身份?或许,他此时正在别人手掌之中,成了那只逃脱不出的飞蛾罢了。 百灵医仙也未曾见过戒备心如此之强的人物,徐庸铮眉头紧锁,不知在思考什么。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红袖娘子的居所,也在江湖有名的止戈堂之内。” 原来,那日他用短刀杀了楼植之后,他便被红袖娘子带回了止戈堂疗伤,这可有些令徐庸铮感到意外。自己就这样到了敌人老窝了?自己当日救下他们不假,可当时想的更多的是自救,红袖娘子大可以仅仅带回苏小乞丐,将他安置在荒郊野外,放任他不管。 现在这种情况,倒有些棘手了。徐庸铮不清楚止戈堂的实力,更是不知道该如何逃出这里。 “对了,我乃是百灵医仙哥舒烟。” 徐庸铮听到这话,右手大拇指抚摸食指的关节终于停止了。 没曾想这位女子的身份是如此的惊人。江湖人称百灵医仙,她一袭白衣,救死扶伤,扶危济困,于江湖享有盛名,更是胭脂榜单中前四位占得一席之位。若是徐庸铮真的敢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劫持或者伤害,恐怕不用金意楼出手,她的那些拥护者就能将徐庸铮杀好几个来回。要知道,那些拥护者,可不乏扶摇榜中的俊杰翘楚,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百灵医仙的芳心至今没有归属。 管她呢,再怎么没有归属,也不会归属在自己身上。徐庸铮可没有白日做梦的习惯。 “师父,你醒了没有?医仙小姐姐,我又来了。赶紧出来欢迎我呀。” 徐庸铮可是认得这个笑声的,这是苏小乞丐的声音。他心里一阵疑惑,这小乞丐的师父又是谁?莫非,这房里还有第三人不成?既然小乞丐来了,他这身份也是被众人知晓了。 等到苏小乞丐推着轮椅走进房内,看到坐着的徐庸铮,推着轮椅就他欣喜万分:“师父,你总算醒了。” 徐庸铮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这苏小乞丐,说道:“师父?谁是你师父?” 苏小乞丐看着徐庸铮说道:“你不是打败了枯枝怪人的金戈剑主徐庸铮么?师父,你怎么了,你不会是傻了吧。” “医仙小姐姐,你怎么把我师父给治了个白痴呀?你还我师父,还我师父呀。” 红袖娘子也是跟着苏小乞丐进来的,她看着徐庸铮,脸带笑意,徐庸铮还是不习惯和红袖娘子打交道。或许是那句“卿生我未生,我生卿已老”的缘故吧。 红袖娘子对苏小乞丐毫不手软,对着苏小乞丐就是一个大板栗,将这消停的小孩给制止了。“再喊大声点,让整个止戈堂都知道。要不要我也来帮你喊喊呀。” 苏小乞丐赶忙捂住了嘴巴。这件事可马虎不得。 红袖娘子对着百灵医仙说道:“百灵医仙,那面具怎么不给他带上呢?” 百灵医仙闻言,吐出舌头一笑,然后拿出了那个并不精致的面具,放在了桌上。 红袖娘子朝徐庸铮说道:“你的身份,只有我们这几个人知晓。如果,你不想弄得整个止戈堂都知道的话,还是带上这个面具吧。” 徐庸铮自然不想人尽皆知,所以稍微一看,就带上了那个不怎么舒服的面具。 戴上面具之后,徐庸铮并没有感到多么局促,因为那面具仅仅是遮住了眼睛,盖住了鼻子。可在苏小乞丐看来,这面具也太丑了吧。 红袖娘子可不管苏小乞丐的小声嘀咕,对徐庸铮解释道:“当初,你在破庙杀了楼植,救了我们两个,我们两个本可以恩将仇报,将你杀了,可是我们并没有如此。” “这事,我会记在心上的。”徐庸铮点头道。 “听我说完,我们冒着大风险将你带回止戈堂,现在你要记住两件事,这不仅仅关系到你的身家性命,还关系到我们的性命。第一,这面具,只要在止戈堂,无论何时,你都不要摘下。” 这个要求还算合理,徐庸铮点头问道:“那第二个要求呢?” “你不要用出你的那些剑,也不要用出徐庸铮能用出来的意境。” 徐庸铮心里也想到此处,所以还是点头。 “这第三,就是要答应收我为徒。”苏小乞丐自作主张地说道。 徐庸铮一脸的疑惑,还是没能弄清楚苏小乞丐这闹的哪出。 “你实力如此高超,收了我这个天资聪颖的徒弟,肯定让你倍有面子。以后,我们两个游历江湖,所向披靡呀。” 红袖娘子不忘打击道:“所向披靡,就不会像丧家之犬那样了。” 徐庸铮流出冷汗,看来得罪了红袖娘子的下场并不好呀。红袖娘子如此记仇。 百灵医仙作势就要离开,而红袖娘子对着苏小乞丐说道:“还不送送你的小医仙姐姐。” “我不去,我要拜师。”苏小乞丐倔强说道。 “要不,让你大伤未愈的师父自己去送?” 苏小乞丐赶忙笑道:“不用,不用,这种小事还是让我这个徒弟来吧。” 徐庸铮确实有送百灵医仙的意思,可是他身上伤口有些疼痒,这种感觉,自他醒来吃完饭之后,就更加明显。 “明天早上,我再来找你。你需要想好,你叫什么名字才好。” 红袖娘子说完这话,也是同时离开。 木门终于阖上,徐庸铮一手捏住桌子边缘,身上冷汗直流。 许久之后,他稍好些,就将那个包袱和剑匣拆开来看。包袱之上,仍然有一些黄泥土,剑匣之上,也是有些污秽。这两件东西,红袖娘子他们确实没有动过。 剑匣之中,两柄剑赫然在其中。再看那包袱,非金非玉玄意剑入手处却传来一股暖流。 徐庸铮会心一笑,他知道,这是玄意剑见到主人的欢愉。 第一百五十六章 知心意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三剑在手,隐隐又有了几分天下之大,何处都可以去的架势。 而他自己识海中的那个老家伙还是没有音讯。他甚至都没有人可以问,问及当日那个山谷中发生的事。 江湖之中传闻,他不仅一剑发出山河意境,其后更是一剑将枯枝老怪打落山崖,各种说法,将他夸得无比洒脱逍遥。可笑的是,身为主角的徐庸铮对山谷决战的情形也是说不上来。更有甚者,不少成名剑士将他看作自己的剑道目标,又有多少少女想一赌徐庸铮的风采。而徐庸铮甚至都已然有了剑主封号-金戈剑主。原因嘛,自然是他仅仅一柄金戈剑被世人得知,总不能叫无名巨剑剑主吧。 名声在发酵,最后会变成如何的一个泡沫没有人知道。而徐庸铮的赏金却是高居不下,更是来到了一千五百金。他的身家底细,也终于来到了天下人的眼前。二十二岁的金戈剑主,这是何等的惊艳?没有师承,这更是为他的传奇增添了几分色彩。 可惜,这一些徐庸铮就如世外之人,都不知道。 一夜无休,徐庸铮艰难地运转无名功法,可惜没有丝毫实质成效,他还是没能唤醒那个老家伙。至于体内识海世界,他更是看都没看,怪病缠身,他也接受了这个现状。 天还未亮,雄鸡唱晓,再过片刻,红袖娘子就来敲门。 徐庸铮赶紧洗漱之后,就带上面具,和红袖娘子来到山林之处。 红袖娘子递给徐庸铮一柄刀,说道:“从今日起,你就改用刀。” 徐庸铮迟疑地接过刀来,问道:“连剑都不能用?” “苏小乞丐在堂主面前夸你,说你一刀惊艳,眨眼就砍下了楼植的头颅,所以你就用刀吧。再说,这刀和剑也差不多。” 徐庸铮一阵郁闷,谁他娘的说刀和剑差不多的,可是他脸上却不表现出来,说道:“我试试吧。” 而一旁,苏小乞丐终于推着轮椅出现,远远地就在那大声说道:“师父,早上好呀,您来啦,我就去撒了个尿,不然,指不定比你还要早呢。” 红袖娘子大声喊道:“还不快滚过来。” 也难为苏小乞丐,推着轮椅就好似一阵风一样赶来了。 “你想好自己叫什么名字了没?” “就叫无为吧。” “没有姓氏吗?” “没有。”徐庸铮点头道。 “也好,刚好符合你这个面具的古怪性格。”红袖娘子问完话语之后,就转身离开。“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苏小乞丐。” “红袖大姨,慢走呀,好走呀,千万别摔着了。”苏小乞丐谄媚笑道。 徐庸铮面对红袖娘子有些局促,是因为他之前得罪过这个救命恩人,而见到苏小乞丐,就显得比较随意了。 “师父,你可是不知道你现在江湖的威名······”苏小乞丐一说到这,似乎记起了红袖娘子的告诫,而不说话。 “你为什么想拜我为师?”徐庸铮主动问道。 苏小乞丐一笑道:“师父,你这么强,我肯定想拜你为师呀。” “就这么简单?”徐庸铮问道。 “对呀,就这么简单。”苏小乞丐理所当然道。 徐庸铮摇了摇头,这不是他希望听到的理由,而他从未想过会收徒弟,而在他看来,苏小乞丐一味贪图武力强大,这不是好事。 “难不成,师傅要收一个行侠仗义,匡扶正义的徒弟?” 徐庸铮又摇了摇头,他没有那么高大上,而行侠仗义,匡扶正义又谈何容易。虽然他立志为江湖树立规矩,建立秩序,可是他至今未曾有丝毫行动。 “那师傅想要弟子怎么样,弟子就会怎么样。”苏小乞丐说道。 “那你先说说你是个怎样的人,” “我苏小乞丐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一年前,我就杀了一个成名高手。”苏小乞丐不忘卖弄道。“这还是在我没有名师指导的情况之下,而拜了师父你之后,我更是一飞冲天,了不得的。” 徐庸铮转头就走,和这油嘴滑舌的小乞丐,他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苏小乞丐赶忙说道:“我是个孤儿,我从小没有父母,我只有姓,却没有名,可是我想要过好日子,我想要像你一样,名扬江湖,从此,没有人敢欺负。” “当日在破庙,是我说服红袖娘子救了你,要不是我,你早他娘的死了。红袖娘子只怕当时就会割下你的头颅。你哪里还有命活到今天,你不能如此忘恩负义,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徐庸铮越走越远,可是如今他实力见长,感知也变强了,苏小乞丐的话语依旧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我苏小乞丐哪怕没有你教,以后也会有出息的,你就等着后悔吧。” 苏小乞丐最后终于气急败坏了,破口大骂道。 徐庸铮终于消失在苏小乞丐的视线之内,苏小乞丐眼睛流下泪水。 “你又是何必呢?”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除了红袖娘子还能有谁? “红袖大姨,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呀。”苏小乞丐抱着红袖娘子的腰,嚎啕大哭了起来。 红袖娘子安慰道:“这江湖之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么?实在不行,我就送你去剑幕。” “大姨······” 红袖娘子咬着牙齿说道:“小乞丐,你要记住一点,这人若是自己都将自己看轻了,就别想他人会看得起你。你越是卑微,就越是被人踩在脚下。”红袖娘子这么一说,却是一手紧紧捏着苏小乞丐的手臂。这话也不知是她说给苏小乞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苏小乞丐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大姨,我手臂疼······” 红袖娘子这才察觉到,原来自己捏住了苏小乞丐受伤的手臂。 苏小乞丐哭了最后,终于坦白道:“红袖大姨,你知道吗?当日在破庙,我被楼植捏断了手臂,踩断了腿骨,我都不怎么伤心,可是,当你要牺牲自己来救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是我这个小乞丐连累了你。后来楼植要来结果我的性命之时,我才发现,我过了这一辈子,真正关心我的并不多,只有红袖大姨你一个。那天的教训,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那种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感觉,我现在做梦都会梦到。” “楼植老鬼那张淫笑的脸,在梦里我还是躲避不了,我还梦到了你哭泣受伤的样子,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像我这种小乞丐,没有任何关系,哪个门派会要我呢?剑幕吗?不,我年纪太大,比不过那帮怪物的。除了那人之外,我到哪里还能找到实力如此不凡的人物呢?没了,没有了。以后都不会有了。” “我之所以要练剑,只是想守护我在乎的人,我关心的人。我讨厌自己是个弱者,我讨厌这个武力至上的江湖,所以我必须要变强。” “难道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屈居人下吗?红袖娘子。” 苏小乞丐声泪俱下,也险些将红袖娘子的泪也勾了出来。 “守护之道吗?”山间起雾,远处那人终于回过头来,喃喃道。“我想守护的人呢?齐老神棍,你怎么赔我的剑道?我都没有给你送终呢。” 徐庸铮稍微迟疑之后,眼神又变得坚决起来。他的大事还未开始呢。十二人,每个人都要死在他的手里才行。 “苏小乞丐,明日清晨,在此等我。” 说完这话,徐庸铮就真的离开了,留下了悲喜交加,再度哭泣的苏小乞丐。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吃着午饭,这顿饭比昨日可是丰盛了不少,不仅有鸡鸭鱼肉,味道也是比昨日美味上了许多。 百灵医仙依然是一人前来,替徐庸铮把着脉。 “如此下去,再过个三四日,你就可以与人交手了。无为,恭喜你。”百灵医仙说道。 无为,好生熟悉的名字。红袖娘子与百灵医仙交好,白衣女子现在喊出,也不出乎徐庸铮的意外。 “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素闻你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徐庸铮给百灵医仙倒了一杯茶,说道。 “你不适合说这些客套话,一点都不感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百灵医仙一手打住徐庸铮的夸奖,这种没有诚心的夸奖她听腻了,有些讨厌了。 “你这次替我治病,可曾发现我体内的怪异?我的意思是说我的脑海还有全身经络里面的问题。” “你是说的武道修为方面?还是指身体方面?” “我无法内视识海。”徐庸铮老实说道。“哪怕我到了这种实力,还是无法内视识海。” “哦?这倒是闻所未闻,这是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我跨入意境许久之后,也是在我数月之前。” “现在呢?依旧无法内视吗?” “嗯。”徐庸铮点头道。 “要让你失望了,我只能给人治病,却不能教人修行,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抱歉。”百灵医仙说道。 徐庸铮眼神一黯,百灵医仙随即说道:“不过,你能修行到如此境界,想来肯定是有内功心法的。既然你无法内视,不妨从这内功心法方面下手吧。” 从这方面下手,徐庸铮在心头迅速否定这个想法。他这个病,若不是这个内功心法,恐怕早已死了千百次了。他那几年里,日日夜夜陷入魔障,不是齐老神棍照拂,传他如此心法,哪里还有今日的徐庸铮。 徐庸铮没有说话,愁上心头。红袖娘子这时推门而入,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百灵医仙面露喜悦,朝红袖娘子说道:“红袖姐姐,你来了就好。他身上这个伤被我三下五除二就治好了,我厉害吧。” 百灵医仙的语气较之前的稳重大有不同, 多了好几分俏皮。 红袖娘子搂住了哥舒烟的手臂,忍不住打趣道:“都是百灵医仙了,还是这般长不大。真是替你头痛呀。” “红袖姐姐,我可不会治头痛,要不我给你揉揉。” 红袖娘子一把躲过那只调皮的玉手,说道:“这么大人了,还没个正行。”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是笑得开心。 “在别人面前,我可是百灵医仙。在你面前,我可还是当年那个在你怀里撒娇的小烟儿呀。” “呐,那他是······”红袖娘子朝百灵医仙挤了挤眼,示意还有外人在此。 而徐庸铮则是专心自己的事,对此不闻不问。 红袖娘子拍了拍百灵医仙的后背,就在桌子前坐好,对徐庸铮说道:“等你伤养好了,你就可以离去了。只要你能闯过止戈堂的守山大阵。” “守山大阵?那是在哪里?我怎么没有听过呢?” “这次的守山大阵应该是五岳阵法,阵法奇特,选自五岳之山势,峰峦起叠,绵延不绝,威力极大。”红袖娘子解释道,“傻丫头,我们止戈堂的秘密可多了,当初请你来,可是没有设置阵法的,你要知晓我们的秘密,不妨多留个几日。” “三日之后,我自当离去。”徐庸铮一字一句道。 “救命之恩,未敢言谢,日后我大事办成,定当前来报答。” 红袖娘子说道:“不必了,你当日救我们一命,还答应收苏小乞丐为徒,就已经是回报完了。若是你能早些离去,就早些离去吧,免得在此多生事端。” “好,我知道了。”徐庸铮起身之后,就推门而去。 “红袖姐姐,你看这人性格如此高傲,如此固执呢?”百灵医仙说道。 “不是这样,他怎么就成了朱家贺寿唯一的倒霉蛋呢?”红袖娘子笑道。 “听说他还被沐家赶出门外,流浪江湖。前些时候,还被人取笑犹如江湖丧家之犬呢。我虽不在江湖,可也知道,这人一开始不过黄金五百两的悬赏,后来被人增加到千两黄金。” “岂止呢,现在已然到达了一千五百金的恐怖数字。前不久,他击败了扶摇第八的八大山岳和扶摇第四的枯枝老怪,更是名声大震。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出江湖就敢拿岭南朱家来当垫脚石。” “我怎么还觉得他是后生可畏呢。要知道,听翟大叔讲过,当年韫哥哥还要狂妄上十5数倍不止呢。他哪里会像今日这人一样,还·看我们这两个女人的脸色呢?”江湖之中,可没有睁眼的瞎子。徐庸铮对于红袖娘子的态度,百灵医仙可是看在眼里的。也不怪他,若不是红袖娘子率先表现出敌意,徐庸铮哪里会如此? “你大哥哥当年可是风头无二,举世无双,公认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当今之世,又怎么会再出现青帝第二呢?再说,你大哥哥当年何曾将自己逼入险境而无作为呢?又何曾将后背留给他人呢?还差得十万八千里远呢。”红袖娘子轻轻一笑。而她如今看徐庸铮,更是讨厌得很。 “好啦好啦,别说那徐庸铮了。我打算写信给老夫人。不知你同不同意?” “写信给她干什么?是说你找到了你大哥哥了?”红袖娘子一提到江家的老夫人,可是没什么好语气的。 “这么说,你是不同意咯。”百灵医仙拉着红袖娘子的手臂,说道:“红袖姐姐,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并不愉快,可是这也不能全怪老夫人呀。再怎么说,她也是韫哥哥的亲生母亲呀。你就算看在韫哥哥的面子上,也要容忍她几分才是。” 红袖娘子不说话,不代表她认为小医仙说的话有道理。当初她不就是容忍了那老妇人几分又几分,才把自己逼上了绝路的吗? 红袖娘子还是摇了摇头,握住百灵医仙的手,说道:“我的事,就不用你担心了。这些年,你化身医仙,四处寻访探问,想来也是多年不曾回家吧。你孤身一人在外,更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百灵医仙的名头是好,可是,某些时候,你还是要找几个护卫在一旁的。” “这些我们当初可都是有考虑的,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红袖姐姐。”说完,百灵医仙就将嘴巴附在红袖娘子的耳朵旁,说起了秘密。 红袖娘子听完之后,盯着百灵医仙,说道:“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不过,天下知道者,仅仅只有寥寥数人。”百灵医仙笑着说道。 “这样就好,东林江家还能继续辉煌下去,也不至于让他那么担心。” “可是,家里这么多年来的辛苦找寻,都没有结果。翟大叔把持江家也渐渐力不从心了。” “是江家的那些将领吧?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红袖娘子对着这方面的了解可不比百灵医仙少,于是,一猜就中。 百灵医仙只是落寞地低着头,说道:“何止呢,胃口还越来越大。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大逆不道,逆了大哥哥的意思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越是大英雄,就越是难以······好了,好了,傻丫头,不哭了。”红袖娘子看着又要哭泣的百灵医仙,赶忙转口安慰道,“你们家中事自然有人 会操持的,你大哥哥若是知晓你们的苦心,定会早些归来的。” 这话说出来,红袖娘子自己又何曾相信了?青帝一人,就牵动了东林多少人的心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欲闯归尘阵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和红袖娘子站在一片广场之中。 本想着早些离去的徐庸铮,在止戈堂主的要求之下,仍然是要见了一面。 所以,朝阳升起,红袖娘子就拉着徐庸铮来到广场之上等着。 红袖娘子对徐庸铮的脸色稍微好一些,因为她知道,徐庸铮传了小乞丐一本剑谱,当时小乞丐和她炫耀道,这可是剑山不外传的秘笈。小乞丐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可惜,仅仅被红袖娘子一句话就给打击了。还需要一个月,小乞丐的伤口才会有所好转,可是这种骨头破碎的伤势,没有一年半载,也是恢复不了的。所以,苏小乞丐更是有肉吃不得,心里直痒痒。 “待会,堂主来了,你要记住,你叫无为,你是个刀客。如果你不想加入止戈堂,也别直接拒绝。堂主的脾气颇有些古怪。”红袖娘子小心嘱咐道。 徐庸铮点了点头,记在心里。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来到了高台之上,少年头戴面具,只露出硕大的额头,上面有三条竖着的波浪的标记,远远看去,就像一条水纹。他缓缓坐在一旁的石椅之上,上面洁白无瑕,没有雕刻任何东西。 “参见二堂主。”红袖娘子领着徐庸铮低头说道。 “红袖娘子,你这次,给止戈堂带来了怎样的一个高手呢?”那少年居高临下,言语倨傲。 二堂主在三位堂主里是最不好相处的,他性格最为倨傲,目中无人惯了,所以他一贯最不喜欢听他人狡辩,更不喜欢他人拂逆了自己的意思。 “禀堂主,属下失职,这人并不是高手。” “那你当日所说,这人一刀砍去楼植的头颅,可曾有假?” “并未有假。可是这人,并未踏入意境级别。”红袖娘子望了一眼徐庸铮,示意徐庸铮低头。 可惜徐庸铮并没有低头,说道:“禀堂主,在下确实没有踏入那道门槛。” “那你可曾有加入止戈堂的想法?” 徐庸铮望着红袖娘子一眼,见到红袖娘子摇了摇头,他继续说道:“在下实力卑微,恐难入高门。” “原来,只是个虚长年岁的废物。”那少年无情说道。 “既然如此,红袖娘子,你带他去归尘阵吧。” “堂主······”红袖娘子听到归尘阵大吃一惊,这阵法可是实实在在的不简单,是止戈堂用来处置叛徒的阵法,威力比之守山大阵不知道要大上几多。 “怎么?莫非你也想进去吗?既然是个废物,就不值得止戈堂收留,更不值得本座手下留情。你若是迟疑,你也给本座进去,尝尝那个滋味。”白衣少年一阵冷笑,冷漠说道。 红袖娘子果真不敢多言了,因为这二堂主的脾气她是见识过的,他真的会把自己送入归尘阵的。罢了,要怪只怪徐庸铮运气不佳吧。 “此事和她无关,希望堂主不要牵连无辜。” “既然是个废物,就要有废物的觉悟。你有什么资格和本堂主如此说话?”白衣少年用手一指站得笔直的徐庸铮,质问道。 徐庸铮是头一次被人指着脸大骂,他手中的那柄刀已经有出鞘的冲动了。 可是,红袖娘子双腿一倾,一下就跪了下来,说道:“堂主息怒,是属下有眼无珠,办事不利。请堂主开恩,放过这人吧。” “既然知道自己有眼无珠,你还留着眼睛干什么?还不给本座挖下来。竟然还指望着本座开恩,开恩送你这奸夫离开是吗?”那少年狠厉说道。 红袖娘子一把拉住徐庸铮的刀,示意他不要冲动。 白衣少年将这看在眼底,哈哈一笑说道:“哼哼,倒是郎情妾意来了。可惜,止戈堂又不是什么善堂,那刀客,你若是真的喜欢这红袖娘子,应该知道她的过去了吧。” “你若是现在动手,不仅你离不开止戈堂,我和你那可怜的徒弟都要死在止戈堂。无为,小不忍则乱大谋。”红袖娘子低声和徐庸铮说道。 “她,当年可是红袖一招,千百人呼应呢。可惜,到底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妇呢······” 红袖娘子的手握住徐庸铮的刀鞘,更加紧了,她最在意的那件事,还是被人揭露了出来。 她面无表情,也没有多少悲伤露出,只有那只颤抖的用力的手,握得指尖发白。 徐庸铮似乎再也拔不出刀来,可是,不代表他愿意看着红袖娘子如此受辱。 “若是我闯过归尘阵,你当如何?” “就你这个废物,还想着去闯归尘阵?哈哈,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只问我闯过了,你要如何?” “你想如何,本座就如你的愿,只要不是太离谱。” “在那之后,我要挑战你。” 白衣少年一拍椅子,说道:“既然,你要求死,本座就依你。不过,若是你闯不过归尘阵,我会让红袖娘子去替你收尸。” 替徐庸铮收尸,自然是红袖娘子也得进入其中,那么,她的生死也将在那少年的掌控之中。 “好,一言为定。”徐庸铮咬牙说道。 白衣少年迅速离开了,并没有再来恶心红袖娘子,而红袖娘子终于一把瘫倒在地。 “你知道那归尘阵的威力吗?”红袖娘子问道。 “不知道。” “你知道归尘阵中有多少白骨吗?” 徐庸铮又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那你还想着替我出头?他能真的杀了我吗?他哪里敢,他最多只敢羞辱我。我忍一忍就过去了。这下好了,你要去送死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徐庸铮说道。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吧。省得连累我替你去收尸。”红袖娘子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依旧看不清楚表情。 “嗯,好的。”徐庸铮回答道。 而当徐庸铮回到住所之后,发现苏小乞丐早已在门口等候。 “师父,我听说你要去闯归尘大阵了。” 不出意外,又是红袖娘子告诉他的吧。 “嗯,是要去闯归尘大阵了。你又是哪里知晓的?” “这个嘛,还用说吗?徒弟自然有消息来源的。师父,你若是能成功闯过,你就可以做第四位堂主了,徒弟在这里先恭喜你。” “还有这个说法?我怎么不知道。话说,这归尘大阵到底是干什么的?” “归尘大阵,乃是止戈堂祖师设立的一座大阵,是当年选拔弟子所用,一般不轻易出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座阵法被用来处置叛徒的。所以阵中的白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是成名的高手。” “处置叛徒?那为什么那个堂主要让我进去呢?” “师父,说出来你别骂我,可能是他看你不爽吧。二堂主最臭屁,见不得别人比他臭屁,不对,是神气,他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对人的。有时候,他就连三堂主的面子都不给的。” 这么一说,今天红袖娘子看到那堂主的神情反应就可以解释了。而二堂主倨傲的神情也将他的性格展现无遗。 “那你们止戈堂到底有几位堂主?” “听红袖大姨说,止戈堂有三位堂主,可惜,到今天为止,我也只见过两位,大堂主神龙见首不见尾,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那闯过归尘阵,就可以做第四位堂主了?这也太轻率了吧。” 苏小乞丐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我就随便说着玩玩的。后面肯定还有别的名堂。” “那归尘大阵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不知道。反正师父你小心点就是了。必要时,可以带上那柄巨剑。”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一关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苏小乞丐是来送信的,至于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遵照红袖娘子的指示,对徐庸铮来说都不重要。 徐庸铮那日出言答应闯阵,并不全是为了红袖娘子。他既然要离开,就不想欠下任何人的情分。 红袖娘子愿意跪着为他求情,那么他闯一闯这归尘大阵又何妨?不过是一座阵法罢了。 翌日清晨,徐庸铮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了大阵所在。 徐庸铮一直只是知道止戈堂在山上,却没有发现止戈堂只是处在在半山腰,而往西方向是一条大路,往东方向就是一条偏僻小径,与另外一座山围成一个山谷,途中有溪水横流,形成深涧,那阵法便在深涧之中。 徐庸铮吹着山风,感受着微微湿润的空气。 那正是山间的雾气。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徐庸铮终于来到归尘大阵之前,那大阵之前有一老人守候,那老人满头白发,拄着一根拐杖,坐在一块巨石之上,一手搭在膝盖之上。 “直接进去就是了。”老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言语冷淡道。 徐庸铮也没有和这人打招呼,犯不着自己热脸去敷人家冷屁股,更何况,自己连止戈堂的人都不算,那人又不知晓身份,他哪里是叛徒呢。 徐庸铮背着一个包裹,手里拿着刀就走了进去。 那老人也闭着眼睛继续修行,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徐庸铮初入阵中,也没有发现如何独特。只是,这里的风儿有些大,这里的雾儿也有些浓。 正常人极尽目光,也不过是可以看到十步之内的距离。而徐庸铮放开神识,感知周围,发现稍微好一点,不过是五十步的距离。 这就算得上奇怪了,他的感知力极强,正常情况下,百步距离不在话下,而此时在这大阵的影响之下,竟然减少了一半有余。 徐庸铮变得有些谨慎了起来,握刀的手却松了起来。 等徐庸铮走过了一段小路,中间并没有多少变故,等走到了路的尽头,他发现旁边有一座看不清深浅和颜色的水潭,旁边还有一道石梯,嵌入石壁之内,似乎在指引人上山。 在徐庸铮登上那石梯四五步之后,山风突然之间大了许多。这山风也不知道什么缘故 ,竟然好像从石壁之中吹来,将徐庸铮吹向那潭水方向。 石梯之旁没有锁链,更没有护栏阻拦。徐庸铮只有紧紧贴着石壁前行。 “呼呼”,“呼呼”,山风呼啸,更是带着一些寒意,徐庸铮再过了四五步,竟然发现发梢有些湿润了。而他脸上的那张面具,也有些湿意。 “这般时节,山风也不该如此湿润呀。莫非是常年没有光亮的缘故。” 徐庸铮脚下传来的触感,有些黏糊糊的,似踩在一坨烂泥巴之上,更是有些打滑。 所以徐庸铮走得更加小心了。等到徐庸铮再走了三四十步后,发现山风有些阻碍他前行,于是他发挥感知之力,发现五十步之外,这石梯竟然断了。 许久之后,有惊无险地来到断梯之处,徐庸铮手中的刀早已经出鞘,在石壁上留下了几个刀口。 愈走到后面,这脚下的石梯便更加不平整,徐庸铮的鞋底也已经感知不到地面了,满是泥巴。 所以徐庸铮借刀之锋利,在石壁上留下几个刀口,而飞速前冲。 石梯也开始越来越窄,在起始处,隐隐有四五尺宽,而徐庸铮站在断壁处,仅仅只能容下他的双脚。 前方无路,底下更是一团漆黑,时不时传来一些碰撞的声音。 徐庸铮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表面黑色的球状物体,在潭水的荡漾之下,敲击着石壁。 “咚”,“咚”,这声音有些沉闷,在如此黑暗之下,更有些惊悚。 又飘来一个形状相似的物体,这两个东西碰撞在一起,竟然有些像骨头碰撞的清脆声音。 山风好似小了一些,可是徐庸铮依旧一筹莫展。他感知之外,这脚底之下,在那水潭之中,到底是何东西,他不得而知。而在十数步之外,还有一些石梯,继续引向山顶。 而在这途中,没有任何一小块可以立足之地。 一番思忖之后,徐庸铮拿出了包袱之中的玄意剑,重剑无锋,一剑劈在那石壁之上,果不其然,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凿痕。可是,玄意剑的材质还是一样的坚硬。 徐庸铮将脚在石壁山一擦,就将鞋底的烂泥去弄去大半,只见他脚尖再也不落地,右手长刀如长枪,直捅在石壁之上,“哐”,“哐”一下两下三下,徐庸铮的脚下也灵动了起来,“咚”,“咚咚”,“咚咚咚”,他的脚越动越快,一步步践踏在石壁之上,只借力片刻,就继续前踏。 在手脚并用之下,徐庸铮终于稳定在那块石壁之侧,可惜仍然有一块巨石拦路,这是徐庸铮早就感知到的。 只见他左手用力,凝气于玄意剑内,不发出丝毫,就是一道剑罡,看在那巨石之上。 “咚”。 一声如撞钟般的长响,那块巨石被徐庸铮劈开了大半,徐庸铮毫不迟疑,终身一跃,就又上了石梯之上。 大半块巨石落入水潭之内,不仅激起了许多水花,也让那水面多了许多动静,几条半人长的尾巴在潭水中游动,健壮有力。 徐庸铮庆幸自己没有入得水潭,不然这些不知来历怪物可没这么好对付。 山风好像停了,雾却更加的大了。 徐庸铮仿佛又来到了一片平地,这次他能见到的东西就更加少了。可是,他能感知到地面有多少尸骨,不知是那些继承人的骨头还是叛徒的骨头。 “看来,这就是归尘大阵了。” “哗啦啦”,“哗啦啦”,徐庸铮的听觉也颇为敏锐,很快就知晓了这道水流来的方向。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这道无声的水流从东边袭来。 徐庸铮玄意剑急速挥出两剑,剑锋不算凌厉,也并未交叉,只是两道剑气,就将那似水流的气浪给劈散开来。 阵法自有感知,也加大了威力。 下一刻,就是两道气浪并排袭来。 徐庸铮自己能够给发出两道截河意境,自然对此毫不畏惧。他的玄意剑再动,只是一剑横着挥出,剑气凌厉,这一剑的威力比刚才还要大上许多。 两道气浪也消失了。 如果只是这气浪,那么徐庸铮毫不畏惧,他已然跨过了那道门槛,又岂会被这意境雏形的气浪所吓倒。加上他感知力极为敏锐,可以准确知晓气浪来的方向。 徐庸铮就这样快速地往前走着,企图快速穿过这道迷雾。 没曾想阵法似乎有灵,下一刻,就不是四道气浪,也不是六道并排而来的气浪,而是八道气浪,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徐庸铮若是起了跳起来闪躲开来的心思,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因为这些气浪不是真的水流,不会在地面彷徨。 徐庸铮双手齐动,将右手刀将剑来使,两剑一挥一划,就是两道相通的气机,互通的意境。 大河盘旋曲折,汹涌奔腾,不知流过了多少里,来到峭壁前。 河流自川留不息,遇到巨石拦路不得过。 最后,巨石破碎,河道通,河流得势而冲,两道截河意境就这样发出来了。 气浪碰到意境,不消片刻,就被击散得无影无踪,而徐庸铮毫无障碍,转瞬又来到第二道长长的石阶之上。 这一次的阶梯就要比刚才山脚处宽得多,不过,徐庸铮发现,中间渐渐变成碎石,不复阶梯形状。 第一百六十章 突破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止戈堂内,苏小乞丐推着轮椅来到红袖娘子身边,红袖娘子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所以苏小乞丐也聪明地没有说话,只是右手拿着剑,自顾自地挥舞起来。 苏小乞丐自从练剑起来,性子比之前好上了许多,也变得更加有耐心了。 开什么玩笑,自己师傅当初可是说了,他练剑的时候,每天挥,刺,撩,划各三千下,经常练到手臂发酸还在坚持的。而苏小乞丐作为徐庸铮目前唯一的弟子,自然要把这等刻苦传下去,他没有办法下地挥剑,就坐在轮椅之上练习了起来。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玩木剑的小孩,可是苏小乞丐也不计较,更加认真地练习着木剑。 红袖娘子托着腮帮发呆,没有意外,她昨晚又是没有睡好。 “那个人闯阵去了?” 苏小乞丐下意识地接话道:“谁?”他手中的木剑挥舞起来,虎虎生风。 “他要是死在里边就好了。” “啊,”苏小乞丐痛呼一声,因为他刚才太过用力,而将手臂给挥到了轮椅之上。 “如此悟性,还要练剑。小乞丐,你是没有希望的。” 苏小乞丐也不气馁,又练了起来,不忘说道:“红袖姨,还是要和你说一下,以后你不能叫我小乞丐了,你可以叫我苏布衣,或者叫我苏不易,或者叫我苏大侠。” “还苏布衣?你怎么不叫苏破衣呢?这改名字是谁的主意。” “自然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师父上次和我说了,有姓无名,注定是野鬼。而我拜在了他的门下,以后就要有姓名。” “弄出这么多名堂,剑法学得怎么样了?他教你什么东西没有。” 苏小乞丐停止了练剑,望着红袖娘子,炫耀道:“当然,我师父是谁?他可是扶摇榜上的名人。他可是一下子就教了我几大剑诀的要点,怎么样?他厉害吧?” “就没教你意境?哼,看来,你这个便宜徒弟真的是好糊弄。”红袖娘子对徐庸铮还是有些不满的。 “我师父说了,欲速则不达,剑诀都不会,不锤炼气机,是发不出意境的。他当时就是一步步走过来的。” “我师父还说,他练剑也不过四年,我还是有大大的机会,以后踏入意境级别的。到时候,红袖姨,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动不动就是你师父?”红袖娘子拍了拍桌子,佯怒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替你师父收尸呀?” 苏小乞丐哪里还敢多说话,低着头,说道:“我错了。” “不过,他真的能闯过归尘阵吗?”苏小乞丐弱弱问道。 红袖娘子挥一挥衣袖,冷冷说道:“天知道。” 而徐庸铮终于走完了那完整的石阶,来到了碎石之上,这些碎石近乎粉末,甚至连西瓜大小的石块都不曾有。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徐庸铮疑惑在心中聚拢,手中的刀剑紧紧握在手中。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道似瀑布的气浪顺着石壁倾斜而下。 徐庸铮玄意剑举过头顶,就此逆流而上,一道剑气就劈开那气浪。剑气砸在石壁之上,不似刚才,并没有留下多少的痕迹。徐庸铮再一细看,这石壁的颜色通体发黑,看不出什么材质。 那些气浪被劈开之后,则是倾斜到了一旁,打在碎石之上,又将几块碎石磨了个粉碎,归为尘土。 原来这些粉末乃是经受倾斜的气浪侵袭,由石头变成的。 徐庸铮也不停留,再度挺剑前行。 气浪越来越频繁,而落在石块之上的气浪也越来越多,那些石块还有一些足够大的,更是被冲落到山崖之下。 再往上走,徐庸铮只觉得这气浪越发的大了,也就加快了步伐,手中的玄意剑也挥舞得更加的频繁了。 等到了有一处平台之上,徐庸铮满脸的灰尘,浑身上下也是厚厚的一层,这些都是碎石粉末。 经过这一折腾,饶是徐庸铮气机绵长,也有些乏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催动几次意境,不过好在可以在此处多做停留,休息片刻。 这一处的风景就稍微好一些,平台旁边有五块巨大的石壁,一块叠着一块,就好似一朵花儿盛开着。 那五块石壁并不是方形,而是一个个的半圆形石壁,就好像一座座山峰的山头一样,也不知道是自然生成,还是人为设置,如此的得天地之造化。 只见那石壁之上还有隐隐可见的字迹,可惜,徐庸铮并不认识。而再一细看,这五块石壁大小还是有所差别,起伏之状也有所不同。 徐庸铮渐渐看得有些痴了,那些石壁也好像有了生命力一样,动了起来。 徐庸铮看着五块石壁明明就在那里,可是却好像较刚才又有不同。 慢慢地,徐庸铮只感觉到有所郁闷,好像那些石壁纷纷朝他压了过来一样。 他定睛一看,发现那块石壁,借着太阳的余光发出了浓郁的玉石光彩。 徐庸铮胸口有些发闷,好像一块大石压在心口,使他有气不得出。 人生在世,须出一口气。徐庸铮这口气迟迟吐不出来,他的脸也涨得出现了一丝通红。 他的喉咙也变得吞咽困难了起来,转而,他的脖子也有些通红。 他隐隐觉得是那些石壁在搞鬼,于是,手中长剑挥了出来,就是一道剑气,射向其中一块石壁。 那道剑气本该砸在石壁之上,将石壁砸个粉碎,可是徐庸铮却没有听到任何响声,那剑气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徐庸铮痛苦地放下那把有些多余的刀,他的嘴巴里也开始有了一股发霉的味道,这种味道他是尝过的,正是石头之上青苔的味道。 他怀疑自己中了毒,可是也没听说过什么毒药能如此厉害?让他浑身如此难受的? 他的脚开始有些麻木了,脚上好像踩在一个石坑里面一样,将他束缚得严严实实的。 徐庸铮玄意剑一抹额前,那眉宇间熟悉的火焰印记再度出现,这一次那火焰不停变化,更加鲜艳动人,也更加具有生命力。 他的双目开始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原来那五块石壁早已不知道涨到了多大,已经将他头顶的阳光给尽数遮掩了。 那已经不是石壁,是五座大小几乎一样的山峰,山峰之上,草木可见,树叶可见,而那些山上的石头也开始慢慢地将这片平地填满。 这才是归尘阵真正的面目。 尘归尘,土归土,五岳山峰,尽破碎埋葬一人,刀剑须作古。 徐庸铮毫不犹豫,空气中白雾弥漫,片刻间,他的玄意剑之下生出一股愚钝的厚重之意。 古有巨人,身若天高不可侧,力敌万钧不可量。挥臂折断山岳,山体拦腰被折,其痕如镜面。巨人感之,知其锋利,感其气势,以手称之,抚之。 使臂如兵,如刀似剑,遂有初代兵,锋利无比。 以剑之势,折山断岳。 此刻,徐庸铮身后似乎也有一座大山,山高参天,比那五座山峰还要来得高大。 徐庸铮神情严肃,手中玄意剑再变,生出一股截然不同的凌厉切割之意。一道雪亮的银光闪烁,锋芒之下,恍惚之间,一道光芒如闪电划过。 天地无声,山体高愈达到数十丈,上半截山体被一只无形大手给拦腰抱断,然后在那只大手中变成粉碎般下砸,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每一缕尘烟,都是仿天道而为。 天道之力,人力岂能胜之。 徐庸铮的折岳意境在数月之后,终于再度有了突破。 第一百六十一章 域外妖魔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看着无形巨手,也是惊骇不已。往常,他多次催发折岳意境,是没有看到那只巨手,而这一次看到,更是代表着他的折岳意境迈出了一大步。 整个山岳化作巨石砸下,那聚合在一处,本该遮云蔽日的五座山峰也被笼罩在巨石之下。 很快就有了结局,五座山峰开始慢慢地分开,然后山上的巨石也顺势滚落下来。 到最后,那折岳意境的巨石将地面砸下不少,而五座山峰的虚影也是慢慢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徐庸铮胸中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他感觉轻快了不少。 而那五块大石壁依旧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上面一层淡淡的五彩流光闪烁,煞是美丽。 徐庸铮对这五块石壁毫无办法,眼前又突然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空中似有一粒粒的黄色的小颗粒,数也数不清。 再度看向地面,徐庸铮这才惊奇地发现,地面之上已然有了一大层铺的满满的细沙。 细沙无风而动,无水自流,毫无规律地运动着,就好像数尾鱼儿在水中游曳。 在那几尾鱼儿游曳之下,细沙也变得越来越多,平台之上也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地,,徐庸铮又来到了一片无边的荒漠。 这又是什么意境?徐庸铮疑问上心头,又被自己迅速否定了。 这和自己那一次在法相残卷内,所看到的差不多。不同的是,那一次站在远处漂浮的是诡,这一次,又是何方神圣呢? 没有人,没有鬼,更没有装神弄鬼之人。 有的只有五道卷起的狂沙。 这狂沙起初只有一人身高,水桶粗细,分别在五个地方不停旋转。 片刻过后,五道狂沙竟然是齐齐变大,变成一丈来高,四五人合抱的大小。 徐庸铮不知道这些狂沙如何才能停止,率先攻击,一道道剑气,凌厉异常,砍向那些沙尘卷。 沙尘卷没有闪躲,结结实实地被徐庸铮剑气砍中之后,也没有停止运转,那剑气也只是留下一些痕迹,就被沙尘卷修复完毕。 徐庸铮知道了答案。这和当初诡玩的把戏如出一辙。可惜,诡也没向他说明,这该如何运作和模拟出来。 徐庸铮看着漫天黄沙,却是将五道沙尘卷给忽视了。 黄沙漫漫,举目四顾,无亲无故,无朋无友,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他当初在沐家只演绎出来一半的沧茫剑法,这时借此气机,再度开始了。 徐庸铮的身形动了起来,一剑起,顾前不顾后,一剑扬,顾左不顾右。他的心思近乎通明,他手中的那柄玄意剑越来越快,玄意剑引起的黄沙也越来越多。 这就是他带动的势。那些黄沙开始慢慢汇聚成娟娟溪流,开始凝聚成一条小溪,最后终于变成了一条大河。 沧茫意境,于此刻起,开始初具气派。 君不见,沧茫之水天上来,奔流至海不复回。 君不见,滚滚黄沙散星辰,龙卷似柱覆天宫。 只见那沙尘渐渐呈现漩涡转状,如同一道黄色廊柱,从天空直挂下来,场面蔚为壮观。一股毁灭的,静寂的气息从那黄色龙卷里传来。 那五道沙尘卷也开始聚拢在一处,变成了一条奔腾之直上的黄龙。 那黄龙一声长啸,就张开喉咙,朝着徐庸铮那道意境冲去。 那黄龙的声势颇大,可是,怎么也比不上那道直达天宫的的黄色廊柱。 最后,那股毁灭的气息终于降临了,将那条长约数丈的黄龙撕了个粉碎。而徐庸铮也开始停下了手中的剑,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杰作。 “这道气息不对。”终于,有一个声音传来。 徐庸铮一看,原来是一个光头少年,他赤裸着胳膊,手持着长棍。 “你又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自哪里?”那光头少年说道。 “我自然是来自东林,是一个剑客。” “我看你不像,这道气息分明不是这方世界的东西。难道中州已然遭受劫难了吗?” 光头少年说完这话,眼神之中有些怜悯和伤感,随后,眼神冷峻道:“域外妖魔,受死吧。” 那光头少年持着长棍,一棍就挑起黄沙半丈,棍本身极长,而这一番加持之下,竟然达到了一丈有余。 徐庸铮玄意剑不足三尺,更是近身不得。 光头少年越战越勇,十数招过后将徐庸铮逼到残垣处。 形势越发不利,徐庸铮的半截袖子更是早早被黄沙侵蚀,他的小腿处更是险些被那一截黄沙洞穿了。 而光头少年依然紧皱着眉头,手中长棍不停,此时更是一棍如鞭子甩出,直击徐庸铮的大腿之上。 而徐庸铮神情一振,玄意剑再次击打在黄沙之上,那前面的黄沙被截断,可是后续的黄沙立即出击,就好似拥堵的蜂群去争食一般,不给徐庸铮留下些许空隙。 徐庸铮的反应极快,只见他身形翻转,弯下腰来,以左手手掌撑地,才避过了这光头少年的一招。 光头少年长棍一变,直上直下,长棍指天之后,就轰然砸下。 这一下,长棍末端的黄沙就不再是手臂大小了。那黄沙响应光头少年的征召,不仅末端变成了锅炉大小的圆柱,中端的黄沙也是骤然变多,整根棍子的黄沙犹如被铁炉熔炼在一处,分外凝实。 徐庸铮手中的玄意剑虽然质地坚硬,可是,他对于光头少年的这一击并没有把握。徐庸铮身子微微弓着,单脚猛地一旋,身子借着这一下借力,陡然翻转,才避过这一击。 可是巨型黄沙凝成的棍子砸在地面之上,声势尤为吓人,不仅激起了诸多沙尘,连整个地面都好似颤了几颤。 “下一击,你就不可能这么走运了。” 徐庸铮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光头少年,或者说在哪见过他的同类。 可是他的记忆里,却是怎么都搜索不到。 “要不,你再来试试?”徐庸铮毫不示弱道。 光头少年一声冷笑,长棍再次凝结黄沙,变成廊柱大小,长度比之刚才更加夸张,更是到达了快两丈。 若是说,这一寸长一寸强,那么这杆兵器已然是强到了极致,更是坚硬如铁。 徐庸铮无长剑在手,玄意剑虽好,终究还是不够锋利。 刚才那一道直上青天的黄龙卷,更是发挥不出来。 所以,徐庸铮只有逃,只有躲。 光头少年棍法精妙,看到徐庸铮一味闪躲和防守,手中的棍更加的肆无忌惮了起来。 徐庸铮的左手被黄沙刮过,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玄意剑才砍断的沙流,片刻之后,沙棍又复原了。 这到底是在哪里?还是在那处平台之上吗?还是如那法相残卷一样? 徐庸铮终于不再去想,意念一紧,左手一张,手中也是出现了一柄金戈剑模样的流沙之剑。 光头和尚满脸的震惊,说道:“你果然是域外妖魔。” 徐庸铮想试试这柄剑的锋利程度,一记蛮字诀祭出,就将那长棍末端的沙流给打了个粉碎。 而那长棍在这一击之下,由两丈之长变成了一丈半的长度。 流沙继续修复着长棍,可是远远没有前几次流利。 果然有效。 徐庸铮再度确认这是和那法相残卷内部相似的空间,也不再畏惧。 当初,他在那法相残卷,都可以击败诡那个活了数百年的家伙,今天,他相信,自己一样可以击败这个家伙。 他迫切想看到这个光头少年的真实面目,更想了解这个家伙是何来历,为何说自己是域外妖魔,而中州遭难又是怎么一样说法? 第一百六十二章 红发少年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优劣之势,自徐庸铮有了流沙剑之后,就变得极为简单。 而徐庸铮采取了诸多防御姿态,此番由守转攻,更是堪畅淋漓。 他一会一记蛮字诀,将那流沙棍末端给齐齐切开,一会一记崩字诀,将那流沙棍给震了一个好大的缺口。 流沙棍的修复速度愈发不如开始了。而徐庸铮的剑诀才刚刚开始施展,他的剑诀乃是学自姜玄初,无一不会。而此时他的剑法更是天马行空,行云流水无所滞。 终于,徐庸铮流沙剑最后一记点字诀,将长棍之外的流沙给齐齐点落在地。 徐庸铮潇洒了挽了一个剑花,昂起头对着那光头少年,意思很清楚,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休要猖狂。” 光头少年毫不放弃,提棍再战。 徐庸铮这才注意到,那少年的长棍刚刚好丈二长短。 少年的棍法也算得上精妙绝妙,长棍始终保持在徐庸铮的玄意剑之上,这便叫生棍。生棍进攻灵活自如,直冲徐庸铮面门而来。 而一旦徐庸铮用剑将长棍压下,那光头少年便将棍弯到极致,形成一张弯弓,然后以拳脚对敌。 再看那长棍,此刻在技而不在力。那光头少年挪移身形,只在数尺之地进退闪让。 而当徐庸铮玄意剑各种剑诀施展,那长棍之下,棍影如山,环顾周身,保得安全。 只是片刻转瞬之机,那光头少年也会激起长虹般的棍势,拒敌若城壁。 徐庸铮稍微体会之后,剑势就不断,左手流沙剑和右手玄意剑齐动,绵延不绝,正是当初截河的初始剑招。 光头少年咬牙坚持二三十招之后,长棍终于有所损伤,再看徐庸铮面色平静,手底下的剑动得更加流畅。 这哪里是个头?光头少年毫不犹豫,手底之下的长棍随之一变,就断成了两截。 这两截断棍更似两把长锏,形状如竹节。 长锏挥舞,杀伤比之长棍更甚。 而徐庸铮流沙剑再长一分,不给那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而光头少年的用锏功夫明显不如长棍。徐庸铮的玄意剑好几次重重拍在长锏之上,打得那人倒飞出去。 光头少年从沙土之中站了起来,长锏在他手中再变,变成两条丈长的银鞭。 鞭有十三节,节节相同长短,中间有环环相连,末端更是有箭头,锋利无比。 巧打流星顺打鞭,银鞭舞动如长蛇。 光头少年的手下演化出两条长蛇,竖如银蛇张口,撕咬一线,忽而银蛇摆尾,横扫一大片。竖轮转轴,好似风车轮转。 徐庸铮再一次面对这般长兵器,则想着近身而战。 他身形左右腾移,玄意剑披荆斩棘,震开那两条长蛇。 等到快近身处,他手中的流沙剑再长一分,直刺光头少年胸膛。 那流沙剑早不是三四尺长短,此刻更是五尺左右。 银鞭护主,在光头少年的挥舞下,他左手的那条银鞭终于发挥了缠绕作用,一把缠住了徐庸铮的手臂。 其后,银鞭撕咬,将流沙剑斩断之后,光头少年右手长鞭出击如龙,也是奔着徐庸铮胸膛而去。 徐庸铮右手玄意剑,借着剑罡,回转入圆盘,斩断那吐信蛇首。 机不可失,徐庸铮猛然将手中缠绕的银鞭一拉,身子猛然向前冲去,流沙剑望风再长,终于刺过了那少年的肩膀。 一如徐庸铮所料,光头少年受伤之后,没有鲜血流出。 那个伤口处只有红色光芒流出,片刻之间,皮肉闭合,红光也消失不见, 光头少年飞速后退,手中银鞭没入在沙尘之中。 那光头少年缓缓升到半空之中,双手一扬,地面就出现了两条巨大的白蛇。 白蛇吐信,蛇眼猩红,将徐庸铮的行动捕捉在眼底。 蛇头扁平而狰狞不已,再看那蛇吐息,就是一道猩红的血气之团吐出。 徐庸铮的玄意剑也终于落入黄沙之中,却并没有消失不见。 我只求长剑一柄。弃剑再求剑,没有人比徐庸铮更加了解这柄长剑。 玄意剑听闻主人感召,直飞徐庸铮手中。 徐庸铮微微一笑,长剑不仅在他手,更在黄沙之上。 黄沙之中凭空出现一柄无形巨剑,巨剑比徐庸铮还要高上许多,显得无比庄严。 一撇一捺,截河之威能再现,就是将那两条白蛇斩在剑下。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以感召这一柄剑?”光头少年万分惊讶。 “这柄剑早已经断裂,不该存在这世间。” “这柄剑是什么剑?你可认得?”徐庸铮问道。 “想从我嘴里知晓造化秘密,休想。” 光头少年也开始慢慢褪下上衣,身体发出一道道红色的光芒。他的声音更加愤怒,他的上半身开始变化,就好似沐浴在鲜血之中。 “本座,今天就要杀了你。” 接下来,那道发着光的红色躯体照亮了这片黄沙之地。 “鞭。”“棍。” 两件兵器带着红色光芒应声出现。 鞭舞银蛇。 棍影山重。 黄沙之中,开始出现了一条条银色长蛇,长蛇眼睛通红,嘴巴吐信,齐齐向徐庸铮咬来。 黄沙之上,更是出现了五座鲜红的大山,五岳成阵,要将徐庸铮彻底压在山下。 方才一念剑来,长剑在手。 此刻,一念刀至,初心刀再度出现在自己的手中。与上次不同的是,初心刀之上泛着黑色光芒。 玄意初心,今朝相会,胜却人间无数。右手黑色长剑一挥一划,就是一个交叉的符号,“X”如苍天之幕,盖在此间天地,空气静止。 左手初心刀微微一绕,这一次是个完整的圆出现。 那个黑色的圆升到半空之中,然后消失不在。 “砰砰砰”,“砰砰砰”,首先是五座血色山岳被齐齐击了个粉碎。然后是无数的银色大蛇,化为齑粉,消散在空气之中。 最后,那个圆出现在光头少年的身上,光头少年动弹不得。 审判如期而至,空中的苍天之幕终于落了下来,落在少年的额头之上。 叮叮叮,不断的撞击之声从少年的身体内传来。 下一刻,少年的双腿被齐齐砍断。 高亢的交响到来,光头少年的双手也被砍断。 等到最后一声轻响如钟声落下,光头少年的头颅终于落下。 最后,审判停止了。徐庸铮看着光头少年的躯干之上,被黑色的火焰焚烧着。 “啊。啊。啊。”光头少年终于发出了惨叫。 “你这个域外妖魔,为何可以在这里胡作非为?” “你老是说我是域外妖魔,可有什么证据?若说我是魔,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徐庸铮认为自己杀意入体,已经是入魔,所以少年骂自己,也算有些道理。 “我,我当然是个人。” “人?人哪有像你这样,受了如此重伤还能活的。更何况,你可有半点鲜红血液流出?” “我就是个人。你别想蛊惑我,乱我道心。” 徐庸铮的玄意剑在手,一剑拍在那人的胸膛之上,发现还是没有任何鲜血流出。 “你看,你都已经这样了,还是没有任何痛苦。你算个什么人?” “血?我自然是有鲜血的。不信,你就把你这些黑色的火焰收起来。” 徐庸铮也想见识一下这个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我该怎么收起来?” “你聚精会神,用你的那柄破剑,附在上面就可以了。” 徐庸铮真的将玄意剑附在那人躯干之上,发现黑色果然被玄意剑吸收了。 那人躯干断开,此刻竟然又聚拢在一处,又再度变成光头少年的模样。 不对,还有更多变化,那少年长出了一头红色的鲜艳头发。 第一百六十三章 得逞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红发少年邪魅一笑,手中又出现了一根长棍。 棍通体发红,上面还有古怪符号。 徐庸铮见到那人作势还要再战,轻轻一笑:“看来,我要把你钉在尘埃之中,你才会有所觉悟。” 下一刻,红发少年周围的地面开始被染成红色。 他身后更是出现了一个个的骷髅,那些骷髅形状各异,有些头盖骨上有着裂痕,死被人砍了一刀;有些左腿残缺,右脚站立不稳;还有一些手里拿着鲁钝的骨刀。 这些骷髅吸收地面的血色,变成了一个个穿着血红战甲的士兵。 徐庸铮望着那红发少年身后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一般的甲士,不由得有些发麻。这起码是上千人的规模。 红发少年也开始披着红色战甲,他将手中长棍一扬,那些士兵齐齐张口,汇成一个震彻天际的字:“杀。” 红发少年清楚,要让徐庸铮发出刚才那般审判的意境,绝无可能。所以,他直接祭出了自己这些年苦修的杀境。 “冥顽不灵。” 徐庸铮收起了那柄虚化出来的初心刀,双手持着那玄意剑,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的玄意剑之下先是生出一股愚钝的厚重之意,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座大山,山高参天,高约数百丈,此等高山,也是他第一次用气机模拟出。 之后,他的玄意剑陡然一变,又平白生出一股凌厉的切割之意。有一道雪亮的银光闪烁,锋芒之下,恍惚之间,一道光芒如闪电划过。 以剑之势,折山断岳。 片刻之后,天地无声,数百丈的山体似乎被人一剑折断,巨石嶙峋,携带着树木,轰然砸下。 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每一缕尘烟,都是仿天道而为。 天道之力,人力岂能胜之。 血红大军很快就败了,被巨石顷刻间便覆灭了。 那根血红长棍也被巨石砸成两半,而红发少年也是遍体鳞伤。 巨石并未消失,而是留在了原地。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哈哈”红发少年扬起手来,望着徐庸铮恳求道。 徐庸铮当然不会这么杀了他,这人还有别的用处。而他又不知这人又在搞什么鬼,所以走到红发少年身前,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红发少年神色有些凄惨,悲哀说道:“我?我到底是谁?我只记得自己被人囚禁在阵法里,此刻,神识已经受到了侵袭,到现在,我是个什么东西呢?” “我还算个什么东西?我身为兵道天书,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兵道天书?果然,徐庸铮终于知道那份熟悉之感从何而来了。 这人身上的气息和诡那个家伙如出一辙。至于差别嘛,可能是诡那个家伙更加的臭屁罢了。 想到这,徐庸铮竟然有一些想念诡那个家伙了。 巨石消失了,徐庸铮的玄意剑放在这红发少年的脖子旁。意思很清楚,不要轻举妄动。 红发少年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兵道天书?”徐庸铮装作不解问道。 “兵者,暗含天书,正奇相合,方得大道。它能说得上天书,自然是妙用无穷。十八般兵器,尽得其妙······” “停停停,我不想听你啰唆。那你是完整的兵道天书?还是有所残缺的?” 红发少年眼珠一转,说道:“当年我本是完整的,可是跟随正道盟主蓝鼎晨并肩作战之后,为了救他,我被一邪魔歪道打了个支离破碎。” “那邪魔歪道叫什么名字?” “星邪教主,白星落。” “那如今,你还剩下多少当初多少威能?”红发少年所吐出的这些消息,和徐庸铮从诡所得到的一致。 而这红发少年此时被自己彻底压制,他不信这红发少年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红发少年低了低头,佯装可怜道:“六者存其一。” “如此说来,还是对我毫无用处。”徐庸铮将剑就要往红发少年胸前砸下。 “等等,我对你有用,有大用。我能教你修炼杀境。” “杀境?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徐庸铮可没有大惊小怪,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红发少年,他始终有些不放心。 “杀境可是个好东西,这修炼杀境到了极致,也可以到达大道彼岸的。我可以助你熔炼出杀境。” “大道太过虚渺,我只要实际的用处。”徐庸铮冷冷说道。 “杀境一途,取自毁灭之道,杀人可取之,对敌之时发出,轻则摄人胆魄,令人无法再战,重则取人神魂,令敌封魔。而杀境与意境结合,更是数倍化之······”红发少年说道。这话说的,前面和诡说的几乎一样,不过,效用一途比诡说的还要夸张一些。 “如此有用,你怎么不修炼?” “我修炼了,可惜最后还是败在你的意境手中。” “如此说来,这杀境也没什么用。”徐庸铮可不想给这人讨价还价的机会,所以嘲讽道。 红发少年遭受如此羞辱,也不生气,对着徐庸铮说道:“这杀境对我没有用,可你若是修炼起来,对你大有用处。若是你需要,我可以将我的杀境尽数给你呀。” 来了,这正是徐庸铮所需要的。 “你会这么好心?” “我都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临死之前,给你这个有缘人一些好处又算得了什么呢?只盼你以后出去,能行侠仗义,才对得起我这一番付出。”红发少年悲哀说道。 看来,这家伙和诡遭遇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快要消亡的。 “我这人不喜欢欠人东西,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徐庸铮随口问道。 “你帮不了我的。就让我自生自灭吧。”红发少年真切说道。 “有意思。”徐庸铮看着这性格完全和诡不同的家伙,竟然笑了起来。 既然人家不想离开,徐庸铮也不好勉强。就任由这个家伙自生自灭吧。 “那我要离开这个世界,当如何离开呢?”徐庸铮问道。 “这个世界是以我为中心的。我可以送你出去。”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徐庸铮用玄意剑指了指红发少年。 红发少年伸出一根中指,将其放在徐庸铮的眉心处,也就是神宫所在。 徐庸铮只觉得眉心发热,而红发少年就将那道杀境给尽数放了进去。 片刻过后,红发少年往后退了退,一脸的惊骇,说道:“想不到,你居然是······” 徐庸铮睁开眼睛,笑着说道:“我是什么?我可不是什么域外妖魔,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剑客而已。”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红发少年嘴角颤抖问道。 “这很重要吗?” “哈哈,重要吗?重要吗?哈哈。当然重要。”红发少年眼角泛出一些泪来。 “我们苦苦等了数百年,终于等来了重见天日的机会。早在四百多年前,我们就曾得到感召,四百年后,将迎来灭世大劫。我们兵道天书需要辅佐应劫之人,拯救造化界。” “如今,我总算是等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应劫之人。” “可惜,我们早已支离破碎,如此姿态之下,还当如何辅佐这应劫之人呢?老天,你果真是造化弄人呀。哈哈。” 红发少年状若疯狂,时而大笑,时而仰天长哭。 “到最后,我连这应劫之人的名字都不能知道。哈哈,哈哈······” 红发少年最后竟然是笑出两行血泪。 徐庸铮不知道这话的真假,可是当初诡给他的经历,他还是记得的。 “我叫无为。没有姓。” 红发少年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也没有做当初诡的动作。 他缓缓坐了起来,满足说道:“您以后要当心些。” “当心什么?” “大劫将至,重担全在您身上,您需要步步谨慎,徐徐图之。” “我能够在死之前,见您一面,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说完这话,那红发少年竟然又变回了光头模样,浑身在穿着白衣。 光头少年伸出手,划了一个圆,圆圈之外,就是外面的世界。 “请君珍重。” 光头少年转头就走,没有一丝停留。 “慢着。”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光头少年笑着问道。 “虽然,我还是不相信你说的应劫之人的说法,可是,你现在就认我为主吧。” “如您之前所说,我对您毫无用处。” “现在或许没有,可是,等我集齐了兵道天书就好了。” “这个恕难从命,我不想拖累您。” 徐庸铮就差没有说出来,反正我的识海中有一个,不多你这个累赘了,你就来吧。 一番考虑之下,徐庸铮终于找到了一个好一些的借口:“若是你能助我修行杀境,那便不是拖累了。” “修行杀境么?如此,这倒是我唯一的用处了。” 之后的过程就极为简单了。 光头少年眼神慈悲,对着徐庸铮一拜,说道:“谢君成全。” 徐庸铮也没有注意到光头少年嘴角一翘,大有几分阴谋得逞的得意。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发难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在光头少年认主之后,徐庸铮果断退出了那方神秘世界。 再看平台之上,五块石壁再也没有荧光流转了。他脚下没有沙土,手中玄意剑依旧在手。 徐庸铮的识海处,一个光头少年站在了神宫前所在。 徐庸铮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就此晕了过去。 原来是那光头少年一棍击在血色神宫之上,只见他得意笑道:“分明是域外妖魔,还敢对我如此隐瞒。我就算是身死道消,也要拉着你陪葬。” 一团黄色火焰终于睁开了双眼,问道:“来者是谁?” 光头少年似乎在哪见到过这团火焰,可是又说不出来。 “我乃兵道天书,正在除魔卫道。” 黄色火焰哼哼一笑,说道:“我还他娘是兵道天书了。这年头,兵道天书可不值钱。” 光头少年又是幻化出一道银鞭和一对锏,再将长棍抛在半空之中,就是三道兵刃对着那团火焰。 黄色火焰看着这三柄熟悉的兵器,可是没有感受熟悉的气息,颇为奇怪。 “死。” 黄色火焰正是诡,经过上次的波折,他至今还未恢复。 但是有人打上门来,他也顾不得保全实力了。 明晃晃的开山刀对上长棍。 亮镗镗的红缨枪对上了银鞭。 极为阴险的子午鸳鸯钺更是对上了双锏。 六柄兵器在空中打得难解难分,最后只剩下一对子午鸳鸯钺。这可是诡花费了较大功夫幻化出来的,与其他五柄兵器有本质的区别。 那对子午鸳鸯钺飞向那光头,诡打算给这个后来者一个教训。 可是突然间光头少年又长出了红发,他手持长棍,就将那对子午鸳鸯钺打落。 这时候,他身上的气息变得邪魅无比,浑身上下更是泛着浓浓的血色,他笑着道:“你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快快报上名来,本座饶你不死。” 一番打斗,本就处在虚弱之中的诡看到这红发少年,更是惊讶不已。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饶我不死?你到底怎么进来的,速速招来。”论嘴上功夫,诡真不一定会输给谁。 “看来你和我一样,也是个外来者。”红发少年邪魅一笑。 诡疑惑道:“什么外来者?莫非徐庸铮这小子又找了个新欢?” “这个愚蠢的家伙不叫无为?叫做徐庸铮?哈哈,可惜呀,还是棋差一招。白白浪费了大好实力,其实他本可以杀我的。也幸亏是他愚蠢,不然,我哪里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红发少年猖狂说道:“从今日起,我就在这神宫之侧修炼。识趣点,你就给我滚开,不然,我要让你身死道消。” “只要我在这里补得三魂,占据躯壳,再将七魄圆满,我就可以重见天日了。哈哈。” 诡暗暗叫苦,徐庸铮不知道从哪里招来的这两个家伙。那个光头家伙还好说,还算他的同源之一,而这个红发家伙,气焰嚣张,更是个不好惹的主。 诡再一看那已经修复完好的神宫,更是诧异。 看来,那日之事,远不止他想的那么简单。 “休想。你这个没认主的家伙······”诡大声叫道。 诡再次祭出了子午鸳鸯钺。 “钺分神魂。” 子午鸳鸯钺实实地落在地上,如阴阳鱼入海,相环相抱,难分彼此。钺刃则是狰狞于土上。 不多久,钺渐渐消失了,幻化出一只老虎,虎待时而动,需先俯身贴地蓄势尔。 双钺分明如虎爪一般,直扑向红发少年。 红发少年则是双手一扬,手中长鞭出现,直接演变成了两条吐信银蛇。 银蛇对白虎。 红色对黄色。 红发少年实力不俗,意境正盛,银蛇蛇将白虎咬在嘴下。 “你······”子午鸳鸯钺消失不见,诡经此之后,也是受了伤,变得更加虚弱了。 红发少年一把捏住那团火焰,诡在身体接触之后,更是惊讶不已:“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可是个怪物。”红发少年得意笑道。 “在那方世界里,我不仅骗了那个可怜的家伙徐庸铮,说他是应劫之人,更是骗了那可怜的兵道天书。” “什么兵道天书,不过是一个固执的家伙,若没有他的阻拦,我早就杀境圆满了。” “不过没有关系,他帮助我侵入了徐庸铮这家伙的体内,没有他最后那一番表演,我还成功不了呢。” “哦,兵道天书,原来你这家伙也是兵道天书之一,让我来看看,你是本源的多少?” “原来你是三者存其一,哈哈,果然是天助我也。还是如此虚弱的兵道天书。” “本来,我也不想杀你,可是你太碍事了。我不得不除掉你,这样一来,我再找齐另外一半的天书,哈哈,那我真的可以到达大道彼岸了。” 想不到,我竟然会死在这个家伙手里?这恐怕就是诡最后的一个念头了。 同为兵道天书,为何这个家伙会变成这样?难道他是被杀境侵袭了吗?不对,他已经不是兵道天书了。 徐庸铮,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呀? 红发少年一脸凶狠,得意一笑,将棍高高举起,就要如长虹砸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可惜,诡忽然一轻,直接落在地上。 等到诡再回头一看,发现红发少年早已不知了踪影。而神宫之内,隐隐有血色涌动。 片刻之后,一团同样黄色的火焰被扔出神宫之外。 诡更是直接将这团毫无意识的火焰给吞了下去。 刀枪剑戟斧钺棍鞭锏,终于合一。 诡的实力终于再进一层,徐庸铮体内的兵书终于集齐一半。 那光头少年到底是谁?诡也不知晓。因为那光头少年身上气息实在是太过驳杂了。 “徐庸铮,你可别睡着了。” 徐庸铮被脑海中那个熟悉的家伙熟悉的声音叫醒了。 “诡。” “哼哼,从今日起,我也不叫诡先生了。本座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叫我奇先生。”诡臭屁道。 “有什么不同?不过这么久不见,又要玩个新花样不成?”徐庸铮揉了揉脑袋,有些无奈道。 “哼哼,还不是你小子做的好事。” “我怎么了?”徐庸铮问道。 “多亏你给我找个伙伴,险些将你我都给害死了。” 徐庸铮闻言一惊,说道:“什么伙伴?” “你找的那个光头少年还是红发少年?你现在忘了吗?就在刚才?” “红发少年?他不是消散在那个世界了吗?” “怎么可能,刚才他还出现在你的识海里,还打算将我给赶尽杀绝呢。” 徐庸铮这时候冷汗直冒。难怪他看着那红发少年总有几分不对劲,而光头少年则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如此诡异的气质竟然出现在同一个身上。 谢君成全。成全什么?徐庸铮越想越不对劲,若是那个红发少年真的出现在他的识海里,那么他真的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的。 现在看来,若不是诡这个家伙相助,自己多半已经着了道。 “从结果来看,应该不坏。你现在的杀境还要过些时日才能消化。”诡看着徐庸铮的自我反省,不忘安慰道。 随即,诡大声训斥道:“你现在就给我老实招来,今日做的什么好事?” 久别重逢,竟然没有倾诉情怀,徐庸铮倒是被逼得先讲起了自己做的好事。 或许是因为徐庸铮讲故事的能力有所进步,还是诡因为境界提升,整个过程下来,诡没有发出多少嘲讽话语,听得津津有味。 “你讲完了是吧。该轮到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徐庸铮发现诡今日有些兴奋。但是接下来,听到的话语,可又令徐庸铮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兵道天书,不过是一个固执的家伙,若没有他的阻拦,我早就杀境圆满了。” “多亏了他帮助我侵入了徐庸铮这家伙的体内,没有他最后那一番表演,我还成功不了呢。” “只要我在这里补得三魂,占据躯壳,再将七魄圆满,我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原来那红发少年打的是如此的主意。原来光头少年和红发少年竟然真的是两个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归尘得破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听到诡的说法,徐庸铮恍然大悟。现在看来,光头少年多半是兵道天书,而红发少年则是杀境还是其他东西。说来,也怪自己太过大意,错过了那么多的疑点,还贪图对方的杀境。 最后听到诡说的占据躯壳,重见天日,徐庸铮也是发出自己的疑问,说道:“真的可以这么做么?” “别人或许不可能,可是他却有希望。那家伙身上也有残缺的兵道天书。相信你也知道了,分别是棍、鞭、锏。只要他占据你的神宫,然后将我们这两道兵道天书的意识泯灭掉,化为己用,最后对你发起神识攻击,有大半成功的可能性。” “这么说来,今日没有你,他真的慢慢可以占据我的躯壳,最后完成重生了?”诡又问道。 诡不仅重新生出了手脚,更是弄出一团小鬼火,挠了挠头,说道:“你可以这样理解吧。” 说完这话,他的眼睛望着神宫处,时刻警惕着。 神宫毫无动静,看来神宫里面那人并没有计较诡的贪功。 说实话,那红发少年真的可以占下那神宫么?诡说是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认为。能自主修复神宫的东西,天下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 诡摇头不再想这神宫之中的以便,再度强调说道:“所以,以后这种事,你千万要经过我的同意,不要乱放其他古怪的东西进来了。不要将你我的性命当作玩笑才好。” 徐庸铮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说道:“那光头少年说的域外天魔是什么回事?” “不用管他,不过是些迷惑无知之人的东西。域外天魔早就死绝了。这点我可以保证。光头少年也就是个白痴。”诡可不认为光头少年是自己同类,一个连自己本心都把持不住的兵道天书,还有什么资格和他同源呢。 “我真的不是域外天魔?”徐庸铮试探问道。 “徐庸铮,我虽然知晓,你想弄清楚身上的怪病,可是,也别什么东西都往身上套呀。这样很不好。除非你能找到你老爹所在。” “我老爹?”徐庸铮神情一黯,“自己若是知道老爹在哪,定要问问这人为何要抛弃自己?” 如此之下,诡终于知晓了徐庸铮的第一个秘密。原来徐庸铮真的是被那齐老神棍捡来的。 徐庸铮也没有多少悲伤流出,而是很快恢复了平静。 “对了,我刚才的那个提议怎么样?你以后就叫我奇先生。” “那你以后也别叫我徐庸铮了,叫我金戈剑主。” “我丢你奶奶个腿,你这么早就封了剑主,谁给你封的?” “自从山谷打败了枯枝老怪之后,我就声震天下了。” “那追杀你的人可有少些?” “没有,在那之后,我三天十六战,险些死了过去。多亏了红袖娘子相救,我才活到了现在。这一次,我更是在这里休养了大半个月。” “一个沐家小姐,一个剑幕小妞,还有一个红袖娘子,可以呀,徐庸铮,你艳福不浅,什么时候来个光荣的第一次呀?” 徐庸铮可没敢往这方面想,温柔乡,这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对了,那日山谷之内,那朵花儿进入我的识海之中,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诡可不打算将当日之怪状说了出来,打着含糊道:“那花儿进来之后,我花费了九牛二虎的功劳,才把它给消灭掉。所以,自那日之后,我就陷入了沉睡之中。这些你都看到了。” “那我后来怎么打败的枯枝老怪呢?” “我当时都晕了过去,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可不能没有印象呀。”诡只有胡搅蛮缠道。 “我也没有印象了。这感觉好生奇怪,感觉当初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样。” “不是自己的,难道是别人的不成?莫非你被人给夺了躯壳不成??”诡大声问道。 “好吧。”看来徐庸铮从诡这里也得不到答案了。那么还有谁知道呢?没有人了。 诡在徐庸铮的识海说道:“来来来,让本大爷替你看看你的气机到底如何了?” 徐庸铮有些紧张,像等待着放榜的考生一样。 “卧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 诡只看到一条大河奔腾向前,川流不息,比之数月前,看到的溪流,不可同日而语。 “怎么强大了?” “你现在应该可以使出折岳意境了吧,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折岳意境应该越来越清晰了。” “嗯,后面这次出现了一只大手,捏碎了山峰。” “看来不出我的意料,那你接触到你的下一个境界了吗?凝神境界。” 徐庸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没有。” “甚至说是毫无头绪。”徐庸铮将自己的疑惑一股脑托出,“当日看曲星忧用出《十面埋伏》,那人骑着高头大马,那这丈长的方天画戟,不断挥舞。我也想着自己的意境里应该加入生机。可是加入一个人吗?人在山河面前能做什么?只能是渺小之物。” “或许,我这个意境就没有凝神的说法。” 诡看到徐庸铮有些沮丧,安慰他道:“不用急,慢慢来。你这山河意境齐出,意境级别已经没有敌手了,凝神境界应该也没有问题。” “那枯枝老怪呢?” “都说了,他脱离了意境的范畴,也不知他从哪里弄到了那件法宝,那个法门分明是六百年前的法门,与当今天道不合的。” “那姜玄初的剑道是否也是与当今天道不合?” 是呀,正如诡所说,四百年的时候,蓝鼎晨和白星落打得武道凋零,那会不会姜玄初的剑也是如此不合天道而遭天劫呢?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根据我的推演,这山河意境绝对在当今天道之内。你不要瞎想了。”诡郑重说道。 徐庸铮听他这么一说,才稍稍安下心来。 “下一步,你要去干什么?” “我闯过了这归尘大阵之后,就要去揍人。”徐庸铮终于收起玄意剑,接着拾级而上。 “有意思,一出来就有好戏看。他怎么惹你了?你给我好好说说。” 徐庸铮嘴角带着笑意,微微翘起,这些天的心中郁闷开始被清空。 原来,自己生活中,诡这个家伙竟然是如此重要。 “待会,看我怎么揍他就是了。” “金戈剑主,我可得提醒你,你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揍人可得往死里揍。” “······” 再看那大阵之外,有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此刻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遥望着归尘阵的方向,喃喃道:“这归尘阵终于破了。” 一旁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走来,他拱了拱手,朝老人道喜:“恭喜老前辈。” 老人将双手拄着一根拐杖,然后缓缓从巨石之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值得恭喜的?若不是老朽一时托大,当初和你师尊打赌,要闯那归尘阵,哪里会落得这般下场?” “话说,你师父那个老不死的,这些天年都在忙些什么?” “这个,弟子实在不是不知。” “好好的一个止戈堂,被你们师兄弟三人弄得乌烟瘴气。我看你的实力还算不错,你那两个师弟,唉唉,着实有点不入流。” 对于老人的贬低,黑衣人也只能无言承受。谁让这老头是曾经登临过扶摇榜呢? “你师父到底在不在止戈堂?”那老人问道。 “我师父出去云游去了,不在山中。不过,若是前辈若有兴趣,可以在此多留几天。”黑衣人笑着说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心慈手软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面对黑衣人的挽留,老人摇了摇头,说道:“不了,你这止戈堂唯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这归尘阵,如今,这阵法已经被破了,不知道那老鬼知道这消息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老人再度确认自己的师父不在山中,也变得有些放肆了起来。前面还称呼你师父,这时却是称呼为老鬼。 黑衣人接话道:“没有什么阵法能传承数百年的,这归尘阵被毁,也在家师意料之中。” 老人可不信这黑衣人这套说法,他们师父可是雁过拔毛的主,若是知晓此事,怎么会如此淡定?按那老鬼的性子,非得找人扒了那破阵之人的皮不可。 “那阵法之中的阵灵最后也消散了?”看似随意的一问,老人将拐杖缓缓压入巨石之内。 拐杖没有破碎,而巨石就好像一块腐烂的木头一样,拐杖整整齐齐地被插在巨石之中,就好像一块嵌在土里的墓碑一样。 黑衣人看着这般神奇的手段,也是一惊。 “怎么样?老夫这一手还算看得过去吧?要不要学一手?” 黑衣人摇了摇头,自己师父什么性格,他这个大弟子可是清楚得很。若是他敢如此,保不准第二日就会大祸临头。 “说起来那老鬼还是太小气,不仅将自己的兵刃传给了自己的私生子,传给你们二人的功法都是残缺的。” 黑衣人淡淡说道:“这等事情,师尊自有安排。不是我等可以妄议的。” 老人终于跳下了巨石,拍了拍手,再看向自己的杰作,那拐杖只留些许在巨石在外,满是得意。 “老夫当初就想搞个别的堂口玩玩,可惜,被那老鬼吓退了,说什么事物繁多,武道障碍。前段时间,我才是想明白,我一样可以当个甩手掌柜嘛。唉唉,如今我更是没有多少心思了。这一次被困多年,老夫出去之后,定要好好享受一般。” 黑衣人弯了弯腰,将身上的包袱递了过去,说道:“家师早有吩咐,请前辈不要见外。” 老人一把拿过包袱,掂了掂量当中的份量,说道:“看来你师父还没忘了我,知晓我最喜欢银子,不喜欢银票。” 下一刻,老人拆开包袱,看到金灿灿的黄金,大约有七八锭,哈哈一笑:“这事讲究。贤侄,谢了。” “前辈不用客气。” “我自是不会客气的。走咯。”说完,这老人就消失在山中迷雾里。 黑衣人一下跃上巨石,看着那拐杖,发现果然如他所料。 老家伙,你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徐庸铮迎着朝阳,来到了山顶。他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可是精神却出奇的好。 山顶之上还有一个人,拄着大刀,端坐在一块石头之上。那大刀显得有些笨重,刀刃竟然宽约半尺有余。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他依旧是头戴面具,只露出硕大的额头,上面有三条竖着的波浪的标记,远远看去,就像一条水纹。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无为。”那少年嘿嘿一笑道。 “那接下来,你可别令我失望才好。”徐庸铮说道。 多说无益,那少年十分轻易拔出大刀,就往徐庸铮这里攻来。 徐庸铮的短刀被他拿在右手之中,而玄意剑则在左手之上。 大刀势沉,少年挥舞起来,就好像扛着一样,刀刃却翻转自如。 徐庸铮右手的短刀很快就被大刀砍断。 白衣少年哼哼一笑,刀势却不停。 徐庸铮方才的经历那场战斗,比之这场要凶险得多。而那棍还要更长,更强。 所以,此时徐庸铮毫不慌张,举着玄意剑沉稳对敌。 当那大刀要砍下徐庸铮双腿之时,徐庸铮使出蛮字诀,玄意剑更加蛮横,将那大刀震开些许。 而当那大刀直上直下,徐庸铮使出崩字诀,用宽厚的剑身挡住,将那白衣少年的手给震得发麻。 大刀虽然杀伤范围广,可是多次挥舞下来,徐庸铮不仅没有受伤,反倒慢慢稳住了局面。 再看那白衣少年,右手几次被徐庸铮崩字诀打得发麻,此时终于改单手为双手了。 少年双手执刀之后,徐庸铮更是将剑反握,发动了自己的进攻之态。 玄意剑结结实实劈在大刀之上,两人皆是微微后退。不过,徐庸铮的反应更快,他右脚离地,左脚猛然发力,然后整个身子就好似一个陀螺一样,翻转数周。 他手中的玄意剑更是凌厉,借着下压之势,将白衣少年逼得步步后退。 白衣少年双手持刀,挡在自己胸前。 玄意剑一剑比一剑更重,最后那一剑,更是将白衣少年压得单膝跪地。 徐庸铮不等那白衣少年再动,一脚就踹在他的胸前,将他踢飞了好远。 白衣少年心里充满疑惑,不是说这人是一个刀客吗?他从哪里会如此凌厉的剑法?他到底是谁? “原来,你不只是个刀客。”白衣少年拄着大刀站了起来。 徐庸铮一声冷笑,不屑说道:“我会的东西还有很多,而且,我的实力,堂主现在知道深浅了吗?” 白衣少年的嘴角流出鲜血,他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你的剑又是从哪里来的?” 白衣少年的大刀是自己师父所留,颇为不凡。而那柄古怪的剑居然可以和它对攻如此之久,毫无损伤。 “路边捡的。你要不要?”徐庸铮看出了白衣少年眼中的贪婪,打趣道。 “你如此实力,不该在江湖默默无闻,你到底是谁?” 徐庸铮没有多解释,而是一步步走近他,说道:“我是谁不重要,我说过,我要揍你一顿。我说到做到。” “哈哈,简直是痴人说梦。”白衣少年笑道。 “是不是做梦,你待会就知道。”徐庸铮再度提起玄意剑,就攻了过去。 大刀发出两道凌厉的刀气,笔直冲向徐庸铮。 徐庸铮挥舞玄意剑,也是一道凌厉的剑气发出。 到了今日,徐庸铮终于也能用玄意剑发出这般凌厉的剑气了。 刀气剑气在空中发生了激烈的对撞,激起了好多烟尘。 “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你是别人派来止戈堂的奸细。” 徐庸铮笑了,这白衣堂主武力敌不过自己,竟然来了一出攻心之计。若是徐庸铮承认是外面的奸细,纵然赢了今日的比试,他也出不去止戈堂。 “堂主,现在才想着泼脏水,是不是有些迟了?再说,此处就我们两人。” “哼哼,只要我离开此处,你就死定了。” 徐庸铮说道:“那也要你能离开这里。” 徐庸铮直接冲入烟尘之内,一个箭步就来到了白衣少年的身前。 白衣少年将头一低,将背一弓,大刀在他背上转了一周,撩向徐庸铮。 而徐庸铮早有准备,一手扶着剑刃,就挡着那来势汹汹的大刀。然后,他刚好一脚蹬在白衣少年的的腰间,白衣少年又往后倒去。 诡在徐庸铮识海中摇了摇头,说道:“这也太嫩了。如此对手,徐庸铮,你就没感到一丝羞愧么?” “他要招惹我,我有什么办法?” “这大刀在他手中,不仅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倒是个累赘。这大刀起码得有个五六十斤。” “别看这种人平时高高在上,可是一拿起武器,才发现自己是个废物了。这种对手,算了,你还是放他一马吧。” 徐庸铮摇了摇头,将玄意剑放在身后。 再看白衣少年,倒在地上之后,那大刀更是脱手而出。 “怎么?堂主,要不今日之事就此结束吧。我打累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意境之破绽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说实话,徐庸铮并没有打过瘾。那白衣少年不仅没有用出意境,刀法更是一味用蛮力,没有半点灵性可言。 如此之下,徐庸铮对于止戈堂的实力更是有了判断。堂主实力如此,手下又能好到哪去呢?难怪在天下的名声,远不如清梧谷。 那少年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的白衣经过几番跌落尘土,早就变成了灰色。 而听到徐庸铮的话语,他更是眼睛里泛出一丝怨毒之色。 将他打成这样,还想着如此了事?门都没有。 他看了看远处的大刀,计上心头,说道:“你这等实力,若是能加入我止戈堂,我可以让你当个堂主。” 徐庸铮没有白衣少年想象中那么高兴,只是淡淡问道:“止戈堂只有一个堂,却有几个堂主呢。” 徐庸铮对于这种权力,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不用想也知道,徐庸铮是何处知道的消息。白衣少年一念到此,知道他无法瞒过徐庸铮,反而大声笑道:“有三个堂主又如何?你可知道我们三个堂主都有自己的势力?” 徐庸铮却是没有知晓其中秘辛,不解问道:“还有这种说法?” “我们师兄弟三人分管三个堂,可以自己招募人员的。” “那红袖娘子和苏小乞丐是谁的人?” “他们是属于山林堂口的人,不过,都是些废物。” 徐庸铮这才知道,那日为何这所谓的二堂主要刁难他们了。原来,他又被卷入了一场江湖争斗。 徐庸铮又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算了吧,按照我们当日说好的,我闯过了归尘阵,你就放我离开。” 白衣少年终于等到了徐庸铮转头离开的一刻,他手中出现了三支银镖。 徐庸铮没有丝毫戒备的后背,就成了他绝佳的偷袭目标。 “叮”,“叮”,“叮”,空中依次响起了三个声音。 三支银镖齐齐落在地上。 徐庸铮依旧未曾回头。 他的玄意剑被他反手握着,准确地击落了那些暗器。 徐庸铮转过头来,眼睛一眯,心中终于涌起了杀意。 “看来,你真是找死。” 白衣少年如见鬼魅,整个身子往后爬去。 徐庸铮用脚将那三支银镖齐齐挑起,飞向了那白衣少年的后背。 白衣少年听到风声,回过头来,而三支银镖已到了跟前。 一道剑气,凌厉而准确,将三支银镖劈落下。 来者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额头有一个山峰的标记,远远看去,更像文房四宝中的一个笔架。 他将长剑一扬,对着徐庸铮说道:“做人何须赶尽杀绝呢?” 这打了一个,又来了一个。今日莫非真的是流年不利么? 徐庸铮懒得解释,说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你杀我止戈堂堂主,就关我的事。” 这话一说,徐庸铮哪里不明了。根据来人装扮,徐庸铮旋即想到,这人应该也是个堂主。 “阁下是大堂主还是三堂主?” 少年一惊,回答道:“我乃三堂主林山。” “那当中原委你可知晓?”徐庸铮问道。 “哪里有什么当中原委?这人不仅闯了我止戈堂的归尘大阵,更是要杀我灭口。若不是师弟你及时赶到,恐怕我就要身首异处了。”起先的那个白衣少年抓住了机会,激愤说道。 而林山对于自己师兄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对于白衣少年说的话,更是深信不已。 那么对于敌人,就不该手下留情。 林山的长剑之下,一连发出了三道剑气。 徐庸铮玄意剑仅仅一道剑气,异常凌厉,就将那林山的剑气抵消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徐庸铮也懒得多加解释,不然在那白衣少年的挑拨之下,指不定又落得个巧舌如簧的下场。 “师弟,你别留手了。小心这人逃跑了。” 林山听闻这话,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师兄,我要用意境了。” 白衣少年的笑容更加浓郁了。 林山的剑在空中几折几划,就好像一个蹩脚的画师,片刻之后,迷雾渐起,五座山峰若隐若现,出现在半空之中。 徐庸铮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意境,不由得一笑。 归尘阵里那五块石壁可是远远不止如此威力的,他折岳意境都可以埋葬那五座山峰,还怕这种半吊子的意境吗? 只见林山的一剑往天空一指,然后缓缓下压。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的脸色竟然苍白如纸。 空中的那五座山峰终于落了下来,五座山峰又构成了一个奇特的阵法,将徐庸铮困在阵中。 徐庸铮预期的那种感觉并没有来临。他的胸膛之中没有石头,他的喉咙里没有石头,他的嘴巴里没有石头。 这也就意味着,这道意境远远比不上那归尘阵。 那么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徐庸铮没有鲁莽地使出截河或者折岳意境,反而微微一笑。 玄意剑只是在空中胡乱挥撩,空中出现了一只手,徐庸铮心中一喜,没想到他随意一想,此刻尝试之下,竟然真的成功了。 那只手泛着一层黑色的荧光,本该出现在折岳意境之上的手,此刻竟然单独使用了出来。 “卧槽,这样也行?”诡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那只手直接落在一座山峰之上,将那座山的顶峰给捏了个粉碎。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那只手并没有消失,恍如一匹饿狼,奔向了新的猎物。 诡这才知道,林山的意境幻化出来的五座山峰,并没有一般大小,更是没有遥相呼应,只是徒具其形。难怪徐庸铮说这是半吊子意境。 巨手又攀上了一座高大的山峰之上,微微用力,山峰之上的树木幻像就消失了,最后那座山峰也没能幸免于难,被捏成了粉碎。 或许是因为太过无趣,那只巨手直接找到了最高的那座山峰。 林山咬了咬牙,剑又一动,再往下压。 最高的那座山峰就动了起来,直接倾斜,企图将那只巨手压在山下。 巨手比高大山峰小得多,同时,那只手也就意味着更加灵活。 巨手在徐庸铮注入一道意识之后,变得灵活起来。 巨手先是将山上的颇为凝实树木拔了个干净,高大山峰就变得光秃秃了。 下一刻,巨手犹如一个顽皮的小孩,一会捏下一块山头,一会变成掌刀,削下一块山头,一会变成一个拳头,打在山峰之上。 就这样,那座巨大的山峰终于被巨手折服了。 而剩下的两座山峰则是被徐庸铮的剑气给击破了。如此不凝实的意境,徐庸铮的凌厉剑气却是足够了。 “你看那人,嘴巴张的都可以装下一个鸡蛋了。” 听到诡的话语,徐庸铮得意一笑。心想他们两人定然没有见过如此的意境。 而这只巨手是他注入了好些意念,才有了后面的精彩表演。 灵动的手,摧毁山峰,这就给了林山一种错觉。 “凝神境界?”林山疑惑道。 徐庸铮笑而不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在林山看来,这无疑就是默认了。 他拱了拱手,说道:“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这小子也是可惜,这道意境应该也是他第一次使出。看他的功底,明明是单独使出那座最高的山峰才最为妥当。” “那五座山峰并未遥相呼应,没有归尘阵的神韵,只是徒具其形。”徐庸铮重复着诡的话语,点评着林山的意境。 林山听到这,更加的心悦诚服了,手中的剑无力地低垂着。 因为徐庸铮仅仅一眼就看出了他意境的破绽。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强弩之末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师弟,你在干什么?快动手杀了他呀。”白衣少年可不管这无为什么意境。凡是招惹他的,不管是什么身份,他向来睚眦必报。 “师兄,我······”林山愧疚地看着白衣少年。 “你若再不动手,我就写信给师傅,看他怎么收拾你?”白衣少年威胁道。 林山一向最为尊敬自己师父,而自己师父向来溺爱自己这个师兄,那么他又当如何呢? 林山先是解释道:“师兄,我打不过他。” “废物,你真是个废物。林山,你真他么是个大废物。”说话间,白衣少年更是一巴掌甩在林山脸上。 “若是师傅知道你这样,当初就该把你丢在那乱葬岗里,让你被那些恶鬼咬死才好。”接着,白衣少年又咬牙道。 林山被打一巴掌无动于衷,听到这,竟然又握紧了手中的剑。 “你若不想滚出止戈堂,就给我去杀了他。”白衣少年下了最后的命令。 徐庸铮看着这一出好戏,他不明白的是,同样堂主,为什么地位差别如此之大? 林山真的朝徐庸铮走了过来,他苍白的脸上还有四个鲜红的手指印,他的眼睛更是通红。 “小心些。”诡提醒道。 徐庸铮明白,这人此刻是抱着怎样的悲哀心情而来的,而俗话说,哀兵必胜,不是指悲哀的人一定胜利,而是悲伤激发了人的潜在力量而战斗胜利的。 林山再度发出自己的意境,这一次,他的剑法灵动,在空中三折三划,从一个蹩脚的画师变成了一个灵性的画师,片刻之后,迷雾渐起,果然不再有五座山峰,只有一座山峰若隐若现,出现在半空之中。 若是细看,那一座山峰之上,隐隐有五个顶峰簇拥在一处,浑然一体。 “还是不要这样吧。”诡笑着说道。 徐庸铮却没有讲这话听进去,他偏要这样,他偏要故技重施。 玄意剑这次在空中挥撩得更加有规律了,四挥一撩,起始点均在一处,末尾处则是分别指向五个方向。 起始处为手掌,末尾为指尖。空中真的又出现了一只手, 这一次,这只手不仅泛着一层黑色的荧光,五根手指更是清晰可见。 这已经不是那支出现在折岳意境之上的手,而是一只全新的,独特的手。 诡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徐庸铮,你到底还要给我多少惊喜? 那只手五指张开,就攀上了那座山峰。 故伎重演,它企图将那山峰给捏个粉碎。 可是,那山峰处的五座顶峰聚在一处,不可分割,更是颇为凝实。 任那只手如何手段,都无法掰动丝毫。 终于,那五座顶峰动了,不,应该说那座山峰动了。 山峰开始倾斜,将徐庸铮笼罩在一片虚影之中。 山峰崩于前,徐庸铮面不改色。 他又是注入了一道神识在那只巨手之上。 巨手开始动了起来,它开始将山峰的侧面托着,不让它倒下。 山峰浑圆一体,倾斜之势并未减缓多少。 而林山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他的脖子更是涨得通红,他的右手流出鲜血,淋在长剑之上。 巨手虽大,在高大的山峰面前还是太过渺小。 山峰终于完全倾倒过来了,那只巨手开始又攀上了顶峰之上。 这是一场力的比拼,更是一场意志的比拼。 徐庸铮神情凝重,可是压力不大。 林山则是神情惨重, 一口鲜血喷出,直接往后倒去。 巨手将五座顶峰完全捏在手中,轻轻用力,顶峰破碎了。 虚影退去,巨手消失,林山倒下,而徐庸铮依旧站着。 “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人气机不够?” “开什么玩笑,他的意境开始五座山峰,此刻是如此凝实的一座山峰,若还是气机足够,那我真的不用打了,直接投降算了。我的气机都没有他这么绵长的。” “不关气机绵长的事,他的意境虽然也算得上颇为磅礴,可终究是差了一点。这种速成的法子,说到底还是透支身体的潜力。他不过十七八岁,若真能有如此的实力,实在是称得上天才。” 徐庸铮望着倒地不起,嘴角不断涌出鲜血的林山,心中有些不忍。 待到他正要上前,一个人影如风般袭来。 徐庸铮手中玄意剑一挡,那人一掌就拍在剑上。 徐庸铮往后退了三四步,而那人就落在了林山的身前。 那人一袭黑衣,就将林山抱起。他的眼里满是焦急,然后就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七八粒在手中,之后一股脑灌入林山的嘴里。 林山吃下药之后,用嘴猛地吸了几大口气,他的眼睛所见开始慢慢清晰,等见到来人之后,他声音颤抖,说道:“大师兄。” 原来这黑衣人也是止戈堂堂主。 “你看吧。我就说你今天流年不利,这人家一家三口都到齐了。”诡幸灾乐祸道。 黑衣人责怪道:“早就和你说,不让你使用意境,你怎么今日还是用了出来?这种情形,分明是用了两次。你若是不珍惜自己的命,我现在就一刀宰了你,省得你浪费我的灵丹妙药。” 林山眼圈微红,知晓大师兄并不是真的责怪他,而是真真切切地关心他这个孤儿。 “大师兄,我······” “你又错了对不对?你这毛病就不能改改吗?一年到头总要错几次才肯罢休?”黑衣人一掌拍在林山的背上,而林山感觉后背一暖,身子一震,眼睛却是更加有神了。 “挺好,如果下次我再发现你乱来,你就给我滚出止戈堂,一个连自己的身体都不会照料的家伙,我留下你也是个累赘,你听到没有?”黑衣人郑重对林山说道。 林山则是眨了眨眼睛,道:“我知道了,大师兄。” “要做到才好。”黑衣人笑道。 黑衣人说完这话,竟然转头望着那白衣少年,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白衣少年双腿有些发抖,说道:“我······不关我的事。是他要和那人打斗的。” 林山闻言,也是替白衣少年辩解道:“确实不关二师兄的事,是我自作主张,和那人比试的。” 黑衣人听到这,不由得一悲,将头低着。自己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可独独有一样,他不喜欢,就是太过偏袒他的二师兄了。 “我待会找你算账。”黑衣人望了一眼白衣少年,狠狠说道。 这一眼望去不打紧,白衣少年被吓倒在地,然后迅速爬起。 黑衣人冷冷一笑,再看向徐庸铮说道:“我乃是止戈堂的堂主凌滔。” “无为。”徐庸铮一扬剑,对着黑衣人说道。 “是你打伤了我两个师弟?”凌滔轻轻问道。 “现在看来,是他们实力不济,太不争气。”徐庸铮老实回答道。 “可我作为他们的师兄,不能坐视不管,不是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就是徐庸铮的立场。 “看起来,是你先冒犯的止戈堂。” “看起来,二堂主更加像止戈堂的主人。”徐庸铮冷冷说道。 黑衣人可是知晓这当中的含义,看起来的未必是正确的,可是能透露出某种信息。 “你今年多大?”凌滔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别告诉他,不然,他又要废话一堆。又不是兄弟结拜,更不是媒人说亲,问年龄干嘛?”诡在吐槽道。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徐庸铮说道。 “确实没有必要。既然如此,那就打过了再说吧。” 徐庸铮点了点头,手中的玄意剑更加兴奋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黄色巨龙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凌滔作为他们师父的大弟子,自然就成了三人中的老大。他前番刚刚送走师尊的好友,还来不及处理其他事物。感觉到这处山顶有异动之后,他便开始留意这边。而他看到了自己三师弟的意境之后,更是火速赶到这里,饶是如此,还是迟了一步。 林山躺在一旁,靠在一块石头之上,望着场中的战局。 而白衣人的脸色就没这么轻松了,他心里想着: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止戈堂?难道是师父让他回来的? 他再看着那柄原本属于他的大刀,被凌滔握在手中,眼神里面有了几分怨恨之情。 凌滔握着大刀在手,举重若轻,尤为轻巧。 他的大刀舞动了起来。 明明是一样的招式,可是,在凌滔手下,这招式变得更加的狠厉,犹如一头饿狼一样,疯狂地扑向徐庸铮。 徐庸铮持着玄意剑,稳稳挡住。 玄意剑短,大刀修长。 一寸长一寸强,大刀在凌滔手中,变得更加的强大,每一次大开大阖之下,刀刃都会卷起一些气浪。 徐庸铮的防御可谓做得密不透风,玄意剑的蛮字诀一发出,那大刀也是毫不畏惧,传来了兵刃碰撞的金石之声。 而他的剑诀又是一变,看着长刀停歇之处,点字诀使出,就点在刀面之上。 凌滔手臂微微发麻,握刀的手却更加紧了。 一寸短,一寸险。终于在十数招过后,徐庸铮看准大刀挥舞的空隙,一剑挡住刀刃,随后,身形腾挪,就近了凌滔身前。 徐庸铮的玄意剑缠字诀终于发动,不过他缠绕的并不是那柄大刀。 那柄大刀实在太长,缠字诀虽然巧妙,却未必能缠住。他缠住的是凌滔那支握刀的手。 那剑直拍在凌滔的右手手腕之上,凌滔大刀一缩,刀锋末端刚好撞上那玄意剑。 凌滔的大刀往身前一回,就要将徐庸铮拦腰斩断。 徐庸铮好不容易获得一个近身的机会,哪里会让他得逞。 只见徐庸铮玄意剑猛然换手,变成左手反握,剑刃挡住那大刀之后,手腕一转,玄意剑的剑柄直刺凌滔胸前。 如此情况下,大刀反倒成了累赘之物。 徐庸铮右手握拳,也是同时发难。 凌滔的右手依然选择握住大刀不放开,左手弯曲架在身前,如一道铁桥。 左手成掌,挡在玄意剑剑柄前进的位置上。那只手肘也是刚好顶在徐庸铮的拳头之上。 如此作用之下,铁桥破碎。 凌滔身子向后倒退而去,他嘴角一笑,右手大刀在手腕作用之下,重获新力,再次砍向徐庸铮的腰腹间。 徐庸铮反手玄意剑抵挡,却被大刀之上的诡异力量给震开了。 徐庸铮的腰间被割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凌滔以伤换伤,却是大赚。不过他的手腕却是微微发麻,徐庸铮那一剑的力道可是不轻。 “你的剑法还算不错,可是剑却不行。” “若是你那柄剑再长一点,再锋利一点,我不会如此好受。” 徐庸铮望着对面的黑衣人凌滔近乎发表的胜利感言,眉头一皱嘴巴里蹦出两个字。 “再来。” 凌滔说道:“好。” 这一次,徐庸铮却是更加主动了,他的身形更加灵动,不受腰间伤势的影响。 只见他玄意剑采取攻势,点在大刀的刀刃末端,使得大刀的刀尖无法回转。 这一手剑诀,说来简单,却是对刀剑的结构感知极为严格。 而徐庸铮不仅早已经熟悉了那大刀的力弱处所在,更是将玄意剑的短发挥到了极致。 他是在刀锋处跳舞。那玄意剑若是早一刻到达那点,那大刀的力度就回变大,他就压制不住凌滔。那玄意剑若是晚一刻到达,那么,那大刀就会向他的身体砍去。 凌滔的大刀已经挥砍了数十次,依旧没能近得徐庸铮的身前。 徐庸铮玄意剑再度反手握着,这一次不仅剑柄对着凌滔的胸膛,而剑刃更是划向凌滔的右手。 凌滔轻蔑一笑,心想:真是个不服输的剑客。既然这样,这一次,就让你败个干脆。 凌滔的右手大刀循着刚才的轨迹一样挥出,左手伸得笔直,就往上一架,就是一道铁桥。 这道铁桥改变了剑柄的去向,使得划向手臂的剑刃也是偏移了诡计。 徐庸铮右手握拳,这一次,依旧是往凌涛身上砸去。 同样的招数,只会导致同样的结果。凌滔做好受那一拳的准备,右手时刻准备再度发力,这一次,他要给徐庸铮再添新伤。 谁知道,徐庸铮突然右手变拳为爪,一把抓住了凌滔的左臂,然后右脚猛然蹬地,愤然发力,这一脚就直接踹在凌滔胸前。 凌滔身子笔直往后飞去,右手的刀也没能再度挥出。 “你的刀法还差了点,刀也有些碍事。” 这便是徐庸铮的回应。 凌滔稳了稳摇晃的身形,拍了拍胸前的那个脚印,对着徐庸铮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 “怎么样?加入我们吧。”凌滔再度对徐庸铮发出了邀请。 白衣少年不忘添油加醋道:“这人看不起我们止戈堂,刚才还骂我们是跳梁小丑呢。” “闭嘴。”凌涛有些不耐烦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白衣少年闭上了嘴巴。 徐庸铮微微一笑,“看来你的人不是很欢迎我。” “他们不喜欢强者,更不喜欢外来人。我不同,我很欣赏你。” “还是等打完再说吧。”徐庸铮战意正浓,不想停手。 “好。那接下来,你小心些。” 凌涛说完这话之后,气势猛然一变,他的长袍无风自鼓,他的眼神变成浅蓝色。 “好卖相。”徐庸铮心里说道。 只见凌滔的大刀在手,却并没有挥舞起来,而是变成了一把长形的尺子。 这把尺子开始上下起伏,似在水中随波逐流。 渐渐的,那把尺子好像变得更加轻柔了起来,更是失去了原来的形状。 最后,徐庸铮看到的是凌涛手中捧着一块长条的步,那已经不是刀了,那块布随风飘扬,不见任何刚强的模样。 这是一种轻柔的力量,轻柔不是温柔,它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 明明没有风,地上的灰尘却是以凌滔为中心,缓缓向四周扩散,一圈接着一圈,越变越大。 诡在徐庸铮的脑海之中不说话,他想看徐庸铮到底会是什么反应,他又能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灰尘如沙,此刻黄沙漫漫,徐庸铮又变得有些迷惘了起来。他举目四顾,无亲无故,无朋无友,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再低头之时,却发现玄意剑依旧在手中。 于是,徐庸铮的身形也动了起来,一剑起,顾前不顾后,一剑扬,顾左不顾右。 他的心思近乎通明,他手中的那柄玄意剑越来越快,玄意剑引出的气机也越来越多。 这就是他带动的势。 空气之中,又开始泛出一团白雾。 徐庸铮的剑下开始出现一团黄沙,那团黄沙不断扩大,一会儿的功夫便汇聚成涓涓溪流,再一会儿就凝聚成一条小溪,最后黄沙终于变成了一条大河。 沧茫意境再起,徐庸铮拔剑即可杀敌。 君不见,沧茫之水天上来,奔流至海不复回。 君不见,滚滚黄沙散星辰,龙卷似柱覆天宫。 只见那沙尘在徐庸铮的气机牵引之下,渐渐呈现一个小漩涡状,漩涡越变越大,越转越快,到最后,竟然直飞冲天。好似一条黄色巨龙,从地面直窜向天空,场面一时蔚为壮观。 一股蕴含着毁灭的,静寂的气息从那黄色巨龙身上传来。 第一百七十章 滔叠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凌滔的脚下开始出现了十数个圈,地上的沙石也开始滚动了起来。 那些圆圈都是以凌滔为中心,依旧缓缓向四周扩散,一圈接着一圈,越变越大,气息也越变越强。 终于,最外边的那个圈到了与那黄色龙卷想接触,徐庸铮这才发现,那些圈竟然不是简单的风,而是凌滔气机所致。 徐庸铮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滔叠。” 地上的那些圆圈终于有了颜色,是一圈圈的淡蓝色。 而此时看来,那些圈更似一道道在水中的浪涛,一道接着一道。 凌滔将手中大刀往前一送,那柄刀重新变得刚强了起来,幻化出一条鲨鱼形状,直冲着龙卷之内的徐庸铮而来。 地面之上,那一道道浪涛也是朝着徐庸铮袭来。 徐庸铮的黄色龙卷终于完成,其上更是有一个金黄龙头显现,迎着朝阳,金光闪闪。 可惜,另外两人都看得出来,凌滔的这一招滔叠已经脱离了意境的范畴,换言之,这已经是凝神手段。 而徐庸铮呢,似乎还是意境级别。 黄色龙头微微一仰头,竟然是张开巨口,对准那条鲨鱼,骤然冲下。 不一会儿,那条鲨鱼便被它吞入了口中。 滔叠之威带起的滔天巨浪却是齐齐冲向了巨龙的身体。 这是一道黄与蓝的碰撞,更是一场凝神与意境的对决。 浪涛重重,一道接着一道朝巨龙涌去,力量也是越变越强,到最后,那浪花竟然高达一丈有余。 巨龙旋转着身形,也是越转越快,最后,更是看不清形状。 两股力量最后终于碰撞在一起。 大刀落在地上,鲨鱼终于丧于龙口。而龙头也是直接消散了。 浪涛无阻,最终还是冲散了巨龙身形,朝着徐庸铮而去。 徐庸铮起手两剑,一挥一撩,相互连接,却没有发动截河意境,而是两道凌厉的剑气,行成一道栅栏,阻挡着巨浪。 最后,徐庸铮只受到最后三四道浪涛侵袭,不过受伤不重。 “你若不想那人起疑,麻烦上身,就且装上一装。不然,这道意境竟然能和人家凝神的威力差不多,解释不通。” 徐庸铮听闻此言,趁着雾气未散,将嘴角的鲜血抹上了眉角,还有脸颊,这么一看,就有些狰狞了。 凌滔看到那人依旧顽强地站着,眼神里面满是赞赏,说道:“你这道意境叫什么名字?” 徐庸铮这才发现,这道意境没有名字。 “沧茫黄沙,升腾如龙。名为沧龙。” “怎么样?还要再打吗?” “别打了,再打下去对你的收益不大,若是再度受伤,就不妙了。”诡建议道。 徐庸铮思考一番,摇了摇头。 “那你考虑得怎么样?” 凌滔这里说的,自然是徐庸铮加入止戈堂一事。 “我可以加入,但是,我不听任何人的命令。” 白衣少年在一旁说道:“那止戈堂要你何用?这架子,比天王老子还要大。” 没曾想,凌滔却是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以后就是我止戈堂的第四位堂主了。哈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凌滔就是一个成大事的人。在他看来,只要这人加入了止戈堂,其他事都可以慢慢商量。以他的手段,拉拢了那几个家伙,还愁不能拉拢这个剑客不成? 一旁的白衣少年欲言又止,被凌涛看在眼里。 凌滔一把将林山扶起,然后挥了挥手,示意白衣少年去扶徐庸铮。 “小心。” 白衣少年突然发难,一把匕首刺在徐庸铮的后背之上。 徐庸铮手中玄意剑毫不留情,一下拍在那白衣少年的胸膛之上。 白衣少年这一次如同一条咸鱼被拍飞出去,在地上翻滚数周,最后倒地不起。 凌滔回头看着徐庸铮的动作,徐庸铮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收起了玄意剑。 “红袖娘子,速来止戈殿。” 红袖娘子闻言一惊,这声音乃是动用止戈堂的阵法传出的,是止戈堂遇到大事才会用的。她心思急转,才想到一个可能:难道徐庸铮没有闯出去? 苏小乞丐不安问道:“这声音是哪里来的?不会是我师父出了什么事吧。” 红袖娘子示意苏小乞丐镇定下来,不要紧张。“我先去看看再说。”、 事情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等到红袖娘子到达止戈殿,本以为会发现徐庸铮尸体的她,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和她所想大相径庭。平时极为冷清的止戈殿,此时倒显得热闹非凡。 两个裁缝此时正拿着尺子替徐庸铮量着尺寸,而主座之位的那人那是久不露面的大堂主。他也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徐庸铮。 或许是越看越欣喜,大堂主居然满脸笑意,令红袖娘子不寒而栗。 另一旁坐着的三堂主,则是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好似蜷缩在白虎座位之上。 大殿里还坐着六七人,红袖娘子一一看去,迅速对上了号。 着白衣书生冠的乃是长生剑周不思。 另外三人长得眉角相似,手中都是拿着金环,想来便是闻名多时而未曾见面的夺命金环三兄弟,上官无痕,上官无器,上官无影。 红袖娘子自觉地坐在大殿末尾处,而大堂主却是发话:“红袖娘子,坐在末席处作甚?莫不是不想我们多看看美人养养眼?” 红袖娘子身子一僵,不知道大堂主何意,谦恭道:“属下实力低微,只能居于末席。” 大堂主说道:“止戈堂向来不以实力为唯一标准,你于止戈堂有大功,可居次席。” 如此一说,那其余几人将目光从徐庸铮身上转到了红袖娘子身上。红袖娘子咬了咬牙,缓缓走向次席座位。 长生剑周不思脸上带着玩味笑意,置于桌上的长生剑的剑穗被他时不时地拨弄着。 等到那两个裁缝终于忙完,徐庸铮也是长呼了一口气,他的面具依旧未曾取消,可众人看来,有些神秘。 再看徐庸铮,竟然没有往堂下走来,而是坐上了那空缺已久的第四把白玉雕龙座椅。 “你拿沧龙意境,倒也和这座椅十分相符。”大堂主朝着徐庸铮说道。 徐庸铮点了点头,稳稳坐下,翘起了两郎腿。还别说,这坐在高处确实有可取之处,似乎有一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一旁的一位着灰衣的老者说道:“大堂主,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有何要事宣布吗?二堂主呢?那个戴面具之人又是何人?凭什么可以坐在那雕龙座椅之上?” 大堂主看了这灰衣老者一眼,发现果然是二堂主堂下之人,如此盛气凌人,也不令他意外。自己那个师弟向来张扬跋扈惯了,手下之人更是缺乏管教。 “我都没开口,怎么你倒说了这么多?莫非,在这止戈殿里,你比我还要大?” 灰衣老者言语一塞,竟是说不出话来。 “你们二堂主有事在身,不能前来。若是你没有别的事,也可以滚了。”凌滔冷冷说道,看都不看那人一眼。 “大堂主,你······” “莫非还要我亲自出手不成?”凌滔眼神冰冷问道。 “这件事,我一定会禀告二堂主的。”说完,那灰衣老者甩了甩袖子,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 灰衣老者以为大堂主会服软,心里一喜,眼角一瞥。 大堂主已然到了他身后,说道:“我是让你滚的,你怎么可以走出这止戈殿?” 灰衣老者回过头来,狠狠说道:“凌滔,你别太过分。” 大堂主听到一个连客卿都不是的人,都敢直呼他的名字,更是冷笑不已。 第一百七十一章 真名得晓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看来,自己这几年来,在止戈堂的威信已然是极低了。连这条狗仗着主人之势,都敢和自己大呼小叫了。 凌滔思虑一番过后,也不客气,只是扬了扬手,掌下生风,一巴掌就拍在那灰衣老者的面上。 老者站直了身躯,本以为凌滔不敢拿他怎么样,此刻羞辱上心头,便要抽出手中大刀,砍向凌滔。 凌滔眯了眯眼,一脚如闪电踢出,将这老人踢出了大殿门槛之上。 “三日,我给你时间离开。若是三日以后,你还留在止戈堂,我就将你剐了。看你们堂主敢对我说什么?” 凌滔的眼神里满是杀意,吓得灰衣老者不敢再多说。 这和自家堂主说的可不一样。不是说凌滔这人是出了名的窝囊废么?怎么,怎么今日会如此? 灰衣老者被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狼狈地爬出止戈殿之后,就要去找二堂主诉苦了。 凌滔知道,这灰衣老者向来喜欢搬弄是非,吹嘘拍马,不然也不会如此讨二堂主喜欢。 可如今,他不会在意这些了。 凌滔重新坐回主座之上,笑着道:“今日召大家前来,只有一件事要宣布。” “那就是,今日起,我止戈堂再多了一位堂主,沧龙堂主,无为。” 座下也没有祝贺之声和掌声响起。 长生剑不解地看着凌滔堂主,眼神里似乎是询问。 而夺命金环三兄弟则是看着坐在雕龙座位之上的徐庸铮。 下一刻,凌滔的话则是掀起了轰然大波。 “他的另一个名字,叫徐庸铮。” 徐庸铮心里一惊。 这一下,夺命金环三兄弟看向徐庸铮的眼神更加炙热了。 而凌滔更是带着笑意看着徐庸铮,笑中有几分得意,好像在说,怎么?我不简单吧。我知晓你的真实身份。 周不思那柄剑的剑穗停止了摇动,他却是问出了一个白痴的问题:“徐庸铮又是谁?” “长生剑周不思。” “两耳不闻窗外事。” “见识浅陋无比。” 夺命金环三兄弟一人一句,将周不思贬低了一番。 “莫非是上次没把你们这三只鹦鹉揍够,你们不长记性。” 长生剑周不思平日里一向以好脾气著称,他醉心悟剑,奈何碰到了夺命金环三兄弟。 “长生剑,” “周不思,” “速来······” 看来三兄弟说话的习惯一向如此。 “停。今天喊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拆楼卸阁。”看着周不思将长生剑拿在手中,凌滔制止道。 “想必你们都知晓了,归尘大阵被人给闯破了。按照我们止戈堂的规矩,二者选其一,而徐庸铮答应加入我们止戈堂。”凌滔语气慢慢悠悠,似乎在炫耀某件事情一般。 长生剑周不思不知徐庸铮之名,可是听到徐庸铮闯过归尘大阵,心里微微一惊,他是闯过二次归尘大阵的,若不大堂主凌滔出手相救,他险些折在归尘阵里。 “他的意境沧龙,就是取归尘阵的精华,黄沙龙卷。” 周不思眉头终于一舒,再看向徐庸铮,眼神里面满是钦佩。如此天分,他有什么不服的呢? “金戈剑主徐庸铮,” “扶摇榜第十二,” “久仰大名。” 夺命金环三兄弟朝着徐庸铮说道。 徐庸铮看着这几人,并没有动手的痕迹,不解地望着大堂主。而凌滔笑着说道:“放心,这些人可都是我的心腹。” “不过你们对外还是得称呼他无为,止戈堂如今实力,不疑树敌。”凌滔对着那几人嘱咐道。 “前段时间不过是扶摇榜第三十四,怎么一下子就上升到扶摇榜第十二了?” “玄意楼评估实力,” “杀八大山岳,败枯枝老怪,” “三天十六战全胜。” 这些话零零碎碎,经过上官三兄弟说出口,给周不思带来了震撼。 “看堂主你的样子,不过二十出头,为何会招惹朱家这样的家族呢?”周不思不解问道。 上官三兄弟相视一笑。 “朱家老太爷贺寿,” “琴帝降临取剑,” “三少爷恼羞成怒······” “这件事早就传开了,我也有所耳闻。我问的是堂主怎么得罪朱家的?宴会之上的剑客起码过百,为何独独他一人出手杀人?莫非是命数犯冲还是口舌太利?”周不思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对呀,包括红袖娘子,众人都知道徐庸铮在朱家杀人而得罪了朱家,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人,江湖里没有谁能给出一个说法。他们也无从得知。 众人将目光投向徐庸铮。 徐庸铮解释道:“我一剑破了他们的图。” 朱家,画道大家朱化宇的家族,朱化宇飞升之后,自然给子孙后代留下了不少宝物。 而徐庸铮这一句话说的平静,在众人心中,却好像巨石如静湖,波澜不止。 “那你为何要杀他们两位少爷?” “他们想拿我当软柿子,用我来当替罪羊,挽来自己的脸面。” 众人这才明了,可是,徐庸铮的一系列举动证明,朱家的眼光确实不怎样,错把金刚钻当成软柿子。 “琴帝降临,大战群雄,抚琴破阵,挥手折百人。这样的风采,当日我若是在就好了。哪怕死在他手上也死而无憾了,只要能够见识一下他那举世无双的琴。”凌滔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举世无双的琴?那琴看起来颇为寻常,险些被震断琴弦呢。”徐庸铮不解道。 “被震断琴弦,怎么可能?当初几大门派围攻琴帝,名剑神兵诸多,也没能在那琴上留上丝毫痕迹的。莫非,琴帝带的只是一把普通的琴?”周不思可是听长辈说起过的。 “能称帝的,岂会离不开那把琴呢?江湖之中以讹传讹居多,不必理会了。” “那今日起,徐庸铮就算是加入我们止戈堂了。”大堂主总结道。 这一下,堂下数人终于齐齐拱手弯腰道:“拜见四堂主。” 徐庸铮则是坐在座位之上,轻轻点了点头。 “你这小子也太不讲究了。这时候站起身来,说句话也好呀。赶明儿,我要教你一些江湖规矩才好,也太不会收买人心了。” “既然如此,” “此间事了,” “就此别过。” 上官三兄弟就此离开。 周不思也带着不小的遗憾离去,琴帝,当今的江湖第一人,他竟然是无缘得见。 场间只剩下红袖娘子一人,大堂主说道:“红袖娘子,你自今日就进入沧龙堂下吧。” “无为,你可得为我们止戈堂培养出一两个意境级别的高手才好。” 红袖娘子却是躬身拒绝道:“大堂主,我在山林堂待惯了,怕是会不习惯。再说,三堂主待我恩重如山,我此时怎能离开呢?” 林山则是摆了摆手,有些虚弱说道:“你跟着他更好,我这里你不用挂念。” 此话一说,红袖娘子无话可说了。 徐庸铮脸上满是笑容,带着红袖娘子就走出了大殿。 大堂主这才将左手放在椅子之上,不出意外,他左手之上的伤口又再度流出鲜血来,染红了白玉座椅。 林山望着自己的大师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我和他过意不去,而是他这些年太过张扬跋扈了。”凌滔望着紧闭的大殿门口,也闭上了眼睛。 “那也不至于公开撕破脸皮。师父会不喜欢的。” “你总是这样,师父师父,师父都将那兵器传给了那个武功最差劲的弟子,你还不明白吗?” “若没有师父,你会死在乱葬岗,我也会死在那场祸乱里。可是,我们多少年没有看到过师父了?” “师兄,你······”林山吃惊说道。 “我没事的。只是说说而已。”凌滔挽起了袖子,将白布慢慢撕开。 将白布撕开,才能看到下面的伤口究竟如何,不是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买卖做成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再度归来,以止戈堂四堂主的身份归来,有人欢喜有人愁。苏小乞丐自然是欢喜不已,这意味着他可以和自己师父再多待些时间,而红袖娘子则是表情冷漠。 红袖娘子刚被赶出了山林堂,来到了徐庸铮的沧龙堂。 接下来的一两日时光,徐庸铮过得极为悠闲,只是安心养伤。 苏小乞丐拿着他的令牌,在红袖娘子的带领之下,去了止戈殿尽情挑选东西。 而这么一来,止戈堂众人也都知晓了,苏小乞丐乃是沧龙堂主的徒弟,苏小乞丐地位倒是提高了不少,更加得意。 徐庸铮望着桌子上的匣子,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事情的发展与他所想大有出入,他本打算那日收拾了白衣少年,就收拾东西开始逃亡的。可是大堂主的出现,令他始料不及。 后来加入止戈堂,被大堂主说明了身份,他更是从未想过。 “他到底从哪里知晓了我的身份?莫非是红袖娘子?可是也不像呀。” “红袖娘子若是有这个心,不如当日直接杀了你才干脆。” 徐庸铮面前的茶香袅袅,使旁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苏小乞丐瞧了瞧两下门,在徐庸铮的同意之下,推门而入。 “师父,我今日又在止戈殿里找了三本内功心法,您快来帮我看看。” 徐庸铮拿来一看,粗略翻了翻,就选中了第二本。 “这本不错。适合你。” 苏小乞丐满脸笑意,说道:“你可不知道,那个守殿老头看我挑三拣四的,差点没把我给扔出来,不过,他看到我的沧龙令牌之后,也只能笑着,替我挑选内功心法了。” “对了,红袖大姨,你帮我把那把剑拿过来。” 红袖娘子将那把剑直接扔在桌上,险些把徐庸铮的茶杯给打碎。 “红袖大姨,你对我师父就不能温柔一点吗?我师父又没惹你。” “那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红袖娘子说道。 “好好,也就是我现在打不过你。”苏小乞丐推着轮椅,绕着徐庸铮转了一圈,艰难地拿起那柄剑,对徐庸铮说道:“师父,我都想好了。您那几柄剑都太过招摇了,一拿出手来,别人就会知道您的身份。” “您再看看这柄剑,”苏小乞丐将那剑抽出去寸许,说道,“这柄剑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可还算锋利。您就凑合着用,不够的话,我今天再去多挑几把。” “苏小乞丐,那止戈殿的剑都快被你拿光了,你还要去挑?”红袖娘子拆台道。 苏小乞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来红袖娘子所言非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柄剑绝对是他目前所见最好的一柄,他没敢私藏,而用来孝敬徐庸铮。 “你要那么多剑干什么?” “人家看自己师父已然有三柄剑在手,做徒弟的自然有样学样,拿了个七八柄。也不看看,这带出去,就好像一只刺猬。”红袖娘子又打击苏小乞丐道。 徐庸铮闻言一笑,没有接过苏小乞丐的剑,摇了摇头。 “师父,这柄剑是我见过最好的一柄,您为何不要呀?” 徐庸铮又接过那柄剑,略微掂量一下,然后拔剑,收剑入鞘,片刻之下,苏小乞丐竟然没能看清楚。 “剑还算不错,也很适合你。”说完,徐庸铮就将这剑交到了苏小乞丐的手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师傅,那您该怎么······”苏小乞丐有些感动,可是言语有些焦急问道。 “我的剑拿出来,人们就会知晓我的身份,难道我的意境出来,人们就会对我视而不见吗?” 苏小乞丐低着头,他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徐庸铮的。 红袖娘子在一旁看着,怔怔发呆。 突然,苏小乞丐眼睛一转,对着徐庸铮说道:“师父,徒儿想求您一件事。” 看着苏小乞丐一本正经,徐庸铮也想看看究竟。 “你且说来听听。” “师父,要不您现在就将您的三道意境都传给我吧。省得师父您突然暴毙,弟子心痛欲绝,剑道不再长进。” “哈哈,徐庸铮,你这弟子有我几分无耻模样。突然暴毙,哈哈,哈哈······” 徐庸铮闭上眼睛,又呼了一口气。 要不现在就将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徒给手刃了才好? 苏小乞丐推着轮椅早已经出了房门,远远叫道:“师父,要一路平安呀。” 徐庸铮嘴角一翘。 而红袖娘子却还未离开,她朝徐庸铮说道:“看起来,你对苏小乞丐还算上心。” “不然呢?要不我将他带在身边,让他常听师父的教导?” “他那个大嘴巴,你若是敢带在身边,不消半日,你只怕就得身份暴露了。” 这话却是真的,苏小乞丐的大嘴巴可是止戈堂里都闻名的。 红袖娘子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说道:“其实,当初救你,我是有私心的。我本来想着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我还没有那么挟人以恩,不知羞耻。既然你答应了收小乞丐为徒,那我的那个要求不提也罢。” “那你为何一直看我不顺眼?” 红袖娘子说道:“那可是足足一千多两的黄金呀,足够老娘下半辈子锦衣玉食,天天醉死在金意楼,躺着享受了。” 徐庸铮笑了,笑容温醇。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放心,日后等我发达了,我也不会还你钱的。”徐庸铮看着发呆的红袖娘子说道。 红袖娘子没有回应。 片刻之后,红袖娘子回过头去,说道:“一路小心,你这一次走,以后可别回来了。” 事实上,徐庸铮也是存的这个想法。他无心权力,无心势力,复仇才是他下一步的计划。 “我能不能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徐庸铮说道。 “我的价钱可是很贵的。” “那也无妨,我还算有些资产的。”徐庸铮掀开那个木匣,里面的分为两层,底下那一层有银票许多,数目不一。 红袖娘子不以为然,认为这等被人追杀的人物能有什么资产呢?可是她转头一看,那凌乱放着的银票,里面一百两,五百两的银票可不少。 红袖娘子眼睛发光,将手伸向那个木匣。 徐庸铮将木匣一关,说道:“生意人,谈好价钱,再做买卖。” “那你先将事情说清楚,我才好出价。” 徐庸铮压低了声音,示意红袖娘子走得更近,随后将计划说出。 “你疯了?”红袖娘子惊讶说道。 “你看我像疯了吗?”徐庸铮笑着道。 “金意楼如此悬赏要你的人头,你居然还想着自投罗网,你不是疯了是怎么了?” “若是有你的帮忙,我能够在黑金楼获得身份,我的计划就可行。” “在黑金楼获得身份,谈何容易。你连假身份都没有一个。”红袖娘子说道。 “我听大堂主说,你极为擅长做面具。”徐庸铮又是笑着说。 红袖娘子低了低头,说道:“原来,你是打听好了的。” “生意人,不都得先了解他人的底细么?” “哼,底细是底细,可是价钱没得谈,白银万两。” “好,成交。”徐庸铮又掀开了木匣,斩钉截铁道。 红袖娘子是擅长做面具的,她的面具已然达到了如敷的境界。这等手艺的易形师,在江湖之上可谓是极为抢手的。 而徐庸铮改头换面之后,竟然还想着去黑金楼,那可是金意楼杀手的聚集之地,黑榜就是杀手榜单,红袖娘子不清楚徐庸铮葫芦里卖的什么样。 可是看到徐庸铮脸上淡定的表情,似胸有成竹,红袖娘子的气愤又上了心头。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新身份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天下之大,金意楼遍布天下十州,而黑金楼在金意楼中自成一方世界。 黑金楼,那是给天下不义之人获取财富之绝佳居所。 只要你有绝对的实力,只要你的心够狠,只要你的刀剑够快,你杀了悬赏之人,取得相应的信物,就能得到相应的悬赏。 红袖娘子在金意楼中熟悉地左折右转,领着徐庸铮就来到了一个偏僻角落。 若不是红袖娘子带路,哪怕有人指点,徐庸铮也不一定能走到这里。单就经过那座假山和一片竹林,就不知要迷惑住多少人。 终于,来到了一座通体全黑的七层楼阁之前,红袖娘子持着令牌就走了进去。 而徐庸铮只有在原地等待。 徐庸铮百无聊赖之际,抬头观望,发现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一排闪亮的大字顿时映入眼帘。 “勾玄命沉。” 仅仅四个大字,一股驳杂的锐利的金戈之意闪烁着。这四个字绝非毛笔所写,分明是人用兵器所刻画。而一般的兵器很难有这样的意境。徐庸铮见识过诸多兵器,却分不出是何种兵器所致,刀,虽然狠厉大开大阖,但是不够阴狠。剑,更加没有锋勾。徐庸铮凝住神识,意念外发,还想再进一步查看。可是,金色的大字突然变色,仿佛凭空生出了几只魔爪一样,将徐庸铮探视的意念揉散。 徐庸铮的气机绵长,意念不可谓不深厚,而这般的举动也是他许久之后,才认识到风险的。 鲜红的大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将自己武装了起来,更是拿起了武器,一副生人勿近的情景。 徐庸铮不愿就此放弃,因为如此奇怪的事物,是否里面又有一番奇遇呢?难道他识海中的天道兵书就在今日齐整?他重新凝住神识,将意念缓缓外发,头脑一片清明,这一次柔和地向那黑匾涌去。 谁料匾上的那些字好如围墙一般,将意念堵在墙外。若是徐庸铮的意念有丝毫越墙的举动,就会被那墙上的勾刺所伤。 徐庸铮正在为难之际,被去而复返的红袖娘子无意间扯了扯衣袖,瞬间血气上涌,稍后脸色苍白如纸,不过这些异样被红袖娘子那张如敷面具隐藏得极好。 “别发呆了,轮到我们进去了。” 徐庸铮闭口不言,生怕那鲜血逆涌,吐了出来。 可是红袖娘子还是察觉到他的异样。 “小子,这块匾面前,你也轻举妄动,真是不知死活。” 脑海中又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徐庸铮摇了摇头,再也不看那黑匾,示意红袖娘子带路,然后快步走向那柜台。 这处柜台分外冷清,不像其他几处,人山人海,分外嘈杂。 红袖娘子手里拿出一张百来两的银票,递给了那掌柜。 那掌柜长得一对浓郁的黑色胡须,呈现小八字。眼睛之下更是有一颗黑痣。 那小八字胡不动声色地拿过那张银票,脸上堆起笑意,说道:“红袖娘子,您可真是个贵人呀。” “哦,此话怎讲?”红袖娘子也是笑着问道。 “您是不知道,上一次那一帮人去追杀那金戈剑主,嫩是一个都没回来。可偏偏您回来了。你说,你这不是贵人是什么?”说话间,他就将一张需要签字画押的白纸递了过来。 “人有多大饭量,就要吃什么饭。我不过一个小女子,饭量不够,自然只是去看个热闹。”红袖娘子拿过之后,稍稍确认之后,就又交给了那小八字胡。 “要不说,您是贵人哪,如此地有自知之明。” “哈哈,哈哈哈。”红袖娘子被逗得花枝摇颤。 小八字胡又拿出一张单独的状纸,朝坐在椅子之上的徐庸铮说道:“来吧,过来按个手印。” 徐庸铮上前一看,发现上面三个大字颇为醒目---“生死状”。 徐庸铮略微迟疑,不料被红袖娘子说道:“你若是害怕,我们下次再来。省得我那个远方的亲戚埋怨我,将你带上了死路。” 徐庸铮一手按在印泥之上,鲜红的大拇指印出现了纸张之上。 “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大丈夫,生死须看淡。”红袖娘子用袖子擦了擦徐庸铮脖子上的汗。 “其实,这也是为了避免士族名门前来胡闹,而特意指定的规矩。到时,确保事后无忧。也正合了这纸上所言,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小八字胡笑着解释道。 “来,小兄弟,还有最后一道程序。”小八字胡又拿出一张纸。 徐庸铮静静地读完这张纸上的一些所谓条款之后,心里对黑金楼的评价又上了一层。 “若是已经看过,就在那空白处,写下你的名号吧。” “名字等于名号,你可别把你的狗蛋的大名往上面写,名号可以随便取的。”红袖娘子随口解释道。 其实传递了两个信息,一是不要透露大名,二来,你真名叫狗蛋,还能取出别的响亮名号来? 徐庸铮蹩脚地用毛笔,大笔一挥,两个字就此写下。 “让我来看看,你这起的什么名号啊。”小八字胡眯了眯眼睛,然后脸色一惊。 “天狼?” 他看着红袖娘子,似乎在询问。 “有什么不对劲吗?”红袖娘子问道。 “按理来说,这名号之由,我们无权干涉,可是这天狼二字,我偷偷告诉你,有些不详。过去的数年间,取这名号的数十来号人都死了。” 红袖娘子一惊:“难怪说,我从没有在江湖中如何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那现在,你们要不要换一个?我给你打个折,三十两银子就可以了。”小八字胡循循善诱道。 “不用了,我就喜欢这个名字。”徐庸铮抢先开口说道。 红袖娘子作势要打徐庸铮,可是又放下手来,叹气道:“你早点去死也好,省得你来烦我。既然如此,那就这个了。不换了。” 小八字胡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印章,啪的一声,盖在纸上。 从此,江湖上,黑金楼里又多了一个叫天狼的刺客, “你们的悬赏榜里面是否有对名门正派的追杀?” 掌柜的如同看白痴的眼神一样看着徐庸铮。 红袖娘子又一拍徐庸铮的肩膀,说道:“开始和你讲,你不听,这时候倒是乱问。在这里,任何人有任何要求,只要他出得起这个价,都可以做买卖。换言之,只要你有钱,你也可以买人家的脑袋。” “话糙理不糙,可是,若要悬赏名门正派,你可得小心些。不然,你这天狼会比他们死得更快的。”小八字胡哪里不明白这年轻人所指,笑着提醒道。 徐庸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等到徐庸铮离开之后,小八字胡低头对红袖娘子细声说道:“您这次来,可带来了什么人物?不会真的是您说的远方亲戚吧?” “当然是了,这种想发财的乡巴佬亲戚,就是个十足的二傻子。” “那您收了他多少钱?” “哪里有多少钱,不过是十来两,为了托你办事,我还倒搭进去数十两,希望这个小子多杀些人,好来补偿我。” “您可别骗我了,他若真的只有十来两,能请得动您来办事?” “怎么?我就那么像见钱眼开的主儿?”红袖娘子笑着问道。 “不是见钱眼开,一个乡巴佬居然还费得您的如敷面具,我就有些好奇了。” 红袖娘子一惊,这掌柜的居然看出来了。 “道理我都懂,我也不多问。出了这间房,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这次来不过是为了帮您一个忙,做完这件事后,我也可以隐退了。不过,您可要好自为之。”小八字胡笑着道。 啪的一声,又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摆在柜台之上。 “那我得祝你隐退之后,生活安康咯。” “谢谢您咧。”小八字胡收完之后,脸上笑意更浓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点器楼公子哥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林间道路,两人骑马并肩而行,其后还有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用金黄绸缎做幕布,整个车厢都呈现金黄色。 其中,走在最前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他一手提着缰绳,身子摇晃不已,另一只手握着楼内的名剑,纵马江湖,气度颇为不凡。 稍后的那人衣着简单,古朴的剑鞘之上,雕着三四朵不知名的花朵。这剑的品质不低,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更是会立马有人拜见。 “东方,你说这江湖中人怎么都好骑马?这马背之上颠簸不已,哪里比得上骆驼舒服呢?照我看,等少爷我成名之后,就骑着骆驼出行。给他来个骆驼大侠。”那个公子哥在马上作势左摇右晃,笑着说道。 被称为东方的男子则是微微一笑,不说话。他时不时撇过头去看那马车。 “别看了,再看你师父也不可能出来骑马,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骑快些。看那辆马车能不能追上?”公子哥促狭地看了一眼名叫东方的少年,然后一挥缰绳,“驾”的一声,胯下白色骏马应声飞驰着。 东方张了张口,欲要制止道,可惜那公子哥哪里会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无奈之下,也是策马奔腾了起来。 公子哥跑了一里来地才停了下来,看着后方紧追不已的少年东少,大笑不已。 “我就说嘛,你都不止第一次骑马,速度哪里会这么慢?东方,明天起,你可得教我骑马了。” “师父说过,不能让少爷跑得太快。”东方老实回答道。 “那你是听你师父的还是听少爷的?”华丽衣裳的公子哥又出了一道难题。 东方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公子哥用剑鞘轻轻拍了拍东方的手臂,笑着说道:“逗你玩的,不用当真。” 不过,说这话时,眼神深处露着一丝狠厉,被他藏得很好。 有两人静静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公子哥用剑鞘一指,对着东方大声说道:“你看,前面那两人,一人衣着全黑,一人衣着全红,活似两个厉鬼一样,好是奇怪。” 东方抿了抿嘴唇,低着头默不作声。对他人评头论足,可不是他的风格。 公子哥觉得无趣,迅速策马奔上前去,就追上了前面的两人。这时他才看清楚了这两人的面目。 其中那女子年纪看着不大,可有一两丝媚态露出,半老徐娘,风韵犹存,非一般女子可以比拟。至于另外那男子就长相普通了,扔进人海里也敲不出特别之处。 “好生娇媚的小姐。”公子哥言语有些轻薄。 红衣那人自然是红袖娘子,而黑衣之人,自然是徐庸铮。徐庸铮此时正带着红袖娘子做的如敷面具,所以这公子哥认不出徐庸铮。 红袖娘子见到徐庸铮没有作声,依旧默默地走着,她也跟着走,袖子里的手却微微一动,做好下一刻出手的准备。 公子哥却将这两人的行为理解为懦弱,他将马横在两人身前,双手抱于胸前,冷冷看着这两人。 “本公子问你们一个事,前面距离石岩城还有多远?” 徐庸铮依旧没有将这人放在眼中。 “你们两个是聋子还是哑巴?竟敢如此对待本公子,信不信本公子一剑砍了你们?” 公子哥分明是过惯了娇生惯养,对人颐气指使的日子,他此刻极为不耐烦道,手中的剑鞘更是笔直地对着徐庸铮。 徐庸铮眼神一冷,冷冷盯住了马上的公子爷,那眼神凌利无比,充满杀意。这是他杀意的又一种外发之道。 公子爷只觉得迎面吹来了一道来自黄泉的冷风,不禁哆嗦了一下,剑鞘也随之低垂了下去。 “让开。”这两个字一吐出,那马儿竟然不安地侧过了身子,并慢慢倒退。 徐庸铮极为满意,再也没有别的动作,领着红袖娘子依旧向前走去。 而后面那位年纪较小的少年很快就追了上来,他看着公子哥有些异常的状况,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那公子哥听着这话,觉得东方在嘲笑自己。那人的那双眼睛在嘲笑自己。他这是第一次来到中原,就被人如此漠视,被人给了个下马威。这事传出去,他身为点器楼的公子,这张脸要往哪里搁呀。无论如何,他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人就是这样,面子决定行为。 “不需要你假仁假义。”公子哥将东方一把推开,然后朝着那黑衣人说道:“真是欺人太甚,我要挖下这人的眼睛。” 于是,他的双腿一蹬,右手拔出烁金榜第七的名剑,凤眸剑,身形一跃,就向着刚才那个令他颜面尽失的黑衣人刺去。 少年知晓自家少年的脾气秉性,更加知晓少爷手中那柄神兵的可怕,禁不住开口提醒道:“公子,小心哪。” 徐庸铮的感知何其敏锐,他自那个马上的公子模样的人双腿一蹬,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公子哥拔剑出鞘的生硬,更是给予了他警示,这是他做梦都能辨别出来的声音。不知拔了多少次剑的他,这一刻更是没有将后背交给他人。 只见他转过身来,手中长剑横在胸前,轻描淡写地就挡住了那道偷袭的剑。 剑鞘一转,撩拨开那华丽衣服公子的剑,然后更是一剑点在那人胸前。 华丽衣服的公子的应对颇差,他原来一味依仗兵器之利,此时却是行不通了,他的身形在落地之后,更是后退了七八步之远。 一只手将姜图邦稳稳接住。姜图邦一把将那只手推开,他有些气恼。刚才不来帮忙,现在要你何用? 徐庸铮冷冷望着姜图邦,说道:“我们认识?” “你算哪里来得小鱼小虾,本公子怎么会认识你?” “那我们有仇?” “素未相识。” “那我明白了。”徐庸铮的眉毛轻轻挑动,眸子里的杀意迸发了出来,他明白了,这个华丽衣服的公子就是在找死。 既然这人已经拔剑行刺,那么他就已经是敌人了。他不想再多废话,既然敌意如此明显,那还废什么话,打吧。 徐庸铮将剑鞘往前一递,那剑鞘便离剑而去,带着无比的欢欣和凶狠向着姜图邦的胸前撞去。 呼啸的风声已到身前,起初不以为意的姜图邦这才知晓这道剑鞘的厉害。 该如何抵挡?该如何应对?姜图邦却拿不定主意。 说声迟,那时快,只见姜图邦下意识地蹲下身子,任何剑鞘从头顶飞过,饶是如此,这剑鞘带起的气浪也是震得他头皮发麻。 徐庸铮轻蔑一笑,如此剑客,真的是丢人至极。 那年纪较少的青年却早已经作好了应对的准备。那人用剑鞘轻轻将它波动,将那剑鞘回旋周身,如燕雀绕巢而回。等到三圈之后,他察觉到那剑鞘的力道稍减,他再用手中剑鞘一挑拨,剑鞘就被他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徐庸铮手腕轻轻一抖,手中长剑应声,稳稳入了剑鞘之内。 这一手,可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那剑若是差分毫,就不可能入鞘而去。那只手若是不够稳健,也不能如此轻易入鞘。 东方一惊,在他看来,徐庸铮明显是艺高人胆大,他拱手道:“阁下高招。” 姜图邦再度站起来,对着徐庸铮说道:“什么阁下,不过是个眼瞎耳聋的匹夫而已。” 徐庸铮看着这不知趣的公子哥,眼神又是一冷。 “堂主,我们走吧。”红袖娘子说道。 “还堂主,我看是金意楼青柳弄堂里面的堂主吧,一看就是个下作龟蛤。” “这话是什么意思?”徐庸铮知晓这人在骂人,可是他不是很明白其中含义。 红袖娘子看了看徐庸铮,这等话儿她却是说不出口。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决裂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看着红袖娘子难以启齿的样子,诡终于站了出来,解释道:“这小子骂你是青楼里面跑堂的堂主,还说你是给人当男妓的主。” 徐庸铮哪里还会不明白,提起剑就要向前走去,他要撕开那张臭嘴才肯罢休。 姜图邦这时才想起身旁还有一人,说道:“东方,你来得正好。这人刚才侮辱我们姜家,更是羞辱我们点器楼,还说我们楼里的兵器一无是处,我们楼的人物都是些酒囊饭袋,你可得替你师父好好教训这个狂徒。” 点器楼,姜家,这些零碎的话语,却是被红袖娘子给捕捉到了。他想制止徐庸铮,可是,哪个男人遭如此辱骂还能忍住的呢? 对于姜图邦所说,东方不知真假,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少爷姜图邦被杀,因为徐庸铮真的会杀人的。 只见东方走上前来,拔出长剑斜指向地面,说道:“西漠点器楼,浣花弟子东方,求教。” 徐庸铮哪里会管是不是这人出战,他现在只想狠狠教训那口无遮拦的公子哥一顿,谁来战,在他看来都无所谓。 徐庸铮长剑在手,却是不曾出鞘。那东方却不想占人便宜,好意提醒道:“阁下还是先拔剑才好,不要如此,免得落败。” 徐庸铮却不想听他多言,嘴角轻扬,对着摇了摇头。 东方持剑在前,身形疾掠而去。 “叮”,一声脆响,再看东方的手中,再无长物。那柄剑竟然是被打飞在半空中,最后剑尖向下,插入地面。 场中其余三人,竟然没有一人看清楚他的出手。 这便是徐庸铮从那刘承钧处所学的拔剑术,现在看来,他的速度并不比刘承钧慢。 “拔剑术?”东方神情凝重,手中的剑早已失了踪迹。一招,仅仅一招之下,他就如此败了? “拔剑术,藏剑于鞘,出其不意。好一手拔剑术。东方,你轻敌了。” 马车不知何时也来到这里,车上那人并未掀开窗帘,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并不模糊。 “你还不快去拿回你的剑?” 东方有些沮丧地拿回剑,却没有收起来。 “东方,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去杀了那不识趣的剑客?”姜图邦有些焦急说道。 东方依旧有些犹豫,感受着姜图邦希冀的目光后,心里一番判断,最后,他咬了咬牙,他的剑缓缓入鞘而去。 姜图邦气愤不已,一剑指在东方脖子之前,说道:“东方,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公子······”东方欲言又止,任凭姜图邦的剑一步步逼近。 而马车之内的那人依旧没有反应。 最后,姜图邦甩了甩手中剑,直接将凤眸剑扔在地上。“真是气煞我也。” “还不赶快向人家公子赔罪?” 东方听到马车之内那人说话,并没有多少抵触,双手一揖,说道:“多有得罪,请阁下见谅。” 徐庸铮冷笑一声,说道:“主人做错,属下认错。果然是大户人家。” 那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更是面带愠色,朝徐庸铮吼道:“你这人别给脸不要脸,莫不是要本公子亲自给你赔罪不成?什么下贱东西?啊呸,真是丢了我爹的脸,丢了我们西漠点器楼的脸。” 徐庸铮眼睛一眯,身形一闪,手下剑却是毫不留情。剑鞘狠狠地拍在姜图邦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东方满脸的不可置信,而姜图邦也是愣了一会才迅速反应过来,羞愧愤怒齐齐涌上心头。 “很好,很好,你这个卑劣杂种,狗-娘养的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你。”姜图邦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他捡起地上的凤眸剑,就攻向了徐庸铮。 孰不知,徐庸铮的杀意更加浓了。他手中的剑也即将出鞘饮血了。 姜图邦作为点器楼的公子,武道修为却并没有多么出众。此刻在徐庸铮面前挥剑耍剑,更是破绽大出。 徐庸铮自然没有手下留情,简单试探了两招之后,长剑气势如龙,一剑就划破了姜图邦的手臂。 姜图邦一声呼痛,手中剑就脱手而出。 东方见势,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姜图邦的性命无论如何都不容有失,更何况此时姜图邦已经蒙受大辱,颜面尽失,若他再不出手,真的无法向楼主交代了。 一声陡然响起的剑鸣,就此制止住了东方。而徐庸铮看着车厢之内那人,眼神开始慢慢打量着。 “侠士,你打了人家的脸面,已然出了气。若是再出手赶尽杀绝,这不合江湖规矩。这人顽劣,容我带回去好生管教,不知这样可否?” “你这是服软了吗?” 车厢之内那人露出一些笑声,然后说道:“侠士,你可以这么认为。甚至是点器楼已经服软了。” “好,那我今日就放过他。”徐庸铮收剑入鞘,那声剑鸣竟然给他带来了一两丝心颤。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而此时,已经教训过那公子哥,他的目的也基本达到了。美中不足的是,自己没能将那张嘴撕碎。 “若我爹在此,断不会如此服软?” “图邦公子,若是老楼主在此,咳咳,他不会败得如此干脆,咳咳,更不会需要我这个文弱书生来出手相救。” “纳兰先生,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不成?”姜图邦尖声问道。 “技不如人,便不要逞口舌之利,只有认输一途。咳咳,若是你技高一筹,自然可以不讲道理。连这个道理,咳咳,你都需要我说明白。图邦公子,我对你可是很失望。”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车厢之内的那人自从发出剑鸣之后,说话间总是带着咳嗽,断断续续的,也不够清晰了。 “好,纳兰先生,这件事我记下了。”那公子说完这话,也不顾剑,而是奔上马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东方跑了几步,不忘回头道:“先生,图邦公子走了。” “不用追,随他去吧。”马车之上那人毫不在意。 “可是······”东方知晓,若是图邦公子先他们回去,免不了向楼主告状诉苦,到时候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东方不喜欢先生去处理麻烦,所以平日里,对于图邦公子所言所为,他情愿委屈自己,傻傻地以此来换得先生的安宁时光。 “咳咳,咳咳。”马车之内的那人咳嗽得更加厉害了。 “先生,您别说话了。” “住嘴。东方,咳咳,你今日败于人前,还无动于衷吗?” 东方闻听此言,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露出了布满伤痕的手臂,他用匕首在皮肉上狠狠一划,旧痕添新伤,左手小臂几乎无一片完整之肉。 只见东方低着头,诚心问道:“敢问剑客高姓大名?” 一旁的红袖娘子欲言又止。 “天狼,黑榜有名。”徐庸铮面无表情,情绪也没有丝毫波动。 “下一次见面,我会再次挑战你的,更不会如此败给你的。” “下一次,你会败得更惨的。”徐庸铮冷笑道。 而东方没有去问何时何处才能找到他,因为,对于点器楼来说,找一个人绝对算不上什么难事。更何况,还有金意楼这个庞然大物的组织存在,要去找黑榜之人,岂是难事。 东方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越来越小。 原本说不出口的话此时一股脑托出。 “先生,要不我再去寻图邦公子吧,我怕他会惹麻烦。” “一个人生性如此招摇,咳咳,你怕有什么用?还是早些赶路吧。” 车上那人终于掀开了窗帘,望着还未完全暗去的天色,手绢又捂住了嘴巴。 第一百七十六章 离去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是夜,东方依旧在院中练剑。他的佩剑乃是纳兰先生当年所用,于他来说,极为珍贵了。 等到东方练完三套剑法之后,身上的汗水也已经打湿了衣裳。 他停下来稍作休息,坐在一座石亭之内,对着月色发呆。 “咳咳”,一声咳嗽声又再度响起。 东方不用回头也能知道,这是他先生的声音,他赶忙站起身来,拱手问安道:“见过先生。” 纳兰手捂着手绢,坐到了石椅之上。 东方好生提醒道:“先生,此处夜里雾气寒湿,您可不能在此多待。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无妨,我今天来就是和你说一些事情的。说完就走。”纳兰先生说道。 东方闻言,站直了身子,先生如此情况,还要和他说的事,岂能是小事。 “你的手臂还疼吗?”纳兰先生望着东方的手臂,说道。 东方站直了身子,拘谨说道:“不疼了。” “不疼了就再划上一剑,省得以后因为轻敌而丢了性命。早先就和你说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没当上狮子,咳咳,却咳咳,将对手都看作兔子,这种习惯,咳咳,迟早会要了你的命的。” “东方会将先生所言,牢记在心的。”东方又不是个傻子,自然分得清纳兰先生所言,没有真的用手中剑自残。 “记在心里?不,我需要你记在伤口上。咳咳。” “先生,您别再说了,您早些回去吧,我担心······”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咳咳,还担心什么?咳咳,我话还没有说完呢。”纳兰先生不以为意道。 “你手中这柄浣花剑,用起来还顺手吗?”纳兰稍微平复了心情,淡淡说道。 “先生用过的,自然是最好的。” “若是好用,这把剑,咳咳,以后就送你了。” “先生,您之前不是说,这把剑是您故人所有的么?”东方耿直问道。 “那人都拿不起剑来,咳咳,他还要剑做什么?这件事,就是我做主了。你不用担心。” 纳兰先生有些淡淡的悲伤,可惜,东方却察觉不到。 “这把剑,当年可是排名烁今榜第九的神兵,你不要辱没了它。” 东方重新看着手中的古朴剑鞘,抿了抿嘴唇。“此生定不负此剑。” 纳兰一笑,突然又咳嗽了起来。这一阵咳嗽,却是持续了十数息的功夫才停止。 东方清楚看到纳兰先生的血液咳在手帕之上。 咳嗽伤人肺,更加揪住人心。 “你这几年在点器楼待得怎么样?”纳兰明知故问道。 “东方在点器楼待得极好。大家都待我极为不错,楼主更是对我器重有加。” “对你极为不错?是指姜图邦没少欺负你,还是他们没少怂恿你做坏事,借指教之名来欺负你?” 东方一惊,原来先生对此都一清二楚。 “至于楼主说的器重有加,那更加可笑了。你是楼主指将珍藏秘笈都给了仲离,陈尺平他们,而一本都不给你吗?” “原来,先生都已经知道了。” “既然如此,点器楼于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或者,你在点器楼还有什么其他意图不成?” “可是,我想在先生跟前,好好服侍你。”东方说道。 纳兰一笑,趁着咳嗽停歇之际,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说道:“我要你服侍什么?你还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这话一说,东方眼圈开始泛红。 “你若不在我身边,我还能好受些。你在我身边,我看你是个窝囊废,便觉得自己的病情更加重了,仿佛明日就要死了一般。” “你不是我徒弟,更不是我儿子,我哪里需要你这种人来送终?我乃天下名士纳兰明弈,而你,白天还被人轻易击败,你有什么资格再留在点器楼?” “我曾说你天生不爱争,可是你敢争么?你前番害死了自己哥哥,如今还想要争夺什么?” “点器楼,不过是你用来······咳咳。” 天下名士纳兰明弈恶语伤人,无名剑客东方只得胆寒心寒。 东方低下了头,滴下了几滴眼泪。 “看来你还不明白,你不过是楼主为姜图邦养的狗,今日一败,你连这当狗的资格都没有了。” “既然,你连狗都做不成,你还留在点器楼干什么?丧家之犬,丧家之犬,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先生,东方知错了,东方知错了。先生不要赶我走。”东方跪在地上,死死抓住纳兰明弈的腿哭喊道。 纳兰明弈又猛地咳嗽了两声,东方吓得松开了手。 “除非你现在杀了那天狼,然后将浣花剑名扬天下,你才可以回来。” “否则,你这一生,就是老死病死,被人赶尽杀绝,也别回来见我,更不要和我有任何关系。” 纳兰明弈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东方呢,死死地抓住浣花剑,眼睛里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房间内,早有一人在此等候这纳兰明弈。 那人长得虎背熊腰,鼻子粗大,面相祥和,一看就是个忠厚老实的主。 “先生,方才你是一番好演技。” 纳兰明弈关上房门,将手绢扔在桌上之后,竟然是趴在桌上,猛地咳嗽了起来。 这一下的咳嗽,依旧是数息的时间,不曾停歇。 那人眼神一变,将手搭上了纳兰明弈的经脉,眉毛拧成一条直线。 “先生白天动手了?” “楼主,你怎么突然来了?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先生说的哪里话,你是不是白天和人动手了。” “图邦公子颜面不重要,可是性命更重要,我若是一味地······” “先生,请先止声。” 那人一把站了起来,手指轻点,在纳兰明弈的背后点了十数下,这才将纳兰明弈的咳嗽给镇了下来。 “可惜了,这名扬天下的点器技法,竟然被楼主用来治疗咳嗽。”纳兰明弈虚弱地笑道。 来人竟是点器楼主,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有义薄云天之侠名的姜赭。换言之,白日里的公子哥姜图邦,正是他的儿子。 “先生, 你又打趣我是不是?我这番治好了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呵呵,还是楼主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白日里,邦儿一人急冲冲回到客栈,与我们汇合。说先生向着外人,一起羞辱他,更是让点器楼门面扫地。我本想等着先生到来之后,一问情况。谁知道,先生旅途劳累,竟然选在城外落脚。” “你什么时候来的?”纳兰明弈对楼主说话可不客气。 “刚来不久,大约在你问东方,点器楼怎么样吧。先生,话可得说清楚,当初送珍藏秘笈都给了仲离,陈尺平他们,而一本都不给东方,我可是在你的授意之下,你现在可不能过河拆桥,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呀。” “楼主,做大事可不能如此小心眼。” “我肯定不会小心眼到记先生的仇的,只要先生肯为我沏一壶茶,我就心满意足了。” “还想喝茶?”纳兰明弈冷笑道,更是直呼起点器楼主的名字,“姜赭,我让你坐下,便是看得起你了。” 姜赭赶忙将屁股挪起来,乖乖地站好。 “若不是你的好儿子,我会引发剑鸣,差点没有咳死我。你那个儿子倒好,还想让我一番好看。相信他回去,说的话语肯定不止你说的那般好听吧。” 纳兰明弈对于姜图邦的性子可谓是拿捏得准确,事实上,若不是姜赭有意喝止,姜图邦口若悬河,肯定是要臭倒一片人。 姜赭赶忙堆起笑脸道:“先生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儿一般见识。” “这个烂借口都用了十几年了,你不腻?还是小儿小儿,以后点器楼就交给这小儿了?” 姜赭无言以对,又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低下了头。 第一百七十七章 直言且不讳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点器楼主姜赭又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不同的是,往常都是别人与他斟茶倒水,这一次,他竟然是服侍起了名士纳兰明弈。 或许是久未亲自动手的缘故,那茶水有几滴洒在桌子之上,好在他发现纳兰先生对此视而不见,姜赭赶紧用袖子抹了去,桌上不见丝毫水渍。 “楼主,你这身衣服可是值不少钱的,现在用来擦桌子,你也不心痛吗?”纳兰明弈冷冷说道。 “能与天下名士纳兰先生共饮,别说擦桌子,擦凳子都是值得的。”姜赭笑呵呵道,斟了一满杯茶水,就递给了纳兰明弈。 “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不错。”纳兰明弈笑了笑,接过茶水。 可是,茶水过满,纳兰明弈感觉有些烫手。 姜赭拍了拍脑袋,说道:“先生,我这杯子洗得干净吧。”说完,他便不动声色地将那杯子给抢了过去,倒在茶具里。 “这还好,我以为我和楼主大人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呢?” 姜赭手头一颤,脸上不动声色,洒在手上的那茶水可是十分烫手的。 倒茶须倒七分满,留得三分是人情。这话,姜赭可是记得清楚的,是纳兰先生说过的。 这一次,姜赭又递上了一杯茶,不多不少,刚刚好七分满。 纳兰先生也不接过了,而是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查看亭子处那痴儿的动向。 东方依旧跪坐在原地,神情悲痛。 “先生,你倒是喝茶呀。我好不容易为你沏了一壶茶。” “不用了,没什么喝茶的心情了。” “是为了邦儿吗?” 纳兰明弈眼神一冷,姜赭赶紧低着头喝茶,不再言语。 “这小子,白天自称什么浣花弟子,还败给了一招拔剑之下,真是极为丢人。” “其实那人还算有些实力,不然,先生也不会引发剑鸣的。” “我半年前,有意让他学枯剑,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没有激起他的战斗意念。” “这小子天性如此,就好像我家那小崽子一样。” 纳兰哼哼一笑,说道;“一个东方哪里比得上大名鼎鼎的图邦公子呢?图邦公子只需要报上大名,敌人就会望风而逃呢。毕竟,普天之下,点器楼姜楼主独此一个爱子,谁人给不给他面子呢?” “先生,你这话可是言不由衷了,起码现在,你就不给我面子。”姜赭嘿嘿一笑说道。 “姜赭,你呀你,我真不知道说你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呢?”纳兰被逗笑了。 “不管是怎么样,我都离不开先生的辅佐。” “早在出来之前,你将图邦公子托付于我,我虽未能尽到教导之职责,可是,数月相处下来,对公子习性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姜赭,静听先生教诲。” “哪有什么教诲?纳兰也只有一句话送给楼主,势利不可尽数亮于人前,愚钝亦须包裹在皮囊之下。这番话,就让我们的图邦公子好生领悟去吧。” 姜赭摇了摇头,说道:“这话好生深奥,我怕那小子不会明白。” “看来,普天之下,并没有第二个点器楼主姜赭。”纳兰明弈感叹道。 “是图邦少了纳兰先生的耳提面命。” 纳兰明弈摇了摇头。 “只要先生愿意,我让图邦拜在先生名下,作为假子,披麻戴孝,待若生父。” 此话从点器楼主嘴里讲出,该当是如何的诚恳,可是纳兰明弈听后还是摇了摇头。 “姜赭,你说东方有生之年,能再见我一面吗?” 姜赭看着淡然的名士纳兰明弈,说道:“若是他所拿,乃是真正的浣花溪剑,可能有机会。可是他手里拿的并不是当初先生所用的那柄剑。” 纳兰明弈又咳嗽了起来,笑着说道:“他手中那柄百折钢,并不比我的浣花溪剑差多少。这柄剑早就和他心意相通,白天东方之所以败得那么干脆,只是因为他战意全无,杀意更是从未拥有过,所以,那柄百折钢至今日为止,从未锋芒毕露过。” “百折钢?这就是先生后来自己亲手打造的剑。” “所以,楼主,若是有一日,我见不到了那番景象,你可要替我见上一见。”纳兰明弈笑着说道,不似在托孤。 “先生,东方此生只有您一位师父,弟子此去,望师父珍重。” 窗外终于传来了东方的声音,姜赭来到窗前,看到东方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扣地有声,让姜赭都眉毛一皱,这也太用力了吧。 东方拿起手中之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先生,东方真的走了。” “我又不是聋子。” 纳兰又坐回桌子旁,自己拿起茶具,自己倒了一杯。因为方才那一杯早就已经凉了。 人未走,茶已凉。 “我本意让东方辅佐图邦那小子,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也是没戏了。纳兰先生,你可得赔我一个这样的人物。” “东方是我捡来的,怎么说起来,倒像是你的私生子一样?”纳兰明弈说道。 这该死的咳嗽,竟然又发作了。纳兰明弈早就戒掉了美酒,可惜,仍不见丝毫好转。 姜赭看着眼前的纳兰明弈,沉默不言。 当初点器楼三大人物闻名江湖。 其中之一,就是这位纳兰先生的才气,名气。浣花洗剑之雅号的纳兰明弈。浣花词,洗名剑,气象万千独取一物。不以物喜,不以己悦,独此浣花最伤人。 而此时,儒士装扮的纳兰先生哪里还有当年的才情,他干脆躺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柄未曾打开的折扇。 “怎么了?姜楼主,又伤感起来了?”纳兰明弈咳嗽刚好,却不忘打趣姜赭。 “明弈,我想问,图邦到底能不能······” “别明弈明弈的叫,我又不是你的相好,更不是你的妻妾,莫非你是忘了当初我是如何将你打成猪头的么?”纳兰先生说完这话,又是咳嗽了两声。 “先生当时好手段,姜赭可是记在心里。可若不是如此,姜赭哪里会得到先生辅佐呢,点器楼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实力呢?” “楼主倒是好记性,我却是记不住了。” “那请问先生,图邦到底能不能继承点器楼,不费我们一生之心血?” 纳兰明弈说话向来直接,这一次竟然是思考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 “他好高鹜远,好大喜功,喜听奉承之话,若是能好生管教,应该可以。但是,性格不及你十之三四宽厚。” “如此,我当请谁管教呢?” 纳兰明弈一笑,心想着这姜赭真的是人老忘事,早年和他谈论继承之事,不说其他,若是性格不及他一半之宽厚,就当失去了资格。要怪也怪姜赭太过宠溺妻子,这么多年来只要了一个儿子。这样的后果,就是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这事我是不知道了,您慢慢想。”纳兰明弈淡淡说道。 点器楼乃是姜赭一人之点器楼,至于心血之言,纳兰明弈有自知之明。他如今已无多大用处,所以对于诸多事务,也看得颇淡。 姜赭又犯起了难。 “还是把他扔进江湖里吧。”纳兰明弈说着。 “他武功低微,嘴巴又一直容易得罪人,这么放他进去,我怕他会不习惯,我还是给他配几个护卫吧。” 纳兰明弈听言,眼神越来越冷。 姜赭一看形势不妙,停住了话语。 “姜赭,你当初游历江湖,可曾有护卫?你是在挑选继承人,还是送儿子去享福?若是给他护卫,不需要三月,他也得死在江湖之中。”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的忠告,你以后若是还敢来问我,你就把我送回点器楼吧,好让我死在那阴沉的地窖里,也省得你来恶心我。” 纳兰先生一生气,后果很严重,前番送走了弟子东方,这一次,点器楼主姜赭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一生心血,不过是一个笑话。 名士纳兰明弈打开了折扇,望着那上面的美貌女子,竟是痴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骗子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一路长途跋涉,终于在月夜之下赶到了金意楼。 石岩城的金意楼位置正处在繁华之地,徐庸铮背着一个匣子,在小厮的带路之下,来到了黑金楼所在。 这里的黑金楼就没有那块写着“勾玄命沉”四个大字的牌匾了。 所以,徐庸铮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进了小楼。 小楼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丝毫没有因为徐庸铮的到来而有所变化。 因为人比较多,在小厮的示意之下,徐庸铮自己领了个号码之后,就找位置坐下,等候传唤。小厮便接着忙碌起来。 徐庸铮看着这人来人往,仿佛来到了又一个菜市场。 有人查探消息,有人和他一样,来交任务。还有人在此与他人商量着一起合作,做个大买卖。 徐庸铮冷冷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此时脸上更是带着一个黑色面具,上半张脸藏在面具之下,更显冷漠。 徐庸铮将那个匣子放在身旁,匣子里的物件,便是他接的第一个任务,也是他完成的第一个任务。 偏僻角落,许久都不曾有人过来搭理。好在徐庸铮耐心不错,闭着眼养神。 终于有一个身材矮小的人,穿着一身灰衣,脸上却没有带着面具,来到了徐庸铮身前。 如此装扮,倒是有些像黑金楼的小厮。 那人颇为大方地坐了下来,眼睛里四处观望,长长叹道:“这黑金楼可真是壮观呀。俺今天第一次来,可算是开了眼界了。”那人声音带着一丝辩不明的吐息,奶声奶气道:“那你们这里的话可太难学了。” 那人见到徐庸铮依旧没有搭话,将手在徐庸铮眼前摆了几摆,徐庸铮感知何其敏锐,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来。在徐庸铮看来,大堂之中的空闲座位何其多也,这人偏偏选在这里。而他说的第一次来,徐庸铮更是不信。 那人的手掌抚在徐庸铮的匣子之上,说道:“这个匣子可是好看。不晓得里面装的什么东东?” 等片刻之后,他判断徐庸铮不会睁开眼之后,两只手迅速攀上匣子边缘,只需要片刻,就可以带走。 徐庸铮的长剑稳稳地搭在匣子之上。 那人的脸色一僵,愣在了原地。 徐庸铮从阴影处出来,眼神冷峻,盯着这人,想看他如何解释。 “兄弟,你总算是醒了。刚才有一个贼偷你的匣子,被我给制止了。”不得不称赞那人的演技如何娴熟,这一番说下来,脸上竟然没有多少异样。 徐庸铮哪里会上当,若不是他感知敏锐,恐怕那个贼早就远走高飞了。 “这么说来,我倒该谢谢你。” 那人嘿嘿一笑,挠着脑袋说道:“这倒不用。俺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俺娘说了,做人在外要相互帮助。” 看那人面相忠厚老实,毫不似作伪。可惜徐庸铮早就知晓他的真面目,如此之下,徐庸铮只有接话道:“这话倒是在理。” “俺叫黑梭子,不知道,兄弟你叫什么?” “天狼。” “那天狼兄弟,你这一次来是一个人来的吗?” 见到那人如此热忱,徐庸铮也没能冷下脸来,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算是一个人吗?” 那人听到这回答后,微微一笑,说道:“出门在外不容易。不知道,天狼兄弟这一次赚了多少金的买卖?” “不过是些碎银子。” 黑梭子可不信这个,说道:“说来可笑,兄弟我一次任务都没完成过。不知道,能不能借天狼兄弟的匣子一看?” 徐庸铮皱了皱眉,说道:“匣内不详,不开为妙。” 黑梭子嘿嘿一笑,说道:“么得事的,天狼兄弟,我以前在村里做过几年的屠夫,什么猪头狗头没见过呀,可是,就没见过人头。”说完这话,那只手竟然是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面自然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人头一个。 黑梭子脸上的表情一喜,说道:“没想到是附近的绿林大盗。这个人头值多少钱来着,我想想。” 徐庸铮静静看着这人的变化。 “好像是二十金来着。不过,他身边的护卫诸多,你是怎么得手的?”黑梭子一把坐在桌子之上,将匣子放在手边,看来,他已经把这匣子当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说吧,你什么时候从我这偷的?” 这话说的,听得徐庸铮哈哈一笑。这匣子方才还是他的物品,此刻,竟然成了他从这黑梭子偷来的东西。 黑梭子拍了拍手,他身后出现了四个黑衣黑面具的人物,不出意外,他们都是黑金楼的杀手。 “怎么,是你偷了我们老大的东西?”其中一人手里晃悠着匕首,用手指抚了抚摸锋刃处,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我看你小子是太岁头上动土,找死。”另外一人则是捏响了手指,指节如爆炸脆响,双手握成拳,对着徐庸铮。 黑梭子看了一眼身后的四大护卫,非常满意,再往徐庸铮那边说道:“算你小子走运,是被我们逮到了。换作他人,你指不定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这人的话语也不奶声奶气了,看来这才是他正常的调调。 “果然是用心良苦啊。”徐庸铮微微叹道。 黑梭子嘿嘿一笑,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说道:“这点用心算什么?你小子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愣头青的菜鸟。” “黑金楼不管这种事情的吗?”徐庸铮这个问题一出口,在他们眼中更是显得稚嫩。 “小子,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 “要不,今天让我这匕首见见红,在你身上留个洞子?” 那四人竟然又是威胁之言,面相凶狠。 黑梭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止,说道:“你觉得你一张嘴能抵得过我们五个人的嘴吗?什么事情都要讲究证据的。” “小子,我看你就认命吧,不然,以我的手段,你小子可有得受,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说完这话,黑梭子的手伸向徐庸铮的肩膀,拍了两下,这番动作,更像是好友之间的告别。 徐庸铮肩膀一缩,那只故作亲腻的手落了空。 “若是我不答应呢?” 黑梭子一笑,朝徐庸铮倾了倾身子,亮了亮身上的兵刃,果不其然,是一把剔骨刀。“今夜,你走出黑金楼,就会死在这柄刀下。” “这是威胁吗?” “这可是个忠告。天狼兄弟。” 黑梭子自然地拿过匣子,一手抱在一侧,极为高兴。 他们在这黑金楼内,可不止一次做的这种事情,先是派人去装个乡巴佬,与人套近乎。然后或调虎离山借机取走匣子,或寻机观看匣子,最后五人成行,拿着匣子去领悬赏。 挑人可是门学问,第一是挑偏僻角落处,第二是挑落单之人。徐庸铮一样不落,全都符合,自然成为了他们的猎物。 若是这个猎物敢反抗,等出了黑金楼之后,他们可是会大发慈悲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至于,敢在黑金楼内动手,他们也不是没有碰到,不过因为某种缘故,他们都占得了便宜。 总而言之,这就是个稳赚的买卖。 黑金楼严禁起刀戈。这可是黑金楼的铁律。一旦入得黑金楼内,就意味着无论你是追杀者还是他人眼中的猎物,你都是安全的。若是在黑金楼中起刀戈,这无疑是在向黑金楼发起挑战。 莫非你真的当买了教训?徐庸铮问着自己。 “站住。” 一个声音喝止了黑梭子一行人。 黑梭子脸带笑意,缓缓回过头来。 徐庸铮从黑暗中走来,手中只是一柄极为普通的剑。 第一百七十九章 狼狈为奸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等到徐庸铮站起身来,黑梭子这才发现这个剑客有些高大。 剑客眼中的那抹冷意则是更是渗人。 直觉告诉他,这剑客不止杀了一个人。 可是这有什么用?谁人敢在黑金楼里起刀戈,就是找死。 徐庸铮眼神冷峻,走到了黑梭子身前,说道:“把匣子还给我。” 黑梭子倒是也不畏惧,将匣子一手托在胸口下方,说道:“有本事,你就过来取。” 徐庸铮将此话当真,竟然真的将左手伸向匣子。 黑梭子眼神一冷,左手的剔骨刀藏于袖中,就刺向徐庸铮。 “这小子要吃些苦头了。”黑梭子身后的一个护卫低声说道。 徐庸铮右手的剑鞘出动,剑桥末端点在黑梭子的左手手腕之上,然后剑柄灵动,点在黑梭子的胸前。只见他接着左手带着匣子一转,然后轻轻一揽,那匣子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黑梭子是个左撇子,他左手的剔骨刀可是有些门道的。可就在刚才,他轻易败在那剑客手上。 “给我上。”黑梭子摸了摸发痛的胸口,狠狠说道。 四大护卫纷纷出动,将徐庸铮团团围住。 此处地方狭小,徐庸铮的长剑施展不开,可是那四人手中至多不过一柄匕首,其他的是拳脚,大大地占了便宜。 一柄匕首被徐庸铮挑落,然后剑鞘末端点在那人手臂之上。 一人被徐庸铮一脚踢得老远,躺在地上惨叫不已。 而一人的膝盖被徐庸铮的剑柄点碎,更是倒地不起。 黑金楼的大动静向来瞒不过黑金楼护卫的眼睛。 不一会儿,一支五人的护卫队伍就来到了这里。 “黑金楼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们在此放肆?”其中一个护卫头领大喝道。 “来人,将他们抓起来。” 四个护卫便作势就要向着徐庸铮他们走去。 黑梭子待在一旁,朝着护卫头领打招呼道:“王头领,今儿个怎么是你值班呀。” 护卫头领见到这个身影,哪能不明白其中的故事,笑着说道:“黑梭老哥,怎么你也在这里呀?莫非是老哥碰到了什么麻烦?” 黑梭子说道:“麻烦倒是有一些,不过都是小事。” 王头领说道:“那这里的事,是老哥的?”说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左眼朝着黑梭子一眨。 “我好不容易杀了一个绿林好汉,本想着来交任务,可是那个匣子去被人偷了去。”黑梭子叹息道。 “那个匣子现在在何处?”王头领大声问道。 黑梭子一指徐庸铮,说道:“不就在那人手中么?” “那躺在地上的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见到我的匣子被人偷走,免不了找那人理论要回,可是那人不但不给,还将他们打了一顿。” 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多,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看来,到哪里,都不缺少看戏的人群。 这番对话一出,有些人觉得已经明了事实真相,不由得正义凛然说道:“好好的刺客变成了小偷,这种害群之马就该被逐出黑金楼。” “抢了人家东西还要打人家兄弟,这黑金楼也不管管的吗?” 不过一些知晓黑梭子品性的老手都不说话,也不去得罪这个在黑金楼内兴风作浪的小人。 徐庸铮自然成为议论的焦点,在那两人的谈话引导之下,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强盗。 “那剑客,你叫什么名字?”王头领傲慢问道。 “天狼。” “好,天狼,你现在就将你那匣子拿过来。好让大伙都来评评理。” 徐庸铮闻听此言,慢步走了过来,将匣子递了过去。 “黑梭子,不是你袖口一张,这个匣子就是你的。你现在要证明这是你的才行,你当怎么证明?” 黑梭子眼珠一转,将嘴巴往王头领耳旁说去。 少许眼尖者发现,黑梭子的手正压在匣子之上。 片刻之后,王头领却是一笑,朝着众人说道:“这有什么不能见不得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有密谋呢?” “原来是匣子之上有个黑色的猪头印记,大伙儿一起看看,这话是真是假?” 因为环境黑暗,所以看清匣子上的图案,需要些光亮。说完,王头领便示意其中一个护卫去拿盏油灯过来。 片刻之后,众人一呼,原来匣子之上真的有一个黑色的猪头印记。 王头领朝着黑梭子一笑,说道:“看来这匣子是黑梭子你的。” 不少知晓黑梭子禀性的老手都摇了摇头,似乎在为那剑客惋惜一般。 “来呀,将这天狼给关押起来,取消他黑金楼的身份。” 徐庸铮看着这番情景,心里想起红袖娘子给自己叮嘱的事情,说道“慢着,我可以证明这匣子是我的。” 王头领笑道:“怎么证明?” “打开匣子,这匣子底部有一个猩红的狼头。” “既然已经证明这匣子是黑梭子的,哪里还需要别的动作,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 “王头领,匣子就在那里,若是只让黑梭子证明,恐怕有失公允。” 有一些人接着起哄道:“对呀,就打开匣子,让大伙看个究竟。” “就让我们看看那个狼头是否真实存在。” 王头领一时为难,片刻之后,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停止喧哗,说道:“那就让大家伙看个究竟。” 匣子打开,人头也就出现了。一些老手看着人头伤口处的齐整,知晓下手之人的手够快够狠。而有些人只顾得认清那人身份,还有一些不曾见过的,更是泛起了恶心。 众人齐呼:“匣子底部,竟然真的有一个猩红狼头。” 王头领皱了皱眉,说道:“这可如何判断,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好哇,我看你忠厚老实,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难怪,当初你假意借我匣子一用,想不到,你是打着这样的主意。”黑梭子跺了跺脚朝徐庸铮说道。 “众位来评评理,我本来是拿着黑布包裹着人头,这人主动献殷勤,说借我匣子一用。后来,他更是趁着我熟睡之际,來取走我的匣子,若非我的兄弟来得巧,这匣子就给他偷走了。我的四位好兄弟看不下去,讨要回来,这人更是横行无忌,动起了刀剑,诸位,可得替我见证呀,王头领,你可得替我评评理呀。” 王头领道:“放心,我保证还你一个公道。” 而经过黑梭子这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大部分人也都信了他的话。而少许人直接走开,看来这黑梭子又要成功了。 黑梭子的秉性如何,他们可是清楚的。整日在黑金楼里徘徊,挑落单之人下手,仗着自己远方的表弟而胡作非为。 他们虽是恨得牙痒痒的,可是黑梭子只对人动一次手,而他那远方表弟更是黑金楼里的人物,他们也只有选择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就像王头领说的,取消一个人的刺客身份,这可不是一颗十数金可以挽回的买卖。 “来呀,先将这人押起来,等候发落。” 徐庸铮再度开口道:“这匣子里······” “这匣子里分明是黑梭子的悬赏,不关你的事。” 徐庸铮没有反抗,而四位护卫将徐庸铮真的抓了起来。 而人群更是大快人心,能主持正义向来都是人性的荣光。而看到强盗之人落网,他们更是心满意足地迅速离开。这以后,又是一场谈资。而那叫做天狼的刺客,注定要被他们一番诋毁。 王头领将人头放进匣子里,然后将匣子递给黑梭子,低声说道:“黑梭子老哥,恭喜你了。” 黑梭子不易察觉地拍了拍王头领的胸口,一张数额不小的银票也被揣进了那怀里,笑着说道:“王头领辛苦了。” 说完两人齐齐大笑,狼狈为奸约莫如此。 第一百八十章 收拢人心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怎么会轻易就被抓起来? 诡在徐庸铮的识海说道:“你若想着复仇,此刻这番耻辱你就得承受下来。他们沆瀣一气,你纵然有理也无处说道,若是你真的可以不管不顾,那就杀出黑金楼去,重新开始逃亡生涯吧。到时候,黑金楼将天狼这个身份也悬赏个大几百两黄金,你就真的是个万人不容的金戈剑主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徐庸铮,忍下来。” 而徐庸铮被套着一个黑色的头套,被带入了一个房间之内。 等到头套脱下,徐庸铮睁开眼睛,发现他早已被绑在一张椅子之上,他的身前就有一张平头桌子。屋内再无他物。 依旧是方才处理事件的王头领,他坐在徐庸铮正前方,那方椅子颇大,更是有扶手,王头领翘着二郎腿,幽幽说道:“你应该是第一次来黑金楼吧。” 徐庸铮双手被绑在身后,气机微动,就将绳子挣脱了稍许。只要他再用力,那绳子便再也束缚不住他了。 “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第一次完成任务就被那黑梭子盯上了。” 徐庸铮说道:“那黑色猪头印记乃是他后面印上去的。” 王头领笑道:“除了你,谁能证明?” “你应该知晓,那一下他的力道可不轻。而你的身子也是微微下沉。” 王头领也不吃惊,似这种拙劣的把戏,没有他的配合,黑梭子是万万无法成功的。 “换句话说,你们两个是在一起演戏。” “还好没说是一伙的。你叫天狼,是吧,观察入微,你可以说是很聪明。”王头领赞美道。 “可是,聪明人往往死得会更快。” “你想杀我?”徐庸铮问道。 “我?不,不,不,这种事,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像你们这种刺客,随时都会死在他人的手上,我又何必动手呢?” “那你现在在这里是做什么?”徐庸铮冷冷问道。 王头领喝了一口茶,然后闭着眼睛,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好茶。” 随后,他睁开眼睛道:“像这么好的茶,几年前,我一年到头都喝不到一回。可是这几年,我隔三差五就能喝道一回,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徐庸铮沉默着。 “想必你也猜到了,这是黑梭子的孝敬。其实,黑梭子这种人,我有时候也很讨厌的。可是,有时候,又不得不喜欢他。” “他这人很聪明,也很会选人,向来只和人做一次买卖,所以他的生活过得极为滋润。当然,他的远方表弟更是黑金楼的管事,不然,他也活不到今天。” “我不同,我没有他聪明,也没有他会动脑子,更是少了一个黑金楼做管事的表弟。” “所以,今日之事,你就不该怪我,要怪就怪你运气不佳。” “不过你的运气也算不错,第一次刺杀就成功地保住了性命。” “不过是第一次买卖,你就当买个教训,别的不要多想。” “再说,下次你若碰到像黑梭子这样的人,可以躲得远远的,不再上当了。” 这话说得,倒像是徐庸铮占了便宜一样。 王头领满脸笑意,丝毫看不出生活的不得意。 似乎是看到了徐庸铮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王头领提醒道:“你别想着找黑梭子复仇,我们这个管事可不喜欢他的表哥受伤的。” “至于我,更是你惹不起的大人物。你若是敢再这样看着我,我就将你的眼睛剜下来。”王头领将手中的茶杯摔碎,朝徐庸铮道。 “匣子内血迹已经发黑,你可看到?” “黑梭子这般人物,怎么可能借他人匣子装人头?” “那人头的伤口风刃处,你可曾看到?” 徐庸铮的三个问题齐齐砸出。 “哈哈,哈哈。”王头领站起身来,走向徐庸铮,拍了拍徐庸铮的脸颊,说道:“我看到了,看到了有什么用?” “一个是管事的亲戚,一个是明日不知死活,随时被死亡的恐惧笼罩之下的刺客,如此简单的选择题,我不会做?” “我帮他还能得些孝敬,若是管事一时高兴,我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可若是帮你,我百害而无一利。” “这么简单的道理,要我教你吗?小崽子。” 说话间,那只手已经在徐庸铮的脸颊处拍了三四下。 “现在我很好奇,你这面具之下,到底是张什么样的脸?” 徐庸铮眼神中的杀意迸发出来,王头领骤然间通体发寒,如坠冰窟。 王头领不自觉地后退了两三步,强颜欢笑着道:“你看我这记性,黑金楼的规矩可不能破。” “以后在这黑金楼里老实一点,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不痛快。”王头领威胁道。 王头领离开了,在门外更是吩咐了守卫,要再关这天狼一个时辰,给他一些教训。 徐庸铮本以为会出些银子才能出去,可是,现在看来,王头领也不敢如此罔顾黑金楼规矩,两头通吃。 事实上,在王头领看来,徐庸铮这般刀口舔血的刺客,第一次交任务都未能成功,身子哪里会有多的银子? 诡看着徐庸铮受辱而无动于衷,更没有什么大道理讲出。 一个时辰不多不少,护卫进门前来,解开了徐庸铮身上的绳子,并把那柄极其普通的长剑还给了徐庸铮。 果然是个穷鬼。护卫心里想着,语气也是不善,说道:“这次是我们头领宽宏大量,绕了你。以后你若再敢在黑金楼惹是生非,就不止如此简单了。” 话说完,就将徐庸铮推出了楼下。徐庸铮出了黑金楼,就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当天夜里,黑梭子为了安慰几个受伤的弟兄,难得地大方请兄弟们喝酒。 不过地点也不是在金意楼,而是在一处偏僻的简陋的小酒馆。 几个兄弟自诩江湖人士,不拘小节,只肖是喝酒,就乐得高兴。 黑梭子一杯酒敬着那受伤的弟兄说道:“兄弟们,你们辛苦了。” 那四人举着酒碗,说道:“大哥,辛苦了。” 五人举碗就一饮而尽。 一旁的小儿也是上了几碟肉食小吃,猪肉牛肉,花生坚果不一而足,只见小儿躬身说道:“几位爷,你们的菜上齐了。” “来,兄弟们,今天酒肉管够。”黑梭子大声道。 那四人更是齐齐欢呼,难得大哥如此大气,他们自然不问缘由,只管喝饱吃足。 黑梭子也是喝了三碗酒才放下酒杯。 黑梭子哪里会不高兴,今日那悬赏可是不少,竟然足足有了五十金。除去一些手续之后,到手也有四十来金。 而他极为体贴地给王头领送上了八两黄金,给足了孝敬的同时,更是让王头领多说了一番话。 王头领在那处房间里恩威并施,正是黑梭子的安排。 “老大,今天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其中一个新来这的人问道。 “不管是什么人,反正已经被老大摆平了。”其中一个资历较老的人说道。 “那人会不会报复呀?” “报复?哼,他敢吗?”资历较老的那人又说道。“别忘了,我们老大的表弟可是黑金楼里的管事。他躲我们还来不及。” 黑梭子一把拍在这人的脑袋之上,说道:“你小子找死呀,都说了,不要暴露老子的身份。” 那资历较老之人的酒被打落在地,酒碗破碎,而他只是低声道:“老大,对不起,我错了。” 黑梭子一顿教训之后,那人将头垂得更低了。 等到气氛差不多之后,黑梭子柔声安慰道:“这一次错了,以后就给我长些记性,不然以后,我不带你了。” 黑梭子接着呼唤小二,再上了一个酒碗之后,五人就又齐齐喝了一杯。 笼络人心,恩威并施,黑梭子脑子不笨,也算做得不错。 第一百八十一章 替罪羊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黑梭子可没有将那天狼放在眼中,也没有将他当成真正的高手。 所以当四人喝得差不多之时,黑梭子从包袱之中拿出了四包沉甸甸的银子,分别放在四人身前。 “这就是你们这半月来的打工工钱。” 四人看着眼前比沙包还要大的银子,欣喜不已。一人更是直接掏出一块银子,放在嘴里一咬,随后捂住嘴巴,直呼好痛。 还有一人更是将银子倒在桌上,一块块点了起来,“乖乖,这可是五十两银子。俺算是发达了。” “半个月就是五十两,那一个月不是一百两?” “老大,有了这些银子,你就是要我的命都可以。” “这是哪里话,我是要带着你们一起富贵的,你们可不能死了。”黑梭子笑着说大。 因为四人酒量较好,喝到如今,还有些意识。而看到黑梭子如此,他们更是举起了酒碗,齐齐道:“谢谢大哥。” “兄弟们,反正跟着我黑梭哥干,有你们吃香喝辣的。”黑梭子也是一碗酒下肚。 再喝下去,今日就没法做正事了。黑梭子一拍桌子,结账之后,就领着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四人去往那翠香阁。 一个黑影拦在黑梭子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给老子滚开,好狗不挡道。”黑梭子摆了摆手说道。 徐庸铮没曾想找到这黑梭子,竟然是这种情况。 徐庸铮此时一把攥住黑梭子的胸膛,然后将目光对着黑梭子的眼睛,说道:“你先看看我是谁?” 黑梭子不以为意,说道:“老子管你是谁,你可知老子是谁?老子是黑金楼的杀手,你若再不滚开,小心老子剐了你这条狗。” 徐庸铮杀境入体,此刻的杀意完全迸发出来,那双眼睛更是充满寒意,使得黑梭子身子有些发寒,犹如坠入冰窟之中,冷汗直流。 黑梭子这才慢慢清醒了过来,看着那双充满寒意的眼睛,更是想不起哪里见过。 他这才发现自己脚尖离地,被人凌空抓起,犹如一只待宰的家猪。 黑梭子微微挣扎道:“还不快放开老子?老子可是黑金楼出了名的黑梭子。” 徐庸铮冷冷说道:“你的表弟还是黑金楼的管事呢?” “知道了,还不放手?小心老子不放过你。” 徐庸铮的眼神越来越冷,眼睛更是变成了猩红色。 黑梭子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他的身子告诉他,眼前这人是会杀了他的。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阁下,请阁下大人不计小人过,将小人放了吧。” 徐庸铮冷冷一笑,两个字从嘴里蹦了出来。 “天狼。” 黑梭子这才如梦方醒,发觉那双眼睛的确实不久之前看到过。不过那眼睛并不是猩红模样。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可是······” 好似一出皮影戏,其中一人头颅形状的影子似被顽皮孩童摘了去,再看属于黑梭子的那人影,更是轰然倒地。人与影合一,没入尘埃之中。 地面之上,更是多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话本身很简单,仅仅只有四个字,“出楼则死”。 不过那该看到的人应该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醉醺醺的四人瞬间酒醒,看着方才还好好的人,顿时没有头颅。 徐庸铮回到住处,发现红袖娘子早就已经睡下,也没有去打扰,而是在院中坐了起来。 夜有月,白璧无瑕,光华依旧照万家。徐庸铮就这样静静地修炼着。 王头领就没有这般安闲的,被下属的敲门之声吵醒,其后,更是从温柔乡里惊起,感到了事发之处。 黑梭子被人砍了头,这等事情,本不该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可是那黑梭子的护卫不仅自作主张地找到了黑金楼,更是惊动了黑金楼的管事。 等他走到案发之地,发现那黑金楼的管事早已经在那。 他只得加快步伐,赶了过去。 那黑金楼的管事说道:“王头领,你来了就好。你先来看看这里是怎么回事?”管事的话语没有带着丝毫感情,可是王头领却察觉到管事面如寒霜。 黑梭子的头被人用兵刃齐齐砍去,这兵刃极可能是长剑,因为大刀虽然锋利,可是没有这般平整,水平如线,何等锋利的剑? 再看地上那四个字,可不简单。 “出楼则死”,王头领首先注意到这字上面露出的杀意,这杀意何其饱满,且是用黑梭子的血所写,杀完人之后,杀意还能如此,若是没杀人之前,那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王头领不敢去想,但是他很快就有了判断。 “管事大人,黑梭子乃是被人一剑削去了头颅。” 管事问道:“这人是谁?” “属下不知,不过杀意如此饱满,喷薄愈发,应该是一个老练的江湖杀手。” “黑梭子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据属下所知,黑梭子没有得罪过那些老江湖。”王头领答非所问。 “死了一个黑梭子,我心头不好过,可是,有些人的生活不好过。” 管事这话说的,让王头领心头一惊。 管事眼神一冷,说道:“黑梭子虽然和你们保证过,他做的事绝对不会让我知道,可是别忘了,黑金楼是谁的地盘?” “没有我在上面罩着,你们这些个头领,能掀起什么风浪?”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就是个靠关系走到了管事这个位置的吧?王头领” 这些话,更是将王头领逼入了绝境。 王头领跪倒在地,说道:“属下知错。” “你是没有一个在黑金楼做管事的表弟,可是,你也有个在黑金楼做护卫的表哥。” 这话前面半句,明明是他与那天狼所说,而自己的这个表哥入黑金楼做事,他更是以为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此刻,经过管事如此说了出来,王头领哪里还会心存侥幸,只见他双膝齐齐跪地,头狠狠地砸在地面之上。 “属下知罪。” “知罪还不够,我给你三日的时间,三日时间一到······”管事后面半句话没有说出口,留给王头领自己领会,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许久之后,王头领才抬起头,那鲜红的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王头领站起身来,旁边的一个护卫递过一个手绢,他才止住了伤口。 “黑梭子,你做的好事。”王头领埋怨道。 “请头领谨言慎行。”那护卫提醒道。 王头领推开那个护卫,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查看黑梭子的尸体。 许久之后,他依旧没有新的收获。 “你看这黑梭子,眼神里满是惊恐,好像在害怕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碰到了熟人要杀他呢。”一个护卫对着另一个护卫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 “头领,小的什么都没说。”护卫回答道。 “不是责怪你,我是问你刚才说的后半句是什么?” 那护卫低头回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碰到了熟人要杀他呢?” 王头领心头一动,细细查看这黑梭子的人头。他猛然发现人头断口的痕迹与白天里见到的那痕迹几乎一模一样。 “莫非是他?”王头领的脑海中浮现了天狼那双藏在面具之下的眼睛。 再一看地面所写,四个大字,“出楼则死”。他怎么会不明白这句话是写给谁的? 黑金楼的规矩不能坏,谁不能在黑金楼动刀戈,可是一旦他离开黑金楼,哪里还会有命在。 他冷汗流个不停,心里一个声音告诉他,就是他,是天狼。 可是那四个杀气四溢的大字则是将他笼罩在死亡的恐惧之下。 管事要求的三日之内,不可能找到凶手,极可能是手刃凶手。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实力,现在去找天狼,无异于找死。 可是,这件事他必须给管事一个交代。 出楼则死也有第二种解释,就是黑梭子出楼就死在他的手中。 而这句话还可以做避嫌之用,让人判断,杀手至少不是黑梭子身边的亲近之人。 王头领望着在墙角处冻得瑟瑟发抖的四人,眼睛里更是泛出寒意。 你们四人和黑梭子一道行事,如今他倒是死了,你们还活着,管事岂能让你们独活。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不如成全了我吧。 王头领挑过一个面相稍狠的人来到跟前,指了指地上的鲜血,说道:“你循着这字迹再写一遍。” 那人畏畏缩缩地捡了根木棍,循着字迹照写一遍。现在来看,这字迹上面杀意全无,是出自这人之手。 等到那人写完,站起身来,说道:“大人,我写完了。” “写完了就好。凶手就是你。”王头领一刀出鞘,不由分说,就将这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四人贪财而起杀心,杀了黑梭子。速速杀了其余三人。” 护卫听闻此言,更是亮出兵刃,将其他三人伏诛。 从这四人身上果然搜出了一些合乎解释的银两,黑梭子的尸体之上更是还有一些金票,王头领大手一挥,将金票分了下去,今夜这件事就此完结。 王头领吩咐众人打扫现场,就火速地赶回了黑金楼。 第一百八十二章 温情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再度睁开眼,发现红袖娘子出现在他眼前。 只是数日不见,而红袖娘子的脸上依旧是寒霜。 “这几天,你都到哪里去了?鬼影都不见一个。” “杀了个人,又去了趟黑金楼。” “我还以为你就这样躲着不见我呢。沧龙堂主。” 徐庸铮还是不习惯这个称呼,只是摇头一笑,不理会红袖娘子的打趣。 他来找红袖娘子,自然是有要事的。当初和红袖娘子做交易,说好五千两白银的价钱,可是红袖娘子只给他一张面具。 徐庸铮眨了眨眼睛,脱下了那张遮盖住了半个脸颊的黑色面具。 也幸好那王头领没有将这摘下,不然,他的如敷面具又要少了一分神秘性。 “红袖娘子,我想再买一张面具。” “怎么了,现在知道本姑娘的手艺了?” 徐庸铮这次来,可以说是做足了功课的。而据他所知,面具的品质分为四大类,一曰如鲜,意指鲜活,二曰如褶,意指面部褶皱无破绽,三曰如敷,好似面上敷一层皮,4️四曰如化。这个金意楼的资料上,倒是没什么显示。 “你十多年前就达到了如敷境界,现在应该有所进步吧。” “切,再怎么高明的面具都抵不过你会闯祸的本事。” “有什么话,红袖娘子不妨直说。”徐庸铮知道红袖娘子意有所指。 “那天在石岩城外的竹林里,你可知道你得罪的是谁?他背后的势力优势何处?” “听那人说,是什么浣花弟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看,就你这等观察力,人家明明还说了一句图邦公子。” “叫公子的人多了去了,一个图邦很奇怪吗?” “这个名字不奇怪,可是若他姓姜呢?” 看着徐庸铮一脸的茫然,红袖娘子接着解释道:“中州藏兵殿,西漠点器楼,一殿一楼,几乎网罗天下所有的神兵,点器楼主姜赭手握西漠灵州,指点天下神兵之二三,威名震慑西漠,莫不臣服。” “你是说那人是点器楼的公子?” 红袖娘子点了点头,说道:“当日你和那两人交手,更应该知道两人手中的兵器是如何不凡,且不说那公子身手如何,那公子都自报家门点器楼了,你是不是聋了呀?沧龙堂主。你要得罪他们做什么?天狼怎么了?一个天狼的名头就能吓住那个小剑客了?吓住车子里面的人呢?” “幸好,按照那个剑客的说法,车子里面应该不是点器楼的楼主姜赭。不然,我们肯定要交代在那里。” 红袖娘子如此担忧,是因为她知道,这早已经不是一个讲道理的江湖,而是一个讲究武力权势至上的江湖。虽然徐庸铮占据着道理,可是一味地想着讨个公道,只会得罪了他们。这世道,权势总是可以变丑为美,变黑为白,教人善恶不分。 “若是你当时能够稍微婉转一点,能结交那个跋扈的公子,对你也是有些好处的。” 徐庸铮也不接话,而是感叹道:“看走眼了,不过,那个小剑客还是有些门道的。那满是剑痕的手臂,恐怕是他用来磨练心志的方法。以伤明志,如此极端,虽然是个笨法子,也不可小看哪。” “哟,你总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啦?天狼。名震黑榜的天狼。” “不,我说的是,下次我不再手下留情了。我要让他彻底绝望。” 红袖娘子看着徐庸铮这么自信的表情,又是有些气愤。 “既然如此,面具之事,你自己找别人解决吧。” 徐庸铮这才想起有事求红袖娘子,低了低头,再抬头说道:“别忘了,我还是你的堂主。” “切,还沧龙堂主呢。这么一出来,人都不见了。难道你以后还敢回止戈堂不成?” 徐庸铮被红袖娘子这么一说,也是皱了皱眉,说道:“我这么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影响?肯定有呀。万一大堂主找我要人怎么办?难道我说我给沧龙堂主做了一张面具,好让他好好游历江湖。那万一苏小乞丐找我要师父怎么办,不对,他敢如此对我说话吗?我不揍死他?”红袖娘子语气多变,却是将哀怨都表现了出来。 听红袖娘子这么一说,徐庸铮明白了,那就是对她没什么影响。也对,自己一个堂主,岂能被手下左右去向了? “好了,你要买什么类型的面具?”红袖娘子又有了做买卖的心思。 “和上次一样,不要太显眼,可以的话,脸上什么招人注意的地方,都不要有。” “怎么?不想着去沾花惹草,要不,我给你来个英伟不凡的国字大脸,还是俊俏不已的瓜子脸?” “品质的话,我希望是如化级别的。” “想得到美,这种级别的面具,我都没有一张,凭什么给你做?” “做面具很难吗?” 红袖娘子气得鼓起嘴巴,“一张面具,形状,油脂,材质,贴合程度,捏制的力度,这些都是要考虑进去的。算了,和你说这么多也没有用。” “那还是如敷面具吧。” “那好,一口价,五千两银子。”红袖娘子张开了五个手指说道。 “你怎么不去抢?上次五千两还帮我注册了黑金楼的身份,这一次怎么这么贵?” “就是因为没法去抢,所以更加要珍惜这种杀熟的机会。你说是吧,沧龙堂主。”红袖娘子眨了眨眼笑道。 徐庸铮之前脸上那张面具注定不能多用,不然,只需要杀了三四人,就会有人起了疑心。到时候,天狼这个身份也将彻底被调查清楚。 徐庸铮只有认宰,说道:“最快要多少时间?” “看你最快是多快了。” “明天之前?” 红袖娘子点了点头。“那你明天过来拿吧。” 徐庸铮有些疑惑,上一次可没这么快,莫非红袖娘子的手艺又进步了? “你的剑有三四柄,以后都不打算用了吗?” “那有什么办法?除去金戈剑,就只有逆流剑可用。这逆流剑本就是借的人家小姑娘的,我可不敢将他损坏了。” “那柄大剑呢?” “大剑太大,也太特别,能不用最好不用。所以说,我也愁呀。总不能每次背个木匣子出去吧。” “你怎么不找人打一个剑匣?” “莫非红袖娘子也会打铁?”徐庸铮打趣道。 “去去去,本姑娘只会打人。打铁都是粗活。”红袖娘子摆手道。 “我认识一个铁匠,上次帮苏小乞丐选的剑,就是在他那打的,也是我送进止戈殿里的。他手艺不错,可就是有些嗜酒。所以,你去的时候要准备一坛子烈酒。” “地点在哪?” “地方可就有些远了。在藏兵山脚下。” “藏兵山脚下?那不就是在藏兵殿附近?是藏兵殿出来的铁匠?”徐庸铮问道。 “反正,你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藏兵殿这三个字,不然他会大发雷霆,赶你滚蛋的。” “那我现在就出发了。”徐庸铮只想早日踏上复仇之路,所以也不顾其他了。 红袖娘子从身后拿出一个木匣子,徐庸铮记得这是他用来装金戈剑和逆流剑的匣子。 “记住,天狼,你差我五千两银子。” “放心,等你面具做出来,我就立马回来取。不会少你银子的。” 红袖娘子微微一笑,就送走了这个扰人清梦的剑客。 明明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个风流倜傥,一个呆板木讷,为什么会给她差不多的感觉呢?红袖娘子开始明白自己那些道不明的愤怒从何而来了。是那一份自信的温醇的笑意,青帝当年未曾给她承诺,可是却让她心安。 徐庸铮,你可千万别被人宰了呀,你还欠我五千两银子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似曾相识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一路上,徐庸铮开始享受着沐浴阳光的味道,空气里满是自由的气息。 他脸上的那张面具颇为舒服,戴了数天下来,没有丝毫异样,除去每日四下无人处,需要一些油脂来保养,稍微有些麻烦外,别的可以说极为满意的。而徐庸铮更加好奇金意楼资料中所说的如化面具是什么样子的。 “记住,天狼,你差我五千两银子。”徐庸铮这才明白红袖娘子说的话。 原来红袖娘子察觉到徐庸铮的意图,早早地备好了第二张如敷面具,放在木匣的夹层里,用油布包裹着。 那包裹里面还有一张纸条,毫无疑问是红袖娘子留下的。“我且归山去,君当自顾惜,天狼留威名,天下大可去。” 这纸条被好管闲事的诡分析出了好几层意思,第一,就是山中有急事等待红袖娘子去处理。可惜,被徐庸铮迅速否定了,红袖娘子什么实力他还不清楚。什么样的要事需要红袖娘子这等人物去处理呢?第二句,就是要徐庸铮好好珍惜他的两张面具,被诡多加了一句,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惹得徐庸铮一阵无语。而天狼留威名,似乎是在提醒徐庸铮不要透露自己的姓名,免得惹来大麻烦。徐庸铮心里也是清楚得很,他现在一千五百金的悬赏,足够让很多人心动疯狂,而天狼这个身份,刚好适宜他去行事,行那不可与外人说道之事。而红袖娘子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真是女人可怕的直觉。最后一句,天下大可去,恐怕就是讽刺的话语了。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心里清楚的。不过,他倒是有些期待那天的到来。后面这半句话自然是诡补充的。 行了六七日功夫,徐庸铮依着红袖娘子的指点,终于来到了藏兵山下。 徐庸铮一袭黑衣,胯下黑色骏马,背着一个粗重的木匣子,来到了一个小院之外。 这一小院离群独居,显得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徐庸铮看着这一个破旧不堪的小院,一时起了怀疑。 院外的篱笆倾斜歪倒,似被野狗闯破,矮小的黄土草屋,比之徐庸铮的那匹骏马更低矮,土墙之上更有一个大洞,破烂的木窗之外只有一些碎纸片残留,整个木窗也只剩下一两根歪歪扭扭的木棍苦苦支撑着,没人来修补。院中除去一个随意用泥巴搭建起来的土灶,更是别无一物。没有木头,没有水缸,没有凳子,更是没有丝毫人烟。 没有一根多余的木头,这当如何生火? 没有一口完整的水缸,这当如何饮水? 莫不是,这里面早已经没有活人了?还是里面的人早就搬走到他处去了? 门破木板斜,徐庸铮还是选择走入院内。徐庸铮的手脚稍轻,那扇门饱经风雨,还是险些毁在徐庸铮手里。 入院一看,那草屋之内依旧黝黑,而那土灶之上,更是结了好几层厚厚的蜘蛛网。 罢了,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就在徐庸铮准备抱着些许失望而回的时候,土灶一旁传来了一些动静。 “吱吱”,“吱吱”,就好像老鼠咬噬木屑的声音。 徐庸铮走过去一看,发现一个身形瘦小,看不清楚性别的孩子坐在那里。 那孩子衣不蔽体,身形消瘦,只剩下皮包骨头。他就那样坐在一口破锅旁边,双腿呈现出不知是灰尘还是黑炭的颜色。 声音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这孩子竟然真的在啃食一根树枝。 等到吃得差不多之后,这孩子又拿起木棍,低着头在锅里捣弄着黄泥巴。作业才下了一场雨,锅里的雨水还未干涸。 那孩子终于察觉到来人,他抬起头来,徐庸铮这才看到了他的脸。 那张脸上一团黝黑,只剩下那双眼睛微微泛黄。 “吃······吃······吃,吃······”那小孩口齿不清晰,张开嘴巴一笑,露出了发黄的牙齿。 这样的孩子,是如何活到了今日? “咚”的一声,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从篱笆外扔进来一个枝丫,那枝丫之上还有好几串果实,果实甚小,徐庸铮却是知晓这类东西的。此果名为黑柴葚,果实酸涩。 坐在地上的孩子扔下手中的木棍,捡起那树枝,不由分说地啃起了树叶。 “你是什么人?”那小女孩盯着徐庸铮问道。 “我是来找解铁匠的。” “解铁匠,他一年多之前就不打铁了。” “那这小女孩是谁?是铁匠的家人吗?”徐庸铮问道。 “嘻嘻,他是个小男孩,是解铁匠家的傻子。”小女孩回答道。 “那解铁匠人呢?” “不知道,听大人们说,可能是走了,也有可能是醉死了酒缸里。” “他是个傻子?”徐庸铮问出口,就感觉自己问了个白痴的问题。不是个傻子,能这样活着吗? “他不止有点傻,还有怪病。”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送食物呢?” 小女孩低了低头,说道:“这不是食物,我家里也穷,每天都是野菜汤,所以,我只有在山上摘些野果子给他吃。放心,这些没有毒的,我都吃过的。”那女孩嘴里有些发黑,显然是先尝过黑柴葚的。 “好了,我要去打猪草了。大哥哥,你不要和别人说我来过,不然,那些小孩更加不带我玩了。”那个小女孩背着个竹篓就离开了。 再看地上那个傻子,将黑柴葚吃得一干二净,嘴巴里发出一些徐庸铮辨不清楚的音节。 “走吧,你别发什么善心了。这小子留在身边也是个累赘。” 徐庸铮听着诡说的话,点了点头。 突然间,那小孩抓住脑袋,仰天长叫了起来:“啊······啊······啊······啊······” 或许是疼痛无法解去,那小孩居然将头往土灶之上砸去,那土灶被砸处有一个碗口形状的洞,颇为贴合那个脑袋。 那小孩疼得双脚在地上直踹,死死地抱住自己脑袋,然后嘴里依旧喊道:“痛啊······痛·······” 徐庸铮识海处出现了一副清晰的情景,让诡看了个透透彻彻。 同样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孩子在地上抱着脑袋打滚,那小孩一会用头砸地,一会在地上直踹,而一旁站着一个老道士。 “孩子,你和我有缘,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从今日起,你便和我走吧。” 这便是当初齐老神棍和徐庸铮初次见面的场景。而齐老神棍之后也是多次提醒往事,每次都在强调徐庸铮当初如何凄惨。 老神棍,莫非这就是天道有轮回? 当日我也是这般模样吗?那你是怎么就收留了我呢?? 那小孩的疼痛不止,还要愈发剧烈,他竟然扯下自己的一撮头发,鲜血淋漓。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小孩就将头往那铁锅之上撞去。 徐庸铮身形一闪,就来到了那小孩的身前,双手扶住这小孩的肩膀,制止住了他这个行为。 这小孩的肩膀哪里有半分肉可言,只有嶙峋的骨头,分外扎手。 这小孩嘴巴一张,就咬在了徐庸铮的手臂之上。 徐庸铮也是静静承受着,没有出声。 就这样,那小孩终于昏睡了过去。 而久未受伤的金戈剑主,竟然伤在了一个小孩子手中。那一块肉更是快被小孩子咬了下来。 诡见到徐庸铮识海中的情景,知晓再无半点可以说服徐庸铮的可能,所以也不再开口。 徐庸铮抱着这个小孩在怀中,神情寂寥。 第一百八十四章 铁匠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黑色骏马再度出发,不过,这一次他背上并没有他的主人,而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 马鞍颇大,那小孩趴在上面,倒像是徐庸铮运着一块破布往外走。 徐庸铮牵着马来到了河边,将那小孩给小心翼翼地搬了下来。 轻轻拍了拍那小孩脸颊,小孩猛然从梦中惊醒,看到徐庸铮这个陌生人,更是蜷缩成一团。 徐庸铮双手张开,示意这小孩别紧张,然后他从包袱里面拿出了一个大大的馒头,直接用手掰成了两半,将半边递了过去。 那小孩就这样坐在河边湿地之上,也不起身。 他一只手缓缓伸向那馒头,伸到一半之时,他又缩了缩。如此反复,三四次之后,他终于拿到了那半边馒头。 馒头并不美味,可是,他就这样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嘴巴更是鼓成小皮球一样大。 馒头本就生冷,不易下咽,这小孩将手中最后一小片馒头塞入嘴巴之中,发现如何都咽不下去。 徐庸铮又递过一些水去,那小孩也不理会,反而是爬到河水旁边,不管不顾地喝起水来。 这么一来,馒头顺利下咽,而那小孩则是旁若无人地躺在河边,脸上有一丝满足。 徐庸铮将剩下的半边馒头递过,这小孩也是双手接过,依旧是塞得满嘴巴都是,最后又喝了不少河水才下咽。 “你看这小子,完全就是个傻子。痴痴呆呆的。话都不会说。”诡在徐庸铮识海里说道。 徐庸铮笑了一声,也不放在心上。 “完了,你将这小子看作是当年的你了,没救了。”诡捂着头,叹气道。 之后,徐庸铮又拿出一个馒头,照旧掰成了两半,一一递给那小孩。小孩子痴痴傻傻,依旧是不知道如何下咽,借着河水顺利下肚了。 “这倒好,馒头没吃几个,河水倒是喝饱了。” 感受着徐庸铮的识海波动,诡终于投降道:“好好,我不说了好吧。” 那小孩吃饱之后,也不歇着,从河边随意弄了一根棍子,竟然拿着棍子去倒腾泥巴。 河边蚂蚁颇多,爬上了小孩的身上,小孩却不知道,直到他身上发起痒来,才胡乱在脚上乱抓,将那些蚂蚁一一放入口中。 徐庸铮从包袱里面拿出一把短匕,就走到了小孩身前。 小孩不知道短匕是什么东西,只见它银光闪闪,伸手就要去抓。 徐庸铮一把捏住小孩的手,拉着他来到河边。小孩身材瘦小,身体虚弱,没有多少力气反抗。 徐庸铮先是将他拉到河水浅处,用水帮他打湿身子。 那小孩感觉到一凉,身子又缩了起来。 徐庸铮将这不知名姓的小孩洗了数遍,染黑了小半条河,依旧没有将他洗干净。 不过,将他蓬松的头发割短些许,这小孩的脸上还是发出黝黑的光泽。 最后,徐庸铮为他换上一件宽大的衣裳,这衣裳是他灵机一动,用匕首加工的。 那小孩只顾着傻笑,嘴角留着长长的口水,显得有些邋遢。 “现在我带你去吃饭。” 那小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而徐庸铮则是将他又送到了马鞍之上。 不一会儿,小孩在马鞍之上乱动,摔倒在地。 这一次的哭泣,依旧是没有一句话出来,好似婴儿啼哭。 没有办法,徐庸铮将小孩放在马鞍之间,然后自己又纵身一跃,上马而去。 小镇之上客栈不少,可是小孩一直啼哭,显得焦躁不安,徐庸铮想来,是这小孩没有见过这么多人的缘故。 所以,徐庸铮只好打包一些食物,驾马回到那处破院之内。 一回到破院里,那小孩果真停止了啼哭,变得安静了起来。 徐庸铮依旧不知道这小孩的年纪,更是不知道这小孩的姓名。 不过他看着这小孩狼吞虎咽的吃相,相处半天的之后这小孩对他露出的一丝笑脸,他也算安慰。 地面还有一些食物的渣宰,徐庸铮也懒得收拾,就这样和那小孩一起靠在土灶之上,望着璀璨的星空。 那小孩手指指着天,时不时拍着巴掌,笑了起来。 徐庸铮看着这小孩的痴傻模样,摸着这小孩的头,喃喃说道:“你比我要强,我当初可是连个家都没有。” 最后,那小孩靠着土灶,躺着睡着了,蜷缩着身体,脚却对这徐庸铮这边。 徐庸铮则是闭着眼睛修炼。 “就这样一个傻子,你真打算带在身边。你别忘了,你可是还要去杀人的。” “我知道。”徐庸铮的回答只有三个字。 事实上,他真的可以带着这小孩吗?谁知道呢。 半夜,微风徐徐,而徐庸铮却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 他睁开眼来,发现身前蹲着一个浑身发着恶臭的人。 那人正对着他,左手之上拿着的却是徐庸铮打算给解铁匠的烈酒,右手则是抓着那只徐庸铮吃剩下的半边鸡肉。 那人看不清楚荣容貌,张开口,也是一股浓烈的酒味扑来,徐庸铮险些吐了起来。 而那小孩也是醒了过来,只见他笑容绽放,一把上前就抱住那人的手臂。 “傻小子,你也来喝些酒。”说完,那人就将酒往这小孩嘴里灌去。 那小孩则是张开嘴巴,将烈酒吞了下去,然后用手在嘴边摩擦着。 “这才是我的儿子。”那人嘿嘿一笑,然后又喝了一口酒。 如此烈酒,岂是一个小孩可以消受。 片刻之后,那小孩竟是直直地倒在地上,那人也不管他,而是自顾自地接着吃喝。 “你是解铁匠?” “哪里有什么铁匠,哪来的铁匠,我怎么不知道?”解铁匠瘫坐在地,打了个饱嗝。 之后,他也选择卧倒在地,将脚放在儿子头前,怀里更是抱着一个酒袋。 嘴巴里面更是吧唧吧唧,似乎在回味今夜的美食。 一夜无话,徐庸铮早早地去买个几个馒头回来,回来之后,那人依旧是睡在黄泥之上,而那个小孩则是坐回了他昨日的地方。 徐庸铮想拉回小孩,却发现小孩抱着死死地那口破铁锅。这下倒好,新衣裳又变得黑不溜秋。 小孩没有去看徐庸铮手里那个完整的馒头,等到徐庸铮掰开一半,他才张大了嘴巴,流出了口水。 徐庸铮依次递过了两个半馒头,小孩这次则是生生咽下。 解铁匠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徐庸铮昨夜也没有问。只是,如此看来,他想带着这小孩,有些不可能了。 小孩见到自己父亲的神情,徐庸铮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现在看来,这个傻孩子也是有真情的。 等到那解铁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怀里的酒袋,喝了起来。 一个酒鬼父亲,一个痴傻儿子,真是个绝配。 徐庸铮递过三个馒头,那解铁匠也不理会,头也不回,继续喝酒。 等到解铁匠喝完酒,他就将酒袋一扔,扔出老远。接着,他闭着眼睛,又要睡去。 解铁匠这一次又是睡到了半夜,而他睁开眼,只发现眼前有一大坛酒,他揭开酒盖,酒香扑鼻,正是上好的女儿红。 他一次就喝了大半坛子,才稍微满足,再看地上,那个痴傻儿子依旧躺在他的脚旁。 他的眼睛里流露了一丝的柔情,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圈有些泛红。 他手边还有一只完整的烧鸡,这正是徐庸铮所留。 狼吞虎咽之下,一只烧鸡很快就只剩下一堆骨头。 解铁匠再看着徐庸铮,徐庸铮也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而解铁匠眼睛里面有了几分徐庸铮看不懂嘲讽。 第一百八十五章 璇玑匣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这老东西,他以为你在贪图他什么。”诡自然了解这个眼神的。 不去理会解铁匠想再度睡下,徐庸铮说道:“我想找你打造一个剑匣。” “哼。”解铁匠终于有了回应。 “狗-娘养的藏兵殿,这次又施展这种伎俩,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打铁了。” 看来,解铁匠是将徐庸铮当作藏兵殿之人,来图谋他的东西。 “你误会了,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你不是藏兵殿的人?那你去藏兵殿杀个人给我看看?” 可以看出,解铁匠对于藏兵殿的恨意,动辄杀人来证明身份。 “这一次,你有本事继续来打老子,老子若是怕死,就不会将手筋弄断。”解铁匠继续叫道。 这一叫,却是吓醒了熟睡中的痴傻儿子。那小子死死抓住解铁匠的衣服,身子剧烈颤抖着。 徐庸铮看着这解铁匠的右手,见他手腕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狰狞的伤疤,看来他所言非虚,他果然是手筋断了。这种情况,是万万不可能打铁的。 “我不知道你和藏兵殿什么恩怨,不过我真的是来打造剑匣的。” “我牛角刀什么兵器都能打,若是要我打剑匣,没门。” “你看,这人真把自己当成绝顶的铁匠了。”诡说道。 徐庸铮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人相信,总不能真的去杀一个藏兵殿的人吧。若是以酒肉威胁,这人恐怕更加不会上当。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哈哈,砍下自己的一条手臂,我就信你。”解铁匠神经质地笑了笑。 徐庸铮也不会真的将这话当真,他又不是个傻子。 “看来,你果然是藏兵殿的人。” 徐庸铮眼神一动,说道:“我是红袖娘子介绍过来的。” “哪来的红袖娘子,绿袖娘子,哈哈。” 徐庸铮也不再废话,而是将身后那个木匣打开,从中拿出那封书信以及那张他未曾带过的面具。 解铁匠没有接过书信,而是接过那张如敷面具。 一番确认之后,解铁匠终于笑了笑,说道:“果真是红袖娘子的手笔。” 徐庸铮接过面具,又收入怀里。 解铁匠看着徐庸铮不小心露出的图纸,说道:“那是个什么图纸,给我看看。” 徐庸铮闻言将图纸递过。 “老子什么时候这么会打铁了?居然有人找上门来。那解铁匠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男子在看过图纸之后,眼色稍稍一变,说道:“是什么样的兵器需要这样的剑匣?这一套打造下来,恐怕得数千两银子。” 数千两银子,徐庸铮不禁暗暗咂舌,这种价格可不便宜。他如今囊中可是有些羞涩,没了那些送钱人,他如何能富起来呢? “你的剑给我看看。”木匣被这人灵巧打开,露出了两柄名剑的模样,一柄金戈剑,一柄逆流剑。 那人双手微微颤抖,抚摸着那柄渗出寒芒的金戈剑,左手慢慢抽出金戈剑,“这柄剑寒芒毕现,扣之若弦听,如闻铁马长啸,算得上一把好剑。” 再看另一柄逆流剑,他轻轻一扣逆流剑鞘,逆流剑终于出鞘,“这该是一名女子的佩剑。”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那人不复醉酒模样,说道:“很简单,你身上没有这种香味。莫非,是你相好的剑?” “不是,乃是一个朋友的剑。” “好吧,我也不多问,这柄剑还只是半成品,这上面的气息有些剑幕的味道。你是从何处得到的?算了,这种事我也不该多问。” 那醉酒之人摸剑谈剑之时,浑浊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 “你身上是否还有一柄剑?”解铁匠又问道。 徐庸铮一惊,老实回答道:“确实还有一柄。” 徐庸铮将玄意剑递过之时,那人起先毫不在意,抚摸之后,说道:“这柄剑,金石之声,质地奇特,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可惜,却是柄废剑。不然,这柄剑当是三柄剑中=最强的一柄。可惜了。” “不知道前辈,可否能够······” 解铁匠摇了摇头,将玄意剑递过,说道:“我此时双手已废,打造不了铁器。纵是可以打造铁器,这柄剑我也不会出手修复的。” “为什么?” “因为,这柄剑修复的可能性太低了,我不愿世上再少一柄神兵。” 徐庸铮握着玄意剑,会心一笑,剑上传来的暖流似乎在安慰他,不要往心里去。这种感觉极为奇妙,可是徐庸铮却清清楚楚地感应到了。 “这么多剑,你的剑道修为究竟如何?”解铁匠嘶哑着嗓子问道。 徐庸铮的身形动了起来,一剑起,顾前不顾后,一剑扬,顾左不顾右。 他的心思近乎通明,他手中的那柄玄意剑越来越快,玄意剑引出的气机也越来越多。 空气之中,又开始泛出一团白雾。 徐庸铮的剑下开始出现一团黄沙,那团黄沙不断扩大,一会儿的功夫便汇聚成涓涓溪流,再一会儿就凝聚成一条小溪,最后黄沙终于变成了一条大河。 沧茫意境再起,徐庸铮拔剑却未杀敌。 君不见,沧茫之水天上来,奔流至海不复回。 君不见,滚滚黄沙散星辰,龙卷似柱覆天宫。 只见那沙尘在徐庸铮的气机牵引之下,渐渐呈现一个小漩涡状,漩涡并未变大,倒是迅速成型,变成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黄龙。 黄龙睁目,威严必现。 徐庸铮最后停下了,黄龙也就随风飘散。 而这一番动作之下,地面的黄沙也被卷得四处飘扬。 解铁匠揉了揉眼睛里的细沙,不经意问道:“你还需要什么?” 徐庸铮见到这人似有松口之迹象,将自己的要求也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只见他缓缓道:“若是可以,我需要一柄三尺长,宽二指的软剑,不知你可否能打造?” 那人张开通红的眼睛,伸出五根手指,张得大大的,道:“不二价,五千两。” 徐庸铮并不意外,这人能够分析出三柄剑的来历,而徐庸铮的直接告诉他,这人可不简单。 “好,我答应你。三天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徐庸铮有些豪爽道。 那解铁匠也笑了,说道:“你就不怕我骗你?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徐庸铮笑着解释道:“你既然可以开得起这个价格,想必是有所依仗,你若是能打造出来这个匣子,多花些钱也乐得自在。” 解铁匠说道:“你觉得我要那些钱有什么用吗?像我这种酒鬼,每天一只烧鸡,一壶烈酒就足够了。而我这个痴傻儿子,只要能吃饱也是足矣。” “来吧,年轻人,拿起你的剑。劈开那方土灶。” 徐庸铮没想到这人居然提出这种要求,只得运起玄意剑,两道凌厉的剑气就将土灶劈开了。 土灶之内传来一声金属撞击之声。 “去吧,把那个匣子拿出来。” 徐庸铮上前一看,发现土灶下方,正埋着一个黑色的匣子。他拿起玄意剑,不费工夫地就将匣子挖了出来。 “别忘了将土灶推倒。”解铁匠提醒道。 徐庸铮闻言,又转头一道横向的剑气劈向土灶,这一下,彻底地将土灶之所变成了一道废墟。 不知,明日那个痴傻小子还会不会选择待在这土灶之旁呢? 这匣子不知是什么材质,颇为轻巧,而匣子本身厚不过半掌,不像是可以装下四柄剑的样子。 刚才这一番的动静,终于惊醒了那个酣睡的傻孩子。 那孩子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徐庸铮,又望了望自己的父亲,发现父亲脸上隐隐有东西落下来,滴在了尘土之上。 第一百八十六章 疯蒋超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将匣子放在解铁匠的身前,没有再动。 而解铁匠看着这个匣子,双手细细抚摸着,眼中的泪终于唰啦啦地流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见他跪倒在地,朝着这匣子扣了三个响头。 “解家列祖列祖在上,今日解忠灼将璇玑匣与蛇形剑赠与有缘人,或再造我解家威名,望列祖列宗明鉴。” 而那个痴傻的孩子也是跟着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来吧,取你手指头一滴血,滴在这匣子之上。” “想不到居然是这般古老的仪式。” 徐庸铮闻言,咬破手指,将血挤了一滴在匣子之上。 那滴血直接没入匣子里面,却没有引发别的异变。 “打开吧,里面有你所需要的那柄软剑。” 徐庸铮闻言,打开匣子,发现顶层乃是有较宽的一层,似乎刚好可以放下玄意剑。而第二层,则是银质软剑一柄。这柄剑通体呈现银白色,徐庸铮拿在手中,颇为轻盈,手腕一抖,那长剑便幻化出几道蛇影,发出嘶嘶破空之声。 徐庸铮心里叹道,想不到这软剑如此的得心应手。 再看第三层,则是可以放下剑器四柄。 等到徐庸铮闭上了匣子,解铁匠才开口道:“这匣子,就叫璇玑匣。当中还有妙用,你自己去慢慢体会吧。” 解铁匠做完这一切之后,就卧倒在地,也不知是否又陷入了沉睡。 昔日解家先祖万金而卖一匣,天下闻名。 而今家族落魄,解家一脉几乎断绝,数千两银子而出璇玑匣,今时不同往日,解家先祖岂能怪我? 就让我解家的璇玑匣陪这剑客名扬天下吧。 不肖子孙解忠灼恐怕无颜得见解家祖先,只望九泉之下相见,莫要认出我这个酒鬼才好。 想到此,解忠灼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睛又变得浑浊不堪,沉沉睡去。 解铁匠没有找徐庸铮要银子,更没有要其他物件。 等到解铁匠第二日醒来,才发现那个剑客早已经没了踪影,而那自己痴傻儿子胸前多了一块玉佩,玉佩通体发黑,不知名贵。 痴傻儿子抱着玉佩啃了起来,解铁匠则是自己喝起所剩的烈酒来。 等到日照当头,院外出现了一队人马,领头之人乃是小镇上的酒楼老板。 那老板送上了一壶烈酒和一只烧鸡,还有楼里的一些美味佳肴,颇为丰盛。 解铁匠一声冷笑,却没有动嘴。 那老板堆起笑脸,说道:“解老哥,今日之后,老哥您的吃喝住行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酒楼老板身后的人物不乏瓦匠木匠,一声令下,众人开工,往那破屋走去。 至于徐庸铮所做,其实很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 洪宕城内,蒋超不仅是一个出了名的富绅,更是一个有名的刀客,他早年学师于当地的一个小门派,多年的闯荡江湖,最终被奉为尊贵的客卿长老,这使得他颇具传奇色彩。 或许是天意弄人,蒋超几年前染上了一个怪病,回到洪宕城中,散去半数家财来做了善事,建了三个大大的学堂,于穷苦家的孩子分文不取,这使得他的善名更上一层。没有住在洪宕城的豪宅之内,蒋超偏偏选择在洪宕城郊外建了一座草庐,在外人看来,是说不出的潇洒,闲时耕地打渔,忙时摘果收稻,并没有多少烦心事可言。 风和日丽,于蒋超而言,又是慵懒的一天。 “日月穿梭催人老咧,为争名利白蹉跎咧,到头难免生死路两条,命里有时他终须有······” 蒋超坐在一把竹椅之上,嘴里低声哼着一支小曲。 “命里无时你莫强求,劝人为善忍为长咧,忍为长······” 又唱了两三句,蒋超才停止了歌唱,说道:“贵客若是要讨个水喝,就请自便咧。” 徐庸铮没想到这人的警觉竟然如此之低,若不是他脚下有意发出轻响,这蒋超势必要还要唱下去。 看着那顶竹笠将这老汉的头罩得严严实实的,徐庸铮说道:“你是不是叫做蒋超?” 那老汉也不理会来人的无礼,说道:“这里哪里有什么蒋超,只有一个糟老头子一个。” “那我想问老头一件事。” “我这糟老头子若是知晓,自当······自当回答。” “敢问善恶到头,是否终有报?” “种善因得善果咧,年轻人你切莫作恶。举头三尺可有神灵咧。”蒋超唱着小曲道,也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你身上这个怪病,是做了坏事么?” 蒋超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借一样东西。” “小老儿身上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有的只是这满院的瓜瓜果果,也不值几个钱,贵客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吧。” “这样东西自然是你有的,可是太过贵重,我怕你不愿意。” 蒋超这才拿起竹笠,戴在头上,露出了真容。那张脸上长满了毒疮,早就溃烂不成形,他眼角的皱纹好似一张揉皱了的床单,眼神也不见如何的凌厉。 四年的时间,这人竟然老得如此之快。 “你看我这身无长物,如今满脸长了毒疮,哪里还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徐庸铮眯了眯眼,眼睛里露出一丝寒光,似乎要将老人看个透彻。 “前辈的头颅算不算?” “我这条贱命,阁下若是想拿,就且拿去吧。”蒋超淡然说道,似乎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那你的名声算不算?” “小老儿做事问心无愧,也不求善名。” “青徽镇,惊天剑。” 这时蒋超眼中才充满了惶然和恐惧,睁大了眼睛看着徐庸铮,不复刚才淡定模样,说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徐庸铮干脆搬了个凳子坐下,眼神更加冷冽。 蒋超看着地面,摇了摇头,嘴角抽搐,说道:“不可能,那人分明已经保证,连金意楼和天机阁都不会泄漏秘密的,你是从何得知的?你是从哪里得知的?说呀。” 徐庸铮看着有些失控的蒋超,冷冷一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蒋超用手指了指徐庸铮,颤抖说道:“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来自地狱的鬼。” “青徽镇百来户人家,被你们这些人杀了多久才杀干净?你说我是鬼,你们这些人才是真正该下地狱的鬼。” 蒋超抱着脑袋说道:“不是我,我没有,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动手的。当时只需要他们说出那人的下落,可是他们偏偏不愿张嘴,还要拿起木棍来反抗。” “那女人长得不错,可惜就是性子太烈了。楼老鬼将她的脖子咔嚓就扭断了,扭断了,那女人死了,可是那男人又活了,他要报仇,他要报仇,啊,他也死了。” “三少爷也不是坏人,是那些人先动的手,他的剑很锋利。” “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被逼的。那小鬼咬在我的小腿之上,我不过是一脚踢开他,谁知道他就那样死了。” “火,好大的火,烧死了好多人。火怎么越烧越大呢?一片通红,烧红了那个村子。” “那人的眼珠怎么掉下来了?啊,不是眼珠,是耳朵,是鼻子,是舌头,是舌头,嘴不说话,要舌头有什么用?” “别杀了,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呀,老天爷,老天爷,你看看这群畜生吧。” “畜生,哪里的来畜生,那头野猪怎么一下子就撞到了墙上。” 蒋超就这样状若疯狂,语无伦次地说着,徐庸铮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听得入迷。 第一百八十七章 唯一知晓真相之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在洪宕城的那些人眼中,蒋超这一生绝对不是罪大恶极,甚至还可以算得上是个好人。他年轻时杀人越货的事情没少做,可是没有传入这些人的耳中,他实力稍强,名气渐显,后来更是为那小帮派立下汗马功劳,一步步当上了客卿,这也成了知恩图报的典范,前几年的建造学堂,更是远近闻名,获得了蒋大善人的称号。 蒋大善人不善,此刻正在发疯。 “啊,我又死了。哈哈,我又活了,我不会死,啊,原来我死在那长刀之下,我死得好惨,我被劈开了头。”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不是蒋超,不是蒋超,我是蒋大善人。” 蒋超双手张开,说道:“你们这帮厉鬼,怎么到今天还不放过我?” “善事我也做了,纸钱我也烧给你们了, 为什么你们还要缠上我?” “我已经得到报应了,你们怎么还要来找我?” 徐庸铮见状,缓缓抽出金戈剑,将其放在老人的脖子旁,眼神中的杀意迸发,杀气浓郁,而蒋超似乎回过神来,停止了疯言疯语。 “你都看到了,我已经受到报应了,可惜,他们还不放过我,不放过我。” 徐庸铮冷冷说道:“报应还不够。” 蒋超苦笑了一声,脸上的脓疮适时流出白脓。 “你就不担心我刚才逃走了?” “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也对,杀一个疯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也不是光彩的事。” “比起你们当年所做,你觉得你会死得光彩吗?” 蒋超耷拉着眼皮,说道:“既然你是来杀我的,那就动手吧。” 徐庸铮也不想多浪费时间,剑锋微微挑动,尺寸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跨越。 “我这一生作恶多端,临死前,还能从你手里得到解脱,算是个好报了。” “看到你这几年过得并不好,我就高兴了。像你们这种人,不能病死,更不能老死,只能死在我的手里,如此,才能算得到报应。” “若是可以,请让他们那些人也早点下来陪我。”老人笑得极为真诚,也极为洒脱。 “放心,他们很快就会见到你的。” 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更多的闲叙,金戈剑锋利无比,如同割稻草一般,就将老人的头颅与身体分了家。 竹笠也沉重地落入地面,那颗人头之上竟然布满了毒疮,蒋超已死,且瞑目。 徐庸铮用金戈剑将头颅刺穿,然后放入一个小木匣之内,鲜血淋漓的人头,颇为凄惨。若是他人在此,看到徐庸铮如此行为,免不得又要受些争议。 可是徐庸铮神情平静,不见丝毫挣扎,冷血异常。 洪宕城不大,可是蒋大善人死了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全城。 徐庸铮前往黑金楼里,用那个头颅换回自己应得的百来两纹银。 在黑金楼里,他听到了旁人的一阵议论。 “为了一百两银子,居然杀了蒋超,这种人真的是愧为杀手。” “听说那人还将那人的头颅取下,拿着首级来换银两,使人不能入土为安。” “这种做法,分明是个不懂事理的晚生后辈,不然以蒋大商人这些年的开庭布施,谁会向他动手?” “不知道是哪家的弟子,也忒没有规矩了。蒋超分明已经隐退了江湖,居然还是没有逃过仇家毒手。” “谁知道蒋超之前得罪了什么人,不然,我定要为蒋老前辈讨个公道。” 楼中发言的,不少是本地人,所以大都义愤填膺,想为蒋超报仇。 徐庸铮最擅长的是忽略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和他人的议论,在简单看过悬赏榜之后,他接过又一个任务,就走出楼去。 等走到城门出,蒋超的尸体被蒋家人运回了洪宕城,街道两旁更是有不少孩童披着麻衣,这些有不少都是那些学堂的孩子, 更有甚者,穿着孝衣,跪在道路一旁,嚎啕大哭了起来。 “狗-娘养的,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这世道吧。” “蒋善人,我下辈子还要给你家当牛做马。” 场面一时极为悲壮,等到马车入城,徐庸铮才面无表情地牵着黑色骏马出城而去。 “若是他们知晓,你就是杀蒋超之人,你说他们会不会一齐撕了你?”诡问道。 “若是他们知晓蒋超的真面目,也不知道会不会如此悲痛?还是会唾弃他的坟墓呢?” 诡又问了一个问题,徐庸铮依旧置若罔闻,没有回答。 当年青徽镇之事,除去作案之人知晓,就连金意楼和天机阁都拒绝透露信息。所以,徐庸铮倒成了这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深宅大院,范家府邸,灯火一片通明。 范行秋作为范家当世唯一的话事人,虽然三年前,他一再扬言不再操劳家中事物,将手中的权力也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可是老虎虽老,余威犹在,手底之下的人未敢忤逆他丝毫,范行秋对于范家的贡献颇大,族人也没有办法指点老人的不是。 老人的精神极为不错,此刻他的眼睛里更是散发着淫光,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新买的小丫鬟,这小丫鬟长得五官匀称,皮肤白皙,身材婀娜不可多言,气质更是较世家小姐,不逞多让。更为难得是她那身上的一份灵气,范行秋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可独独是这种女子是他的最爱。俗话说年少轻狂,而范行秋则是越老越发狂,他这两年来,强行抢进府里的丫鬟可不少了,外界之人有不少骂他老而不尊,化作禽兽,更是有一些行刺于他,他都不在意。 小丫鬟将人参茶泡好,就端了上来。 范行秋一摆手,说着道:“今天老爷不舒服,这杯人参茶就便宜你了。” 小丫鬟面露难色,惶恐道:“奴婢不敢。” “莫非这茶里有毒不成?你若是不喝下,今夜就走不出这房里。”范行秋面露凶色恐吓道。 小丫鬟一时为难,也只有喝下那杯人参茶。 看着丫鬟喝下他精心调制的人参茶,范行秋的眼光更加的肆无忌惮了,望向那丫鬟婀娜的身材,打量着那条修长又富有弹性的大腿,范行秋咽了咽口水。 “老爷,你,你这人参茶怎么这么······”那小丫鬟一语未说完,就扑腾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范行秋冷冷一笑,下人假借探亲之缘由回家一趟,在路上便碰到了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声泪涕下,直言家遭大难,不得已而卖身葬父。那下人看她有些姿色,就买了来孝敬自己,范行秋来者不拒,就收在身旁,准备某日炼作鼎炉。可是几番试探之下,他发现咋会个小姑娘表面柔弱,身手却是不凡,范行秋知道自己近年来行事不端,惹得天怒人怨,而偏偏这个时候,一只手将这个小丫鬟送到了自己身边,这是为何?作为老江湖的他怎么会分辨不出来这其中的门道呢?多半是来复仇或者行刺的,不过这些都过去啦,在今夜,就在今夜,他便要了这女子,至于明天,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个小丫鬟臣服。 想到此处,范行秋笑意更浓,将小丫鬟抱起,快步走向床边,小心翼翼放下这块待开发的璞玉,他便熟稔地解开自己的衣带,脱下上半身的薄衣,露出了与年纪不相符的,布满疤痕的古铜色的上肢。 “你是范行秋?” 一句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听得范行秋汗毛一炸。 范行秋耳朵旁传来的声音颇为清晰,所以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来人。而他记起那些刺客行走江湖常用的伎俩,闭上眼睛开始听声辨位,可是依旧没有结果。 第一百八十八章 剑上有毒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阁下是敌是友,不妨出面一见。”范行秋说道。 “哼哼。”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冷笑。 “哪里来的无胆鼠辈,你只会藏头露尾吗?”范行秋用言语刺激那人道。 谁知道这话刚刚说完,却房内的油灯被一阵破窗的冷风吹灭,范行秋再回头,那人如鬼魅般出现门前,背靠在门板之上。 再看那人,整张脸被笼罩在一张黑色面具之下,一身黑衣,手中却并没有兵刃。 徐庸铮没有携带兵刃,根据当时金意楼的情报,范行秋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矣。 所以他赶着来见这老人的最后一面。 “不知阁下是什么,身份。”范行秋说话间,手中的两支银镖迅速发出。 徐庸铮微微一笑,用一只手稳稳接住,银镖落在地面之上。 范行秋瞳孔一缩,心里有些惊骇。此处房里无一丝灯光,而他发出的暗器更是只有细微的破风之声,想不到这人居然可以稳稳接下。 “阁下好身手,范某认输了。”范行秋拱手道。 “想不到你的武功退步得如此厉害。” 范行秋闻听此言,只是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若不是如此,我又何必去钻研情欲之道呢?如今我已经功力不再了,已经算是个废人了。” 说完这话,范行秋居然剧烈咳嗽了起来,那只手捂住嘴巴,月光忽然明亮了些许,徐庸铮发现那人手心上面有些血迹。 “我来此只为借一件东西。” 范行秋捏紧了右手,眼神一悲,却是看着徐庸铮说道:“不知阁下来此所要何物,尽管说给范某听听。” 徐庸铮也不废话,一声轻笑,手握成爪,一手便向着范行秋脖颈擒去。 范行秋站起身来,双手交叉,挡在胸前,然后后腿一蹬,就踩在了床榻之前。 “阁下为何如此善变,方才还说借东西,如今更是直接出手,这样不合江湖规矩吧。”范行秋嗓子嘶哑道。 “于你又有什么规矩可讲?”徐庸铮左手成掌,一掌拍在范行秋的双手之上。 “简直是欺人太甚,既然如此,就别怪范某无情了。”范行秋另一脚踩在床沿,准备借势向前冲去。 片刻之后,范行秋跌倒在床边,整个身子如虾一般弓着,这是被徐庸铮一脚直中腹部所致。 “料想我所借之物,你定不会借,如此,不如我自己亲自来取。” 徐庸铮看不清楚神情,将左手竖起,变爪成掌。 “我范某一生行得端,坐得正,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 “行得端坐得正?”徐庸铮又是一脚踢在范行秋的膝盖之上。 范行秋这才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大侠饶命。” “刚才还那么硬气,如今却原形毕露,原来是个软脚虾,看来,你今晚的事是可以做成的。”诡看着这不争气的范行秋,对徐庸铮说道。 徐庸铮寒声问道:“那你说说,你错在哪?” 范行秋跪在地上,说道:“我不该强抢民女,更不该杀人灭口的。只要你放过我,我立马把这个小丫鬟给放了。这个小丫鬟我一根手指头都没动的,保证是清白的。” 徐庸铮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子,更是气愤不已,这个老东西居然还在作恶。他又是一手捏在范行秋的肩膀,说道:“就这两三年的淫-荡恶行,就足够判你死刑了,要不你再想想?” 范行秋肩膀上骨头在咯咯作响,他痛得直呼了起来,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你放手。” 徐庸铮放开了手,范行秋继续说着:“我这一生作恶多端,得罪了不少人。想来是我······” 徐庸铮的右手又搭上了范行秋的肩膀,制止住了他的说话,寒声道:“别以为你不说实话,就能糊弄过去。” “范某真是不知道呀,还请阁下提醒一二。”范行秋嘴角流出鲜血,求饶道。 “青徽镇。” 范行秋听到这话,瞳孔一缩,不算健壮的身子整个儿向后倒去,靠在那床板之上。 “想不到你还活着。”范行秋整个人变得更加的颓靡。 “我也想不到,你还活着。”徐庸铮说道。 “当初青徽镇的事,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逼我的。” 徐庸铮冷冷问道:“他们都有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能说,我不能说。”范行秋摇了摇头道。 “你不说,我就宰了你。”徐庸铮威胁道。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过是个小卒子。他们才是了不起的江湖人物。他们才是杀人杀得最凶的。别杀我。” 徐庸铮一步步朝范行秋走近,仿佛死神一步步走近。 范行秋立马跪到了徐庸铮身前,眼里满是泪水,他抱住徐庸铮的大腿,说道:“绕了我吧,放了我吧。我求求你,只要你放了我,我以后一定改邪归正,我以后一定一心向善。” “当时我也不想的呀,那件事,都是他们的主意。” “你怎么就偏偏找上了我呢?我不甘心。” 徐庸铮见势又问不出什么东西,手掌暗中用力,意图一掌击毙了范行秋。 谁知道,异变突生,范行秋双手用力,竟然是两掌齐动,一起轰向徐庸铮的腰间。 徐庸铮见识过范行秋的掌力,料想其软绵绵的情形,只是将左手往下一架,挡开那一双手掌。 不曾想,这次的力气比之刚才竟然是截然不同,掌大力沉,将徐庸铮轰得后退了两步。徐庸铮喉咙一甜,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既然你要我死,你也得死在这里。” 范行秋站直了身子,举着双掌攻来。 徐庸铮不再大意,右掌单手应对,将范行秋的双掌挡在身外。 那双掌越来越快,浑然不似将死之人的气机,而徐庸铮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一双手掌此时苍劲有力,更像是一个壮年男子的手。 徐庸铮使剑不错,用起掌来,也会灵活变通。终于,等过了十数招过后,徐庸铮占据了上风,更是一掌拍在那人的肩膀之上,那人左肩一歪,就靠在床上。 范行秋疼得呲牙,脸上更是有汗珠冒出。 看着徐庸铮摆出狮子搏兔的架势,范行秋也不管今夜是否享乐,选择保住性命要紧,将床上的那个丫鬟一手提起,当作是大型沙包,朝着徐庸铮掷去。 徐庸铮不愿伤及无辜,右手手掌变向,揽住了那女子的细腰,然后将身体一转,卸去大半力道之后,就将女子放在一旁的墙角所在。 范行秋迅速从床尾拿出一柄长剑,恶狠狠朝着徐庸铮砍去。 徐庸铮侧身对着行事老辣的范行秋,丝毫不敢大意。 只见他左手右手同时发难,攻势更加凌厉。 范行秋卸下伪装,拿着长剑,也只有苦苦招架的份。 “阁下何必要赶尽杀绝?” “你都没死,怎么能叫赶尽杀绝呢?” 下一刻,胜负终于见分晓。 范行秋以伤换伤,不去管徐庸铮的那一掌拍来,而是一剑抹向徐庸铮的手臂。 徐庸铮自然不惧怕,一掌不变,狠狠地拍在范行秋的胸膛,而左手手臂自然被那剑划过,然后左手成爪,将那柄剑抢了过来。 范行秋瘫倒在床边,脸上满是笑意,哈哈大笑道:“我成功了。哈哈,我成功了。” “你都快要死了。还说什么成功了?” “哈哈,死?不,是你快要死了。而我,做成了这件事,我还要多活三十年。哈哈” 徐庸铮不知道这句话是何含义,而是下意识检查自己手臂之上的伤口,果不其然,剑上有毒,他迅速吞下了一颗药丸,便开始运功疗伤。 第一百八十九章 灰袍范行秋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范行秋的胸前塌陷下去,好似一床被巨石压着的厚实床褥,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再无半点修复的可能性。 眼见范行秋进的气比出的气少,那人用手指极其有节奏地敲了三下床板,眼神之中疯狂的笑意。 此时,从一旁暗门之中,走出了一个穿着灰袍,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的老人,那老人看不清楚容貌,也没有佝偻着身子,而是将背站得笔直。 那人走到范行秋面前,范行秋眼神一喜,张开手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快救我。快救我。” 那灰袍老人将手放在范行秋的头上,说道:“不错,做的很不错,也不枉我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说完,他手掌猛然用力,一掌就轰在那人的天灵盖之上。 行事如此狠戾,徐庸铮也是看不明白。 “可是,你听说过,什么时候棋子用完之后,还能活下来的?” 范行秋头一歪,就倒在床边,死的不能再死了。而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 那灰袍老人转过头来,终于掀起了灰色帽檐,露出了自己的阵容。 徐庸铮大吃一惊,这张脸竟然跟刚才倒下的范行秋那张脸几乎一模一样。稍稍不同的是,这张脸更加的苍白,就好像许久未曾见过阳光之人。 灰袍老人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说道:“原来,这才是范府的味道。” “你到底是谁?” “我?我不就是你一直想杀的范行秋咯。” 范行秋觉得胜利在握,笑得更加放肆了。 “这几年来,我就在地窖里吃,在地窖里喝,在地窖里睡,每日还要听着这范行秋寻欢作乐,每次我都在提醒自己,是性命重要,是性命重要。可是,这范行秋越来越过分,竟然将手伸到我头上来了。” “我就好像一个孤魂野鬼,夜里也不敢四处游荡,只能趁着范行秋睡着之后,才能出来看看这月光。” “我一直在想,这人在哪?这人怎么还没有来?这人为什么还有杀死范行秋?他不死,我怎么有机会重见天日呢?” “前几天,金意楼差人送信来,我就知道,范行秋的好日子到头了,范行秋的性命也要交出去啦,而我,再忍忍就可以过去了。” “而我没想到,那复仇之人就是你,而你居然如此地笨,没有直接了当地杀死范行秋,反而还问他有没有罪?” “范行秋有什么罪?他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他不过是奉命杀人罢了,他能有什么罪呢?” 老人的嗓子嘶哑,与地上的范行秋的声音别无二致。 “范行秋这人,更是死不足惜。” “这等冒充要事我当然只告诉他一人,他开始有意在我的食物里下毒,试探我的实力,后来更是想要限制住我的行动。若不是我用范家的秘密要挟,恐怕他早就得逞了。” “就这样,他提防着我,我也提防着他。他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吸血鬼,当初我有意已经将大权交给自己的儿子,就做好了这一手准备。而他没弄清我的底气之前,怎么敢去重掌大权呢?” 原来地上那人竟然真的有如此的野心,真是人不可貌相。 “今夜敲门之声一响,我就出来了。我要出来看看,这几年来,让我半死不活的人物到底是谁?更要亲眼看看这只白眼狼怎么死的。” 徐庸铮气机运转迅速,将毒素逼到了左手手指之上,然后渗出体外。 “现在看来,你的计谋都成功了。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找你们呢?” “算命先生说过,我一生所做之事大都无果,独独老来无法善终。三年之后更是有大难。我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么个法子。” “果真是胆小如鼠,猥琐如龟。”徐庸铮说道。 “能保住性命就是最好的,缩头乌龟这种东西,往往比人活得更久。”那人抚着胡须笑道。 “你既然这么想我死,怎么还不上前杀了我?”徐庸铮低着头说道。 “杀你何必多此一举呢?”那灰袍老人将手中拐杖一扬,然后朝着徐庸铮的头顶砸下。 徐庸铮本想引他上钩,不料那灰袍老人毫不上当,所以,当那拐杖袭来,徐庸铮捡起左手边的长剑,就劈向那拐杖。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能活动?”灰袍老人大声喝道。 “要不你再算一个给我瞧瞧。” 事实上,刚才徐庸铮吃下的那颗药丸,正是李玉宇当时所赠,对此奇毒大有疗效,而徐庸铮气机运转颇快,更是很快就解了毒。 灰袍范行秋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心里生出疑虑来,手中的龙头拐杖也开始变得犹豫和轻飘飘的。 与徐庸铮如此对敌,分明是找死。徐庸铮长剑锋利,就是一剑削下那根龙头拐杖的一小半。 再往近处战,屋内人影闪动,徐庸铮长剑灵动,很快就在范行秋的身上留下诸多伤口。 而灰袍范行秋最后的龙头拐杖被一刀两断之后,双手成掌,击向了徐庸铮的胸前。 徐庸铮左掌后发而先动,将灰袍范行秋击飞出去。 灰袍范行秋倒在墙角,身前一大摊鲜血,乃是他身上所流,口中所吐。 灰袍范行秋精神萎靡,倒在那里,再也没有起身。 而徐庸铮搬来一条凳子,就坐在范行秋身前。 灰袍范行秋看到徐庸铮双手低垂着,左手的剑也是拿捏在手,似乎只需眨眼,那柄剑就可以削下他的头颅。 灰袍范行秋笑了笑,牙齿上满是鲜血,说道:“我一个将死之人,值不得你如此对待。” “正因为你是将死之人,我再想看看你的刚才表演,或者是你临终前的忏悔。” “看来你是真的不担心我大声呼救了,你的双手如此姿态,恐怕没等我开口,你的剑就能将我的头颅割下。这点我还是清楚的。” 徐庸铮闻言一笑,说道:“果真是猥琐如龟呢。” “我这一生,拼搏奋斗,光宗耀祖,壮大我范家,没想到,到头来,也没能落得个善终。由此可见,恶人终归是有恶报的。话说,你吃过人心吗?你知道人心的滋味吗?你知道当日在青徽镇的情景吗?他们有人居然吃起了肉,喝起了血来。哈哈。想想都是美味呢。” 灰袍范行秋舔了舔嘴巴,将嘴唇旁边舔得通红,颇为渗人。 徐庸铮无动于衷,说道:“继续。” “上次那个被范行秋抢掠过来的乡下女子最为可怜,不仅被人砍下了四肢,更是被剜下了舌头,逼她自己吞嚼。哈哈。想想都是件乐事呢。” “别想着激怒我,更别想着恶心我。我脾气一向不好,你能砍下他人的四肢,迟早你也会被人砍去四肢。你还有一次机会,好好珍惜,不然你的临终遗言可没留下多少。” 灰袍范行秋开始细细想着来人的目的,以及想听他如何的话语,到这时,他想到的不是这两年来惨死在他手上的那些可怜女子,而是想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 灰袍范行秋似乎想起了某件恐怖之事,“莫非你是?不可能。不可能。当年所有的参与者几乎都曾立下重誓,谁若敢泄漏,不仅自己不得好死,家族势力更是被覆灭。这样的实验之下,谁敢去违背呢?” “那么是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的?金意楼吗?绝不可能。天机阁,对,天机阁,你是天机阁的什么人?” 徐庸铮没想到能将灰袍范行秋往这个方面引导,他正愁没有办法问出剩下那几人的名姓,所以他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第一百九十章 地道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不可能,除了我们,那些知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绝了。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究竟是谁背叛了我们?”范行秋在得到徐庸铮的答案之后,背后冷汗直流,凉透人心。 “你再好好想想。” 就在徐庸铮说话间,范行秋左手倏然举了起来,徐庸铮一看,正是一个火褶子,那个火褶子已经有火光亮出。 仅仅一瞬,徐庸铮看到了灰袍范行秋的脸上发出异样的狂喜,比火光更加灿烂。 徐庸铮右手长剑一动,这一道转瞬即逝的寒芒,破灭了范行秋所有的希望。 手臂断,火褶子落在徐庸铮的脚下,没有朝着床上飞去。 长剑放在灰袍范行秋的脖子上,徐庸铮手指放在嘴巴,示意范行秋闭嘴。 范行秋死死捂住了左臂的伤口,脸上的汗如雨下。他的眼神惊恐,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那柄剑如惊鸿一瞥,几乎看不清楚形状。 徐庸铮这才扩大了感知,发现空气之中有一丝火药的气息。 “原来那边有火药。”徐庸铮一脚无情地将火褶子踩灭。 “你这人还不算太笨。”灰衣范行秋哈哈一笑。 “既然你知道了当年那件事,就不要忘了,我们当中那些人,他们的家族门派是怎么样的强大!你又怎么可能成功?当你再杀两个人,他们再如何不怕死,也该有所警觉了。他们迟早会找到你这只蝼蚁的。哈哈。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成功呢?你不过是一个蝼蚁罢了,怎么可能配与他们那些人相提并论呢?” “原来,你压根就没想过告诉我那些人是谁?” “哈哈,他们就在那,你去找呀。你去杀呀。” 徐庸铮终于站起身来,眼神再度变得冷峻了起来。既然灰衣范行秋已经有了死的觉悟,这个游戏自然没办法继续了。 “他们会一个个地随你而去的。你放心。” “你可知我以前的愿望?” “我祈求老天保佑你们健健康康地活着,依旧一样为非作歹,作恶多端地活着。因为这样,我才能尽情的复仇,我的剑才能尽情地割下你们的头颅,取尽你们心头的鲜血。” 灰袍范行秋笑道:“只要他们在,迟早有一天,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你可知道,他们当中有扶摇榜之人。” “扶摇榜很了不起吗?” “似你这等蝼蚁,怎么能体会到扶摇榜中人的实力呢?哈哈。” 徐庸铮也不说话,手中的剑就是答案。长剑在空中左撩右划,就是两道相交的剑气。剑气砍在灰袍范行秋的胸膛之上。 这一次,范行秋真的要死了。 范行秋咧开嘴一笑,鲜血直流向胸膛,不过,这老人的模样颇为凄惨,他说道:“能在死之前,让你这种满怀壮志的人绝望,我死而无憾了。” “那老鬼,你可要在黄泉路上看好了。” 突然,范行秋嘴角一张,从嘴里吐出一道冷冽的寒光。 徐庸铮虽有所戒备,对着直扑面门的一道寒光,他将腰身一扭,身体急速旋转,就此躲过。 那根针就此直射入天花板内。 范行秋面露喜色,右手手腕一翻,就是一道短匕,他用尽毕生最后的力气,朝着徐庸铮的大腿扑去。 这一道匕首乃是他涂染剧毒的,也是金意楼派人送来的。他确信,这种毒没有人可以解开。 他仿佛看到了面前的刺客中毒身亡的情景,也能看到两人同下黄泉的可笑画面,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可以确保范家在他死后,更加飞黄腾达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身子这么重? 他的脑袋为什么这么轻? 为什么会天旋地转呢? 怎么会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呢? 为什么那具尸体手上的兵刃如此熟悉,他的左手呢? 原来,他已经死了。 不知被谁所杀,灰袍范行秋怎么会瞑目呢? 那具无头的尸体落地,范行秋的头颅也咕咚落地。 这一切,并不是徐庸铮的长剑所致。 徐庸铮看着这个刚才还陷入昏迷的小丫鬟,发现这个丫鬟不简单。她手中的短刀在黑夜之下看不清楚形状,只有滴滴嗒嗒的几声血滴声在宣告着刚才的战绩。 一刀削首,刀起刀落不过瞬息之间,那头颅也掉得干脆。徐庸铮没有见过这般决绝的女子。 那小丫鬟确实还不罢休,走上前去,一刀一刀地继续在那身体上捅着,就好像针刺猪肉,痛也不痛。 “你个老畜生,竟敢那样对待莎莎姐,我要杀了你,我要剁了你。” 那具尸体之上,血肉还是模糊不清了,更有骨头露出。 “我要砍你三十二刀,为我莎莎姐报仇。”说完,这女子就刀不停息,继续狠狠地扎着。 徐庸铮转身就要离开,不料那个小丫鬟说道:“刚才我也救了你一命,现在我们扯平了。” 徐庸铮点了点头,说道:“两不相欠最好。”说完这话,徐庸铮果断离去。 许久之后,范府院内出现了一声极大的呼叫:“东院走水啦,走水啦,快来救火。” 声音响起的一刻,一个身材稍小的男子走入这间房内,而小丫鬟则是在摸索着这间房内的机关。 “小仙女,我来啦。” 小仙女一巴掌拍在楼兰的肩膀之上,说道:“你怎么才来?” “范府太大,一时半会搜不过来。”说话间,楼兰抖了抖身后的包袱,“不过,这趟的收获颇丰呀。” “你可别又犯糊涂,这次没拣人家的金项链吧。” 楼兰苦笑一声,这小仙女别的不会,独独会抓人痛脚使劲踩。上一次去那家摸索,楼兰拣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项链,还和小仙女一番炫耀,结果拿去金意楼一看,却是个假的。 这可让小仙女取笑了好几天,至今仍挂在嘴边。 “金项链的事能不能过去啦?都笑了好几天了。好歹我也是盗门中人。” “盗门中人若都像你这样,难怪这些年每况愈下,人人喊打。” 楼兰不欲争辩,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问道:“怎么死了两个人?” 说到这,小仙女又是气愤不已,一把揪住楼兰的耳朵。 “谁和我说范行秋这几年身体不行了,只会采阴补阳之术?他当时打探消息,就没发现他是人假冒的?还让我往火坑里跳?” 楼兰闻言一惊,这可不是小事。他关心地说道:“怎么样,小仙女,你没事吧。” 小仙女双手环在胸前,说道:“哼哼,废话,本小仙女神通广大,焉能出事?这次买通的那个下人也太笨了,才过来不到两天,我就被这人怀疑了。” “你这次又没有把你的本金给收回来吧?”小仙女问道。 楼兰挠了挠头,说道:“你看,我怎么又忘了。” “哼,你的演技可真够浮夸。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看着地面吗?”小仙女揭穿道。 楼兰笑得有些尴尬,他可是讲究盗亦有道的,而这种本金就是他买通那个下人的花费,他又怎么会取回呢? 小仙女也不追究,说道:“这人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我想这间房肯定有机关,你快来帮我找找,指不定还有更大的收获呢。” 一会儿的功夫,楼兰就找到了机关所在。机关是在柜子底下,若没有楼兰这种行家,小仙女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 “行呀,有你的,不愧是盗中小风流。” 楼兰刚要回话表示谦虚,却发现没有见到小仙女的身影。 地道里有烛光闪动,更有一丝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小仙女清晰的话语,“楼兰,你还不快点下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沈御的等待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地道并不算长,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就到了底部。 这里环境潮湿幽暗,绝非人可以久留之处。再看这周围,并没有华贵的床铺,也没有名贵的家具,金银珠宝更是什么都没有。 楼兰找到了一个小房子所在,不过,聪明如他看到地上水沟之后,没有进去一探究竟。 小仙女可不懂个中门道,问道:“那有小房子,你怎么不进去瞧瞧呢?” 楼兰眼珠一转,说道:“房间里面肯定有好东西,这等好事,我怎么敢一人进去呢。” 小仙女说道:“是这样呀,既然这样,那我就,就把这个珍贵的机会给你,你给我弄出一点好东西出来。” 楼兰闻言,说道:“小仙女,这地方是你发现的,我可不能霸占你的功劳。” 小仙女眯了眯眼睛,对着楼兰一笑:“你小子会如此好心?莫不是这里面有古怪?” “天地良心呀,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心了。” 小仙女仔细看了一下四周,发现生活所用,独独少了一物,她脑筋转得极快,说道:“哼,小楼兰,我是想看我出丑么?” “怎么会呢?小的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呀。” “既然如此,你就去里面将那个马桶拿出来。” 楼兰一听,知晓自己的计划已经败露,小仙女竟然知道当中是马桶。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长年捉弄别人,又怎么会被你这个小屁孩捉弄呢?” “我告诉你,别再说我是小屁孩了,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少废话,赶紧来搜。”小仙女毫不客气道。 一番搜索下来,两人真的没有发现金银珠宝等有用之物。 小仙女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书信,信上写的正是金意楼三个字。 两人出了地道,楼兰背着包袱,小仙女满带笑意地拿着信,就此走开了。 这可是个不小的秘密呢。 范行秋被人砍去头颅的消息,虽然瞒过了不少人,可是没能瞒过金意楼。 金意楼中,楼主沈御和施美人相对而坐,小桌之上有一道棋局,沈御执黑,施美人执白。 沈御雅兴不错,陪着施美人下着棋,可是奈何棋艺一般,每每落败于施美人之手,胜负之手也算不大,到终局不过三四手之分。 施美人将最后一枚白子落下,静静等待沈御的认输。 门外传来一个小厮的通报:“禀楼主,门外有人执星形玉佩求见。” 沈御看了一眼有所不满施美人,问道:“你确定是星形玉佩?” “属下已经确认过,是金意楼的星形玉佩。” “那来者是何人?” “是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 “带他进来吧。”沈御吩咐道。 等到小厮退下,沈御表情疑惑,说道:“这又是哪位高人来访?” 施美人就这样看着沈御,笑容收敛。看来,这人来头不小呀。 小厮将那人带到此处,果不其然,那人约莫三十岁,身材高大,嘴角留着一字胡须。 “参见沈楼主。”那人微微躬身道。 沈御笑道:“不必多礼。来者何人?” 只见那人不报姓名,却是说道:“家师严寒芝。”说这话时,那人无形之中带着一丝骄傲。 严寒芝,这个名字在多少年前,还是金意楼的一道招牌呢。沈御自然听说过。 “不知你师父派你到此有何要事?” “家师说了,希望沈楼主将那件事情速速办妥,他好向他人交代。” 沈御脸色一冷,他身居高位,听到如此的语气,心头颇是不悦。心想,你严寒芝不过是一个第八,还敢吩咐起我来了? “本楼主自然会马上处置的。” 那人听后一笑,说道:“家师曾说,沈楼主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他是极为放心的。所以,他也会尽早让那人和楼主见面的。” “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家师说了,这一点让沈楼主尽管去查,若是能查到,也省得他费如此多的周折,来考验沈楼主。” 沈御一听,手中的黑子紧紧捏在手中。他是金意楼楼主,这样的身份都查不到,他怎么能不好奇?原来这普天之下,真的有他一无所知的人存在。 片刻之后,沈御说道:“请严长老放心,我会尽快安排好的。到时候,希望严长老帮我引荐一二。” 持着星形玉佩的人很快就离去。 沈御干脆卧倒在一旁,闭着眼睛,说道:“这件事倒是不好办了。” 施美人看着沈御愁在脸上,说道:“看来这样拖,是拖不过去了。对了,那严长老又是个什么人物?” “他,起先出身于我们金意楼,后来入得逍遥之列后,更是脱离了我们。上一代楼主不知抽了什么筋,还送了他一块星形玉佩。这个东西可不简单,可要金意楼替他做一件事。” “逍遥榜中的人,结交一些也是正常的,这样的绝世高人,花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那件事绝不好办哪。” 看到沈御依旧没有说那件事究竟所指,施美人也不去问。 不一会儿,沈御收到范家传来的消息,知道范行秋终究难逃一劫,他不由得感叹说道:“这范行秋果真是不中用。不仅没能解决隐患,更是自己丢了脑袋。白白浪费我的一番心思。” 一旁的施美人放下棋子,挑着一两颗水果就吃了起来,闻言之后,笑道:“他能躲在地道里面,三年不见人,就这份忍耐,够让人佩服了。” “什么忍耐,我看就是个缩头乌龟,怕死而已。”沈御反驳道。 施美人另一支手将棋子放在棋盘之上,说道:“那楼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初之事不过是范行秋一人的猜测,他看到蒋超死去,就将消息发给了我,我才卖给那姓单的一个面子,与他配合的。现在倒好,姓单的背后是何人,我也弄不明白了。” “那现在楼主得到其他的答案了吗?” “范行秋被人砍下头颅,却并没有被拿去领赏,这种行为,我怎么得到答案?我不是掐指会算的道士。” “这天下,可不只是道士才掐指会算的哟。楼主。”施美人笑着提醒道。 “你是说?”沈御问道。 施美人点了点头。 “对呀,天机阁可以知道这人的身份。这样一来,也省得我胡乱猜测。” “若楼主知道那人的身份,当是如何?” “还能怎么样?照实诉说呗。” 施美人一笑,又拿了一颗白子摆在桌上,说道:“楼主可别太实诚了。” 沈御睁开了眼睛,看着似笑非笑的施美人,慢慢想着这话里的含义,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杀蒋超的人只能是复仇之人。只有这样,楼主才能和单立人他们更加紧密。” 这么一说,沈御如何不明白,只能是,代表着这人是不是,在他口中,都得是那个单立人认为的复仇之人。而有时候,只有给人提供帮助,才能获得那人真挚的友谊,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至于杀蒋超之人,是不是复仇之人,都无关紧要了。他若是死了就更好了。 “施美人,若是你来做事,这金意楼哪里还需要本楼主操心呢?”沈御说道。 “楼主说笑了。您可是日理万机,有些事肯定是能想到而未能瞬间明了。奴家是个旁观者,看得比您清楚了一点。” 沈御笑了笑,将一颗白子收了进去,说道:“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楼主若是只想要那人一般的交情,大可以现在就回信过去。若是想要知道那人更多的底细,还可以多等等。” “等?等什么?” “等那个复仇之人再次行动,等到单立人焦急起来,等到他们摆低了姿态,这样楼主才能赢得主动之权。” “妙呀,如此一来,我倒是希望那个刺客能多杀几个人。” “楼主高见。” 沈御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继续下棋吧。” 施美人挑了挑眉毛,要去抓沈御手中的白子,两人就此打在了一起。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九江王吴阖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九江城,落于中州北端,城内并无特长名胜,仅仅一条九曲之河将城环绕,养育着这一方水土。此河清澈可见底,并无急流,城自然得名,曰九江。依赖于地势独特,为通往南北必经之地,所以这里的经济发展颇为迅速,人们的生活还算安居乐业。南商北贾,往来聚集。 九江城中,青鸠帮和北淮帮向来不合,近年来一直都在争夺这九江城中的第一把交椅。北淮帮身为外来帮派,背井离乡,安根扎土颇为不易,其中手段,情分,礼数,实力等缺一不可。饶是今天,北淮帮依旧是被本地青鸠帮压住一头。 北淮帮主吴阖这些年来殚心竭虑,帮中事务大小都亲力亲为,为此,没少被江湖人士称赞老当益壮,北淮帮里不少人更是年年祝他长命百岁。可就在七天前,一向精神抖擞,身体健朗的北淮帮主吴阖居然卧床不起,如此一场大病,请来九江城内三四位名医,都看不出个究竟。再请金意楼中的大夫,也是看不出名堂。病症之难,名医们皆是摇头叹气,无法下手。不下药物,病情自然没有好转,北淮帮主吴阖只好卸下帮主之位,将帮中大小事务都交给长子吴讹来代为处理。北淮帮中人多口杂,不少用心之人都在揣测北淮帮主吴阖这分明是在立储,培养下一个接班人。可是,为何选择胸无大志,鲁莽冲动的长子吴讹,而非才华横溢的次子吴雨呢?帮里人大多都想不透。 “帮主,今天王长老,刘长老终于到了大公子的府上,表示愿意效忠。而二公子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说话的乃是一位管家,他态度谦卑,身子低弓着。 “我知道了。帮里那些老东西可有在说些什么?” “这几天来,他们一直在猜测帮主的意思,甚至还有人向小的询问意见。” “怎么,你什么时候看问题这么透彻了?他们都向你询问意见,你可真是有本事呀。吴管家。” 那管家听后,忙道:“小的不敢,小的知道他们是猜测不出来究竟,才病急乱投医。所以小的一个字也没多说。” “猜测不出来没关系,现在起码让老夫先好好看看我这一手创建起来的帮派再说。也好让我看看,在这群龙无首的时候,究竟是谁能站出来,扶高楼之将倾倒?” 北淮帮主吴阖此刻端坐在一把轮椅之上,右手把玩着一对陈年核桃,身上还披着一块羊毛。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发紫,脸颊处那两抹不正常的红润似乎在提醒着世人,这位老人的时日无多矣。 “恕小的直言,北淮帮中,除去我们英明神武的帮主之外,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呢。帮主还是早些好起来吧。” 吴阖轻轻一笑,说道:“这几日的功夫,你这老东西拍马屁的功夫又见长了。” 吴管家闻言谄媚一笑,说道:“奴才说的是实话。” “帮中的那几个叛徒找出来没有?” “帮主神机妙算,果然,这次帮主突然一病,那些奸佞立马露出了马脚,被我们抓了个正着。借着这次机会,我们还让那青鸠帮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暗亏呢。” “我哪里当得起神机妙算,这件事是谁在经手的。” “禀告帮主,正是大公子吴讹。大公子这些天来,为了帮中事务殚精竭虑,将帮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那几位长老都点头称赞呢,夸大公子颇有帮主当年雄风呢。” “就这几天的功夫,就有老夫当年的雄风了,若是再给他几天,不得远远超过了老夫?”吴阖不满问道。 “这个,帮主不是一直希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吴管家圆话道。 “这话倒是不假。可惜,这蓝终究不在吴讹这小子身上,倒像在我那个心狠沉默的二儿子手上。” “帮主······” 吴阖摆了摆手,示意吴管家停止说话:“这七天的功夫下来,帮中十二位长老已经收服了八位,可偏偏剩下的那四位才是帮中不可或缺的人。吴讹呀吴讹,难道你就不能多花些心思么?” “大公子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只不过那几个老家伙油盐不进。” “偏偏进了那吴雨的阵营中?吴管家,你这是收了大公子多少好处,这样替他说话?莫非你真以为我这一病就糊涂了?” 吴管事也不害怕,倒是笑着解释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些话都是小的照大公子吩咐说道。” “看来真的是这样。吴讹呀吴讹,你真是个酒囊饭袋。” “老夫这不该去听信那个老叫花的谗言,说什么以讹传讹,将领雄兵。你说我怎么就偏偏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熊货呢?收买人心的本事没有,给人设套的本事没有,倒是白白长了喝酒的本事,怕是这几日来,又睡倒在那青楼里边去了吧。” 吴管家没有开口说话,这等帮主亲自调查的事,他若是插嘴,怕是会惹得帮助不喜。 “真本事没有,显摆的功夫倒是十足,除了一天到晚去青楼摆阔,就不能出息一点么?比起那个吴雨,真的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若是将这北淮帮交给了他,恐怕早晚得被青鸠帮那些虎狼吞了干净,骨头都不剩下。” “帮主,大公子有时虽然鲁莽冲动,可是他对北淮帮却是一片忠心呀。胸无大志,等他登上宝座,相信这一点他以后也会慢慢改变的。他不敢忤逆帮主,说明他也不会辜负帮主。而二公子就着实让人捉摸不透了。不显山不露水地就获得了那四位长老的效忠,前段时间甚至还和青鸠帮的大小姐勾搭上了,如此下去,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吴管家说话说到此处,竟然停了下来。 吴阖眉毛一挑,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中的毒乃是吴雨下的?” 吴管家保持沉默,没有说话,适当的留白才能让人陷入幻想之中,不是吗? “看来你是收了吴阖不少好处,刚才这番话就比开始说的,有水平多了。” “奴才不敢。”吴管家弯着腰道。 “这都正常,良禽尚且择木而栖,何况你这匹老马。话说,你现在站好队了吗?”吴阖停止了拨动核桃。 这可是帮主要杀人的征兆,所以吴管家赶忙跪在地上,说道:“奴才这一辈子只有帮主一个主子,以后绝不会有第二个主子。” 吴阖拍了拍跪下的吴管家的背,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笑着说道:“我若是怀疑你,你也活不到今天。当年若不是你替我抗了那一刀,我也活不到今天。你现在老实回答我,你想站在谁的队伍中去?” 吴管家带着哭腔,说道:“帮主想让我到哪去,奴才就到哪去。” “你做事聪明,能劝谏,善出主意。可是,老夫之前和你说的话你别忘了,我要你做新帮主的大脑,而不是要你替他做主。吴讹虽然诸多不好,却始终是我的长子,我不能违背家训,相信吴讹以后也会像敬重我这般,敬重你的。至于吴雨那边,也不能发任他不管。” 不能放任他不管,这话听在吴管家的心里,吴管家心里一惊,看着冷漠的帮主吴阖。 吴阖表情冷漠,心里早已经作出了决定。 他摇着轮椅就向东院而去,留下汗流浃背的吴管家,嘴里发苦。 想不到最后这件事,竟然是让我来做。吴讹呀,你如何能做大事呀,不杀吴雨,你如何能掌大权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软剑入敌手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兄弟残杀,在江湖中可不少见。而吴阖将这件事交给吴管家,极大程度地保留了吴讹的名声,而吴管家做完这件事之后,他当是如何下场呢?吴管家不知道,所以他出府而去。 而吴阖来到东院,这个他独立的居所,掀开了那张羊皮,将身子往后一倒,选择了闭目而思。 吴讹该怎样才能接管北淮帮呢? 老夫给了他如此好的一个发难机会,他把握不住。居然还放任吴雨不去管,一个人将自己卧榻之处借与他人安睡,容之任之,谁能保证那人日后不起歹心呢?吴讹呀吴讹,你这个榆木脑袋,这种时刻还想着什么兄弟情义。莫非你指望得到老夫的认可,就可以顺利接管北淮帮了吗?别忘了,老虎又怎么会和一只狐狸做朋友呢? 至于这毒是谁下的,重要吗? 吴阖张开双目,眼睛不再浑浊无光。 只见他望着假山处,稍显颓靡地说了一句:“是敌非友,阁下,请出来吧。” 假山处果然出来了一个身背剑匣,身穿黑色劲装,脸带黝黑面具的一个刺客。 “你是吴阖?” “你又是谁?” “天狼。” “原来你就是天狼。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我东院,你还算有些本事。” “本事若是不大,怎么敢来取帮主性命呢?” “来得也正是时候。当初有人杀了蒋超,我就有些怀疑。蒋超自从那件事以后,就几乎退出了江湖。一个近乎归隐的老人怎么会被人寻仇,还是削下了首级呢?而前几天,当有人杀了范行秋之后,我记更加有了戒备。范行秋几年前突然迷信采阴补阳的法门,老夫一点都不惊讶。毕竟他当年能做出那等事情出来。这两人一死,我竟然感觉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来,几年前,我们曾一起做了一件惊天动地却不得人知的事。看来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你果然和青徽镇有关。不是吗?” 吴阖的语气抑扬顿挫,充满感叹,有些像在炫耀自己的推测。 徐庸铮看着这个面色虚弱的老人,并没有着急动手。 他将剑匣取了出来,放在石桌之上,却并没有坐在石凳之上。 “能有这般气度,那两个老东西死得不算太冤。只可惜,如今你在我九江城的地盘上,却没有那么好行事。” 说完,吴阖双手举在一侧,拍了三下。 拍掌即为暗号,其后当有回应。这是吴阖训练北淮江鲤的原则,那些江鲤更是以帮主马首是瞻。如今,吴阖三拍掌之后,暗处里没有回应,更没有人走出面,场面一片寂静,只剩下尴尬。 “没想到,我一手打造的江鲤也背叛得如此之快。” 老人立马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如何能不明白这没有回应的含义。这道本该环绕在他身边的鱼群,如今已经不再保护他了,甚至于,这张鱼群编织的网不再属于他,反而会要了他的命,如缚颈之绳,使人窒息更致命。 “或许,他们都已经死干净了。” “这不可能,”吴阖笑道,“这些江鲤的实力我还是清楚的。” 徐庸铮也不再解释,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富家翁,人常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徐庸铮得知老人的处境,身中剧毒无可医,一手缔造的势力也在风雨中飘摇,而徐庸铮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此处,自然是想了解更多的真相,或者说他想知道当年的那些罪人。 吴阖什么大风大浪不曾见过,可此时必死之地,他怎么都没有预料到。 “当年十二人,如今还剩下多少了?” 吴阖轻轻一笑说道:“你还想赶尽杀绝不成?” “你们坏事做尽,有何不可?” “坏事做尽那可未必,当年我们也只是行非常之手段而已。” “告诉我,他们当中都有谁?” 吴阖看着徐庸铮的剑匣说道:“很不错的剑匣,想必是花了大价钱的。是用蒋超和范行秋的人头换的?” “他们的人头还没那么值钱。” “那我的人头呢?我没记错的话,还算值些钱的。” 吴阖的人头自然是值钱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百金的价格,是青鸠帮开出来的。 “也不知这匣中是何等宝剑,能不能让我这个老东西开开眼界。” 徐庸铮也不着急,而是掀开了剑匣最上一层,然而里面却空无一物。 吴阖也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如此有趣,笑道:“也好,就让我吴阖死之前,多看看这边的风景吧。” 吴阖望了望西方的阁楼,眼神里面满是怀念。 “想当年,我一手建造此望江楼,是为了提醒自己,我临九江而居,却不得九江,所以我要望天下而动。其后,则是希望子孙后代后继有人,继续替我守住这北淮帮。只可惜,这两个愿望,我一个都没实现。而更无一人知我心意。那个不成器的长子吴讹也只是幼时上了几次望江楼,便不再来。反倒是次子吴雨来得更多,每年来此,大概是为了他那已故的母亲吧,那个惨死的女子。望江楼,望江水东流。” “其实我更希望你是受吴讹指使或者吴雨指使来的,因为这样,意味着我吴家可再出一个枭雄。可惜,这些你都不会告诉我。也好,北淮帮,我生前贡献所有,死后,我有何必再管呢。生前身后名,都随他吧。除去几年前在那处镇子里屠杀无辜百姓,我自问无愧于任何人。再者说,当年之事并非我一人为之。当中,还有藏兵殿,剑幕,金意楼,少阳棋院,玹阳派,岭南朱家都有参与。” “什么名门正派,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你若是可以,就将他们都杀了去。不过名字我是不能告诉你的。毕竟我们当初发过誓的。” 徐庸铮也弄不清这人说话是真是假,按他所说,江湖顶尖实力全都有人,那么他想要讨回公道,势必难于上青天。 “一柄惊天剑,却引出如此多的波折。如今看来,我们这几个更像是为他人做嫁衣的笨蛋,徒劳且无功。倘若再来一次,我定然不会去趟这趟浑水。” 吴阖说话间,将座下轮椅推到了石桌之前,他看着那剑匣,眼神里面满是淡然。 “想必,你已经为我准备了一柄好剑。我吴阖一声纵横,不希望到头来死得窝囊,能否让我看一眼那柄好剑?” 见到徐庸铮没有动作,吴阖又说道:“人我都告诉你了,接下来要你自己去找答案。而现在,我就这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么?” 徐庸铮一掌拍在剑匣一侧,剑匣迸出一柄银质软剑,剑长不过三尺,宽不过二指,正是当日解铁匠所赠的蛇形剑。 看着这个老人被自己的儿子下毒,一手培养的护卫遭到背叛,而他的大儿子更是不成器,守住家业都不可能,他心里头对这老人有些怜惜。 吴阖接过软剑,一手摸在剑刃之上,发现异常锋利,他将软剑轻轻一扣,一弹指间,软剑犹如银蛇舞动身躯,分外妖艳。 “与其死在病床之上,倒不如死在刀剑之下。” “与其死在他人之手,不如······” 吴阖话音未落,手中软剑剧烈抖动,直刺徐庸铮面门所在。徐庸铮一手挪走剑匣,其后一脚踢在石桌,借力向后退去。那软剑竟能将石桌刺了个粉碎,这可是大大出乎了徐庸铮的意料。 徐庸铮背着剑匣,眼神微微发冷。他此时剑匣之中,尚有三柄剑,可惜都不可示于人前。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过江之鲤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吴阖再度抚摸这那柄软剑,颇为得意。 “杀人者,人恒杀之。天狼,说到底你还是太年轻了。” “是吗?” 徐庸铮一脚踢起一方石凳,就朝着吴阖的方向砸去。 吴阖坐在轮椅之上,行动颇为不便,手中软剑再次剧烈抖动起来,这一次,却没有将石凳刺了粉碎。 徐庸铮毫不犹豫,近身上前,一手成爪,就握住了吴阖那只提剑的手。 吴阖另一只手一动,直朝徐庸铮胸膛抓去。 徐庸铮眼尖地发现,吴阖的那只手上萃满了一层绿色毒液,不敢大意。他将身子一躲,错过那只手之后,再将吴阖右手一旋,那柄蛇形剑就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可是吴阖右手剑被抢之后,用手抓在徐庸铮的手臂之上,徐庸铮衣裳有些破碎。 “手指所过之处,就是剧毒。你不到七日的时光就要死了。想不到,我临死前,还能够手刃仇敌,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呀。哈哈。”吴阖得意地笑道。 徐庸铮没有说话,将一粒弹药放入嘴中,吞了下去。 而话音刚落,从轮椅之上就射出了三道弩箭,徐庸铮虽然有蛇形剑在手,可是用来抵挡此等暗器,不能发挥多大作用,所以徐庸铮只能朝后退去。 而这东院本就是吴阖就建重地,再将徐庸铮逼得后退之时,又有三道弩箭从轮椅的机关处射出,徐庸铮躲过两只,第三只打在假山之上,机关如期而至。 一道铁栅栏从地面升起,将徐庸铮围困在里面。。 “这栅栏乃是精钢所制,你手中的银质软剑是万万破不开的。” 徐庸铮蛇形剑一动,发现只在那栅栏之上,留下几道剑痕。 吴阖俨然将徐庸铮看作一头困兽,他左手手袖一伸,就射出了一道璀璨的绿芒。 绿芒不是真的光芒,而是毒液的光芒。绿芒处,乃是一朵娇嫩的珠花,珠花往前,便是花枝散落,化作叶,化作花瓣。花瓣何其多也。 徐庸铮困于牢内,早已无处可躲。 灵机一动,徐庸铮一剑起,顾左不顾右,一剑落,顾前不顾后。 空气之中,渐渐翻出了一团白雾。 徐庸铮的脚下似乎出现了一团黄沙,那黄沙犹如涓涓细流,并未变大。 这一次,沧茫意境再现。 君不见,沧茫之水天上来,奔流至海不复回。 君不见,滚滚黄沙散星辰,龙卷似柱覆天宫。 那虚幻的沙尘,在徐庸铮气机的牵引之下,片刻之间,就幻化出一个漩涡,漩涡越转越快,就变成了一个小型的龙卷风。 花瓣虽飘于风中,可是却未沾落在徐庸铮身上。 龙卷变成淡绿色,最后消失在空气中。那些花瓣一一落在地上。 徐庸铮脚边的绿草瞬间枯萎。 “唐门暗器,果然霸道。”徐庸铮并不意外这北淮帮主的手段。 吴阖说道:“黑榜天狼,也是名不虚传。” 吴阖再度两掌拍在轮椅两侧,轮椅上的机关发动,只见扶手处的木板缓缓升起,里面两排发着银光的弩箭对着徐庸铮。 吴阖望着牢笼内的徐庸铮,嘴里发出冷笑。若是徐庸铮手中只有那软剑,那就该死在这两排弩箭之下。 这道栅栏非神兵利器不可断,而那些密密麻麻发出弩箭,徐庸铮身法如何灵动,都绝对躲不开。因为徐庸铮就是被困在牢笼里的困兽。 可惜的是,这个机关他本是留给青鸠帮那个老鬼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地用在了这里。 就是不知道,自己两个儿子究竟和这天狼有没有联系。 “去死吧。”吴阖大声喝道。 那两排弩箭破风而出,直刺徐庸铮。 弩箭不需要瞄准,因为牢笼太小,弩箭太多,徐庸铮没有充分的空间来闪躲。 只见徐庸铮一拍剑匣,一柄逆流剑就此滑出剑匣,落入手中。 逆流剑之下,平白生出一股凌厉的切割之意。 徐庸铮的身后也开始出现淡淡的白雾,逆流剑左挥右撩,就是两道相交的笔画,于此,一道互通的意境出现。 一条河河水汹涌,处流不息,流经百里,于此处,被巨石拦路而不得过。 巨石被长剑切碎,河道得通,河流顺势而猛冲,截河意境出。 这一次,徐庸铮所用的时间并不长,可是这道意境的威力却不小。 截河意境将那吴阖引以为傲的栅栏给冲破,而那些弩箭也被汹涌的河水冲落在地。 吴阖的瞳孔一缩,脸色一变。 “原来你是有意境的。” 方才栅栏犹在,徐庸铮可以被当困兽,而此时栅栏破,徐庸铮出牢笼,就是一头猛兽。 吴阖欲推起轮椅就走。 下一刻,吴阖就倒在躺椅之内,眼神错愕,死相谈不上如何凄惨。因为他的喉咙之上正插着一片嫩叶,娇翠欲滴。 吴阖看着这惊艳的绿色,最后脸带笑意,用尽全力说道:“想不到我有一个枭雄儿子。” 暗器自然是经过徐庸铮的手射出,可是吴阖临终之前,却是认出了这柄暗器。 看着轮椅上的吴阖露出满足笑意,自己阖上了双眼,徐庸铮右手举起逆流剑,要按照惯例行事,他要割下这人的头颅。 就在此时,一道弩箭从徐庸铮的耳边划过,没有伤到徐庸铮。 “天狼兄,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什么还要如此残忍取他首级呢?若是连个全尸都保不住,不说我这个儿子心里过意不去,就连我这个北淮帮主都无法对帮里交代呀。” 声音来自阁楼西边角落处,那声音徐庸铮也非常熟悉,正是北淮帮帮主之子--吴雨。 吴雨将那张弓弩交给手下,折扇轻轻摇动,就漫步走来,对着徐庸铮说道:“没想到天狼兄还是意境级别的高手。这番真是辛苦天狼兄了。” “不过是各取所需,谈不上感谢。” 吴雨帮他入得这东院之内,而他用吴雨的暗器杀吴阖,这一番合作,却是双赢。 “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吴雨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天狼兄想不想知道那支暗器的来历?” 徐庸铮没有说话,而将手中的剑负在背后。 “看来天狼兄猜到了,没错,这正是我那个大哥的暗器。” “这一招栽赃嫁祸,我自认用得不错,可是还有一个破绽,天狼兄可知是为何?” “都是些老桥段,不过是杀人灭口罢了。”诡看不惯吴雨如此的调调,对徐庸铮说道,“这种计谋还需要自己出动,实在是太过愚蠢。真正的下棋之人,岂会将自己摆在棋桌之上。” “看到天狼兄并不惊讶,我倒是有些惊讶。我没猜错,你果然是个无情之人。” 吴雨将折扇一手,举手在肩头,就是拍了三下。 这一次,从一旁的阴影处,走出了十数个人影。那些人影全身黑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生气或者恐惧,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睛,在告诉别人,他们还活着。 徐庸铮没有去打量这富家子弟吴雨,而是细细打量着这些黑衣人,他们静立在那里,好似一道道雕塑,哪怕看到帮主惨死在眼前,他们也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而他们的姿势微微前倾,手中兵刃藏在身后,保证徐庸铮冲上前去的瞬间,就能出手。 “看来,这就是吴阖口中说的江鲤。” “过江之鲤,只是雕虫小技。现在就请天狼兄过目一望。” 请天狼过目,自然不是看一眼就算了。而吴雨的一声令下,那些过江之鲤终于重新恢复了生机,他们纷纷亮出手中的兵刃,一支奇怪形状的钩子,钩尖分为三股,指向手柄处。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杀兄弑父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过江之鲤的打造,乃是完全出自吴阖的手。无论是挑选人才,还是生死关头的训练,吴阖都亲力亲为。这些人都是了无牵挂的孤儿,在世上也没有别的亲人。每一个都是经历数道生死考验的,可是,连吴阖都没想到,这些过江之鲤没有护住自己的性命,反倒落入了这个他不喜欢的二儿子吴雨的手中,不知他泉下有知,是否会低头叹息。 那十数条过江之鲤就此攻了过来,好似一团鲤鱼盯上了猎物,将徐庸铮团团围住。 他们手中的钩叉便是鲤鱼的尖牙利嘴。 他们配合有度,时而三人合击,时而四人从四处偷袭,誓要扯下徐庸铮的一大块肉来。 他们的身法灵动,真的好似一尾尾鱼儿在水里游曳。 这便是过江之鲤。 徐庸铮一手逆流剑,一手银质软剑,都不是破阵之佳选。 逆流剑他迟迟不敢去熟悉,这柄不属于他的剑他无法占为己有,更无法使得得心应手。 银质软剑对上钩叉,更是成效甚微。钩叉不仅造型奇特,而且手柄扭曲。 逆流剑方才抵挡住三人的合击,下一刻,又是另外三人的偷袭。 徐庸铮一脚踢在身后那人的肩膀之上,而后腰身一扭,手中银质软剑就刺向身前那人的脖子,然后左手往外一划,就要去挡住左边那人的钩叉。 身后那人被震碎了肩膀,而身前那人没有被软剑刺中,再看左边那人的钩叉,勾破了徐庸铮的衣裳,那人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那些人没有呼痛,反而是后退,换做其他几人继续。 这种有秩序地攻击,就好像事先设定好的一样,徐庸铮在避过七八招之后,也大概摸清楚了门路。 事已至此,徐庸铮不再心慈手软,将气机注入了逆流剑中,就是一道剑罡。 这道剑罡下一刻,就砍断了三人的钩叉,而他右手的银质软剑也准确地划过了三人的喉咙。 另外几人不为所动,依旧是挺着兵刃上前。 徐庸铮的剑罡如何锋利,也不对准钩叉锋锐处,反而是选在手柄处,每一剑挥出,就是一柄钩叉被砍断。 片刻功夫,又有四五人被银质软剑取走了性命。 吴雨挥了挥手,示意那些过江之鲤停止进攻,不然他刚接手不久的这道渔网,今天就要损在徐庸铮的剑下了。 “够了,你们退下吧。” “如果现在将你杀了,我当如何去说服他们呢?这样的话,是不是显得地上躺着的人都太没用了。” “天狼兄,我不杀你。” 吴雨说到一半时,从院外又走来了几人,走在最前面那人正是北淮帮的代理帮主吴讹,他身后正是帮中的众多长老。 “爹,爹。”吴讹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尸体,迅速跑了过来,扑在他身上。 再一看,正是父亲喉咙上的那枚暗器夺去他性命的。 吴讹看了一眼徐庸铮,然后转头质问道:“吴雨,这是怎么回事?” “我亲爱的大哥,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你用暗器杀了父亲么?” “你血口喷人,我到来之时,父亲已经气绝,分明是你雇凶杀人,然后嫁祸于我。” “看来大哥你还不算太笨。不过,为时已晚了。”吴雨哈哈一笑道。 “江鲤听命,代理帮主吴讹雇凶杀人,老帮主临死之前已经将帮主之位传给我,如今我虎印在手,已然是帮主,替我抓了这不孝子。”吴雨亮出手中的虎印,冷冷说道。 吴讹将目光投向刚才随自己而来的长老,可惜,他们都低下头去。 吴讹的武功极差,他虽然拿出匕首来,可是没三两下功夫,就被一人踢中了腹部,给擒了过来。 “诸位长老,还有什么事吗?我记得这东院之内,没有传召是不得入内的。”吴雨说着,眼神中的冷漠更甚。 那几位长老个个都是人精,听闻此话,哪里还敢多停留,赶忙灰溜溜地离开了。 “大哥,看到没有,这就是你招募的长老们。”吴雨得意地笑道。 吴讹不说话,只是哼了一声,望着别处。 “大哥,我当上了北淮帮主,一定会对你好生照拂的,以后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狗屁,父亲怎么可能将虎印传给你?” “可惜虎印此刻正在我手上,由不得大哥不信了。” “你这逆子,分明是你杀了父亲,抢了虎印。” “大哥这说的哪里话,父亲明明死在你的暗器之下,你怎么反而倒打一耙,污蔑起我来了?” “呸。”吴讹一口唾沫吐在了吴雨脸上。 吴雨用袖子轻轻擦去,脸上笑得更加浓郁了。 他抽出了腰间的匕首,然后往吴讹的脸上靠近。 “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你亲大哥呀。”吴讹如今双手被人扣着,动弹不得。 “正是亲大哥,所以我才要好好待你呀。”说完,就是刀锋一动,在吴讹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从眉毛到嘴角,鲜血直流。 “啊,啊,吴雨,你这个畜生······”吴讹大声叫道。 “我是畜生,大哥又是什么呢?”吴雨笑容邪魅,又是一刀下去,割下吴讹脸上的一块肉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和你哪里是兄弟呢?大哥,大哥,我看你不过是有个好娘罢了。” “而我,不过是他酒后乱性的产物,我那个可怜的娘亲,更是被老东西投入一口深井里,淹死了。” 徐庸铮冷冷看着这一幕兄弟相残的戏码,不知道吴阖泉下有知,会不会死不瞑目呢? “从小,老东西都将最好的给你,就连最坏的,他给都没有给过我。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服输,越不表露在明面上,我就越表现得不争不抢。这一次更是如此。他假装中毒,是想让你顺利继承北淮帮。可惜,老东西到死都没看明白,你就是个废物而已,给你机会你都不知道把握,分明可以借机杀我,你却傻傻地去争取那些长老的认可。难道老东西没告诉过你,只有人死了,一切才会成为定局吗?” 吴雨一口一个老东西,吴讹看着吴雨的得意冷峻的神情,越看心里越发毛。 “大哥,你真不该呀。你竟然为了帮主之位,杀害了生你养你的父亲。如此大逆不道,我作为弟弟的,可以放过你,可是这北淮帮上下,又岂能放过你呢?” 吴雨说这话时,竟然是声泪俱下。 吴讹看着有些发疯的吴雨,感受到他的杀意之后,终于大声呼叫了起来。 “父亲不是我杀的。父亲不是我杀的。” “你不能杀我,吴雨,你不要杀我。我可是你大哥呀。” “我才是北淮帮主,我才是。” 就在吴讹不甘的吼叫声中,吴雨的匕首轻轻划过了他的喉咙。 喉咙割破,鲜血涌出,吴讹的身体瘫倒在地。 院外的长老听到声音忽然停止,心里都是一惊,因为院内已经有了结果。 这几年来,北淮帮下任帮主的人选在帮中掀起了诸多波澜,使得几位长老都不得安生。而此刻,兄弟二人不管是谁走出东院,他们都将奉他为下任北淮帮主,因为众所周知,帮主吴阖膝下只有两位公子。 而现在的情形看来,应该是不被吴阖看好的次子吴雨夺得了宝座,而大公子吴讹,多半是已经死在吴雨手中。罪名嘛,自然是弑父这等大逆不道。 其中七八位长老神情低落,因为他们面对的这位帮主,可不是好相处的主,而他们更是一帮站错了队伍的乱臣。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追魂索符正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吴雨扔下了用来杀兄的匕首,然后掏出手帕将手擦干净,最后扔在地上,刚好有意无意罩在吴讹的脸上。 “天狼兄,好戏看完了,你也可以离开了。” 这一句话,无疑是下逐客令。 “不过,父仇不得不报,我将悬赏二百金来要你的命,希望天狼兄不要介意。” 徐庸铮眯了眯眼,心想,要不就将这人现在杀了,好省了自己的麻烦。 “天狼兄可别起杀念,我胆子较小,一旦我死了,不仅北淮帮要你的命,青鸠帮更加会要了你的命。你若是不想成为第二个金戈剑主,我劝你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第二个金戈剑主,徐庸铮闻言一笑,仍有一丝庆幸,看来自己这张脸只是天狼的脸,而自己的真面目,仍未被人知晓,既然如此,他还可以用这张脸去多做些事。 “告辞。”徐庸铮拱了拱手,跳上围墙,就准备离开。 “不······啊······” 异变突起,一把匕首出现在吴雨的胸前,而吴雨一掌将那人击退,自己却倒在地上,匕首刺入吴雨的胸前,不过伤口并不深。 “你是谁?”吴雨看着江鲤当中方才动手的那个黑衣人问道。 望江楼上同时出现了两道人影,两个都是中年人,打扮都算得上儒雅。一人儒生打扮,腰间有一卷丹书,而另一人腰间别着一柄大剑。 黑衣人摘下了黑面,露出了真容。这人年纪看上去和吴雨相仿,不过眉宇之间少了阴气,多了两分不怒而威的威严。 “小正,让你不要偷袭,你偏偏不听,这件事传出去,我看你怎么向你师父交代。”那儒生模样的人物飘然下楼,手中捧着一卷丹书。 “这件事着实做得有些不妥当,你实在想要报仇,一招杀了这吴雨就是。”那人扶着手中的大剑说道。 “如此杀兄弑父的人物,死了也不可惜。小正,你的机会来了。” “你们又是何人?”吴雨看着这两位风度不凡的人物,虚弱地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是将死之人。我乃藏兵殿清君顾秦问。” “某乃藏兵殿商书剑景略。” 吴雨瞳孔一缩,想起那道扶摇榜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清君顾秦问乃是扶摇榜第十二的人物,而商书剑景略乃是扶摇榜第二十的人物。 “我道是谁,原来是藏兵殿中的扶摇之人。不知道,你们到我这北淮帮来,有什么要事?” “并非我们要来找你,我们不过是来看热闹的。”秦问说道。 “我这人一向喜欢看人复仇的。”商书剑景略说道。 本该是事件主角的符正这才说道:“我本来是找吴阖复仇的。可是,吴阖居然被你设计杀了。而他的大儿子吴讹也死在你的手下。” “这样不好吗?我帮你复仇了,那阁下为何要将刀锋指向我呢?” “这样很不好,我没有人杀,只有将吴阖的儿子杀干净。” “他对我并不好。”吴雨缓缓站起来,用手捂住了伤口。 “可你若不是他的儿子,你也活不到今天。” 吴雨神情有些低落,说道:“这话倒是在理,父债子偿也是天经地义。看来,我真不该杀了那吴讹的。” 符正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没有说话。 “不过你既然来复仇,总该让我死个明白吧。” “这话倒是可以讲上一讲。”清君顾秦问笑着道。 “做个明白鬼和糊涂鬼都没什么差别,不过这人好像并不甘心。”商书剑景略笑着道。 有藏兵殿两位客卿在此,符正看着重伤的吴雨,也是笑了笑。 “看你可怜的份上,也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当年你父亲吴阖建立北淮帮,并非白手起家。他设计潜入我符家,娶我大姐,其后更是害死我父亲,然后改弦更张,将符家的势力合一,改名为北淮帮。后来,我大姐也不明不白地死了。而我因为遇到高人而躲过一劫。” “这么说来,吴讹不就是你的侄儿?” “怎么可能?我大姐当年嫁给吴阖之后就害了病,无法再生育的。” 吴雨想到了一关键的问题,问道:“你年纪不过与我相仿,是如何知道这件当年恩怨的?你莫不是被人蒙骗了?” “二公子,可别忘了老奴的存在。” 从符正身后又走出了一个人来,吴雨定睛一看,正是吴管家。 吴管家嘿嘿一笑,说道:“老奴在吴家潜伏了这么多年,可没想着让吴大帮主有个善终。” “你是当年符家的人?” “没错,我乃是大小姐身边的奴才,后来改姓吴而已。” “如此卧薪尝胆,当是义士一名。”清君顾秦问赞叹道。 吴管家跪在符正身前,额头贴地道:“老奴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少主人,您总算回来啦。” 符正哪里见过这么大的礼数,将吴管家扶起,说道:“您就是信中的宁伯吧。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呢。” 吴管家老泪纵横,用袖子抹着泪道:“少主人,看到您,我就像看到了老主人一样。相信老主人在天之灵,应该会告慰的。” 吴雨冷冷一笑,慢慢走到假山之旁,说道:“吴管家,没想到外表老实忠厚的你,居然比我还要来得奸诈。想来,老东西这次中毒,就是出自你的手吧。” “老奴不过是建议给大公子一个发难的机会。没想到这吴阖竟然下了如此狠心。” “果然,吴讹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为了一个宝座,可以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吴雨落寞地说道。 “他原本没打算下如此重的毒,是我自作主张给他多加了两味药材。吴阖虽然发现,可是他将我看作是你们二人的耳目,也不追究,真的喝下了。” “莫非是这老东西临终心里有愧?” “用吴阖的话来说,是他觉得自己儿子敢向他下毒,无疑是一个枭雄必备的品质,所以他愿意成全那个儿子。在他看来,自然是那个下毒的儿子会胜出。没想到二公子棋高一着,另外请人来杀他。” “我不动手,老东西定然会为了吴讹向我下手的。”吴雨说道。 “你错了。通过我的误导,吴阖认为你收拢了四大长老的心,所以他对你有些猜忌,认为你会向吴讹出手,令他没有选择。他也乐得你去逼宫的。至于四大长老,是不是你的心腹,二公子应该很清楚吧。” 吴雨呼了一口气,说道:“现在看来,那几位更像是符家的长老心腹吧。” “二公子果然聪明。”吴管家赞叹道。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吴雨如今才是明白,而吴讹就是个糊涂蛋,更加是不明白。恐怕这一切自然而然,都在是吴管家的干预之下凑成的。 吴阖想后继有人,他乐得看自己两个儿子兄弟相残,成就一代枭雄。所以他先将废材吴讹摆在明面之上,然后自己给自己下毒,看两个儿子的反应。 无论是那个儿子先发难,杀了对方,他到头来没得选择,只有立生还的那人为帮主。 没想到,吴管家下的毒药如此之重。 没想到,天狼居然是当年那件事的复仇之人,竟然率先将他杀死。 更是没有想到,吴雨为了登宝座,竟然想出了栽赃嫁祸的念头,而后杀兄。 而现在呢,吴雨也要死了,间接死在自己父亲手上。 吴雨一手扶在假山之上,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惜呀,我还没正式当个一天帮主,就要如此死去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载舟覆舟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吴雨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男人,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他生前对自己没有一点怜爱,连死的时候都不愿成全自己。若是他晚死上一刻,自己便不用死了。 “吴管家,我是败在你的手上,你且动手吧。” 吴管家看着心若死灰的吴雨,对着符正说道:“少主人,莫要慈悲。这吴雨有极大野心,更是和青鸠帮有所牵连,要知道,青鸠帮当年覆灭符家,也是不遗余力的。” 符正点了点头,手中出现了一道铁锁链。 这锁链通体发白,约莫婴儿手臂粗细,长度约莫六七尺。 追魂索,正是追魂索命的锁链。 他将锁链举在头顶,然后往地上一甩,掀起诸多烟尘,对着场间那剩下的过江之鲤说道:“听命于我,或者,随你们主人赴死。” 黑衣人没有情感,却并非没有意识。 半数黑衣人跪在地上,伏首道:“愿为主人赴汤蹈火。” 还有半数三四人则是站在原地。 “你们是不愿听命于我,是吗?”符正说话间,手腕一抖,那道追魂索就有了生命一般,灵巧地攀上了一个人的脖子上。 下一刻,符正一用力,追魂索就将那人脖子扭断了。 还站着的几人也终于跪地了。“愿为主人赴汤蹈火。” “你们现在就去给我把那人的头颅取来。” 符正一指吴雨,就打算要他的命。 过江之鲤能够被吴雨蛊惑而背叛吴阖,此时为了自己的性命,自然也毫不犹豫地拿起钩叉朝着吴雨攻去。 “走了,别多管闲事,趁着你的身份还未暴露。” 想不到,我天纵英才,竟然会死在这个地方。 吴雨看着那道钩叉往身上挂来,也只能闭着眼睛等死。 叮,一声轻响,徐庸铮的逆流剑砍在那道钩叉之上,然后银质软剑弯曲向前刺去,刺在那人喉咙之上。 吴雨睁开眼睛,看着身前背着剑匣的男子,摇了摇头,没想到是这人出手救了自己。 徐庸铮下手毫不留情,这一次不过六七招,就将那八九人斩在剑下。 这一次单纯用剑罡就迅速将那些人送上了黄泉路。 “你叫天狼?”符正冷言问道。 徐庸铮一拍剑匣,就将手中银质软剑递了进去。 “我想带他走。”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了。”符正挥舞着手中锁链。 片刻之后,符正身后出现了淡淡的迷雾。 “云腾。” 他手中的那条锁链更是带动着一道道白雾。 锁链追魂,化作无形,其后只见四只狰狞的爪子。 爪子之上布满鳞片,应该是属于野兽的爪子,显得苍劲有力。 “不错,不错,小正的实力有所长进了。” “这扶摇榜第三十二的名号还是要有些实力的。” 吴雨听到这,脸上也没有起波折。他此刻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徐庸铮身上。 若是这个剑客能够打败追魂索符正,他们才有离开的可能。 只见徐庸铮手持逆流剑,长剑锋锐,也是在空中挥舞了起来。 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实力,徐庸铮挥撩数次,将那轨迹变得极为可见。 那剑的轨迹极有规律,四挥一撇,起点均落在一处,而末尾落点分别指向其他的五个方向。 以剑凝气,聚气成意。 这道意境起始处化为宽厚的手掌,剑气轨迹处,则是化为五根纤细的手指,换言之,空气中白雾弥漫,更是凭空出现了一只手。 这只手上面不仅泛着一层黑色的荧光,五根手指更是张开。 不等那野兽露出身形,徐庸铮的意境率先发难。 那只手掌极有灵性,一下就攀上了那道云雾。 云雾上的四只兽爪肆意舞动,却并没有伤及那只手掌。那只手掌微微用力,将那团云就此捏碎了。 “噗”的一声,符正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意境尚未模拟完全,就被徐庸铮打碎了。 “小正,看来还是需要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清君顾秦问拿着那捧书往前一站。 “看好啦,这可是扶摇榜第十二的实力。” 清君顾秦问白了一眼商书剑,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扶摇榜第十二的名号不是被那个金戈剑主给抢了去么? 商书剑景略赶忙退到符正身后。 清君顾秦问看着徐庸铮说道:“你已经到达了意境级别,可惜实力还是不够。” “够不够,打了才知道。” 清君顾秦问一笑,然后将书卷翻开。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请君见识一下这覆舟之水。” 说完,他便挥一挥衣袖,空中就泛起了一团白雾。 那白雾里面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声势颇大。 覆舟之水,何其大也。此水状若汪洋,倾覆舟船无数,苍生叫苦不跌。 徐庸铮手中的逆流剑在空中左挥右划,就是两道相交的笔划,在各自轨迹的中心处相交连,这是气机的相连,更是意境的互通。 片刻间,空气中再度泛起白雾,徐庸铮长剑之下生出数股凌厉的切割之意。 这一次他的身后没有出现大河,更没有出现巨石。 他的身前只是出现了一个交叉的符号“x”。 这个符号的意思很简单,此路不通。 覆舟之水似乎被这个符号阻隔下来,可是,等到那团白雾过来,徐庸铮料想不对,拉着吴雨就往一边闪去。 轰隆隆,这一下更加清晰,那覆舟之水的意境轰向了假山,假山上的巨石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吴雨看着这道意境的实力,张大了嘴巴。 这就是一流高手意境的实力么? “意境者,在虚不在实,在实不在虚。虚者,意境磅礴,实者,气机凝实尔。”清君顾秦问笑着对符正说道。 “小正,你可得听仔细了,以后慢慢体会。这等说教,秦大先生可没向我提起丝毫的。” 符正点了点头,说道:“谢秦长老教诲。” 这一番话,徐庸铮也是听在耳朵里。 在虚不在实,在实不在虚。徐庸铮默默念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白雾彻底散去,徐庸铮显得有些狼狈。 而商书剑景略说道:“原来,天狼不过是你的伪装。” 徐庸铮摸了摸脸颊处的伤口,料想那张如敷面具也是破碎,不过他也不慌张。只要自己揭开面具,那么这几人注定无法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扶摇榜第十二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过奖。”秦问拱了拱手道。 “可惜,却被一个金戈剑主顶了下去。”徐庸铮笑着说道,颇为得意。 “哼,庶子不可教也。”清君顾秦问怒道。 清君顾秦问这次没有翻开了那本书,而是左手挥了两挥衣袖,一团迷雾又起。 “请君见识载舟之力。” 这一次不是载舟之水,而是载舟之力。 那团迷雾里面也没有出现方才轰隆隆的响声,而是变得极为寂静。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徐庸铮毫不迟疑,此时逆流剑在空中随意挥舞着。 四道垂直的剑气定在身前,然后一剑横划。 此后彼此交叉,就是互通的意境。 片刻间,空气中白雾弥漫,逆流剑无比凌厉,将空气割破。 这一次他的身后依旧没有出现河流,身前也没有巨石。 那些笔画正是徐庸铮所刻画的栅栏。 此栅栏可截河,且最为凝实。 载舟之力终于显出形来,这一次隐约可见,竟然是一艘极大的舟船。船体高达数丈,船身更是不可见全貌。 原来载舟之力并不是水流,而是真的载着一条大船袭来。 舟船速度不慢,渐起水花无数,侧身直冲向徐庸铮,就好像一道铜墙铁壁般向徐庸铮压来。 栅栏能否挡住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剑出,百剑伤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栅栏可以挡住水,可断断挡不住那艘大舟。所以,当徐庸铮看着那条大船袭来,手中的逆流剑又一次动了起来。 那剑的轨迹极有规律,四挥一撇,起点均落在一处,而末尾落点分别指向其他的五个方向。 以剑凝气,聚气成意。 这道意境起始处化为宽厚的手掌,剑气轨迹处,则是化为五根纤细的手指,换言之,空气中白雾弥漫,更是凭空出现了一只手。 这只手上面不仅泛着一层黑色的荧光,五根手指更是张开。 那只巨手就这样攀上了那艘大船,大船的侧身被抓出一个大洞出来。 载舟覆舟,乃是顷刻之间。 水满则溢,流进船里,所以那大舟就这样消散了。而大手和栅栏也消失不见了。 “什么时候,江湖出现了这么个古怪意境的小子?” “以残缺意境就可以破载舟之力,若是完整意境,那还得了。” 商书剑景略继续说着,没有注意清君顾秦问的神情变化。 “景先生,要不你也去和他交交手?” 景略听言,则是说道:“交手,交什么手,我不过是扶摇第二十的小卒子。”言外之意不言而喻,连上任扶摇第十二都不是这年轻人的对手。 看到清君顾秦问的脸色不悦,商书剑景略也是摆了摆手,说道:“好啦,好啦,就一招。” “一招过后,不管他能不能接下,都要放他走。你没意见吧,小正。”秦问说道。 追魂索符正听后,点了点头。 若是这刺客可以挡住,那就活该吴雨今日命不该绝。看吴雨的身手如此,势力全无,纵然离开了这里,符正也不会放过他。 商书剑,一剑出,百剑伤。这便是商书剑景略入得扶摇第二十的箴言。 只见商书剑景略好不容易拔出了腰间的大剑,然后双手捏得紧紧的。 徐庸铮看着有些局促的商书剑,一动不动,心里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人到底是何用意。 下一刻,商书剑景略的剑脱手了,这柄剑没有直接落地,而是在下落至膝盖处,就定在那处。 “小心了。百剑伤。” 这句话一说完,商书剑的身后泛起了一阵白雾。那柄大剑更是消失了踪影。 徐庸铮的气机何其敏锐,很快就察觉到白雾之中又数十道剑影。 “如此意境,分明比载舟之力强了两倍不止。” 四五道剑影眨眼即到。 徐庸铮逆流剑发出两道剑气,就此将剑影斩碎。 下一刻,又有六七道剑影迅速扑来。 徐庸铮反应迅速,思忖着这种困境,截河意境无法破解,若是自己发动沧龙意境,恐怕还没成型,就要被这些剑影伤及。 此等困境,非折岳意境无可破。 徐庸铮只觉眉心发烫,眉宇间的火焰印记若是没了面具的遮掩,恐怕就要示于人前,那火红印记鲜艳动人,好似一团跳动的火焰。 他右手剑猛地挥砍几下,意境再起,而是他久违的折岳意境。 片刻间,空气中白雾弥漫,他的逆流剑剑之下生出一股锋利的切割之意。 古有巨人,身若天高不可侧,力敌万钧不可量。挥臂折断山岳,山体拦腰被折,其痕如镜面。巨人感之,知其锋利,感其气势,以手称之,抚之。使臂如兵,如刀似剑,遂有初代兵,锋利无比。 以剑之势,折山断岳。 此刻之后,徐庸铮身后似乎也有一座大山,山高十数丈,上面草木肉眼清晰可见。 徐庸铮神情严肃,手中逆流剑似有一道雪亮的银光闪烁,锋芒之下,恍惚之间,一道光芒如闪电划过。 天地无声,数十丈的高山陡生变故,上半截山体仿佛被人拦腰抱起,然后变成粉碎般下砸,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每一缕尘烟,都是仿天道而为。 天道之力,人力岂能胜之。 已有六七道剑影划过徐庸铮的腰腹间,并不致命。 下一刻,空气中响起了一阵阵轰隆隆的似雷声。 一块块的巨石从空中砸下,那剩下的数十道剑影虽然灵动迅速,可没能逃过巨石的砸打。 院子里的地面之上变成了坑坑洼洼。 商书剑景略脸色苍白如雪,然后一口逆血喷了出来。 他有些不甘心地问道:“这又是什么意境?” 清君顾秦问看到后,对商书剑景略说道:“你不用不甘心。方才近百道剑影已经是你的极限了。连我都可能抵挡不住。”商书剑的剑落在地上,似被人丢弃了一样。 “而刚才打败你的那道意境,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折岳吧。希望我没说错,金戈剑主。” 追魂索符正,商书剑景略听后一惊,张大了嘴巴。 “原来如此,我输的并不冤。”商书剑景略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晕倒在地。 徐庸铮没有理会清君顾的话,而是问道:“现在我可以带他走了吧。” “吴雨公子好运气,只是这人身上一千五百金的悬赏,我怕吴雨公子消受不起这样一位朋友。” 清君顾接着说道。知晓了徐庸铮的身份之后,清君顾知晓此时是无法击杀吴雨了,可是一旦徐庸铮帮吴雨复仇,那么符正只有铩羽而归,逃回藏兵殿,这和他们当初的想法可是有很大区别的,所以他看上去比较善意地提醒吴雨。 吴雨也是笑了笑,望了一眼这金戈剑主,说道:“这一点,不需要秦大先生担心,吴某消受得起。” “金戈剑主又如何?护得了你一时,还是护住你一世不成?”吴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吴管家,这一时一世的,谁又能说得清呢?”吴雨笑着道。 一旦今日他能安全离开此地,到时候潜龙入海,天下之大,他自有依仗,可任由他潇洒的。 符正依旧有些不甘心,看着徐庸铮道:“单凭一道意境,就想让我罢手,你还没这个本事。” 符正说话间,就要再次催动意境,攻击徐庸铮。 徐庸铮眯了眯眼,看着有些不识相的符正,就是一道剑气挥出。 清君顾秦问一把挡在符正身前,然后袖袍一挥,就将那道剑气纳入袖中。 此等手段,徐庸铮也是第一次见。此时身份暴露,他本不欲再起争端,可他也不是怕事之人。 秦问捏住了符正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冲动。 符正看着吴雨,咬牙说道:“吴雨,家仇不得不报,天涯海角,我都是会去找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徐庸铮,眼神里面有些不甘心。 金戈剑主的脾气如何,他们向来没有耳闻,外界只是传他杀人不眨眼,杀了朱家两位少爷,杀了若干杀手,甚至还败了扶摇榜第四枯枝怪人。可方才那一剑挥出,没有丝毫留手,可知这人可不是个善碴。 符正没把握留下徐庸铮,可是就此任由吴雨离开,他不甘心。 吴雨看到符正如此,笑得更加开心了。 清君顾秦问说道:“相信金戈剑主知晓江湖规矩,此等家仇,旁人是不能插手干预的。不过,今日看在金戈剑主的面子下,我们就放吴公子离开吧。” 吴雨看着徐庸铮并没有说话,知晓徐庸铮做事到这地步,已经是到了极致。他也不畏惧,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当等你。” “到时候不管鹿死谁手,相信其他人都不该再来寻仇。” 这话一说,也不给藏兵殿寻他复仇的机会。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彻底变为两人的事情了。 而符正实力如何,吴雨都不关心,一个扶摇榜三十二的人,在他眼中还不够看。 第一百九十九章 情痴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不去管符正几乎吃人的眼神,吴雨随着徐庸铮离开了东院。 临走之前,吴雨又望了望望江楼,眼神里面多了几丝道不明的意味,徐庸铮没有明白。 而名义上向吴雨投诚的四位长老也来到了东院,纷纷跪下,涕泪俱下,表示对少主人归来的高兴。 而吴雨能在临走之前看到这一出闹剧,没有多么失望,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不出意外,那院外的八位长老恐怕今夜之前,就将迎来又一个选择,是臣服还是死去,都将为此次的闹剧画上一个句号。 没等徐庸铮离开北淮帮多远,就听到街道之上,有人在张罗,张贴告示。 “黑榜天狼,心狠手辣,杀北淮帮主及北淮帮大公子吴讹,特此悬赏黄金三百两,天人共鉴。” 徐庸铮心里一阵疑惑,说道:“这悬赏倒是来得好快。” 而一旁的吴雨默不作声,将帽子压得低低的。 “你来给我分析分析。诡先生。”徐庸铮在识海中重新呼唤诡。 “哟,这时候想起我来了。刚才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偏要管。现在好了吧,天狼的身份也暴露了。” 诡又传来熟悉的幸灾乐祸的调调,徐庸铮也无可奈何。 诡继续在徐庸铮识海中修炼,手里的兵器有多了一柄长棍,长棍挥舞,犹如一个旋转的火轮。 “不过看在你替我集齐一半兵书的情况下,我就告诉你吧。你可别小看你身边那个小子。他能杀兄弑父,这点过河拆桥的手段想来也不在话下。” 徐庸铮看着那些贴悬赏的人物,不似北淮帮的衣服,想来也不是出自北淮帮的手。 “不是北淮帮,别忘了还有个青鸠帮,外界传闻这小子和青鸠帮的大小姐颇有交情,现在看来不会有假。” “如此多费周折,他能捞到什么好处吗?” “你想想,你要是气恼起来,想对这悬赏之人下手,杀了这青鸠帮主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一石三鸟之计,岂不妙哉。” “不是一石二鸟么?” “一则他覆灭青鸠帮,统一九江城指日可待,二则他杀你,成功扬名,三则,他可以报得美人归。” “如此对青鸠帮有什么好处呢?” “女子被人蒙蔽,到头来做傻事的可不少了。那大小姐估计也被这吴雨迷得神魂颠倒,是非不分了。” 好在那上面并没有画像,徐庸铮也就罩上黑衣,领着吴雨,挤过人群,走出了吴府大街。 “下一步,我们要往哪里去?” “别问我,要问就去问你旁边那只小狐狸。” 吴雨从怀中掏出一个白手绢,然后看似随意地交给了一个过路人,随后,吴雨便沿着河堤走到了城外。 城外河堤旁已经有一辆马车在此等候。 吴雨只是点了点头,就上车而去。 上了马车之后,吴雨依旧死死地按住自己胸前的伤口,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脸色煞白。 “想不到,这么快就用到了我的后手。”吴雨感叹着说道。 徐庸铮没有问他们去哪,反而是在马车之内修行了起来。 马车不算颠簸,也是行了半日功夫,才来到一处山脚下。 吴雨睁开眼睛,领着徐庸铮走进了一处客栈。 “这本来是我最后的避难之所,没想到这次居然用上了。” 客栈之中,掌柜的看到吴雨,赶紧上前,准备行礼,被吴雨摆了摆手,示意道不必多礼。 吴雨说完几句就晕了过去,掌柜的将徐庸铮安顿好了之后,整个客栈也为吴雨变得忙碌起来。 吴雨再度醒来,已经是半夜。 屋内本该只有他一人的,此时又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直守候在床前,见到吴雨醒来,竟然是扑在吴雨身上。 感受着佳人身上熟悉的香味,吴雨摸了摸那人的秀发,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那人眼睛里面满是泪水,显然是哭过了一阵,这时见到吴雨出言安慰,竟然又啜泣了起来。 “雨哥哥,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我好怕,我怕你扔下我不管。” 吴雨笑了笑,这么个青鸠帮的大小姐,果然是小孩子脾气。 “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再说,没有我亲爱的大小姐成亲,我怎么都不敢先进了阎王殿的。” 说着,吴雨刮了刮这女子的鼻梁,然后两人拥抱在了一起。 “北淮帮中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是有听爹爹说起。” “你爹爹都说了什么?” “爹爹说,你父亲一世枭雄,竟然会死在一个刺客手里,着实是可惜。” “还有呢?你爹爹没谈论那新帮主?” “他们都在传,那新帮主乃是你父亲的私生子,爱之至深,临死之前,召在身边,所以最后选择传位给他的。” 吴雨听到这,也就明白了。看来那藏兵殿的三个人也不全是笨蛋。虽说四大长老是当年符家之人,可是北淮帮中人口众多,在吴家数十年的经营之下,大部分人心里都有了归属。若是换作不明不白的人来当帮主,难免会惹非议。只是不知道,这个主意是出自谁的手?这么一来,他也不好拿符正的身份做文章了。 “爹爹还说,此后让我和你少来往,北淮帮主下令要追杀你,更说你是个······” 吴雨温和一笑,说道:“是个什么?登徒子?” “是个杀兄弑父的逆子。”那女子捏了捏手,手心出了些冷汗。这话一说出口,势必要惹得吴雨生气的。 可是,吴雨的反应令她有些意外。 “那你相信吗?” “我不信,我只信雨哥哥你一个人。” 吴雨将青鸠帮大小姐紧紧搂在怀里,说道:“我以后,也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这话说出口,却是令大小姐的心头一暖。搂着吴雨的手更加紧了。 片刻之后,吴雨终于忍不住微微蹙眉,发出一丝轻呼。 青鸠帮大小姐起身一看,原来吴雨胸前的伤口被她刚才的动作,弄得又流出了鲜血。 “雨哥哥,我弄疼你了吧。” 吴雨则是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说来可笑,青鸠帮的大小姐更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由着吴雨糊弄。两人相识也是因为一次偶遇。吴雨也没多想,只权当做一次好人,送迷了路的她回家。 没想到,这一送就送到了青鸠帮门口。事后,青鸠帮主威胁恐吓吴雨,让他不要想歪主意。 吴雨从小被父亲看低,更是被吴府中人视为低贱,如此好的机会,一心只想往上爬的他怎么会听进去? 大小姐也只对吴雨一人倾心,所以,这更是大大地给吴雨提供了机会。 当初约定好的那件事,吴雨要当上北淮帮帮主,青鸠帮帮主才答应将女儿下嫁给他。 吴雨当时设下的那个计谋,可谓是阴险至极。 谁料到,人算不如天算,吴雨杀兄弑父的手段齐出,都没能当上北淮帮主。不仅如此,恐怕以后在九江城更是无立足之地了。 吴雨挑了挑眉毛,说道:“对了,你是怎么出来的?又是躲出来的吗?” “爹爹不让我出来。” 果然,不出吴雨的意料,青鸠帮帮主可是看得清楚形势的。 吴雨皱了皱眉,看来自己这个未来的岳父大人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 “我一收到你受伤的消息,就连夜赶来了。” 吴雨搂着有些局促的大小姐,眼睛变得明亮了起来。 他此时所有的力量不多,可是他还没有输。因为他还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要不现在就将这个小丫头收了?看看自己的岳父大人有何反应? 第二百章 谎言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青鸠帮大小姐锦衣玉食,在青鸠帮上下受尽万千宠爱,贵为青鸠帮主的掌上明珠。 可是,令青鸠帮帮主头疼的是,这么个女儿独独喜欢上了北淮帮的那个小子。 北淮帮和青鸠帮并不是世仇,近年来虽说摩擦不断,可也远远说不上血海深仇。 青鸠帮帮主并不是不愿意女子嫁到北淮帮去,可是北淮帮主有两个儿子,他不懂自己女儿为何偏偏那个出身卑微的私生子? 若是他将女儿嫁了过去,无疑之中更是低了一头,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了人家的私生子,这不是自堕颜面了么? 那吴阖老匹夫岂不是得笑死在被窝里? 今日里,九江城中闹得满城风雨,老匹夫没笑死在被窝里,而是死在自己儿子手中。 至于死在大儿子还是二儿子手中,他也没兴趣知道答案。这斗了大半辈子的敌手,突然死去,他心里没来由落空了。 青鸠帮主这么些年来,睡眠一直不好,今夜更是睡到了一半,坐到了书桌之前。 “老爷,小姐还是离开了。” 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青鸠帮帮主却只是点点头。 “你看我们要不要将她追回来?”老管家试探问道。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青鸠帮帮主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 门外没有了声音,青鸠帮帮主有意再点一盏油灯,可是刚拿出一个火褶子,却又熄灭了。 “吴老鬼,你到底还有几个私生子呢?” “老爷,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念着什么私生子啊??莫不是嫌弃我管得太严?”一位女子披着衣服走了过来。 这声音颇为粗犷,一开口,仿佛要整个府邸都听见才肯罢休。 青鸠帮帮主赶忙站起身,说道:“夫人,你这说的哪里话呀?” “自己女儿出去,你不管,反倒念叨了别人的私生子,我的大老爷。” 青鸠帮帮主一听这语调是自己夫人生气的征兆,赶忙将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 “这我可要说道说道,当年我生出念儿来,险些一尸两命。当初是你决意不要第二个孩子,我才不生第二个。如今你倒是想着别人的私生子来了。” “要不戏里面常说,这男人的话能听,野猪都能上树了。” 青鸠帮帮主可不敢辩驳,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唯一的妻子,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到如今都未曾纳妾,对于自己那个宝贝女儿念儿,他只差没将心肝掏出来给她 “夫人,喝茶喝茶。”青鸠帮帮主将那杯茶递给了妻子。 这杯茶的温度刚刚好,那女子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扔在桌子上。 “说吧,念儿的事你想怎么办?” “全听夫人吩咐。” “少来,白天那北淮帮的新帮主不是来了么?那人还自称藏兵殿中人,老爷你就没有动心?”若是说每位帮主身后都有一个智囊和一个成功的女子,那么青鸠帮帮主身后就只有他妻子一个人。 “念儿是喜欢那吴雨的。我哪怕是个妇人,也能看得出来。” 那女子一拍桌子,说道:“老爷,我问你,一个女子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青鸠帮帮主可以说委屈至极,低声说道:“夫人,我不是个女子,又怎么知道?” “是有一个安稳的家,这还不够,是要有一个疼爱她,她也喜欢的丈夫。” “夫人所言极是。” “哼,是什么呀。你说说你,你当初怎么就看上了我这么个粗鲁的女子呢?” 青鸠帮帮主这才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那女子看到别人眼中的帮主如此作态,哭笑不得。 她站起身来,搂住了陪伴她数十年的丈夫,柔声道:“既然吴雨现在无家可归,那么,他就适合当念儿的丈夫。” “夫人,你不是······”青鸠帮帮主一惊,说道。 吴雨对于念儿的上心,他这个做父亲的可是看在眼里,可是,每次和夫人说起,夫人都不屑于听。久而久之,他认为自家夫人不喜欢吴雨这小子,所以,更加对吴雨排斥。 “之前不同意,是不知道这小子野心究竟有多大?可如今,这小子势力全无,虎落平阳,我们此时接纳他,他才会感激涕零,一辈子对我们念儿好。” “念儿说到底,还是命不好。” 青鸠帮帮主身子一僵,静静听着自家夫人的后文。 “若是能像我一样,嫁得老爷这般的如意郎君,就好了。” 这话说完,青鸠帮主将自家夫人搂得紧紧的,油灯之下,两道人影渐渐合二为一,变得模糊。 城郊客栈外,吴雨与青鸠帮大小姐温存片刻之后,二人就静静地躺在床上。 佳人在一旁,若是没有北淮帮的追杀,定是一种享受。 青鸠帮大小姐忽然抬头,对吴雨说道:“对了,我来的路上,有人托我给你带一封信。” “什么人?什么信?” “那人没说明身份,只说是你父亲的故友。” “哦,就在你刚才来的路上?” 念儿大小姐点了点头。 吴雨艰难地坐起身来,皱眉道:“这倒是奇怪了,我父亲被歹人杀了,这人没有避嫌,更没有将信送去北淮帮,反倒是给了你。你说这怪不怪?” “那你看清楚那人面目没?”不等念儿大小姐回答,吴雨又说道:“算了,就算看到了你也不认识。那封信在哪呢?” 念儿大小姐一把指了桌上,说道:“呐,应该在那里,我记得放在桌上。” 吴雨在念儿大小姐的搀扶下,来到了桌子旁。他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毒雾毒粉,仅仅只有一封信,还有一个信物。 这封信的内容不长,说的只有一件事。 而吴雨看到这封信之后,脸上有些迟疑。他再去揣摩那个信物,只见信物的一面全黑,一面全白。黑色那边纹着的乃是一把剑。 念儿大小姐没有去问信上说的是什么,这点在吴雨看来是极为满意的。不该问的不去问,不该管的不去管,他的妻子就当有这种觉悟。 “这倒是让我犯了难。”吴雨细声喃喃道,转而望着念儿大小姐问道:“那人应该和你说了些什么,你再好好想想。” 念儿大小姐眼睛看着天花板,片刻之后,恍然大悟说道:“那人只说他是金意楼的人,望江楼的牌匾是他送给你父亲的。” “那人好奇怪的,他还说什么望江楼的牌匾之后另有机关。” “他真的这么说?” 念儿大小姐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省得你父亲担心。” 吴雨突如其来的冷淡令念儿大小姐有些慌了神,她大声道:“不要,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 “九江城满城风雨,我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跟着我一起去死吗?”吴雨大声喝道。 念儿大小姐流下两行泪来,说道:“我,我只想跟雨哥哥在一起。” 吴雨突然一笑,揉了揉念儿的脑袋,说道:“乖,念儿不哭,念儿先回去。” “他们说,一旦你离开了,就不会再要我了。”念儿大小姐这才和盘托出,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吴雨拂去念儿的眼泪,说道:“你信不信我?” “信,我只信雨哥哥一个人。” “那就好,你现在回到家里去,我明天就到你家去。” “到我家去?九江城很危险的。雨哥哥,你别做傻事。”吴雨听到念儿大小姐担忧自己的安全,不由得心头一暖,看来这个傻丫头,并不是真的不会想事。 “放心。我决定了,我明天就去你家提亲。”吴雨盯着念儿大小姐的眼睛,笑意温醇。 第二百零一章 忘恩,负义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念儿大小姐听到求亲这两个字,感动得稀里哗啦,险些将吴雨淹死在眼泪里。 吴雨又是一阵安慰,一阵抚摸,讲了好多好听的话,才将青鸠帮的大小姐送走。 吴雨一拍手掌,就吩咐手下,送来一坛上好的酒。 他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信物,然后将其扔在桌子上,从桌下机关里,取出两个上好的酒杯。 药粉无色无味,入得酒坛之内,并无二样。 吴雨提起酒坛就往徐庸铮的住处走去。 可惜,徐庸铮并不在房间内,在下人的招呼下,吴雨借着天井的长梯就来到了屋顶之上。 是夜,星光灿烂,尚有圆月一轮。 “想不到,你不仅名字古怪,睡觉也和他人大不相同,选择在屋顶安睡。” 屋顶瓦片轻响,徐庸铮坐在正中间的瓦栏之上,剑匣安放在他手旁。 徐庸铮睁开眼来,看着迎面走来的吴雨,也是笑道:“你醒了?没和那大小姐温存吗?” 吴雨走到身前,说道:“别提了,这青鸠帮的大小姐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徐庸铮看着吴雨手中的小酒壶,说道:“星夜灿烂,确实适合饮酒。” “那不知,天狼兄是否能赏个脸,喝上一两杯呢?” “我身上有伤,不能饮酒。” 徐庸铮摆出了一个不喝酒的理由,可惜,吴雨并不买账。 “看来,天狼兄对白天的事仍然心有芥蒂。这样,我自罚三杯。” 说做就做,吴雨干净利落地一连倒了三杯酒,然后灌入口中,他酒量不错,是为数不多遗传北淮帮主的优点。此时三杯酒下肚,他更是打开了话匣子。 “我的父亲是北淮帮主吴阖,可是我的母亲是谁?叫什么名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府里的下人从来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他们更是暗地里称我为小杂种。” “后来,有个好心的下人告诉我,我的母亲乃是那吴阖身边的婢女,而我,不过是那吴阖酒后乱性的产物罢了。” “我也很好心,将那个下人送入了九江河里喂了鱼。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才十二岁。那是我第一次拿起刀,也是我第一次那么勇敢。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并不美好,我吐得昏天暗地,险些将自己的苦胆都吐了出来。不过也有好处,府里的下人再也不敢在我面前说我坏话了。” “吴阖对自己的儿子向来管教不严,吴讹更是个出了名的废物,而我,只能自己学会伪装,用沉默寡言来将自己的野心隐藏住。” “每当我对于父爱有一丝奢望之时,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总会毫不留情地将它破碎掉。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不仅不记得,更是喝得酩酊大醉之后将我的肋骨都打断了两根。我在床上躺了足足半年,这半年里,我一直在想,我将如何处理和这个男人的关系。” “不久后,我才知道,这个父亲又给我们添了一个姨娘,夜夜笙歌。那躺在床上的时光,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强大起来,要强大起来。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自己。”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想做孝子的吴雨了,只有想做帮主的吴雨。我想当上北淮帮主,我想拥有那座府邸里最多的权力,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他承认我,臣服于我。” 不是吴雨的故事不够感人,而是徐庸铮识海中的诡在不停捣乱。 “你听听,你听听人家过的是什么生活?还能有如此大的志向,最后还能杀兄弑父,所以说,徐庸铮,做大事要心狠些。” “这个小狐狸,以后若是成长起来,怕是整个江湖都不得安生。这要是生在四百年前,也是个大祸害。” 徐庸铮没有去管这个大祸害的定言,而是朝吴雨问道:“那你今后打算如何?” 吴雨的眼神一黯,似乎他也没想好今后当何去何从。 “不说这个,今天,我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这杯酒,你可不能拒绝。” 吴雨恢复得极快,他拿起第二个酒杯,斟满了一杯,就递给了徐庸铮。 徐庸铮摇了摇头,笑着接过之后,说道:“你可知我为什么会救你?” 说实话,吴雨也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莫非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印象?” 徐庸铮摇了摇头,说道:“初次见面,你能救下那个小姑娘,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那番戏演得不错,骗得了那个女子,可惜还骗不了我。” 吴雨端着酒杯有些尴尬,初次见面,那场戏纯粹是演给青鸠帮大小姐看的,没想到徐庸铮看破不点破,此时重新提起,吴雨倒是有些羞愧。 “莫非是我长得太过英俊?”吴雨笑着道。 “空有皮囊罢了。现在还不是和我一样,沦为丧家之犬。” “那是为何?” 徐庸铮摇了摇头,故作神秘,没有给出答案。 或许他也没细想为何要救下这个想悬赏他的男子,不过,他的心里面总有一个念头告诉他,救下他吧。 这个念头从何而来,诡也没办法知晓,而徐庸铮更是弄不明白。 “来,喝酒。”吴雨端起酒杯,朝徐庸铮一敬。 徐庸铮既然接过酒杯,就不好装腔作势,他的伤势不重,喝些酒也无妨。所以他也一饮而尽。 “话说,认识你这么久,还没有看到过你的真实容貌,怎么?今日要不让我见见。”吴雨走到徐庸铮身前,又将徐庸铮手中的酒杯倒满。 “不需要,我对男人没兴趣。”徐庸铮冷冷说道。 吴雨也不生气,接着问道:“他们今天说你是金戈剑主,那你的真名叫什么?” 徐庸铮看了吴雨一眼,心想这人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如今他的真名不说传遍了天下,起码中原几州还是有些名气的。有些名气的同时,也代表他的悬赏也人尽皆知。 “徐庸铮。” “好名字,那再干一杯吧。”吴雨似乎想方设法地要灌徐庸铮喝酒,说完这话,他又是一饮而尽。 诡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徐庸铮喝酒,没有说话。 等到酒喝得差不多,吴雨干脆坐在徐庸铮身边,看着徐庸铮捂着脑袋,有些头晕的样子,他笑了笑。 “今天,我收到一封信,与你有关,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青徽往事,知情人甚少,天狼即为金戈剑主,杀之,可入秩序,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徐庸铮只觉得脑袋越来越重,看吴雨的人影也出现了几重,这酒的后劲也太大了。 “白天里,你能救我,我自然是感激涕零,可是,刚才一杯酒下肚,也算是还了这份恩情。” “如今,我北淮帮被人霸占,我势力损了大半,在这九江城再无立足之地。” “碰到如此良机,我该怎么办?” “青鸠帮帮主一直都看不起我,那念儿大小姐更是个白痴,纵然他想找我做女婿,也要看我愿不愿意呀?何况,青鸠帮的帮主夫人一直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果我入了那道门,这一辈子恐怕还要熬个十多年才能出头。”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似乎伸伸手就能抓到。” 吴雨看着东倒西歪的徐庸铮,终于拿出了手中的匕首,说道:“你既然杀了我的父亲,就该做好被我杀的准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是吗?” “醒醒,徐庸铮,你若是再不醒,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诡有些焦急说道。 “我一向都没有朋友,如今好不容易多了你这一个,失去我也不觉得可惜。毕竟,我就是这么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呀。” 第二百零二章 魔障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别怪我,徐庸铮,要怪就怪你生不逢时。” “今日我杀了你,以后,我会安生安置你的尸体的。” 吴雨说完这话,手中的那道匕首终于出动了。 吴雨下手极狠,这一匕首就是往徐庸铮心脏处扎去。 可惜,那匕首扎到深处,竟然如切在金石之上,无法再进一分一毫。 徐庸铮终于从浑噩中清醒了过来,他心脏处传来的痛楚使他更加的悲愤。看着提刀杀人的吴雨,徐庸铮的眼睛变得通红,眼里满是杀意。 这杀意犹如实质,令吴雨浑身冰冷,直坠入地狱一般。 徐庸铮艰难地伸出右手,按在匕首之上,鲜血淋漓,顺着匕首滴滴嗒嗒地流在瓦栏之上。然后徐庸铮行事雷厉风行,左手犹如闪电,一把捏住吴雨的脖子,瞬间,吴雨的脸胀得通红。 “为什么?为什么?”徐庸铮大声质问道。 吴雨的双手都搭在匕首之上,他要将这匕首扎进徐庸铮心脏,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你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吴雨的牙齿里蹦出了不够清晰的几个字。 “只有你死,我才能活得更好。” 徐庸铮感受着心脏处传来的痛楚和力道,左手猛然用力,犹如龙爪,终于一下将吴雨的脖子捏断。 吴雨的身体失了支撑,啪的一声,就倒在屋顶瓦栏之上。 而徐庸铮胸前伤口终于开始发作,更是疼得徐庸铮头颅像是裂开一样。 “为什么?我救了他,他却还想着杀我?” 客栈几个伙计时刻关注着屋顶,此刻听到屋顶的动静,纷纷提着刀赶到了屋顶。 看着自己的主人倒在血泊之中,他们也是举刀杀来,想为自己的主人报仇雪恨。 徐庸铮双眼渗出血来,抽出心头之上的那把匕首,血雨腥风就此降临到了这个客栈。 “为什么?我救了他,他却还想着杀我?”这是徐庸铮的问题,可惜吴雨给不了答案,他们更是都给不了。 所以,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没有一把刀是无辜的,徐庸铮就这样杀着,杀红了眼,将客栈上下数十人杀得干干净净,一个活人不留。 客栈里面一片狼藉,数十人尸首异处,整座客栈染上了一层血色。 这等惨象,免不了又要给金戈剑主的名字之上添上一分凶名。 “难道世上就没有善人么?”这就是徐庸铮倒下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诡看着徐庸铮发狂的姿态,没有出来劝阻,事实上,他想劝阻也劝阻不了。 “吴雨这个小子也太差劲了。简直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徐庸铮救了他一命,他反而想取徐庸铮的性命。如此小人,我都恨不得出去剁他个八大块。” “也幸亏是你救了徐庸铮一命,不然,徐庸铮可真的死得太冤了。” 诡一个人站在徐庸铮神宫之前,朝着神宫之内的那人说道。 经过上次枯枝老怪的事情之后,他知道这神宫之中,乃是有活物的。 换言之,如今是他们二人在徐庸铮识海中生存,可是这神宫之中,血雾之中,到底是何人,诡也没能弄明白。 此时,神宫之中的那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那人没有说话,不代表神宫没有活动。神宫愈发壮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外增长着。 诡见状,赶忙喊道:“朋友,不,兄弟,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你可别长了,再长下去,这处平地之上,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 神宫没有停止,反倒还加快了几分速度。 “祖宗,祖宗,有事好商量呀。大不了我以后多多指点徐庸铮的修行就是了。” “别呀,我保证,我保证,下一次不会让徐庸铮陷入这等险境,行了吧。” 果然,诡一说完这话,那处神宫停止了增长。 诡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心里想着,“没想到神宫之中那人居然是关心徐庸铮死活的。这倒是奇怪了。” 诡紧紧地盯着那神宫处,似乎想将里面看个透彻才罢休。 而神宫之处见到诡如此模样,更是直接敞开了大门,似乎在向诡招手,表示欢迎。 看着血色浓雾弥漫的神宫,诡直接摇了摇头,表示拒绝。真要他入了神宫之内,到了人家的地盘,以那位祖宗的暴脾气,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退一步讲,就算那位狠人祖宗不追究,他进去之后,与徐庸铮心神相通,徐庸铮秘密他知道得不少,可是他的秘密,徐庸铮没知道多少。这样一来,他不是亏了么?再说,徐庸铮身体内的怪异他没有弄明白,可不能如此将自己交付出去,不然,他也太亏了。 “哼。” 神宫之内传来一声冷哼,似乎在嘲笑诡的胆小,然后大门缓缓关上。 神宫之中里面的血雾发出淡淡的荧光,久久不熄灭。 而脸皮甚是厚实的诡对此笑了笑,他也要开始做正事了,他开始呼唤着徐庸铮道:“醒醒,醒醒,徐庸铮,别睡了。” 徐庸铮的脸色苍白,浑身上下传来的痛苦似乎要将他吞噬干净一般。他艰难地张开眼皮醒了过来,可是脑海里依旧是那两个问题萦绕着。 “为什么?我救了他,他却还想着杀我?” “难道世上就没有善人么?” 这两个问题,诡可是很好解决的。作为心理导师的他,可是见多了这样的问题。 “你救下的吴雨本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就好比一条毒蛇,只要逮着机会,就会咬人的。所以,你也不必将他当作朋友。” “这无论什么世道,都有好人善人的,你以后也肯定会遇到的。” “徐庸铮,醒来,醒来。” “不要想了,再想下去,可就不妙了。” 谁知道,徐庸铮根本听不进去诡的话语。这两个问题的声音反倒是越来越大。 见到徐庸铮神识变得越发浑噩,诡咬了咬牙说道:“你大爷的,这样下去,非得进入魔障不可。” 诡转了转黄色魂火的身子,突然有一计涌上心头,说道:“没办法,也只有试试那无名功诀了。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呀。” 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而书听百遍了,诡归为天道兵书,自然是能背诵了。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欲,戮及山河······” 徐庸铮对这无名功法可以说是滚瓜烂熟,而此刻识海中诡有意引导,所以徐庸铮自然而然地跟着修炼了起来。 等到诡带着修行了一遍,徐庸铮接着自己又修行了第二遍,这一次,徐庸铮识海中那个问题的声音稍轻了一些。 待徐庸铮默默运转了四五遍之后,那道声音终于消散了。 徐庸铮脑海中一片通明,问诡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天谢地,你总算清醒了。你一怒之下杀了客栈所有人。” “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你忘了吗?吴雨想要杀你,更是将匕首插进了你的心脏。不过,你因为某些缘故,并没有死去。” “在那之后呢?” “你杀完人之后,险些进入了魔障,若不是我将你唤醒,你将彻底入魔了。” “入魔?为什么我会入魔呢?” “我好几次都提醒你,不要轻信别人。特别是吴雨这种人,杀兄弑父,阴险狡诈。你心里将他当作朋友,可他将你当作狗屎。” “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动手杀我?我不久前还救了他一条命。” “这种人,只要有利益驱使,什么事做不出来呢。你可别忘了你身上一千五百金的悬赏,那还有起了些作用的。” 徐庸铮又沉默不语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七巧酥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藏兵殿的车队,浩浩荡荡。五辆车架行于官道之上,都是四匹骏马才能拉动的马车车厢。 车厢乃是通体用精铁打造,异常沉重,导致晴天之下,行走于车道之上,也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之痕。 这种材质的精铁,若是用来打造兵器,虽说赶不上神兵利器,可也算是削铁如泥,价值不菲的。 而这样的财气,只有兵道大家无数的藏兵殿才具有的。 藏兵殿的马车之上都纹着一杆大枪,这杆枪可是当年藏兵殿的镇殿之宝。可惜的是,江湖传闻,这柄兵器早在数百年前就被人折断。 但是以藏兵殿今日之威势,也没有多少人敢多言半个字。这杆枪名正言顺地成了藏兵殿的标志。 五辆马车分别是两种颜色。除去正中间那辆马车是紫红车架,其他的车架都是金黄色,富丽堂皇。 最后车厢之内却有三个女子,其中一位女子身着白衣,天生丽质,肤如凝脂,玉指如葱,细眉修长,眼睛里若流光,美丽动人,她正是百灵医仙哥舒烟。 她端坐在车厢左侧,手里拿着一支名贵百年人参。 而另外一个女子则是藏兵殿的四小姐,只见这女子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凤眼半弯内藏明月,笑颜满怀外秀骄阳,真是倾国倾城之貌。 还有一个小女孩头顶双羊角,肌肤粉嫩,粉雕玉琢,异常秀气。 小女孩抱着百灵医仙,奶声奶气道:“烟姐姐,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到藏兵殿哪?” 百灵医仙哥舒烟对着王家小姐一笑,这可是这个小机灵鬼第五次问起了。 “你这已经是问了第五遍了,果果。” 小女孩名姓程,叫果果,身份可是不简单。这一次她愿意带这个小机灵鬼出来,乃是受人所托。 “那都第五遍了,你也没告诉我答案呀。”程果果嘟嘟嘴巴说道。 王家小姐暖声安慰道:“快了,最多还有半日功夫。” “怎么还有半日功夫呀,上次就说是半日功夫。”程果果有些不满叫道。 百灵医仙摸了摸程果果的头,说道:“好啦,别吵了。你若是困了,就睡一下。到了我再叫你。” “我不睡,这车厢也太小了,木板也太硬了,远远没有我家的床舒服。我姐姐说了,不能在外面睡。”程果果拒绝道。 百灵医仙出了名的好脾气,可是,见到这个小害人精也有些暴走的迹象。 王小姐看着程果果,也是笑了笑。这程姓本是极为普通,可是若加上个和金意楼有关,就变得极为不普通了。这小孩女就是出自金意楼主家之一的程家。她的姐姐更是了不得,贵为扬州金意楼的楼主,这个身份,便是藏兵殿也要给三分薄面的。所以面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身份尊贵的王家小姐也是只能出言安抚。 “好好好,果果,你若是困了,我就带你去我那个紫红色的车厢里去睡。” “不要,你们那个长老话也太多了,我怕他又叨叨叨,我听了心烦。” 这话说出口,又是揭了王家小姐的短处。王家小姐这次出来,是到金意楼做生意,不过,她不过是撑场面的,真正做主的还是藏兵殿的那位长老。 那日,她有意将百灵医仙接回藏兵殿,为自己母亲看看身体,就当尽一份孝心。王家长老当时不识百灵医仙的身份,冷言冷语一顿嘲讽,什么山野女子,也敢行医,简直是荒谬,这话一说出口,惹得王家小姐心生不快。最后百灵医仙不卑不亢,表明身份,百灵医仙的医术医德享誉中原七州,使得王家长老无话可说,无形之中颜面扫地,拂袖而去。 后来,王家长老看到这个粉雕玉琢的程果果,更是出言刁难,讲了一些难听的话,说什么野种,没要人要的野孩子,程果果嚎啕大哭了起来,百灵医仙看不下去,小施手段,教训了这个王家长老,王家小姐更是想借此立威,无奈王家长老以死相逼,使得王家小姐无处施展手段。 不过,记仇的程果果倒是记住了这王家长老,也就是王家小姐名义上的族叔。心里更是计划着,要去自家姐姐面前好好告他一状,让他好好吃些苦头。她姐姐绝对有这个实力的,若不是她答应了百灵医仙,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早就将那王家长老打成了猪头。 王家长老浑然不知,自己受了百灵医仙的恩情而躲过了一劫,依旧开始他的作威作福的日子。 “好了,果果若是累了,就让她睡在此处就是了。”百灵医仙朝王家小姐说道。 “果果,你饿了没有?” 程果果看着王家小姐柔声的样子,干脆靠在百灵医仙的大腿之上,说道:“王姐姐,我现在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只想快点到你家去瞧瞧。” 程果果将眼睛闭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哥舒烟拆开王家小姐带来的那个木盒,车厢内顿时香气四溢。给王家小姐递了最上层的那一屉糕点之后,她也拿起一小块糕点,嘴巴小小地抿了一口。 程果果作出了怪异模样,像小狗一样,将鼻子放在空气之中,四处嗅了嗅。 “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呀?” 百灵医仙哥舒烟一手轻轻捏了捏程果果的鼻子,说道:“果果,睡你的觉,不要贪吃。” 程果果挣脱开百灵医仙的手,然后起身,睁开眼来,说道:“烟姐姐,你怎么背着我吃我最喜欢吃的糕点呢?太过分了,我不理你了。” 说话间,程果果将双手叉腰,嘴巴鼓鼓的。 百灵医仙哥舒烟将那剩下的锦盒递到程果果的面前,笑着道:“这里面还有一些。果果,你自己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程果果装作毫不在意,悄悄瞥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百灵医仙哥舒烟手里的糕点,说道:“哼,不要,我不喜欢。” “这样呀,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只有通通都吃掉了哟。” 这种糕点锦盒才是扬州金意楼的特产,其中分为上下两层,每一层糕点样式均不一样。而程果果最喜欢的那块糕点,名叫七巧酥。 “吃掉就吃掉,反正你把我最喜欢吃的七巧酥给吃掉了,我一点都不想要。” 百灵医仙看着程果果带着哭腔,这才知道自己犯了错。 “我不去王姐姐家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小孩子就是如此,发起小性子来,总是要吵着回家。而这么一回家,指不定这个小机灵鬼会如何向他姐姐告状。 “不行,路上太危险了,果果这么可爱,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哼,不要你管,我就是要回家。”程果果擦了擦自己发红的眼睛,将下巴扬得高高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果果,别哭了。” “我才不哭,我才不会哭给你们这些坏人看。”程果果说着,眼睛里面的泪又掉了下来。 “果果,你看,这里还有一块呢。”王家小姐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那一屉糕点,笑着说道。 程果果看也不看,说道:“我才不信。到今天为止,我都没有见过一盒里面有两块七巧酥的。”程果果可以说是从小吃着这名贵糕点长大的,毕竟姐姐贵为金意楼楼主,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可以说得上溺爱,所以,也养成了程果果顽皮捣蛋的性格。 王家小姐用手绢将那块糕点拿了出来,在程果果眼前晃了晃,程果果眼睛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这香味,这颜色,这形状,分明是她最喜欢吃的七巧酥无疑。 第二百零四章 刺客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程果果止住了哭声,看着脸带笑意的王家小姐,一时也没有伸手去接过那糕点。 百灵医仙说道:“既然果果不要的话,那就让我来尝尝,看看这一块糕点和我手里的有什么不同呢?” 程果果看着百灵医仙的手离那糕点越来越近,她毫不客气,一把伸手抢过,不顾手上的油污。 “烟姐姐,你可不能多吃,会长蛀牙的。” 百灵医仙捂嘴一笑,说道:“小机灵鬼,你还是先把眼角的泪擦干净了吧。” 程果果双手死死护住那块糕点,然后蜷缩在车厢角落里,品尝着她最喜欢的糕点,眼角又重新泛出了笑意。 王家小姐和百灵医仙相视哈哈一笑。 “就算你给我糕点吃,我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原谅你的。”程果果故作大人姿态说道。 “除非,”随后程果果的眼珠一转,“除非,你再请我吃你们藏兵殿的奇珍宴。” 藏兵殿奇珍宴,这等小事怎么会难倒王家小姐了。她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解开程果果这个小孩子的芥蒂。 “好好好,我答应你,保证一回到藏兵殿,我就请你吃奇珍宴。” “还有,你不能告诉我姐姐,我在这里被人欺负得掉眼泪了。那样太丢我的脸了。” 王家小姐正是为此事而来,听到这话,也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处理完这件事之后,王家小姐的心才是稍微放下了。天下顶尖势力,一楼一殿一幕一阁里面,藏兵殿的处境可以算得上有些靠后。除去一心问剑的剑幕,便是他们藏兵殿的武力居多。藏兵殿神兵不少,可惜失去了镇殿之宝,终究是个遗憾。总是他势力如何庞大,也只是幽居在中原一州,再怎么样都比不过超然江湖之外的天机阁,以及那个做尽天下买卖的金意楼。金意楼,金意楼,中原七州可都有他的生意,平白去得罪一个金意楼主,颇为不智。更何况是一个经营金银铜铁矿脉的程家呢?所以,王家小姐已经作好了打算,一回藏兵殿,就要像穆大管家禀告此事,好让藏兵殿还那个程果果一个公道。 希望如此一来,程家不会对藏兵殿有什么想法才好。 突然,马车似乎行到了山路之上,碰到了一块大石头,整个车厢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幸好车厢较为沉重,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等到王家小姐再回头,不由得大声尖叫了一声。 “啊。” “怎么了?小姐,发生了什么事?”车外的车夫问道。 王家小姐感受着脖子间的兵刃,不显慌张地大声道:“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磕到了头。” 车厢之内又多出了一个人,那人蓬头垢面,背着一个古怪剑匣,手中拿着长剑,就架在王家小姐的肩头。 那柄剑极其锋利,那支握剑的手极其平稳,似乎只要一瞬之间,就能割破王家小姐的喉咙,一旦王家小姐有丝毫异常举动的话。 王家小姐出身藏兵殿,这时表现出的冷静颇显世家女子风范。 “这可是中州藏兵殿的马车。希望你看清楚了。” 那刺客到生死关头,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王府马车,也顾不上眼前这女子的威胁意味。他手中的剑就是他的答案。 剑直接无情地搭在了王小姐脖子之上,冰冷异常。 “你先冷静一下,你想要什么,尽管和我说一声。” “我想要的很简单,只需要随马车走一程。” “这好办,不过我看你受了一些伤。” 车内空气中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而这刺客的嘴唇看着有些发白,王家小姐知道,这是流血过多的征兆。再看这人衣裳之上,黑黑的一层,看样子应该也是血迹干涸的状况。 那刺客将剑轻轻一挑,似乎要划破王家小姐的皮肤,只见他冷冷说道:“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另一旁,程果果被百灵医仙紧紧抱在怀里。不说程果果,百灵医仙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 程果果的眸子里更多的是好奇,马车毫无意外,应该已经走到了中州境内,换言之,这里是藏兵殿的地旁。她想看看这个敢劫持王府马车的刺客到底是个什么人物?长得什么模样? 那刺客将眼睛抬了抬,看到百灵医仙座位旁的百年人参,说道:“将那个递过来。” 百灵医仙没有和这亡命之徒多加计较,只是听话将那支人参送了过去。 百灵医仙看着这刺客身前仍有鲜血涌出,猜想这人身上的伤不轻,她略微犹豫,指了指刺客身边的箱子,说道:“我箱子里还有一些草药,你若是信得过我,就用那个来止血吧。” 那刺客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僵,然后望了望百灵医仙。片刻之后,他冲着百灵医仙邪魅地一笑。 这一笑不打紧,这渗人的笑容险些将程果果吓哭了。 而百灵医仙将程果果搂得更紧了,这种情况,她不知道亮明自己百灵医仙的身份有没有用。不过,经过刚才和那个刺客对视一眼之后,百灵医仙觉得在哪见过这个刺客一样,有些熟悉。 徐庸铮左手持着剑,右手在药箱里摸索着药草。 “不是这株,这株可是有剧毒的。”百灵医仙善意地提醒道。 徐庸铮右手颤抖,又从箱子里摸出一株药草之后,百灵医仙才点了点头。 这期间,王家小姐有些不解,这种刺客,不是毒死他更好么?为什么非要救他一命呢?难道江湖之中那个关于百灵医仙的传闻是真的? 那个刺客将百年人参和药草放在一侧,然后旁若无人地脱下了自己的上衣。 百灵医仙一把挡住程果果的眼睛,这种场面还是少儿不宜的。 下一刻,百灵医仙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刺客的胸膛前有十数道疤痕,新伤盖在旧痕之上,最为明显的他心脏处那个洞口。 如此重的伤势,压根就不可能活在这世上。 百灵医仙看这那些熟悉的刀伤剑伤,很快就清楚了这个刺客的身份,也是,也只有这个男人才有胆子劫持藏兵殿的马车。 徐庸铮有些虚弱,他旁若无人地将那株百年人参放进嘴巴里,然后用牙齿咬开一个口子,将其中的汁液吸得干干净净,最后将人参的根茎一个劲往嘴巴里塞。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活像乡下田间上的老牛吃草。 百灵医仙想出口提醒,可是看到那具身体上熟悉的伤口,知道了来人身份,料想应该无事,也就沉默着。 徐庸铮只觉得从腹部涌起一股暖流,随后流向全身百脉,将他有些发冷的手脚都变得暖和了起来。 徐庸铮将药草含-入嘴巴里,依旧显得有些粗鲁,其后,他将嚼烂的药草放在胸前伤口处,用右手死死按住。 这药草药性极强,刚接触到伤口,徐庸铮就感觉一阵剧痛传来,亏得他性子坚毅,咬紧牙关才没有叫出声来,饶是如此,他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王家小姐也看到这个男人身上的伤口。 江湖有言,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藏兵殿的人,何况是王家的四小姐。 王家四小姐的袖子里可是有着烁金榜第四的窈窕短剑,她的剑法不错,师承某位逍遥人物。 就在刚才,徐庸铮也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道。 徐庸铮脱下衣裳,涂抹伤口的时候,有了一瞬之间的松懈,而这片刻的松懈,足以让王家小姐发动偷袭。 窈窕短剑不足二寸,甚至比王家小姐的手臂要更短,可是锋利程度,足以轻松割破徐庸铮的喉咙。 第二百零五章 晕倒了?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王家小姐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是一副令她触目惊心,终生难忘的画面。 这个男人的胸前疤痕纵横交错,一道盖着一道,使他整个胸前看上去更像是一头张牙舞爪的猛兽,像是在表达对这世界的不满。 而徐庸铮胸口处那道已经好了十数年的伤疤,更是险些让王家小姐掉下泪来。 徐庸铮重新穿好了衣裳,没有理会王家小姐的情绪波动。 “看够了吗?王家小姐。”徐庸铮轻轻对这女子说道,手中的剑却是没有离开她的脖子。 王家小姐这时候的语气不再冷冰冰,而是将脸别到一旁去,不去看徐庸铮。 程果果倒是挣脱了百灵医仙的手,睁大了眸子,问道:“大哥哥,你会杀了我们吗?” 徐庸铮看着如此有灵气的小孩,摇了摇头。 “不会,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走。” “那你是在被人追杀吗?” 说这话时,百灵医仙就要去堵住程果果的嘴巴。 “小孩子家不要乱说话。” 徐庸铮自然是在被人追杀,他的身份暴露,天狼的身份无法再用,所以他只有逃亡。 百灵医仙看着徐庸铮那张陌生的脸,也是皱了皱眉。 “你身上如此重的伤,是逃不了多远的。”百灵医仙说道。 王家小姐一惊,不知道百灵医仙这话的含义。 “难不成,你让我束手就擒吗?”徐庸铮反问道。 百灵医仙不懂这其中的恩怨,所以也不再出口讲话。 车队终于停下了,在那位王家长老示意下,车夫都下车小憩片刻。 王家小姐的贴身婢女来到最后一辆马车前面,说道:“小姐,长老让你回到自己的马车之上。” 王家小姐本来想要下车,可是见到徐庸铮的眉毛一挑,扬声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就来。” 那婢女见到主子如此说话,也只有悄悄退下。 而王家长老看到这个情况,也是冷笑了一声,眼睛里的狠毒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下一刻,一支利箭设在马车的车壁之上,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一位忠心耿耿的护卫看到这情况后,大声喊道:“有埋伏。”随后,一支利箭插进了他的头颅之上,夺去了他的性命。 箭如雨下,那射箭之人马更是站在高处,将王家人马的行动都看在眼中。 利剑虽然锋利,可是射在通体精铁打造的马车之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但是,每一辆马车两侧都有帘子,这本来作通风之用的缝隙竟然成了最大的破绽。 利箭无情,一支支透过帘子射入到车厢之内。而最后一辆马车的帘子最大,自然就成了歹人的最佳目标。 等到射过三四轮弓箭之后,那队人马也终于满意地离开了。 王家长老这次本就只带了一些护卫出来,权当撑撑场面。他不信真有人敢不长眼,来对王家的马车下手。 可惜,这一次偏偏就中了敌人毒手,所以王家的护卫对于这一次的处理极差。 王家长老就这样躲在两三个护卫,丝毫不敢露头。等到箭雨终于停止,王家长老长长呼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用手帕抹去了额头的汗珠,然后就吩咐手下去清点伤亡的人数。 这一统计上来,王长老不由得叫苦不迭,这护卫人数已经是损去了四五成,这一趟回去,他免不了要受穆大管家的处置。 “那四小姐呢?她在哪?方才家族生死存亡之际,她又躲在哪?”王长老冷冷问道。 “这个,王长老,你自己去看吧。” 王家长老闻言神情一振,来到了最后一趟车厢所在之处。 只见地上洒满了利箭,这本就寻常,方才那辆马车的旁边都洒满了利箭。 再看那里马车,被一支锋锐的大弩给洞穿了。整个马车也都是变了形。 如此情况之下,王家小姐岂能活着?而王家小姐活不成,那么百灵医仙也活不成了,至于那个恼人的小姑娘更是活不成了。 王家长老不由得冷汗直冒,他眼珠一转,跪在地上,大声叫道:“侄女,我的侄女,你怎么就如此被歹人杀了呢?可恨那天杀的歹人呀。” 这一场哭戏,他演得极好,情到深处,更是挤出了两三滴眼泪。 “想不到世叔对我感情如此之深,之前我还是错怪了您呢?” 王家小姐掀开了马车背后的车帘,笑着走出了车厢。 而王家长老跪在地上,呆如木鸡。 下一刻,程果果和百灵医仙也都走出车厢,三人的姿态说不上如何狼狈,只是发丝有些凌乱。 而最后,还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剑客,浑身是血。 王家长老赶紧站起身来,说道:“小姐,这人又是谁?” “这人是谁?”王家小姐走到那位长老身前,说道:“问得好。我也想知道这人是谁。刚才若没有他,恐怕我就真的死在马车之内,而世叔就真的哭应验了。” 这话说出口,就将王家长老问得哑口无言。 “王长老,这件事,相信你会给穆大管家一个满意的交待的。”王家小姐不再多言,朝徐庸铮三人挥了挥手,就领着他们冷着脸离开了这里。 而王家长老就好似一只颓靡的老母鸡一样,愣在原地。 给穆大管家交待,这件事,他可怎么交待呀。想到恼火处,他更是跺了跺脚,脸上可见的焦急。不过看到下人在一旁,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双手负后,朝着第一辆马车走去。 紫红马车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特殊对待,好在材质异常坚固,没有那支大弩箭袭来,所以,损害并不严重。 马车不小,坐着的依旧是方才车厢内的四人。 王家小姐想事极为周到,从下人处拿了一套护卫的衣服,就塞给了徐庸铮。 刺客反倒变成了护卫,这才是真正的世事难料。 徐庸铮坐在角落里,想着刚才的埋伏是针对谁的,若是针对他,为何没有冲下山坡来,对他进行截杀呢?若是针对王家小姐,他们又如何知道王家小姐在最后这辆马车上呢?想了许久想不通,徐庸铮干脆不再去想,将整个身子蜷缩着。 王家小姐笑着朝徐庸铮说道:“方才谢谢你救了我。” 徐庸铮手里依旧拿着那柄逆流剑,显得有些冷漠,说道:“不用谢,我只是在救我自己。” “不管怎么样,你这份情我还是要领的。刚才你劫持我的事,我就一笔勾销了。” 刚才若不是徐庸铮将她扑倒在车厢里,恐怕那支硕大的弩箭就要夺去他的性命。而这个刺客举起剑架起那支弩箭,才使得百灵医仙和程果果躲过一劫。所以,若是有心之人看到那支弩箭的形状,应该能猜到一二。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程果果奶声奶气地说道,递过了一个一块糕点。方才那辆马车遭受袭击,那个锦盒里面的糕点也只剩下两三个完整的,而程果果能将这个糕点送出,在百灵医仙看来,已经是表示莫大的谢意了。 而百灵医仙只是对徐庸铮笑了笑。徐庸铮选择冷漠地转过头去,生怕被人知道两人之前见过面。 百灵医仙救过许多病人,本来不该对徐庸铮有深刻印象,要怪就怪是红袖娘子请她去的,要怪就怪徐庸铮的身上伤口太过恐怖,所以她记下了这个古怪的剑客,这个名扬江湖的金戈剑主。 “大哥哥,你的伤口流血了。” 程果果看着徐庸铮胸膛处的伤口不断有血涌出,滴答滴答地滴到了车厢地毯之上,捂住嘴巴,显得有些惊讶。 徐庸铮只觉得身体意识有些模糊,偌大的身躯栽倒在车厢里面,又一次昏了过去。 “喂,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这个焦急的声音就是徐庸铮最后的感知,只是不知道是出自谁的口。 第二百零六章 两不相欠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这都不知道是你第几次莫名其妙地晕倒了,你不能指望自己每次都这么好运吧。”徐庸铮尚未醒来,诡就在他的识海中吐槽道。 “我有什么办法,我身体如此虚弱,想硬撑都撑不住。” “且,少来,你这就是对自己生命不负责任的表现。上一次只是倒在红袖娘子一个女子跟前,这一次更好,是倒在两个绝世美女跟前。徐庸铮,徐庸铮,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爹桃花运如此的好。” “闭嘴。” “唉,你别不承认。若是换做四百年前那个江湖,你这样的剑客,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抱有仁慈之心的。” 徐庸铮睁开眼,不欲和诡多加争辩,可是,在人面前晕倒这个习惯,他是下定决心要改的。他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绸缎被服,想要起身,却发现有力使不出来。 “烟姐姐说了,等你醒来不要用力,她给你用了药。”那个头顶双羊角,肌肤粉嫩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道。 徐庸铮记起来了,这就是车厢之内的那个小孩子。 “对了,还没和你介绍一下呢,我叫程果果。烟姐姐他们都叫我果果。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徐庸铮此时身受一千五百金的悬赏,最讨厌别人问自己的名字。而小女孩粉雕玉琢的,显得分外有灵性,此时朝徐庸铮问道名字,徐庸铮心里也不反感,反而想将自己的名字告诉这个小女孩。可是这个念头刚刚涌上心头,就被他有意压制了下去。 徐庸铮干咳了两声,发现自己此时说话都有些困难。他伸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大哥哥,你是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水喝。” 小女孩手脚麻利递给徐庸铮一杯水,可惜徐庸铮现在起床都有些困难,没有办法接过水杯。 程果果见到这种情况,从一旁拿出一个枕头,将徐庸铮头微微抬起,然后将那个枕头塞了进去。可惜,小女孩的力气不大,这个枕头也只是塞了一半。 程果果露出了两颗小虎牙,说道:“大哥哥,不好意思呀,我还太小,没有什么力气。” 徐庸铮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哪里会去责怪她。 可是等到小女孩一杯水灌入他的喉咙,徐庸铮这才拧紧了眉毛。 “这是什么?这也太苦了。”徐庸铮摆了摆手,吐了吐舌头说道。 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重新有了力气。 “大哥哥,你现在可以说话了。”程果果高兴得跳了起来,拍了拍巴掌。 片刻之后,程果果看着徐庸铮,问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徐庸铮心里没底,一旦自己的真名说出来,免不了隔墙有耳,惹来好多麻烦。他此时有伤在身,对于麻烦还是能躲就躲的。要不干脆说个假名字好了。 等到徐庸铮抬起头,发现程果果嘟起了嘴巴,盯着自己。 “姐姐说,骗人的人不是好人,大哥哥,你刚才想那么久,是想骗我吗?” 徐庸铮没想到这么个小孩子如此的聪慧,他张口道:“大哥哥有两个名字的。” “两个名字?大哥哥好厉害,居然有两个名字,我听姐姐说,名字都是娘亲给的,这么说,大哥哥有两个娘亲咯?” 俗话说,童言无忌,可是两个娘亲这种话,听到徐庸铮的心里不是滋味。他无父无母,只是一个孤儿,哪里有什么娘亲呢? 看着徐庸铮神情有些落寞,程果果也低着头问道:“大哥哥,你怎么心情不好呀?是不是果果惹你生气了?” 徐庸铮摇了摇头,将手摸在程果果的头上,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 “大哥哥是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了吗?” 徐庸铮抿了抿嘴巴,说道:“我没有娘亲。” 程果果将手搭在徐庸铮的手臂之上,说道:“大哥哥不哭,果果给你摸摸。” “这小孩有些古怪。”诡出言提醒徐庸铮道。 徐庸铮只觉得这个小女孩善解人意,颇为可爱,对于诡的话并未放在心上。 百灵医仙终于推开门进来,看到徐庸铮坐在床边,对着程果果说道:“果果,你大哥哥什么时候醒的?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大哥哥就在刚才醒的。”程果果笑着道。 “好了,既然你们大人们要谈话,我就先走开了。藏兵殿我还没有好好逛过呢。大哥哥,我明天再来看你哟。” 程果果说着话,就蹦蹦跳跳地走出了房间。 “真是个懂事的小孩。”徐庸铮感叹道。 百灵医仙可不这么认为,她说道:“是个小机灵鬼还差不多,天天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鬼主意,你以后和她打交道可得小心些,可别着了她的道。” 百灵医仙手里面拿着一株灵芝,她讲灵芝扔进药罐里面,用药杵慢慢地将它捣碎。 徐庸铮看着百灵医仙道:“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就再次见面了。” “对呀,不过短短一两个月,你居然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叫我怎么不高兴呢?” “高兴?” “没有你们这些受重伤的病人,怎么能显示我的医术高超呢?”看来百灵医仙捉弄起人来,可是不遑医术多让。 徐庸铮闻言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来,大剑主,这一次和我好好说说,你怎么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可以选择不说吗?” “哟,莫非是为情所伤?了不得呀,这么快就有了意中人?给我说说,这次又是哪家的小姐呀?”百灵医仙的嘴可谓是毒辣。 徐庸铮干脆将手枕在脑后。 “这一次是我喝醉酒,被人偷袭的。” “是不是香玉在怀,贪了几杯?” 徐庸铮苦笑道:“若真是那样,也不枉我这一身的伤呀。” 百灵医仙手中动作一停,又瞧了一眼徐庸铮,说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个乐观的人。” “我如今身受追杀,恐怕不乐观都不行呀。” “那给我这个小女子讲讲,是谁让你喝醉了的?” 徐庸铮闻言,望了望窗外的好风景,淡然道:“一个我以为是朋友的人。”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现在看来,应该是知道的。” “所以,你还是喝醉了?” 徐庸铮呼了一口气,笑道:“不然有什么办法不喝呢?” “你简直是疯了,你现在处于什么处境,自己心里没谱吗?还喝个烂醉。后来,你是碰到了追杀的人吗?” “那倒没有。那人用匕首捅了我一刀,我还了他一爪。” “所以,你胸口的伤?”小医仙捂着嘴惊奇问道。 “没错,不过我也不吃亏。他死在我的手下。” 这话中有几分淡然,看上去徐庸铮并没有多少伤感。 百灵医仙知道后,也停止了打趣,老老实实继续捣鼓着灵芝。 被朋友背叛的滋味,任谁来都不会好受,更何况是要取自己性命的时候。而徐庸铮看上去越加淡定,可能心里就越是一个伤口,久久不能痊愈。 两人相对无言,而徐庸铮对着窗外发呆。 百灵医仙突然说道:“我见过沐家小姐了。” 徐庸铮从恍惚中醒过神来,问道:“什么?” “我说我见过沐家小姐了。就是送你金戈剑的那个。” 徐庸铮的眼前似乎浮现了一个俏皮的身影,他问道:“沐家小姐说什么了?” “她说,谢谢你。” 徐庸铮微微一笑,这种道谢,在他看来,多半是谢自己没有将沐家拖下水坑。如此也好,最好以后两不相欠。 第二百零七章 吃人的妖怪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没有说话,可是脸上的笑容却落在百灵医仙的眼中。 百灵医仙终于将那灵芝给磨成了黏糊状,里面还加了一些别的药材,看上去黑不溜秋的,让人很没有食欲。 “这一次算你的运气好,居然可以得到藏兵殿的上好灵芝来治疗伤口。” 徐庸铮对于百年灵芝没有什么概念,可也知道,这种东西,上得了百年的,应该是珍贵的。 “是感谢我救了王家小姐吗?” 百灵医仙一愣,然后点了点头,笑吟吟地朝着徐庸铮走来,说道:“看来你还不算太笨。现在就看你有没有福气消受了?” 徐庸铮看到百灵医仙的笑意,没来由的想起说书故事里,美娇娘毒死穷书生的做法,一种不好的预感直上心头。 “嗯。”徐庸铮发出一声闷哼,额头的冷汗直冒,身后的衣裳也被汗水淋湿了。他咬紧了牙关,双手也是紧紧地抓住了被褥。 百灵医仙的动作不慢,可是,那些灵符敷在伤口之上,犹如一团火附着在上面。 徐庸铮只觉伤口火辣辣,浑身的血液也流转更快了。 终于,百灵医仙将那个玉条放在碗里,表示敷药结束。 徐庸铮没有穿上衣服,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怎么?我这次不仅救了你,还给你敷了上好的灵芝,谢谢都不说一句。” 徐庸铮微微张开口,汗水却直接流进嘴巴里,他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迟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你先歇一会。”百灵医仙捂着嘴巴偷笑,继续收拾自己的药箱。 这等上好的灵芝外敷,这种做法,不是藏兵殿这种豪门,断断是做不出来的。按理来说,灵芝两用,内服外敷半数即可,还要以内服为主。可是王家小姐给她这株灵芝,当作外敷之用。还说什么,只要王家可以出力治好徐庸铮,尽管开口便是。在百灵医仙看来,这徐庸铮患的不是什么绝症,本身气血羸弱,这灵芝自然是少不了,可也没必要用来外敷呀。不过既然王家小姐如此要求,百灵医仙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徐庸铮伤口恢复得极快,不出意外,两日之后再换一次药,再等个四五天就可痊愈。也亏得是他身体底子强壮,在车里就将那支百年人参吃了,并没有多大反应。换做其他人,恐怕会虚不胜补。 再看徐庸铮,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将衣服穿好之后,朝百灵医仙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看来我注定无以为报了。” “你这人怎么净想着欠账?我平日里救人不说是千金难求,可也是颇为难得。你不想着能帮我做些什么,反倒说什么无以为报,这般心安理得,跟个市井无赖有什么两样。”百灵医仙笑骂道,可是脸上不见如何的生气。 “我现在身无分文,身旁也没有黄白之物······” “停停停,还黄白之物,现在江湖之上,除去那些成名的老魔头,谁能比得上你的头颅值钱呀?整整一千五百两黄金。”百灵医仙伸出了玉手,张大了手指,比划了一个手势。 徐庸铮眉头紧皱,疑惑说道:“怎么一千五百金了?这······” “怎么,你还嫌少吗?哦,差点忘了,你还有第二个身份。天狼接连诛杀北淮帮的帮主和公子,又被悬赏二百金。这样加上去,你就是一千七百金了。恭喜你,你现在是个大名人了。” 徐庸铮现在有些惆怅,他的天狼身份才做了两三件事,就差点暴露了身份。幸好那吴雨没有将他的身份公诸于世,不然,朱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样的话,徐庸铮背上的悬赏又重了一两分,势必会引起更大的麻烦的。看来,下次去刺杀,最好不说自己的身份了。徐庸铮打定了这个主意,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你就这么想出风头吗?扬名立万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甚至不惜用自己性命下赌注?”百灵医仙终于将自己的疑惑全部给讲了出来。 “烟姑娘,要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做某件事,并不一定是迫不得已的。倘若这件事我不去做,那才是真的让我生不如死。”徐庸铮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道。 “是你师傅还是你父亲逼你的吗?那么他们现在在哪?他们为何还不出来?” 百灵医仙将徐庸铮看成了一个可怜的剑客,被自己的长辈逼着出来,扬名立万,导致他受人追杀,而那些长辈呢,则选择见死不救。 “烟姑娘,是你想多了。从来就没有人逼迫我的。”百灵医仙总觉得徐庸铮话里有话,可是又不可明说,徐庸铮停顿之后,又重复道:“对,没有人。” 而女人一旦固执起来就十分可怕。百灵医仙看到一下子如此模样,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眼前这个剑客实在是可怜,被家族或者师门推入江湖,逼他扬名立万,之后却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徒留他一人在风雨中漂泊。而徐庸铮看似淡定的笑容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百灵医仙没来由有些火大,看着徐庸铮颇有些哀其不幸的同情以为,她从那个医药箱取出一张面具,那张面具晶莹剔透,薄如蝉翼,十分精致。 百灵医仙随意将这张面具放在徐庸铮剑匣之上,说道:“藏兵殿人多口杂,你若不想惹麻烦,还是好好将这张面具带着吧。这么来算,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了。大剑主。” 大剑主这几个字音调较重,徐庸铮停在耳朵里,觉得嘲讽意味更多一些。他摸了摸自己脸颊处伤口,并没有发现那张如敷面具在,这才知道,他脸上那张面具早就被人摘下了。 “承蒙医仙吉言,我会早日成为剑主的。” 百灵医仙提着医药箱走出门去,房间之内只剩下徐庸铮一个人。 诡就开始直接数落徐庸铮道:“你看看人家医仙对你生了怜惜之心,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偏偏要装什么冷酷呢?” “还没有人逼迫你,明明是你自己逼迫自己的,徐庸铮,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一个剑客呢?” “若是再给你小子一张英俊不凡的脸,岂不是要祸害万千少女。” 徐庸铮走下床来,不理会诡的冷嘲热讽,他对于别人或许会客气,可是对于诡这个共过生死的生物,却没有那般客气了。 “闭嘴,小心哪天你跑出来,我再揍你一顿。” “哎哟,择日不如撞日,要不现在你就冲进你的识海来,揍我一顿呀。来呀,金戈剑主。”诡极其欠揍地说道。 徐庸铮将那张晶莹剔透的面具握在手里,然后在镜子面前好好待在脸上。 这张面具看上去比徐庸铮本来的脸要英俊许多,皮肤白皙,瓜子脸,不过在徐庸铮看来,有些刻薄。 简单试过之后,徐庸铮将面具取了下来,他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应该还要一两日功夫才能痊愈。带时候再戴上也不迟。 “你这才进入江湖不过半年,就已经欠下这么多的人情,以后可有得你还了。特别是女人,她们个个都是吃人的妖怪,你可得小心些。” 对于诡的忠告,徐庸铮多少还是听得进去的。 “接下来,我劝你还是先潜伏一段时间,现在去刺杀那名单之中剩下的任何人都是不明智的。他们极可能有所防范,一不小心,你连天狼的身份都没有了。” “嗯。”徐庸铮点头答应了。 第二百零八章 别有所图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时间过得飞快,两日之后,徐庸铮在脸上伤口痊愈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戴上了那张面具。毕竟如百灵医仙所说,藏兵殿人多口杂,有诸多不便。 谁知道徐庸铮戴上了面具之后,程果果则是一脸嫌弃道:“丑死了,一点都没有原来好看。” 百灵医仙敲了敲程果果的小脑袋,力道极轻,说道:“别瞎说,你大哥哥的身份要保密,要戴上面具才好。” 程果果气嘟嘟地望着百灵医仙,说道:“烟姐姐,我都要被你敲傻了,我看你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可爱的果果。” 这话说出口,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紧接着,徐庸铮又一次疼得呲牙咧嘴地敷完药,这过程里,程果果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依旧一粒一粒地磕着坚果。 而王家四小姐今日也凑巧来到了这里,她的胆量竟然还没有程果果大,干脆别过头去,不将徐庸铮表情看在眼里。 终于,百灵医仙细心地帮徐庸铮敷好了燕。徐庸铮又一次从汗水里被拎出来一样,药效不错,按百灵医仙的解释,那药可以渗透到肌肤之下去,所以徐庸铮仍感觉火辣辣的。他干脆换了一身淡青色衣裳。 程果果这才注意到王家四小姐的到来,张口问道:“妍兮姐姐,你怎么来了?” 原来王家四小姐的名字叫做妍兮,百灵医仙也是今日才知晓。而程果果是如何得知的,百灵医仙也不追究。毕竟王家小姐有意和这小女孩打好关系,两人这几日也算得上颇为亲昵。 “我是来找你的呀,你忘了吗?果果,今天我们约好一起去要游湖呀。” 程果果轻轻偏了偏脑袋,似乎终于记起了今日去游湖的大事,她拍着手掌说道:“妍兮姐姐,我想起来,今天我们要去游湖,你说要带我去抓小金鱼的。” 王妍兮可是记得答应她一起去游湖,没答应她去捉金鱼的。那湖里的鱼也都异常,都是金红鲤鱼,是穆大管家自己亲手打理的。 “那我们走吧,妍兮姐姐。”正在王妍兮犹豫之际,程果果拉着王家四小姐的手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不叫上你的医仙姐姐吗?”王妍兮说道。 “我看呐,果果现在玩起来,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那里还记得有什么医仙姐姐呢?”程果果眼睛一转,赶忙去抓百灵医仙的手,说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忘了我的医仙姐姐呢?这不刚才逗你玩的吗?” 这个小孩子脑筋转得极快,加之长相讨巧,自然极会讨大人欢心。 “医仙姐姐,你今天就别看医书了,陪我去玩一会呗。”程果果哀求道。 百灵医仙拗不过这个小机灵鬼,说道:“先说好,最多两个时辰,我就要回来。” 程果果又看了一眼王家四小姐,表示求救。王妍兮乐得这个小家伙有人管教,又可以与百灵医仙交好,她自然无比乐意。王妍兮赶忙道:“还不用那么久咧,一个时辰多就足够了。” “啊,原来那个湖这么小呀。”程果果嘟了嘟嘴巴,表示不开心。 这下,倒弄得王妍兮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湖可是绝对不小的。 百灵医仙赶忙解围道:“人家妍兮姐姐是逗你玩呢。小果果也太笨了。” 程果果这才佯装转悲为喜,脸上又浮现出笑容。百灵医仙则是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三个女人作势就要离开这里,而徐庸铮也乐得清净,闭目眼神,任由三人离开。 程果果突然问道:“大哥哥,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徐庸铮本就没打算去和她们凑热闹,说道:“我还有事,我就不去了。” “大哥哥,你有什么事呢?” 看着程果果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睛里满是疑问,徐庸铮也泛起了难,要不就撒个谎,说自己要练功? “医仙姐姐不是说你今天不能练功的吗?” 程果果异常聪明,这一句话又将徐庸铮的退路给堵死了。 “对呀,你有什么事,给果果说说呗。”百灵医仙冲徐庸铮眨了眨眼睛,颇为调皮。 徐庸铮这一下彻底无言以对,他不能练功,总不能说自己去擦拭剑匣吧。“我看,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去外面走走,对伤口恢复有好处。”王妍兮总算开口说话了,向徐庸铮发出了邀请,无形之中给了徐庸铮一个台阶下。 就这样,四人成形,没多久的功夫就来到了藏兵湖畔。 一路上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宫殿林立,亭台楼阁众多。 王家四小姐没有多夸耀这里如何了不得,反倒是只有三人问起,才会零星介绍两句。 藏兵湖,虽曰湖,可是尤为壮观。山水相依,湖面碧波荡漾,湖中锦鲤不计其数,远处一道瀑布倒挂,瀑布之下假山林立,若是往里一游,又是一道奇观。不过四人成行,并未想往山上去,且不多言。 今日,四人泛舟湖上,王妍兮贴心的准备了一些美味吃食,程果果却没有兴致多吃。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王妍兮望着徐庸铮,一脸的笑意。 百灵医仙神情一凝。 而徐庸铮就显得比较淡然,说道:“无为。” 王妍兮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也不细究这个名字没有姓。 程果果则是好奇地望着徐庸铮,问道:“那大哥哥,你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呢?” 百灵医仙又敲了一下程果果的脑袋,毫不留情。 “人小鬼大,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 程果果这一次似乎真的被打疼了,捂着脑袋,险些滴出泪来。 一旁的王妍兮也不说话,盯着徐庸铮的眼睛。 徐庸铮也没有不好意思,端起茶杯,说道:“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 “我看,多半是有钱有势的人吧。” 王妍兮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而徐庸铮也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她猜对了。如果朱家都算不上有钱有势,那么为何他会被逼到这个地步呢。 “那比我藏兵殿的势力如何呢?” 王妍兮这句话一问出,徐庸铮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自然是比不上。” 开什么玩笑,藏兵殿作为江湖最顶尖四大势力之一,朱家哪里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呢。纵使是做遍天下生意,做尽天下买卖的金意楼,也不敢说稳压藏兵殿呢。 王妍兮低头一想,也是微微一笑。对呀,且不说江湖只有几个势力可与藏兵殿相比,若是徐庸铮真的得罪了那些势力,未必能活到今天。 “只要你留在藏兵殿,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的。” 王妍兮这话一说出来,徐庸铮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王妍兮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呢?他和她非亲非故,他劫持马车,阴差阳错之下,救下王妍兮,这本就算恩怨抵消了。王妍兮现在犯不着对徐庸铮如此上心的。 百灵医仙也想不明白,王妍兮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对徐庸铮道:“还不快谢谢王小姐。” 谁料王妍兮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件小事,又不是什么救命大恩,当不得感谢的。” “再说,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百灵医仙也没料到王妍兮对徐庸铮如此的友善。王妍兮的脾气如何,她不清楚。可是藏兵殿四小姐的身份,是不会有如此好的脾气的。 徐庸铮绑架了她,虽说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她,可她应该知道,徐庸铮主要不是为了救她,而是自保。莫非王家小姐性子改了还是她别有所图呢? 第二百零九章 船倾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从没觉得自己女人缘如何了得,可是见到藏兵殿四小姐发出的善意,诡可不放过这个机会,说道:“看不出来,你还具有当小白脸的潜质呀。” 徐庸铮对于诡不着调的打趣,向来不放在心上。 能和王家小姐做朋友,是我的荣幸。诡提醒徐庸铮该说的话,在他看来徐庸铮再如何笨拙,也能做出正确的举动吧。一旦搭上了藏兵殿这条大船,徐庸铮的处境会好上许多,甚至让藏兵殿出面和朱家协商,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诡也知道,似藏兵殿这般的世家向来的无利不起早,真要那样,徐庸铮恐怕要展现更大的实力才行。 "谢谢王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徐庸铮的反应可算不上聪明。 百灵医仙再去看王妍兮的脸色,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如此说法,心领便是拒绝,代表眼前这个剑客不想依托在藏兵殿的羽翼之下,恐怕是想自己闯出一番名声吧。 “大哥哥,你是个剑客吗?”程果果问道。 徐庸铮点了点头,说道:“我的确是用剑的。” “那你能打得过妍兮姐姐吗?”程果果眼睛闪闪,嘴角带着甜蜜的笑意,丝毫没有祸水东引的觉悟。 “这个小丫头,可不简单呐。”诡说道,“这种事情,打过了不算本事,也不光彩,打不过,那就丢人丢到家了。徐庸铮,你当如何回答呢?” 徐庸铮感受着诡的幸灾乐祸,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一旁的百灵医仙则是解围道:“果果,你大哥哥以后可是要当剑主的人。” “剑主?那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程果果不是江湖中人,从小只与自己姐姐接触最多,对外面的世界,可以说了解甚少。 剑主,这个称呼可不简单,所以王妍兮也向徐庸铮偷来询问的眼神,说道:“是真的吗?” 徐庸铮不习惯王妍兮有些殷切关心的眼神,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说道:“那不是所有剑客的梦想吗?” “烟姐姐,剑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呀?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得到呀?”程果果看着有些沉默的众人,不解问道。 “剑主,乃是江湖剑客实力的象征。要知道,江湖之中,用剑之人不计其数,可是能拥有独立名号,称得上剑主的剑客,无一不是实力超群,名列过扶摇榜之内,更有逍遥之人。而根据我藏兵殿的情报,过往数百年间,能得到剑主称号的不过百十余人。其中仅仅出身中州剑幕的剑主就占了十之八九,其余者不足十之一二。毕竟剑道发展不下千年,其中更迭不断,派系剑术更是早已分明,中州剑幕传承八百年,堪为剑峰独秀,其底蕴可想而知。” 王妍兮又看看了低头的徐庸铮,接着说道:“而你大哥哥要想得到剑主称号,更是难上加难。他师承绝非中州剑幕,而要想成为剑主,必须得先挑战剑幕的剑客才行。这不是江湖的规矩,而是剑幕自己定的规矩。胜过了那些剑客还不行,还要得到剑幕所有剑客的认可。过去近百年来,并非没有人完成过这个壮举,只是那些外来剑主在成名之后的数年间,受到的挑战不断,整天疲于争斗。这其中,以剑幕后起之秀发起的挑战最为积极。最后,那些外来剑主的称号尽数被剑幕收回。剑主自然是身死剑折,化作了剑幕里的无名孤坟。” “只要有人能登临扶摇榜,就有向剑幕问名的资格。问名之后,就可获得剑主的称号。但是这一点含金量还不够,还要经受住天下剑客的考量。这里面的难度还是太大。剑幕说到底是天下习剑者的圣地,要知道,普天之下,习剑者莫不以获得剑主之名为至高荣耀的。” “那前段时间闻名江湖的金戈剑主是怎么一回事?”百灵医仙接着问道,她对于这类的事也不甚了解。 “那是天机阁给出的称号,并没有获得剑幕的认可,想来在剑幕之人的眼中也做不得数。” 徐庸铮难得对于剑主称号兴起了几分念想,转念又被抵消了下去。 诡看着有些灰心的徐庸铮,安慰道:“小子,你也别灰心。姜玄初当初若是向剑幕问名,定然可以稳住剑主之位的。” 徐庸铮哪里是对自己实力不自信,他在识海中回道:“我知晓的,这一切都等我报完仇之后再说。” 诡微微一笑,徐庸铮的性格,真的不是一般的固执。 “那如果是剑幕中的剑客呢?”百灵医仙问道。 “剑幕中的剑客,那自然是要优待许多。这剑主称号本来是剑幕的囊中之物,他们的实力只需要入得扶摇榜内,四五年之后,就可以获得剑主称号了。” “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吧。”程果果叹气道。 “其实······” 就在王妍兮继续说话间,湖面之上响起一道清晰的声音,直入船舱内。 “剑幕的剑主之名,向来都是实至名归。” “什么囊中之物,不过是肤浅无胆之小人的揣度,实在是难入君子之耳。” 徐庸铮的感知敏锐,不用掀开窗帘,就能看到一艘规模颇大,上下两层的画舫挡在了他们这艘小船的去向。而说话之人中气十足,应该是个年轻气血正盛之人。 船夫站在船上,手中的船棹也收了起来。 “阁下乃是何人?” 船舱内传来一声询问,正是出自王妍兮之口。 “某乃不才,正是出自中州剑幕的剑客。” 说完这话,王妍兮只觉船身猛地一沉,而后船尾处也传来了动静。 “你不能过来。”那船夫伸出手,拦住了下船的那人。 “老子来都来了,你个龟孙能奈我何?”这次的声音却是出自一个老人的口,话语也有些粗鄙。 船夫可谓是尽职,伸出手继续阻挠道:“你不能过来,这可是······” “我管你娘的是谁,你给老子下去吧。” 说话间,就传来一人的落水声。不出意外,正是那船夫被老者打落在水里。 “落水狗,哈哈。”老者言语更是不客气。 那船夫水性还过得去,在水里挣扎着,用着狗刨法游着,说道:“这船上面的可是藏兵殿的······” “乱吠的狗,最是讨人厌。”老者一掌拍下,就将那船夫打成了重伤。 做完这一切,老者脸上皮笑肉不笑,对着船舱说道:“船内的姑娘,我家公子请你们出来一叙。” 王妍兮心里开始有些后悔了,当时不该图方便行事,选择如此的小船,更是只带一个武功不高的船夫上船。她的身份尊贵,藏兵殿的护卫更是精锐无数,不说扶摇中人,她要选几个高手,还是极为容易的。若她选择一条大一点的船,也不会陷入如此窘境。而照目前形势看来,她的身份断断不可泄漏。 若是对面之人真是剑幕之人,那么她刚才说的话,会给人家口实。到时候,藏兵殿与剑幕,指不定会闹出别的误会。要怪只怪她对徐庸铮太过没有戒备,更是忘了墙外有贼,隔墙有耳这个江湖规矩。 王妍兮心思急转,却怎么也找不到好的方法。 而舱外又有了新的动静。 徐庸铮只感觉那老者单脚提起,一脚狠狠地蹬在船尾。 而船舱之内,王妍兮只觉脚下一轻,整个身子就要飞了起来。一时之间,船舱之内,那方桌子就要倾倒,程果果紧紧抓住王妍兮的手,嘴里说道:“妍兮姐姐,我害怕。” 第二百一十章 针锋相对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船尾的老者一脚狠狠地蹬在船上,就要将这条船蹬出个龙抬头的姿态。 百灵医仙身子也是向后倒去,徐庸铮及时地伸出手来,扶住了百灵医仙的手臂。 而后,徐庸铮也是一手拍在船板之上,这一手气劲不俗,力道把握正好,正好抵消了那上升之力。 徐庸铮对面的两人也坐定了下来,程果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飞起来了呢。” 王妍兮隔着窗帘,看着船尾的老人,皱了皱眉。 在藏兵殿境内,对他们出手,莫非是活腻了不成? 船尾那老者看着溅起的些许水花以及稳住下来的船只,一声惊叹,轻咦了一句。 “想不到船内仍有高人。”老者阴险笑道。 他哪里真的以为这人是高人,他的身后乃是剑幕的有名公子哥,一向张扬跋扈惯了。所以此刻他心里更多的是对那人的鄙夷,不过是一个藏头露尾的小人而已。既然这“高人”不愿意出船舱,那就怨不得他手下无情了。 这一次,他将身子下蹲,而后双腿跃起,然后将自己整个身子如千斤坠一般,砸在船尾。 徐庸铮对老者已经有了一些防范,所以在老者下蹲借力之时,双手成掌,拍在船舱之内的木板上。既然你要借力,我就让你借个够。 所以,那老者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跃起高得多,而升到半空之中,整个身子已是无力可借。老者再度落到船尾处,险些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就要跌入湖中。 “吴老,你这可是阴沟里翻了船呀。”那边画舫之上的公子哥悠悠说道。 知晓此计不成,而自己主人又有生气的迹象,老者不再犹豫,欲要走入船内看个究竟。 就在老者掀开窗帘之后,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只觉迎面而来的是一道剑指。 那剑指颇为凌厉,速度却不算快,直取老人左边的肩膀处。 老人嘿嘿一笑,左边的肩膀顺势一沉,而后右手二指也是并作剑,却是击向那人的胸膛处。 “滚。” 那人的剑指来势一变,变得迅即无比,狠狠地点在老者的肩膀处。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之后,老人的身形直接倒退几步而去。老者一脚踩在船尾横栅,这才止住了去势。他扭了扭发痛的肩膀,发现全然用不上力,不出意外,这处肩膀今日应该是使不上力了。 杀伐果断。这是老者对船舱之内那人的评价。 而此时,船舱之内,走出来一位身着淡青色衣裳的年轻人,这人面目还算清秀,身材修长。 “你是何人?”那白衣公子居高临下,冷着脸问道。 “你又是何人?”徐庸铮毫不畏惧地问道。 “哼哼,”那公子依旧是冷眼说道,“刚才是你在诋毁剑幕?”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徐庸铮并没有觉得剑幕是如何的神圣,反问道。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就要敢当。”白衣公子看着徐庸铮,又问道,“我看你是个剑客。” “所以呢?” “若是日后,你来剑幕问名,我会欢迎你的。好让你见识一下我剑幕的剑主实力。” 那白衣公子的这话无疑是承认了自己剑幕剑客的出身,与徐庸铮之前见过的剑幕剑客之人不同,这位公子显得更加阴柔,三角眼更是令人不喜。而白衣公子说的剑幕剑主实力,徐庸铮倒没有放在心上。他从一片血海中走来,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吓退的。 “不过你的实力,恐怕我们以后见不到面了。因为你连上山的资格都没有。”那白衣公子故作叹气道。 “范钦臣,李玉宇。”徐庸铮的嘴巴里蹦出来这两个名字。 范钦臣,李玉宇,极为简单的两个名字,自然都是剑幕中人。白衣公子一惊,问道:“你说什么?” 徐庸铮也不知道这两人在剑幕到底什么地位,不过从白衣公子的反应看来,他的猜想没有错。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的实力,比那两个人如何?” 白衣公子听到李玉宇的名字,负后的手不易察觉地握紧了几分。 “那两位剑客实力如何,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我的实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徐庸铮对于这类不识抬举的人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放肆,你哪来的狗东西,敢和我家公子如此说话?”那老者反应了过来,怒骂道。 “你不过是一条听人话的老狗,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徐庸铮骂道。 船舱之内的几人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于徐庸铮的反常。而老者被徐庸铮一骂,也是愣在原地。 徐庸铮得势不饶人,接着说道:“不过是一个不能再握剑的剑仆,也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吴姓老者的身份被徐庸铮拆穿了,此时,无论如何也威风不起来了。 徐庸铮说着这话,见到那老者不动,他身形一闪,二指并剑,再度朝那老者攻去。 老者涨得满脸通红,大有被人掀开老底的羞耻。 所以,下一刻,徐庸铮简简单单地一两招,就击中了老者另一旁的肩膀,将老者击落了水。 “好一条落水狗。” 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那吴姓老者,那老者浑身湿透,好不狼狈,脸更是变成了绛紫色。 徐庸铮遥遥望着那画舫之上的白衣公子,眼神里满是鄙夷。 “你叫什么名字?”白衣公子阴狠问道。 “不要告诉他。”王妍兮从船舱内提醒着徐庸铮。似这类记仇的公子哥,被他盯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王妍兮这话还是已经迟了,因为徐庸铮已经开口说话了。 “无为。” “无为,很好。这个名字我记下了,来日方才,我们走着瞧。”白衣公子咬着牙说道。 “明明没什么实力,偏偏要装凶狠,还来日方才,要是我,我就不给他台阶下。”诡看问题看得透彻,向徐庸铮吐槽道。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日正好。”徐庸铮这话说出口,无疑是对那白衣公子发出了挑战。他的伤口刚刚好转,自然没有到可以发挥全部实力的地步。但是,白衣公子方才已经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他脾气再好,也不至于唾面自干。 方才不是他实力超群,反应迅速,恐怕这一船人都将落入水中,无比的狼狈。而白衣公子的做派,徐庸铮既不喜欢。范钦臣都不足以在他面前骄傲,这个白衣公子凭什么在他面前装腔作势呢? “除非是你在害怕?”见到白衣公子有所迟疑,徐庸铮步步紧逼。 “害怕?哈哈。”白衣公子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哈哈,害怕,我害怕什么?我只害怕一下子没忍住,将你给杀了。” “哈哈,哈哈。”徐庸铮也跟着笑了起来,这笑声比白衣公子更加大声,更加的放肆。 “你在笑什么?”白衣公子止住了笑声,盯着徐庸铮问道。 “笑你不自量力。”徐庸铮笑容不减,说道。 这话一说出来,那白衣公子眼神变得冷峻,手中的剑终于是亮了出来。他本想给这船中之人一些教训,好教他们知晓藏兵殿的厉害。没想到这个叫无为的剑客如此的不识趣。真当他不会杀人不成? 临行前,他的父亲只是嘱咐他一定要在此次论剑中,闯出一些名堂,至于其他,也没有多交代。 他李玉宇是什么人物?不过数年之后,剑主之名肯定会落在他身上。就连李玉宇都未必可以稳压他一头。 所以他这一次出来,只求锋芒必露。 局势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两人会是谁先出手。 第二百一十一章 落水狗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李玉楼的剑下一刻就要出鞘了,而徐庸铮的剑指也已经准备好,似乎只要那白衣公子有所行动,他就会趁势而上。 水中的吴姓老者看着两人,泛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了。 “李公子忘了藏兵殿的规矩了么?” “藏兵殿有什么规矩,能约束我剑幕的剑客?”李玉楼不去看那女子,毫不在意说道。 王妍兮终于从船尾走出来,来人女子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凤眼半弯内藏明月,笑颜满怀外秀骄阳,真是倾国倾城之貌。 白衣公子李玉楼开始只是一瞥,而后微微一低头,最后目不转睛,不禁看得也是痴了。 “剑幕之人果然都是桀骜不驯。可是别忘了,现在是在我藏兵殿之境内。”王妍兮站在徐庸铮身旁,淡淡说道。 “既然我藏兵殿为主,那你剑幕之人为客,主人家定的规矩,客人自当遵守。不然,这客便容不下了。你说,是吗?李公子。” “王家小姐这是在赶我走吗?”李玉楼不认识这个女子,可是女子的气质相貌俱佳,加上说话谈吐不凡,也能猜想到她是藏兵殿的千金小姐。既然王家的小姐在此,他这场打斗是万万进行不了的。所以他的剑还未出鞘,就要收回去。 “小女子不敢。来者皆是客。但是都要遵守我藏兵殿的规矩才行。若是有人不守规矩,请恕藏兵殿小,招待不了这等贵客。” 这句话说得极为明白。意思是只要李玉楼动手,他便不再是藏兵殿的贵客了。而藏兵殿会怎么对待这样一位不速之客呢?李玉楼不想知道。 “在下知晓了。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请王小姐告知。”李玉楼拱手说道。 “李公子请讲。” “方才听船内之人说道,这剑主称号本来是剑幕的囊中之物,剑幕的剑客可轻易得知。不知这等浅薄话语是出自何人之口?” 这可难倒了王妍兮。若是王妍兮承认这话是自己说出来的,难免给李玉楼口实,不说现在王妍兮会陷入被动,给李玉楼发难的机会,到时候李玉楼回去之后,在江湖之中如何编排她也是不得而知了。可以预知的是,那些话语不会太好听。 “剑幕,说到底乃是天下剑客之剑幕,而非一家之剑幕。”徐庸铮替王妍兮解围道。 “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难道剑幕说不得?还是如今剑幕是李公子一人说了算呢?” 望着船下那人的反问,李玉楼有些气愤。剑幕之事,他自然说了不算。可是他身份尊贵,却不是一般人的可以触犯的。 “呵呵。”李玉楼笑容玩味,盯着徐庸铮说道,“这么说,方才肤浅之言语乃是出自你的嘴里?” “肤浅与否,天下自有公论。但是这人,向来只有自己行得端坐得正,才不会遭人非议。”徐庸铮故作感叹道。 李玉楼目光如炬,手又轻轻握住了剑柄,说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那你也承认,剑幕之剑客易得剑主称号这个事实了吗?”徐庸铮毫不畏惧,反问道。 “荒谬。我剑幕之剑客得到剑主之称号,向来经得起世人推敲和实力的考验。” “既然如此,那我最多就是失言。那你为何像一只被人捏住尾巴的狐狸,久久不能忘怀呢?莫非,我这个无名小辈说了一两句错话,刚好说到你的痛处,你就要拔剑相向了?”徐庸铮目前无任何名气在身,耍起无赖来,也是毫无负担。 江湖之中,祸从口出的例子可不算少。可是如今徐庸铮主动挑明自己是个无名小辈,李玉楼倒是不好发难。毕竟像徐庸铮这般自降身价,他一个堂堂剑幕公子,难道还要和一个无名小辈计较不成? “荒谬,简直是荒谬,荒天下之大谬。今天若不是看在你是王家的客人上,我无论如何都要向你讨教几招,好教你知晓祸从口出的道理。”李玉楼的情绪倒是出现了些许波动。 徐庸铮可是知道这几句荒谬的含义,里面有否认剑幕之剑客易得剑主称号这个事实的,还有否认他自己是被人捏住尾巴的狐狸的。原来,李玉楼并不是个能言善辩的角色。 徐庸铮看到李玉楼的反应,却不肯放过这等拨弄他的机会,说道:“李公子好大的威风,前番派人来偷袭,不仅打伤王家奴仆,更是要偷袭王家小姐。此刻,当着王家小姐的面,居然还想要再动干戈?也幸亏是在藏兵殿,不知道的,我还以为我到了剑幕,李公子才敢如此胡作非为呢。” 这话说出来,却是点醒了王妍兮。方才徐庸铮帮她解围,她没有给李玉楼留下口实,而此刻,她更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李玉楼怂恿奴仆作恶,更是险些伤着自己,随后还打算破坏藏兵殿规矩,若不是自己在此,指不定李玉楼会如何跋扈。 富家子弟的城府向来不浅,不似寻常百姓人家,抓住一个破绽,猛追不舍。而王妍兮的反应则是印证了这一点。 王妍兮看了看高处脸色阴郁的李玉楼,又笑着看了一眼徐庸铮,说道:“在我一个弱女子面前动干戈,当然算不得什么本事。李公子出身剑幕,肯定也不会如此缺少教养的。这点你是误会李公子了。” “说到我藏兵殿的规矩,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规矩。不过是剑幕的一些前辈当初讨教过我王家的神兵举世无双,才发出的感叹。说到底就是剑幕的一些府主山主剑主们的恭维之语,做不得数,做不得数。这些李公子切莫当真,切莫当真才好。” “都说待客之道讲究个使客人宾至如归。或许人家李公子真的当这藏兵殿是自己家里呢。” “不然,李公子出身名门,出门在外,怎么会如此跋扈呢?我看这奴仆也是疏忽管教才会如此。李公子可得当心些。莫要让这不懂事的狗奴才惹出祸事来。毕竟打伤我藏兵殿的人是小,若是坏了李公子彬彬有礼的名声,那才是大事。” 王妍兮的话暗藏刀锋,加之语态自然,倒是让李玉楼无话可说。李玉楼知晓这里面的话连消带打,直指他的张扬跋扈,缺乏教养。可他又无话可反驳。 “哼。”只见李玉楼一声冷哼,然后说道:“王家小姐果然是冰雪聪明,伶牙俐齿。李玉楼领教了。” 王妍兮泰然自若说道:“领教自不敢当。李公子言重了。” 李玉楼的剑终于落入腰间,他见到此地再无法起干戈,冷漠地看着徐庸铮,说道:“希望几日后的论剑大会,我能看到你。” 论剑大会,这又是个什么东西?徐庸铮可不知道,可是在感受着李玉楼眼中的寒意,他笑着点了点头,再未出言搭话。 “狗奴才,你给我爬回去。” 李玉楼对王家小姐不敢发难,可不妨碍他管教自己家的奴才,在怒斥过浸在水中的那位老剑仆之后,他头也不回地进了船舱。那艘大船也是迅速离开了。 湖水微凉,吴姓老者真的就按照李玉楼所说,如一条落水狗向岸边爬去。 这时候,程果果才走出船舱,探了一个小脑袋出来,指着水面说道:“那个人好凶喔。” 剑仆,乃是剑幕专有,顾名思义,自然是剑主的奴仆。而李玉楼未登剑主之位,就已然有了剑仆。这等待遇,王妍兮贵为四小姐,自然是知晓其中缘由的。 她也看着那艘远去的船,又瞧了瞧徐庸铮,心中有些担心呀。 第二百一十二章 顿悟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经过剑幕之人的一闹腾,程果果也没了什么游湖的心思,那船舱里的一片狼藉,百灵医仙也是颇为狼狈。 所以,在将那倒霉的船夫救上船之后,一行人就准备打道回府。 途中经过那吴姓老者的身旁,王妍兮自然没有伸出援手,那吴姓老者也是一个扑腾潜下水,再度出水面,竟然已在数丈之外。 徐庸铮望着水面的波纹,若有所思。 不一会的功夫,船就靠了岸。程果果松开百灵医仙的玉手,一把跳在了陆地上,叹道:“幸亏有大哥哥在,不然我们都得变成落汤鸡了。刚才那个穿白衣服的家伙可真是讨厌。下次再见面,我一定不放过他。” 说完这话,她真的双手叉着腰,嘴巴撅得高高的,似乎真的要找白衣男子算账一般。 百灵医仙则是慢步上前,摸了摸程果果的脸颊,连声安慰。 王妍兮走在徐庸铮的身后,见到三人并无多少责怪之意,她但是更加愧疚了起来。招待客人,险些连自己都要被打落下水,这是哪门子道理。 “这次是我招待不周,下次容我好生赎罪。”王妍兮略带歉意躬身道。 “这也不怪你,妍兮姐姐,要怪就怪那个可恶的家伙。”程果果抢过话来,说道。 王妍兮听完这话,也是微微一笑。 “话说,那人真的是剑幕来人?”百灵医仙好奇问道。 王妍兮眼睛有意无意瞄了瞄徐庸铮,然后点头道:“有一个如此实力的剑仆,应该是剑幕翘楚无疑了。” "对了,你又是怎么看出来,那个老人是剑仆的?" “随口一猜。” “猜的?”这个问题却是百灵医仙问出口的。 “对呀,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那你还真是……真是运气好呢。" 这话徐庸铮不知怎么回答了。他一向不擅长与人交流,上一个与他交心的人险些将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这才过去多久,他怎么能忘呢?更何况,诡存在于他脑海里的这个秘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的。总不能说,是诡说的吧。 “想不到剑幕这些后辈居然还在玩一些前辈玩的花样。”诡的年纪颇高,称呼剑幕之人为后辈,也算合理吧。 话无可多叙,程果果拉着百灵医仙就离开了这里,徐庸铮自然紧随其后。 王妍兮看着徐庸铮远去的背影,无奈一叹:“真是个骄傲的剑客。” 徐庸铮一直是个骄傲的剑客,自从他继承了姜玄初的剑道之后,他就开始变得骄傲起来,这种骄傲却是不关乎实力,全然发自内心。哪怕是刚才对上实力不俗的白衣公子,他依旧是不肯低头,哪怕手中无剑,真若要打,他也不会皱眉头。身上有伤算什么,真要是人家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他都可以默不作声,那他便不是徐庸铮了。 这种骄傲,是沐逸雅理解不了的,可是诡却能理解。 夜晚,王妍兮拉着三人上了藏兵殿无双楼的五楼。 藏兵神器世无双,藏兵殿有两栋七层高的楼阁,一则取名神器楼,通俗易懂,内藏神兵无数。一则名为无双楼,顾名思义,招待贵宾所用。无双楼后还有一个庭院,里面风景别致,花草树木,精美绝伦。 在招呼三人坐下后,王妍兮自己取出一个竹筒,拧下盖子,对着窗外就是一道白光。 下一刻,如同天雷阵阵,轰隆作响。空中开出了成百朵美丽的烟花,五彩缤纷,颜色绚丽。 徐庸铮方才还纳闷,为何是正对着窗户而坐,此刻见到此景,也不得不感叹王妍兮的用心。 程果果自然是一改之前的闷闷不乐,欢呼雀跃,直接蹭上了桌子,拍着巴掌,大声喊叫。 “好美呀,哇,好多烟花呀。” 王妍兮见状,也是露出满意的微笑。 百灵医仙也是眼睛发亮,由衷叹道:“果然是绚丽异常。” “徐庸铮,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吗?” 徐庸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晓。事实上,这等玩意儿,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生当如此花之绚烂。寂静后如烟。这叫烟花。” “生当如此花之绚烂……”徐庸铮看着眼前的绚丽之光彩,喃喃自语道。 百灵医仙看着发呆的徐庸铮,隐隐有悟道之状,她也不再打扰,选择出门去找程果果。习武之人,要进入顿悟,谈何容易。 可偏偏,徐庸铮在诡的眼下,两次进入了顿悟。 识海中,诡也张大了嘴巴,险些将自己吞了下去。 徐庸铮,你这可是要逆天哪。 徐庸铮识海里,如同走马观花。他再度见到了齐老神棍,老神棍的样子依旧没变,一双草鞋,一件远看似光鲜,近看锃亮发灰的袍子,手中依旧捏的是那柄写有“神机妙算”的布幡。 老神棍笑眯眯地,却始终没有说话。 徐庸铮熟悉这个表情,正是当日他前往青徽山脉,老神棍送他离开的表情。 老神棍下一刻朝徐庸铮挥了挥手,似在送别。 而徐庸铮想要伸手去抓,却发现那人的身影已经消散。 “吾一生别无所求,但求无为长命百岁。” 等到徐庸铮再度睁开眼,眼前星光璀璨,却不见那朵烟花模样。 如果说上一次的顿悟,徐庸铮掌握了沧龙意境的初始,那么这一次顿悟呢,他又有什么收获呢? 诡朝徐庸铮说道:“下次你进入顿悟的时候,记得和我说一声。” “顿悟?” 诡不由得气得跳脚:“就是你刚才的那种状态。你已经进入过两次了。第一次是在沐家的玉器残卷内,那次你得到了沧龙意境的模型,这一次,说吧,你又得到了什么?” 徐庸铮这才知道自己进入了所谓的顿悟境界,问道:“这种境界很了不起吗?” “一句话,可遇不可求。” “那岂不是相当了不起?” 诡见不得徐庸铮如此的自夸,不耐烦地问道:“你且说说你的收获吧。” “收获?什么收获?” 诡听着徐庸铮的语气不似作伪,“莫非是弄错啦?你没有进入顿悟?不对,刚才那个状态,我明明亲眼看到感受到。那你仔细想想,你顿悟的契机是什么?” “什么是契机?”徐庸铮又问了一句让诡抓狂的话。 “就是哪句话引起了你的沉思?” “生当如此花之绚烂……” “那你刚才想起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诡焦急道。 徐庸铮的眼前有些模糊,这楼上的风携带着沙尘直扑他的眼睑,他欲睁眼而不得。 于是,他更加不想开口说话了。 诡何等聪明,见状也是沉默下来。既然徐庸铮不强求他做什么,那么些属于徐庸铮的秘密,他也可以做到不过问。 良久之后,徐庸铮的眼睛开始明亮起来,风清月近人。 诡见到徐庸铮恢复正常,随意说道:“白天,我以为你会躲起来呢。” “这是哪里的话?” “你如今好不容易获得一个新身份,好不容易有几天养伤的好日子过,我以为你会隐忍一次呢。” “报仇之事,迟早会暴露。我不想暴露得太早,因为我怕自己会死。但是,让我一直像乌龟一样忍下去,我也不愿意。” “哎哟,你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了?若是你以后都变得这么骄傲的话,我得高看你几分了。徐庸铮。” “是吗?原来之前,你一直看不起我。”徐庸铮哂笑道。 “你也别怪我。我跟随过的主人,那一任不是惊天动地,名震寰宇的狠人物,实在没有过像你这样怕事的主人。有时候,你精打细算起来,让我感觉到你并不是个剑客,更像个斤斤计较的商人。不过,商人谋的是利,你不谋钱,不谋名,谋的是简简单单地去杀人。”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好是好,没什么危险,有意将自己藏在黑暗处,别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出你的踪影来,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只有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才能配得上那无上之道。” 徐庸铮有些沉默,这些话诡原来从没有对他说起过,他也没有听过。的确,他有时候就像一个商人,计算着,计较着,怎么去杀人才算方便,怎么去杀人才能不被那些人发现,就这样算计着,他的剑道几乎不再长进,他的心也开始蒙上一层尘埃。 “既然选择了复仇,就不要怕对方知晓,更不要怕自己实力不够,若是你为了复仇丢了问道之剑心,那才是得不偿失。” 徐庸铮欲言又止。 诡却是继续开导:“如果是实力不够怎么办?你三年时间入剑道,能到达意境,登堂入室,已是人中龙凤。这等实力杀那十人是绰绰有余的,你若是怕他们背后还有高人,还有阴谋,你也是决计躲不过去的。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怕?你怕什么?” 有些问题,一旦被点拨开,再去想通就十分简单了。徐庸铮如同醍醐灌顶一样,豁然开朗。 “噗嗤”的一声,徐庸铮的识海里再起了一丝变化。 徐庸铮感觉到有些东西碎了,有些难以名状,难以感受的东西出现了。 生当如此花之绚丽,自当无愧此生。 诡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一切结果只有留到日后再看。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管家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藏兵殿位于八百里云庭湖北畔,坐北而向南望。云庭湖物产丰富,气势不凡,号称八百里,水势尤为浩大。更有名诗云:“烟起云庭湖,波瀚藏兵殿。”至于这后半句出现的藏兵殿,自然就是真的藏兵殿。藏兵殿本身占地极大,建造之时更是匠心独具。不仅削去了半座藏兵山的峰顶,更是将小半殿楼置于云庭湖内。这样一来,依山伴水,可藏风纳水。藏兵殿内装饰均为雕龙刻凤,雕镂玉锲,青砖红瓦,可谓极尽土木之盛。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尤为夸张,可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毫不为过。寻常士族可没有这般品味和底气,哪怕是金意楼也没有这般败家的手笔,若是有人能看尽藏兵殿高低冥迷,或许能将藏兵殿的底蕴看得明明白白。更有人言:“天上宫阙也不过如此。”这话将藏兵殿的气派展现得淋漓尽致。 作为江湖上颇负盛名的一殿,藏兵殿有名楼两座,一为神兵,一为无双。神兵楼用来藏纳兵器,这里面所藏的兵器不计其数。而收尽天下不义之兵,以待仁义之人。这便是藏兵殿一向坚持的原则,更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什么叫不义之兵?什么才能叫仁义之人?这些标准,藏兵殿从未对外说起过。所以在不少江湖人士看来,藏兵殿难免是巧取豪夺,借大义之名而行一己之私。藏兵殿内不下十万的兵器更是明证。有些人颇有微辞,自然有些人感恩戴德。事实上,整个江湖对于藏兵殿的态度极为的暧昧。有收即有赠。藏兵殿送出去的侠义之兵也不在少数,不少名门正派,江湖侠士都没有选择拒绝藏兵殿的这份薄礼,要知道,藏兵出手,必是精品。藏兵殿就靠着这样的手段,挣得了金戈甲天下的美名,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天下公认。拥有无数利器的藏兵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个兵器帝国。 此次,藏兵殿举行的是正是论剑大会。天下江湖人士用剑者占十之五六,而此番藏兵殿主持的大会,过江之鲫的剑客们又如何会错过呢?其中不乏一些剑客打着以武会友,增长见识的目的,还有一些则是存着砌磋技艺,扬名立万的心思,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只要能被藏兵殿的大管家相中,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将是鲤鱼跃龙门的一大喜事。不但可衣食无忧,更有名剑功法无数,任君挑选。饶是藏兵殿如此财大气粗,他也决计养不活这么多的贪婪的鲫鱼。所以广撒网,不如抓大鱼。藏兵殿所邀请的都是成名剑客,此番算下来,不过寥寥百来人。就是这样,藏兵殿每日还是千八百两的开销。 穆雎身为藏兵殿的大管家,此刻正慵懒地躺在一张虎皮躺椅上,闭目养神。对于这次盛会的举行,都是他一手策划的。邀请何方人士,如何款待他们,这里边可是有大学问的。来人背后宗门如何,名声又是几许,实力到底如何,都得考虑进去。如若稍有怠慢,难免会被那些个老江湖说三道四,品头论足的。而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穆雎哪里会不清楚呢,不是绝对的实力,也不是如何的锦衣玉食,而是脸面。有脸面哪怕衣衫褴褛胜似华衣贵服加身,而江湖人一旦没了脸面,恐怕会比死更难受。所以,穆雎既要让那些个老前辈受到充分尊重,又得给那些个后起之秀留下个好印象。 “人常言,好人难做,坏人难当。早知道这次的论剑大会会有这样的风波,我又何苦呢?” 穆雎手中正是白天里的那份情报。剑幕之人刁难藏兵殿的小姐。上面还有写明那贵公子李玉楼的身份,“妍兮的反应还不算太差。就是,还是太嫩了点。” “可又是什么人敢对我藏兵殿出手呢?”穆雎眯了眯眼睛,手指不停地摩挲着那张白纸。 “咚”“咚”“咚”,只听见门外传来三道敲门声,缓慢而有序。 “老爷,王长老来了。” “进来吧。”穆雎说道。 进门而来的正是当日随王妍兮一起回来的王长老,更是王妍兮名义上的族叔。可就是如此地位的一个人,此刻不复当日跋扈的模样,而是弓着身子,慢步走入房内,生怕弄出半点声响,也怕惊醒了那张铺着猛虎皮的椅子。 王长老静静地站着,不敢去看那只匍匐在窗边的猛虎。 “王长老,你回来啦。辛苦你了。” 王长老赶忙道:“不辛苦,不辛苦。能为藏兵殿出生入死,乃是我的荣幸。”王长老或许敢对王妍兮使些小手段,却绝对不敢在穆雎面前打任何马虎眼。 “这次,听说妍兮带回来一个小女孩。” “对的,四小姐从金意楼带回来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长得还算精致,就是脾气不怎么好,爱哭爱闹的,不是很讨人喜欢。” “所以,你就想着欺负她?欺负一个小女孩?”穆雎似笑非笑地问道。 “这个······” “听说,你说过妍兮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甚至还说她的朋友也不过如此。”穆雎的话如一阵微风,拂过王长老的脸颊。 王长老脸颊上汗如雨下,却没有用手去擦拭。“小的,小的可不敢。” “这么说,不是你派人伏击的车队?” 最先传入穆雎耳中的乃是一声扑腾的下跪声,随后才是王长老颤抖的声音。 “小的,不···不敢,绝对,绝对不是我。” “我知道。你还没这个胆子。你最多就是拿拿回扣,在金意楼养个娘们。” 这话却并没有让王长老放松下来,反而是他的头颅都贴紧地面,似乎不愿再分离一样。 躺椅也停止了晃动。 穆雎随意看了看屁股翘得高高地王长老,眼神里面满是玩味。 “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这狗一旦是想站着当人,那且不问别人答不答应,这主人恐怕就要先把这条畜生给剐了。因为他不知道这狗什么时候会真的会变成个狼心狗肺的混账。” “所以,现在你是想当一条活着的狗,还是一条死的狗?” 王长老毫不犹豫道:“我愿做您最忠诚的狗。” “比起另外几个长老来,你不仅不算聪明,还可以说是极为愚蠢,说你势力小人或许都是抬举你,因为你根本不懂谁处在优势,谁又是风光得意。可你知道,哪怕你是这样,我为何依旧坚持要用你?” 若是常人说他愚蠢,王长老恐怕会直接甩他一个大嘴巴子,还要附赠两口唾沫星子才肯罢休。可是,此刻听到穆大管家说他,他非但不觉得耻辱,反而有些高兴,只是他声音依旧有些颤抖,睁着额头问道:“属下不知。” 穆雎望着渐渐停歇了的烟花,说道:“要不,你再猜猜?” “属下不敢。” “嗯?”穆雎仅仅一个音调,就让王长老出了声。 “或许是因为属下身上还有可利用的地方?”这话说出来,王长老自己都不相信。 穆雎没有说话,那王长老只有继续猜下去。 “还是因为属下像猪一样,够蠢吗?”王长老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没想到这个答案也引不起穆大管家的注意。 最后,王长老作势咬咬牙,挤眉弄眼道:“难道是因为属下的身份?” “什么身份能打动我呢?除了殿主,莫说这藏兵殿,整个天下又有几人值得我正眼一瞧呢。” “哈哈,算了,不难为你了。你且先起来吧。”穆雎随意笑了笑。 王长老如蒙大赦,拍了拍自己发麻的膝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谢谢大管家。”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戚夫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穆雎没有去看这个双腿依旧有些颤抖的王管家,这用人御下一道,可不仅仅是任贤用能一语可概括的,在穆雎看来,王管家这人贪婪成性却胆小如鼠,愚蠢若猪,唯一可念的好处大概就是忠心耿耿了。 这个忠心耿耿,可就是值得玩味了。 “你这人,约莫只有一点好处。这点好处,别人念不及你,我却是知晓。所以,你不必担忧。我将你留在身边,自有你的好处。” 王管家从来不会去怀疑穆雎的话,在他看来,穆雎在藏兵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绝不会和他这般小人物开玩笑,所以,有几分自知之明的王管家尤为珍惜这等为穆雎效命的机会。 “当日偷袭我藏兵殿马车一事,想必你也没能弄明白吧。王大管家。” 听到穆雎如此提问,能力不算出众的王管家,自然没来得及弄清真相。所以他只有悻悻然一笑,却不敢挠头。 穆雎对此习以为常,这等榆木脑袋岂是这么容易开窍的。 “还有,别再去得罪那个小姑娘了。你斗不过她的。” “属下知晓的,不会去招惹四小姐的。” 穆雎摇了摇头,呵呵一笑。 “反正你离她们远一点就是了。” 王管家赶忙点头称是,看样子并没有仔细揣摩穆管家话里的含义,不过笨人有笨人的好处,他打算近段时间不再出现在四小姐的跟前了。 “这次去金意楼,和那程家主管事谈好了一大笔买卖。至于价格嘛,比预计的低了一成,这件事,属下算是可以交差了。” 而王管家的表情颇为谄媚,算是一副邀功模样。 “好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过两天我再派人给你送信。这两天你且好生歇息吧。”穆雎没有兴致再去拨弄这王管家了,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王管家退下。 等到王管家走远,旁边一位女子终于走出角落,说道:“想必那王管家还没能听懂吧。” “没听懂有没听懂的好处,他这等胆子,真要知晓了真相,怕不是要吓个半死。若是他知道自己得罪的是程家的小丫头,哪里还会向我邀功呢。若是没了这等妙人,这偌大的藏兵殿,我愣是找不到更多的乐子了。”穆雎打了个哈欠,摇椅又开始有节奏地摆了起来。 那女子身材婀娜,将酒壶一提,拿到了穆雎身旁。 “难怪那市面上各类江湖情志杂录,总是说什么一入江湖,波涛汹涌,暗流激旋,更难自已。” “戊关,你前些天还总说要去江湖里面好好游历游历,看看那江湖的女子是否都是如此痴情,听听那江湖说书人是否都是舌灿莲花呢。” 戊关,这约莫就是穆雎的字了,只是这个字,出了这间房,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穆雎摸了摸有些发凉的额头,又按了按紧锁的眉头,闻着熟悉的酒香,出声问道:“这上一次论剑出的题目是什么?这人年纪越大,就越容易忘事。” “让我想想,上一次我随手从楼里抽出一本《剑拂云录》,附带的赏头乃是五十金。只是没曾想,剑幕那小子夺了魁之后,还好一番嘲讽,说我藏兵殿如此小气,小看天下剑客。我看这如今的江湖之人呀,一个个都如大嘴鲶鱼,小虾小鱼都难以入口咯。” “那么这一次,戊关打算定个什么题目呢?”那女子将温酒倒了满满的一盅,递给了穆雎。 酒的温度刚刚好,穆雎将酒倒入喉咙之后,暖意直达心田。 “众口难调呀。要怪只能怪我低估了这帮子剑客的决心。不仅剑幕那几家青年翘楚都到了,更有一些成名好手都来了。你说,要是剑幕那帮好苗子被人杀掉一两个,那些老骨头不得心如刀绞,心痛死呀。哈哈,既然这样,那我干脆就来场大的。上次殿里打造出了一柄还算过得去的神兵,刚好是柄剑器,我大可以给它取个好名字,再去向天机阁讨个排名,这个名头嘛,也不需要太大,十五六位即可,就可以夸作神兵,权当奖品了。” 向天机阁讨个排名,讨得如此傲慢,说得如此轻巧,大概只有藏兵殿才有这般底气。 “那么,这次的题目,究竟是什么呢?”那女子轻轻一笑,又给穆雎倒了一盅。 “我想没必要太难,姑且论剑罡剑气之争吧。” 粉衣女子一阵愕然,她虽然说不会武功,可是在穆雎的引导下,于此题目也是了然于胸。 “上次你不是说过吗?这场剑罡剑气之争,一度持续了上百年也没有个定论。不仅引得剑客们颇多争议,更是引起了血雨腥风。剑幕虽一家独大,没有分支倚重,剑罡剑气本就各有所长,更是因人而异,依个人而有强弱之别。当初是剑幕的一个府主出面,才停止了这场争斗。如今再度提起,会不会剑幕之人不答应呢?” “不答应还能不怎么样,如今是在我藏兵殿之内,我只需加上一句,出殿莫论,后果自负,这样就可以了。” “那这个话题到最后会演变成如何个局面,恐怕不会有公论了。” “我也知晓不会有公论,最后甚至还会落得个兵戈相见无情面的下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呀。只是我藏兵殿何曾怕过?再将这武斗的地点定在清雪峰,就这次自命清高的家伙一次争个够,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能拆去我们几座楼阁。” 粉衣女子倚在穆雎的肩头,笑道:“拆去几座楼阁,这如今的武林人士,还有如此胆量之人存在吗?” 穆雎终于放下酒盅,一手捏住那粉衣女子的玉手,说道:“戚夫人,如今倒是指点江山,大论天下英豪了。” 戚夫人并不算如何风华绝代,可是骨子里的那股柔弱,让穆雎颇为中意。 戚夫人也不闪躲,反而将身子靠得更近了,说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不是戊关你如此关心江湖,我一个小妇人家,岂会去看那些枯燥的典籍?” 穆雎笑了笑,笑道:“如此说来,怂恿小公子去练武也是为了我?” 戚夫人自然知道穆雎所说的小公子是谁,也不畏惧,继续撒娇道:“昭耀自幼就喜欢习武,你也知道,如今江湖处于乱世,出门在外可得会些武艺。虽说他年岁不大,可是这习武呀,自然是越小越好。” “这习武倒也不是坏事。可他习文学礼更是不能落下。”穆雎往后一躺,有些懒散。 戚夫人道:“我晓得的,不然那教习先生,我也不会花那么多的功夫去留下他。再说,昭耀的性子,你也不是不清楚。也不看看是谁的······” 穆雎听到这话,眉头不由得一皱。 这皱起的眉头似山峰之上的浓云惨淡,戚夫人知晓之后赶紧噤声,然后作势要去抚散那浓云。 “人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 戚夫人手中的动作也停止了。穆雎眉毛中间的那道疤痕似乎有些黧黑,戚夫人有些看不清楚这个人了。 “如今你身在高位,而昭耀公子更是有意出阁,凡事得三思而行。祸从口出这句话不是我第一次告诫与你。” “难道你想毁了昭耀公子不成?”穆雎怔怔问道。 戚夫人眼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了,白皙的脸上有了些微红。毁了昭耀公子?不,她不敢想,这可是她的至亲骨肉呀。 “那昭耀他······他一个人怎么争得过他那些一母同出的哥哥们呢?”戚夫人咬着牙问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可叹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他是不是你的儿子?” 穆雎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戚夫人愣在原地。 “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穆雎有些不耐烦的重复道。 “自然是我的儿子,我怀胎十月才生下的他。再说这事,你不也······” 穆雎冷冷一笑。 “既然是你的儿子,你为何要把他往火坑里推呢?” “把他往火坑里推,你以为我想吗?你也不看看我一个外来的女子容易吗?我不过是一个乡下粗鄙之人。” “昭耀是我的儿子,我自然希望他能够永葆荣华富贵。而这藏兵殿里,唯有那殿主的权力才是最大,而他作为殿主的儿子,总有争上一争的权利。大公子王焕之更是而立之年,前段时间殿主更是将他拉到了殿子里。这等意思,连我这种妇道人家都看得出来,戊关,难道聪明如你都不知道?” “二公子王毅也是及冠年纪,而我那儿子不过八岁呀。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穆雎站起身来,看不清楚脸色,只是戚夫人的声音慢慢低了,变成了一阵阵的抽泣。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起,这个原来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变成了如今模样?眼前梨花带雨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初半点温婉笑意呢? 穆雎摇了摇头,走到了门前。 “你就不担心昭耀吗?你这个······” “不要想着试探我的底线,就像我当初和你说的一样。我能让你当上雍容华贵的戚夫人,更是可以将你打回原形。我不是威胁你,你知道,我可以做到的。还有,上次你房里的那个丫环,我觉得她嘴巴太甜太腻了,就像贪吃了不少蜜饯一样,如此好吃懒做的丫头,我给了她一些银两,今夜就让她回家省亲去了。她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你说的是倩儿?”清风吹过,戚夫人发梢显得有些凌乱,颤颤巍巍问道。 原来他都知道。那么穆雎说她不会回来,那么她便真的回不来了。一想到此,戚夫人像失去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又小声抽噎起来。 “那个秘密你只能烂在肚子里,哪怕它将不再是个秘密。趁我还没那么讨厌你,趁着我们之间还有一点情分,停止你的妄想。” “昭耀这孩子我看着还不错,好在他年岁不大,很多事情都来得及。比如,与自己的母亲并没有那般亲近。就让他养在我身边吧。”穆雎言罢,就迈步走出门去。 “不,戊关,你不能把昭耀从我身边多走。我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母亲。”戚夫人反抗道。 “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以后每个月十五,我准你和他见一面。其他时间,你不要来打搅他。”说完,穆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不要来打搅他。不是希望你不要来打搅他,这话说得,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意思如此明显,不够聪明的戚夫人也能体会出来。而穆雎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藏兵殿没有人敢来置喙。于是几乎失去至亲骨肉的戚夫人哭得更加伤心了,看着穆雎远去的背影,她喃喃道:“好狠的,好狠的穆······管家。” 一路上月光皎洁,穆雎的脚步有些沉重。 “你们去将昭耀公子和那教习先生接到我院子里,好生招待。” “戚夫人那边也要严加看管,别让她出什么岔子。” 没有人回答,更没有人出现,只有林间的枝叶簌簌作响,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清风作祟。 江湖之人,都讲究个以武会友,一者以文断断不可使人心服口服,二来江湖之人良莠不齐,嘴上说的道理无法让所有人都认可,如此之下,也没多少人以一张嘴行遍天下的。至于以文会友,那都是读书人的事。 藏兵殿往前多次举办过辨武论道大会,只不过往番的话题太过寻常,没能挑够足够多的口水,抑或是实力悬殊太大,而精彩不足。而这一次的盛会堪称十数年之最。 说起来,上一次的琴书之道的辩论,还算热闹。不乏数人旁征博引,说道琴帝如何出尘,以琴近乎证道,而儒道一派仅例举儒圣周辰衍一人就不逊色丝毫。后来说道琴帝入得逍遥,比之当初儒圣更为出彩,加上多年前制造的灭门惨案,威名远扬。奈何如此,场面依旧有些冷淡,恰似一锅清水煮白菜,青白分明,看相也没想象那般好看。琴帝无门派传人,自然是败给了天下书生寒士领路人的周家。 “近来,恰逢江湖盛事发生,前有惊天剑现于朱家,琴帝飘然降临,取走惊天剑。后有一无名剑客闻风而起,先是大败八大山岳,其后败了扶摇榜前五之枯枝老怪,登临扶摇榜。也不知是谁家的后生,赚足了眼球,若有相识的,不妨介绍给我们藏兵殿,我们大管家对这类人才乃是求贤若渴。” 这句不像玩笑的玩笑话也惹得众人微微一笑,如今那个叫徐庸铮的剑客可是值近一千五百金。 “剑之一道,自古以来,从不褒古讽今,也不厚今薄古,所以才有此道经久不衰,所以,今番论道之题,就是剑气剑意之争。就请各位侠客大展拳脚吧。规矩想必各位都已知晓,但是为了避免争端,老朽还是再强调一遍,清雪峰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穿淡绿色袍子的老者也是淡淡一笑,然后双手负后,淡然地走下台去。 再看此处楼阁四立,剑客也是派系林立,有不少年轻剑客受着师门长辈之任,此番出来历练,不单是为了见识世面,更是为了结交一二群好友,好为自己以后行走江湖,做个铺垫。至于这剑道之争,与不少剑客都没多大关系。富家子弟一般都有自己的圈子,这家掌门的儿子,那家高门的公子,很快就聚到了一处,楼阁西处这边很快就有人觥筹交错,话语活络了起来,八面玲珑姿态尽显。 不过他们都有意无意看向楼阁东处的那群人。 这个院子里,这些侠客当中,无疑只有中州剑幕的一群人最为特殊。他们话语不多,神情在外人看来也尽是冷漠,冷漠当中更有一两分天然的倨傲。总而言之,就是东处的楼阁有些冷,暖春时节依旧高冷的冷。 自剑幕创立以来,源远流长至今已有八百多年矣。当初剑幕开创人传下了诸多剑派,更是以剑术卓绝冠天下,而根据历史同样久远的天机阁记载,古之剑主剑仙十有七八都出自剑幕,抑或与剑幕有关联,这是何等的一种势力与荣耀。所以他们这群人更是有理由骄傲。 “只可惜啊,惊天剑呀惊天剑。” 也不知是哪个江湖雏儿发出此等叹息。不知是在为谁叹息。 而剑幕稍微年轻一代听着此话入耳,却是别有一番滋味,这算是嘲讽,更像是一道道耳光。 剑幕人群中有人握紧了剑鞘,意欲推门而出,向院里之人请教,看到自家师门长辈冷冷的摇头,也是不甘的忍了下来。 这句感叹只有一声,便再也没发出,想必是有亲友劝阻,毕竟出门在外,不惹事生非尤为重要。 在南处的四层楼阁之上,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一手晃荡着酒壶,倚着栏杆瘫坐着,颇为无聊。他的目光盯着东处的楼阁,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冲将出来,更是无趣。方才那句感叹他也是听在耳朵里,不过人多口杂,他也没能发现说话之人所在何处。 “寻常江湖剑客之间见面,也是好一番寒暄,不说什么嘘寒问暖,相互吹捧一两句也是平常。可我都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咋就没有慧眼识英雄的人儿在呢?要是个美女就更好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烂醉如泥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公子哥摸了摸毛茸茸的胡须,轻轻地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说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可这些个人怎么都选在四楼之下呢?莫非大哥说的话不对?唉唉,还是先生说得是,这人在高处不胜寒。” “要我说,这个活动也太无聊了,这开始的半个时辰,万一将人给喝醉了怎么办?无聊呀无聊。” 一旁两个剑侍模样的女子都忍俊不止,似乎对于自己小少爷的行为习以为常。公子哥扫了一眼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姐,心里也是一声哀叹。自己父亲地位尊崇,可这思想古板得很,而一向喜爱甚至是溺爱自己的母亲大人独独在这件事上毫不松口。枉费自己大好年华,只能对着美女兴叹。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哟。要不……可是一想到自己父亲的警告,他立即打了个冷颤,这就叫噤若寒蝉吧。 朝着远处侧依在廊椅之上的消瘦男人,公子哥朗声道“秦大剑主,敬你一杯,今儿个,本少爷可是等着看你大发神威,横扫八方。” 被称呼为秦大剑主的中年人置若罔闻,将脚放在木椅之上,看上去颇为无力。如此盛会,自然也没有人会去接近这个浑身散发着颓意的男子,因为他的脸上胡须浓密,发丝凌乱,似乎浑身上下都写着颓靡,为情所困,神伤不已。所以生人勿近。 或许是酒劲上涌,秦姓男子猛地惊起,然后哇的一声,从喉咙里吐出来了一大口酒水。 酒水入胃之后,回转出来,自然不是滋味。秦姓男子一连吐了三口之后,更是靠在廊柱之上,竟要沉沉睡去。 四楼本就足够醒目,而这方才呕吐之声,更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有些人看着秦姓男子醉酒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还有些未曾步入江湖的剑客有些不满,说道:“那个人一身颓唐,哪里是个剑客,分明是个酒鬼。” 旁边有位同道之人假意迎合道:“别乱说,人家可是剑幕高徒。”只是这语气之中,有些嘲讽。 “还未开始论道,就将自己喝个烂醉,这人何苦来这里论剑呢?不如去论酒呢?” 这话有些过分,所以一旁有些好心人劝阻道:“嘘,剑幕中人,岂容你在此嘀咕,小心那人醒过来找你算账。” 经过好友这么一提醒,那位剑客自忖实力不足,也就自然地噤声不言语了。 场面却未曾冷下,时间却在一点点地流失。 一个长相不算清秀的男子也上了四楼,引来了一阵惊呼。看他一人前行,不似与剑幕之人为伴,而剑幕中人也将目光投向了四楼。藏兵殿与人折楼可谓是讲究异常。一楼之处所最大,而人也最杂,实力也是良莠不齐。二楼可就得有些真功夫好本事的人才能去得。三楼之上,更不是寻常人士可上的。对于藏兵殿的做法,各门各派自然是十分赞同,毕竟龙虎可为伴,蛇鼠才可混一窝。那男子也不似个富家名门之后,难道是扶摇榜中来人的身份?不过,如此年纪的扶摇榜,很不常见。三楼中剑幕之人都投来了炙热的审视的目光,似乎要将这个年轻人看穿。 吴姓老者自然也注意到了徐庸铮的到来,他低着头朝自家主子说道。“公子,那人总算是来了。” “这最后一日,我以为他会逃走呢,想不到他居然真的来了。”李玉楼眼睛里露出寒意。 那男子上了四楼之后,眼睛随意往四处看了看,似乎有些找不到方向。四楼之上的人本就不多,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这让其他的人也兴起了打量的眼光。 只不过其他人大都是三三两两结伴,长相普通的男子略微观察之后,总算找到了一个他认为好地方。 “他上了几楼?”李玉楼小心抚摸着剑鞘。 “四楼。” “四楼?你确定没认错人?”李玉楼再次问道。 “没有。” “原来还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我还真是小瞧他了。”李玉楼往茶杯里斟了一小杯。在他看来,能上得四楼都是些什么人物呢?除去那个落魄潦倒的秦姓剑客,其他都不足为惧怕。 “公子,剑宗那处贺家公子仍旧在四楼。您看,要不要老奴去把他请下来?” 李玉楼摆了摆手,摇头一笑,说道:“不必了,一个手中没有剑的小家伙,想坏了我的大事都不成。现在我只想知道,那秦元朗在等谁?他喝了多少酒了?” “这过去的功夫已经饮下了两大坛,看来是有些醉了。方才他还吐了一地,老奴看来,今日之事,他应该是搅和不了的。”吴姓老仆笑着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托人再给他送一大坛酒过去,他若是真的问起,就说是我向来敬佩有情有义之人。” 李玉楼言罢,却是一阵冷笑。 四楼之上,很快就有人将一坛酒送往秦元朗之处,似这等出自剑幕,入扶摇可期的人物,真的是炙手可热,大把人结交。 秦元朗来者不拒,掀开酒坛,就要继续痛饮。而他举坛之时,眼角旁边却发现有一人在他左右。他向来不喜欢喝酒之时被人打扰,所以眉毛一紧,身上的剑气微微一发,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岂料那人浑然不觉,一袭灰袍坐下,就选在了秦大剑客的同一把木椅之上,相对而坐。 秦大剑主不再理睬这人,似乎在说,只要那人不打搅自己,怎么样都可以。他将那上好的酒水倒入了自己的口中,如何喝法,酒水自然也有不少嘀哒哒地落在木椅之上。似下雨,淋湿了好大一方石板,也惹得楼下一些人的不满。 终于,又有人入场。这一次却是一个穿着淡青色袍子的老人来到院中。那老人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老人一只眼睛之上带着护罩,老江湖自然听说过他的大名,他便是藏兵殿有名的客卿符彰。也就是曾经入得的扶摇榜前十的一位狠人。 符彰此人一只独眼,另一只眼睛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如何失去的,又是被何人夺走的。在藏兵殿的有意遮掩下,没有人知道真相。前几年更有不少传闻,说他几乎快入逍遥中去,这话自然也是不知真假。 符彰此刻站在院内,脸上也没有多少笑意,而是冷冷看了看这满园的剑客,说道:“武斗开始。” 此话一讲,人群突然之间霎时间静了下来,大门打开,而后喧闹无比。剑客离席而去之声,拱手道别之声,破门而出之声,响成一片。 也不怪这院子里诸多剑客如此积极,也不是说全部的剑客都能上那清雪峰比试较量一番。实在是清雪峰地势险要,孤零零的一座山峰,仅有一条山间小径直通山顶,三处都是悬崖,少有不慎跌落山崖,便是粉身碎骨。而这当中好多剑客经过近几日的交流,对自己的实力有了真切的认识,也老早就摆正了自己的心态,此刻上山,要么只为找到一个上好的观赏处,好悄悄学他个三招两式,抑或是选个招风处,好出个不大不小别的风头。 所以,片刻之后,落在院子里的剑客已经没有原来十之三四。而秦元朗依旧纹丝不动。贺家公子实在是熬不住这人的耐性,带着两个女婢直接去了那清雪峰上。 徐庸铮也没能料到刚来不久,竟发生了这一出,心中一些微辞:这好好的论剑就论剑,还搞个事前聚会做甚?莫不是怕人喝得不够烂醉么? 徐庸铮望了望一眼已是一滩烂泥的秦元朗,心想这人哪里还能提动剑?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往上清雪峰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四楼这处的位置极好,可饱览楼下风光无疑。“风光无限呀。”男子一袭灰袍感叹道。他也没有跟着那些人一拥而去。 “哪里来的好风光。此处风光不及我那草庐一半。秀儿秀儿······你怎么就这样离开我了呢?” 徐庸铮听闻此话,以为那剑客是失去了红颜知己,也不便搭话。毕竟他也是个没有经历过感情的情场雏儿。 “这虚伪的风光,又能持续多久?人活百年,不过百年,醉生梦死亦逍遥。难怪圣人言之,饮者寂寞,唯有佳酿为知己。” 那一袭灰袍乃是徐庸铮戴上假面所扮,大会之上剑客多许,万一被人识破身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听到那位此时不握剑也没有半点锋芒的剑客如此哀叹,徐庸铮也低头不言。 片刻之后,本没有必要回答这话的徐庸铮再度开口:“正是这不过百年,所以握剑者更当有所为。大凡物有不平则鸣,剑有不平则铮,既然要争,自然是争个心意,争个胜负出来。不违背本心,方可持剑。不然,这百年十年,修剑无用,醉生梦死一捧土。” “大凡物有不平则鸣,剑有不平则铮?我拿什么去争?倘若对方身世显赫,背后更是我家族都避之不及的庞然大物,我又当如何去争?哈哈,真是可笑。”秦元朗突然有些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他又举起那坛子酒往脸上灌,不修整的胡茬愈发醒目了。 徐庸铮眯了眯眼,说道:“乞丐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拖下马。有些事,哪怕明知道比登天难上十倍百倍,也不得不去做。” “哟哟,你这张嘴,倒是还安慰起别人来了。”徐庸铮脑海中的诡不由得打趣道。 有些事,我若是不做,便不会有其他人去做。徐庸铮伸手遮了遮强烈的阳光,喃喃道:“这世界何其精彩,至少我来过也看过,我手中的剑也来过。”徐庸铮这番话似乎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就像风雨来袭,终究为人世间添上了一两丝痕迹。” 或许,连徐庸铮自己都不知道,他最近的话语说得越发多了。可是看到这里,诡却是放心了不少。在他看来,毕竟徐庸铮不是个活了数十年,心中尽是沟壑的老怪人,徐庸铮的年纪不大,可是心里的话没有办法和他倾诉。若不是要复仇,恐怕徐庸铮会和其他同龄人一样,尽情地交着朋友,比试着剑招,闯荡着江湖,体会江湖恩仇。不得不说,报仇的执念会使人成熟不少。 “那我又当如何知晓这天地需要风雨?而谁又会需要我这样去做?”秦元朗问道。 “那可有人会说天地不该有风雨?若真要做,又何必在乎别人是否需要?既然风雨不曾问过天地,那剑客行事,自然只需要问自己。风雨真的问及天地,那世间都是风调雨顺,何须有暴风洪流?”徐庸铮的话语更加讲不通了。 可是言者不尽言,听者却会意。秦元朗的眼睛似乎被点亮,重新燃起了一道星火。“何须有暴风洪流?暴风洪流。” 秦元朗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向了徐庸铮。 徐庸铮这才发现,那醉汉剑客原来和他一般身高。那人拍了拍他肩膀,“今日不问尊下姓名,他日有缘相聚,必当重谢。” 秦元朗一身酒气,走路带风,下楼而去。 等到了院中,秦元朗也不去看剑幕诸人,而是拱了拱手,出大门之后,直接朝着下山方向而去。 四楼此处的变化,可是吸足了剑幕诸人的眼球。他们无不啧啧称奇,心想此人究竟是用了何种手段让秦元朗变化如此之大? 而适才上山不久的少宗主看着下山而去的秦元朗,不由得大叫,“这次论剑,你就如此离去,对得起自己的师门长辈么?” 岂料秦元朗停了停脚步,然后回答道:“就让那灰衣剑客替我吧。” 少宗主也仿佛找到了乐子,能这个情伤篓子有所触动的人,该是个怎么样的妙人呢? 秦元朗这话传入了不少人的耳中,而院中之人看着徐庸铮的眼光又有所不同了,有嫉妒,有眼红,不一而足。 等到徐庸铮镇定地从剑幕诸人眼前走过,也没有一丝异样。不同的是,徐庸铮没有拱手,径直走出门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而这番举动,惹得一些非议。 “如此傲气,待会比试,看你如何收场。” “如此做派,倒是颇有几分傲骨。” “这等威风,倒像是剑幕的作风······”说这话之人,不可避免地惹来一番白眼。 徐庸铮出门而来,也不打算上山而去。他今日来,本就是来看看。前番李玉楼的挑拨鄙夷,他确实有些看不过去,可看今日论剑的架势,剑幕来人诸多,他贸然出手,反而会引起更多人的质疑。 忍忍吧,反正自己曾打败过李玉宇,就当已经出过气了。 “这位兄台,小弟在此等候多时了。” 谁料徐庸铮刚走出大门,准备离开,就被人给叫住了。 “这位兄台,咱们又见面了。” 徐庸铮看上去有些木讷,似乎不明白那少年什么时候见过自己。 贺元龙开口说道:“我与那伤心剑主秦元朗是一起的,他方才走了,说是将名额让给了你,大好机会馈赠给你,兄台你可别辜负了。” 贺元龙表现得有些活络,徐庸铮有些不放心。 “你可别疑神疑鬼了,他的神情断断不会有假。再说,这里可是在藏兵殿,你有了王家四小姐做后盾,有什么可怕的。” “对了,小弟贺元龙,不知道兄台尊姓大名?” 看着贺元龙天真的笑脸,徐庸铮面无表情,说道:“无为。” “既然如此,无为兄,咱们上那清雪峰去吧。” 若是可以后悔,徐庸铮保证自己今天不会再多说一句话。但是,今天的麻烦似乎远远不止如此。 一路上山,两人结伴出发,已是落在了众人后面。贺元龙可一点都不担心会赶不到论剑大会,他看到徐庸铮脚步亦是从容,心里有些佩服。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成竹似在胸,隐隐有剑主风范。他又哪里知道,徐庸铮是存了不想去论剑的念头呢。 贺元龙作为少年,似乎是压抑了太久,一下子找到了倾诉的谈伴,所以这路上,只听到贺元龙似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徐庸铮则是时不时的点头,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好在贺元龙也不见怪。而徐庸铮了解到贺元龙的来头,可不简单呀。 “这小孩子的身份比那李玉楼,恐怕只高不低呀。”诡说道,“你小子这一路上怎么净碰到些怪人。方才那个酒鬼剑客,日后保不齐会登那逍遥榜。” “逍遥榜?他竟然有如此的潜力?” “你得相信我的眼光。毕竟我贵为兵道天书之一,这可不是你路上捡的阿猫阿狗,如今我已经回复了当年一半威能。也得亏你小子碰见了我,以后你这一路,就好好看本天书表演……” “得了吧,你先把我不能内视的毛病给解决了再来吹牛。”徐庸铮打击道。 “行,你给我等着,等我集齐了另一半的天书,我要是不把你这毛病给治好,我兵道天书倒过来写。” “你身旁这小孩子,不出意外,以后也会是个天地逍遥。” 徐庸铮不说话,心里琢磨着,这扶摇榜中人已是不容易,这逍遥中人在诡嘴里,也变得如此不值钱了?一抓一大把? “算了算了,和你说了也不懂,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待会的论剑吧。”诡摆了摆手,在徐庸铮的识海处修炼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清风无痕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二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清雪峰上,里三层,外三层可都挤满了人。贺元龙领着徐庸铮就来到前面两位美女剑仆身旁,剑仆微微侧身,贺元龙则是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 “好,这一记蛮字诀用得甚是巧妙,不仅震退了对面,守中带攻,更是抢回了一分先机,不愧是剑幕中人。”徐庸铮身后不远处有一剑客赞叹道。 “不仅如此,方才他这一式躲闪身法,刚好避过了对面的撩剑式。” “好。”不久之后,人群突然爆发了一阵喝彩声。 原来是剑幕中人被他对手黄衣剑客逼退了四五步。 贺元龙一手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瓜子,撇过头朝徐庸铮笑问道:“无为兄,你怎么看这场比试?” 徐庸铮看着厂间复又缠斗在一起的两位剑客,心中也大概清楚了这论剑的规矩。出自剑幕的那个剑客重剑诀,而那个黄衣剑客乃是重剑气,只是方才所发的剑气,已是他极力为之,能逼退剑幕剑客四五步已是不容易。而此刻,剑幕剑客又近身而去,黄衣剑客不得不拒敌于身前,胜负似乎看不到征兆。 徐庸铮也是笑了笑,说道“贺公子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多此一举地来问我?” “我可没有答案,无为兄,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呗。” 眨眼间,黄衣剑客又是一道凌厉的剑气激射而出,剑幕的剑客的衣角则是被劈下一小截。 “黄衣剑客,加油。” “黄衣剑客,搓搓那剑幕的锐气,”人群中爆发出比刚才还要剧烈的喝彩声,都在为黄衣剑客加油鼓劲。 “三招,不出三招,黄衣剑客必败。” “我看黄衣剑客的支持者很多,而且他似乎形势正好呀。”贺元龙随意捏了捏两三颗瓜子,放入口中。 徐庸铮听得身后有些轰隆的加油声,摇了摇头。也不知这些人是将那黄衣剑客想成了自己,还是对剑幕不满已久,才会如此卖力给黄衣剑客加油。那黄衣剑客分明是无名之辈,此时也赚足了众人的眼球。 “看似形势大好,实则强弩之末。方才那两道剑气已是他全部实力。发挥全力都未曾给对手留下任何伤口,接下来,他恐怕要败得干净利落了。” 果不其然,剑幕那剑客一鼓作气,再度近身,一剑震起灰尘,而后一招缠字决将黄衣剑客缠住,最后黄衣剑客的剑脱手而落地,那柄普通的铁剑指着他的鼻子。 人群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如锅中沸腾热水被人用冷水泼下。 黄衣剑客脸色通红,拳头紧握,然后拱了拱手,捡起自己的佩剑下场了。 剑幕那人则是收起了铁剑,嘴唇动了几下,而后潇洒地跳下台去。 黄衣剑客走回自己的师门所在,不一会儿,就有不少人上前打招呼。或是招募,或是兴起结交之心,或是表达倾佩之意,或是安慰他不要气馁。黄衣剑客也是笑着应对,也不落下来人的面子,全了对方好意。 另一边的剑幕弟子就显得比较冷清了。徐庸铮这才注意到,那黄衣剑客所在之处似乎在他对面。而他这一侧乃是剑幕中人所在。至于他听到身后的议论声,自然是出自剑幕之人口中。 原来剑派之中也有贵族豪门,如此泾渭分明。 “想不到不仅秦元朗的眼光毒辣,无为兄也是慧眼如炬。”贺元龙赞叹道。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当不得数。”徐庸铮谦虚道。 贺元龙也没有多讲话,而是认真地看着比斗。接下来,剑幕又有五人上场,不过只进行了四次打斗。其中一次乃是剑幕自己人进行的一场切磋。 前三次比试中,不必多叙,剑幕中人赢了两次,赢得光彩,却是负了一次。那输了比武的剑客更是显得有些不甘心,徐庸铮看他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颇为稚嫩。 那剑客下场之前瘪着嘴,没有拱手遍离去,而下场之后,他更是直接落下泪来,嘴里一直囔囔着下次,我一定不会输,我不会输。这可惹得大人们一阵笑意,赢了他的那名剑客也是会心一笑,说他果然是个小孩子。 贺元龙见状,则是抿了抿嘴唇,拍了拍手掌,掸了掸身上的瓜子皮。 徐庸铮看到那小孩下来之后,他身边的一个长辈握了握小孩的手中剑,笑着说了两句,想来应该是安慰的话。小孩许久之后才止住了哭声。 最后那一场打得颇为精彩,它向世人再一次展示了天下剑道正宗的底气。 剑幕虽然对外统称剑幕,可是在内也有好几大派系。其中实力最为鼎盛的有两大派系,一为唐歌剑豪,一为宋阙剑宗。 两者关系颇为奇妙,非三言两句可以说尽。 其中一位紫衣剑客率先站起来,并没有望向对面的席列,而是望向了身旁不远处的绿衣男子。 “德庸兄,你我二人在此养剑蓄意多时,若是再不出手,恐怕被天下英雄耻笑。” 绿衣剑客也是站起身来,头上斗篷飘飞,他的目光也是望向远处的天空,嘴角一笑,似是轻蔑说道:“浩颜贤弟,非是我不愿出手,实则此间没有吾之敌手。” 此话一出,却是得罪了好些人。 果不其然,绿衣剑客对面就传来了叫嚣声。 “这剑幕的人,实力不怎么样,口气却……” 徐庸铮虽然感知敏锐,却也无法在人群中找到那人所在。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被同行之人阻止了。 “乖乖,怎么他也来了?没道理呀。”有知晓绿衣剑客底细的人说道。 “他是谁呀?很有名气吗?” “何止是有名气,简直是大有来头。”那剑客有些鄙夷说道。 “清风无痕。” “清风无痕贺德庸。” 人群中很快就有了反应。知情者也不气愤了,而不知情者也不再叫嚣了。 剑幕之人对贺德庸所说没有多大反应,由此可见,贺德庸的实力摆在那。 紫衣剑客左手负后,右手袖子一挥,说道:“此间无风,不如就让小弟陪德庸兄练练剑如何?也好教这天下剑客见识一下我剑幕剑主之风采。” “既然如此,浩颜贤弟,却之不恭了。” 二人说话,似乎真的未把这清雪峰上的剑客看在眼里。 一眨眼,二人脚步轻点,几个雀跃就登上台去,几乎是同时到达。 贺元龙的神情有些紧张,话语也多了起来。“这场比试有得看了,这李浩颜乃是唐歌府主的亲传弟子,实力不可小觑呀。保守估计,也在扶摇之列呀。” “不出意外,这一次的论剑结果,就由此二人决定了。” 徐庸铮有些好奇,这贺元龙为何有意跳过贺德庸不介绍,看他神情,似乎有些在意这场比试的结果,徐庸铮也不忍打扰。 “这贺德庸乃是出自宋阙剑宗的剑主,绰号是清风无痕,实力之强,可以入扶摇前十。”徐庸铮从人群中听出了零零星星的消息。 而在擂台之上,李浩颜和贺德庸都静立不动,似乎化作了石雕。 人群慢慢静了下来,纷纷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方才明明无风的山顶却是刮起了一阵风。众人再往擂台上看,两个已然都持剑在手。 徐庸铮剑心通明,知晓了二人已经交手了一次,心中思忖道:这清风无痕果然有些门道。 贺德庸的铁剑已经静了下来。 再回首,李浩颜眼睛明亮,手中挽了个剑花,拱了拱手道:“德庸兄,你这身手却是不减当年呀。” 第二百一十九章 剑歌侠客行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面对李浩颜不似夸奖的夸奖,贺德庸也不计较。他的剑道这些年虽有坎坷,可也不至于比当年还要差上一些。 贺德庸毫不客气道:“浩颜贤弟,也让为兄看看你这些年的长进吧。” 李浩颜不再废话,提剑冲到贺德庸身前。 于是,剑就此消失在他的手中,化成一道道的虚影,刺向贺德庸。 贺德庸左手握剑,右手捏剑鞘,双手齐动,那道道虚影竟然是进不了他的身。 李浩颜左右挪移,步步向前,剑形之下虚影慢慢变成一道网,似要将贺德庸罩住。 这道剑网颇为严密,几乎没有一点儿缝隙,风都透不过。 可惜,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贺德庸右手持剑鞘横在胸前,左手倒握铁剑,剑刃笔直朝向地面。瞬息之间,他右手剑鞘一连敲击三下铁剑。 此番敲击不似敲门,更似敲钟。 如铁锤撞击钟面,声音低沉而悠扬。 剑网恍如蜘蛛网,被那黄钟大吕之声搅得支离破碎。 “来了来了,碎钟。”台下贺元龙扯着徐庸铮的衣裳,惊喜叫道。 贺德庸如此实力,李浩颜作为剑幕弟子,怎能不清楚。而贺德庸两大绝招之一的钟碎,他也见过数百次。 所以李浩颜一见贺德庸手中铁剑与剑鞘相击,便提高了警惕。等到贺德庸一有发动钟碎之态势,李浩颜的剑便笔直朝前劈去。 哪怕如此,李浩颜依旧是迟了。贺德庸三次敲钟,给人的感觉明明远远不及迅雷,可是动作却行云流水,仿佛不因外物外事丝毫干扰。三次敲钟,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激烈,等到最后,那本该汇成一道的巨响却无任何声音出现。 李浩颜的剑没有防守,那一剑劈在贺德庸的头上,仅仅毫厘之间,就能了结贺德庸的性命。 钟碎之声如一道巨锤,直接将李浩颜击飞二丈开外。 而贺德庸脚下的石板破碎,如泥土皲裂,蔓延向四周,如一道长在地上的蜘蛛网。 李浩颜踉踉跄跄后退,鲜血喷出,嘴角血红。他左手用衣袖随意拂去血迹,右手的剑发出了不易被人察觉的颤抖。 李浩颜嘴角微翘,却不似在笑,方才斗智斗勇,一番较量,他却是输了。不过好在伤势不重,这就意味着他还有继续讨教或者胜利的机会。 滴答滴答的声音传入李浩颜耳中,李浩颜看到之后,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 一滴滴鲜血从贺德庸的手臂之上源源不断流出。原来方才李浩颜那一剑在最后关头猛然一变,反倒奏效,而才使得贺德庸受了伤。 徐庸铮轻轻揉了揉耳朵,生怕自己听错。方才贺德庸的剑势变化之道,他现在想不明白了。 贺元龙笑了笑,朝徐庸铮解释道:“那一式名为钟碎,可是清风无痕的绝招。聚气势而不散,凝而骤发,最高境界之时,没有一丝声音。这虽然没有一丝声音,可威力如同巨钟撞碎,不可小觑。” 徐庸铮看了看这如数家珍的贺元龙,笑着说道:“贺公子,果然见识不凡。” “我不过一张嘴,哪里算得上不凡,那清风无痕才是真不凡。” “德庸兄,接下来你就要小心了。” 李浩颜架势一变,右手剑倒握着负在身后,左手衣袖横在腰间。 “此次出来之前,我曾问剑于府主。” 李浩颜看着贺德庸的眼睛,缓缓说道:“府主只出一剑,我大败而不伤。” “败给府主并不丢人。”贺德庸回应道。 “府主之剑道修为,可为天下先。起初我也认为败给他并无什么不妥,可惜······” “可惜,府主还告诉我,剑幕同辈中人在我这般年纪之时,曾抗住府主三剑。” 两人说话,置场下人如无物。而诸多剑客也乐得听李浩颜讲解这类秘闻轶事,所以,会场之上十分安静,甚至都没有风声。 “府主剑道深不可测,这些年更加出神入化,一剑之下,剑幕之中已经是难有敌手。”贺德庸也将剑鞘收在身后。 “德庸兄谬赞了。府主上次出手,所用不过寻常铁剑,正如……正如德庸兄手中所用一般。” 这话一说出,不仅其他剑客摸不着头脑,剑幕诸人也是搞不清楚李浩颜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我不知晓,当年德庸兄为何甘于平庸?但是今日,如若有幸让清风无痕败在我之剑下,李浩颜死而无憾。” 世间从不缺少聪明人,不缺少善于捕风捉影之人。所以,下一刻真相呼之欲出。 难道当年能抗住府主三剑之人乃是贺德庸不成? 众人一片哗然。剑幕之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真假。 李玉楼的手紧紧捏住剑鞘,看着李浩颜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李浩颜的气势开始抖升,脚步开始在石板之上挪移起来,紫衣身形也变得柔和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李浩颜的剑亮在身前。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李浩颜的剑似乎变得更加雪亮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李浩颜的身形如燕子灵巧。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剑影变得绰绰,剑势惶惶,剑气终于慢慢纵横了起来。 这一剑,终于酝酿出了淡淡的剑意,欲要逼近贺德庸了。 “出现了,是侠客行歌。” “侠客行歌?这是一首歌吗?”有人不解问道。 “傻孩子,你以为……”一个老剑客欲耐心解释。 “果然是见识浅薄的乡野之人。真当我唐歌剑豪这一脉的唐歌二字是摆设么?”此时传来剑幕之人的怒斥声。 那个小剑客颇为老实,如此怒斥之下,悻悻然低下头去。 旁边那个老者也是满脸微红。旁边方才还交谈甚欢的剑客们也都沉默不语。 如此做派,自然有人看不惯。只不过大多数人敢怒不敢言。而贺元龙却是小声嘀咕“如此威风,净在台下嚷嚷,怎么不上台去试试?” “话说这唐歌到底是个什么……”徐庸铮对于剑幕也只是了解大概,而从贺元龙指点江山的语气,应该是知晓内情的。 贺元龙摆了摆手,瘪着嘴巴说道:“这可说不得。这玩意怕是说不明白的,他们爱之如命。” 看着贺元龙有些夸张的表情,徐庸铮又要开口再问,但是被贺元龙一个噤声的动作阻止了。 撇开台下不论,与此同时,台上的贺德庸可没那么多惊讶,李浩颜姓李,又是那人的弟弟,能用出侠客行歌,自是理所当然。 他看着李浩颜使出四句歌诀,剑势也变得有些凌厉起来,他手中的剑也开始动了起来。 “你们看,清风无痕也动了起来。” 贺德庸的剑虽剑幕闻名,可也是众所周知的,质地极为普通,铁剑一把。同样广为人知的是,贺德庸的剑意不简单。 “清风七律。”贺德庸长剑一声清吟,山间又起了风。 一剑到此,同是剑客徐庸铮的眼睛变得明亮了起来。 贺德庸的剑就这样众人眼前凭空消失了。 李浩颜是第一次正面感受到贺德庸的清风七律,不由得皱皱眉。 前番他的兄长就和他介绍过贺德庸的剑意,自视甚高,极少言语的兄长居然不吝夸奖,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惊讶简直可笑。 这凭空消失的剑,这犹如气旋的风,是如此的动人。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李浩颜脱剑于手,名剑却不落地。而是悬空而立。 前四句歌诀演化出的剑意终于先出形来。 李浩颜身前白雾泛起,隐隐可见一朵白莲。 清水白莲出,灼灼乎其华。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念及这一句之时,李浩颜满脸不知为何涨得通红,他的双手在紫衣之下禁不住地颤抖,显得有些痛苦。 第二百二十章 似可定音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李浩颜自知处境不妙,继续下去,极可能发生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可就算如此,他仍不打算放弃。这是他为剑者的尊严,更是赌上了他多年的骄傲。 “三杯吐……” 此句剑诀未讲完,他竟是真的吐出一口鲜血来,鲜血弥漫,溅于白莲之上,白莲并未变色。 另一边,贺德庸的清风七律早已完成,他一直在等。 而见到李浩颜如此勉强,他不再犹豫,左手二指并作为剑,迅速往前一刺,他的长剑就此击去。 李浩颜哪里还敢怠慢,赶忙振作精神。也是右手并指作剑,驾驭白莲剑意朝贺德庸射去。 白雾大起,贺德庸的剑气在白雾中肆意流淌,似一尾龙鱼,身带清风般游弋。 “堂堂清风无痕竟然趁人之危。”剑幕中人不知是谁多说了一句。 耳力一直不错的贺元龙听到这话,可就来了劲:“谁丫的嘴巴贱,难不成比武要等人摆开架势,做足了准备,只对拼剑意么?难不成李浩颜的剑意要半个时辰,我们就等半个时辰?” “趁人之危?首先你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怪得了谁?” 贺元龙心中不平,竟然站起身来,望着身后的剑幕诸人,眼神不善,叉着腰说道:“谁他么的嘴巴再贱,别怪本公子记仇,一旦日后提了剑,免不了要和他过上几招。” 方才说话之人果然没了声响。没办法,这贺元龙的名气虽没多大,可架不住人家身份显赫呀。剑幕不少人不断腹诽而又忌惮着这个稚嫩的公子哥。 徐庸铮顿觉这贺元龙颇为有趣,只是不知晓他底气何在。只有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这剑幕中人也不能脱俗,欺软怕硬才是江湖常态呀。 “胜负已分了。”徐庸铮望着渐散而未散的白雾,提醒着贺元龙。 风儿适时吹拂,白雾消散,也揭开了比试的结果。 一人站着,一人倒地。 倒地的那人显得颇为狼狈,他躺在一摊鲜血当中,鲜血染红了微尘,更是打湿了他的衣襟。 站着的那人左手血流不止,鲜血染红了大半剑刃,也污浊了他的裤子。不同的是,他本该握着剑鞘的右手却拿着又一柄剑。 倒地的那人身着紫衣,是李浩颜无疑。笔直站着的那人乃是清风无痕贺德庸。 或许正如李浩颜之前所言,清风无痕依旧是风采不减当年。 清风轻轻游荡在山峰之上,仿佛在像人们低声诉说着它刚才的功绩,也在宣示着山峰之上的惨烈。 贺德庸迈开双脚朝着李浩颜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没有谁知道他此刻手里还拿着两柄剑意欲何为,有些人不禁猜想,他是到李浩颜面前去耀武扬威还是其他? 李浩颜无力地躺在地上,在外人看来,他根本没有看到贺德庸到来一般,剑幕弟子不少人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他停下了。” “这场比斗他已经胜了。” “可是他的剑并未收起。” “快看,他的剑要落下了。” “难道他真的敢杀人?”这一次不止剑幕的剑客不相信,其他的剑客脸上也是不可置信,不过转瞬之后,却是看好戏的模样。 那柄属于李浩颜的剑落下了,并未落在李浩颜的身上或者脖子上,贺德庸将李浩颜的剑稳稳插在地上,然后伸出了右手。 远处的李玉楼不由得一笑:“虽说唐歌剑豪和宋阙剑宗的关系不好,可他怎么敢杀了浩颜师叔呢?那么浩颜师叔,你会怎么做呢?认输还是再度讨教呢?” 李浩颜的自言自语,并没有得到剑仆的插话。 众目睽睽之下,李浩颜会怎么做呢? 只见李浩颜也伸出了右手,握住了那只还算洁净的诺大的手,然后呲着牙,艰难地起了身。他的左手有意无意地避过那柄名剑。 “德庸大哥,方才,谢谢你救了我。”李浩颜低声朝着贺德庸道谢。这个称呼倒是亲近了许多。 “侠客行歌乃是可以在唐歌剑豪所有剑歌中排入前三的,你操之过急,意气用事,才会伤得这么重。若是你大哥在此,恐怕有你好看的。” “大哥人虽好,可总是喜欢将我当作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待,这次的比试,德庸大哥,您可千万别让他知晓实情。” 贺德庸点了点头,露出了作为胜利者的笑容。 不过,贺德庸突然神情一变,故意亮大了嗓门说道:“就你那半吊子的侠客行歌就想和我的清风七律一较高下?你还是回去多练练吧。”说话间,贺德庸的手重重地拍在李浩颜的肩膀之上。 李浩颜肩膀未能传来一阵酸痛,他也是一阵愕然之后,马上心领神会,猛地一甩手,推开贺德庸,不甘心叫道:“贺德庸,你别欺人太甚。” “今日比试,是我输了。我们唐歌剑豪可没输。要怪只怪李浩颜学艺不精。” “你也别得意,哪怕我打不过你,不代表剑幕这些后生晚辈打不过你,更不代表这天下用剑的英雄打不过你。我就不信,今儿个就没剑客能治得了你?” “实在不行,我就去请我大哥李浩渺过来。”最后这句话有些赌气的成分,活似小孩子打架打输了,回家找哥哥来帮忙的样子。 在他人看来,李浩颜表现得有些恼羞成怒,所以话语难免有些刻薄,这一番激将法用得不错,也有一些无名小辈想趁机而动。 可是最后李浩颜搬出了自己的大哥李浩渺,有些人的心中难免打起退堂鼓了。 李浩渺何许人也?他不仅是李浩颜的兄长,更是天下剑客公认的一代剑主。 既然颇为了解自己兄长实力的李浩颜在与贺德庸比试之后如此说道,那么下一个找贺德庸讨教的人,怎么也得在心里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够不够份量和李浩渺比较一下了。 再看李浩颜,他一甩衣袖,做足了气恼的姿态,然后眉毛微微一挤弄,冲着贺德庸示意,收剑入鞘就欲走下台去。 留下贺德庸一人,饱受众人目光的洗礼。 而贺德庸昂首挺胸,挥了挥手中剑,俨然一副胜利者姿态。他的眼神冷峻而犀利,他的剑虽普通,却闪烁着寒芒,分外刺眼。 满座高朋,竟然只有寥寥数人敢与之对视,而他们尽皆露出了友善的笑意。 台下的藏兵殿长老符彰也露出了一抹笑意,心想看来今日之论剑,是清风无痕夺魁了。 坐在徐庸铮身旁的贺元龙则是兴高采烈,似比他自己夺魁了还要高兴,手舞足蹈:“我就说这清风无痕无人可敌吧。无为兄,虽然你今天没上场,可是你别气馁。下次论剑大会你肯定还有机会的。” 徐庸铮本就没打算上场去比试,被贺元龙这么一打趣,也是安下心来。 这两人都姓贺,估摸着是出身同门,说不准还沾亲带故。而贺元龙于他不过是一过客,徐庸铮也没必要争辩什么。 “借贺公子吉言,无为今日大开眼界,打定主意,回去还得多加练习剑术才是。” “你也别太妄自菲薄,能得秦元朗赏识的剑客,你将来肯定会大有出息的。”贺元龙拍了拍徐庸铮的肩膀,安慰道。 徐庸铮笑着拱了拱手,起身就要走,却被贺元龙拉下。 “无为兄,别走呀,藏兵殿的长老还没上台呢。虽然结局已定,但是论剑大会还未结束呢。等到他上台宣布结果,我和你一道走也不迟呀” 话已至此,徐庸铮也不好意思拒绝,总不能说自己要赶紧开溜吧。 台下众人见到藏兵殿长老符彰上台而去,也打足了精神,等待今日之事一锤定音。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无痕九阙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符彰漫步走上台去,到他这般半百年纪,反而不是一味追求速度了,而是愈发沉稳。他先是朝贺德庸行了一礼,拱手道了句:“恭喜贺公子。” 贺德庸也是笑着回礼,没有丝毫怠慢。 “符彰早就听闻剑幕清风无痕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此宽宏大量的气度,如此高超的剑技,老夫若是未退出扶摇榜,指不定要和你一较高低,来个以武会友。” 贺德庸只是笑笑,不言语。 片刻之后,符彰对着台下众人说道:“昔日天机阁对贺大公子的点评,老夫倒是记得清楚。上面有写道,清风无痕贺德庸,一柄铁剑在手,身怀两大剑意,剑主可期。开始老夫以为这是句客套话,毕竟天机阁向来喜欢可期二字。没曾想这天机阁还是将他给看轻了。哈哈。” “今日诸位有幸得见其中的清风七律,不知各位满意否?” 这话说出来,台下众人纷纷点了点头,甚至还有人嚷嚷道不过瘾呀。 “老夫知道,肯定还有人觉着看不过瘾的。老夫还知道,这清风无痕呀确实有两大剑意,不仅有清风七律,还有一道名为无痕九阙的剑意。不如请哪位英雄好汉再来上台,逼出这贺公子的第二大剑意来,也好让大家伙过过瘾?” 这话一说出口,台下终于爆发出一阵笑意。 若是连藏兵殿符彰都如此吹捧贺德庸,台下之人恐怕是个傻子,都不会敢去试一试贺德庸的无痕九阙剑意了吧。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此宣布此次论剑大会的结果······” “且慢。”台下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之事尘埃落定之时,一个白衣的剑客站了出来,身形几个起伏,他缓缓落入台上。 他神情冷峻,骨子里带着一股傲气,毫无疑问,这是来自剑幕的。来者正是李玉楼。 “晚辈剑幕李玉楼,拜见符老前辈。” “你个小剑客,若是只为打招呼,不用上台,这么讲究礼数。”符彰笑着说道,他也弄不清楚这剑幕小辈的来意。 “符老前辈误会了,晚辈上台,并不是为打招呼或者露脸这般,而是为论剑而来。” 符彰笑得更加放肆了,说道:“莫非你这小辈是想领教那无痕九阙剑意?” 李玉楼微微一笑,说道:“晚辈知道自己剑意可能不及,可是,高山仰止,还是想向贺大剑主请教一下,以磨砺自己的剑心。” “玉楼,你别胡闹,赶紧下来。”台下有人朝李玉楼喊道。 符彰循声看去,正是刚才败给贺德庸的剑幕剑客李浩颜。 可惜,李玉楼却不答应,说道:“小叔,方才你不是说,你败给了他,代表剑幕这些后生晚辈打不过他吗?所以此刻我要向贺师伯讨教呀。还望师叔成全。” 李玉楼说话诚恳,态度也颇为得体,符彰也不由得点头称赞:“剑幕年轻一代,果然后继有人了。” “你······你给我滚下来。”哪知李浩颜此时极为不讲理地训斥着李玉楼。 “师叔,”李玉楼竟然猛地一下子跪在地上,然后眼睛通红,“师叔,小侄自知天分不及师叔,可是,也想在剑道之上有所为。今日小侄也做好豁出性命的打算,来讨教贺师伯的无痕九阙,还望师叔成全。” 话语刚毕,李玉楼竟然朝着李浩颜所在方向,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李浩颜依旧是毫不退让,冷言冷语道:“我不管,你若是要讨教,以后自有好多时候任你挑选。总之,今日就是不行。” “这是什么道理?浩颜师叔怎么如此霸道?”同是唐歌剑豪的弟子为李玉楼打抱不平。这一句,也惹得其他天下剑客一阵议论。 “这就有意思了,李浩颜前番说死而无憾,这李玉楼也是做了豁出性命的打算。莫非这唐歌剑豪中的人都和自己的命过不去?莫不是练剑练傻了?”贺元龙大有摆足架势看好戏的模样,话语之中也有些刻薄。 “还是说,李浩颜担心自己这个侄子能赢过清风无痕,所以执意不让他参加?”贺元龙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复又摇了摇头否决了,因为这种想法太过荒谬了,他可是很了解李玉楼的实力。李玉楼实力不低,可是比自己的师叔仍有距离,至于和清风无痕贺德庸相比,那更是差得远。 李玉楼依旧是跪在地上,只见他抬起头来,声泪涕下说道:“玉楼不知何时得罪了师叔,师叔竟然如此毁我剑心?” “难道师叔是担心我胜过了贺师伯不成?” 如此污蔑之下,李浩颜一时无言以对,他几欲张口,话到了嘴边却又开不了口,最后竟是跺了跺脚,咬了咬牙说道:“李玉楼,你,你很好,李玉楼,你真是出息了。”说完后,他竟是一手叉腰,来回踱步,似是愤怒。 一旁的符彰见李玉楼问剑之心如此诚恳,上前一把扶起了李玉楼,说道:“你叫李玉楼对吧。既然有问剑之心如此,何愁修为不能精进呢。今日,老夫冒昧送你一句话,剑客一生只需问剑,不须问他人。” 言下之意,自然是要李玉楼不必问自己师叔,可以直接向贺德庸请教了。 李玉楼鞠了一躬,说道:“谢符老前辈成全。” “你也不必谢我,既然你还要向他请教,那自然是问剑未结束。”言罢,符彰便走下台去。 李玉楼面对清风无痕,也是颇为讲礼数,拱手笑道:“晚辈李玉楼,请贺师伯指教。” 贺德庸看着这个表面温良,实则颇有心机的后辈,冷冷说道:“闲话不续,尽管来吧。” 话说完,贺德庸就要抽剑而出。 “且慢,贺师伯。”李玉楼瞄了一眼这个名义上的师伯,笑着说道,“晚辈听家父说过,贺师伯无痕九阙剑意之后仍有精妙变化,所以今日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前来领教。” “你父亲是谁?”贺德庸问道。知晓他无痕九阙剑意之后仍有变化的人,可不多。剑幕之中一只手就可以数下来。 李玉楼笑得更加灿烂了,回答道:“家父正是李浩渺。” 这话一说出来,不仅台下忍不住多人惊呼,连贺德庸都有些惊讶。 看着台下的动静,贺元龙显得有些不高兴,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不屑说道:“还家父李浩渺,李浩渺很了不起吗?” 徐庸铮不由得额头直冒冷汗,这么个贺公子,真的是心直口快。他虽不知道李浩渺是谁,可是从此时人群对他的推崇,也可以猜想此人实力威望之一二。 李玉楼看着有些发呆的贺德庸,恭敬说道:“贺师伯,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请师伯成全。” 贺德庸回过神来,面无表情说道:“讲来,听听。” “晚辈方才见识了师伯的清风七律,心中已经是敬畏佩服不已,如今违背师叔之命上台请教,只为见识一下前辈的无痕九阙剑意。就算是师伯为了圆师侄心愿也好,还是为了让天下众英雄开开眼界也好,一旦用出,无论胜负,都可以彰显我剑幕剑客之风采。请师伯成全。” 李玉楼更是单膝跪地,颇有几分为民请命,慷慨就义的意思在这里。 台下更是响起了诸多声音。 “对呀,也让这帮子自诩不凡剑客见见那无痕九阙剑意的风采。” “这李玉楼真是光明磊落,好生让人佩服。” “贺大剑主,让我们开开眼界也好呀。” 贺德庸没有理会这台下之人的叫嚣,他堂堂清风无痕,岂会受他人随意摆布。只见他抽出长剑,冷冷说道:“你若是真有能耐,自然可以见识到我的无痕九阙剑意。” 第二百二十二章 并蒂莲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之前是见过李玉楼的,也见识了他张扬跋扈的做派。再看看今日李玉楼之谦恭有礼,他甚至开始怀疑当日见到的那个人是不是李玉楼。 为何李玉楼坚持让清风无痕用无痕九阙剑意呢?难不成他真有把握破了那剑意?他不自觉地将诸多疑惑一股脑涌向了兵道天数诡。可惜,脑海中还是没有浮现那是熟悉的声音。 李玉楼眼看借势不成,又生一计,使出激将法说道:“不瞒师伯说,家父不仅将那无痕九阙剑意的缺点告知了我,更是将破解之法传授给了我。晚辈虽有不信,可是父命难违,不得不修行。今日,一旦贺师伯用出无痕九阙,恐怕就是晚辈扬名之日。” 这贺德庸如何能忍?他每次败给李浩渺不过是伯仲之间。李浩渺怎么敢如此大言不惭呢?贺德庸似乎有些怒了,咬牙说道:“那就如你所愿。” “还请师伯手下留情。”李玉楼又恢复了翩翩公子般的儒雅。 “放心,我这无痕九阙的剑意只出五成威力。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这话却是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中。贺德庸哪里会信李玉楼的谎言,他只出五分力,只希望给李玉楼一个教训,免得这小子日后还是如此狂悖。再者,自己真要动手重伤了他,贺德庸反而不好向李浩渺交代。 “多谢贺师伯。” 既然你要见,我就让你见个够。若是连五成威力都不能抵挡,那你再怎么会借势,再如何演戏也无济于事。 贺德庸一手握着铁剑,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这无痕九阙的名字当初正是李浩渺所赠。清风七律,无痕九阙。清风取风之轻盈,使剑消失,而后带动风之律动形成气旋。当年他苦心钻研清风七律,讨教于李浩渺,数月间不断切磋,得李浩渺点拨,终于于剑幕一无名剑碑之前有所感悟。悟出全新剑意--无痕。而他手中铁剑也是剑碑中所藏。 可惜,今日他却要对故人甚至是恩人的爱子动手,真是造化弄人呀。 “贺师伯,请赐招吧。” 贺德庸剑眉一挑,手中长剑便舞动了起来。 徐庸铮眯了眯眼,贺德庸这一次的出剑,在他看来更是诡异,仿佛他手中的剑也变了形状,笔直的锋刃变得扭曲,远看似一条长蛇飞舞。 这一剑变得越来越长,也变得越来越柔,像极了徐庸铮腰间隐藏的软剑。 台上依旧没有明显的变化,没有白雾,更没有剑气纵横。但是,仍有不少人微妙感知到贺德庸的剑意已然催动。 山间没有风,却是呼呼作响。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人们再往台上看去,发现贺德庸的衣袖鼓起,身上襟飘带舞。 无痕九阙,取自风之疾劲。刚猛无比,剑出风起,看似无痕却实则有形。 “想不到这道意境真的是看不到的。”李玉楼想起上次父亲和自己讲解的话,总觉得有所夸大,如今看到,发现父亲所言非虚,出言感叹道。 李玉楼感受着奔腾而来的刚猛剑意,嘴角一翘,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剑。 这柄剑长不过二尺有余,剑柄剑鞘都是用粗布包裹着,像一个害羞的丑姑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清具体形状和模样。只是这剑与风度翩翩的李玉楼有些格格不入。 李玉楼剑方出鞘,瞬息之间,剑又似乳燕归巢般入鞘。 这一剑出,并没有像诸多名剑一样有多少寒光溢出,也没有发出凌厉的剑气,仿佛只是简单的一记拔剑式。 徐庸铮明显感觉到一股蓬勃生机的剑意从李浩颜的剑中溢出。 “莫非他只需拔剑就能催动意境?”同样的疑问也降在众人心头。 轰轰隆隆的炸裂声不绝于耳,然后擂台之上烟尘和白雾大起。 一朵娇滴滴的青莲从淡淡的清波中擎起。青莲生有数片花瓣,晶莹剔透。 青莲仅仅一朵,不过拳头大小,花瓣刚好可遮眼,数十瓣亦可数。 下一刻,异变陡生,莲花开,花瓣尽数脱离青莲,片片飞舞于空中。 一生二,二衍四,四变八。如此小小的青莲花瓣,竟越变越多,擂台之上似下了一场粉色莲花雨。 当劲风遭遇花雨,自然是花雨随风动。 不过,风似带不起这美艳的花雨,也载不动这青莲的风流。 风慢慢停歇了。可惜风停雨未歇。花雨如长练,直击向贺德庸。 贺德庸眉头一紧,却不宜有虑,清风七律瞬息之间发动。青莲瓣瓣,看似温柔,形似龙鳞万点,直破气旋,这一次却是贺德庸被击飞而去。 贺德庸皱眉问道:“你怎么可能发出这种意境?” 李玉楼不理会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道:“青莲一朵,权当给贺师伯见面之礼。不知贺师伯满意了吗?小侄可是准备了许久。” “你的剑好像有些古怪。” “贺师伯何出此言?剑客用剑,有什么古怪?”李玉楼的剑依旧是藏在袖内,不肯将半点剑身剑鞘示于人前。 “你父亲知道吗?” “家父知不知道,都与此次论剑大会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将要赢了。将贺师伯踩在脚下之后,我想不仅可以夺魁,扶摇榜也是我的囊中之物。” “哼哼,你很有野心。如果你真的能催发那朵青莲,不说这论剑大会,哪怕去问剑扶摇榜首,也不在话下。可惜,你却是走了歪门邪道。既然是歪门邪道,那么我这个做师伯的,就有义务让你重回正道。” “哈哈,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师伯试上一试。小侄不胜感激。” 贺德庸不再废话,无痕九阙骤起,山顶终于是刮起了风。 擂台之上,贺德庸长剑舞动,不仅笔直的锋刃变得扭曲,看似一条飞舞的长蛇,形状不清,连同他的身形都开始变得诡异起来,薄雾一起,不少人眼前一片模糊。 这一次,这道剑意终于完全爆发出来。 嘶嘶,嘶嘶,台上响起了一阵清晰又古怪的声音。 剑意所过之处,擂台之上的大理石板也被直接碾碎,化为齑粉。 李玉楼再度亮剑,仅仅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剑意就此催动,两朵青莲纷纷呈现,绽放。 两朵娇滴滴的青莲从淡淡的清波中擎起。青莲生有数片花瓣,晶莹剔透。 青莲两朵,堪为并蒂莲,均是拳头大小,一般模样,花瓣刚好可遮眼,数十瓣亦可数。 花瓣尽数脱离青莲,片片飞舞于空中。 一生二,二衍四,四变八。青莲携带着勃勃生机,化成两束光砸向贺德庸所在。 两道光不仅驱散了薄雾,更是止住了狂风。 嘶嘶的声音停止了,却发出了叮叮的剑器落地声。 更有一个人被直接打下擂台,众人看去,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剑意比试,居然结束得这么快。 只见贺德庸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他的衣裳大半碎成布条,浑身是血,鲜红染柳绿,好不凄惨。铁剑依旧在他手中,可还有半截剑刃留在了擂台之上。 贺元龙从座位上惊起,一下跃到贺德庸身前,将他扶起,另一手搭在贺德庸的手臂之上,就为他把起脉来。 “心脉受损。” 言罢,贺元龙双手动作不停,迅速在贺德庸的胸前,背后,手臂上按揉了数下。 “快取药来。”他朝身后两位侍女喊道。 在他的示意下,两粒药被倒入他手中,再入贺德庸嘴中。 也不知这是什么灵丹妙药,贺德庸片刻之后就醒转过来,睁开了眼睛。 “大哥,你没事吧。”贺元龙焦急问道。 贺德庸摇了摇头,看向了自己左手剑。 铁剑被砍成两段,他也落败,被直接打下擂台,败得如此不留余地,一时之间悲伤涌上心头,百感交集。这柄铁剑虽非神兵利器,可跟随他多年,身经百战,早已经与他心意相通,今日铁剑断于此,是不是昭示他的剑道亦是如此? 另一边,李浩颜也赶了过来,出言问道:“德庸大哥,你没事吧。” “不要你们唐歌剑豪的人假惺惺。我大哥要不是为了救你,怎么会受伤?”贺元龙医术何其高超,仅仅刚才一番诊断,就知道贺德庸方才剑意自伤的情况。 第二百二十三章 借剑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贺元龙可不笨,方才自己大哥和李浩颜比试,为何会突然收回剑意?恐怕就是为了迂腐的报恩。那唐歌剑豪的李浩渺当年于他的点拨之恩,自己这位大哥讲究侠义,今日就能做到不伤其弟。 可是,贺元龙却不答应,他怒吼道:“先是师叔上台邀战,试探我大哥虚实,然后是师侄舍身为剑,打着比试的幌子,让我大哥不能使出全部实力。最后用一柄怪剑来偷袭,你们唐歌剑豪真是,真是恬不知耻。” 贺德庸用断剑做支撑,慢慢站起身来,然后手拍了拍贺元龙的手臂,叹息说道:“够了。不必说了。” “德庸大哥,今日李玉楼之举止,我敢对天发誓,我并不知情。”李浩颜解释道。 贺德庸右手按着左臂,转过身去,慢慢推开李浩颜和贺元龙二人,一瘸一拐地朝山下走去。 贺元龙本想迈步赶上前去,可是突闻贺德庸的怒斥。 “别跟着我。” 清风无痕就如此接受败局,离开了论剑大会。 “大哥,大哥……”贺元龙想要喊住贺德庸,可惜,未能如愿。 “贺师伯,慢走呀,承认了。”李玉楼加大声音喊道。 贺元龙本就极为气愤,李玉楼这样一喊,这无疑是给他怒火上之浇了一把油。 贺元龙彻底炸了毛:“李玉楼,你个无耻,剑幕败类……”可惜受限于口才有限,于李玉楼而言,不过隔靴搔痒,丝毫不伤。 “小贺师叔,在台下耍嘴皮子功夫可不算本事。有本事也请你提剑上台,来指点指点晚辈才好。” “哼,等我可以提剑,我一定会把你打得屁滚尿流。你等着。” “一日之间能得两位宋阙剑宗之上传人指教,李玉楼真是荣幸之至。” “可如果小贺师叔不能提剑,那就请您闭嘴。君子动嘴不动手,手无缚鸡之力女人亦是如此。小贺师叔,请您自重。” 贺元龙说一句,李玉楼可以说上十来句,方才打败剑幕闻名的清风无痕,李玉楼可谓占了天时,而此时李玉楼居高临下,更是占据地利。这一番比试,贺元龙哪里还能得胜? “诸位,李玉楼不才,今日侥幸打败师伯,若是还有人自认可以打败贺师伯,或者想指点在下的,尽请上台一战。”李玉楼朝四周台下拱了拱手,满面春风难自掩。 方才贺德庸与李玉楼一战,看得台下众人紧张不已。此时,李玉楼如此姿态,剑幕分属唐歌剑豪的剑客们哪能还不助势。 “李公子如此风采,不愧为剑幕翘楚李浩渺的公子。虎父无犬子呀……” “两剑打败清风无痕,剑幕之中,除了那几位府主宗主,还有谁能做到呢?” “如此说来,那李玉楼可以与剑幕府主过过招了?”剑幕剑客如此吹嘘,自然惹得有些人不满。所以宋阙剑宗的弟子反问道。 “那自然未曾可知。不过,打败了剑宗的清风无痕,也就够了。” “什么狗屁的清风无痕,依我看,不过是跳梁小丑一个。” “那败在他手下的李浩颜算什么呢?” 剑幕唐歌和剑宗两帮人掀起了一场热烈的议论和争辩,父母爹娘本不易,奈何此时徒惹骂名。 经过这么一闹,会场的气氛热闹了起来。其他的剑客也乐得隔山观虎斗,可惜只是嘴上功夫,有些不过瘾。偶尔有些不怕事大的剑客想煽风点火,加入战局,被长辈给严厉制止了。不少人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贺元龙听着那些声音,清风无痕怎么样狼狈,如何不堪,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握紧了拳头,眼睛里满是期盼地盯着身边的红衣女子,谁知道那女子摇了摇头,坚决道“不行。” “这贺元龙到底是什么来头?”徐庸铮不信他真的可以打过李玉楼。 “当年宋阙剑宗两大宗主并治,贺乃是宗主姓氏。” “那贺元龙是宋阙剑宗宗主的儿子?” “恐怕还不止如此简单。剑冢弟子如此年纪不提剑,应该不是提不起剑,而是别有所图。再看这两个剑侍模样的女子,实力也算不凡。能受到如此待遇的,让老夫想想……四百年前的剑宗宗主好像走的也是这个路子。十八年不提剑,以胸中沟壑不平养剑气,然后以剑问道。” “越说越没谱了。十八年不提剑,还能养剑气?那你说说,那个剑宗宗主后面什么修为?又怎么惊天动地了?” 诡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当年那剑宗宗主刚好是败在了这小子的师傅姜玄初手里。 “那清风无痕贺德庸也是宗主的子侄?” “恐怕没那么简单。贺德庸对贺元龙不冷不热,若是亲生兄弟,不至于此。十有七八是他的身份有问题。不然剑幕名剑无数,他也不会到此只一把铁剑。贺元龙穿着雍容华贵,贺德庸只是简单布衫……贺德庸多半身份不正。”若是贺元龙能听到诡的说话,恐怕会张大嘴巴。不过几个片段就能推算出贺德庸的身份,果然是越老越妖。 “你看这场面,李玉楼先是打败贺德庸,再让人胡吹乱嘘,一番贬低褒扬,这名声就出来了。我猜,那小剑客为今日谋划了许久。也过不了几日,扶摇榜定有他的名字。” 徐庸铮听着诡的解析,冷眼看着这满场的喧嚣,不懂这许多人的热闹是为何。 “无为,你能打败他吗?” 徐庸铮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贺元龙和自己说话。 “你能打败他吗?”这句话,不是简简单单一个问题,不是你吃饭了吗,更不是你想吃饭吗。这是一种期盼。潜台词就是我希望你去打败他。我想请你也打败他。 诡没有说话,徐庸铮也开始沉默,似乎在思忖着此事的利弊。 看到徐庸铮如此反应,贺元龙的眼睛从睁得大大的,满是期盼,变得低垂着。 “唉……”贺元龙低着脑袋,看不清楚表情,良久之后,长叹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就要离开。 “走吧,今日就让这人得了这风头吧。” 事实上,徐庸铮不管出于什么心理,都没有出剑的理由。为贺德庸打抱不平?帮贺元龙的忙?这可不是玩笑。且不说自己能不能打过,就算侥幸打过,难保自己不会受伤。为他自己鸣不平?也这更是没有必要。若真要爆出自己姓名,恐怕还未下山,他就会身首异处。他此时一心只想隐藏好自己身份,好去行复仇之事。 “借我一柄剑。” 贺元龙听着徐庸铮的话语,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 “我今日出来得匆忙,未曾来得及佩剑。” 按理来说,这绝世剑客的佩剑如性命一般重要,应随身携带。此时徐庸铮连佩剑都忘记带,贺元龙并未将他当作一般剑客看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个剑客如此有信心,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贺元龙虽复仇心切,可经过方才一番思索,这无为和自己非亲非故,不出手才是正常。 若是害得这个无辜剑客伤害,他有些不忍,所以他欲言又止,最终咬牙道:“要不就算了吧。” 徐庸铮哪能不明白他的顾虑,笑着道:“莫非你对我没有信心?” “你和我非亲非故,你若受我之托上去比试,一旦你落败受伤,我心里将过意不去。再说,你也没有上去比试的理由。” “剑客为剑,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徐庸铮毫不脸红说道,全然忘了自己的剑匣被他扔在房间。 第二百二十四章 剑气如虹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从贺元龙身边侍女讨得一柄长剑,然后只给贺元龙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当然,这个伟岸是贺元龙自己的一厢情愿加上去的。 “若是你能胜了那李玉楼,这份恩情,我一定铭记在心。”贺元龙在心底暗暗发誓道。 符彰眼看李玉楼声势正盛,正要上台宣布今日比试结果,却发现擂台之上又出现了一个身影,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郁了。 “咦,那人是谁?” “一身灰袍的剑客,之前也没见过这个人呀。” “莫非他也是来表达自己对李玉楼的敬慕之意的。”这话刚说出口,就惹来一些人的笑意。 “那不是出现在四楼之上的剑客吗?”有些眼尖的剑客诧异道。 李玉楼眯眼看着这个上台的剑客,前几天不愉快的回忆涌上心来,他朝着那灰袍剑客道:“是你?我以为你这个缩头乌龟会继续蜷缩在龟壳之内呢。今日你上台之后,身后可再也没有藏兵殿的小姐给你做后盾了。” “瞧瞧,如此尖酸刻薄的嘴脸,还真有剑幕之人的味道。” 徐庸铮在台上可是做足了姿态,朝李玉楼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中州一无名剑客,师承一乡野之间小门孤派,今日斗胆上前来讨教。” 李玉楼似乎不想给徐庸铮这个讨教的机会,冷笑说道:“你既然自称为一无名剑客,师承一乡野之间小门孤派,想来实力微弱,你又有何胆量敢来向我讨教?” “家师有言,剑客诚心于剑,不必问敌手。” 这话一说出来,赢得了好些人的喝彩之声。 李玉楼却泼冷水道:“有胆量是个好事。可惜你没有那个实力。你此刻上来讨教,无非是想求名而已。可惜呀,可惜。” 徐庸铮看着李玉楼摇头的姿态,着实不解问道:“可惜什么?” “你连上台问剑的资格都没有,我又何必出剑?” “这又需要有什么资格?” 台下好些剑客的心又冷了下去。方才喝彩之人中好似吃下了一记苦药,摇头苦笑,原来是个没有资格的剑客。 “这是第二次论剑。你连第一次试剑都没有通过,怎么有上台的资格?” 徐庸铮哪里知道这论剑大会需要如此繁杂的过程,在他看来,论剑自然是一个比武的过程。可是现在看来,远不止他想的这么简单呀。 “得,你又出丑了吧。”诡不忘落井下石道。 “谁说他没有?”贺元龙一手高高举起一枚剑玉,朝李玉楼说道:“这枚剑玉乃是秦元朗赠与我无为大哥的,临走之前,秦元朗还说将自己的资格让给了无为大哥。” “你说赠与就是赠与了吗?”李玉楼颇为不屑说道。 贺元龙双手举着剑玉,冲到符彰身前,恭敬道:“符老前辈,这枚剑玉请您老过目。” 符彰接过剑玉,仔细检查之后,发现是秦元朗那枚剑玉无疑,他点了点头,朗声道:“是秦元朗的上等剑玉无疑。” 唐歌剑豪一脉中的剑客替李玉楼不平道:“论剑大会举办这么久,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论剑资格有赠与一说。” 方才一直老好人模样的符彰长老,此时说话显现出威严:“可也没人规定,这论剑资格不能赠与。在老夫眼中,这剑玉便是资格。若是能得那手持剑玉之人的赠与,便是获得了论剑的资格。” “既然符长老说可以,想来李大剑主应该没什么异议。”徐庸铮故意将李大剑主这四个字咬得极重。 谁也不知道,在徐庸铮的脑海中发生了一段对话。 诡难得好心提醒道:“徐庸铮,上台之前,你可得想清楚。这一战,你只能赢,可不能输呀。你此时的面具是你最后的伪装手段了。” “我既然决心以此战立一剑痴身份,好为日后去剑幕行事,那么此战我就绝不会输。” 诡笑了笑:“决心不错,可惜此战有难度呀。” “难不成他真的比范钦臣,李玉宇还要厉害?” 诡认真分析道“我就说你想的有问题。现在拿李玉楼跟那两人比较还要任何意义吗?他手持古怪剑器,打败了清风无痕贺德庸。这就是他此刻的实力。话说,你也不想想,你当时打败范钦臣,李玉宇之时,用的什么剑器,如今又是什么剑器。” “我尚有腰间蛇形剑一柄。” 诡打击道:“就算你四柄剑齐出,也比不过他那一柄剑。” “都一把年纪了,不要学年轻人,净喜欢吹牛皮。这毛病得改。”徐庸铮自然不信,无论是那王晓娟相借的逆流剑,还是那沐家所赠,曾排名于烁金榜排名第三的金戈剑,都是不凡。 “再怎么不凡,能与当年慕剑一的佩剑相比?” “剑神的佩剑?惊天剑不是在琴帝手中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代剑神怎么可能只有一柄佩剑。唐哥剑豪这一脉便传承有当年慕剑一中年之时的所用佩剑--名剑青莲。这也是当年慕剑一最特别的一柄剑。青莲剑自衍生机,蕴含无数造化。” “你为何知晓得如何清楚?莫非当年你跟随过剑神?” “你小子到底想不想知道李玉楼手中剑的来历?”诡依旧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我虽然感知不强,可是好歹迈入了意境之门槛,所以我知道,李玉楼手里的那柄剑绝非剑神佩剑,更不必说什么青莲。” “哟哟,可了不得。那你可知这柄剑到达了化意凝神之境?” 就算是徐庸铮脾气再好,此时也忍不住爆粗口:“这么重要的事,你大爷的,不知道早一点说?” “嘿嘿,这柄剑乃是受神剑青莲生机所养,乃是青莲子剑。” 李玉楼和徐庸铮早已结下仇怨,当日游藏兵湖,李玉楼张扬跋扈,意欲倾覆徐庸铮之小舟,可惜未能如愿,徐庸铮以牙还牙,落了李玉楼面子,身后更是有藏兵殿四小姐撑腰。 李玉楼也不废话,手中的青莲子剑唰唰舞动。 一朵娇滴滴的青莲从淡淡的清波中擎起。青莲生有数片花瓣,晶莹剔透。 青莲仅仅一朵,不过拳头大小,花瓣刚好可遮眼,数十瓣亦可数。 下一刻,异变陡生,莲花开,花瓣尽数脱离青莲,片片飞舞于空中。 一生二,二衍四,四变八。如此小小的青莲花瓣,竟越变越多,擂台之上似下了一场粉色莲花雨。 这一次却是李玉楼抢先发难。 场下最紧张的当属贺元龙,他站在徐庸铮身后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庸铮的下一步。 只见徐庸铮的长剑如龙舞动,剑光雪白,寒气逼人。 眨眼功夫,就激射出来七八道恢宏剑气,气势如虹,似不可抵挡。 粉色莲花与剑气相激撞。轰轰隆隆的炸裂声如闷雷一般不绝于耳,擂台终于开始变了模样,碎石四溅,烟尘大起。 没有人知道徐庸铮发出了多少道剑气,白雾之中,剑气呼啸,终是刮起了大风。 许久之后,烟尘渐渐平息,徐庸铮的身影渐渐显现,贺元龙开始捂住眼睛,几乎不敢去看,他微微张开手指,惊奇的发现徐庸铮并没有倒下,依旧是笔直站在原地。 从方才战局来看,徐庸铮没有催动任何意境,光是凭借剑气,就此与青莲剑意平分秋色。所以,哪怕徐庸铮看着有些狼狈,也不妨碍他在天下剑客面前的光鲜形象。 还没等到众人如何吹嘘徐庸铮如何了得,李玉楼也不由得赞叹道:“仅凭借剑气,就可以抵挡住我的意境。我必须承认,你的剑道修为不在我之下。” “假以时日,说不定你真的可以向剑幕问剑。” 第二百二十五章 青莲子剑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能得到对手的夸奖,应当是一件幸事。这都需要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两人实力不分伯仲,旗鼓相当。甚至于两人最后会变得惺惺相惜,引为知己。君不见多少故事里面都是这般写的。可惜,徐庸铮却没有这个觉悟。 李玉楼自然也不会想和这个无名剑客成为知己,他一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道:“你连意境的那道门槛都没有跨过,今日是决计胜不了我的。我劝你最后一句,修为不易,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现在向我认错,滚下去还来得及。” 徐庸铮冷冷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李玉宇吗?” 李玉楼有些恼怒:“不准你提那个名字。” “他败在我的剑下,我为何不能提?至于那范钦臣更是不值一提。什么借剑一观,还不是一样败在我手中。至于你,实力不如他们二人,倒是有一点胜过他们。” 李玉楼虽然不相信徐庸铮所说的话,可是还是立起耳朵,听徐庸铮接着讲下去。 “你废话倒是比他们多得多。若是比起叫嚣来,他们二人拍马莫及。”这一句话却是将三人贬低得一无是处。不得不说,徐庸铮的毒舌在诡的锻炼之下,有了十足的长进,专抓人痛处养。 诡可是颇为欣慰,对徐庸铮夸奖道:“你现在和人打起嘴炮来,我就不用担心了。” 李玉楼本以为徐庸铮能说出什么好话,这一听,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愤怒喊道:“你这个山野匹夫,今日我不宰了你,我誓不为人。” 徐庸铮可不甘示弱,反讽道:“若是你的剑气比得上口气,你早就天下无敌了。” 李玉楼不再废话,那柄二尺有余的长剑在他的剑气加持之下,终于挣开了包裹,现出了本来模样。 剑柄呈现翡翠,晶莹剔透,而剑鞘更是一片翠绿,整把长剑绿意大盛,如一道春风,送来沁人心脾的温暖。 这一次,李玉楼剑出鞘之后,瞬息之间,就在空中舞动数次。白雾渐起,徐庸铮分明看到,半空之中不知是何方雨露落于擂台之上。 下一刻,一股蓬勃生机的绿意从李玉楼的脚下升起,李玉楼的脚底凭空幻化出了一道水池,其下莲叶似无穷,片片交织,偶有些还有露珠,翠色欲流。 接下来,一朵朵娇滴滴的青莲从淡淡的清波中擎起。青莲数十朵,朵朵大小不一,数片花瓣却都是晶莹剔透。 其中最大不过拳头模样,最小则是花瓣刚可遮眼,每一朵均是十数瓣不等。 紧接着,李玉楼的剑落了下来,携带着无尽的雨意,滋润莲花。变化再生,青莲花开,花瓣绽放不过片刻,便尽数脱离青莲,片片飞舞于空中。 一生二,二衍四,四变八。如此小小的青莲花瓣,竟越变越多,到最后竟然是数不清楚多少。 擂台之上再一次来了一场雨。粉色的花雨,如此诱惑,又如此危险。 “乖乖,真的是青莲子剑。也不知道那柄青莲剑现在怎么样了?” “这就是化意凝神之境?” “嗯,看来你刚才的方法奏效了。他真的恼羞成怒了。这一次,竟然是使出了完整的青莲意境。” 就在二人交谈之间,那数朵青莲携带着勃勃生机,化成十数道光砸向了徐庸铮。 “凝神?竟然是如此美妙的境界。青莲有生机,微雨有意,这便是它们的凝神。” 若是贺元龙听到徐庸铮如此危急的关头,自言自语,定会以为他发了疯。可是诡在徐庸铮的识海里颇为自在。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别看徐庸铮此时才名列扶摇榜第十二位,可是一身手段,扶摇榜中少有人能及。且不说截河与折岳意境,他已经掌握了十之八九。就连数月前掌握的沧龙意境,已经可以媲美少数凝神意境的手段了。最重要的是,恐怕徐庸铮也不知道,他还有个压箱底的绝活存在。诡看了看徐庸铮神宫所在,更是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还是别去招惹那位大爷吧。指不定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徐庸铮眼睛明亮,一个燕子翻身,往后退去,再落地已经是擂台旁边三尺之地。 下一刻,他不敢有丝毫迟疑,迅速运起手中长剑,于空中翻飞横掠。 长剑的剑身雪白,渐渐化成一道冷光,寒气逼人。 眨眼功夫,那抹寒光激射出来一两道凌厉剑气。 可惜,青莲太多,剑气虽然凌厉,斩不断那数不尽的勃勃生机,最后被淹没在一片花雨当中。 青莲光束越来越近。那抹寒光在徐庸铮的手中开始有了灵性,也焕发了生机。 奇迹出现了。一道,两道,三道······十数道比刚才还要恢弘的剑气出现了。 每一道都是一丈多长的剑气,它们闪烁着黑色的光芒,似一张黑色巨口,择人而噬。 这才是真正的气势如虹,无人可挡。 “师傅,这样的剑气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呀?” “傻小子,不要说你,就连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压根就没听过。” “剑气一丈多长,谁知道这无名剑客体内的气机有多绵长呀。” 黑色的光芒越发厚重,徐庸铮的身前一片漆黑,这不像是十数道剑气的堆叠,更像是徐庸铮将黑夜的一抹浓从苍穹之上扯了下来,罩在人间。 这抹漆黑将吞噬一切的光,那么能否吞噬那粉色花雨呢? 没有人知道徐庸铮发出了多少道剑气,可是徐庸铮却非常疲惫。 白雾之中,黑色剑气呼啸似风怒吼,终于是交汇成一团黑芒,与那青莲之光彻底激撞在一起。 擂台之上发出滚滚惊雷声,轰隆隆作响,震得台下诸多剑客紧紧捂住了耳朵,久久不能平息。 再去看擂台之上,两人脚下石板彻底没了之前端庄模样,徐庸铮身前再也找不到一片完完整整的砖石,满场尽是烟尘喧嚣。 贺元龙回忆着那团黑芒,再看了看触目惊心的擂台,怔怔出神道:“惊涛疑跃马,积气似连牛。这般剑气,就算是推山倒海,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李玉楼的模样也不好看,他的玉冠被刚才的剑气打落,他衣裳破烂不堪,浑身是血,好不狼狈。他手中的青莲子剑更是彻底失去了光泽。 “你这是什么剑气?”刚说完这句,半跪着的他就要歪倒下去,幸得短剑支撑,才没有彻底倒下去。 徐庸铮也决不好受,他体内的气血翻涌,似一锅被煮熟了的开水。方才的黑色剑气,不仅将他体内的气机消耗得一干二净,他的胸口也似被巨石堵住,异常难过。 “这种伤可不能忍,你还是吐出来得好。不然,以后这两个月有你好好养的。” 听得诡的劝诫,徐庸铮也不再坚持,他捂住胸口,终是喷出一口鲜血出来。 还别说,吐出之后,徐庸铮感觉好受不少。 “这十三道剑气,不知道李公子可消瘦得起?” 听得徐庸铮这么一说,有些剑客恍然大悟道:“难怪呢,一连发出了十三道剑气。我说,怎么可以和意境媲美呢?” 他身边的同伴则是打击道:“十三道,要不你也来试试?光是一道剑气,就有一丈多长。你别发出来一道,就睡死过去。” 有不少看出门道的剑客则是纷纷感叹,更有甚者直言道:“如此弟子,哪里是乡野之间小门孤派的剑客。纵使加入我门派,也是屈才呀。” 说这话之人乃是一派掌门,他平时还算有些威望,如此一说,自然赢得不少人附和。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还丹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一个无名剑客,自认师承乡野之间小门孤派,偏偏上台之后,打败了一时风头无二的剑幕翘楚李玉楼。 黑色剑气,一连十三道,破青莲之凝神剑意。无论是哪一点,都将为今日的对战添上不少传奇色彩。 于是,许多剑客对徐庸铮的来历更加地好奇。稍微年轻点的或是想加入他的剑派,有些名气的剑客则是想结交徐庸铮的师门,毕竟能培养出这么一个堂而皇之打败剑幕子弟的剑客,师门又怎么会差?更有甚者,都开始预言中州又有一个门派将要崛起。 有些唐歌剑豪的弟子自然是不高兴,嚷嚷道:“不过是一个山野小子,侥幸打败了我李师兄,得意什么?” 这时,其他剑客也没有插嘴,而是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这笑声落在剑幕弟子的耳中,更加不是滋味。有不少人甚至都要拔出剑来,要给那些嘴长多事剑客来个教训。可惜,被剑幕李浩颜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师祖,难道就这样让那些人诋毁我们剑幕的名誉么?” “剑幕的名誉,从来不是别人施舍来的,而是剑幕弟子一剑一剑争来的。”李浩颜心情有些欠佳,也不知道是因为前番贺德庸离去,还是此次李玉楼的败北。 经过李浩颜这么一训斥,唐歌剑豪的弟子不再说话了。 擂台之上的比试还在继续,不过,李玉楼再也挥不动剑了。所以,他的言语更加刻薄了:“你是叫无为是吧。我真替你可悲。想去巴结贺元龙那个白痴,却白白得罪了我们唐歌剑豪。往后,你的麻烦要不断了。” “实话告诉你,我爹正是剑幕李浩渺,这次来藏兵殿论剑,也是他的授意。” “贺德庸不过一私生子,你也别想他怎么报答你。贺元龙更是此生与剑无缘,所以,你这次错了,错得离谱,从上台那一刻起就开始错了。” “若是你此时乖乖认输,离开这里,我敢保证,我会既往不咎。甚至哪天你上剑幕,我帮你寻一柄削铁如泥的名剑。” 徐庸铮眼睛紧闭着,没有说话。只有诡知道,他是在修行无名功法。 “哪怕你闭着眼睛,我也知道你在听,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对你没有坏处。” 听着李玉楼的说话,诡也是失笑,这样的小伎俩,看来这位公子哥真的是不入流。 许久之后,徐庸铮有所好转,他睁开眼睛,看了看那个端坐在地上的剑幕公子:“方才我问你是否消瘦得起,你竟然是啰嗦了一大堆?你是女人吗?” “你······”李玉楼怎么也猜不到徐庸铮会如此说话,这一下轮到李玉楼无言以对了。 “你若是能光明正大打败我,我自然无话可说,可是,你连光明正大都算不上,所以我看不上你。” “没了那柄剑,你的青莲剑意还能发出来吗?不如我们打个赌,我等你修养七日,若是你七日之后,还能发出那道剑意,这个头名,我拱手相送,绝无二话。以后,我见着你李大公子,闻声则退,如何?李大公子你敢不敢答应?”徐庸铮脸上的笑意,更似嘲讽。 仅仅是发出剑气,徐庸铮以后闻李玉楼之声则退,这样的对赌对于李玉楼极为有利。不少人以为徐庸铮是脑子糊涂才会如此行事。 台下不少人起哄,甚至还有剑幕弟子要求李玉楼给徐庸铮一点颜色瞧瞧。可惜,当事人李玉楼却不敢松口。这个态度就值得台下剑客细细品味了。 徐庸铮接着说道:“既然你打不败我,那就不该用你父亲的名字威胁我。若是都按照李公子这样,我们剑客还不如学学那乌龟王八,以后按年龄排辈论高低,哪里还需要论剑。”这话还算有趣,引得不少人大笑,却将李玉楼说得脸红不已。 “你假借外物发出剑气,不忠于剑,枉为剑客。” “你设计陷害师伯,借势只为求虚名,是为不义。” “你父李浩渺可为天下剑客之表率,可惜你为人子,不惜父名,比试落败之后反倒威胁于我,如此为非作歹,是为不孝。” “前番藏兵湖上,你待手下人如牛马,动辄伤人杀人,此为不仁。” “你出身剑幕,本该明剑心,试剑胆,可惜,论光明磊落,你不如李玉宇,论坦荡,你不如范钦臣,比剑意,你甚至连王晓娟都不如。” “似你这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剑客,我不知你有何面目站于擂台之上。我虽出身乡野,可这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一句句话变成一记记重锤,深深地落在李玉楼的心间,李玉楼听罢,怒目圆睁,气满胸膛,一手指着徐庸铮,最后竟是大叫一声,倒下台去。 仅仅凭借一张嘴,打败了剑幕李玉楼。这便是今日比武的定论。 符彰走上台去,站在徐庸铮身边,轻咳了两声,然后看着台下还未回过神来的剑客们:“照惯例本来要问一句。可是这么看来,老夫也不啰嗦了。” “我宣布,今日论剑大会,由中州无名剑客无为夺魁。” 符彰宣布完毕,台下终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无为公子,惊涛疑跃马,积气似连牛。这两句话形容你的剑气再适合不过了。老夫很期待你领悟意境的那一天。藏兵殿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贺元龙赶紧跑上台来,满是笑容,与徐庸铮分享胜利的喜悦:“无为大哥,你居然真的赢了。” 徐庸铮想要开口说话,喉咙一甜。原是鲜血涌上喉咙,又喷了一大口黑血。原来是符彰一掌按在徐庸铮的后背。 贺元龙不解道:“符长老,你这是干什么?” 徐庸铮站稳身形之后,朝符彰拱了拱手,道了声谢:“谢符长老。” “不过举手之劳,无为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待你此间事了,好生疗养几日,到时候我再来寻你。”符彰说完,就率先离去。 贺元龙见到徐庸铮精神还有些萎靡,从怀中掏出三粒丹药,递给了徐庸铮。 “这是什么药?” 贺元龙呵呵一笑,低着头小声说道:“无为大哥,你就放心吃吧,我不会害你的。这乃是我剑幕的大还丹。” 大还丹,修血养气,可医白骨,乃是疗伤的至宝。这种补药为剑幕独有,秘方从不外传。单单一枚大还丹,就价值不菲。若是有人看到徐庸铮手中有着三枚大还丹,指不定又将引起一番争斗。 徐庸铮出身乡野孤门小派,不认识这种丹药,可是诡这个老家伙可是知晓的。丹药入口,却显苦涩,入腹中犹如一股寒流,分流至四肢百脉。 看到徐庸铮如吃糖豆一般的吃下丹药,贺元龙旁边的一个侍女偷偷捂嘴一笑。诡不由得道:“你这个吃法分明是老牛吃黄豆。浪费人家上好的丹药。” 徐庸铮看着自己恢复小半体力,看着台下还未散场的诸多剑客,知道他们还在等自己,而一贯不喜欢和外人客套打交道的徐庸铮有些头疼。 徐庸铮计上心头,低头和贺元龙说道:“待会,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贺元龙身高刚好到他肩膀处,不用凑近耳朵,就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等到贺元龙听清楚,徐庸铮的表演也开始了。只见他双手摊开,笔直朝后边倒下去。 贺元龙一把扶住徐庸铮,大喊道:“无为大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来人呀,帮忙救人。”贺元龙旁边两个侍女搀着徐庸铮,就往台下走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招募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美美地睡上一觉。等到他再度睁开眼,从床上起来,发现已经来到一处厢房中。事实上,他刚才假意倒下,对外界事务感知得一清二楚。贺元龙处理得极为巧妙,嘴巴里不停说着:“我无为大哥身受重伤,不能陪诸位,还请各位见谅。”“过几日伤好之后,再来与各位痛饮一番。”不过,后来山路崎岖,太过颠簸,他浑身四肢暖洋洋,最后竟然是沉沉睡去。 这时,一位侍女端来一杯浓茶,笑道:“请公子喝茶。” 徐庸铮抬头一看,正是贺元龙身边的那个侍女,一手接过茶杯,点头说道:“谢谢。” 见到屋内仅有这个侍女,徐庸铮也有些奇怪,问道:“贺小公子到哪去了?” 那位侍女也是温和笑意,露出两个酒窝,说道:“李玉楼身受重伤,我家公子去看望他去了。” 徐庸铮哪里不知道和元龙的脾气,说是看望,实则是去打击他。想到贺元龙小孩子秉性,指不定会在那里闹出个什么乱子,徐庸铮也是轻笑。一番冷嘲热讽自是必不可缺,而作为当事人的李玉楼被自己气得吐血,一番刺激之下,说不得病情好转,不加重已经是好的。 “既然如此,我也先告辞了。请你帮我转告一声,日后自会相见。” 侍女赶忙说道:“公子且慢,我家公子说让你务必等他回来,他要重谢你。” “不必了,有幸能得剑幕三粒大还丹,得以疗伤,已经是重谢了,在下无以为报。” 言罢,徐庸铮径直离开房内,屋外夕阳无限,映入眼帘,原来已是黄昏。徐庸铮看着远处的藏兵湖,顿时有了方向。 刚出门,就发现楼下有不少剑客,徐庸铮赶紧蹲下身来,又退回屋内。 简单和那个侍女说明情况之后,那侍女费了一些功夫为徐庸铮弄来一件黑袍,黑袍不够大,可是徐庸铮躲过了其他人的目光,也不得不用。他微微蹲下身来,像是一只肥胖企鹅,走起路来左摇右摆,这才离开了贺元龙的住处。 在七折八拐之后,徐庸铮终于来到了自己的住处。厢房之外,已经有人在等候。 那人衣着不算华丽,一身黑袍,看上去就是个管家。在见到徐庸铮之后,他笑了笑:“你就是那个无名剑客无为?我可是在此等候多时了呀。” “不知阁下找我何事?”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说道:“我乃是藏兵殿的赵管事,特意来找你的。” 赵管事说话间,有意无意看了看客厢房门所在,徐庸铮一怔,随即将房门打开,一招手道:“赵管事,房内请。” “你这人,可真是太客气了。”赵管事看着徐庸铮未曾放下丝毫的架子,语气中似有些不满。 徐庸铮听到这句别有深意的话语,也不冷脸,笑了笑,进屋之后,可就是不落座。 见到徐庸铮就这样站在门口处,赵管事也不坐下,径直将一个匣子扔在桌子上,叉着腰说道:“行,这样也好,反正我也赶时间。既然今儿个见着了你,我就长话短说吧。今日你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侥幸赢了那论剑大会,我们的穆大管家特地让我送来了奖励。奖励呢,于剑幕之人算是一般,可是,对你这种无名剑客来说,我觉得异常珍贵。” “不知怎么一个珍贵法?” 赵管事皮笑肉不笑,掀开匣子,点了点头说道:“匣内名剑一柄,可削金断铁。” 徐庸铮看也不看那个匣子,反笑道:“我以为藏兵殿如此大的身家,出手定是不凡。原来只是一柄名剑。” 赵管事盯着徐庸铮,冷言说道:“哟,哟,看样子,你这个无名小剑客对这奖励还不满意?” 看着眼前这个管事倨傲模样,徐庸铮也不客气道:“我听闻这夺魁之人还有扶摇榜之名声,不知是真是假?” “你这无名小剑客,也不知从哪里听的谣言,本大管事明确告诉你,断断没有此事。扶摇榜乃是天机阁所排,又不是我藏兵殿私有物件。怎么能说给就给呢?就算给,我藏兵殿也有不少立下赫赫战功的技艺高超之剑客,哪里轮得到一个论剑大会的雏儿?” 说话间,赵管事拍了拍桌子,显得十分愤怒。 徐庸铮也不说话,心里觉得这赵管家着实有点欺人太甚了,不过也好,他刚想睡觉,正愁没有人送来枕头。而贴心的赵管事刚好送来了枕头。 许久之后,背过身去的赵管事终于开始再度开口,话语有些语重心长,说道:“我说你呀,无为,你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剑客。门派不显赫,是万万得罪不起我们一些江湖顶尖势力的。莫说是中州剑幕这种庞然大物,哪怕是我这个藏兵殿位卑权微的小管事,你也是不能招惹的。要知道,藏兵湖那么大,多一具无名尸体去喂鱼,也没有多少人在意的。” “不过也不怪你,年轻人嘛,总是年轻气盛,一不小心就容易做错事。做一件错事尚且可以补救,若是一错再错,恐怕谁也救不了你了。你的修为还算凑合,资质嘛,我也是看好你呀。现在,只要你乖乖接下这个匣子,我就当你是我们藏兵殿的剑客了。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向我们藏兵殿张口,本管事还是能替你做些主的。” 赵管事自认一个棒槌一粒甜枣的本事学得还算凑合,果然,徐庸铮脸上的挣扎之情被他收入眼底。他又堆起阴险笑容,说道:“来之前,我就听闻你和四小姐相识,可也不过是寻常交情。有时候,我还真欣赏你的,稍微学些做人的礼数,不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剑客,伤了剑幕弟子,还能装作若无其事,最后还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话说这人呀,总得有个比较。一想到人家好歹有个了不起的爹和一个不得了的身份。再看看某些剑客浑身上下只有一柄剑,偏偏认为自己可以学书上讲的那般,仗剑走天涯。这可是比不得的。” “我在藏兵殿这么多年,也算半只脚踏入江湖。这江湖很无情,活像那深湖里吃生鱼的老龟,有时候能把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无为呀,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那赵管事,你认为我的路该怎么走呢?”徐庸铮咬牙拱手道。 “哈哈,孺子可教也。其实很简单,你先将自己的命卖给藏兵殿,然后再去给剑幕的玉楼公子赔礼谢罪,这样方可保你性命无忧。” 赵管事非常满意徐庸铮的态度,看来傲气终究是比不上性命重要的。他的笑容有些灿烂,嘴角向两侧咧开,露出了两排有些发黄的牙齿。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徐庸铮坐回一旁的座位,嘴唇微微有些颤抖。 赵管事恰好注意到了这一点,嘴角一扬,说道:“此时,唯有放下你剑客的骄傲,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接着,他站起身来,肥胖的左手在徐庸铮的肩膀之上捏了捏,细声道:“我也知道你的不易,这样,本管事也不逼你,给你一晚的时间考虑考虑。” “其实,有时候,只要是可以活下去,哪怕是换个方式活,也是值得的。” 赵管事大步迈出房外,显得颇为得意,一路趾高气昂地穿过了长廊,就走到了一个拐角处。 拐角处早有一人在此等候,那人正是当日和徐庸铮有一面之缘的王长老。 第二百二十八章 如兰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赵管事面对徐庸铮,可以说是趾高气扬,态度嚣张,此时面对王长老,他哪里还敢摆有什么架子。 只见赵管事迅速弯下了腰去,朝那人恭敬道:“王长老,事情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办妥了。” 王长老双手负后,随意问道:“那小子什么反应?” “那小子见到我之后,仗着自己有几分剑术,开始有些骄傲。小的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之后,他就老实了。最后,我就对他说,只有他先将自己的命卖给藏兵殿,然后再去给剑幕的玉楼公子赔礼谢罪,这样方可保住他的性命。不然,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你这么说,他就没有很气愤?” “气愤?倒是没有。不过可以看得出来他很不甘心。说话间咬紧牙关,嘴唇轻轻颤动,虽然他隐藏的极好,可都被小的敏锐地发现了。那模样,还别说,真就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哈哈,哈哈。”王长老被赵管事的话语逗笑,一想到那个论剑夺魁的人物被他们逼得如此憋屈,他笑得更加开心了。 赵管事也是陪笑两声,接着说道:“剑客不管大小,好像都有着同一个臭脾气,叫桀骜什么来着?桀骜······” “桀骜不驯,让你小子平时多读些书。”王长老笑骂道。 “对,桀骜不驯。”赵管事拍了拍脑袋,接着拍马屁道:“王长老真是学富五车呀。按我说,那小子就是一匹欠收拾的烈马,明日之后,哪怕他加入藏兵殿之后,王长老还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回头,我给你安排个好差事,让你小子出去见见世面。” “小的不敢,能为王长老办事,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里还敢图什么回报呢?”赵管事低头弯腰,做足了奴才模样。 王长老也极为满意这番说辞,简单几句打发走赵管事之后,也就离开了此地。可是,两人都知道,这个能见见世面的好差事,在王长老的授意下,自然是能捞足油水的差使。 另一边,徐庸铮从一旁黑暗角落处拿出了自己的璇玑匣,放在桌子,与刚才赵管事的匣子放在一起。徐庸铮摇了摇头,看都不看那柄赵管事认为不凡的名剑。 “若是赵管事知道你有这样的剑匣,你猜他会是什么表情?若是他知道你匣内不仅有震古榜中的玄意剑,还有烁金榜的金戈剑,又该是怎么样的表情呢?徐庸铮,我发现你天生就有扮猪吃老虎的潜质呢。可惜,你的身份受限,不然这江湖多少人得在你手底下遭殃呀。” “扮猪吃老虎?很好玩吗?” “那可是门技术活呀,你想一下,将人从得意的顶峰直接打落到失意的谷底,让人陷入惶恐不可终日。前面你得将自己扮成一头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猪,还要让人贬低看轻你,然后······” 诡洋洋洒洒就是一大篇话,可惜徐庸铮都听不进去。只见徐庸铮拿出上好的纸笔,就开始写信。 信是写给百灵医仙的,而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说他因为某些原因,只能连夜出走,片刻都不停留。而考虑到这封信极有可能被藏兵殿四小姐看到,所以他无法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为何连夜要走?理由很简单,赵管事已经给他递来了睡觉的枕头,他在信中只需轻微表现出不满,以藏兵殿的情报势力,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原委。至于赵管事幕后是谁指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徐庸铮要表明态度,他要走得自然。 论剑大会夺魁之人连夜出走,就这一个消息,就能让好多人揣摩出些东西出来。而无为这个名字,也将在江湖之上彻底扬名,成为论剑大会历史上最憋屈的胜利者。也算是徐庸铮为自己脸上这张面具加了又一份保险。 至于比武之时的那十三道黑色剑气,他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诡对此事,也是默不作声。徐庸铮老觉得他在隐瞒些什么,既然问不出答案,那也没关系,接下来的数月时间,他可以借着无为这个身份好好休养,慢慢思索。对于答应百灵医仙的事,他没敢在信里明说,只是隐晦地说了一句,日后有缘再见。徐庸铮也没有把握,自己的运气是否还能这么好,还能再碰到百灵医仙。 而在信的最后,徐庸铮很自然地想到了藏兵殿的四小姐王妍兮,顺笔一带,替我谢过王家四小姐。 信写完之后,徐庸铮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衣服料子不错,不仅顺滑,还很合身,是昨天王家小姐送过来的,想来也值不少银两。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一个包裹之后,徐庸铮就背着自己的璇玑匣出门而去。 夜深了,皎洁的月光之下,一切显得如此静谧。 徐庸铮来到了百灵医仙的门前,却发现百灵医仙的庭院之前,挤满了好些人。这些人也不知是看病还是其他原因,都静静地坐在长廊之中木凳上等待。与白天不同,这里也不见人交谈,可见的是他们手中或是怀里都抱着一个个上好的锦装木盒,或大或小,均是不一。 徐庸铮眼看求见不成,进正门无望,只得转门出去,另想他法。 一会儿功夫,徐庸铮就爬到了房顶之上,他脚步轻盈,生怕拨动任何一块瓦片。可惜,他是还是被人发现了。 “什么人?”一个响亮严厉的声音响起。 声音传入耳,徐庸铮四处张望,企图找到那人所在。 而一柄短剑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前,刺向了他的胸膛。 徐庸铮身子往后一躺,以璇玑匣立地,一手扶住,然后腰间陡然发力,右脚一伸,就踢向那人的脑袋。 短剑黝黑,月夜之下,让人看不清楚长短。谁知那人也不用手去防守,任由徐庸铮的脚踢来。她整个身子如鬼魅一般,从徐庸铮的身下穿过。 徐庸铮不敢怠慢,左脚落地之后,一个转身,就拉开距离,其间,他用左手一拍璇玑匣,匣内蹦出一柄剑,此剑剑身铭刻戈状铭纹,古朴剑柄更是微微泛绿,剑鄂处显得极为细腻,仅仅比剑身宽一指有余,月夜之下,竟是一抹寒光露出,这正是徐庸铮久违了的金戈剑。再回头,四周竟然不见任何踪影。 “无耻淫贼,受死吧。” 徐庸铮感知何其敏锐,听闻此话,竟是毫不犹豫,金戈剑一扬,一道剑气直射头顶。 那人始料不及,手中短剑一划,也是一道剑气发出,可惜,徐庸铮气机如何绵长,那人的剑气如何能与徐庸铮相提并论。 徐庸铮抬头看去,金戈剑寒光正好照在那人脸上,他这才看清那人模样,原来正是藏兵殿四小姐王妍兮。 王妍兮来势汹汹,倒是去势太近,导致她于空中竟是无法变招。等到徐庸铮的剑气将她的剑气摧毁之后,王妍兮竟是笔直下落。 徐庸铮本意不在伤人,左手金戈剑一引,竟是缠字诀发动,将王家小姐的短剑引到自己身前,然后他一手捏住王妍兮的腰带,就要将她拉到身前。 谁知道,王妍兮武功不错,可惜对敌经验太少,突遭此变故,竟是不知如何应对。最后,只得一只手抱住了徐庸铮的脖子,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放手,身子也紧紧地和徐庸铮贴在一起。 王妍兮身上香气如兰,鼻息可闻,徐庸铮可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有人看见这两人就这样极为暧昧地抱在了一起,恐怕又会给无为这个身份惹来不少麻烦。 第二百二十九章 在等,再等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哪里知道王妍兮会是如此反应,他放在王妍兮腰带上的手可不敢再动,只得将头微微撇过去。 从小到大王妍兮都是藏兵殿的掌上明珠,自从她懂事起,哪里与男人这般亲近过。等到她回过神来,脸上一红,连忙松开了那条抱紧的玉臂。 谁也不知道徐庸铮心里想的是,好在王妍兮的身材窈窕高瘦,不然,方才挂在徐庸铮的身上的姿势,徐庸铮无处借力,怕是只有抱住王妍兮。天知道,王妍兮之后是什么反应? 王妍兮收起了自己的窈窕短剑,往后一退,又恢复了往日的淑女模样。 徐庸铮轻轻一拍剑匣,金戈剑应声入鞘。 没有惊动任何人,两人默契地离开了屋顶,藏兵殿亭台楼宇众多,二人选择来到就近的一处阁楼之上。 王妍兮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是误会,我以为你是那······” “无耻淫贼嘛,我知道。”徐庸铮玩笑道。 二人迎着皎洁月光,吹着微风,徐庸铮也没注意到王妍兮微红娇羞的脸。 “你也知道烟姐姐百灵医仙的名声在外,有不少爱慕者。而今藏兵殿龙蛇混杂,我怕有无耻之徒,想暗夜偷香,所以特意多留了一份心。” 徐庸铮听到王妍兮如此解释,倒也说得通,说道:“原来如此。” “对了,你半夜来找她,又不走正门,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给她送点东西。” “什么东西?定情信物吗?” 徐庸铮看着王妍兮凤眼半弯内藏明月,不得不佩服这位大小姐的想法,摇头道:“就是一封信。王小姐可不要胡乱猜测。我和医仙姑娘之间可没有什么故事。” “你和她有没有故事,我可不知道。不过,今天的你,确实很威风呢。” “王小姐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侥幸赢了李玉楼而已。” 王妍兮两个酒窝清浅,云一涡,玉一梭,满是灿烂,笑道:“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想必你收到了藏兵殿的贺礼吧。” 徐庸铮一听到贺礼这件事,再去看王妍兮真诚问候的表情,想来她应该不知晓事情内幕。 “算了,不说那些琐事了。王小姐,方才你所用的身法,我感觉有些奇特。” “哈哈,我的武功可是师出名门的。若不是你刚才鬼使神差,一剑直劈天空,指不定你要受伤呢。” “王小姐武艺不俗,无为甘拜下风。”或许是即将离开藏兵殿,徐庸铮难得放松心态,拍了回马屁。 王妍兮从腰间掏出那柄短剑,对着徐庸铮说道:“给你看看,这可是烁今榜中排名第四的窈窕短剑。” 徐庸铮接过剑,仔细观摩片刻,说道:“此剑长不过二尺,宽不过二指,剑身通体黝黑,应该是天外陨石所造。剑柄嘛,镶有珠宝,不愧是烁今榜第四的名剑。想来,应该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不愧是论剑夺魁之剑客。怎么样?这柄剑比起剑幕送你的那柄如何?实在不行,这柄剑我借你玩几天。” 徐庸铮也不知道王小姐为何对自己这么友善,可是之前吴雨给他的伤害,徐庸铮可至今没忘。与这类富贵家的子弟相交,他哪里分得清他们话中的真假呢。所以,徐庸铮直接笑着拒绝道:“这柄剑应该是藏兵殿为王小姐量身定做的,也是异常珍贵。而君子不夺人所好。再次谢过王小姐的好意,无为心领了。” 说着,徐庸铮双手奉上窈窕短剑,恭敬地递给了王妍兮。 窈窕短剑可是多少剑客梦寐以求的兵器呀,可是徐庸铮就这样拒绝了。要知道,王妍兮可是鼓足了好大勇气,才做出了借剑的决定。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的意思是,你作为一个剑客,游历江湖应该很不容易,吃尽了苦头吧。”王妍兮的话语有些激动。 “在江湖之中,谁都不容易。至于苦头嘛,这人吃着吃着就习惯了。”徐庸铮并没有自怨自艾,当然也没有将话说尽。 “认识你这么久,我还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徐庸铮话语平静道。 “一个都没有吗?爷爷之类的?”王妍兮似乎不是很相信。 “以前有,现在没了。我如今是孓然一身。好了,时候不早了,王小姐,你该回去了。”徐庸铮眼看耽误了足够多的时间,不想再停留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谈心的人,我还有好多话想问你呢?”王妍兮感觉有些委屈。 徐庸铮不知道王妍兮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会找自己谈心,他运气不算好,桃花运,更是一丁点都不敢奢望。而徐庸铮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类有些亲近的话语。 “对了,反正我待会要去烟姐姐那里的,你的信,不如就交给我吧。” 看到徐庸铮有些迟疑,王妍兮皱了皱眉头,佯装生气说道:“还说你和她之间没故事。无为大哥,你净骗人。” 这句无为大哥喊得有些不自然,也有些快,可惜徐庸铮却没在意,将信封从袖中拿出,就此递了过去。 “既然如此,就麻烦王小姐了。” 王妍兮接过信,略微一看封面,开始还捂着嘴巴,后来却止不住笑声。看着徐庸铮摸不清头绪的表情,王妍兮解释道:“烟姐姐姓哥舒,可不是姓歌。你这处可是写错了。再说,也不是歌舞的歌,而是大哥的哥。” 再去看那信封,歌小姐三个大字是如此醒目。徐庸铮也没想到会闹这么个笑话,显得有些尴尬。 王妍兮笑得花枝乱颤,好久才止住了笑声。 “王小姐,就此别过了。”徐庸铮等到王妍兮收敛了笑意,拱手道。 “等等,无为大哥,我有件事想问你。”王妍兮认真道,“你脖子上的那块玉佩可是你自己的?” “自然是我自己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那日在车厢之际,我瞧到那块玉佩通体血红,祥龙藏云,价值不菲。你行走江湖可要小心些,不要弄丢了。” 徐庸铮不明白王妍兮突然对自己玉佩如此关心是什么原因,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 王妍兮没有理由留下徐庸铮,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庸铮离去。 等到徐庸铮身影消失在眼中,王妍兮眼中隐隐带着泪光。 其实那日二人车厢之中,她便认出了是他。 这个剑客胸前的纵横交错疤痕,虽然一道盖着一道,哪里会吓到她这个在江湖游历了一些时日的女侠客呢? 她当日紧紧捂住嘴巴,险些没有哭出来。那些伤口她是那么熟悉,只因为那些伤口是因她而起呀。心头血······ 车厢获救,她大可以恩怨两清,赶走他,没必要保他周全。 这些他应该也没细想吧。 藏兵湖上,也是他救下了自己。若是当如李玉楼真要胡搅蛮缠,她真的会去和师傅哭诉。而一向最疼爱自己的师傅,纵然是杀了李玉楼,剑幕又敢说什么呢?她只怕剑幕将迁怒于别人,给他带来麻烦。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过得好不好?这才是王妍兮藏在心里想问出口话。 问及他的家人,得知他的爷爷原来已经去世。 可惜这些,他都不懂。他现在孓然一身,心里哪里会有牵挂呢? 藏兵殿之前就有一对血红玉佩,一块刻有祥龙藏云被送给了别人,一块鸾凤耀日她自己至今还随身携带着,这才是天生的一对。这才叫天造地设,不是吗? 她认出了他,名字还是当年的名字,无为。可惜,他却没有认出自己。也难怪,自己当年病怏怏的,他怎么会知道当年那个小女孩出落得如此好看呢? “我今年十八,你应该是二十有二了吧。” 两行眼泪终于落下,王妍兮喃喃道:“再等等,还有两年,我不急。” 第二百三十章 谨慎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王妍兮收拾了心情,确保自己不被瞧出任何端倪之后,她才带着徐庸铮的信动身,回到了百灵医仙的住所。 门庭之前的那些侠客们早已散去大半,百灵医仙难得有空闲坐下来休息一下。今日有一个病情较为棘手的病人,正是藏兵殿的长老。百灵医仙看出他武功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说明了情况,唯有停止修炼才能让他的病情不恶化。而要彻底除去病根,不仅要静养数年,还得散去一半功力。最后那位长老迟迟未下决心,临走之前特意交代百灵医仙,不要将他的病告知他人。百灵医仙对于这类固执的病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人在江湖,很多事身不由己。 王妍兮将那封信完完整整地递给了百灵医仙,说道:“这是那个剑客托我给你的。” 百灵医仙看着封面的“歌姑娘”三个大字,也是不由得一笑。拆开信封,徐庸铮那些狰狞的笔墨便扑面而来。 百灵医仙读信读得不快,似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王妍兮在一旁显得有些焦急,恨不得自己来读给她听。可惜碍于礼节,她不敢如此逾越。 良久之后,百灵医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读完了。 王妍兮不去看那封信,而是朝哥舒烟问道:“烟姐姐,怎么样?他在信里面说了什么?” 百灵医仙说道:“信上说,让我替他谢谢你。” “有话不当面讲,却选择在信里面说,真是个怪人。” “当面讲?方才是你们二人独处吗?” “信上还讲了别的事吗?”王妍兮在感受到哥舒烟玩味的眼神后,赶紧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事需要我们藏兵殿帮忙的?” 哥舒烟一直觉得王妍兮对徐庸铮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太过于热诚了,可又不像是为了徐庸铮身上的悬赏,而她答应了为徐庸铮保密,所以有些话没有对王妍兮坦白。 “他要走了,要离开这里了。” “走了?离开这里······”王妍兮悲伤骤然爬上心头,又问道:“信上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走?” 哥舒烟将信又还给王妍兮,问道:“你们方才不是在一起吗?他没对你说起吗?” 王妍兮好不容易平缓的心又开始颤抖了,只见信上面说道:“吾虽侥幸论剑夺魁,因出身孤门小派,不能为剑幕所容。藏兵殿赠予名剑一柄,吾自以无功而不受禄,为免以后多生是非,故今夜离去。未能与歌姑娘道别,请见谅。” “不能为剑幕所容?这是哪里的话?难不成剑幕能在我藏兵殿胡作非为吗?”王妍兮皱眉说道,而信下面的内容则是更加惊骇。 “吾本是无根浮萍一缕,不幸被江湖是非所卷入,不能自已,幸得歌姑娘相救,无以为报。日后有缘相见,盼能为姑娘解愁······替我谢过王家四小姐。” 读完了信,王妍兮有些失望了。信里面果然没有说他要往哪里去。而茫茫人海,以藏兵殿的势力去寻人,固然是简单。可是,她又该如何寻那个一心逃离的人呢?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她又是否有勇气说出来呢? “妍兮小姐,你别难过了。他不过是一个无名剑客罢了。不值得你为他担忧。”哥舒烟开始安慰着王妍兮,虽然她也不知道王妍兮为何会如此伤心。 “我只是替藏兵殿失去一个客卿感到可惜,谁说我为他担忧了?” 这话说出来,哪里能骗过哥舒烟?哥舒烟也不点破,轻轻拍了王妍兮的后背。 “烟姐姐,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怎么?莫非你要去寻他?他既然选择不辞而别,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了,你又何必要去找那个无名剑客呢?” 王妍兮终究是没有哭出来,只是下定决心要去弄清楚今晚之前,无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信那个剑客会无缘无故地不辞而别。 徐庸铮沿着小路下山,此行一去二三里,凉亭六七座,未曾停留,终于是来到了山脚。 只见月夜朦胧,一辆并不华丽的黑色马车停在车道中。 徐庸铮脚力不慢,可行到此处,眼看离开藏兵山,心里也有些平静下来。 他本意稍作休息,谁知车内那人先开口说话:“星夜兼程地赶路,想不到还能有人同行。还真是有缘分呐。” 徐庸铮本不想理会这种陌生人的搭讪,可是那人接着说道:“你走得如此迅速,气息丝毫不乱,想来武功一定不凡。你也是来参加论剑大会的剑客么?” “说来惭愧,没能夺得个彩头,有愧于师父教导。”在诡的感染之下,徐庸铮说起这种不经心的谎言,越发自然了。 那人掀开窗帘,露出颜面,笑着道:“学武不容易,练剑更是不容易。看上去,你好像不是剑幕的人?” 徐庸铮也是附和说道:“我这种无名小卒,哪来那般运气,能投入剑幕名下。” “英雄自当不问出处,我这有浊酒一壶,若是阁下不嫌弃,请上车一醉。” “星夜兼程,我的脚还不能停下。”徐庸铮不知道马车里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哪怕他感知到马车里只有一人,可是谨慎如他,还是不敢随意应允。 “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便不问姓名,请你喝上一壶。”说完,车内那人张手就抛出一个牛皮酒袋来。 徐庸铮可不知道这人为何如此热情,可是看他神态,不似作伪,竟然是接过那个牛皮酒袋。 “谢了,不过赶路之人,不宜饮酒。” “天气微凉,饮上一些酒,才可驱寒。”那人哈哈一笑,然后车内传来咕噜咕噜的饮酒声。 “我有伤在身,实在是不能饮酒。”面对车内自然熟之人,徐庸铮也有些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解释道。 “那边留着,送出手的东西,我没有收回来的习惯。” “你的剑匣不错,里面的剑都是你师傅留给你的么?”那人手里拿着酒袋,随意问道。 那人随口一说,就猜出了剑匣里面不止一柄剑。也难怪,一柄剑何至于用剑匣装着呢? “也不全是。” “能背着这么多剑,你的剑术肯定不差。有兴趣来我家里当个客卿吗?” 徐庸铮这就有些纳闷了,一天之内接连被人招募两次,在藏兵殿那次就算了,如今不过是接过这人一壶浊酒,也能被人招募。莫非徐庸铮今天是王霸之气外露,格外引人青睐? 徐庸铮可不敢随意搭话,马车不算华丽,那人饮的也是浊酒。这不像是开得起大价钱的人呀? “我许你黄金四百两,中州之内无人敢招惹,甚至,家中名剑都任你挑选。”那人又开口说话了,不过这话在徐庸铮耳中更像是吹牛皮。 “或许我不值得这么高的价。” “别人都说我这人是性情中人,有时候偏偏喜欢意气行事。在我眼里,你这个价还不算太高。” 那人又冲徐庸铮一笑,补充道:“我这一生赌运不错,上苍一直眷顾着我。想来这一次,他也不会辜负我,你也不会拒绝我,不是吗?” “我之前也有一个朋友也曾这样对我说过,可惜,到最后他却向我举起了刀。” “或许那只是上苍在告诉你,交友需谨慎。又或者,那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你做朋友。”那人将头探出窗外,点了点头。 “所以我现在变得十分谨慎了。也没那么容易相信陌生人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故地重游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两人初次见面,自然算不上朋友,更算不上知己。所以徐庸铮说出那番话,马车之内的那人哪里还不明白其中含义,没那么容易相信陌生人,自然是没那么相信他了。 只见那人也不气恼,从车厢里拿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夜明珠,说道:“这颗夜明珠算不上珍贵,我想,多少能让你相信我,我能开得起这个价。” 夜明珠白玉无瑕,格外耀眼,在那晶莹白光映照下,徐庸铮这才彻底看清楚了那人模样。 那人相貌并没有多么出众,年纪应该在四十左右。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无形之中更有一股威严。眉毛之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似杂草之中藏着一柄刀。 “你不缺护卫。” “何以见得?” “能如此轻易拿出这种夜明珠,自然是不怕他人抢夺,想来你的身份应该不低,护卫更是不少。” 那人指了指马车前面,说道:“可是现在我并没有车夫。” “我当过车夫,可我更是个剑客,所以我不想给你做车夫。” “那你就做我家的客卿吧。先前那些条件不变,我再给你这颗夜明珠。若是价钱再高些,怕是我也开不出了。” 徐庸铮明白,不是这人开不出更高的价钱,而是他认为自己并不值那么高的价钱。 “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或许你不应该这么快就谢绝我的好意。” “若是说慢了,我怕我自己会心动。我不否认,我骨子里是一个贪财的人。” “那不如就接受了我的好意,在我这,价钱都是好商量的。”那人的语气,像极了一个信奉和气生财的商人。 “可是,我更是一个惜命的人。若是我拿了那些东西,那么我就不得不为你卖命,命是珍贵的,买不来别人的,我自己的这条就更加要珍惜了。” “士为知己者死,所有人的性命其实都有一个价钱。” “我的命在别人看来,或许一文不值,可是在我这里,却是万金不能卖。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 “若是那些事还算有趣,我不介意帮你的忙。” “有些事是不可以假手于人,比如报恩,复仇······” “若是你有一天办完了事,记得告诉我一声。” “一定会的。” “既然你这个忙我是帮不了。那么长夜路漫漫,你我萍水相逢,后会有期吧。”那人将窗帘落下,然后那辆马车就这样迅速地走开了,方向乃是去往藏兵殿,之留下了莫名其妙的徐庸铮,愣了一会在原地。 徐庸铮不知道自己错过的是什么机遇,他手中拿着一袋酒,与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 “闵老,那人看着可不像是论剑夺魁之人呀。”马车之上此刻说话之人正是穆雎,也是他方才朝着徐庸铮抛出了橄榄枝,可惜被徐庸铮拒绝了。 若是徐庸铮知道马车之上一直有第二个人,怕是会大吃一惊。 被叫做闵老的老者一头青丝,长眉胜雪,眼角下垂,“若是大管家可以知晓此人体内气机,定然不会如此说道。” “我又不是习武之人。哪里能知晓什么气机。” “今日他剑斗李玉楼之情景,大管家想必是知晓了。符彰夸他惊涛疑跃马,积气似连牛。若不是身份有碍,恐怕他那个武痴当时就出手了。” “这么说来,我方才是错过了?” “这人表面谦逊,实则一身傲骨,若是一味相逼,他未必会从。” “闵老出面也不行?”穆雎意识到失言之后,小酌了一口浊酒。 白眉老人笑着说道:“大管家若是有意,老朽可以将全身本事倾囊相授。” 穆雎赶忙摆手道:“不必,不必。我整日杂事缠身,可没那闲工夫来练武,再说,藏兵殿只要有闵老一日,我会不会武功都没什么关系。再说,普天之下,哪有谋士练武的说法。” “方才没来得及问那人为何要连夜离开藏兵殿?莫非殿子里面出了什么事?” “他的脸上带着易-容面具。”白眉老人淡淡说道。 “原来是个深藏不漏的家伙。那他剑匣里面到底有几柄剑呢?” “剑匣之中有三柄剑,其中一柄为古朴苍老之残剑,一柄为寒铁铸造的利剑,还有一柄,带着剑幕的气息。” “那是剑幕的剑?他去剑幕问过剑了?” 白眉老人摇了摇头,说道:“他身上有剑四柄,唯独剑幕那柄剑与他不合。那应该是一位女子的剑。而他应该很少使用才对。” “这就有意思了,莫非他是剑幕的人?也不对,剑幕弟子何须藏头露尾呢?” “这是个问题,只能留给大管家慢慢想。” “剑幕八派当中,除了清流剑山年轻一代的陈陆,可没多少人敢得罪李玉楼了。哎,实在是想不出来。”穆雎看上去有些沮丧。 “闵老,你这人吧,武功还算凑合,就是脾气古怪。不是我说你,在藏兵殿里,都是那些个人来猜我的心思。怎么一与你在一起,就变成了我来猜了?” 白眉老人这才开怀大笑。 穆雎在马车里翘着二郎腿,喝着黄粱浊酒。马车晃晃悠悠,总是容易引人入睡。 白眉老人闭着眼睛,叹道:“大管家,为了藏兵殿鞠躬尽瘁,殚精竭虑,这样的日子,过得可不容易呀。” “藏兵山上哪里有容易的活计。当个下人,不仅要伺候主人,还要学会去看主人的眼色。当个管事,只有欺上瞒下,日子才能过得舒坦。这么一看,当个大管家,在这几件事中,约莫是件比较容易的事了。被人伺候总比伺候别人好。算计别人总比被别人算计好,谁说不是呢?” “大管家如此觉悟,真的不想习武吗?若是你习武,不出二十年,我敢保证,你绝对可以成为第二个闵孟坚。” 岂料穆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闵老,你有过红颜知己吗?” “当年老夫虽风光无限,可一心只为武道,哪来的红颜知己?纵然是有,老夫也是不知的。” “冒昧问一句,那闵老可有子嗣?” 白眉老人摇了摇头,似笑非笑。 “二十年的时间,藏兵殿有第二个逍遥,听上去似乎很不错。”穆雎闭上眼,细细品味着黄粱浊酒,眼睛盯着窗帘,思绪也飞向了远方。 当年自己作为藏兵殿的一个小厮,自他记事起,他就在藏兵殿长大,约莫是十五六岁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当年殿主的赏识,结识了当时殿主的小公子,也就是如今的殿主。在那之前,自己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伺候脾气颇大的一个客卿,动辄打骂,他的身上常年四季都有伤痕。 那个长老叫什么名字来着,穆雎轻轻摇了摇头,可是怎么样都想不起来。只记得那个长老自命不凡,对其他长老不看一眼。对自己这个小厮,自然是视为蝼蚁。蝼蚁如何聪明,都不会影响那人怎么改观。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聪明的蝼蚁,还想一步登天不成? 他从小厮一步登到管事,这算不算一步登天呢?可惜,那个长老依旧是看不起自己。可真是一个武痴呢。 武痴长老没能在藏兵殿里养老善终,在一次比武之中,被人误伤了性命。穆雎也不遗憾,自己没能亲眼看见他的死状。更不知道藏兵殿将他安葬在何处。哪怕到今日,他还是不知道。 马车摇摇晃晃,车里一片寂静。等到自有仆人引马就槽,二人依序下马,终于是走进了藏兵殿。 闵孟坚看了看那牌匾之上,自己亲手所提的藏兵二字,嘴角一扬。二十年后故地重游。 第二百三十二章 车夫的干粮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徐庸铮莫名其妙得了一壶酒,也没有欠下一份情。他拒绝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招募,也不觉得可惜。正如他自己说的,他还不想为任何人卖命。无论是报恩还是复仇,都是不可以假手于人的。 一路紧赶慢赶,徐庸铮总算是来到了山脚的马驿。月色正浓,徐庸铮随意选了个角落坐下,马驿布置简单,看起来更像是为了此次论剑大会而开办的。 徐庸铮方一坐下,还未来得及将剑匣放在桌上,立马就有一个小二来上茶。小二低声对着徐庸铮说道:“这位大侠,看您一路风尘仆仆,连夜赶路,肯定是有要紧事吧。” 徐庸铮看着这小二熟络笑容,说道:“小二哥,我想往中州北方去。” “这么晚的时候,找马恐怕不容易呀。” 徐庸铮看着小二的眼神,心领神会,变戏法似的从手里变出一块银子。那块约二两重银子被小二不着痕迹地收入手中。如此手法,不是熟能生巧能概括的。 小二笑得眉眼挤弄在一起,直道:“好咧,大侠,稍等片刻,小的马上给您安排。” 小二弓着腰,快步就往蓝布帘后的马厩走去。 行走江湖,可都讲究个脸面。其中鲜衣怒马乃是江湖人士的顶配。鲜衣自然是衣着光鲜,而怒马就没那么简单了。一匹顶级的汗血宝马可是千金难求,而千里马也是价值不菲,买了马之后,这马吃的可不能将就。一来二去,能有几个多侠客可以自己买马呢?幸而金意楼于天下十州设置了马驿,通俗点,就是给侠客们租马的地方。 不一会儿功夫,只见那小二再次来到徐庸铮桌前,身后还跟着一个一个络腮胡须的大汉。 “这位大侠,实在是不凑巧。时间这么晚了,小的费尽心思,也只给你找到一辆车架。” 徐庸铮直截了当说道:“去中州北方,大约是什么价钱?” “去南鹿城,十两银子,不二价。”那大汉粗犷的声音响起。 “这价钱还算公道。下午时分,也有位公子往中州北边去,不过当时那车夫叫价是十三两银子。” “如果我是去中州的安阳城呢?” “那俺不去。那地方太远,俺婆娘明日中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大汉直接拒绝道。 “若是我加价到二十两银子呢?”徐庸铮笑着问道。 “那肯定是有得商量的。一两顿饭不吃没什么要紧的。”小二抢先替那大汉回答道。 可惜大汉是个倔脾气,直接哼了一声,摇头拒绝道:“没得商量。” 小二回过身去,冲大汉打了个眼色,手里还打了个二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就算大汉不为别人着想,也要为钱考虑一下。 大汉依旧是不为之所动,有些强硬道:“今儿个晚上都到这时候了,只剩下我这最后一趟马车,你走还是不走?给个准信吧。若是不走,俺就去睡大觉了。” “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吧。”徐庸铮可不想拖延下去。要是在这马驿停留一夜,他想都不敢想。 “等等,我还有个条件,我只要现银,不收银票。”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讲究?银票不是钱吗?再说了,人家大侠像一个给不起银子的人吗?”小二不知今晚这车夫兄弟是怎么了,与平日里的爽快判若两人。 就在大汉撇撇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徐庸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快碎银子,说道:“没有问题。” 那大汉接过银子之后,自然地将银子放在嘴里,用牙一咬,所幸他没有太用力,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那大汉将徐庸铮接上马车,趁着月色,驾马而去。 络腮胡大汉首先开了口:“这龟儿的马驿可是越来越黑了,十两银子收一成税,二十两银子竟然是一成五的税。我们这些拉车的跑断腿,那些个矮子瘸子,动动嘴,就能拿银子。” “也怪我今儿个去得晚,那些好差事也让别人给抢去了。可是那小二也太欺负人了,仗着俺这老实人好说话,活生生将俺拖到了最后。狗*日的,还不是上次过节的时候,别人都给了他一些利是银子,我一个新来的,没有补上么?” 那大汉自说自话,丝毫没有冷场的意思。徐庸铮则是坐在有些狭窄的车厢之中,独自修炼了起来。 大汉自在地挥着马鞭,传来一声声清脆的响声,马车渐渐行向远方。 “这位大侠,待会夜深之后,我退您二两银子,因为我这车厢前头还有个小家伙,我不忍心她在外面受冻。你也行行好,让这小孩子进车厢里躲躲。我保证她不会打搅你的。” “这个小家伙也不容易,这么小的年纪,就没了爹娘,留她一人无依无靠的。” “你要不作声,我就当你答应了呀。出门在外,都讲究个行侠仗义。” ······ 一夜无梦,等到徐庸铮修炼完毕,回过神来,才发现马车早就停了下来。 车厢内果然多了一个小家伙。当时那大汉和自己说话之时,他可是有意识的。不过,修行无名功法之时,切忌开口说话。如此看来,那大汉果真将那个小孩子送到了车厢里。 徐庸铮可没兴趣知道这小孩的身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他没有去看那背过身,弓着身子睡得正香的小家伙。 掀开有些微微发白的窗帘,徐庸铮也不带剑匣,双脚虎头靴终于再度踏在地上。 大汉看到徐庸铮下马车之后,迅速转过头来,笑着说道:“这位大侠,你醒了。昨晚睡得可还好?” 徐庸铮点了点头,微笑着,却不说话。 “大约还有一个时辰,俺们就到了南鹿城。俺们南鹿城可是以鹿闻名的,大侠,你若是之前没有尝过,那俺建议你好好尝尝。就去城北那家的铺子,既好吃,又美味。千万别去那新开的什么鸟毛金意楼,东西死贵死贵的。” 徐庸铮盯着那大汉,既不走近,也不说话。大汉虽然语调不变,可是徐庸铮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 大汉一步步后退,伸出左手,道:“大侠,你这样盯着俺干嘛呢?俺脸上可没有花,俺可是刚洗过的脸。” 徐庸铮看着越发紧张的大汉,一步步走近,缓缓道:“你似乎有些紧张。” “你的右手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大汉的右手始终放在背后,不敢拿出来。 “没,没什么······就是俺婆娘给俺的一个包······包裹。” “既然是自己的,何必这么紧张?莫非是担心我抢你的不成?” “大侠,你可真会说笑。你可是响当当的江湖人物,哪里会中意我这种小车夫的包裹呢?”大汉的脸上豆粒般大小的汗珠终于滴了下来。 “那这包裹给我看一下,又有何妨呢?” “小的包裹里面都是干粮,都已经馊了,没什么好看的。免得污了大爷的眼睛鼻子,还是不要看了吧。”络腮胡子大汉被逼到一颗大树之上,再也后退不得。可他依旧是不肯将包裹拿到身前。 徐庸铮越走越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络腮胡子大汉咬了咬牙,猛然发狠,怒喊道:“啊,我和你拼了。” 一支匕首突然从他左手亮出,奈何大汉空有一身力气,这一刀刺出,速度不快,力道也不算太猛。 而徐庸铮的行为就更加地让大汉震撼了。只见徐庸铮二指一并,犹如一道铁钳,紧紧地夹住了那道匕首。 大汉涨得满脸通红,左手加重力道,可惜那支匕首,犹如猛兽没入泥潭,不得动弹半分。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上好的人参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络腮胡须大汉本是个普通人,或许长有几分蛮力,可哪里是徐庸铮的对手。只见徐庸铮轻轻一用巧力,那匕首便脱离了大汉的手中。 这柄匕首是大汉用以防身的,他平时拿来把玩,也没少磨砺它的锋芒。可惜,现在他有些后悔了,因为此时,这柄匕首冰凉的锋刃正贴在他的脖子上。只要眼前这个大侠轻轻一动手,自己就得魂归九泉了。哪里还能见到自己的婆娘呢。 大汉只有将方才视若珍宝的包裹交了出来,徐庸铮也不接过。 “我只是看你的包裹,你不必这么紧张。方才还如此紧张,现在又这么轻易交出来,看来,这个包裹有些名堂。” 大汉颤颤巍巍地说道:“这个包裹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你杀了人?”徐庸铮的匕首微微用力,大汉的脖子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血痕。 徐庸铮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或许是这大汉杀了人。 “大侠饶命,小的哪里敢杀人呀。小的本是一个车夫,哪里有胆量杀人呀。” “没胆量杀人?那刚才你用匕首,是在和我打闹吗?我看这匕首如此锋利,沾点血也未尝不可。” 匕首似乎下一刻就能夺去大汉的性命。包裹被无声摔落在地,大汉终于如实道来:“这个包裹是车厢里那个小娃娃的。昨天夜里,这个小娃娃一个人在马厩外面,着实有些可怜。她和我说是个孤儿,这次是来投靠亲戚的,不曾想,人情冷暖,那个亲戚只是给她一些衣裳,就把她打发出来了。” “后半夜,我将那个小娃娃放入车厢里,见到那个小娃娃将包裹紧紧地抱在怀里。我看她手指虽然比较黑,可是手臂白花花的,这可不像是个小乞丐。” “所以,你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这个小娃娃可能是故意装穷?” “大侠明鉴。而且这小娃娃上车之前,答应给我一株上好人参,所以今早我就拿过她的包裹,想好好看一下。” 徐庸铮看这大汉神情,不似撒谎。他不解问道:“那为何看到了我,要将那个包裹隐藏起来?” 匕首脱离了大汉的脖子,大汉的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大汉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鲜血,还好,伤口不是很重。他解释道:“俺听俺婆娘说的一句老话,富人不现银,穷人不现才,否则遭人妒忌。若是这包裹里面真的有上好人参,俺······”说到最后,大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所以你打算偷偷拿了这包裹?” 大汉点了点头,脸有些微红,似做错了事般的小孩。 “你就这么确信,那个小娃娃说的话是真的?她一个小娃娃,哪来的上好人参呢?” “哎,俺也是猪油蒙了心。当时,这小娃娃哭得梨花带雨,还特意给了俺一抹人参须,让俺送她回家。哪个知道,现在的小娃娃都这么会骗人了。” “所以包裹里面没有上好人参。” 大汉点了点头,说道:“就几件小娃娃的衣服。不过这料子倒是有些舒服。用来给俺婆娘做泪布巾还差不多。” 既然误会解除了,徐庸铮将匕首还给了大汉。徐庸铮可没功夫去理会这等小人物的纠葛。上车之时,那个大汉随意将包裹扔到车厢角落里。 大汉上车之后,也是没敢再多嘴,毕竟脖子上的那抹伤口,现在还隐隐作痛呢。而一个时辰,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徐庸铮向来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他在车厢里面依旧是枯燥地修炼着,没有去理会那个可怜的小娃娃。 南鹿城很快就到了,马车来到了低矮的城墙处,大汉便停下了。 “大侠,南鹿城到了。” 徐庸铮知道,这个大汉的潜台词乃是,他护送到目的地了,自己要下车了。 稍待片刻过后,徐庸铮收拾好行李,便背好剑匣下了马车。晨曦中,荒凉的官道上,过往的行人稀少。 “你若是要赶路,不妨进城里再去租一辆马车。”说话间,大汉也来到了马车后边,他也爬进了车厢,车厢里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哎,真是倒了大霉。”大汉的声音极轻,却又清晰地传入了徐庸铮的耳中。 果然,大汉一手拎着那个小娃娃,一手拎着那个包裹,似拎着两袋货物。下一刻,就要将小娃娃扔在官道旁。 “啊,你放开我。”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小娃娃终于醒了,手脚乱动,不停挣扎。 那大汉将小娃娃放在地上,吼道:“小娃娃,你别乱叫。俺好心送你到南鹿城,你得感谢俺。” 那小娃娃似乎还未睡醒,用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再去看那大汉的神情,嚷嚷道:“昨晚,你明明答应我,送我去绍宜城的。” “小娃娃,你可别乱说,俺哪里答应过送你,送你去绍宜城的?” “大叔,你怎么了?你昨晚明明答应了我的,再说,你还收了······” 大汉有些生气,怒吼道:“小乞丐,俺昨夜是一片好心,再说你有什么可以送给俺的?够了,不要再说了。” “我昨晚明明给了你好处。” 而大汉看了一眼徐庸铮,然后手高高扬起,然后迅速落下。 大汉气急攻心,生怕自己被徐庸铮误会,这一巴掌下去,小娃娃恐怕会扇飞好远。 小娃娃闭紧了眼睛,心想这一顿打,自己是躲不过了。可是巴掌迟迟没有落下。 本不该多管闲事的徐庸铮又出手了,他捏着大汉的手,说道:“何必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哎哟哟。”大汉痛得直呼,更是弯下了腰。 徐庸铮松开了手,又掏出了一块银子递了过去。 大汉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贪财如他却不敢去接。 “我想和你做个买卖。” “什么买卖?” “我看你这辆马车有些破旧,不如,你就将这辆马车卖给我,如何?” 徐庸铮面带笑容,可是在大汉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威胁。再去看那因银子的数目,约莫是十数两,他咬牙道:“再加一块。” 徐庸铮不是没有见过这种贪财之人,而像大汉这种,他也是无奈。总不至于自己一剑将这人杀了吧。 “十五两银子,不能再多了。再多的话,我给不起了。”徐庸铮伸出一只手来,严肃道。 大汉不再去瞧徐庸铮的脸,接过银子之后,说道:“成交。” 徐庸铮从大汉手里接过马鞭,转身就往马车走去。 只见那个小娃娃双手叉着腰,堵在徐庸铮的身前。 小娃娃头发蓬松,没有露出额头眉眼,所以也不见她的真实容貌。 “这辆马车是我的,你不能拿走。”这声音可有些生气,徐庸铮总不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可又想不起来。 徐庸铮知道,和这种小孩子说话,不能讲大道理。 “小朋友,那他为什么把马鞭交给我了?却没有给你呢。” “我姐姐说,拿马鞭的不代表是马主人,但一定是个车夫。” 徐庸铮被这小孩子的话语逗乐了。 “小娃娃,你该回家了。”他伸手要去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却被小孩子躲过了。 那个小娃娃依旧不依不饶道:“这马车就是我的。那个大叔,吃了我的人参须,答应送我到绍宜城的。” 小娃娃叉着腰,显得有些气愤:“而你,就是个强盗。你抢走了我的马车。” 徐庸铮回头一看,发现大汉早就没了踪影。再一想,早上大汉说这小娃娃答应给他一株上好人参,眼神似有躲闪。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机灵大小姐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有时候,分辨一个人说谎,其实并不简单。徐庸铮仔细回忆着大汉的举动。大汉那看着徐庸铮有些躲闪的眼神,他有些颤抖的嘴唇,再去回忆大汉的话语,一切仿佛瞬间明了。 “昨天夜里,这个小娃娃一个人在马厩外面,着实有些可怜。她和我说是个孤儿,这次是来投靠亲戚的,不曾想,人情冷暖,那个亲戚只是给她一些衣裳,就把她打发出来了。” “后半夜,我将那个小娃娃放入车厢里,见到那个小娃娃将包裹紧紧地抱在怀里。我看她手指虽然比较黑,可是手臂白花花的,这可不像是个小乞丐。” “而且这小娃娃上车之前,答应给我一株上好人参,所以今早我就拿过她的包裹,想好好看一下。” 这几句话现在看来,破洞百出。既然大汉贪财,哪里会发善心来帮助这个小娃娃。那么她收了人家的好处。 小娃娃说自己无父无母,若是有上好人参,又岂会道明呢?她不怕有人来抢吗?那么,是大汉从小娃娃给的好处里面,猜想小娃娃身上有上好人参。所以早上,大汉偷偷摸摸地搜索包裹。 既然包裹里面没有上好人参,那么大汉哪里还会将小娃娃送到目的地呢? 所以大汉收了徐庸铮的银子之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徐庸铮摇了摇头,不由得失笑,也对,动辄动刀的人,哪里是个善茬呢?没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一个车夫手上。 小娃娃身上的倔强劲,并没有因为身材瘦小而减弱。 “我不管,你现在是个车夫,就要送我去绍宜城。” 徐庸铮越发觉得这小娃娃说起话来,不像个乞丐。这般模样,倒是像某些富家小姐颐指气使的做派。 徐庸铮可不想搭理这么个难缠的小娃娃,饶过小娃娃,就要往前走。岂料小娃娃一把抱住徐庸铮的右腿,喊道:“我不管,你不能走,更不能丢下我。” 在身后的剑匣正要碰到小娃娃的头时,徐庸铮用手肘轻轻架住剑匣。 “咦,你怎么也有这个剑匣?”小娃娃传出一声惊呼。 “你这个小偷,不仅偷了我的马车,还偷了我大哥哥的剑匣。” 徐庸铮敢保证,自己身后这个剑匣独一无二。而这句大哥哥,更是让徐庸铮想起了这个小孩子的身份。 徐庸铮弯下腰去,拨开小娃娃额头间遮眼的乱发。发现下面是一张满是灰尘,有些黝黑的脸,那双异常灵气的眸子里满是委屈。 难得做一次古道热肠善事的徐庸铮,没过多久,就显得有些后悔了。那小娃娃正是与他相处数日时光的程果果。小丫头耗费了颇多时间,洗干净了脸,可惜她头上没有顶着那双羊角,也没来得及换上新衣服,并没有显得那般粉雕玉琢。 徐庸铮不知是与马夫有缘还是犯冲,昨天夜里有人邀请他当马车,他没有答应。今日里,却还是为这小丫头当了一回车夫。车架的位置有些拥挤,小丫头只得待在车厢里,时不时从前面的窗帘之中,伸出一个脑袋来,与徐庸铮聊天。 “大哥哥,你怎么又换了一张面具呀。是上次那张面具太难看了吗?” 徐庸铮没有接话。他总不能解释,他剑匣里面还有两三张面具吧。 “大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是外面风太大吗。” 徐庸铮没有说话,可是在他识海当中的诡却说起了风凉话,“哈哈,你小子剑术不高,本事不小,又招惹了这么一个小祖宗。” “咦,怎么还有人讲话呀?大哥哥,是你在讲话吗??”程果果的声音有些奶声奶气。下一刻,却让与世隔绝的诡彻底炸了毛。 “奶奶滴,你小子怎么净走狗屎运?” “大哥哥,你怎么在骂人呀?”徐庸铮回头看去,发现程果果的眸子里面满是笑意。 绍宜城本在南鹿城和安阳城的中间,城中并没有多少出名之处,只不过是出了一个曾名扬中州的刀客。可惜这个刀客,最后惨死江湖,死无全尸。而绍宜城更是被人遗忘。 马车一路奔袭,而诡更是不敢多言一个字,生怕被程果果再度发现。徐庸铮费了许多功夫才向程果果解释清楚,没有第三个人说话。幸得小孩子天真烂漫,并没有追究下去。徐庸铮后来并没有与程果果聊上许久,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程果果就在车厢里睡着了。 马车在一个偏僻山林处停下了,徐庸铮眼看日照当空,已到了正午,刚好路边村口有一个小酒肆,徐庸铮叫醒了程果果,选择在这里将就吃上一顿。 程果果开始听说要吃饭,显得有些兴奋,也难怪,毕竟是一个已经饿了大半天的小孩子。 可当程果果下了马车之后,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大酒楼,她的嘴巴微微嘟起。 而她在看到徐庸铮简单点了几个小菜之后,更是低下了头。酒肆人口不多,热乎乎的饭菜很快就送了上来。 作为江湖人士的徐庸铮可没那么讲究,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怎么了?果果,你不吃吗?” 现在轮到程果果不说话了。她嘟囔着个嘴巴,眼睛盯着饭菜。那菜里的油水一点也不干净,这菜更是一丁点儿也不喷香,那颜色,黑不溜秋的,比她的手还要脏。这种饭菜,她府里的下人都不吃这种馊水饭菜。难怪她不想动嘴呢。 徐庸铮也不见怪,他不知道这小孩子的身份,能与百灵医仙,王妍兮打在一片,丝毫不胆怯的小孩子,天底下恐怕也找不到几个。 眼看菜盘里子的菜所剩无几,徐庸铮重复道:“果果,你真的不吃吗?” 程果果哼了一声,将头扭向别处。意思嘛,不言而喻,本大小姐不稀罕这种饭菜。 徐庸铮吃了饱饭之后,又向老板要了几个大馒头,便又开始赶路了。 程果果心情不大好,闷着脸不说话。她方才可是一口饭菜都没吃呢,大哥哥居然一个人吃饱了,就不管自己了。 徐庸铮将那几个大馒头包好之后,就放进了车厢里面,对程果果说道:“你若是饿了,就拿馒头出来吃。” 这一次,轮到徐庸铮说话了,“你怎么一个人偷偷溜出来了?” 程果果显得有气无力,更不愿意搭理徐庸铮,显然还是在生徐庸铮的气。 徐庸铮对付这种小孩,向来没有多少办法。 车厢里面一阵沉默,良久之后,程果果似乎气消了一些,这才开口说道:“医仙姐姐整天只顾着帮人治病,而妍兮姐姐也不带我去玩,我一个人待着无聊,就跑下山了。” “那你烟姐姐和妍兮姐姐知道你偷偷下山吗?” “她们应该知道吧。我给她们留了一封信的。让她们不要担心。” 徐庸铮不由得失笑,这个小孩子如此年纪竟然是学会了不辞而别的手段。既然藏兵殿目前都没有派人来找,想必是真的不担心了,那这小女孩背后到底是哪个家族呢?“那就好,小孩子不要到处乱跑,外面很危险的。毕竟不可能每次都能遇到好人。这次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你去绍宜城。” 程果果赌气道:“绍宜城?谁要去绍宜城?我不去。” “早上,你不是还和那个大汉说你要去绍宜城吗?” 程果果眼珠一转,沮丧说道:“其实,那个大叔本来就答应送我去绍宜城的,我再给他银子的。谁知道,他突然反悔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浪费了我从医仙姐姐偷来的一截药材。” “是药材,不是人参须?” “我怎么会有人参须呢?那不过是一截药材。我骗人的。” “所以,你还特意骗人家说,你是个孤儿,还特意将头发弄乱,脸上抹灰?” “不这样,那位大叔怎么会轻易相信我呢?我还哭了好多眼泪呢。” 程果果说着说着,她的眼泪竟是哗啦啦地往下掉。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但在黄泉谷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谈到徐庸铮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见过女人流泪。可是,他始终作为一个旁观者。齐神棍邋遢,自然没有多少女人缘。徐庸铮在青徽镇那些人眼中,更是性格孤僻的人。除去赵叔那几个人,没多少人愿意和他来往。 就在徐庸铮正觉为难之时,程果果又转哭为笑,做了个鬼脸,说道:“大哥哥,你真笨,我逗你玩的呢。” 徐庸铮自知斗不过这个小家伙,休息片刻之后,就架起马车继续赶路。程果果则是坐在车厢后面,默不作声。 绍宜城三个大字终于出现了徐庸铮的眼前。这座城可比南鹿城热闹得多。起码过路的行人匆匆,城门处偶有一两个穿着锦衣的侠客,手里拿着大刀,在四处张望着。 徐庸铮走进车厢,唤了几声程果果,却没有得到回应。徐庸铮用手一摸程果果的额头,有些发烫。再看程果果神志不清,徐庸铮眉头一皱,抱着程果果就来到车前,笔直往城中驶去。 简单问过几个路人之后,得知城中有一间大药铺,徐庸铮毫不停留,循着路径,来到了那药铺门口。今日里,这间药铺里并没有多少病人,连小厮也是不多。这可不像是一家大药铺应该有的模样。 徐庸铮抱着程果果,一手敲着门板,问道:“请问薛大夫在不在?” 一个青衣小厮看也不看他,用手指点了点一块木板,示意徐庸铮看过去。 木板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今日不看病。 药铺里的大夫不看病,这又是什么道理? “敢问薛大夫是有什么事在忙吗?他为何不看病?” 青衣小厮低头扫地,眼睛都不抬一下,说道:“没必要告诉你。” “那药铺可还有别的大夫?” “没有。”那小厮冷冷回答道。 “请问这绍宜城里还有别的药铺吗?”徐庸铮有些焦急。既然这家药铺不看病,那徐庸铮自然想到的是去别处。 那青衣小厮轻蔑一笑,似在嘲笑徐庸铮的不识趣,说道:“在绍宜城里,除了本药铺,你不要说找到第二家药铺,若是薛大夫不开口,就连一敢给你看病的大夫,你都别想找到。你若是能在城里别处治好这个小姑娘,老子的名字倒过来写。” 徐庸铮本着不愿惹是生非的原则,言语之间颇为客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一客气下来,就有人喜欢蹬着他的鼻子上脸。 只见徐庸铮的眼神一寒,问道:“薛大夫在哪里?” 那青衣小厮不是没有见过这等倔强的人,可在绍宜城里张扬跋扈惯了的他,怎么可能服软呢?只见他放下扫帚,一手叉着腰,怒吼道:“老子就不告诉你。你能拿我怎么样?快带着你怀里的死人,滚出去。不然老子······” 这话还未说完,那青衣小厮只觉遍体生寒,脖子后的汗毛全部炸起。 “我再问一遍,薛大夫在哪里?”徐庸铮的杀意骤然发出。 那青衣小厮只觉得面前站着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凶猛的毒蛇,毒蛇吐信,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整个吞下了。 青衣小厮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吞吞吐吐地回答道:“薛大夫,在······在黄泉谷。” “那黄泉谷怎么走?” “从东门出城,往东郊外走十里,就能到黄泉谷了。” 徐庸铮也不道谢,抱着程果果上了马车就飞奔出东门。 马车行至郊外,道路也是越走越宽。徐庸铮看着前面一马平川的荒野,不由得走了神。生病了就得吃药治病。这是齐老神棍教给徐庸铮的第一个道理。而谁又知道,老神棍当年带着一白痴,是经历了怎么样的波折呢?老神棍不会武功,自己当年更是连累他受尽了白眼。期间,程果果一直没有醒过来。偶然神志不清说着胡话,喊着“姐姐”“难过”之类,徐庸铮也没有听得清楚。 山谷之中,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正在喝酒。他斜靠在一块墓碑之上,脚下还放着几个大酒坛子。 “一晃二十年,生死两别离。” 说话间,老者泪流不止,顺着嘴角滴落在地。 徐庸铮一直不知山谷为何要叫黄泉谷这个不吉利的名字,可当他隐约见到谷内寸草不生,遍地黄沙,已是明了。山谷之中,隐隐有一间草庐,谷内似再无任何生机可言。 “敢问薛大夫可在此处?” 这一次,一个灰衣小厮回答道:“薛大夫没有,薛神医就有一个。” 徐庸铮一看这小厮模样,料想不是薛神医本人。 “我这里有个病人,请薛神医帮忙医治。” “你是从外地赶来的吧。不知道着绍宜城的薛神医一直都有个说法,但在黄泉谷,不治阳间人。所以,今日,薛神医不治病。” “烦请兄弟通报一声,在下久慕薛神医大名,不远千里前来,请薛神医通融一下,为我怀中的小丫头治病,在下定当重谢。” “什么定当重谢呀,你能出得起多少银子?看你这模样,也出不起百八十两银子,你还是走吧。” 徐庸铮眼看着灰衣小厮如此说道,心想有戏,一拍剑匣,就是一张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灰衣小厮接过之后,举过头顶,照着烈阳仔细查看。片刻之后他咧嘴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有钱人。行,我这就帮你进去禀报一声。” 灰衣小厮消失在谷中,盏茶功夫过后,那小厮又低着头走出来。 “真算你不走运。薛神医喝醉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徐庸铮看着眼前之人的谄媚模样,心中冷笑一声,自己真是失了智,居然会相信这么个小人。所以他的神情越发冷峻。他抱起程果果,就要冲入谷中。 灰衣小厮本想着多捞一笔,眼看这人要强闯,他迈步上前阻拦,却被一柄软剑吓退了,不敢多言。 灰衣小厮在心里鄙夷道,哼,这黄泉谷哪里是这么容易闯的?待会,有你好看的。 徐庸铮既然选择拔剑,就不打算空手而回。当年齐神棍找人帮自己看病的手段是胡搅蛮缠,死缠烂打。而如今他逼人治病的手段恐怕就是他手中的剑。 黄泉谷内黄沙弥漫,徐庸铮再次确认谷内毫无生机。可是当他脚步踩在黄沙之上,一股玄妙的感知涌上心头。这黄沙似乎是个活物。 “这黄沙怎么感觉是个活物?” 徐庸铮一步步走入,走得极慢,不过数十步之后,他只觉耳边有风儿吹来。黄沙渐渐模糊了他的眼睛。 “都多少年了,想不到还会有人来寻死不成?”白发老者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喃喃道。 徐庸铮越发确定这黄沙是活物。他隐隐听见了马儿的阵阵嘶鸣之声。 待到八九十步之后,不仅狂风越来越猛烈,马儿的嘶鸣声也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徐庸铮用衣服将程果果裹着,然后单手抱得更紧了。 又走出几步之后,那种感觉更加清晰了。徐庸铮不得不闭上眼,展开自己的感知。他仿佛可以听到马儿在他耳边嘶吼,仿佛可以闻到马儿嘴里的青草气味。 徐庸铮明明可以确定自己四周明明空无一物,可是他的感觉又在告诉他,他置身于一个奇妙的空间。 “你又跑到什么地方来了?”诡轻声问道。 “一个叫黄泉谷的地方。你快来帮我分析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看到四周都没有任何生机,闭上眼,却感觉到四周有无数马匹在嘶吼。” “你小子,怎么净往这种危险的地方跑?这种地方,在数百年前,可是大凶之地。” 徐庸铮可没功夫听诡抱怨,他只觉得身前又有变化,心头一动,手掌轻拍剑匣,剑身刻有戈状铭纹的金戈剑就此出鞘。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治阳间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眼见徐庸铮严阵以待,诡可没放过这个说话的好机会,只见他念念有词,道:“黄泉谷,黄泉谷,上穷碧落下黄泉。传闻,此谷通九泉之幽,在数百年前,此地坑杀赵国将士十万计,数十万将士心有不甘,魂无归处,意图冲破九幽,向世人复仇。后有七罪言布下绝世大阵,大部分将士之魂得以安息。但是当初布阵之人并没有考虑到那十数万的马匹,所以绝世大阵渐渐变成无上凶阵。骏马无人驾驭,脱缰而乱。故入此阵,实力卑微者,其身化为白骨,心智不坚定者,其魂落九幽,不复为人。” “我看这阵也不怎么样,难道是我的错觉?” “废话,当年被白星洛那个家伙破了这阵,至于他是怎么破的这阵,我也不知道。” “你要是再啰嗦一点,我不介意坐下听你讲陈年往事。” “不着急,这阵的威力不足当年十分之一。你尽管用意境来应对就是了。” 诡自认为自己这提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是徐庸铮再问自己该用什么意境,他恐怕会一口唾沫吐在徐庸铮的脸上。 “来了。”徐庸铮只觉身前出现了不计其数的野马奔腾而来,势若大江。饶是他感知敏锐,也看不清楚马儿的形状。 徐庸铮剑随心动,古朴的金戈剑终于动了起来。 此刻黄沙漫漫,徐庸铮瞬息之间变得有些迷惘起来。 他举目四顾,无亲无故,无朋无友,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于是,徐庸铮的身形也动了起来,一剑起,顾前不顾后,一剑扬,顾左不顾右。 他的心思近乎通明,他手中的那柄古朴的金戈剑越来越快,金戈剑引出的气机也越来越多。 这就是他带动的势。 徐庸铮的剑下开始慢慢出现一团黄沙,这团黄沙不断扩大,眨眼的功夫便汇聚成涓涓溪流,瞬间凝聚成一条小溪,最后黄沙终于变成了一条奔腾的大河。 沧茫意境再起,徐庸铮拔金戈剑而无所畏惧。 君不见,沧茫之水天上来,奔流至海不复回。 君不见,滚滚黄沙散星辰,龙卷似柱覆天宫。 只见黄泉谷的黄沙在徐庸铮的气机牵引之下,渐渐呈现一个小漩涡状,漩涡越变越大,越转越快,到最后竟然直飞冲天。好似一条黄色巨龙,从地面直窜向天空,场面一时蔚为壮观。 一股蕴含着毁灭的,静寂的气息从那黄色巨龙身上传来。 奔腾的野马虽不计其数,可是遇到这条黄色巨龙,只能溃散而逃。不过数十息的功夫,徐庸铮感觉周围清净了许多。 苍茫意境落,依旧是掀起了黄沙喧漫天嚣,徐庸铮还是睁不开眼睛。 他猛然发现,自己脚下所踩,似乎是一块极大的墓碑。墓碑上的字泛着彩光,可惜徐庸铮却不认识。 诡自然也感觉到了,惊讶道:“白星洛那个疯子,竟然用墓碑镇压住了那数以万计的野马。” 徐庸铮又一次听到了白星洛这个名字,虽然诡对他是百般贬低怒骂,可是却不得不承认白星洛这个人是个传奇,更是个举世无双的天才。 “你怎么知道,这墓碑是出自白星洛的手笔?” “他当年被逼入黄泉谷,也只有他,才会精通这样的碑石神通。以碑化阵,破旧立新。没想到他的阵法修为也到了这个地步。” 徐庸铮再往前走几步,似乎走出了那片黄沙之外。只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斜靠在一块墓碑之上,竟然是睡着了。 墓碑之上,正中间赫然刻着一排字---爱妻薛芖(zhi)芙之墓。立碑之人名字,刚好被那老者给挡住。 老者适时醒来,一眼就看到身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剑客,面具破碎,额头间有一个醒目的火焰印记,怀中抱着一个小娃娃。再去看那黄沙之中,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老者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越过了徐庸铮,然后朝谷里东南方望去,惊喜道:“风沙终于停了,那东南角的黄泉花也终于开了。太好了,芙儿,我们总算可以回家了。” “黄泉花,原来是黑色的。芙儿,你看到了没有?那就是你一心想得到的黄泉花。”老者一手指着东南角的花朵,说着说着,竟然是泪流满面,伤心不已。 徐庸铮开口道:“薛神医,我是来找你治病的。” “不要叫我薛神医,我哪里是什么神医。我连自己的妻子都治不好,我就是一个废物。” “这人分明是为情所伤,所以有些疯癫了。”诡提醒道,“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会些医术的。” “年轻人,你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 徐庸铮看了看怀中的程果果,有些犹豫。 “不用担心那个小丫头,她还没什么生命危险。” 这番语气,分明是在说,若是你听完我的故事,我就替这个小丫头治好病。 徐庸铮只好点了点头,耐着性子听下去。 原来这位老者并不是姓薛,他本是一个江湖郎中,当年游历江湖,来到了绍宜城。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医药世家的大小姐薛芖芙,他自知而立之年的年纪太大,配不上出身高贵,且正在妙龄的大小姐薛芖芙。所以他有意疏远,谁知那大小姐认定他是命中注定之人,两人情投意合之下,大小姐竟然瞒着自己的父亲,就和这江湖郎中私定了终生。家中仅有一女的薛老神医听到这个消息,又怎么会答应呢?所以,薛老神医逼得这江湖郎中去找虚无缥缈的黄泉花。薛芖芙自知这个条件乃是父亲有意刁难,却束手无策。她本意想带着江湖郎中私奔,奈何江湖郎中被薛神医所激,发誓定要找到这黄泉花。所以他连夜出发,前往凶险的黄泉谷。 大小姐薛芖芙从小身子骨弱,更是不懂半点医术。心中担心爱人安危,竟是也闯进了这黄泉谷内。 江湖郎中得人相助,二人巧妙躲过阵法,进入深处。这时江湖郎中才知道,原来是薛老神医不愿这医药世家的名声就此中断,薛老神医更是早有决断,他已经选好了城里另一位曾在金意楼里当过大夫的男子。 不久之后,江湖郎中不仅无功而返,更是带回了身重剧毒的薛家大小姐薛芖芙。薛老神医以女儿终生大事为要挟,才能交出这配置解药当中至关重要的药材,黄泉花。无论江湖郎中如何央求,薛老神医无动于衷。最后,薛家大小姐宁死不屈,死在了江湖郎中的怀里。还要求这个心爱的男子将自己葬在黄泉谷,这样才能免了薛家人的庸扰。 “薛家那个老家伙最终也病死在床榻之上,身体腐烂不堪。不知道,若是芙儿还活着的话,会不会怪我太狠心?” “自那以后,绍宜城便只有一个薛大夫,再也没有第二个替百姓看病的神医了。连那个金意楼当过大夫的男子,都被我光明正大地毒死,这城里哪里还有什么医药世家呢?哈哈。” “这个故事会不会太残忍了?戏文上不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吗?戏文上不还说善人有善报吗?” 徐庸铮摇了摇头,不发表任何看法。他知道老者只是憋了太久,没有地方可以倾诉和发泄,权当自己是个倾听者,没想过要听自己这个年轻人的看法。再说,按自己的性子,若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也是动剑的。 白发老者收敛了情绪,双手在自己眼睛处抹了抹,然后说道:“少侠,让你见笑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启之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方才还又哭又笑的薛神医这时才恢复正常模样。徐庸铮看他满头白发,红光满面,把脉的手却颇为稳健。 “脉象虚浮,现在看来只是偶感风寒。” “待会我给你开几副药,给她服下便好了。” “我看你一路上风尘仆仆,带着个小娃娃赶路一定很辛苦吧。” “你是这个小孩的亲人吗?” 徐庸铮摇了摇头。 白发老者满是笑容,挑了挑眉毛说道:“哦,那她又是你的什么人?” “我虽不认识她的家人,可她一直喊我大哥哥,既然如此,我也不忍心抛下她。自当保她周全。” “江湖上,现在像你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不多了。” “薛神医,这小丫头大概要多久才恢复?” “病人需要好生静养几天。她体质较弱,可别从小落下了病根。” 既然薛神医如此说话,徐庸铮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他总不至于说自己要急着赶路,要强行带着这小丫头赶路。就这样,当天徐庸铮带着程果果一起住进了薛神医的药铺。 徐庸铮没有想到带着程果果这么一个拖油瓶,会是如此的令人头痛。 程果果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徐庸铮早就温好了药,准备给她喂下。谁知程果果泪眼汪汪,憋着嘴巴哭道:“不要,果果不要吃药。” “果果,生病了就要好好吃药。吃了药,你的病才会好。” “果果不能吃药。”陈果果越发委屈了。 徐庸铮听到这话,不由得一笑。这小孩子就是天真。为了不吃药,竟然说出这样的胡话。 “果果,你看,这个药一点都不苦。不信的话,大哥哥吃给你看一下。”说完,徐庸铮竟然真的舀了一勺,放入自己的口中。 吃完之后,徐庸铮更是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叹道:“好甜呀。这个药怎么会这么甜呢?” 程果果看徐庸铮的样子不似作假,机灵的她还是有些相信了。 等到程果果尝到了第一口药,她脸色一变,将那些中药给全部吐了出来。 “大哥哥,你骗人。” 徐庸铮不由得苦笑,这个小孩子真是半点苦都吃不得。俗话说良药苦口 利于病,何况这碗药里放了不少的糖,也没那般苦涩了。 “既然把你送到了绍宜城,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最迟明天,我就陪你去找你的家人。” 程果果猛然瞪大了眼睛,问道:“大哥哥,你要扔下果果吗?” “既然你和车夫说了,你要到绍宜城,现在我把你送到了绍宜城,我自然要离开了。” “果果没说要到绍宜城。是那个大胡子大叔自己说的。” 徐庸铮放下了药,看着精神还不错的程果果,又问道:“那你到底有没有承诺给那个大叔银子呢?” “我家里乃是大户人家,不差这点银子。” “那怎么绍宜城里没有一户姓程的大户人家呢?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程果果狡辩道:“我家里很有钱。能买下整个绍宜城。” “吹牛皮,你看,牛都在天上飞。”徐庸铮难得模仿小孩子说话,这一番话,逗得程果果咬紧了牙关。 其实在薛神医的妙手之下,程果果的病早已好得差不多了。而大病初愈的程果果精神有些萎靡,薛神医给徐庸铮提了个建议,要将程果果惹生气。 “我不管,我不留在绍宜城。大哥哥如果敢丢下我,我就去找医仙姐姐,告你的状。到时候,医仙姐姐会不喜欢你的······” 徐庸铮没想到程果果居然是如此说辞,不由得笑了笑。 “那你老实告诉我,那天你究竟是怎么跑出来的?”徐庸铮越想越蹊跷,这个小孩子是如何一个人走到马厩的? “哼,我才不告诉你呢。” “你骗那个车夫说你包裹里面有一株人参,在藏兵殿的时候,你就想好要怎么出来了,果果,你真的很聪明呢。” “烟姐姐也说我很聪明。以后,你会发现,我简直是个天才。” “那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绍宜城了?” “大哥哥,我是来找你的。” 徐庸铮神色一凝,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往这个方向走?” 程果果凑近到徐庸铮的耳边,将手指放在嘴巴上,然后神秘道:“嘘,这是个秘密。” 徐庸铮眼看从程果果这里问不出答案,一想到这么个机灵的小鬼,缠着自己,他感觉当年熟悉的头痛又回来了。而自己手里的这碗苦药,似乎不如当年的那碗苦涩。 程果果走下了床,看着徐庸铮有些无奈的样子,说道:“大哥哥,这碗药已经够苦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头痛的。我会乖乖的,保证不烦你。你修炼的时候我会乖乖的,就像那天在马车之上一样。” 徐庸铮的话在心里转转,并未出口。可是这个小丫头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所想呢?莫非这个小丫头能看穿人心里所想? 徐庸铮再看向程果果的眼神却变了,他不敢贸然下定论,又在心里讲了一句。 “你个小丫头,要是再敢调皮,我就打你屁股。” 谁知道程果果果然捂着屁股,然后看向徐庸铮的眼神也变了。 “大哥哥,你,变态······” “我又怎么了?”徐庸铮满是无辜地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打我屁股。” 徐庸铮终于确认,原来这个小女孩真的能读懂自己的心里话。这该是一种如何了得的本事呀。 程果果却不这么以为,她说道:“若是可以,我情愿不要这种本事。二娘表面对我很好,给我好吃的,好喝的,还让小弟弟陪我玩,可是她心里却咒着我早点死,好让小弟弟继承家业。爹爹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心里一边想着我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一边又庆幸我不是个男孩子。其实,爹爹并没有多在乎我。他只是在乎他那份本该得到的家业。” “烟姐姐是关心我,可那只是因为她和我姐姐相处得好,希望我姐姐能帮她办事。妍兮姐姐愿意跟我玩,她只是想知道我的身份。我没有家人。藏兵殿冷冰冰的,烟姐姐只有晚上的时候才是烟姐姐。白天她都是百灵医仙。” “大哥哥,我知道你心里也有很多秘密,可是,你有意藏着,我就像被挡在门外,看不清楚。” 听到程果果这么说,徐庸铮也就明了。看来,小孩子能看懂大人心中所想,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妙。经过程果果这么一说,徐庸铮突然觉得程果果着实有些可怜。在她不懂世事的年纪,却能看穿了大人的内心。就像是一只机灵可爱的小白兔猛然走入血腥的屠宰场,她又该如何承受下来呢?这个虚伪的世界,似乎早早地向她露出了它真实的残酷的面目。 “我不愁吃不愁穿,从来没有人觉得我可怜,若是我不开心,也有人逗我开心。” “嘿嘿,这么一说出来,果然舒服多了。大哥哥,你要不要也向我说说你的故事呢?”程果果嘿嘿一笑。 徐庸铮一看,程果果所说,约莫是真的。既然人家一个小孩子都能选择对自己坦诚相见,徐庸铮又何以为报呢? 而诡也适时说话了:“啧啧,想不到,这一世,竟然真的有天启之人出现了。” “天启者,那又是什么东西?”程果果疑惑道,“啊,是那天的那个声音。” “大哥哥,这个声音哪里传出来的?” 徐庸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露出洁白的牙齿,坦白笑道:“大哥哥脑子里面有个臭屁的家伙。”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有情郎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程果果对徐庸铮脑子里面的诡似乎兴趣更多,诡对这个小丫头也是讲起了当年正道盟主蓝鼎晨的故事。一老一小,就这般直接聊到深夜。其间,徐庸铮喊程果果吃饭,程果果也是置若罔闻。徐庸铮不得不威胁道,不让诡与她聊天,谁知道诡也是见风使舵,丝毫不惧。徐庸铮别无他法,封闭神识,诡也没想到徐庸铮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这个法门。最后程果果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吃了一大碗饭,外加一小碗汤,这个当然是得讲条件的。吃完饭后,徐庸铮在房间修炼,而程果果嘴巴里则是念念有词,谁也不知道她是在和谁说话。唯一的好处,便是程果果这半天多喝了好几杯水。 诡这个老家伙除了倚老卖老,就是会讲故事。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偶尔指点一下自己的迷津。四百多年的时光过去了,蓝鼎晨作为他上一任主人,他自然是颇为怀念。徐庸铮乐得有人陪小丫头在房间里谈话,就是自己修行无名功法的时候受了些许影响。徐庸铮权当这是一种修炼。剩下的,就当听一场免费的说书。 眼看程果果病好,徐庸铮难得有闲情逸致带她去绍宜城里转转。程果果在房间里面待久了,也想出去逛逛,就欣然答应了下来。可惜城里并没有名胜古迹,就连一处像样的风景都没有。不得不说,这是一座无趣的城。一路上,程果果坐在徐庸铮的脖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露出难得的好心情,笑意盈盈。 或许是昨晚聊得太晚,程果果用小手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颇有兴致地问道:“那个正道盟主究竟会选择如何应对呢?” “一个选择是救自己心爱之人,另一个选择则是接受邀请,去通过绝命三大关,正式成为正道盟主,带领天下群雄,去除魔卫道,还世间一个太平。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蓝鼎晨哪里是个俗人,他不过是在梅花之下,净想了一个时辰,就做出了他这一生中最伟大决定。他固然是爱蓝家表妹的,可那不过是小情小爱,儿女之情,他发现他心里还爱着这天下悲苦的苍生,这才是大爱。只有大爱,才可无私。” “那他的爱人怎么办??那个可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呀。” “爱美人而不顾正义,我选的主人还没那么自私。而无数次的历史事实告诉我们,有时候,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舍弃自己的情爱,也是在所难免。” “切,那个蓝家表妹也是倒了大霉了,居然看中了这么一个不在乎自己死活的男子。”谁知道程果果不屑一顾道。 “小娃娃,你懂什么呢?等你真正长大了,才会知道,这样的男子才值得别人去爱。或许,蓝家表妹也为蓝鼎晨的选择而高兴呢。当然,这时后话。刚才讲到,蓝鼎晨选择成为正道盟主之后呢,第一件事就是去肃清飞鹰堡。这飞鹰堡呀,不仅是占山为王,更是无恶不作啊,老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哪。且说那飞鹰堡主王宝坤······” 程果果显然不想多听这个正道盟主的故事,依旧问道:“听,我就想知道,后来蓝家表妹到底死了没有?” “她呀,自然是没有死。不过是被谁所救,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太好了,最后蓝家表妹和蓝鼎晨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诡有些遗憾说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最后正道盟主不是胜利了吗?是他不爱表妹了吗?” “因为蓝家表妹最后死在了星邪教主白星洛手里。所以,蓝鼎晨心伤不已,杀了白星洛,折断了自己的武器至宝,就离开了。” 程果果将头趴在徐庸铮的头上,然后嘴巴念念有词道:“这个故事,告诉本大小姐,以后要找就要找个有情郎,绝不能是正道盟主。” 诡向来不允许任何人对蓝鼎晨一番贬低,而现在被程果果这丫头的童言无忌气得无言以对。 “对了,蓝家表妹到底叫什么名字呢?”程果果又多余地问了一句。 诡哼了一声,不满道:“时间太久,我给忘了。” “不说就不说,小气鬼。”程果果又翘起了嘴巴,颇为可爱。 徐庸铮这两天听着两人的对话,也乐得自在。就是诡在他脑海里不停说着话,他总觉得耳朵旁边有一只蜜蜂嗡嗡直叫。 散步差不多之后,徐庸铮牵着程果果又回到了大药铺里。 门口两个小厮明显客气不少,展开笑脸道:“大侠,你回来了。” 吃过午饭之后,徐庸铮向薛神医辞行,薛神医除了那天给程果果看病,这几天竟然是不见踪影。药铺虽然开着门,可是薛神医也不给人看病,让两个小厮随意开些药,就打发走了来看病的病人。 再一次见到薛神医的时候,薛神医精神了不少。听说徐庸铮要走,薛神医也不挽留,仅仅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两句,嘱咐徐庸铮路上小心照顾小丫头,别再让她饿着冻着了。小丫头嘴巴极甜,竟是喊着薛爷爷长,薛爷爷短,最后,薛神医喜笑颜开,送给了她两瓶上好的药丸。看来,薛神医也有怀旧的时候,恐怕他心里想的正是若是他和薛家大小姐成亲,女儿早就成亲了,指不定孙女都这般大了。程果果对症下药,刚好博得薛神医的开心。真是个机灵的小丫头呢。 马车再度出发,不同的是,这一次徐庸铮在程果果的催促下,买了些坚果牛肉干在车上。徐庸铮拗不过程果果,心想花不了几块钱,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可是,他低估了程果果这个小孩子会花钱的本事。最后足足花了二十两银子才肯罢手。徐庸铮看着半人高的袋子,再看着陈果果手里买的那个抱枕,知晓,这个小家伙是打算在车厢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花钱搞定这个小家伙,徐庸铮是舍得花钱的。近些时日来,他对于这种身外之物,没那么在乎了。 徐庸铮又在车厢里换上了一张新面具,动作颇为熟练,其间程果果想去摸他额头间那个鲜艳的火焰印记,被徐庸铮拒绝了。惹得程果果一个人生气了好久,嘴巴里直嚷嚷道:“下一次我也去纹一个,纹一块大大的牛肉干。” 程果果童言无忌,在诡这里可是个十足的开心果。他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反倒对程果果的夸奖极为受用。 “这可不是纹出来的,可是花了大功夫才长出来的。你大哥哥可是······” 徐庸铮不说话,诡的天空再一次变得漆黑,不出意外,徐庸铮是想再一次封闭神识了。 “好好好,我不多嘴了。徐庸铮,你大爷的······” 诡再一次没了声音,徐庸铮好不容易易容完毕,这一次他的面具显得比较老成,若是沾上两抹胡须,定让人以为是不惑之年。这也是红袖娘子给他的最后一张面具。面具戴上之后,程果果捧腹大笑。 “小丫头,从现在开始,你得喊我大伯。听到没有?”徐庸铮的声音也开始改变了。 程果果知道了徐庸铮的真实身份后,知道此事不可马虎,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了,大伯要去驾马车了,这一次我们要去安阳城了。” 徐庸铮摸了摸程果果的脑袋,然后离开了车厢。 程果果躺在舒服的抱枕之上,极为不雅地翘起了二郎腿,一手拿着一块牛肉干,开始了又一次的沉思。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口吐芬芳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惊蛰早过,雷声涌动,万物早就醒得差不多了。此时,天空中乌云密布,风吹得满山半人高的绿草斜倚,一棵棵都直不起腰来。 一处凉亭之中,相对坐着两个人。凉亭本有名,牌匾破烂,金漆也不在,还剩半边,一个荡字顽固地嵌在木匾之上。 其中一个老者面容枯槁,眼睛时不时地盯着凉亭之外。这情形应当是要下大雨了。另一人则是一位身材婀娜,看不清楚容貌的女子。皆因她带着洁白面纱。不过,老者以多年阅人无数,隐约可瞧出女子棱角。 老者眯了眯眼,不住地在女子身子上下打量,这婀娜的身姿,他可是馋得很,只见他对那女子说道:“寒仙子,这次我们好不容易找回了圣子,你算得上功不可没呀。回到山里,教主肯定会好好打赏你的。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我这个老骨头。” 老者的打赏二字说得极为古怪,那双打量的眼睛在女子看着,委实是色迷迷的,令人颇为恼怒。 只可惜,老者在山里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动辄断人手脚,被唤作寒仙子的女子对这个老者实在是看不上眼,更谈不上一丝尊敬。面纱之下看不清楚神情的寒仙子平静说道:“邢长老,教主也会好好打赏你的。” “这个可不一样,老夫已经是长老了,你一朝爬上了位,恐怕就是教主夫人了。” “邢长老,我可不敢有非分之想。教主夫人可是何等的尊贵,哪里是我这种人奢望的?” “不敢奢望,哼哼,那不如就从了老夫吧,当个长老夫人,也是不错的。老夫这次上山就去像你师傅提亲,你那个老不死的师傅必定会很高兴的。” 说话间,老者枯槁的手就要去触摸寒仙子的手臂,寒仙子赶忙闪过,没有让他得逞。 “邢长老若是想取笑小女子,大可不必如此。” 老者嘿嘿一笑,露出了发黑的牙齿,“老夫可没那个意思。我是真的中意你,不论你长得多丑。我老早就对你师傅说过,似你这身段,不被人用做鼎炉来修炼,实在是可惜了。可惜,你师傅那个老不死的,就是不愿意听。最后还不是要白白便宜外人。哈哈。” 既然脸皮已经撕破,那么寒仙子也没必要顾及了。只见她冷冷说道:“邢长老,你说,这是不是人老了,就越发容易痴心妄想了?要我说,这人有时候还不如这老虎呢,一旦发现自己雄风不复当年,便会沦落到逞口舌之利的地步。若是你老觉得心里还有火气,山里的奴婢多得是,保证能满足你。呵呵,我只怕你老吃不消。” “放肆,寒仙子,本长老岂是你可以开玩笑的。哼哼,你可知道,上个月我就给教主进献了我那本双-修宝典?教主博学多才,涉猎甚广,难免不会有一丝心动。这次进了山,有你好看。我只需说你如何了得,教主必然会有意的。” “到时候,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就恐怕就轮到老夫我接手了。老夫到时候必定会好好服侍你的。寒仙子。” 寒仙子倏然站起身来,面若寒霜,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邢长老,我们就走着瞧。我也不是好惹的。” 为什么邢长老会如此早地现出本色?寒仙子想不明白。这次他们到指定地方去接圣子,其间虽有波折,好在最后总算找回来了。再去看那在亭外玩耍的圣子,一身白衣早已污浊不堪,他拿着一根冰糖葫芦,嘴角满是口水。 莫非这不是圣子?寒仙子心里有疑惑,却无从印证。 一辆金黄色马车缓慢地向亭子驶过来,马车座驾前面并没有人。换言之,人在马车车厢里。 “此处可是荡歌山?” 邢长老一听,便知道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哪来的臭崽子,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老夫现在没功夫理你。” “你又是什么人?” “你爷爷我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鹿角老人。” “荡歌山的长老?” “哟,小兔崽子,不简单哪,居然知道老子是荡歌山的长老?。” “荡歌山现在可有圣子?” “有没有圣子关你鸟事。哪里来的小兔崽子,藏头露尾。该打。”说话间,邢长老朝车厢内就射出了三支暗器。 谁知道,暗器没入车厢,没有发出任何该有的声响。邢长老人虽然老了,耳朵却极好,心知自己的暗器既没有打在铁板之上,也没有射在木板之上,更不可能是射中了车厢里的人。 “哈哈,暗器上有毒。小崽子,你死定了。” 三支暗器唰唰射出,不得不说这车厢之内的人手法极为高超,其中一枚暗器直射邢长老面门,另外两枚暗器竟是划出了两道美妙的弧线,分别落在邢长老的躲闪过程中两次落脚之处。这般料敌动向的功夫,寒仙子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心里一惊。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邢长老好不狼狈地躲过两枚凶险暗器,原本整齐的头发倒是有些凌乱。 “原来是唐家的人,老夫与唐家有故交。今天就放了你这小娃娃。念在故人的份上,老夫劝你几句,没事不要乱跑,更不要瞎打听,荡歌山可不是你来撒野的地方。趁着老夫还没恼怒,你丫的,赶紧给老夫滚。不然老夫真的宰了你。”邢长老说这话极为自然,全然忘了地上的三枚暗器在何处,仿佛他自己才是方才交手的胜利者一般。 圣子翘着高高的屁股,趴在地上捡起了一粒沾满灰尘的冰糖葫芦,然后塞进嘴巴里。只见他拍了拍巴掌,又将那粒冰糖葫芦拿出来,嘴巴里吐出一口唾沫,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显得颇为满足。 车厢里没有回应,邢长老不敢再动暗器,只得拿起手中拐杖,脚步轻盈,一步步地往马车走去。 那四匹通体黝黑的骏马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反倒自顾自地扬起马尾,摆动马蹄,似乎欢迎那拐杖的到来。 寒仙子选择冷眼旁观,只见邢长老扬起拐杖,一杖就要落在马头之上。 马车里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邢长老手中的拐杖仿佛被一柄神兵切断,鹿角模样的拐杖整整齐齐地断成了两截。而他整个人也直接倒飞出去。 “圣子现在在哪里?”马车里面的那个声音依旧是轻描淡写。 “狗-娘养的,在荡歌山脚下也敢如此张扬,简直就是找死。”邢长老没有看清楚方才那人出手,此时他倒在地上,显得十分愤怒,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物样件,就要发出。 寒仙子只感觉空中多了一道白光,而这道光从哪里来,她看不清。 那道光笔直穿过邢长老的额头,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再看去邢长老。只见一具尸体瘫倒在地,眉心间出现一个血洞。 原来,一个人可以如此简单就被人杀死。这个人可是荡歌山里排名第九的邢长老呀。寒仙子一时之间没能回过神来。 马车上下来一个人,那人一袭白衣,哪怕脚底的鞋子都是如此干净,地上的尘土仿佛都怕粘在他身上,生怕玷污了这个超凡脱俗的公子,寒仙子第一次生出了自惭形愧地感觉,原来这人真的可以如天上神仙,人世间竟有如此无瑕的白璧。 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那双眼睛似冬日的朝霞,那样的静谧,仿佛早已看尽世间喧嚣冷暖。这绝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眼,而是一双美丽得动人心魄的眼。寒仙子看得有些痴了。她本该问的那句,公子为何要出手杀人,也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 “这样一来就清净多了。” 白衣公子笑了笑,直接看着那个邋遢的圣子,问道:“你就是荡歌山的圣子?你可有开窍?” 寒仙子回答道:“没用的,圣子根本就没开窍,就是个傻子。” 岂料被称作傻子的圣子一改往日的痴呆,瞬息之间就恢复了正常模样,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没想到了我一路上陪你们两个傻子演戏,逗你们开心,反倒被你们两个当作傻子,这个世道,可真是可笑可笑。一个有龙阳之癖的老魔头,偏偏要装作贪恋女色模样。一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实则是心思极重的。你说,看你们演戏好不好笑?本圣子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大霉,来寻你们的开心。” “你,什么时候?那天邢长老不是验过你了吗?”寒仙子惊讶道。 “寒仙子,那个手段可不能叫验,得叫镇压。要不是本圣子得天之护佑,我的无上心智险些被你们影响了。不过,像我这种,乃是天启之人,怎么会被你们轻易镇压住呢?算了,算了,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说了,你们这些蝼蚁也不明白。解释起来还费劲。浪费本圣子的口水。”只见圣子摆了摆手,满是嫌弃。 “还是这位公子有趣得多,你特地在此等本圣子,是有事相求吗?” “不是求,是请。” “既然如此,那就让本圣子先问一个问题,免得到时候,你问起本圣子来,本圣子就没得问。你是从哪里知道本圣子的存在?本圣子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你是从哪里知道,本圣子出世了。” 白衣公子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对你说。” “那你可知道本圣子能为你做些什么?” “算轮回。” “哈哈,真是可笑,本圣子从来只听说过给人算命程,没有听说过有人可以算轮回的?你会不会是找错人了?” “我不会找错人。而且我没工夫陪你胡闹,我的时间很宝贵。”白衣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圣子。 “有趣,有趣。”圣子拍了拍巴掌,来回走了几步,说道,“本圣子头一次听说,这请人帮忙的还赶时间。既然如此,你尽管去找别人呀。” “我给你一次机会,算出我是谁?不然,我立马上山。”白衣公子态度依旧有些强硬。 可圣子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只见他双手插在袖中,闭着眼睛演算了起来。寒仙子也不知道这个所谓圣子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如此一来,她刚好验验真假。 “你来自中原雍州,居于洛阳。” “你先天有疾,父母早亡。” “你既无兄弟,又无姐妹,孑然一身,差一点成了天煞孤星。” “你身穿一身白衣,你姓白。双目不识丁,你叫白丁。” 寒仙子没有听说过这么简单就胡诌乱编出一个人的名字的。可是那白衣公子却微微点了点头。 “让本圣子再来看看,你的命轮······”话语未毕,荡歌山的圣子浑身如遭雷击,猛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白丁轻轻一笑,眼睛里似是带着一抹讥诮,嘲笑圣子的不自量力。 圣子面色苍白,用袖子抹去嘴角鲜血,说道:“娘咧,险些没被你给害死。幸亏我留了个神,不然,这条命都得给你赔进去。” 许久之后,圣子总算恢复了一些,长呼了一口气,说道:“不行,是你在请我帮忙。我不管,你必须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不然,我怕我算不出来。” 白丁一看,这圣子似乎在耍赖,嘴巴里蹦出了两句话,直接灌入圣子的耳朵里,“死生总作轮回主,道衍去一无量苦。” 这两句话可没有半点入寒仙子的耳中。 岂料这一下,圣子的反应更大,他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句箴言?” “我知道这句话,很奇怪吗?” 圣子眼看不可能问出答案,只得低下头来,无比郁闷。他好不容易出世,就碰到这么一个不敢惹的人物。 若不是自己天眼半开,看出这人的身份贵不可言,他哪里会是这个态度。他不仅是荡歌山的圣子,更是天之骄子。如今被人逼得算命格,这算哪门子事嘛?再去看那白丁公子,他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可惜,他记不起来了。方才自己演算的时候,白丁的手也在负在身后,似乎有所戒备。他不是不想出手,而是心底深处的那份若有若无的危机感令他不安。虽然他不信这世上真有能杀了他的人存在。 不行,他要发泄,他不能压抑自己,他要寻个乐子。本圣子可不能受半点委屈。 两人一直打着机锋,可看得寒仙子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总算是知晓了这位白衣公子的身份,洛阳白丁。 有时候,不得不说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徐庸铮驾着那辆简易的马车,也来到这凉亭所在。满天乌云,此时全数被阳光驱散。山间的风也变小了许多。程果果高兴地从侧边帘子里露出头来,用手一拂清风,对徐庸铮喊道:“大哥哥,看来这乌云不怕大太阳,倒是怕我呢。你说,果果厉害不厉害?我一说它不会下雨,它就不下雨。” 徐庸铮轻微看了一眼前方的情形,想快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他不想再闹出什么妖蛾子。不为别的,实在是面具珍贵,容不得他再浪费半张。他略微低着头,不敢与那几人的目光直视,更没有去提醒程果果应该喊他大伯,而不是大哥哥。 程果果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口误,赶忙伸出了舌头。 徐庸铮不遮掩还好,一低下头,圣子更是盯着他看,等到他终于看清楚那车夫年近四十的丑陋模样,再去看可爱的小孩,竟然喊他大哥哥,顿觉好笑。“哈哈,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不惑之年被人喊做哥哥,那这小娃娃的爹不得古稀之年才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徐庸铮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听下马车。而程果果大小姐也是难得的没有开口去反驳。 “按本圣子说,指不定是哪里来的野种也不说定?这个车夫鬼鬼祟祟,屁股撅起,指不定是个龟奴儿?” 寒仙子不知道圣子为何这般模样,可是这时,她才算真正见识到圣子的刻薄与口吐芬芳,竟然是这般不堪。徐庸铮只觉不妙,程果果从小便没有母亲,最见不得别人骂她野种。 “你才是野种,你全家都是野种。”果不其然,程果果掀开窗帘,带着哭腔道。 “哟,野种也知道还口了。不还口,本圣子还当你是狗杂-种呢?” 而徐庸铮也是停下了马车,若是被人如此辱骂都不得还手,那就真应了诡那一句,学好剑术去当龟孙。 徐庸铮拿出剑匣,走到窗帘出,摸着程果果的头说道:“果果不哭,不哭。”程果果却是低着头喃喃道:“对不起,大哥哥,是我不好。” 徐庸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回过头来,看着那自称圣子的少年,目光彻底寒了下来。 “哎呀呀,了不起,原来是个会舞刀弄剑的龟奴呢。伺候你家男主人的活,你可还记得?” 徐庸铮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冷静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只想撕烂你的嘴。” “哼,撕烂本圣子的嘴,本圣子看你这鳖孙有没有这个能耐?” 徐庸铮一随心动,挑了那柄熟悉的金戈剑在手中。一道凌厉的剑气应声就此发出。 圣子双手藏在袖子里,让人依旧是看不清楚动作,可是他脸上满是得意。他似乎可以预见眼前这个人气急败坏甚至是跪地求饶的样子。 第二百四十章 托孤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在今天上午之前,圣子是一个有点疯疯癫癫,吃喝拉撒都不正常的小孩子。可是,今天下午,圣子开了窍,不仅骂了自己是个白痴,甚至还是一副无比嚣张的蛮横姿态。寒仙子说不惊讶那是假的。在荡歌山身份不高的她,自然不知道荡歌山多少秘密,对圣子这个身份更是没什么直观感受。可是她记起自己师父说过,荡歌山仅有一个山主,却设有二王,三公四侯。这般模样像极了朝堂之上。那么圣子约莫就是太子了? 身份不凡圣子还没有展现出别的能力,单单骂人这一项,就已经让人忍不住动手了。 所以那个中年剑客出手之际,寒仙子和白衣公子极为默契地都没有出手。 中年剑客拿出一柄名剑,随后一挥,数道剑气呼啸而来,圣子丝毫不乱,他迅速地从袖中掏出一块圆盘,圆盘之上,黑白相间,更是看不清楚材质,其上分明刻有八个奇异的图案,均匀散落在圆盘八个角。 只见他将圆盘举在身前,二指直接按在其中一个图案之上,然后往前一送。 圣子所按那个图案远看是笔直三横。近看之下,其上二横间断,似仰盂。 “震。” 这个震有什么含义,寒仙子不懂,白丁亦是不甚明了,可是从小跟随齐老神棍走南闯北的徐庸铮是再明白不过的。只因为,那个圆盘与当日老神棍某日画的图案极其相似。 齐老神棍行走多年,与人算命,一直用的龟甲铜钱占卜,可是他有一次还用过别的法子占卜,那一卦最后也没有替那户人家减去灾厄,所以被人当作是故弄玄虚。可是徐庸铮却印象深刻。齐老神棍念念有词,徐庸铮觉得好玩就记了几句在心里。后来他向齐老神棍寻找答案,可惜老神棍一直含糊其辞,到死都没能给他答案。 “震为雷。” 迅雷不及掩耳,数道剑气还未竟功,就直接被震散,那个炸雷更是直接在徐庸铮的耳边响起。一道闪电就砸出了一个大坑。徐庸铮皱眉看了看面前不远的那个大坑,里面一片黑色焦土,这真的是雷霆落在地面之上。 徐庸铮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若是方才还有迹可循,现在分明是艳阳天里,凭空起了一道炸雷,落在身前,这雷要是落在自己身上,恐怕自己会绝对不会好过。 “乖乖,这狗屁的圣子使出的真的是天道之力。”诡觉得自己跟着徐庸铮,这几个月实在是太幸运,又太不幸了。 幸运的是,徐庸铮就像一个被上天眷顾的宠儿,剑道修为一路无碍,什么知障阻碍,诡目前还没在徐庸铮身上见过。而徐庸铮领悟的几大剑意,只需融会贯通,勉强可达到当年姜玄初实力巅峰之三四,到时候行走江湖,应当无碍。甚至于徐庸铮在短短数月之间顿悟两次,在归看来,徐庸铮似乎随时都可以顿悟。 而不幸的是,命运似在徐庸铮身上摆满了无形的线条拉扯着,让徐庸铮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见过如今天下的太多神奇,什么枯枝老怪,什么天启之人,什么青莲子剑,还有眼前这圣子手里的圆盘。这当中太多的秘辛,自己该如何向徐庸铮说起呢?难得的是,徐庸铮似乎没有想太多。一心只为剑。 “不过你不用慌,他还没达到熟练使用它的地步。” 徐庸铮点了点头,他也一眼看出,虽说这道炸雷有些吓人,可是威力尚有不足。 而那圣子手持圆盘,颇为得意,“怎么样?还想撕烂本圣子的嘴巴吗?本圣子直接一个炸雷,把你这个龟-儿子轰碎成渣。” 徐庸铮剑心坚韧,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吓退呢?他心想的是,以后他要去剑幕问剑,甚至于还要做那件大事,如今岂能退缩呢? 一念至此,徐庸铮眯了眯眼,有些不屑,回应道:“哼,区区一道炸雷就想吓退我?做白日梦。” 白丁在一旁,依旧是双手负后,眼睛里宛若远山含雾般迷蒙。在寒仙子看来,这个中年剑客有些勉强,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人力岂能与天比试呢? 不过,接下来,她不得不为徐庸铮的剑道修为感叹。 既然你可以有天道之力,那我就来模仿天道之力。 徐庸铮眉宇间的火焰印记变得更加的鲜艳动人,好似欢愉地跳动。这道鲜活的印记似乎下一刻要穿透面具。 他手持金戈剑猛地在空中挥砍几下,意境再起,这一次那是他久违的折岳意境。 古有巨人,身若天高不可侧,力敌万钧不可量。挥臂折断山岳,山体拦腰被折,其痕如镜面。巨人感之,知其锋利,感其气势,以手称之,抚之。使臂如兵,如刀似剑,遂有初代兵,锋利无比。 以剑之势,折山断岳。 白雾弥漫不可见徐庸铮身后。徐庸铮所站之处凭空多出来一座大山,山高不可见其状。徐庸铮神情严肃,手中金戈剑化作一道雪亮的银光,光芒一闪而掠过高山。锋芒之下,恍惚之间,又一道闪电划过。不同的是,这一道闪电并没有任何声音。天地也无声,数百丈的山体终于全部显现,上半截山体渐渐分离出来,携带着万钧之力往下砸来。 其上,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甚至每一缕尘烟,都是仿天道而为,带着黑色的莹光,象征着毁灭。 寒仙子赶忙闪到一旁,避免被圣子殃及。 而圣子看着这磅礴的剑意,也是瞪大了眼睛,骂道:“本圣子今天可真是日-了狗了。” 嘴巴里虽然是脏话不断地抱怨着,可是他的动作却不慢。 这一次他按着一个类似图案,吼道:“兑为泽。” 此图案也是三条笔直的横线,不同的是,仅有上面一横从中隔断。 地上没有任何变化。空中也没有任何炸雷落下。可是肉眼可见的是,圣子的头顶之上有一层黄色的似波纹状的壁垒。 巨石嶙峋,落入波纹之中,只传出一声声的闷响。树木茂盛,从高空落下,却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那道黄色的波纹壁垒似一个无底洞,不停地吞噬着巨石和大树。 寒仙子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方才那个亭子在这中年人的剑意之下,已经是一片狼藉,再不复亭子模样。而圣子头顶的那道波纹壁垒还未消失。 “泽,原来是代表一片沼泽。”诡在徐庸铮的识海中提醒道。 徐庸铮可不想这样看戏,他手捏着金戈剑,想要发起第二道意境,沧龙。 岂料异变陡生,首先是圣子接连吐出两大口鲜血,然后那道象征天道之力的黄色波纹骤然消散,徐庸铮的折岳意境再无任何阻碍地砸了下来。这一番的千钧之力,他不认为身体羸弱的圣子能够抗住。 下一刻,圣子跌倒在地,折岳意境中残留的巨石和树木也都如初雪见日照,直接消失了。 白丁站在了圣子身前,双手依旧是负后,没有任何表情。 寒仙子敏锐察觉到,方才激起的无数烟尘还是没能沾惹上白丁的衣裳,哪怕是一缕微尘。而在那剑客的剑意之下,白丁的马车依旧是丝毫未动。 “你们很不错。” 不知为何,徐庸铮听到这句赞赏在那白衣公子嘴里说出来,有些不太像夸奖,反倒像嘲讽,更像无声的愤怒。 “你,又是什么人?” “这还用问?打了小的,大的不服气呗。徐庸铮,你别废话了,赶紧动手吧。”诡有些不耐烦了。“不把这两个人打得满地找牙,不要说果果小公主不答应,我都不答应。” 白丁难得微微一笑,说道:“我,不过是洛阳一白丁。” “你是他的亲人?还是朋友?” 白丁摇了摇头。 “今日之前,从未谋面,也不相识。” “既然如此,那就别拦我。” “得了,又来一个会装-比的。不要理这个残废。”诡直接叫嚣道。 “你的朋友似乎不太会说话,也不懂礼数。”白丁嘴唇未动,可是这句话直接传入徐庸铮的耳朵中。 你的朋友?此时此地,除了程果果,徐庸铮哪里还有朋友?而方才仅仅只有诡在说话,程果果还未说话呢。一念及此,诡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需要惊讶,我虽然看不到,可是真的能听到。” 原来白衣公子真的能听到诡的讲话。 再一次听到这个话语,徐庸铮也是踌躇了起来,他猛然想起了一个可能性,诡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能感知它的存在的,如今世界,只有那逍遥境界之人。会想起白丁方才展现的手段,似乎也印证了这个想法。那人分明不动手,自己的意境也未消耗完,最后却凭空消失。 “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臣服于我,或是死?”白丁冷漠说道,这道冰冷声音似乎是从九幽之下而来。 徐庸铮难得的手心出汗,诡也是沉默不言。而程果果则是问了一句:“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了?” 徐庸铮沉默不语,脑海里不停想着对策。扶摇逍遥,那是天机阁将江湖之人笼络在其中的两张名利之网。扶摇榜,实力可期。而逍遥榜,这天下之大,任逍遥。他前段时间莫名其妙打败了枯枝老怪,位列扶摇榜之前列。可是面对逍遥之人呢?他有信心吗?他敢出手吗? 现在眼前这个人不仅执意要保那个狗屁圣子,甚至还要自己臣服?自己又该怎么办?还有退路吗?要忍气吞声吗?臣服还是抗争呢? 一旦自己命丧于此,那自己的复仇大业又该怎么办?自己的剑道又该怎么办?他还很年轻,还没好好地认真地纵意地活一次。 可是,自己就这样选择忍气吞声地活着?臣服在他之下?为自己的那本有瑕疵的剑心再添一道桎梏吗?那么他真的此生注定无望逍遥之境了。壮烈的死去,不,他不想死。这一次,和那梁雄比试又有不同,那次比试他向死而生,是为了让自己无所顾虑。而这次,恐怕不是九死一生,必定是十死无生了。 突然,一只小手捏住了徐庸铮的手指,那只小手不大,刚好握住徐庸铮的三根手指,却给了他温暖。“大哥哥,我们认输吧。” 对呀,如此一来,台阶也有了。既然果果都不介意,那么他一个剑客又何必介意呢?他和她本来就无亲无故不是吗?果果叫他认输的,他认输又能怎么了?自己是为了果果的安全考虑,再说对面那可是逍遥之人哪。可是······ 徐庸铮缓缓睁开眼,低下头去,却看到果果眼里噙满了眼泪。徐庸铮低下身去,替她拂去了一行泪水,笑着轻轻说道:“果果,你怎么又哭了?” 程果果自己用右手抚了抚脸颊,哭着道:“大哥哥,我们认输吧。我不想你去送死。” 徐庸铮听得一惊,没想到程果果竟然能看穿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原来,他怎么样都说服不了自己。 当日持剑于山谷,不见恩师遗骸,悟剑唯此一句。 吾身可伤,吾意可残,唯吾手中剑不可臣服,不可不鸣于天下。 “大哥哥,你不要再出手了,就算果果求你了,行不行?你真的会死的。你打不过他的。他不只是逍遥榜中人了。”细语说完,程果果紧紧抱住徐庸铮,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白丁的眼睛里依旧未有一丝波动。 徐庸铮这才注意到白丁那视天下如无物的气质,真是高高在上呢。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臣服于我还是死?” 程果果死死抓着徐庸铮不肯放手,而徐庸铮接下来的动作就是答案。他的手轻轻地在程果果脖子上一按,程果果便直接昏了过去,他抱起了程果果,就来到了寒仙子面前。 “姑娘,我虽不知道你的身份,可是我有件事想拜托你。这孩子家族与藏兵殿世代交好。请你帮我把这个孩子送到藏兵殿吧。” 说着,徐庸铮难得摘下面具,露出了真实面容,额头上的那个火焰印记格外惹人注目,徐庸铮接着说道:“对了,我叫徐庸铮,对,就是那个打败了八大山岳,打败了枯枝老怪的徐庸铮。你应该知道我的头颅值不少钱。我这剑匣里面还有上千两银子,要是这些还不够,我的剑若是待会还未断,你也可以拿去。待会我要是留个全尸,我的人头你也尽管去领赏。” 这已经是托孤了,可从古至今,哪有用自己头颅做报酬的呢? 说完,徐庸铮将程果果交到了寒仙子的手上,然后真的从璇玑匣里面掏出了上千两银子。 寒仙子莫名其妙接过了一个孩子和一堆银票,可是半会都没有回过神来,她没有想到这个剑客居然会向素不相识的自己托孤。而且价钱开得如此的高,如此的让人难以拒绝。 “你真的是个疯子。我早就该看出来了。可是,我不甘心呀,大爷我乃是兵道天书,还未恢复完毕,就要陪你去送死了。”诡在徐庸铮的脑海中抗议道,这时候他可顾不上这白衣公子能不能听到。 “屈辱地活着还是死去?其实很容易选的。对吧。诡先生,当日你假装臣服于我,假意认我为主,实际上,我并不是你这一世的主人,对不对?”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一次轮到诡惊讶了。 “兵道天书,乃是天道之一,又怎么会如此容易就烟消云散呢?很多事,我不愿说,可是我看得透彻。既然是先我有事瞒着你,也不怪你躲着我。我虽不能内视,可也能感觉到我识海中的一些变化。” 这一次,轮到诡惊讶了。原来徐庸铮都知道,自己从他的识海中疯狂截取能量,修复自己的残缺身躯。那么他为何之前不作声呢? “徐庸铮,我真的小看你了。可是,你真的不是那个天选之人。对不起······”诡十分落寞,低着头说道。 “没关系,至少这一路上,有你陪伴,我已经是很高兴。待会若是我真的死了,会不会对你有影响?你能不能逃出去?” “你不必担心我,我集齐了半部天书,自然恢复了一些神通。不对,你这话怎么越来越像托孤呢?这可不像你,你可是当年剑道至尊姜玄初的弟子呀。姜玄初一剑一刀都快可以扫平逍遥榜了。” 诡难得地安慰自己,可是徐庸铮知道,自己师傅那时乃是巅峰时期。而自己呢,不过是个方登意境之堂的小剑客。徐庸铮抿了抿嘴唇,说道:“我师傅姜玄初还有一个弟子,那个家伙应该很合你的胃口。可惜没介绍给你认识。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他,替我向他问个好。就说我的剑辱没了师父。对不起他。” “徐庸铮,你不会是想······” 徐庸铮一拍剑匣,璇玑匣中直接飞出另外两柄剑。一柄纤细,似流水的逆流剑,剑幕王晓娟所赠。一柄宽厚无锋的玄意剑,正是自己师傅姜玄初所留。 徐庸铮手中的金戈剑也离手而去。三柄剑齐齐悬空,排在徐庸铮的身前。 “吾乃徐庸铮,吾身可伤,吾意可残,唯吾手中剑不可臣服,不可不鸣于天下。” 这或许就是师傅姜玄初对他的期盼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应劫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三柄剑悬在徐庸铮身前,感受着徐庸铮无尽的战意,金戈剑竟是发出了丝丝颤鸣,极为兴奋。而玄意剑位于中间,岿然不动。逆流剑则显得有些不安。 三柄剑秉性不一,此刻不得不为生死而战。 徐庸铮只觉自己眉心发烫,只有诡才能看到,他整个的识海里面,山峦起伏,波涛壮阔。 玄意剑首先动了起来。它与徐庸铮心意相通,在徐庸铮的气机操纵之下,玄意剑重新有了生命灵性一般。 一剑起,顾前不思后,一剑扬,顾左不思右,最后,一剑落,顾下不思上。 玄意剑下凝聚了数缕黄沙,黄沙交汇,从涓涓细流迅速汇成了一条广阔的大河。 沧龙意境再起,玄意剑居于黄沙之中。 君不见,沧茫之水天上来,奔流至海不复回。 君不见,滚滚黄沙散星辰,龙卷似柱覆天宫。 只见那广阔沙河在玄意剑的牵引之下,渐渐呈现一个小漩涡状,漩涡越变越大,越转越快,犹如龙吸水一般,不断吞噬黄沙。到最后,那条龙竟然真的活了过来。只见一条黄色巨龙,从地面崩腾而起,气势磅礴,一飞冲天,场面一时蔚为壮观。 一股蕴含着毁灭的,静寂的气息从那黄色巨龙身上传来,玄意剑就在其中那支最尖锐的龙牙。 徐庸铮自知此次对决凶多吉少,所以,在沧龙意境演化完之时,另外两柄剑也同时动了起来。 徐庸铮右手持着金戈剑,于空中挥砍数下,意境再起,正是他方才使出的折岳意境。 片刻间,空气中白雾弥漫,他锋利的金戈剑之下平白生出一股厚重之意。那便是一座山。 古有巨人,身若天高不可侧,力敌万钧不可量。挥臂折断山岳,山体拦腰被折,其痕如镜面。 巨人感之,知其锋利,感其气势,以手称之,抚之。使臂如兵,如刀似剑,遂有初代兵,锋利无比。 以剑之势,折山断岳。 此刻,徐庸铮的身后竟然出现了一座山,巨石嶙峋,山高十数丈,可见其顶。 徐庸铮神情严肃,右手金戈剑陡然变动,犹如一道雪亮的银光在剑中闪烁,锋芒无可阻挡,恍惚之间,一道雪白的光芒如闪电划过天际。 天地无声,那满是巨石的高山,此刻被徐庸铮的金戈剑不断切割开来,山体顷刻间,变成百来块巨石,空中携带千钧之力往下砸来。 巨石声势浩大,非是寻常人可以抵挡。 因为白雾弥漫,所以谁也无法见到徐庸铮的其他动作。 别忘了,徐庸铮的左手还有逆流剑。 他的左手也动了起来,逆流剑在空中左挥右撩,于是,就出现了两道相交的笔划,与各自中心处相交连,这便是互通的意境。 他重复数次,那些白雾更加的浓郁,徐庸铮的身后仿佛出现了一条巨河,河水汹涌,滔滔不绝,也不知流过了多少里,来到峭壁前。 河流川留不息,遇到巨石拦路不得过。 徐庸铮逆流剑凌厉无比,生出切割之意,所以一下切开了巨石。 巨石破碎,河道通,河流得顺势而前冲不已。 其上有巨龙张牙舞爪,择人而吞,其下更是两道意境交融,奔腾不息的河流带着巨石,气势汹汹侵袭过来。 白丁又该如何应对呢?徐庸铮盯着白丁,想要看清他怎么出手?更想知晓这逍遥之人的手段。 可惜,白丁让他失望了。 双手负后的白丁终于亮出了他的右手,嘴角轻轻一扬,然后右手纸扇轻轻往下一点。 “雷池。” 人常言,不敢越雷池半步,雷池是何许物也?世人仅凭想象,可知是一座布满雷霆的阵法。而谁又真的见过雷池呢? 白丁话音刚落,纸扇一点,四道粗若合抱之木的天雷便瞬间落下。 若说刚才圣子借圆盘发出的雷霆之力势若毛毛雨,那么白丁此刻发出的雷霆简直就是携带灭世之威的天雷。 巨龙张牙舞爪还未落下,闷雷之声轰隆隆响彻天际,黄色巨龙被天雷一瞬斩下,整个身躯支离破碎,最后颓然消散,而玄意剑虽有意搏杀,奈何经不住天雷斩击,气机尽数散去,只能不甘落地。 余下那两道交融的意境更是被天雷轰得支离破碎。 徐庸铮哪里肯就此放弃,他做出选择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性命也都赌了上去。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迅速运起手中两柄长剑,于空中翻飞横掠。 金戈剑和逆流剑在他的手中渐渐化成一道冷光,寒气逼人。 徐庸铮的眼睛也变得整个通红了。 两柄剑在徐庸铮的挥舞之下,不停地发出剑气,每一道剑气均是一丈多长,它们闪烁着黑色的光芒,似一道道黑色镰刀,前来收割性命。 “也罢,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诡在徐庸铮的识海中,也是光芒大盛,整个身子发出了七彩的光芒。 徐庸铮本欲枯竭的气机犹如枯木逢春,涸田遇水,迅速得到补充,于是在徐庸铮的气机加持之下,那两柄长剑发出的剑气再涨,黑色光芒大盛。 黑色剑气呼啸似狂风怒吼,终于是交汇成一团黑芒,似不可抵挡。 寒仙子彻底地愣在一旁,不知所措,而圣子也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发凉。 徐庸铮一连二十多道剑气汇在一处,那团黑芒也渐渐完整了,似一个发出黑色光芒的星体。 “黯无生机,黑芒若灭,这一招,就叫黯灭吧。”徐庸铮心诚所致,已经到达了极限。 谁料下一刻,噗呲一声响起,黑色光芒的中心竟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点。 这一点比米粒还小,却比珍珠还要白,在一团黑色当中更加醒目,可它偏偏就出现了这里。米粒的白点出现之后,黑色的光芒之中就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那些裂痕极不规则,似蜘蛛吐出的一根根丝线,是那样的脆弱又美丽。 这凝如实质的剑气,竟然还是没有挡住白丁。 裂痕继续扩大,黑色球体之上犹如撒满一张蜘蛛网一般,刹时间黑色球体变得支离破碎。 等到徐庸铮艰难地睁开眼,只看见一只白皙的手便出现在他的的身前。 那只手是那般柔弱,是那般洁净,是那般完美。这样的手,分明是女子的手,分明是只能拿起扇子,风花雪月的手,不该用来杀人。 那只手的三根手指弯曲在一起,唯独食指和中指并立在一起,似一个战书,更似一柄剑。 既然是剑,自然是取人性命用的。 徐庸铮不去看白丁的眼睛,只得半蹲下身来,将金戈剑和逆流剑交叉在身前。 并指作剑和真正的名剑铁剑碰撞在一起,又当如何呢?很快就有了答案。 烁今榜上有一席之位的金戈剑断成了两截,逆流剑也不能避免地破碎了,碎得干脆。 这时,那柄剑还未停止杀戮,白丁也没有任何惜才的意图。 那柄剑最后插在了徐庸铮的眉宇之间,更是插-进了徐庸铮的识海之中。 徐庸铮的眼睛终于是闭了起来,鲜血不仅从他的嘴里不断流出,更是不停地从他浑身上下的伤口中流了出来。不消片刻,徐庸铮已经像是在血水之中浸泡过的一般。 白丁缓缓走回马车之前,对圣子说道:“你可愿跟我走?” 圣子见到白丁如此做派,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若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道:“愿意,愿意。白公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个圆盘就是你用来算轮回的吧?” “禀公子,这可不叫圆盘,这叫八卦图。”圣子不再自称为本圣子,很快就熟悉了这个新角色。 “你可有彻底掌握?” 圣子笑着说道:“公子不用担心,用来帮公子争夺天下,肯定不成问题。” “大哥哥,大哥哥······” 此时,程果果偏偏醒了过来。见到徐庸铮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她甩开寒仙子的拥抱,几步就跑了过去,趴在徐庸铮身上,想要把徐庸铮扶起来。 “大哥哥,大哥哥,你不要死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我是果果呀,你答应要送我回家的。” “大哥哥,你说话呀。” “大哥哥,快起来,我们回家了。” 程果果泣不成声,而圣子看着她这个模样,对白丁笑道:“公子,你看,我们要不要斩草除根?”说话间,手往脖子上做了一个一抹的手势。 白丁摇了摇头:“不必了,她不过是小女孩。” 这话说得,莫非就是个小男孩就可以杀了?小女孩就有如此特殊待遇了?圣子在心里腹诽着,可是脸上却不敢有丝毫异议。 程果果接着哭泣道:“坏人,坏人,你们全都是坏人,都不得好死。” “迟早有一天,我要给我大哥哥报仇。” 圣子听到这话,哪里还会心慈手软。可是他左脚刚要迈出的一瞬间,他明明背对着白丁,却还是清楚地感觉到白丁的眉头一皱。这可真是邪了门了。不过一想到白丁的实力,也不再纠结。逍遥,那可是触摸到了天道的人。 程果果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我一定要上荡歌山,我要去当荡歌山的圣女,拿到他们的镇山之宝再来救你。” 这个声音极轻,可是白丁听得一清二楚。 “荡歌山的镇山之宝是个什么东西?” 圣子一听白丁提出这个问题,解释道:“我这八卦图就是镇山之宝呀。” 寒仙子听着镇山之宝,脸上却没有多少波澜。白丁轻轻看了一眼寒仙子,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要的讯息。 而程果果嘴巴里依旧念念有辞,“一个半吊子的圣子,拿着半个的镇山之宝,就敢出来招摇撞骗。” 白丁仔细看了看圣子手中的八卦盘,果不其然,他猜想的不错。八卦盘中间是残缺的。 “你先告诉我,你现在能不能算出轮回所在?” 圣子低着头,挣扎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道:“暂时还算不出。” “那好,我们马上上山。” 圣子没有想到白丁居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对于上山,他却是万分抗拒:“要不,我就在山下等着公子归来。” 白丁脸色一寒,手中纸扇指着车厢外面的座位。 两人就这样离去,留下寒仙子一片茫然。 此时,苍山之上,另一处怀仁亭里面,正在进行着一盘棋局。 白玉石桌之上,两杯清香的茶,茶香环绕,动人心脾。茶名古语,寓意古老相传,其味不可尽语。 一老人青袍儒士打扮,将手中的那把白羽扇放在桌上,那枚青玉却悬在空中。 桌上无棋盘,纵横十九道,皆是老人一手刻在玉石之上。 老人挥指一弹,又将棋子落在空白处。 对面依旧是那个中年人,他身着白袍劲装,头顶血色玉佩别在腰间。 他的眼神藏锋,眉角似剑,一头长发,浑身上下尽是洒脱不羁。 他手中的那柄剑却是说不出的威严气派。 棋局已到中局,中年人的黑子却被他捏在手中,无从落下。 “道友,你倒是快一点。” 中年人依旧是皱着眉,似乎是在为棋局思索。 下一刻,他感知到南方有所变故,黑色棋子落在了棋盘之外。他伸手就要去拿那柄长剑。 儒士打扮的老人赶忙捏住中年男子的剑鞘,阻止道:“道友,且慢,如今是我请你下棋,不是让你去杀人。道友不必动怒。” 白衣中年人疑惑问道:“你没感觉到吗?有人出手乱了天机。” 儒士模样的老人摸了摸胡子,说道:“道友,我都见怪不怪了。我这方世界里,数百年来,乱了天机的人可不在少数。” “我倒是忘了,你还有这等修身养性的好本事。” 老人将那柄扇子拿起,说道:“当日就在这怀仁亭里,我三次推演,都没有给那个孩子算出个究竟来。倒是你那方世界里,出了一个逆天改命,杀伐果断的孩子,现在看来应该是要称帝了吧。” “我执掌之下,称帝本来就要容易许多,哪里像你那方世界,还需要气运几多,真不知道是何人设下的规矩?这世界本来就是实力为尊,弱肉强食的。那个孩子,若是你真打算不管,那就我来管。大不了,我再给他设一个帝位。” “你看,你看,你这个性子又上来了。这件事哪来这么简单?当年我救下那个孩子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也已经沾染了因果了?” 白衣中年人晒然一笑,不以为然。 “若是都这般惧怕因果,不若我们也不必修道,躲在那九幽之下,就学那只缩头乌龟一样就罢了。再说,我们这种境界,哪里还有什么因果可言。” “道友所言甚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当日是你说那孩子生性凉薄,恐怕无情,嗜杀无道,我才赠你那个功法,可如今了,倒真是成全了你们的有情有义,为了一个小娃娃,就送了自己的性命。再说,你们那方世界怎么还有人可以进那个殿子?那个殿子我当年就说要一剑毁了去,你偏偏不答应,还和我说日后自有安排。好啦,这就是你的安排?” “道友息怒。息怒。且听我慢慢道来。当日我为那孩子算卦,最后一次,竟然算出了寰宇莫可测之古怪卦象,你这让我如何不担心呢?我现在担心,我当日真的看走了眼,那孩子是应劫之人不错,恐怕非但不是救世之人,反而是灭世之人。” “总之我不管,我的功法已经送出,你现在不认他是你造化界中之人,那就把他好好地送回到我修罗界中来。至于最后是救世,灭世,都与你无关。” “若是真的如此简单就好了。这孩子自己在造化界中还有几度劫难未完成, 就算是要走都不成。” 白衣中年人站起身来,一手就要抽出自己的长剑来。 “停停停,道友息怒。”儒士模样的老人终于开始急了。 “我的意思不是不救那个孩子,而是接下来我们要看清楚了,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了。” “说得简单,如今天机未明,怎么看清楚?莫非,你到了那圣人之境?” 老人有些羞赧,道:“道友莫要取笑我了。” “我的意思是,那柄凶剑现在就可以放到我造化界去了。” 白衣中年人哼哼一笑,“原来,道友在这里等着我。果然是儒士得道的。我开始还有些不信,现在算是看清楚了,道友肚子里面的花花肠子,我是拍马莫及呀。此时凶剑现世,确实是可以早些看出天机不假,可那个孩子心性不够坚韧,哪怕得到我的功法也未必能驾驭住那柄凶剑,凶剑泯灭人性,势必使他入魔。这时,哪怕他本该是救世之人,也会变成灭世之人。倒真的成全了道友的救世之功德了。” “不过这样一来,灭世之劫,道友真有把握凭一人之力抵挡住?” “凶剑泯灭人性不假,若是道友的功法配上我的功法呢?早在当年,我就将我的功法尽数传给了他。换言之,他是两界之中,唯一一个掌握了两道无上功法之人。这样又当如何呢?” 白衣中年人看着儒士一脸的自信,不由得有些沉默。 第二百四十二章 星夜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圣人之下,终为蝼蚁。而白袍剑客哪里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和面前的儒士虽已近得道,可是离那无上大道,仍差毫厘。这毫厘,如天堑,虽已数百近千年,仍不可逾越。 白袍剑客哪里会知晓儒士早已将功法传授于徐庸铮,可是转念一想,不平道:“两道无上功法?说起来简单。古往今来,我从未听说过有哪人试过两道合一。你若是现在引发你的功法,我敢保证,不消片刻,那孩子便会被轰个粉碎。” “道友,多虑了。你看此刻的他识海已碎,和死了又有多少区别呢?”儒士依旧显得镇定无比,丝毫没有为徐庸铮流露出半点担忧。 “一向中庸稳重的儒家大贤也喜欢兵行险招?还是你早已认定他是灭世之人了呢?天地不仁,可视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视苍生于蝼蚁。我和虽你自视甚高,在天地面前,却依旧是蝼蚁。不过,看道友今日之心性,那道天堑,或许,今日我找到了新的办法来逾越逾越。”说到此处,白袍道尊竟然一笑。 白袍剑客一直以为同道还是不同道,根本不重要。而此刻眼看白袍剑客又有拔剑的迹象,原来这个狂人竟然想着拿自己来当踏脚石。青衫儒士赶忙招手道:“修罗至尊,打住。休要拔剑。我早就说过,武道一途,我是比不过你的,现如今,我不得不承认,这嘴上功夫,我也比不过你,行了吧。总之,如今那孩子在我造化界,他的生死如何,我必须得管。” “看来我这柄沉寂百年的铁剑终于可以出鞘了。” “住手,难不成你想毁了这······行行行,算我错了,行了吧。道友息怒。” 眼看青衫儒士已经投降服软,白袍道尊开口道:“生,你可以管,死,你管不了,我来管。方才你说如今他和死了没什么区别,那么,此刻就由我来。” “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管?识海已碎,于我造化界依然是死人一个。纵然不死,也是废人。” “哼哼。那还不是你这牛鼻子做的好事。识海已碎?不过是小事而已,何足挂齿。” 青衫儒士不由得一惊,转头望向这位佩剑的修罗至尊。 “他体内有我的太上忘情诀,我助他重铸识海三才日月星便是。” 青裳儒士抚须一笑:“如此,道友行大善。” “善个屁,他本就是我修罗界中人,我当初就不该信了你这个牛鼻子,将他放在什么造化界磨练多年,日后必成大器。我直接将他带在身边,亲自传授剑术,就算将来两界有变,他也可以横着走,谁敢辱他丝毫?此刻他一旦身死,我们哪里会沾惹半点因果呢?不久前,我以手中剑一观轮回,才知道,他本该就是我弟子。可如今却成了你的弟子。牛鼻子,我真是上了你的当。如今一看,你这牛鼻子好算计,你这造化界恰逢千百年乱世,天才枭雄辈出,若是以棋局一道而论,分明快到了弈棋终局。那孩子在你这处,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像个受尽万人气的小媳妇。哪有剑客如此凄惨的?还想着以剑问道?我看,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得谢谢你,遑论求道。”说完,白袍剑客双手负于胸前,看似有些气愤。 “道友,你过誉了,我这盘棋还只到一半,一半,远没到棋局终了的阶段。不过,若是将那柄凶剑残骸投下去,那孩子也可以勉强入局了。” 白袍剑客摇了摇头,“现在入局有些太晚,也捞不到什么好处,着实风险太大,那孩子天生命薄,可折腾不起。” “有修罗道尊做后盾,他折腾得起的。气运一道嘛,”青衫儒士故作神秘一笑,“贫道自有办法弥补。” “打住,不论气运之争,那是你造化界的事情,我不插手,也不管你怎么安排。我只在乎这孩子生死。这次的意外,我希望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是他真的命薄,死在了造化界,你们儒家常讲君子言而有信,那件事,你以后休要再提,我们以后也莫谈什么交情。” “若是那早就该死之人胆敢再向那孩子出手,我不管他是好心还是歹意,别怪我的剑不认人。” 说完这话,白袍道尊瞬息之间就消失在原地。 青衫儒士幽幽道:“这人之生死岂是我们能随意干预的?他若一心求死,难不成我也要沾上那因果孽报,与他同坠凡尘吗?道友,你当真是无畏呀。” “这已然不是你的弟子了,你都如此护短,看来,以剑入道的你距离大圆满还有很长一段路呀。” “你那界以杀入道,怎么还能那般稳定呢?这天道,着实让人想不通。” “至于早就该死之人?这可实在谈不上呀。”青裳儒士摇了摇头。 紧接着,他一挥衣袖,召出一个漆黑的圆球,“徐庸铮,能帮你的只能到这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本道尊的一番安排。” 言罢,那漆黑的圆球便飞跃到天际,转眼消失不见。 夜已经深了,程果果的哭声也渐渐停歇了。荡歌山的寒仙子依旧陪伴在她左右,不知是出于对徐庸铮的承诺,还是为了其他。 白天不论是圣子出手,还是这金戈剑客的无双剑术剑意,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这些在寒仙子看来,都比不上那位白衣公子来得惊世骇俗。 那白衣公子此刻上荡歌山去,多半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要她上去报信吗?不,她可没那个胆量,更没那份好心。什么名义上的仙子这个身份,她可一点都不稀罕。若不是顾忌到她的师父…… 寒仙子看着那个毫无生机的剑客,摇了摇头。如此刚直不折的性格,在这个江湖里,注定会折戟沉沙的。 “小丫头,我答应了他,会将你安全送到中州藏兵殿。” “那大哥哥怎么办?” “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寒仙子迟疑片刻,想到这个剑客身死也算一个好汉,确实不该曝尸荒野,她缓缓说道“我们找个好一点的地方将他埋了吧。不过,只能给他立一块无名氏的墓碑了。” “不要,我不要离开大哥哥。”小丫头程果果又呜咽了起来。 寒仙子试着走上前去,安慰这个小丫头。 “你不要过来。我不准你过来。你休想动大哥哥丝毫。” 程果果推着寒仙子,也不知她一个小孩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使寒仙子不得再向前半步。 "你大哥哥分明已经是死了。好孩子,你莫哭了,早点让你大哥哥入土为安吧。这样,才不耽误你大哥哥的后事。"寒仙子摸了摸程果果的头,温柔说道。 “大哥哥……” ------------------ 夜色一片漆黑,不久前更是下起了一场雨。雨水并没有使人心情舒畅,此刻荡歌山圣子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忐忑。他望着自己手中的宝贝八卦盘,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沉思。 “你,可算出来没有?” 这一句话本是寻常,可是圣子转头看着那白衣公子哥,犹如见着鬼魅,眼神之中带着惊恐。 白衣公子目不识丁,他姓白,偏偏带了个丁字。 圣子冷汗直冒,也不知是这雨水肆虐,还是天气有些凉了。 “主······公子,你,你分明……” 看着圣子结结巴巴的神情,白丁冷不丁说道:“不必惊惶,直说无妨。” “白……白公子,你这卦象有些古怪。” “是不是不可言说?” 圣子如释重负,一本正经附和道:“正是天机不可泄露之理。” “我的命相不需要你操心。你无须演算。你也不必担忧。今夜我们就在此处歇息,明日我就带你去荡歌山,帮你解除诅咒。” “公子,我可不可以不去……” “你虽然出自荡歌山,可是有我替你撑腰,你谁都不必怕。你余生只需替我做一件事即可。” “公子误会我了,我一心一意追随您,自然是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哪里还敢谈什么条件呢?只是现如今荡歌山人多势众,实力不可小觑呀。” “一个江湖余孽,过街老鼠一般的帮派。乌合之众,还不足为虑。”白丁说起话来,极为轻蔑,分明是真将那些素未谋面的人当作一群真的老鼠。 “我虽不在荡歌山待过,可听那两人说过,如今这荡歌山少说也有二王三护法,实力都在凝神境界左右,至于荡歌山主,实力还要更高些。好在他们之间生有隔阂。” 圣子继续解释道:“这荡歌山现在声名不显,全在于当今山主的雄才大略,隐忍不发,约束手下。有朝一日大风起,保不准这荡歌山不出来兴风作浪。” 可惜,他看着白丁依旧面无表情,显然白公子是不将这所谓凝神境界之上的荡歌山主放在心里。 “公子,若想问鼎天下,有些个结盟,是必不可少的。依我看,这荡歌山主实力不俗,御下有方,正适合我们结盟拉拢之,到时候,一旦风雨有变,我们在明,荡歌山在暗,办起事来,会方便许多。虽然说东林柴桑贼势力更大,也更适合做那阴暗不堪之事。” “公子,如今天下看似秋水一潭,实则底下几多波澜。远的不说,就那某州洛阳城里面,帮派林立,前段时间,公认的第五大帮派的流沙帮一夜之间覆灭,依我看,这肯定是有人背后作祟,接下来,洛阳应该会平静一段时间,才会有大波澜。到时候,洛阳之主自然就会浮出水面了,现如今,公子只需先结盟荡歌山,再去洛阳安居,缓缓图之,广纳人才,最后取那流沙帮的地位而代之。等到时机一到,公子只需要展现你那无敌的实力,我们不说可以渔翁得利,起码也可以……” 圣子一番见解说辞,恨不得将自己所见所想算数说与那白丁,一来是显示自己虽不在江湖,可消息依旧灵通,更是有谋士风采,二来嘛,自然是希望白丁能认同自己。 白丁依旧是冷漠地点了点头,并未搭话显得兴趣平平。 如此一来,圣子也就停止了谈论江湖之事。而是不解问道:“公子,我们为何要在山脚歇息一夜?我看此处也没什么玄机所在。” 白丁也不想解释,缓缓走上马车,眼睛却望向满天星辰。 “今夜无星光月,正好杀人。” 圣子有些疑惑了,杀人?杀的什么人?这白天不是才杀了那个剑客么?而那个剑客人头价值不菲,若不是怕触怒了白丁,他指不定回头将那人的人头取下。可惜,白丁不点头呀,他哪里敢妄动。 等到圣子刚要开口提问,道路尽头传来了哒哒,哒哒的声响,马蹄似急,圣子会心一笑,主人果然神机妙算,真的来人了。 白丁双手负后,圣子却极为善解人意,嘿嘿一笑,沉声朝那人喊道:“来者何人?” “我乃剑幕中人,与尔等无关,不想死的就速速滚开。”马上那人来势不减,一挥手吼道。 圣子恰恰吃软不吃硬,见到来人气势汹汹,也是来了兴致,哈哈一声大笑,却是正好挡在了路中间。 “找死。”那人见到圣子不退反进,有些恼怒。 黑马疾驰,襟飘袖舞,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踩在脚下。 只见圣子不慌不忙,手吃八卦盘,轻轻一点图案。此图案也是三条笔直的横线,不同的是,仅有上面一横从中隔断。他继而轻声笑道:“兑为泽。” 这一声训斥,空中并无变故发生。下一刻,那匹骏马却突遭变故,方才还跃在空中的马蹄如入泥泞,诡异地停在半空之中,不再动弹。此刻的骏马更似一个被小孩提在手中静止不动的提线木偶。 骏马骤停,嘴巴里发出一声声嘶鸣,显得极为痛苦。可马上的那人却没停下。只见那人身形猛地向前倾倒,一个翻转,才险险落地。 那人脸色有些不愤,站起身说道:“我乃剑幕李经纬的剑仆。” “莫说只是一个小小剑仆,就算是李经纬在此,我也不放在眼里。哼。”圣子说这话时,下巴翘起,眼角不自觉地望着马车。 剑仆脸上一红,随即愤怒道:“真是给脸不要脸,好生猖狂的语气,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么?我家主人的名讳,岂是你能说的?今天我就削了你的舌头,给你一个教训。”言罢,那人提剑就砍,直刺向圣子。 来人出剑狠戾,一招手就是一道剑气,而后那人身形一动,直接瞄向圣子的咽喉削去。 圣子手持八卦盘,也是浑然不惧。身形后退,口中“震”字一出,平地再起两道惊雷。 一声惊雷破剑气,一道惊雷震剑仆。那剑仆动作迅捷,凭借自己多次游走生死之间的直觉,一连几闪,才狼狈退去。就算如何,惊雷迅猛,也在他的后背留下了一道痕迹。 剑仆闻着一股子烧焦味,也不知是衣服被烤焦,还是自己的皮肤被烧糊,身上传来的痛觉,告诉他,他的伤都不会好到哪去。 那剑仆不再桀骜,而是恭着手说道:“这等不俗的手段,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刁难我这个无名小卒?” 此时的敬称并不能让圣子变得有礼貌。圣子得意地嘲讽道:“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无名小卒。方才还嚷嚷着什么剑幕李经纬。这会怎么学会客气了?莫不是被本圣子的雷给劈傻了。” “前番多有得罪,是小人错了。阁下应该知晓,在下只是一时心急,并非是有意招惹阁下。” “可我现在就想招惹招惹剑幕。” 就想招惹招惹剑幕,话已至此,剑仆哪里还有话说,来人对于李经纬的名头都不怕,又怎么会在乎自己一个剑仆?可他毕竟是个老江湖, “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剑仆。杀我这个无名小卒可算不得什么本事。阁下武功不凡,若是想要扬名立万,大可以找别人。若是传出去,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剑仆,对阁下名声颇为不利。而我家少主此刻正在藏兵殿养伤,等他数日伤好,一旦知晓此事,以我家少主睚眦必报的性格,剑幕定会向阁下讨个说法。” 在养伤,数日伤好。这些关键信息,圣子自然听得仔细。看着这剑仆拱手看似不卑不亢模样,圣子不由得大笑。这般激将之法,祸水东引的本事,顿时高看了这剑仆几分。 可惜呀,真不是自己想要杀人,而是车厢里那位白衣公子想要杀人呀。 “那也不碍事,剑幕弟子众多,今天杀一个剑仆,明天再杀一个剑幕弟子,刚好凑数。” “阁下武功不俗,不该是如此欺软怕硬之辈,吴某虽实力卑微,可绝不会卑躬屈膝来求生,你纵使杀了我,也算不得什么好本事。反倒会污了阁下的手。以阁下的武功修为,小小的扶摇榜定然不在话下。” 圣子多日以来,第一次听到如此舒服的恭维之言,再看那老头,也没那么讨厌了。看来自己方才下手有些重了。不过圣子是何许人也?只见他面不改色说道:“你且告诉我,你来此处有何要事?” “我乃是奉我家少主人的命令前来,取一人的性命。那人在前几日的论剑大会中,无耻偷袭我家少主人,致使少主人落败。那剑客也不敢领奖赏,更是连夜逃走,我家少主人受藏兵殿之托,追杀此人。而我一路得金意楼的信息,赶到了此处。不料,在下有眼不识珠,顶撞了阁下。” “阁下出手不凡,不知你是哪位隐士高人的得意弟子?” “既然败在他人手中,不论何种手段,就得心服口服。论剑大会何等场合,众目睽睽之下,能偷袭得手,也是不容易。要我说呀,你不如说你家公子技不如人来得实在。” “阁下所言甚是。其实,按我来说,我前来请那剑客回去,只需两人再比试一番,自然可以让天下人明了真相。” “好了,本圣子已经知晓了。既然如此,你可以回去了。” “这是为何?” 圣子呵呵一笑,挥了挥手,“让你回去,自然是这件事你不用办了。本圣子已经将那人杀了。” “如此……” “你不信本圣子?” 那剑仆低着头,咬牙说道:“实则是我家少主生性多疑,不见人头不肯罢休。若是阁下能将他的一两样随身物件交给小的,这等大恩大德,小的感激不尽。” 言语间,那人低垂着脑袋已经往前走了几大步。 圣子收起手中银盘,“这是个问题,本圣子……” “哼。”一声略带不屑的冷笑响起。那剑仆也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人手中分明无物,张手却有三道银色小箭直扑圣子面门。 圣子手中银盘流转,似飞燕抚水。叮叮两声脆响,银色小箭刚刚落地,那剑仆俯身直冲,眨眼之下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方才还颇为和善的剑仆老者,此刻面目狰狞,他用足了十成力道,掌下虎虎生风。 圣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见他险险躲过一掌之后,剑仆下一掌就要落在他的胸膛之上。 如此状况,剑仆心中大喜。果然不出他所料,来人只会些邪门歪道,手脚功夫可有些不入流。 圣子身体有些单薄,落在地上的声音却有些沉闷。他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如今不仅那根线断了,他也陷入了任人拿捏的地步。 圣子手中的银盘不知落到了何处,他只感觉胸膛火辣辣的,更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 他想开口说话,却被喉咙的那口鲜血呛住了。他一步步往后挪动,眼睛始终盯着不远处的那辆马车。 老者无言,黑夜无光,圣子此时却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剑仆老者的眼睛。 原来剑仆又抽出了剑。而老者脸上的戏谑也借着这冷冽的剑光一览无余。 那张脸并不好看,甚至有些难看。鹰钩鼻上有些红斑,嘴角边的褶皱随着嘴唇的翘起而堆在了一起,在那双眼睛映衬下,显得更加得意。 马车当中分明无人,你还在故弄玄虚,此时,哪里还会有人来救你? 第二百四十三章 当苦无妨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其上苍穹之顶破碎,当空之中无一物可依托。其下一片血海汪洋,再无半点生机可言。这便是徐庸铮的识海世界。 一袭白袍终于来到了徐庸铮的识海世界。白袍正是方才于怀仁亭下的修罗道尊。识海为秘,无法可诉,可修为至此,他终于是来到了此处。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这道理谁都懂。可惜,放眼天下,又有几人有这胆魄去做?也不知你这孩子是走运还是太倒霉,机缘巧合之下,竟然遇到了这一着。” 白袍悬空,其下土地寸寸皲裂,然后破碎,融入那血海汪洋当中,无半点痕迹留下。 “这种事,其实该那个罪魁祸首来做,我其实并不擅长。” 一声低叹过后,他眼睛一亮,而后手中汇聚出一道白色流光。说是光并不恰当,这道光着实太锋利,远远胜过这世间所有神兵利器。 简单一挥,那道光便不断扩大,犹如一道发光的悬河流向血海。血海本在不断壮大,不停地消融黄色大地,得此悬河汇流,竟然是停下了消融吞噬的步伐,沸腾的血海亦停止了下来。 “太上忘情为有情,羽化升仙道无极。” 此言一出,本已经停止沸腾的血海竟是再度燃烧起来,火势再涨三分,红色气焰无比炙热。 修罗道尊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于此景颇为满意。这便是启动徐庸铮体内无名功法的口诀,而此刻燃烧的血海便是徐庸铮多年苦修的印证。看来,徐庸铮真的没有丝毫懈怠。而这炙热的气焰,距离法诀圆满,亦是指日可待。 火势极速增长,若是方才血海消融黄色大地似初雪消融,那么此刻,火势吞噬之景,则如银河之水落九天,一发不可收拾。 约莫过了半刻钟,眼看徐庸铮识海之处再无一丝大地痕迹,修罗道尊毫不犹豫,手中凝练出一道黑色流光,这道光似乎与徐庸铮的那道黑光同出本源,不同的是,修罗道尊的这道光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光芒泄出,反倒是吞噬了所有的光一般。这并不矛盾,这便是实力的极致体现。 黑色流光没入火海之中,片刻之后就不见任何踪迹,似乎被火海吞噬得一干二净。 下一刻,火海气焰陡然退却,只剩下一片汪洋。汪洋之中肉眼仅可见黄,红二色,驳杂交错,难以分离。 若是细看,会看到那片汪洋当中出现了一抹极致的黑色。起初并不显眼,而后竟是如小鱼吸食浮游,而后变成大鱼吞食小鱼,最后若鲸吞,黑色不断扩大,其增长之势亦渐渐不可估量。 修罗道尊不再去看那片注定会变成全黑的汪洋大地,而是注视头顶苍穹。 那命中注定早已该死之人出手,直接斩碎了苍穹。而这漫天星辰无可依托,竟是浮在半空,似荧光点点。 修罗道尊再度出手,一道红色流光一闪,这浮在半空的星辰如听到号令一般,直扑向那苍穹破碎之处。莹光虽小,漫天皆是,苍穹虽大,终是被修复。 白袍道尊微微皱眉,复又衣袖一挥,那本该消散在徐庸铮识海当中的兵书终于聚拢,他定睛一看,已是知晓那天书来历。只听他轻笑道:“半部天书,哈哈。居然是半部天书,果真是有缘有缘。” 突然,一片黑土之下再起动静,本该寂静的识海猛然出现一道黑影。那人率先醒来,浑身带着血气,只是看不清楚模样几许。 白袍道尊信手将那天书扔下,望着那浓眉似刀,几分桀骜的身影,顿时来了兴趣。 “你是谁?” “你为何要出手救这个废物东西?废物,废物,他就该死!” 修罗道尊看了看身后三座神宫仅有一座宫门紧闭,再看着那本不该出现在此的身影,眉头微微蹙起,喃喃道“这一身的杀气,是杀了多少生灵?牛鼻子,想不到你居然下了这么大的筹码,你也太乱来了。” 黑影抬头望去,只见白袍低头不语,更是嚣张。 “正好,我好不容易吸收了那柄破剑的杀气,今日就拿你来祭剑。哈哈。” 黑影身形一闪,凌空直上,直袭白袍。 那黑影浑身血气浓郁,近看却是一团黝黑,可这又怎么能逃过修罗道尊的法眼。那血气之下,赫然是徐庸铮的模样,不过,这人眼中尽是杀气,煞气与无尽的怨气。 黑影越来越近,十丈,五丈,三丈,眼看就要迫近一丈以内。 “不行,现在还不行。”白袍道尊仅仅一挥衣袖,那黑影恍如一道流星,笔直坠落与黑土之上,一个方圆五丈的大坑颇为醒目。 “去你~妈的白袍,老子以后一定不放过你们。你们给老子……” 那黑影张嘴却停下了言语,只因白袍道尊已经来到他身前,随之而来的是一柄洁白无瑕的立在他眉心之上的小剑。 小剑虽小,可不知为何,黑影倏然从心底兴起了一丝寒意,更多了二三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不到你竟然先本尊一步,掌握了杀气一道。” “哼哼,徐庸铮就是一个废物。他哪里比得上我有本事。当日在那山谷之中,若不是我出手,他早就一命呜呼,死在那老怪物手里。若是他心再狠一点,我保证把那老怪物都给宰了。若是他早些将身体的主导权交予我,我们哪里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不消一年,我保证将他的大仇都给了结了。” “到时候,他也会彻底迷失在杀道当中。哈哈,我看天上地下,谁还是我的对手。” 血色徐庸铮自言自语,望着那苍穹之下的三座神宫正中间,眼神里面满是戏谑。 “那个废物,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那黑色剑气乃是我有意泄出的吧。迂腐的蠢货,不堪的傻子,无可救药。” “谅你也不敢杀我吧。我作为徐庸铮的神魂之一,你若是杀了我,徐庸铮定然会受到殃及。哈哈,所以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你都只能束手无策,看我作乱。” 白袍道尊不怒反笑,对这个血色徐庸铮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血色模样的徐庸铮冷冷一笑:“你又能奈我何?” “太乙三清凡夫始,灵台通明身自轻……” 那些法诀自白袍嘴中吐出,起初方丈之内可闻,其后变得越来越大,似靡靡之音,从天际响起,震撼,传至大地每一个角落。 那人仰天长啸,发出不甘怒吼:“不,我不甘心,你他么究竟是谁?凭什么他可以得到如此法诀,我不甘心,我才是那天……” 天空终于下起了一场金色的雨。 血色徐庸铮的浑身血气渐渐消散,不多久,连那人的的身形也变得虚幻起来,最后,变作一道红光飞至苍穹之下的三座神宫当中。 天空不知何时,挂起了一轮金色太阳,耀眼而温暖。 白袍道尊看着那座神宫之内的血色消散,宫门终于紧锁,才是放下心来。而此刻那血色的分身在内,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作乱。神宫神宫,分身入内,即时修行,也是囚禁。 “堵不如疏,借怨气养本我之执念?牛鼻子,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你,究竟在算计什么?莫非这小子真的是……” “算了算了,不想了。问那牛鼻子,肯定也是不可云不可云。不过,看这小娃娃分身天下无敌的狂妄口气,倒有些合本道尊的口味。徐庸铮,你可千万不要迷失了。” 而贵为兵道天书的诡方一睁眼,便看见了金色的耀眼阳光,他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没想到阳光果真没那般刺眼了。 “咦?”诡一声惊叹,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有了双手,再一看,这一看可不要紧,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的身体竟是有了雏形,这可不简单,这意味这什么,他再清楚不过。这意味着他的形神已经补全了大半,甚至比当日与那白衣未决战之前要好上四五分,他的心情大好,有了身体的雏形,他很多事大有可为。 诡再一看,三座颜色分明完好无损的神宫赫然伫立在苍穹之下,诡的眼神里满是惊讶,险些将自己的下巴都给吞了下去。 “我草,这小子是得了什么神迹!竟然因祸得福,到达了这个境界,狗屎运,狗屎运呀。” 诡拍了拍双手,环顾四周,发现黑土之下有一白点颇为醒目。再仔细一瞧,诡断定,那是一位白袍的剑客。他手中无剑,诡却觉得胜过了天底下任何利器。他也不知道从何处兴起的这般念头。 “跟着徐庸铮,你可得道。” “观得天命可忘情。太上忘情为有情。记住这句口诀,日后定能派上大用场。” 两句话语刚毕,诡刚要开口,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踪迹。诡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人踪迹。 “观得天命可忘情,太上忘情为有情。这是何等玄妙的口诀?莫非这就是徐庸铮的无名功法总诀?” “那人到底是谁?能进入到他人神宫当中,简直是闻所未闻。就算是蓝鼎晨也不曾做到。莫非是……” 这等通天手段,诡哪里还不明白,这分明是已经得道之人。得道,这是何等的伟大。只见他显露出前所未有的谦卑,将高贵的头颅贴紧地面,屁股翘得老高,似一道拱桥,“弟子遵命。” --------------------------- 费了半天功夫才挖好了一个半人大小的土坑,寒仙子好不容易说服了程果果,当然,这个说服仅仅是寒仙子个人的认为,别看那小女孩年级不过五六岁,表现出来的成熟却远超同龄人,程果果昨夜竟是断断续续哭了一宿,眼睛也肿了许多,似一个大桃子。直到今日清晨,才稍微停歇,那小女孩最后竟是一头栽倒在车厢之内,沉沉睡去。 寒仙子虽得徐庸铮托孤之举,言中有云,可取他之头颅。她当时只是惊讶,世间竟有如此赤诚的人?后来从这个叫果果的小女孩口中获得的零碎消息,知晓剑客与小女孩非亲非故,却付出了性命?傻吗?寒仙子不觉得,只觉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剑客。她虽取名仙子,却不是她本意,说到底,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女子而已,对于徐庸铮这类赤诚之心,有情有义的剑客,她敬佩不已。 若是就此将徐庸铮抛尸荒野,保不准他尸骨无存,寒仙子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她便自作主张地挖了个坑,想让这个剑客入土为安。 寒仙子为这个剑客收拾着面容,原来这个叫徐庸铮的剑客长得并不好看,薄薄的嘴唇早已没了血色,更谈不上柳叶眉。可是,在寒仙子眼中,比之许多容貌俊美的富家公子更加的耐看。他额间的鲜红火焰印记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更像一个印章,彰显了他的无畏,以及面对强敌不屈服的勇气。他的双手无一例外,都结满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做完这一切,寒仙子将那剑匣又好生收拾了一番。这个剑客的三柄剑已被折断了其二,以他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不消数年,或许又是另一种结局吧。或许这便是半途陨落的天才吧。 “大姐姐,他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寒仙子闻言回头,看到程果果眼角含泪,站在马车旁。 傻孩子,这哪里是他想回来便能回来的。寒仙子心有不忍,终是沉默了下来。 “他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寒仙子看着已到身前的小女孩,强笑道“他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大姐姐骗人,妈妈也骗人。妈妈也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大哥哥也走了,我知道,他不会再活过来了。果果知道,果果其实都知道,是果果不好,是果果连累了大哥哥,才会……” 寒仙子哪里想到果果再度抽噎了起来,这一番连哭带泪,竟是让她想安慰,不知该从何下手。五六岁的小女孩何至于如此懂事呢? 寒仙子试着拉住程果果的手,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出声道“果果别哭,大哥哥那么喜欢你,一定不希望果果伤心才对。” 可这一说,果果的哭声却更大了。 日升天明,也不知过了多久,程果果终于接受了事实。不过,她双手抱着那个与她差不多高的剑匣,再也不肯松手。 她强忍住泪水,极力控制着下拉的嘴角,止住了哭声。 “生而应当不凡,想来你死后也不想被人打扰,这块碑,就当给有心人一个念想吧。” 石碑有字,却不可显示名字,简简单单五个字,无名氏之墓。 覆土的过程十分简单,也极为严肃。 当程果果捧上最后一抔土,完全将徐庸铮的脸颊覆盖住之时,天际陡然一声炸雷响起。然后,黄土之中异变抖生,一只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如一截细柳倔强地破土而出,似找人陪葬。 细柳摇摆枝叶,那只手的手指也随风颤动,像是对世界打招呼,宣告主角的到来。 ······ 若说埋人不易,那要一个弱女子从土里挖出一个人来更是不易。徐庸铮有些虚弱,尚不能自己动作,所以等到程果果和寒仙子小心翼翼地将徐庸铮完全从土里挖出,已然是中午。 阳光照耀下,徐庸铮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如死人般瘆人,若不是那双眼睛里面透出的灵光,不仅寒仙子不敢确认,就是程果果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大哥哥,你不要死不瞑目,我不会忘记你的。”程果果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我还没死,我死不了!”有些虚弱的徐庸铮嘴唇微动,有气无力道。 程果果见此情形,终于是喜极而泣,上前一把抱紧了徐庸铮。 可怜的徐庸铮哪里经得起程果果这么一撞,只觉身体沉重,往后一倒,又失去了知觉。 徐庸铮再度睁开眼,眼前情景一变,显得有些昏暗,感知身下的柔软,以及眼前熟悉的人和剑匣,他的心再度落下。 没有什么事比劫后余生更令人高兴的,若是有,那便是死而复生,而徐庸铮之前明显感觉自己生命力如风中残烛一般,眼看就要被大风吹灭,没想到他这颗烛中的小火苗竟然又活了下来,这本身就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他现在不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老天垂怜于他?还是老天不肯就此放过他,不肯让他如此轻易死去,其实后面还有更大的灾难等着他。 他只想喝口水,只想吃块肉,只想确定今天自己真的没死去,而且今后能更好地活着。 “瞧你那点出息,这么点小风小浪就让你吓破了胆。哪里有半点宗师风范?” “再说你就光想着自己,也不想想我这个无比珍贵的兵道天书破损了没有,逃逸了没有?徐庸铮,你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听着熟悉的语调,一如往昔的嘲讽口气,徐庸铮会心一笑。 “不过,那一指着实太恐怖。险些把本天书都给毁了,你以后千万不要去招惹那个人了。除非你的实力可以媲美如今的逍遥榜中之人。” “这么说,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天下前十?” “应该相差不大。你应该能感觉到,比你上次打败的枯枝老怪要强上不少。”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年纪?”徐庸铮有些不甘问道。 “我也不知道。”诡好生劝诫道,“徐庸铮,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甘心,可目前的形势就是如此,也不知道是哪个老怪物的弟子,如此超然实力,由不得你不低头。” “你若是还想着复仇,那就好好修养。” “天底下,没有什么剑客是只能胜不能败的,天才往往自命不凡,习惯将胜利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而一旦经历一次失败,他们便会怨天尤人,大部分甚至会从此一蹶不振。因为他们没想过自己的东西也会被老天拿走。胜利如甘霖,失败更是苦酒。多少人前半辈子尝尽了甜头,却到老才发现自己连一小杯苦酒都咽不下。所以,徐庸铮,你既不是天才,所以不要有负担。将这次的失败当作一杯苦酒,咽了吧。” “他的实力真的有那么恐怖?” “恐怕比我此刻所能估计的还要高。” 徐庸铮舔了舔嘴唇,嘴里没来由地有些苦涩。诡以兵道天书如此的见识,数百年的道行,断然是不至于欺骗自己的。 “你,实在是不会安慰人。” “臭小子,我也是为你好。如果此事不了,最后化作你的心魔,你的剑道便会大受打击,那你这一生的剑道修为,也抬眼可见,最多只能与你师父相当,绝对是超越不了他。” “幸运的是我没那么矫情,也没那么天才吧。”徐庸铮有些伤感道。 事到如今,诡也不知如何认定徐庸铮的天赋,进而鼓励他。可是徐庸铮的机遇,在他看来,只能用逆天两个字来形容。一觉醒来识海重铸,这只能用神迹来形容。 可惜此时不说讨论识海的时机,剑客最重心意,若是心不诚于剑,忠于剑,那才会出大问题。诡可不希望那个比他还诡异得白衣男子白丁白白地坏了徐庸铮的剑心。所以他只得继续安慰道:“人生路漫漫,武道更是无休止。要知道你师傅姜玄初当初年轻的时候也不止败了一次。而且其中更是败在同一个人手中两次。” “还真应了那句,名师出高徒。姜玄初之所以能在剑道一途中,越挫越勇,不仅仅是他的天赋,更是他的心性。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徐庸铮,我希望你也能如此。” 徐庸铮点了点头,诡也知道一时之间无法改变这个如磐石般固执的男人。恐怕这个男人对那白丁仍旧是放不下吧。也难怪,仅仅一道剑指破了他的最强意境,这哪是寻常剑客可以接受的事实呢。 “接下来,我会帮助你好好修炼的。真的”诡似乎难得地承诺了一次。 “谢谢。” 不过这话,是徐庸铮在双手接过寒仙子递过的一碗热汤时所说。 汤本无色,其上可见两三颗小莲子漂浮。入口之时,徐庸铮微微抿嘴。 莲子有芯,须知当苦无妨。 剑客尝大败,如鲠在喉,亦被他尽数咽下。 第二百四十四章 闯山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荡歌山这些年来称得上太平,在江湖中也没掀起过多大风浪,名声虽不显,可也没过往多年那般令人讨厌。 要知道,荡歌山可不是名门正派,而是‘根正苗红’的邪派。其来历更是刻在数百年的江湖风雨录中。其上有言:“星邪故地,传承不绝,功法殊异,荡歌可闻。” 当年这四句话可谓是死死地刻在荡歌山石碑之上,更是死死地钉在所有荡歌山门人的脑袋上。这不是歌功颂德,更像是‘有口皆碑’。 荡歌山自古就是星邪教的领地,哪怕那星邪教消失数百年,这块牌匾依旧是摘不下。为何?星邪教那是什么地方?当年大名鼎鼎的邪派。当年那一战,星邪教举教覆灭,再也没有留下半颗火种。其后数百年之内,荡歌山沦为邪魔外道之聚集地。如今,荡歌山在江湖无更多恶名加身。这可得全然归功于荡歌山主的御下有方。 此刻荡歌山一间简陋石室之内,有两人相对而坐,却皆是闭目不语。这间石室乃是荡歌山所有,其上所记载乃是修行功法。无一文字,皆是图案。图案之形,无所标注,千人千般解法,所以参悟起来,尤为困难。其中一人身穿灰衣,面如土色。另一人两臂修长,手持一串红色念珠,最令人醒目的那人头上无一丝毛发,光头闪亮。 片刻时间过后,那灰衣男子率先睁开眼,看着面前之人依旧镇定自若,闭目自修,叹了口气。 “赤铜护法为何叹气?” 灰衣男子听到这个打趣的称谓,笑了笑:“我原本以为我醉心武学,已然是个武痴,今天见着了你,我才发现,我这个痴远不及你呀。连续半月,除去方便必须之事,不多言语一句,更没有浪费一点一滴时光。若不是看你气息均匀,我都会以为你入魔了。” “连续半月已然不少,可入魔怎么会这般容易?这些都只能说明,你还不是个武痴。” “要是天下武痴都像你这般模样,我不做也罢。只是山里面多几个像你这样的武痴,那荡歌山还了得。这万千壁画岂不是早早被人参悟透了,”灰衣男子从蒲团上起身,轻轻舒展了一下手脚。 “算算时间,本月我们的参悟时间已到,这间密室也被我们破解得七七八八了,和尚,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赤铜护法有何打算?” “我打算出去走走,看看江湖有什么新鲜事。被你拉在山里一待就是半年,整天对着这壁画,我眼睛都快花了,身子骨都快生锈了。” “赤铜护法,切莫后悔。当初可是你亲自拉着我进这密室的,可不关贫僧什么事。” 灰衣男子赶忙道:“打住,事不过三。你要是再叫我赤铜护法,我也把你的法号叫出来了。再说,哪个晓得这间密室是关于那什么禅宗的心法。当初我看你这和尚面善,想来比起其他两个家伙好相处得多。唉,谁知道?还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呀。你说呢,宝罗王大人。” 念珠三两颗轻轻转动,光头男子睁开眼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宝罗可未曾说过自己是可貌相之人。赤铜护法,切莫后悔才是呀。” “当日,那两个家伙看上去就比我要老上许多。我以为他们当中必有一王。所以我才有意与你搭讪。谁知道,我的眼光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上许多。一勾搭就是个王。我这运气,不去剑幕或者赌坊里搏一搏,实在是太可惜了。”灰衣的赤铜长老极为健谈,竟是讨论起当日初次见面之情景。 江湖皆知,荡歌山二王三大护法本是山主招募钦点。只是当日山主召集四人之时,言明其外尚有一王在历练,故不能前来。而在座四人皆是他的肱骨之臣。希望四人同气连枝,勿生间隙。 自称贫僧的宝罗王轻轻一笑:“彼二人面严肃,似不可亲近之辈。” 赤铜护法看着这熟悉的笑容,有些头痛且无奈道:“打住,别用我当时说过的话来提醒我有多愚蠢。要不是你当时看上去笑得和善,像极了我那初出茅庐,游历江湖的菜鸟徒弟,我才不会选择与你亲近。我现在真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咋没想到你这笑脸和尚是扮猪吃老虎的呢?” “赤铜护法,切莫后悔。”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这话你今日日可是说了三次了。真能后悔的话,我肠子都得悔青了。现在我也就是打不过你,不然我定要把好好你揍一顿。要是能把你揍一顿,我在这荡歌山中当个王,不是轻轻松松的事?”赤铜护法佯作怒目道。 “以卵击石,勇气可嘉。” 赤铜护法这会是真的怒了,只见他撸起衣袖,转过身来就要发难。 “贫僧本无意这些虚名,若是你真想当个王,宝罗王这个位置让给你便是了。” 赤铜护法不由得一惊,继而笑道:“这等权重之位,岂是说让就让的?和尚莫要说笑。再说,我赤铜又岂是那种窃位逐名而忘义之小人?此事说说就算了。” 宝罗王微微一笑,却不想多做解释:“过些时日,你自然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你这和尚就是这点不痛快。每每说话都只是说一半,打什么机锋。我又不是那腰缠万贯的施主,哪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我在这荡歌山就你这一位好友,莫非你还在生气上次招待你去酒楼,未曾给你点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当时你也没说你和尚可以喝酒呀。我这酒量你还不清楚嘛,一壶上好女儿红四五次就能痛快下肚了。” “赤铜护法好酒,好吃美酒佳酿。这点荡歌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贫僧只是担心,担心自己囊中羞涩,莫说请不起赤铜护法饱饮一顿好酒,就连一壶上好的女儿红贫僧都请不起。”宝罗王垂头丧气,似真的在懊恼。 “切莫说如此丧气话,咱哥俩谁跟谁呀,就算你请我喝一碗凉井水,我也高兴。都说知己难逢,我赤铜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眼招子毒着呢,看人最准。你这光头和尚就挺合我胃口的。”说话间,赤铜护法一手搭在宝罗王肩膀之上,轻轻拍了拍。 谁知宝罗王转过身来,手里真的端着一碗凉井水。 赤铜护法眉毛一挑,眼睛睁得如铜铃,满脸的不可置信中更带着一丝愠怒。这和尚真的就如此不识抬举?借坡下驴下得如此坦率? 宝罗王似乎猜中了赤铜护法的想法,笑着说道:“放心,这碗凉井水只为解渴。可不敢作数。贫僧还不是那般无赖之人!” 赤铜护法这才一把接过凉井水,似牛饮水,一饮而尽。赤铜护法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接着又自顾自的倒了一碗水,牛饮了起来。 “贫僧只与你说过我是个和尚。却没有交代自己的具体来历。此事不能怪贫僧不够坦诚。实在是贫僧有逼不得已的苦衷。这点还请赤铜大哥见谅。” 赤铜护法喝饱之后,一声轻嗝:“诶,这些都是小事。你既然是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多问。总之,我就认定你这个酒肉和尚了。别的,我可不管。” “其实,我来荡歌山也是有所图的。” “嗯嗯,这点,若是不方便,没必要和我说。”赤铜护法有意咳了咳,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言一句。 “贫僧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赤铜护法心中隐隐有一丝涟漪。再去看这个年岁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和尚,只见宝罗王一脸的真诚,赤铜护法玩味一笑,说道:“我说,和尚,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可以相信我?莫非是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打动了你?” 宝罗王走向西面的一处石壁旁,说道:“山主当初见我,说贫僧身上灵气逼人,只是仍缺一物,不然佛心难圆满。而这一物,山主只言明,荡歌山中有我所需。” “后来经过一番波折,我渐明了,于是答应了山主。进了山后,山主封我为王。贫僧法号宝罗,自然而然就成了宝罗王。至于贫僧的实力,恐怕山主亦不清楚究竟。” “所以你在想,山主如此做,会不会太草率了?” “起初确实有此疑惑。后来,山主仅仅一个举动就此打消了。” 赤铜护法眼睛一转,说道:“难道是开放功法密室?” 宝罗王点了点头:“正是。为富须记怀财而不露,如此才不会招祸患于己身。可山主偏偏如此无私,贫僧深切佩服,可是内心里没来由兴起一丝敬畏。” “心生敬畏实属正常。毕竟一来我们实力都比不上他,二来他身份比我们要尊崇许多。” “果真如此吗?贫僧也想不清楚。贫僧只是在想,山主之野心究竟为何?” “无非是振兴荡歌山,一统江湖之类的事。难不成还能是得道成仙不成?宝罗王勿要多想。”赤铜护法双手叉腰,正经说道。 宝罗王摇了摇头:“一统江湖?不是贫僧刻薄,以我们几个人的实力,如同痴人说梦。且不说山主称帝那等虚无缥缈之事,就说我们夺取天下一洲之谋,贫僧觉得也未必能成功。” “你到底想说什么?把我都给弄迷糊了。莫非你是在怀疑山主?还是你不想在这里待了?算了算了。不必说这个了。这等话题就此打住。日后你也千万莫对他人说起。小心祸从口出。难得的是我们今日出关,该好好去山下庆贺一番才是要紧。”说话间,赤铜护法拉着宝罗王就要往门外走去。 “报!报!有人闯山。”此刻,门外有一小厮大声传报。 “嘘,护法大人们正在闭关修炼,你这般通报,若是出了差池,小心你的脑袋。”听声音,此人说话较为稚嫩。 门外此后一阵轻声细语,稍后那稚嫩的话语再次响起:“师尊,弟子有要事容禀。” 这时,赤铜护法才出声说道:“何事如此慌张?” “有二人强闯山门,已快到半山腰。” “护山卫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将他们轰出山门?” “那个,回禀大护法,护山卫已经······” 赤铜护法训斥道:“有话快说,何必吞吞吐吐?莫不是都死绝了不成?” “护山卫已经损伤大半,护山卫一队更是几乎全军覆没了,属下乃是三队一员。” “来人可报姓名?” “未曾通报,也有人上前询问,小的们没听见那两人只言片语,而询问之人立刻就身首异处了。” “你们可有人看清楚那二人出手?” “那二人身形均罩在长袍之下,小的没有看清。队长也未讲明。” “那你速速持我信物,去震机处启动护山阵法。” “小的只怕人微言轻,如此危机存亡的时刻,那震机处的大人们未必会启动护山大阵。” 那小厮方一说完,只见一道无形掌风从他正前方直射而来,直中他的胸膛。 “我的信物谁敢造假?若是他们敢有异议,就让他们亲自上门来找我。” 那小厮嘴巴紧闭,片刻之后,从一旁的弟子手上接过一道信物,然后重重点头道:“遵命。” 等到小厮步履渐轻,门外的徒弟也松开藏在袖中的短刀。不过稍许,赤铜护法这才慢慢悠悠露了面。 “弟子恭迎师尊出关。” 哪料赤铜护法冷冷道:“老夫本来大好的心情,却被琐事叨扰,一个小厮搅了兴致。一个无名小厮也敢质疑本护法的决定?看来这荡歌山忘了老夫脾气不成。方才我出手权当教训,相信以他的那点小心思,应该是知晓了。徒弟,日后若是有机会,你多与他打打交道。” 那弟子虽是不解,可也应了句:“弟子遵命。” 赤铜护法不去管这个朽木弟子,而是闭上眼睛,感受着大山的威严姿态,却始终没有发现那道气机。 “咦?护山大阵为何还没有开启?” 这话自然不是问在他眼中那修为不足的徒弟,更不是问身旁冷漠观世的宝罗王。所以,自然也没有人能回答。 “报!”这一次来人的呼吸更加急促。赤铜护法仅从那人的声音就已知晓,是方才自己出手教训的小厮。 “报大护法,那二人破了护山小囚阵。” “为何没有启动护山大阵?”赤铜大护法眯了眯眼,可谁都能感受到他眸子里的寒意。 “是小的办事不利。小的讲明情况之后,震机处的大人们便启动了护山小囚阵!谁知……” “谁知小囚阵被人挥手击破?那震机处的人此刻正在做何事?” “几位大人们正在桌上研究对策,小人远远地只看见,有一位大人急得连喝了几大碗酒。” “一群废物饭桶,整天养尊处优!依老子的脾气……那小厮,你再持我的令牌,去命令他们启动护山大阵法。” “大护法,小的听震机处的大人们说,非生死存亡时刻,非山主之命,护山大阵不得启动。小的身份卑微……” 赤铜大护法取出了自己的令牌,扔在那人怀里,打断了那小厮的话语道:“你只管听命行事。” 下一刻,那小厮在众人的注视下,迅速拿起令牌,拔腿就跑,活似一只狡兔。 赤铜护法又朝自己的徒弟说了一句:“你也去震机处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二人究竟是什么人?有何目的?你务必要打听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出手。” “弟子遵命。”又是极为木讷的一句回答,那徒弟便拱手告退。 “哼。算你小子跑得快。本护法的命令岂是你这小厮可以质疑的?你若迟上半步,本护法定要取你性命。”当然,赤铜护法这些话语是在徒弟走远之后才说出口的。不然,以他了解的自己徒弟秉性,恐怕那小厮免不了性命之忧。 宝罗王一声轻叹,道:“多事之秋矣!” “可非存亡之际也!护山大阵一旦启动,相信也能拖延不少时辰。另外两位护法相信也该赶到了!” “只希望不要再生变故。” “山主的实力深不可测,可若是随便来两个人就能破山,那未免太可笑了!” “贫僧总觉得今日之事不简单,不似巧合。” 赤铜护法打趣道:“怎么?莫非宝罗王大人已到了天人感应之境?那样,可得请兄弟我多喝几盅。” 宝罗王视而不见,手中的念珠又转动了几颗。 护山大阵已然启动,荡歌山上空的云似乎也黑了几分,这就导致荡歌山的天暗了些许。而荡歌山更似一层初雪降临,肃杀之气陡然增多了几分,赤铜大护法极为满意这全然出于自己之手的杰作,得意道:“怎么样?宝罗王,此阵经我之手,威力如何?我敢保证,拖延你三四个时辰不在话下。” 可是下一刻,那肃杀之气却如初雪骤见暖阳,黑暗突遇光明一样,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赤铜护法脸色微变,而宝罗王更是微微颔了首,似乎在沉思。 “师父,大事不好了!”来人正是赤铜护法的徒弟,他神色焦急,脸色略带苍白。 “可是阵法出了问题?怎么突然停下了?” “这……那……” 那徒弟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令赤铜护法大为恼怒。 “你这竖子,倒是快说呀。” “那护山大阵法,已……已经被那人破了!” 赤铜护法哪里肯信,而是更为大声,似训斥道:“怎么可能?护山大阵于荡歌山是第二道门户之要。那人如何动作?不对,你确定是阵法被破,而不是阵法本身出了问题?” “师父,弟子实实在在看到了阵法启动。天渐黑,气渐冷,这些征兆弟子注意得密切。只是……”那弟子一脸的无辜,“只是不知那人使了什么妖法,弟子只看到他轻轻一挥衣袖,那阵法竟是……烟……烟消云散了。” “荒谬!荒唐!绝不可能!那护山大阵法威力不俗,纵然是为师去闯阵,也要费些功夫,万万不会如此轻松。”赤铜护法叉着腰,摆了摆手,怎么不愿相信自己这个弟子说的话。 可惜,这个动作在他耿直的徒弟眼里,像是在说不相信这个真相般的谎言。 他这个徒弟哪里能想到这是自己师父在找台阶下,依旧是极为古板说道:“可这事千真万确,场间不下数十位弟子都有看见。哪怕是弟子一时眼花,那么多人······弟子没有撒谎。” 赤铜护法结结实实地用手敲了敲这个耿直徒弟的脑袋,力道把握极准,却是实实在在地赏了这个不开窍弟子两个板栗,随后睁大眼睛怒吼道:“为师懒得听你的解释,你这就去震机处请那处的长老出手,让他启动封山大阵。” “师父,封山大阵需要九九八十一名弟子的配合,如今连那震机处弟子亦有不少死伤,怕是……” “怎么?难道你要教为师做事不成?” 眼看师父有一丝丝要暴走的迹象,这徒弟哪里还敢多言语。他只是杵在原地,低头道:“弟子不敢。” “那人可有说出来意?” “弟子只是隐约听到阴阳二字。” “好了,为师知道了。你先去震机处候着吧。为师稍后就来。” 看着这个徒弟远去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冷脸的赤铜护法恢复了正常,眉头紧皱,这才开口道:“还真被你这和尚言中了。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封山大阵非同小可。未得山主命令,震机处的长老未必会听你号令。你怕是启动不了。” “宝罗王,你这就小看本护法了。”说话间,赤铜护法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其形有六角,颜色洁白似玉。上面的文字更是龙飞凤舞,无人能看懂。 宝罗王也不意外,显然他是见过这道令牌的。“想原来你才是山主的肱骨之臣。连这块令牌都交给你了。” “宝罗王切莫误会。我也只是替山主保管。山主正值修行的紧要关头,在闭关之前就已经料到会有此变故。所以他交代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挡住那闯山之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动为明王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荡歌山中有一处圣地,名为阴阳界,不为人所知。此处可并非道家所说的阴界与阳界相接之处。这阴阳界取天地之造化,着实不一般。半界之地永受烈阳照耀,而另一半则是永藏于阴暗之处。阴阳界中有一处深潭。潭水亦是半清半浊,彼此分明。 阴阳界,界明阴阳。阴泉濯阴地,故浑浊不堪。阳池耀阳土,清澈不可见底。墙壁之上刻着几句诠释阴阳界的话语,也不知是荡歌山哪位先贤教主的注解。 荡歌山主年逾古稀,可样貌不过三四十。两缕白发垂在胸前,头顶玉冠,一身绣红云锦花的黑袍,显得分外威严。此时他就这样端坐在潭水旁。时至今日,他依旧是不知水中有何物,只知道那潭水半暖半寒,这阴阳界中异常古怪。 烈阳照在他的身上,他没有感到温暖,体内静脉之中反倒多了几分燥热,这股燥热于他功法有益,所以他极力忍耐,痛苦并享受着。 但是,山中传来三声似撞钟的宏宇之声,使他不得不停下修行。荡歌山并没有任何大钟或是古钟。山主无比清楚,大事不妙,这是荡歌山的封山大阵告破的讯息。 荡歌山议事堂向来冷清,议事堂议事不动武,乃是山主定下的规矩,没有人敢违抗。但是,与平时不同,这一次议事堂的大门不仅被外人一手撞开的。议事堂内更是汇聚众人,无比热闹。还有众位弟子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我荡歌山久不在江湖走动,不知何时得罪了阁下,竟让阁下如此上门来兴师问罪?”赤铜护法半躺在一道石梯之上,捂着胸膛问道。 被人破阵,强行闯入山门,甚至是山门之中多数弟子死在眼前之人手中,赤铜护法却还是如此客气,此事若是传出去,怕是荡歌山会又一次沦为江湖之笑柄。可眼前形势比人弱,暴躁的赤铜护法不得不低头。 “我家公子都说了,是为了你们阴阳界而来。” 而一旁另一位青衣长老脸色通红,不甘道:“我早就说了,我们山中根本就没有什么阴阳界。阁下想必是从何处听错了。为什么阁下就不愿意相信我们呢?” “相信你们?为什么要相信你们这种邪教?再说,你们什么二大王三大护法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加起来也不是我家公子的一合之敌。现在你们就是一块任我拿捏的软柿子。我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就算我想骑在你们头上撒尿,也不是不可以。” 那青衣长老义愤填膺,自然更加不忿:“岂有此理,士可杀不可辱。若阁下想要羞辱我们,我们荡歌山绝不是易惹之辈。大不了,我们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还鱼死网破。怎么着,你还有什么后招不成?来呀,本圣······神童就在此等着,不说等你来战,你若是还能站起来,本神童就把自己的宝贝屁股,给你咬一口。”黑袍之人说到此处,更是极为挑衅地拍了拍屁股,他一向擅长做恶心人之不雅事。 “你······”青衣长老颤抖着嘴唇,迟迟说不出话来。“气煞老夫也。”最后那长老只觉一口鲜血上涌,终于是吐了出来,就此晕厥过去。 “长老,长老,你醒醒啊。” “果然是士可杀不可辱呀。这荡歌山的人打架的本事不咋地,这装死的本事倒是一流呀。真叫本神童佩服佩服。” “哎,那边的光头秃驴,你别装死不说话呀。方才还不是挺威风的嘛?” 宝罗王依旧端坐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是胸前的血迹染红了衣裳,似乎在提示着他不久之前经历了一场打斗。说他光头本就是个忌讳,而光头秃驴这四个字,无疑更是忌讳中的忌讳。饶是如此,此刻他只能闭上眼睛,无力地耷拉着。 而赤铜护法也是低垂着眼睑,没有任何话语。 只是那双握紧的拳头落入了黑袍人的眼中,黑袍人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见此情景,荡歌山众人陷入了一阵绝望,所以议事堂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放肆,何方宵小在我荡歌山撒野?”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此声若山间洪钟,圣子只觉议事堂蓦然刮起了一阵风。 来人身如鬼魅,残影连连,一道剑罡直削那黑袍。 黑袍人似乎早有准备,手中银盘一闪。“震为雷。” 无声处再起惊雷。 谁知那人剑罡一往无前,竟是以肉身硬吃那两道惊雷。 惊雷似劈在一块磐石之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却还是没能止住那人身形。 来人明显身怀绝技,圣子以手中八卦盘显然抵挡不住。黑袍之下的圣子固然没有绝学,可是聪慧如他,不久之前学会了一身举世无双的新本领。 只见他袖口一张,便是四字真言。 “公子,救我!” 白袍之下,白丁目光一冷,二指并拢,往前微微一刺。 那道剑罡遇惊雷而无事,此刻却如纸片一般脆弱,就此被震碎。 来人止住了身形,众人这才看清楚,正是他们无比敬畏与爱戴的荡歌山主。 “山主,您可算是来了,您可得替我们做主呀。” “山主大人,您一定要将这两人挫骨扬灰呀。” 议事堂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不少人更是抹了眼泪,似被人欺负的孩子找到了家长一般,哭诉了起来。 “众位,你们暂且退下,本山主一定替你们讨回公道。” 于是乎,如芒在背的卫士们如蒙大赦,将负伤的长老弟子们搀扶着,就此出了议事堂。随着议事堂的大门重重关上,方才还热闹的议事堂片刻间就只剩下了三人。 荡歌山主依旧冷峻着脸,看向白袍不解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来自洛阳就行了。” “难不成阁下是个哑巴。” “原来荡歌山养的尽是不堪一击的废物。” 荡歌山主盯着白袍,隐隐可见白袍的眼睛,笑道:“我荡歌山门久闭,蛰伏已达十数年之久,未曾参与任何江湖门派之争斗,实在是记不起来与阁下有何恩怨。不知两位洛阳来的朋友到底有何贵干?” “贵干谈不上,实则是找山主讨要一件东西。” “一件东西何足挂齿。阁下只管说来。以两位的人才武功,纵然是要我们荡歌山帮助阁下统一洛阳,亦不是难事。” 统一洛阳,乖乖,这个条件圣子光是听着就心动不已。他的计划便有统一洛阳,再以洛阳一城之力统御雍州。其后得雍州而望天下,这个成果光是看着就已然十分动人了。 黑袍之下圣子转过头去,向白丁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公子,你看······” “我来是为了阴阳界。”谁知道白丁一句话,就令圣子的幻想破灭了。 “阴阳界?”山主微微一笑,然后皱了皱眉,笑道:“我想阁下定然是误会了。我身为荡歌山主数十年,莫说山中没有这个地方,就算是名字,我也是今天才听说。” “兴许是山中有,而你又不知呢?” “荡歌山虽说绵延百里,可我教在此苦心经营数百年,山中更有典籍无数,若是真有阁下说的阴阳界,我不可能不知。” 荡歌山主言语恭敬,始终笑脸相迎。所以圣子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那山主能不能帮我们找找?” “阁下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以阁下的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实属不易。可这江湖人心险恶,更要小心莫要被人诓骗而闯下大祸。” “闯下大祸不要紧,若是牵连了家人······” 圣子只觉荡歌山主变得好生啰嗦。而他的眼皮变得有些沉重。他再去看自家公子,咦,公子怎么横站在地上呢?啪的一声,圣子倒地不起,就此昏迷。 “为了一个似有还无的东西,你闯我荡歌山大阵,不仅杀我弟子,辱我门徒,更是惊动了鬼神无数,还要我亲自出马。你们两个真的罪该万死。” 先是以笑脸相迎使二人放松戒备,提出助其统一洛阳,使之警惕降低,此刻荡歌山主才原形毕露,恢复了威严。 “臭小子,让我来看看你的真面目。”荡歌山主揭开了黑袍,却是一惊,然后冷冷一笑。“胳膊肘往外拐,老夫待会再来收拾你。” “今日不管你修为如何超凡,不论你师门如何显赫,你今日必将死无葬身之处。此非吾言,乃九泉之下的索命阵。” 荡歌山主暗自催动功法,议事堂顿时弥漫着一阵红雾。他的身前隐隐约约出现一道门。荡歌山主推门而入。 起初,只见一人武功尽废,经脉尽断,被囚于方寸之地。 然后,又见一人于山顶傲然伫立,一身白袍成血衣。 最后,但见一人无牵无挂,无泪无惧,翩翩落下山崖。 三人身形相似,气质却完全不同。荡歌山主始终没能看见那人面容,可以确定的是那人绝不是白袍模样。 “你,可曾看见什么了吗?”白袍终于脱落,白丁出声询问,似乎在与老友打招呼一般的亲切。 那双眼太过吸引人,他眉字间带着淡淡的倦意,宛若远山含笑迷蒙,他的目光似冬日的朝霞,那样的静谧,仿佛早已在空中就看尽世间喧嚣冷暖。 “你中了我的摄魂心法,怎么会如此快清醒过来?” “方才我想起了一些往事,你,让我觉得可恶。” “可恶,哈哈。待会老夫会教你生不如死。” 随着荡歌山主的得意笑声,红雾再起变化。隐隐可见鼎与刀,枪与剑四件兵器在空中交响,化作四道荧光消散,最后一袭白衣背影绰约,消失在雾里。而山主的背后更是有阴兵万千,这些人皆是荡歌山众,他们不仅仅生前尽忠星邪教,死后忠魂亦不消散,守护着荡歌山。 阴兵者数百形体可见,荡歌山主戏谑道:“想来,你的记忆里还有更多有趣之事。这样更好,待老夫将你夺魄之后,定要好好看看你的过往。” “杀了他,祭旗。”随着山主一声令下,有数十阴兵缓缓前往。 白丁纹丝不动,那数十阴兵走到白丁身前一丈之内,竟然直接消散。 谁知荡歌山主见此情景,愈发高兴,心中极为中意这个年轻人的修为。于是他接着手捏一道法诀,再次驱动数十阴兵。 这一次的数十阴兵形体可见,面容虽还是较为模糊,却是鼻眼可见。他们手持阴兵,步伐鉴定,朝着白丁扑来。 岂料那袭白衣转身负后,仅留下一个背影。 荡歌山主冷笑一声,嘲笑白丁的不自量力。岂料数十阴兵犹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静立不动。 荡歌山主法诀一变,命令道:“人随旗动,一往无前。”数十阴兵的身体开始扭动起来,不知为何,山主似乎听到他们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哽咽之声。这不是幻觉,往前他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愚蠢。”白丁终于出声,似乎在训斥这那些阴兵。他身后终于呈现出了一尊法相。之间那法相顶上有七髻,辫发垂于左肩,左眼细闭,右眼微张,右手持利剑,左手持罥索,盘坐于半空之中,光明圣洁。 下一刻,数十阴兵纷纷点头,而后齐齐挥舞兵器,不消片刻,又有数十阴兵消散。 “哼,休要得意。今天就让你见识我星邪教的秘法。”荡歌山主终于撕下了伪装,几道手印不停转换变化,红雾又起变化。 荡歌山正是星邪教之故在,而星邪教又是什么呢?在很多江湖人士看来,邪教而已,污秽不堪而已。如此污秽之地,正是阴暗滋生之处。此时,地上有几股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在不停涌动,也不知是夹杂了过多血液,空气之中有刺鼻的血腥味,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红色液体最后附着在荡歌山主背后的一位阴兵身上,使那阴兵生出了诸多变化。 那阴兵形体结实而面容狰狞,身覆红色玄甲,胸前“将”字平添几分气势,他手持长刀,体型在血气的滋润之下,增长至一丈有余。 那阴将獠牙毕现,望着那法相,面露贪婪之色,竟然发出了桀桀的阴笑之声。他手中的长刀微微颤动,血色的刀刃之上燃起了黑色的火焰。若是能消灭眼前敌人,他实力势必会再上一个阶段。 荡歌山主也是欢喜异常,那法相在荡歌山典籍中有过记载,他此时得意异常,竟是自说自话来:“你这法相名为不动明王法相。非大智慧之人无从开启。可惜呀,这法相有残缺。其一本该有大火焰,寓意能烧尽一切烦恼。如今焰火全无,看来你有不少烦恼呀。其二,左眼细闭,右眼微张,未能尽显其威能,其三嘛,你气机太弱,这法相都未及数丈。被这邪境所压制。不过不怪你,你不知从哪里偷的功法,走的捷径修得这道法相。如今倒是成全了我,真是天助我也。我有了这法相,便可以尽情享用那阴阳界了。哈哈。天助我也。” 于此情景,多说无益。“阴将,替我杀了此人。”荡歌山主一声令下,那阴将仰天长啸,大刀于空中挥舞两三圈,横向一划过后,阴将飞奔,朝白丁就劈了过来。 大刀凌乱飞舞,左划右砍,砍在不动明王法相之上,传来呲呲啦啦的响声。 再看那不动明王,已然变成了黑色。仔细一看,不动明王身前聚集了一团黑色火焰。这黑色火焰自然不是白丁的杰作,而是阴将手中的大刀所致。 荡歌山主饱览古籍,见多识广,极为清楚,这黑色火焰乃是星邪教的圣火。实际上,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哈哈,熊熊圣焰,焚躯灭神。残魂不灭,圣焰不息。” 阴将停止了手中大刀的攻击,看了看那自始至终没有动静的不动明王法相。然后,他一把扑在不动明王法相身上,张开了獠牙大嘴,一口就咬啃下一块肉。 这口肉不是真的血肉,但是那阴将啃下那块肉之后,就跪在地上,细细咀嚼了起来,更是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我现在很好奇你的身份。虽然你知道我是荡歌山主,但是我的真实身份隐秘不可告诉任何人。” 似春风已然入怀,荡歌山主笑得更得意了。“你若是将这不动明王法相修炼之法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白丁一声不吭。 那阴将得势不饶人,又是一大口咬下,啃下了一大块血肉。不动明王的眼睛却还是没有睁开。 “现在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发誓效忠于我,我可以留你半身法相。” “白日做梦。” “哼,不知死活。本山主只是可惜你的这身修为。” “你若真有本事,尽管拿了去。”双手负后,装作老成模样的白丁一字一句道。 荡歌山主一声冷笑,“阴将,给我砍了那法相的双臂。看你小子还如何嚣张。” 阴将听到话语过后,手中大刀再度挥舞起来,直削不动明王法相双臂。谁知道,大刀依旧没能砍动法相丝毫。 那阴将不肯罢休,双手张开,直扑上去,对准法相的脖子,就是一口下去。不得不说,本就贪婪的阴将在尝到了甜头之后,更加放肆了。荡歌山主此刻才注意到阴将的头上长了寸长的红色尖角。这便是他成王的标志。 方才还显得有些孱弱的不动明王猛然睁眼,眼神里藏有无尽的怒火。即将化王的阴将浑身颤抖,战栗不已,缓缓下跪,最后竟然是手中大刀也扔下,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皈依?湮灭?”不动明王一张口,便是梵音。 不动明王左手之上的罥索缓缓上升,上升至头顶后,便慢慢旋转起来了,速度越来越快。每转动一刻,他身上的黑色火焰便消散了一分。 这时候,白丁才转过身来,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那阴将跪下之后,开始不停地叩头。任凭荡歌山主如何呼喊或命令,没有任何作用。黑色的罥索轻轻旋转,缓缓向阴将的头上移动过去。 也不知白丁施展了什么功法,还是不动明王黑色的罥索神奇无比,黑色的罥索空悬在阴将的头顶之上,虽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是阴将头顶刚生出的红色尖角迅速消失。阴将身上环绕的红色血流,也在慢慢消散。 荡歌山主如何不急,照此情形下去,阴将修为怕不是要倒退成阴兵。只见他两袖一张,两道符咒激射而出,直向那阴将。 符咒飞速向前,并没有落在阴将身上,被白丁一只手尽数拦下。 眼看一招不成,荡歌山主哪里肯罢休,而这阴将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重要。所以他幻化出一只黑色大鼎,单手凌空举起。 黑色大鼎三足而二耳,其势也重,携带千钧之力,砸向了白丁。 白丁将手中符咒一扔,又是二指并拢,指尖附带罡气,往前便是一刺。 大鼎自然不是二指之力可以抗衡的,可白丁仅仅用二指止住了来势,其后用手轻轻一探,极为随意地就将那大鼎捏在手中,似捏住了一只瓷器小碗。 “虚有其表罢了。”大鼎仅仅在白丁手中把玩片刻,便又归于虚无。 而另一处,不动明王法相身上那黑色的罥索发出一圈圈淡淡的金色光晕,使阴将渐渐镇定了下来,不再一个劲叩头。但是阴将覆面之甲始终没能摘下。 白丁不再站立不动,而是一步步地走向那高大魁梧的阴将。 荡歌山主见此情形,不由得一急:“你别过去,你千万别过去。” “只要你放过这阴将,我愿意将阴阳界举手奉上。只要你放过他。” “阁下,这阴将乃是我荡歌山无数前辈先贤的心血所凝,你若将他度化,不但不会成就功德,反而会收到连累的。望阁下三思。而阴阳界中的宝贝,荡歌山任您挑选。只求您高抬贵手。” 第二百四十六章 教你又何妨?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荡歌山主言语谦恭,神色焦急,先前未曾听闻的阴阳界此时也被他作为了交易的筹码,似乎只要白丁放过这阴将,他可以将性命都付出一般。 阴将究竟是何许宝物?荡歌山主又为何会如此在意呢?事实上,荡歌山主并不知晓其中奥秘,甚至这议事堂的九曲黄泉索命阵,他也是最近才掌握。 阴将乃是星邪教当初建立之人所创,而那人在江湖上叱咤风云,无人可敌。荡歌山主相信且深信这阴将有莫大功劳。 白丁不想理会,他一步步走向那神情痛苦,浑身颤抖的阴将,伸出了一根手指,就要点在阴将额头正中心。 荡歌山主老奸巨猾,岂会真的就此妥协。他一方面欲擒故纵,恳求白丁莫要靠近那阴将,眼看白丁已然走近,他心中一喜。手中的印法再次催动。 “九曲黄泉魂索命,时来天地皆同力。恭请九曲黄泉印!” 空中凭空出现一块四四方方,约有巴掌大小的黄色印章。荡歌山主将印握在手中,猛地朝前方一按,空中陡然出现四个古朴大字:黄泉索命。 那四字符咒结结实实印在阴将正后背,似一张狗皮膏药,发挥着莫大的功效,使得那阴将极为痛苦。 “呜呜·····呜呜······呜······”阴将更加痛苦了,他双手捂着面甲,嘴巴里更是不断发出哀嚎。白丁的手停下了,最终还是没有落在那阴将额头之上。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这九曲黄泉索命阵中的声音越来越大,阴将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的血痕,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染红了白丁的脚下所立。 阴将终于是经受不住这声音和法印的支配,重新捡起了那柄红色大刀。大刀之上的黑色火焰重新燃起,气势之盛,比之前还要长上几分。 只见那阴将站起身来,手中大刀往前直接一刺,就捅穿了白丁的胸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此形神大受损伤,我看你还如何嚣张?” 荡歌山山主静待那阴将下一刀砍掉白丁的头颅,可是,白丁的胸膛之处不仅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反而是那带着杀伐罪孽的红色大刀上黑色火焰渐渐变小,快要熄灭了。 白丁凛然不惧,步步向前,一指轻轻点出,终于直透阴将额头。 随之而来,白丁看到了一番过往景象。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身负重伤,满身血污,纵然寡不敌众,他依旧不肯屈服。 他身上插着无数的箭矢,他的胸前也被一柄巨锤轰塌陷,他死死地咬紧牙关,艰难地举起棍棒,仰天长啸: “世间只有站着死的傻大个,没有跪着生的元巨灵。” “吾此生决不负吾主,元巨灵愿以血荐星辰。” 他的血是热的,哪怕身死,这血就留在九曲黄泉索命阵,难以干涸。他的怨念是炙热的,他不甘心为什么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主人的宝贝。他的恨意如火焰般不能平息,恨不能手刃仇人,为主人报仇。 最后,那个高大的身影还是没能倒下。可惜,他的头颅被人砍下了。 白丁轻声低语道:“原来是你,傻大个。” 阴将也不再鬼哭狼嚎,他撕心裂肺地怒吼着:“我······恨,我恨······呀。我恨······” “如今四百年过去了,那人也早就死了,纵然不死,也轮回往生了。你何必执念?元巨灵,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动明王法相也是口吐梵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白丁收回手指,黑色的罥索终于是落在了那阴将的头上。 “元······元巨灵······啊······啊······啊,”这一次,那阴将依旧没有放下了那大刀,言语更加坚决。“俺不叫元巨灵。俺叫傻大个。俺不要成佛,俺要报仇,报仇。” “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荡歌山主看着眼前的变化,难以置信。“莫非你真的知道他的名字?不对,你一定是胡诌的。你在装神弄鬼。阴将,快杀了他,你就能晋升为王了。” “切莫挣扎。”那黑色的罥索缓缓落下,落在了元古灵的脖颈之间。 罥索虽然颜色也是黑色,可那是神圣圣洁光芒。它在白丁的指引之下,此刻发出了一阵阵金黄色的光芒。元巨灵面露痛苦,却始终动弹不得,那柄大刀也彻底消失了。 圣光涤荡,元巨灵身上的甲胄开始由红转白,嘴尖獠牙被圣光融化得一干二净,刻在脸上面甲终于被他自己尽数揭开。那是一张布满伤痕的脸。纵横交错的刀疤剑痕,无不在诉说他生前所受的折磨。 手甲散却,那是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可是上面的洞孔遍布,满目疮痍。 白丁看着元巨灵胸前那道由巨锤造成的伤口,他清楚这是元巨灵最后一战之所受。 应该很痛吧!傻大个。 只见元巨灵摇身一身,粗布麻衣,手中的大刀也变成了一根长约六尺,碗状粗细的棍子。 “当年一战,究竟发生了何事?” 荡歌山主心中疑惑,不知晓白丁意欲何为,只是静静等待。 “俺为嘛要告诉你?你又是什么人?” “我叫白丁,来自洛阳。”白丁难得地自报家门,言语也没那般冷漠了。 “你也姓白?” “白姓自古以来并不稀奇。” “你可有祖上名叫白……?”那魁梧大汉神识渐渐清醒,眼睛也回复了正常形态,不再是一片血红。“算了,俺家主人举世皆敌,一生寂寞,又怎么会留有后人呢?再说,当年那些狗屁正道中人又怎么会允许俺主人的后人存在呢?所以,你绝不是俺主人的后人。” 白丁一阵沉默过后,说道:“我愿渡你往生转世。” 元巨灵摇了摇头,说道:“俺不去,俺已经做了数百年的孤魂野鬼,只要能等到主人,不怕再等上个数百年。” “值得吗?傻大个。” “俺主人说过,只要俺觉得值得,那就值得。” “那人可能不再是他了?你还要等吗?” “俺的命是主人救的,既然已经替主人死了一次,不在乎再为主人守候一世!主人曾经对俺说过会再回来,俺愿意在此等候。” 荡歌山主闻听此言,不由得一喜,赶紧表明身份道:“如今我是星邪教教主,你必须听命于我。” “俺谁的命令也不听。只听俺家主人的吩咐。” “岂有此理。我不管你家主人是谁,你生前属于我星邪教之人,死后也是星邪教的鬼,既然如此,怎么能不听星邪教主的号令!” “俺可不是星邪教的人,俺只是俺家主人的仆人。” “荒唐!你家主人哪怕是星邪教教主,也不能如此任意妄为。” “俺家主人本就是星邪教教主,整个星邪教都是俺家主人说了算。” 荡歌山山主险些被这愚笨大汉气得直吐血。这分明是个道理讲不通,心智未开的傻子,他眼珠一转,灵机一动:“那你在此守候的是什么东西?” “不能告诉你。那东西是俺家主人的。” “你家主人都已经被人挫骨扬灰了,只有你这个傻子才相信他会回来。” 那大汉听说这话,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傻人有傻福,嘿嘿。所以俺家主人一定会回来的。” “我不管你的主人到底是谁,快些将你守护的东西交予我。否则,别怪我这个星邪教教主不客气。”荡歌山山主不知何时手中又多了一个圆球物件。那物件通体血红,散发着邪魅的光芒。 “俺主人教过俺,俺们虽牙口好,可从来吃软不吃硬,不受任何人的威胁。”那大汉方才还略显憨厚的神情一变,眼神变得冷冽。手中的棍棒挥舞几圈,虎虎生风。 “不要出手。这件事让我来。”白丁的话语响起,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所谓的星邪教教主。 星邪教教主这才发现,那双眼似含着夜幕中一抹极光,绚烂无比,异样得动人心魄。这绝不是眼前少年所该有的眼,这双眼睛没有透露出杀意,却处处散发着危险的信号,让他不敢再动弹。他想试一试,可是不知为何,他这个念头刚刚兴起,背后的汗毛就已微微颤起,于生死关头游走数个来回的荡歌山山主哪里还不清楚这个征兆。于是乎,他本想使出的杀招,却硬生生憋在手里。 “就这胆量,还想做星邪教教主。连俺都看不上你。” 那大汉刚收起手中棍棒,就听到身后白袍白姓公子的话语:“傻大个,来,我送你回家。” 岂料那大汉慕然回头,发现站着的并不是那人,他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他,俺不走。俺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他回不来了。他不值得你等。” “住口,”或许是感受到白丁身上熟悉的气味,元巨灵似小孩争辩道,“不许你说俺家主人的坏话。俺家主人一定会回来的。” 眼看身带圣洁之光的白丁一步步走来,不愿往生的元巨灵不想他走近,只得挥舞起手中的棍棒。 那棍棒碗状大小,六尺有余,挥舞起来,更是携风带雨,搅得这九曲黄泉索命阵的灵气动荡起来。棍棒之上,隐隐有盘龙之形环绕,更是发出阵阵虎啸之声。 果真了不得。星邪教教主不由得在心里一阵感叹。 可惜白丁并未闪躲,反而闲庭若步,慢慢逼近。说来也奇怪,那棍棒看起来声势宏大,连星邪教教主都知晓不可硬抗这大汉一棍之威能,偏偏棍棒连白丁的衣袖都未能沾上。 这不是棍法的问题,如此棍法,纵然在当今江湖的扶摇榜也有一席之位。这也不是身法的问题,白丁的身形没有过多闪动,更没有似游龙游曳。星邪教教主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睁大了嘴巴。而元巨灵也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棍棒之势一变,白丁只觉,虎啸龙吟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星邪教教主隐隐感觉,这棍棒挥舞不息,那虎啸龙吟之声便不会停止。片刻之后,巨汉攒够气机,便能催动法相,到时恐怕会有数条游龙,数条猛虎之形显现,向白丁袭去。 可惜,虎啸龙吟之声戛然而止。只因巨汉挥舞棍棒齐腰之时,却被一只手按住了。元巨灵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下一刻就要腾空而起,手中的棍棒凌空锤击,便有数条游龙,数条猛虎出现了。 那只手纤细白皙,不沾阳春,不濯污秽,胜似柔弱细女子。可偏偏就是这双手不仅轻描淡写地止住了虎啸龙吟之棍势,更是令身形魁梧的大汉无法动弹。 白丁微微一笑,然后左手举起。 元巨灵定睛一看,那是一方小鼎。小鼎通体黝黑,却是四足二耳。更令元巨灵心动的是,小鼎上方空悬一个散发出白色亮光的斑点。 “傻大个,你可还认得此物?” 元巨灵松开手中棍棒,棍棒哐当一声落地,随之,双膝齐齐跪地,元巨灵魁梧的身材便矮上了几分。 他双手颤颤巍巍伸向了那方小鼎,笑中带泪道:“星辰鼎,果然是星辰鼎·····哈哈哈哈,星辰鼎呀,鼎在人就在,主人······他还活着。” “他曾经说过见鼎如见人。” “我认得,这就是星辰鼎呀,举世无敌的星辰鼎,假若哪天你见着了主人,请替俺告诉他······”元巨灵似乎习惯了与星辰鼎对话,此刻竟是怪异地托星辰鼎给自家主人带话。 “当年那件事是俺骗了主人,要是俺拦住了主人,不去找蓝小姐,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俺身上这些伤,并非敌人袭来,而是俺自找的。当年星邪教自己内部发生了叛乱。那几个狗屁小人一听到主人被囚禁,立刻倒戈来逼宫。俺誓死不从,他们就给俺下毒。俺最后只能与他们死战到底。可惜,俺的棍法没有修到最后那重境界,还是败了下来,没有守护住那件宝贝。” “所以,是元巨灵对不住主人,元巨灵是个废物,不仅辜负了主人的信任,没有守护住那件宝物,更是辱没了主人的名声,使主人蒙羞。” “你尽力了,他不会怪你的。” 元巨灵不去理会白丁安慰人的话,接着说道:“俺的头颅都被人砍下了。当时俺就在想,没能守住宝贝,哪怕是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主人。主人也不会再想见到俺了。可就算是这样,俺还是得去阴曹地府,否则,除了我,谁人能替主人开路呢?谁知道俺没有去成阴曹地府。主人一定会怪我的。好在老天有眼,俺今天才知道主人还活着。” “星辰鼎呀,星辰鼎,若是你还有灵,一定记得告诉主人,阴阳界内有他所要的答案。俺拜托你了。俺拜托你了。” 说完这话,元巨灵额头贴地,对着那方小鼎认认真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主人,俺不能再替你去征战了。主人······”说到最后,元巨灵竟又是哽咽了起来。 也不知是黑鼎通灵,还是白丁的情绪波动,黑色小鼎的鼎身上下浮沉,像在点头。而后鼎耳左轻摇右微转,又像是在摇头。 “他问你,你可曾有过一丝后悔?”白丁闭上了眼睛。 元巨灵也不去思索这话里的深刻含义,回答道:“不后悔。主人不仅救了俺的命,还给了俺名字,如此的恩情,俺就算是牙齿没了,也不会忘。” 星邪教教主不由得在心里一阵鄙夷,没了牙齿也不会忘,难道就不会说一句没齿难忘。 大个子的反应或许是比正常人要慢上些许,可他终于还是意识到了不对劲:“不对,不对。你见过主人吗?你到底是俺主人的什么人?儿子吗?俺可没听说过俺主人有儿子。难道是徒弟吗?可这星辰鼎与主人生死与共,他也没有办法传给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傻大个,我就是我!”这句话说得极轻,星辰鼎上的斑点光芒大放,白丁那只手熟练地摸上了元巨灵的头。 有些事或许时隔太久,一时无法想起。元巨灵此时却想起来了,当年主人最后一次出征,也曾这样抚摸过自己的头,还交代自己要守护好山门。可惜······ “他让你快些往生转世。切莫让他再担心。” 元巨灵含泪点点头,说道:“既然你有星辰鼎,还带来主人的话,俺听俺家主人的。俺这就去往生转世。” 黑色罥索重新回到不动明王左手之上,不动明王法相高举手中利剑,对准元巨灵,口吐梵音真经,元巨灵的脚下开始生出一片片莲叶。 莲叶瓣瓣现生机,莲花朵朵齐绽放。最后竟是汇成一个九瓣莲花座。 元巨灵盘坐在其上,身体上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方形大脸,浓眉大眼,阔鼻巨口,这般熟悉的面容一一浮现在白丁眼前。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莲花座缓缓升起,元巨灵的身体也开始慢慢化作了虚无。 往事历历在目,一袭白衣不负天下人,岂料元巨灵单膝倏然再度跪在莲花座上,朝白丁喊道:“主人,你为何不愿见俺?难道你在怪俺吗?” 白丁猛然睁开了眼眸,眼睛中带着和熙笑意。傻大个,没想到还是被你给认出来了。 “孤从未怪过你,从未。是孤对不起你。” 元巨灵泪眼婆娑,身躯前倾,单手撑地:“傻大个元巨灵前生不曾后悔,只愿来生再替主人征战一世,战死也不回头。” 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彻底消失了,不过是未受莲花座任何功德往生,而是消失在原地。 “傻大个,你这又是何必呢?” 说完这话,白丁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又变成了文弱书生模样。 “你真的认识那傻大个的主人?”星邪教教主自然不信白丁装神弄鬼那一套,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等到星邪教主再回头,发现身后阴兵皆已恢复人形。 他们齐齐跪倒在地,朝着白丁方向俯首低头以称臣。 “今日吾等受天神点化,得以回头,今后愿侍奉在天神左右,望天神成全。” 不动明王法相左手捏手印,微颔首之后,眼睛闭上不言。 “你们乃是我星邪教先贤栋梁之才,岂可如此归顺他人?”星邪教教主问道。 “莫非你们要置我们星邪教不顾吗?” “我们生前为星邪教教主之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星邪教是如何对待我们的?” “哪怕我们只剩一缕阴魂,星邪教也不愿放过我们。以血池精魄滋养我们固然不假,可你们更是一心想灭我们的心灵,将我们彻底变成鬼物。所以你们才会将我们囚在九曲黄泉索命阵之内。” “这是前辈之错,在此我向各位认罪。”星邪教教主居然真的弯下了身子,做足了晚辈姿态。 “错不在你,你也不必认罪。再说教主雄才大略,吾等残兵败将,实力不在,实在是无能为力。” “如今吾等机缘已至,天神法相才是吾等归宿。” “教主修为搏杂,要好自为之!” 几人一句接一句,星邪教教既主无法接话,更是被问得哑口无言。那百十来人浩浩荡荡,生前皆是荡歌山之人才,下一刻就随着不动明王一起消失在原地。 今日星邪教主可谓是损失惨重,不仅失去了一个培养许久的银将,更是失去了那极有潜力的百十阴兵。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白丁。 “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丁听着这熟悉的问题,笑了笑:“我是白丁。” “我自然知道你叫白丁。那元巨灵说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与你又是什么关系?还有,你手中那个小鼎是什么东西?” “这些事,和你没关系。” “阁下这次来,真的是为了阴阳界而来?而不是另有所图?” “你放心,名利于我,没那般重要。再来,我也看不上你这个位置。” “的确,阁下如此实力,哪怕是杀了晚辈取而代之也是轻而易举。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望阁下成全!” “希望阁下将不动明王法相交给晚辈,让晚辈振兴星邪教。”荡歌山主以晚辈自居,已然是将白丁看作了不世出怪物的弟子,而提出了要振兴星邪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得不说星邪教主好手段。 “星邪教与我何干?” “阁下不是与星邪教有渊源吗?何必如此绝情,不怕寒了故人的心吗?不怕毁了星邪教的王图霸业吗?” “哈哈哈哈!绝情?寒心?王图?霸业?哈哈!哈哈!”白丁发出一阵阵神经质的笑声,而每一次的笑声,掀起巨大波澜,不仅震得星邪教教主心头微颤,更是险些将九曲黄河索命阵击破。 星邪教教主指尖发白,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你若是能举起这方星辰鼎,孤教你又何妨?” 第二百四十七 金色龙鱼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小鼎通体黝黑,却是四足二耳,不过比拳头大小,自然比不上星邪教教主那三足二耳的大鼎来得威严。只不过特殊的是,这小鼎上方空悬一个散发出白色亮光的斑点。 星邪教教主听力向来不错,方才还听到那叫元巨灵的傻大个称它为星辰鼎。意思是将这斑点比作星辰?简直是可笑。星辰漫天不可数,其威势非人力所能媲美。 “星辰鼎?哼,不过是取虚名吓人尔。”星邪教教主虽然心里一阵嘀咕,可是他却不敢小瞧白丁的手段。白丁是何许人也,星邪教教主始终难以看清他的实力。 只见他屏气凝神,双手发出白色的荧光,就要去托举那黑色小鼎。 下一刻,星邪教教主身形险些涣散,神魂遭受重创,现实中也是直吐数口鲜血,重伤不已。。 ------ 等到圣子睁开惺忪睡眼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处洞穴,其上可直见天穹。石壁之上隐约可见阴阳界三字,原来这就是公子所找的阴阳界。他定睛一看,前方不远处有一处潭水,潭水半清半浊,泾渭分明,甚是奇妙。潭水边更是端坐着一人在垂钓,那人头顶玉冠,一身绣红云锦花的黑袍,不是星邪教教主还能是谁? “方才在大殿之上,我都没能认出你来。未央歌不愧是我荡歌山的圣子,果然好长进,有出息了。” “义父,”圣子未央歌摘掉黑袍之后,在荡歌山山主面前似一只老鼠遇见了猫。不过,他立马意识到不对劲,改口骂道:“不对,老鬼。你······” “放肆,怎么对你义父说话的,莫非你是皮痒了不成?”荡歌山山主沉声似恼怒道。 “你这个老东西,当初将我扔在那鬼地方,数年来不闻不问,哪里有当我是个义子呢?”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义父这是在磨练你呢,事实证明你是个可造之才。日后可为我星邪教圣子。” “磨练?那可是会死人的,老东西。还可造之才,要不要你也去试试?至于你说的荡歌山圣子,我压根不在乎这个鸟称呼。” “你如今不是好好的吗?不仅有一身上好修为,挥手间动雷霆,好不威风。” “说起来,还得感谢义父呢?哼哼,这一切不都是拜您老人家所赐?”圣子未央歌阴阳怪气道。 “你这话里有怨气,要知道,我终究是救了你一命。还将我荡歌山的至宝交予你修炼。倘若你这孽子还有几分人性,就不该带着外人来闯我荡歌山,杀我星邪教弟子,甚至还想着取我荡歌山的至宝。你简直就是个大逆不道。”星邪教教主义愤填膺,却始终不敢直视圣子未央歌的眼睛。 “老东西,你敢不敢看看我的眼睛,再说这话一遍试试?” “老夫方才身受重伤,不得不闭目休息。” “哈哈,堂堂地荡歌山山主竟然只会当个缩头乌龟吗?” 星邪教教主这才睁开眼,一字一句道:“老夫自以为对你算得上仁至义尽,不明白自己到底何事对不住你,话说当初到底是谁救了你一命?” “肯定是您这位星邪教教主救了我一命呀,哈哈。救了我一命,哈哈。”圣子未央歌笑弯了腰。 星邪教教主看着自己义子发疯似的狂笑,摇了摇头。果不其然,圣子未央歌再度开口道:“你也配说救了我一命?果然是好手段。我还得感恩戴德吗?当初若不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我父母又怎么会死?我父母不死,我日后又何能开眼呢?前一刻,父母在我面前被人身首异处,下一刻,正义凛然的星邪教教主救下了我这个孤儿。若是能早一刻出手,是否就能救下我的父母了?” “老夫是不是早和你说过,此事是老夫的过错了么?若是老夫早到一刻,你父母也就不会身首异处。一切都是老夫的错。” “当时只怪我瞎了眼,竟然信了你的鬼话。要是救了我父母,又怎么让我绝情于世?又怎么让我只听你一人号令呢?又如何让我今早开眼呢?您说呢,教主大人?” “你······”星邪教教主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手中钓竿一紧,“原来这些,你都知道了。” “多亏了你们这星邪教的圣物,不然我哪里能想到这么多算计呢?它助我开慧心慧眼,所以我才能认清您这个道貌岸然的义父呢。不知道,此刻,义父大人会不会有些后悔当初将这圣物交给我,还是会后悔当初从山贼强盗手中救下了我?” “老夫自然不会后悔。你扪心自问,老夫待你是不是出自真心?今日你若是以此等心境来想老夫,是不是将老夫看扁了?” “其实当初不是我选择你,而是这圣物注定与你有缘。你挣脱不掉的。未央歌。” “谁稀罕这个鸟毛狗屁圣物,我现在恨不得将它砸了溶了毁了,一干二净。好让你这荡歌山山门被毁,毁宗灭派。” “你纵然有天大能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可以恨我。如你所知所想,老夫算不上什么好人,老夫也从未说过自己是个好人。老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荡歌山,一切都是为了振兴我星邪教。这件事上,老夫没得选。若是再让老夫做一次选择,牺牲数十个普通人的性命,来换取我荡歌山一个圣子,老夫还是会这样选。” “换一个欺师灭祖,叛教而出的圣子也无所谓?” “世事难料,谁人可知今后事呢?” “所以你终于承认,当初山贼强盗袭村是你所为咯?老家伙。”圣子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指着星邪教教主的鼻子。 星邪教教主再度闭上了眼睛,也不愿多争辩:“老夫年岁大了,记忆也没那般好了。这年代久远了,谁还会记得呢?再说,我记得我当初都已经替你父母报仇了。你是无仇可报,非要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安到一个孤寡老人身上,好体会那报仇雪恨的痛快吗?” “不管如何,你当初跪在我脚下,认我为父。你以后都得管我叫义父,不然可是会天打雷劈的。” “哼,天打雷劈,本圣子现在就让雷来劈你这个伪君子再说。”说话间,圣子竟然真的从怀中取出荡歌山的圣物八卦盘。 “你可别忘了,当初你可是在天地面前发过重誓,要为义父养老送终的?” “那老家伙,来来来。择日不如撞日,你给本圣子行个方便。” “只要能让你这孽子不痛快,我就痛快了,何必要给你行个方便呢?老夫老了,这人越老就越发怕死。很多事也快记不清楚了。你年经还小,千万要记得自己的誓言。” “老东西,你放心,我肯定会记得替你收尸的。到时候一把火,一抔土,一片海。” “如此,正合我意。”星邪教教主手捻着胸前的一缕白发,露出了笑意。 时天地异动,圣子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洞穴之内变得一片漆黑,只剩那一汪潭水闪闪发出亮光。 亮光之下的潭水半潭金黄半鲜红,或许这才是它本来的颜色。 “这金黄亮光当中有一点鲜红,鲜红亮光之中也闪烁着一点金黄。此两点皆在中间位置,相互辉映,正是暗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实现了阴阳交汇。难怪此地叫做阴阳界。”星邪教教主早已站起身来,他学识渊博,此刻终于明白这阴阳界的含义。 深潭之下传来两声长吟,似驴非驴,似鹿非鹿。 星邪教教主心头一动:“这阴阳潭果然有灵物出世。” 说话间,这阴阳潭竟是再起变化,这金黄与鲜红之光逐渐消失,星邪教教主极目光之盛,才看到潭底有一漩涡。似龙吸水,深潭水位慢慢下降。 潭中金黄与鲜红之色交错混杂,却始终未曾似水乳,交融在一起。 “昂······昂······”深潭之下这次传来的嘶吼声更加震撼了。 白丁一看阴阳潭底部已经是一片漆黑,比墨汁还要粘稠。 从阴阳潭中跃起一个身影,而阴阳界内凭空多出了一条鱼。 那条鱼通体金黄,于空中漂浮游曳,鱼尾摇摆,似在水中嬉戏一般。星邪教教主知晓,这尾鱼隐隐约约竟是已然到达了某种奇妙的境界。 “好一条大鱼。这得吃多久的水煮鱼片呀。” 圣子的一声嘀咕却引起了那金色鱼的注意,“你才是鱼,你祖宗十八代全部都是鱼。本座乃是万中无一的龙鱼。” 星邪教教主这才发现,那龙鱼嘴生一尺有余的胡须,鱼鳍之处更是生出了鳞爪。 “这鱼众所周知,那这龙又是何物?” 金色龙鱼侃侃而谈:“这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行,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龙者,天地圣灵之华。算了,和你说多了你也不懂,你只需知道龙乃是九五至尊就行了。而本座乃是龙的后代--龙鱼,雍容华贵。” “说到底还不是一条鱼。神气什么呀?” 金色龙鱼张开大口,恼怒道:“无知小儿,本座要生吞了你。” “来呀,谁怕谁?本圣子还能怕了你这条金鱼不成?”或许是同性相斥,圣子也极为看不惯金色龙鱼托大耍酷的样子。 只见金色龙鱼鱼尾一摆,一阵无形波浪就此袭击过来。 圣子一亮手中银盘,“震为雷。” 一道惊雷于空中炸起,无形波浪顿时消散。 “你小子有些本事,勉强够资本入本座之口。快快束手就擒,免得本座毁了你的口感。” 圣子哪里会容许有人比自己更加嚣张,“岂有此理?本圣子今天就来个烤鱼肉。” 言语之间,只见他手指灵动,一连拨弄银盘之上的四个图案。 “震仰盂是为雷。”二道惊雷于空中落下。 “巽下断是为风。”一阵狂风于平地吹起。 “艮覆碗是为山。”山本厚重,似从半空压下,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兑上缺是为泽。”沼泽为陷,落于此,挣扎不可出。 如此四种异象结合,这便是圣子所能发挥的极限了。 岂料金色龙鱼不慌不忙,遇惊雷不避让,山压而不受阻,于沼泽中游曳,连续数次摆动鱼尾,就来到了圣子的身前。 摆动的鱼尾引发了数道无形的波浪,不知为何,圣子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看圣子危险。星邪教教主率先出手了。只见他左手一指剑气挥出,剑气劈在那金色龙鱼的鱼鳍鳞甲之上,只发出叮当一声脆响。金色龙鱼毫不停留,继续前行,下一刻那张血盆大口就要将圣子吞下,星邪教教主不再犹豫,五指齐出,五道凌厉的剑气就此劈向鱼鳞的鱼尾之上,金黄的鱼鳞之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划痕。 “你竟然伤了本座英俊的龙尾。”金色龙鱼这一次发出的吟叫之声,震得星邪教教主袖袍飞舞。 “龙鱼大人,你是我星邪教的灵物,而我乃是星邪教教主,你应该听命于我才是。”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做梦呢?”圣子如蒙大赦,身体也恢复了直觉。“这指不定又是哪个怪物留下来的宝贝,你真以为你一个所谓的教主身份这么有用?” “都说了,本座乃是万中无一的灵物龙鱼。怎么会听命你一个凡人呢?不过,你若是想要本座的协助,也不是不能商量。” 金色龙鱼虽桀骜不可驯服,可摆在眼前实打实的实力,这叫星邪教教主怎么不心动呢?这时金色龙鱼隐隐是开出了一个条件,星邪教教主心中窃喜:“龙鱼大人,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来,在下一定竭力办到。” “我要这小子的性命加上你的一条胳膊,此外,每年我都要吞食一些祭品。” 金色龙鱼的胡须轻轻摆动,似乎在等待星邪教教主的答案。圣子的性命吗?自己的胳膊吗?这些和星邪教的大业比起来,到底哪个重要呢? “不知龙鱼大人能如何帮助我呢?” “自然是助你一统江湖,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这个答案极为诱人。就连作为祭品的圣子未央歌都如此觉得。一统江湖,恰恰是星邪教教主的毕生梦想。 金色龙鱼看着星邪教教主陷入挣扎的沉思模样,眼睛里更加得意了。果然如他所料,世间之人多贪婪。 “在那之前,我想见识一下龙鱼大人的实力。” “怎么?你竟敢不相信本座。”金色龙鱼眼睛瞪得圆圆,极为生气。“你竟敢怀疑本座的实力。本座决定了,要将你也吃了。” 星邪教教主嘴角一扬,笑道:“那就要看你这条鱼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双方既然撕破了脸色,那就谁也没必要伪装下去了。只见星邪教教主双手动若雷霆,指爪飞舞,竟是凌空幻化出一只黑色大鼎。 那大鼎三足而二耳,其上刻有铭文,显得古朴而沉重。 大鼎慢慢变大,最后竟是长到一丈之大小。鼎身倾覆就此倒扣,一丈有余的鼎口朝下,而后缓缓落下,就要将那金色龙鱼镇压在此。 金色龙鱼不停摆动鱼尾,游曳着身躯,可怎么都逃不过那大鼎之巨口。 “岂有此理,你竟敢用鼎镇压本座。”金色龙鱼传来一声不甘的吟叫。 大鼎在慢慢变小,连带着金色龙鱼也在慢慢变小。等待大鼎回到星邪教教主之手,恐怕那金色龙鱼就要被彻底镇压了。 “看来,此次让白公子无功而返了。”星邪教教主朝着在一旁不发一言的白丁拱手笑道。 “你这老······老东西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们就不能把着巨鼎抢走不成?” 星邪教教主看着白丁,抚着胡须一笑:“先前我与白公子有过约定,不论是何种灵物,若是老夫能先出手将他降伏,那么这灵物就属于我荡歌山星邪教。白公子不会后悔了吧。” “说起来这巨鼎之造化,我还得感谢白公子的成全。若不是方才得观白公子的宝鼎,我的功法不可能眨眼间精进这么许多。白公子,多谢了。” 看着星邪教教主得意的姿态,圣子未央歌有意出声打击这个老家伙几句,可看着自家公子的似笑非笑却带着些讥诮的神情,他也就彻底放了心。 方才还一丈方圆的大鼎眨眼便缩小到了西瓜大小,金色龙鱼的鱼尾再不停摆动挣扎着。 “老东西,别得意,本座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什么?就在星邪教教主不解之时,果不其然,下一刻大鼎破碎,金色龙鱼破鼎而出。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破得了老夫的载物鼎?” “载物鼎?名字倒是起得不错。可惜你心胸太过狭隘,没能体会鼎的真谛。所以本座轻轻松松就出来了。” 可惜你心胸太过狭隘,这句话就如同一句魔咒,在星邪教教主的耳边不停响起。 “心胸狭隘。这便是老夫武道不能再进一步的原因吗?哈哈,老夫明白了。”星邪教教主眼睛微红,似陷入了魔障。 圣子未央歌不明白为何好好的星邪教教主会突然如此,莫非那金色龙鱼的话语有如此魔力吗?圣子不清楚,可白丁却一清二楚。先前星邪教教主托举自己的星辰鼎已然受了重伤,这伤在神魂,不在肉体,却比肉体上更加严重,以他的修为,非好生修养数月不可。而方才他强行寄出自己的鼎之意境,更是消耗了形神,如此虚弱之下,自然容易受外界因素干扰。载物鼎估计是他自诩最强的意境,一朝告破,他哪里接受得了。如此情形,加上金色龙鱼嘲讽得那句心胸狭隘,哪里还能不陷入魔障呢。 “老夫一生为了星邪教鞠躬尽瘁,苦心孤诣数十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老夫今日不甘心,今日便要以身试道。”星邪教教主的眼更加红了,再无一丝清明。 “好,真是要以身试道,以身试道。”金色龙鱼的鱼鳍鳞甲动得飞快,似乎在为星邪教教主加油打气。 “义父,你切莫······”圣子一把上前,意图抓住星邪教教主得手臂,岂料却被发疯得星邪教教主一掌击飞,躺倒在地。 “哎。”白丁叹了一口气,下一刻倏然出现在星邪教教主前,一指点在星邪教教主额头之上。 星邪教教主很快镇定了下来。不过,他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 圣子未央歌按着自己的胸膛,喊道:“公子,你可千万要小心呀。” “原来三人之中,就属你最有本事。本座决定了,要将你们三人都给吞了。” “你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荒唐,本座乃是夺天地灵气之龙鱼,生含无尽造化,何须回头?” “公子,别听那鱼头胡说,他鳍虽生爪,可前额尚未化角,更是未曾化龙形,若是一造杀戮,他就回不了头了。” 金色龙鱼毫不在乎,对着圣子未央歌道:“你倒是了解本座的事,可惜你今日注定难逃一死,本座定要吞了你。” “真的吗?那为何方才你要欺骗那老东西,让他心甘情愿成为你的祭品呢。你根本就不是龙鱼,或许只是一线之隔,但是你根本不敢逾越规矩乱造杀戮。我说的可曾有误?” “本座倒真的是小瞧你了。”金色龙鱼胡须摆动,鱼鳍消失,取而代之的一对金色的鹰爪,孔武有力,其上鳞甲更是闪闪发金光。下一刻,金色龙鱼摆动着身子,上宽下窄的身子也发生了些变化,只见他似蛇一般褪下了一身鱼皮,整个身子变得修长,其腹部之下再生二爪,通体金黄,比之刚才更加威严不可侵犯。如此便是四爪龙鱼了。 “现在呢?本座能不能将你们三人都给吃了?哈哈哈。” 圣子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记起八卦盘中阴阳的记载,还有方才阴阳潭中金黄与鲜红的二色变化,这一龙鱼之威尚且如此,两条呢?又该如何呢? 星邪教教主有幸见到这一变化,他神识总算事恢复了正常,眼睛里却满是怨毒地看着这四爪金色龙鱼,右手负后,手中更是直接祭出了一个圆球物件,那物件通体血红,散发着邪魅的光芒。这便是当时他打算用来对付元巨灵之物。 第二百四十八章 情深?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荡歌山石室众多,荡歌山山主所知就不下数百间。而其中最珍贵的就是那间名为载物的石室。 荡歌山山主于其中领悟载物意境之后,更是得到了一个圆球形的物件。这个圆球形物件通体血红,散发着邪魅的光芒。星邪教教主也不知道他的具体威力如何,他只知道,取得这物件的过程,用了造物意境做钥匙。这就意味着,它的威力起码比方才险些成功的载物鼎还要大。如此便足够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去毁灭吧。 金色龙鱼丝毫没有察觉到星邪教教主的变化,它好不容易生出四爪,此刻尽数被他用来挠痒痒。 “好不痛快,本座这些年竟是第一次这般痛快。” “孽畜,赶紧受死吧。”星邪教教主将那圆球形物件砸向金色龙鱼。 星邪教教主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圆球形物件,似乎要将这物件看透,更是想看一看它的威力究竟多大。 可惜星邪教教主今日的运气实在是不佳。空中凭空多了一条通体鲜红的鱼。那鱼眼睛金黄,头生双角,竟然也是达到了龙鱼之变的程度。 鱼尾迅速扇动,那鲜红龙鱼飞速奔向那圆球形物件,微微张了张口,就将那物件给吞下了。如泥牛入海,没有一丝反应于龙鱼之上发生。 “敢伤害小结结,罪不可恕。” 鲜红的龙鱼袭来,鱼尾一摆,就此击向了虚弱的星邪教教主。 星邪教教主左手蓄力,对准那袭来的鱼尾便是一掌拍下。掌下可生风,鱼尾更可借空气之势,这一拍之下是何其有劲,虽然鱼尾被反弹回去,可是星邪教教主也是到处数步。 鱼尾再度摇摆,那尾红色龙鱼于空中漂浮游曳,身形灵动,似水中精灵一般。只见她对准星邪教教主张开了血盆大口。 “孽畜来得正好,今天本教主定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下一刻,星邪教教主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呼:“痛煞老夫也。” 圣子看着分明身上无伤的星邪教教主,眼睛里满是疑惑。再看教主痛得满地打滚的模样不似作假,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方才星邪教教主分明一掌击向了那龙鱼带须的鱼头。而鲜红龙鱼也未使出其他的攻击手段。 先前那金色龙鱼啧啧道:“连这小妮子都打不过,还想着让我们有来无回。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再喊我小妮子,我就把你的龙须给拔了。” 金色龙鱼赶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敢了。看来这红色龙鱼真的做过这等残忍之事。所谓得势不饶人,这时金色龙鱼也对星邪教教主发难了。只见他嘴巴一张,一个银白色的光球在缓缓聚集。 “接我一招,龙息。”一道银色的光柱携带毁灭之威,砸向了星邪教教主。 如此情形,圣子未央歌哪里还能无动于衷。他双手拨动圣物八卦盘,两道法诀发出。 “震为雷。” 可惜,银色光柱轻而易举地穿过未央歌所发的法诀,击打在八卦盘之上。 而那雷电落在金色龙鱼身上,仅仅是将其麻痹片刻,也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金色的鳞片毫发无伤。 “挠痒痒,好舒服,好舒服。那小子,本座决定了,本作先不吃你,你给本座挠痒痒。” 圣子对此头痛不已,他所依仗的圣物八卦盘已然对此间局势难以起到任何作用。而红色龙鱼张开血盆大口再度向星邪教教主袭来,他如何能招架住?星邪教教主忍着剧痛,又是一掌击在红色龙鱼的鱼身之上。 红色龙鱼嘴巴里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却咀嚼了起来,更是时不时地伸出舌头,像极了一条吃到了肉的野狗,得意而忘形。 “将银盘留下。你们先出去。” 听到白丁终于说话,圣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星邪教教主就不让人省心了:“这乃是我荡歌山的圣物,岂是外人能染指的?” 圣子看着星邪教教主忍着剧痛,伸手指向白丁,怒目相斥的样子,觉得可笑。“我的教主大人,还在这坐白日梦呢?什么叫你们荡歌山的圣物?他们听你的话吗?这一条红色龙鱼就够你受的,还想着被人家二龙戏珠呢?” “住口,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 眼看星邪教教主再度破口大骂,红色龙鱼抓紧机会,再度游曳过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去咬星邪教教主的下半身。星邪教教主经过前两次的教训,哪里还敢大意。只见他两腿如风,不停地踢向了那血红的鱼身。这一次果然奏效,只不过,那双略带金黄的鱼眼一瞪,星邪教教主的心头一震,身体就此一僵。那张鱼嘴就这样结结实实地咬在了他的小腿之处。 这一次,依旧是没有任何伤口,更是不见一滴鲜血。星邪教教主醒转来,直接跪倒在地。 一咬之威尚且如此,圣子哪里还敢多做停留,他一把抱起这个名义的义父,头也不回地往山门走去。 红色龙鱼吧唧吧唧嘴巴,似在品尝着美味,而金色龙鱼则是笑看两条丧家之犬的离去。 不过临走之前,圣子将怀中八卦盘往空中一送,他相信自己的主人定能拿到。出人意料的是,那两条龙鱼并未争抢,这八卦盘毫无意外的就落在了白丁的手里。 等到山门闭紧,二人渐渐走远,阴阳界内传来了阵阵吟叫,不绝于耳。圣子感到似乎整个荡歌山都在震动,而自己的耳朵真的被震聋了一样。这该是如何惨烈的一场打斗呀。 阴阳界内相安无事,方才的吟叫出自两条龙鱼之口,白丁手持八卦盘,静静地站在原地。 再看方才还逞凶的两尾龙鱼正在悠闲地游曳着。过一会儿,红色龙鱼选择回到深潭之中,而金色龙鱼似乎是身形有变,怕脏了自己的鳞片,选择在潭边歇息。金色龙鱼看了看白丁,完全没有剑拔弩张的意味。 “你还算有些实力,居然能听懂我们的龙吟之声。也能够听懂我们的话,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 “我们在深潭之下已经修炼了数百年了,正是这口阴阳潭,才造就了我们。所以我们修为不易,更不能离开这里。” “说起来,这荡歌山里的凡夫俗子还算尽心尽责,不仅每年按时给我们贡献诸多祭品,更是不曾有任何期盼愿望诉说给我们。如此,我们才能安心修行。” “而且你也看到了,再过上些时日,我们就可彻底化鱼成龙,成为这数百年来唯一的一对蛟龙了。你说,你好意思,为了你的一己之私,而破坏我们的道行吗?”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小妮子,你在潭底还要多久呀?” “催催催,催什么催,都一把年纪了,还是个急性子。你又不是一只猴子,这么猴急。有这么大的本事,你怎么不自己下去看看究竟?” 那红色龙鱼依旧碎碎叨叨道:“再说了,不准喊我小妮子,人家是有名字的。下次你再喊,我一定偷偷地把你的龙须给吞了,看你还能不能长起来。” “小妮子,你别生气呀。这不是有外人在吗?” “外人在又怎么了,难不成我还要继续忍气吞声吗?再说了,再过上个数十年我也可以化龙。说好的,等人家一起化龙飞升的,结果自己此时一个忍不住险些就飞升了。你还有理了?” 金色龙鱼眼看形势不对,赶忙沉声教训道:“放肆,这一次化龙是本龙王愿意的吗?这乃是机缘所致。再说,上一次本龙王是怎么和你说的?我们要学那上古的仙侣,要和和气气,令人生羡才是。” “这才刚刚化龙,就自称龙王了。前段时间你不还说要学人间那夫唱妇随,只羡鸳鸯不羡仙么?怎么又想着上古的仙侣了?” “大胆,胆敢质疑本龙王。那都是人间的规矩,和本龙王无关。现在本龙王只想······” 金色龙鱼说到一半,竟又转过身来:“你小子听了我们俩的谈话有什么感触呢?现在本龙王就送你一场造化。我看你实力尚可,灵气也还行,现在你只需要将自己送给我们,自愿当祭品,我们俩保你来世荣华富贵,享受不尽。”红色龙鱼听到这话,也是舔了舔自己修长的舌头。 白丁看着这两尾极具灵性与兽性的龙鱼,也见怪不怪。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来世太远,我只要今生。” “如此,你是拒绝本龙王咯?小子,你可想清楚,得天上神灵的庇佑,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白丁将左手一指银盘:“你们俩现在就给我化作阴阳鱼,替我补全这八卦盘。” 来而不往非礼也。金色龙鱼说起话来毫不客气,所以白丁也全程没有说出半个请字。 “在人间,请人做事,不仅言语要恭敬,态度也要谦卑一点。甚至手中的礼物也决不能少。我虽不在人间行走,可你这绝不是求人办事的样子。” 白丁的嘴角一翘:“我并不是请你们做事。” “那是什么?” 白丁突然气息一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是命令!臣服于我,供我驱使百年。” “小鬼,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们俩可是快化成蛟龙的存在。本龙王决定了,我要生吃了你。似你这等无耻的家伙,留着你,也是浪费天底灵气。” 言罢,金色龙鱼一声嘶吼,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他本不在阴阳潭中,此刻的一番举动,依旧是渐起水花无数。 可就在无数水花落下之前,就已有东西掉落进阴阳潭中。潭水飞溅,却没有打湿白丁丝毫。 电光火石之间,金色身影就已经败下阵来。潭水之中,还残留着金红色的血迹,金色龙鱼似掉进了一个大红染缸一般。 “小鬼,你这一身到底是什么修为?”金色龙鱼引以为傲的龙爪瞬间就受了伤,不仅鳞片脱落待尽,其中一支龙爪更是无力耷拉着。 白丁莞尔一笑,“一身可屠龙的修为。” “狂妄。胆敢空谈屠龙。小妮子,我们一起上。” 红色龙鱼的鱼尾急速摆动,渐渐看不清楚形状,而阴阳界内无声泛起一阵阵涟漪。金色龙鱼则是张开了龙口,一个比方才还要大上三四分的银白光球迅速聚集。 阴阳界内一时剑拔弩张,硝烟四起,白丁的身形也凌空飘起,他双手一张,一方通体黝黑的小鼎便出现在手中。那小鼎正是星辰鼎无疑。 也不知过了多久,数缕久违的阳光重新洒进了洞穴之内,阴阳界中只剩一袭白衣傲然独立,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寂寞。 红色龙鱼望着整个背影,不由得失了神。这份孤独与寂寞,似曾相识。只不过那人如今在哪里? “啥子孤独与寂寞,以本龙王看来,就是猪鼻子插大蒜---装大象。”金色龙鱼怒骂道:“你这条花痴鱼,不愧是那个男人亲手挑选的。” “别忘了,你也是那个男人亲手挑选的。”红色龙鱼身受重伤,有气无力道。 “哼,选我的明明是那个女子,她不仅聪慧无比,从容貌一看就是人间仙子。” 红色龙鱼不去争辩这个无聊的话题,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鱼之将死,其言也哀。红色龙鱼哀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位公子,能死在你的手上,也不算辱没了我们的名声。以公子的境界,怕是已然到达化神境界了吧,未来达到合道,问道彼岸也是指日可待。” “大道已变,如今已经没有问道一说,那条路也已经断了。”白丁说话间,眼皮也不抬一下,似乎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不想让你们去死,臣服于我吧,供我驱使百年。” “我还是杀了我吧。我宁愿去死也不愿再过着那种受人囚禁,不自由,成为器灵的日子。”金色龙鱼倒是傲气,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去死。”被称作小妮子的红色龙鱼赶紧摇了摇头,她用头依偎在金色龙鱼怀里,“小结结,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公子,我自愿化作器灵,请公子放过我家哥哥。” “闭嘴,谁是你家哥哥?本座贵为龙,岂会要你怜悯。你这条笨鱼,不要仗着与我双修数百年,就自认为与我有些情分。若不是当年那蓝衣仙子的缘故,你根本配不上我。哪怕本龙舍弃躯体,化为游魂,也绝不会化为器灵的。” “这么说来,你情愿化为游魂也不愿供我驱使?” “所以你只能杀了我。你虽然实力不错,可难保自己不会百年,而我们化身蛟龙之后,寿命可得天地一龄。若是你奴役我们百年,一旦你死去,我们定会让你断子绝孙。所以,为了不伤和气,也为了给你一个交待,我们愿意替你做一件事,当然成为器灵除外。” “不行。此事不容商量。” 金色龙鱼笑了笑,有恃无恐道:“凭什么不行?只要我们不主动舍弃躯体,你凭什么能让我们变成器灵。一旦我们变成游魂,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是这样吗?”话音刚落,白丁双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其上更是有红气缠绕。 红色龙鱼顿时惊慌失色道:“抽魂?” “这等邪恶的功法你居然也会?难道你不怕天谴吗?” “哼哼。”白丁只是冷哼一声。可落在金色龙鱼耳中,却充满了嘲讽。天谴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到底是谁?哪个老怪物留下的弟子?为什么执意与我们过不去?我们俩自问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该落得个被抽魂的下场。” “小结结,我······”红色龙鱼眼中带着涟漪。 “住嘴,要怪就怪当初那个星邪教主,非要将你我放在着化龙池里,不然今天哪里会有这等灾难?”金色龙鱼尾巴轻轻摇动,似乎在呼应着。 白丁淡淡说道:“好了,时间也拖延得差不多了。你们俩既然不愿意死心,还有什么后招,尽管使出来吧。” 红色龙鱼也收起了吃惊的表情,金色龙鱼更是邪魅一笑:“臭小子,本龙王今天就便宜你。给你来表演一个绝活。看好咯,风花雪月。” 言罢,金红两条龙鱼在空中游荡,身形飘渺,渐渐失去了影子,不知何时,一轮皎洁明月当空照,漫天纷纷雪与花,齐齐落下。 阴阳界外,圣子扶着星邪教教主来到荡歌山大殿之内,星邪教教主眼睑低垂,端坐在主座之上,不过精神显得有些颓靡。他今日之伤可非同小可。非在筋骨之劳,而在神魂之损。教主虽然修行此道久矣,可是个中神秘,他也不得全解。 “未央歌,你若是此时回头,还来得及。念你护驾有功,义父愿意认你。” “得了,老家伙,你别得寸进尺。方才本圣子救你一命,不过是可怜你。”圣子拍了拍脑袋,似懊恼,“哎呀,我答应了替你收尸的,怎么刚才就没反应过来,要不现在把你这老东西扔在里面,好全了你的心愿。” “你这孩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若真是心狠手辣,哪怕现在就是杀了老夫,这荡歌山尊你为主又何妨?” “休想,以一座荡歌山为囚笼,困住本圣子,这样的买卖我可不做。跟着我家公子,以后逐鹿天下,这才是我想要的人生。” “他看上去并没有多大野心?你对他又了解多少呢?我的消息不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在山脚相遇。过去不过数日。这数日的功夫,就值得你如此忠心耿耿,誓死追随?” “我家公子予我自由之身,只要求我替他做一件事。哪里像你这荡歌山,不仅杀我父母,还想着要我性命。老家伙,你知道我方才那一刻真的想要宰了你吗?老家伙,我再问你最后一句,那山贼强盗与你究竟有无干系?” 荡歌山主摇了摇头,轻笑道:“若是真的想杀,这话大可不必说出口。你自己心里已有答案,何必问我。你不行的,你没有狼子野心,更不是狼心狗肺。看似你实力不俗,实则依旧是小孩子心性。若为谋士,不仅心思要剔透,思人所想,更要有阴险诡谲之谋。你看看自己哪一样够格?” 圣子昂了昂头,“我家公子信我,这便够了。” “真的够了吗?未央歌,你究竟了解你家公子多少?” “哼哼,老家伙,别想着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来?别说我还不清楚,就算我清楚,你别想我说出任何消息。” 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几句话下来,荡歌山主哪里还不明白圣子的情况。既然如此,他又哪里能知晓白丁的缺点呢?白丁到底何许人也?荡歌山山主眼神一寒,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定要好好查一下此人。他虽自诩不是睚眦必报之人,可被人打上山门,此仇不报,他以后还如何统御手下,统领荡歌山呢? “何人胆敢闯我荡歌山?” 人为至,话已到。只见一人步步生风,来势汹汹,冲到圣子身前。 “就是你这小兔崽子,伤了我义父?老子今天就剐了你。”那人怒目圆睁,手持铜锤,就朝圣子袭来。 圣子未央歌也不料着这一出,他方才在阴阳界内消耗过多,此时正在休息。岂料那人脾气火爆,竟是问都不问缘由,直接发难。 那人一手将未央歌凌空提起,圣子满脸通红,似被人拎在手中的一只小鸡,说不出一句话来。下一刻,那人手中铜锤一晃,眼看就要朝圣子胸口砸下。 “住手,方才是他救了我的命。”教主不忙不慌道,这才救了圣子未央歌一命。 那人随手将未央歌放下,转头对星邪教教主说道:“义父,青金救驾来迟,还请义父赎罪。” 圣子未央歌落地之后,不断咳嗽。眼睛盯着主座之上的星邪教教主,没有丝毫感激。因为这老东西眼睛里的几分戏谑,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无妨,青金子,义父没事的。事出有因,只要你将那事办妥了就行。” 第二百四十九章 意已决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圣子看着这一番的父慈子孝的感人情景,觉得可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再看那方才逞凶扬威的青金子,他身材魁梧却不修长,中等身材,一头偏淡蓝色的长发,约莫三十左右,暴露在阳光之下的青铜色皮肤更若磐石,整个圆字大脸,阔口宽鼻,典型的糙汉一个。 不知何时,宝罗王领着数位长老护法也来到了大殿之上,只见他微微一拜,道:“宝罗拜见山主。” “吾等拜见山主。” “诸位长老,无须多礼。快快免礼。”荡歌山山主一挥手,极为得意。 有些眼见得长老注意到青金子的到来,也是打起了招呼。只不过这青金子面若冰霜,有些冷淡,并未回应。 “山主,你可无恙吧?”有位灰衣长老好心上前问候道。 山主未曾说话,怎料青金子却抢先说起话来,“无恙?你看这样子算是无恙吗?真不知道你们这些长老护法都是干什么吃的?平日养你们在山中,你们却只知享乐。常言道居安思危,可你们倒好,居安而置荡歌山不顾。今日你们既然在山中,为何仍是护驾不利,更使得我们的山主受了伤?” “青金子护法,非是我等护驾不利······” 有黄衣长老好生解释,却被青金子喝住。只听青金子声音响亮:“住嘴,败阵之人焉有脸面说话?我要是你,我就自此出山,自行了断。不,那样还是太便宜你们了,按理来说,你们就该按教规处置。” 此话一说出口,已有数人变了脸色。星邪教的教规是何等残忍,他们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而青金子什么脾气,不少长老更是清楚,他向来说到做到。 “诶,青金子,不得无礼。这些长老护法皆是我荡歌山的有功之臣,没有他们,我居荡歌山怎么会如此安稳呢?再说,教规只针对叛教之人,不可乱用。”荡歌山山主一脸笑意,无疑给众人打了一阵定心针。 话虽至此,可荡歌山主并未叫青金子赔罪,而这些个长老护法闯荡江湖十数年,哪里会不清楚这两人一唱一和,红脸白脸扮相呢?只是山主受伤,属下确实无言也无脸面去争辩。 这一番算不上争论,注定不可能有结果。而青金子分明占据上风,他极为满意,却不打算就此罢手。只见他眼睛似刀,一一巡过众人,大多数长老尽是低头不敢与之对视,仅一人除外。而青金子也一下子就发现了那个醒目的光头脑袋,不屈不折。 “我看你相貌,想必你就是我荡歌山的宝罗王。既已封王,事发之时,你在山中,为何还让山主负伤?你,可知罪?” 这人好大的官威,一番指责之下,那些长老护法尽是不敢开口,似乎荡歌山他才是当家作主的那一位。圣子未央歌心里想到,不由得多看了那青金子两眼。 宝罗王双手合十,既不认罪,也不狡辩,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一旁的荡歌山山主难得的和稀泥道:“青金子不得无礼。宝罗王护驾有功,为了保护义父,他也受伤不轻。” “哼,只是这般的修为,称王之人,不过尔尔。”这话说得毫不遮掩,这青金子甩了甩袖子,一脸的不屑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宝罗王,你的身体可好些?前来此处,可有要事?” “多谢山主关心,经过一番修养,宝罗的身体已经恢复大半。” 荡歌山主步伐缓慢,走到宝罗王的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恢复了就好。以后,这山中的事物就要多劳烦你了。” “义父,那人究竟是什么人?现在在何处?青金子要为你报仇雪耻。”青金子却有些不耐烦了,看着宝罗王人畜无害的和善模样,他更是恼怒不已,这一气,他终于是想起了询问闯山之人。 荡歌山山主脸色一僵,身子后倾,有意无意地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吱呀一声轻响,黑色大门被人轻轻推开,数缕阳光携带微尘,纷纷扬扬而至。 圣子未央歌不由得眯了眯眼,再看那门后走来的少年,不过及冠年纪,一身白袍雍容华贵,表情冷漠,面似白玉,头顶一抹红色丝带,分外轻盈。来者正是白丁。 “公子,你可算是出来了。未央歌在此等候多时了。” 白丁心情不错,他脸上的冰霜虽未散去,可未央歌能察觉到那抹春风已经悄悄到来。 “此间事了,我们走吧。” 白衣公子迈步向前,未央歌也不想多停留,拔腿就要跑,不料下一刻却被一只手拦住去路。 这只手苍劲有力,是一只捏锤的手。青金子将锤子捏在手中,呵斥道:“且慢,你们要去哪?” “我家公子说要走,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许不成?好狗不挡道,赶紧给我让开。” “就是你们二人强闯我荡歌山?杀我门人弟子?” 这话虽是明知故问,可保不准这青金子再次发难。未央歌说道:“怎么?你们山主都不敢有意见?莫非你比你们山主武功还高,想领教我们公子的高招不成?” “武功高不高,总要比过才知道。你们偷袭我们荡歌山山主,我青金子现在就要来讨回公道。” 看着眼前这人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未央歌怒极反笑:“怎么?我家公子还未走出此地,堂堂正正的破阵杀敌现在就变成偷袭了。你们这所谓的荡歌山还要脸吗?是不是再过上几个时辰,你们就要昭告天下,我们趁着你们集体走火入魔而发难,抢走了你们的宝贝?我奉劝你们一句,脸面是自己的。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也奉劝你们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留下荡歌山的宝贝,再给我磕三个响头,我放你们离去。” “这主人都没讲话,这狗倒是先叫了起来。山主,你管不管你家的狗,在这里乱咬人?” 未央歌打嘴仗哪里怕过谁,方才他装死示弱不过是自家公子不在身旁,而今他骂起人来,哪里还会给这什么青金子半分青面。 青金子有些恼怒的眯了眯眼睛,左手虚握成爪,就要来抓未央歌的衣裳。他不是狗,但是他要把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少年揍趴下。 “青金子,住手。” 荡歌山主的话是否有效,未央歌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反应再慢上半拍,他的胸膛就要与那糙汉的手掌来个亲密接触,至于是锤是拍,还是像方才一样像小鸡一样被人拎起,都不是他所愿意的。所以他的手先动了起来。那双稚嫩的手捏成拳头,齐齐挥向了那来袭的鹰爪。 青金子丝毫未动,率先出手的未央歌却是手臂发麻,连带着身子也是猛地退后了两步才稳住。 “就这个实力,还敢口出狂言。我劝你还是好好管教自己的嘴巴,省得哪天真的被人当成狗给宰了。蝼蚁而已。” 荡歌山主笑脸相对,终于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白公子在上,敢问白公子是否已经取得宝物?” 看着这言语态度皆是恭敬的山主,未央歌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意想提醒自家主人切莫上当,哪曾想沉默寡言的白丁竟然点了点头。 “白公子,请受老夫一拜。”若说前面荡歌山主放下了自己的獠牙,此刻双手横于人头之前,身子弯成一张弓的姿态更是做足了谦卑,似一条忠心的老狗。 “又不是逢年过节,我家公子更不是你家祖宗先人,哪怕你要咒人,也不必行如此大礼。好歹是个教主,虽然年老力衰,我家公子也知尊老爱幼,这等大礼做戏,教主还是省省吧。” “义父,何至于此?”对于这般行为,未央歌更多的是嘲讽,而青金子更多的是愤怒。在他看来,这二人定然是使了某种邪法。 “住嘴,若是你还念及老夫的丁点恩情,就先听老夫讲话说完。还有,未央歌,你别忘了,你终归是做过我荡歌山的圣子。” 这话说出口,哪怕未央歌再如何刻薄,也只能闭着嘴巴。他还是撇撇嘴,看着青金子的眼神里更是嘲讽。对这类的莽夫,他哪怕打不过,却是绝不会看上眼的。 “白公子,请听老夫一言。不久前与公子的片刻交锋,老朽不仅感受白公子的卓绝实力,更是被公子的雄才伟略所折服。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白公子,老朽真的觉得年岁大而志气疏。所以,老朽今日斗胆,请白公子应老夫一件事。” 话说一半,青金子便已经知晓自己义父的心思,赶忙出声阻拦道:“义父,不可。” “星邪教虽幽居荡歌山数百年,可从未忘先人之遗愿,将肃清江湖为己任,矢志不渝。然星邪教名声过盛,江湖视之如祸患,数百年不息毁我山灭我教之心。其中数代教主虽有心着力改变世人成见,然成效甚微。世人至今,依旧卑我苦我星邪教。所以,哪怕今天我星邪教坐拥高手如云,一旦涉足江湖,都如过街老鼠一般,江湖之人尽敌视之,恨不得个个除魔卫道。而早年,某曾立志,此生定要带星邪教定鼎中州,肃清江湖。” “邪魔外道亦是道。” “公子所言甚是。世人一不知我荡歌山之苦心,二则星邪教无惊世之举,更无诺大名声相衬,荡歌山势必师出无名。今日某有幸遇到白公子,知晓世上尚有真英雄,实乃天降英主于我荡歌山。如蒙白公子不弃,某愿退位,请白公子屈尊继承荡歌山之血脉,星邪教之大统,从此改邪归正,某亦愿誓死追随,尽心辅佐公子,完成一统江湖之千秋大业。” 见到教主如此,大殿之上聚集的长老弟子们哪里还不明白教主的话语和用意,也尽数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额头贴在黄土之上,齐齐喊道:“吾等愿誓死追随公子。” 这便是星邪教主的威信,也是荡歌山众人的意愿。可是,除去白丁主仆二人,还有一人未曾跪下。将荡歌山这样交予他人之手,青金子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只是他也没想到身后那帮子长老也变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识时务,所以他脸色酱紫,不甘道:“义父,你怎可如此?” “住口,你若是还认我这个义父,便给老夫老老实实跪下。” 荡歌山主声嘶力竭,险些吐出血来。此话一出,自诩忠义的青金子哪怕再有不甘,也只得乖乖跪下。 看着眼前黑压压跪着的一片,圣子未央歌怎么都想不到这老匹夫居然会来这么一出。至于这老东西说的世上尚有真英雄,实乃天降英主的说话,他自然是相信的。可这教主又是如何看出来的?莫非自家公子的王霸之气已经修炼到了这个地步? 圣子未央歌将目光在此投向了白丁,这等事情哪怕顽劣如他,也不敢随意开玩笑。而白丁以星邪教教主的身份掌管荡歌山,于江湖改邪归正,又是大事一件。这似乎比他当初所想的状况还要好上十倍,百倍不止。这可是完全的臣服呀。而且,以未央歌的手段,收复这些个二愣子,不是指日可待的事? 事已至此,只需要白丁微微点头,便可万事大吉。可出乎圣子未央歌的意料,白丁微微摇了摇头,慢步走下了石梯。 厅内针落可闻,白丁的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一丝轻响。 当他走过老迈虔诚的教主身旁时,没有停下脚步,山主愕然。 当他走过那群不甘而又胆怯的长老们面前之时,依旧没有停下脚步,长老们脸色通红。 就这样,白丁带着圣子未央歌,一路走到了议事堂大门口,眼看就要扬尘而去。 “且慢,白公子,您真的不再考虑了吗?只要您点一下头,这星邪教举教上下谨听您一人号令呀。从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若您不答应,老朽今日就此撞死在这石柱之上。”那星邪教教主涕泪纵横,言语情真意切,连一旁的圣子未央歌都有些动容。看来这老东西真的是认定公子了。 谁知道,白丁头也不回,可下一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一抹不屑。 “这样的事,真的很没意思。” 圣子不由得笑了笑,这样的事,真的很没意思。这样的星邪教,自家公子对此自然是不值一提,不屑一顾的。 言罢,圣子便追着白丁一骑绝尘而离去,只留下了愕然又不知所措的众人。 荡歌山主哪里经受得住如此打击?只见他往后倒退两步,一手抚着胸膛:“天要亡我星邪教,天亡我星邪教乎?”最后,一口鲜血逆流至喉咙,喷在空中,他本人也是倒地不起。 --------------------- 徐庸铮身强不算体壮,可通过劫后余生,他保住了性命,也打算更加珍惜自己的命。这本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可徐庸铮却高兴不起来。自己是醒来了,可程果果又倒下了。这不是个好兆头。所以,连带着徐庸铮的心情也开始有些低迷了。寒仙子又一次当起了大夫,不过这一次却是为程果果把着脉,片刻过后,她的神情有些凝重。 “寒仙子,这个孩子,她怎么样了?” “她的脉象有些怪异。” “怎么怪异了?” 寒仙子用手探了探程果果的后背,果不其然,寒如冰玉。“她的体质一直如此吗?冷若寒玉,虚汗直冒,这可不是小毛病。” 徐庸铮哪里知道程果果的体质如何,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可有什么要紧处吗?” “要紧处?她此刻气若游丝,又有旧疾复发,病入膏肓,怕是性命已在旦夕之间。若是再晚上个一天,只怕该你哭她了。你可知道她原来都吃的一些什么药?”徐庸铮摇了摇头,寒仙子没来由的生起气来,“就这样?你这个剑客,还敢带着这个小孩子游历江湖,风里来,雨里去?你就不怕她家里人找你报复吗?” 这话可着实冤枉了徐庸铮,他本意也不想带上这个小糊涂虫,可怎奈被这个小家伙给黏上了,再也没能甩下手来。 “看来你真不是她的家人。那她为什么要那么关心你呢?还为你哭得死去活来的?” 看了一眼眼前的篝火,徐庸铮又沉默了片刻,他想起自己昏睡中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小孩子的哭声,如此说来,应该是程果果了。想到寒仙子之前说的情景,这小孩子呼唤自己的名字,他心头慕然涌出一股暖流。 “寒仙子,请你务必要救她。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寒仙子闻言一怔,她还是不习惯徐庸铮如此对她讲话。先前死战已经是对她托孤一次,这一次不惜代价,又是为了这个小女孩吗?那这个小女孩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寒仙子更加想不明白了。徐庸铮这个剑客,她越是看不清楚了。 “我的医术低微,只能尽力为之。” 几根枯枝添入篝火之中,没有火星四溅。潮湿的空气随着微风不断涌入,徐庸铮将怀里的程果果抱得更紧了。徐庸铮不是大夫,更不会对症下药,所以只能束手无策。程果果年纪不过六岁,虽有时候表现得人小鬼大,待自己颇为亲近。可如今,连她也病入膏肓,莫非自己真的是不祥之人?难道自己注定是那天煞孤星之命格?徐庸铮摇了摇头,企图将这股沮丧的情绪斥之脑外。 “既然此刻,你已经安然无恙,那这些银子我也尽数还你。将她送去藏兵殿一事,还是你自己来吧。” “还请寒仙子救下这孩子,徐庸铮定当感激不尽。” “如果是我师父在此,应该可以救下他。只是我师父此时正在荡歌山中。”寒仙子向徐庸铮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更想看看徐庸铮的反应。 徐庸铮闻言一怔,去荡歌山吗?他才死里逃生,那白衣的白丁指不定正在荡歌山中,此时若去,两人再度碰面。难不成徐庸铮要再死一次不成?还是这一次,他打算就此臣服了。 这可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徐庸铮沉默许久之后,终于是鼓足了勇气,握着枯枝的手捏得更紧了,那枯枝都被折成了两截。 “我愿随姑娘上山。” “其实,我知晓有一条小路上山,可直通山腰,那里鲜有人知。是我山间采药时发现的。” “马车可否直上?” 寒仙子更加验证了自己的观点,徐庸铮惧怕那白衣公子,居然到了这般地步。 “路途虽短,道路险阻崎岖,狭隘处仅可一人通过,马车怕是不可通过。” “山中可有凶险?”徐庸铮又问道。 这话却是问得寒仙子莫名其妙,“是有些豺狼虎豹,不过我碰得少一点。若是多加注意动静,应当可以避过。” 诡在徐庸铮的识海里暗暗偷笑,徐庸铮如此问题说辞,怕是在这个女娃娃眼中,成了胆小怕死的表现。马车直上,意味着徐庸铮不敢露面,而可有凶险之问,说明徐庸铮还是惧怕碰到那白衣公子。 果不其然,寒仙子下一句话就将她的猜测表现无疑。“你若是不便,可穿上黑袍,带上帽檐遮掩。” 只是,这帽檐能遮住容貌,还能挡住那白衣公子的感应吗? “既然如此,我们何时出发?” “本来是越快越好,可如今夜已经深了,你也有些劳累,不妨明日清晨我们再出发吧。” 徐庸铮摇头苦笑道:“我不要紧的。按照姑娘说的,越快越好,救人如救火,迟则病情有变。” “那你的意思是?” 只见徐庸铮将手中枯枝尽数扔到篝火中,火焰照在他那张有些憔悴的脸上,眼睛里满是坚决,“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你不是······” 经过诡的一番指点,徐庸铮哪里不明白寒仙子的忧虑。“姑娘误会了,徐庸铮岂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询问马车一途,实则是怕果果经不住舟车劳顿,至于山中凶险,徐庸铮大病初愈,恐怕不能再度拔剑对敌。若是惹得姑娘跋涉险境,徐庸铮不愿也不想。” “只是而今救人要紧,还是请姑娘带路吧。”意已决,只见徐庸铮拱了拱手,一脚拨弄过剑匣,就负于后背。只是,这个动作在某人眼中,说不出的潇洒。 第二百五十章 无退路可言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星夜之下,孤男寡女结伴而行赶路,放在评书里的剧情,这可是私奔的套路。这可少不得一番海誓山盟以及诸多勇气随行。甚至之前还得发生点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才算应景。一旦父母追来,痴男怨女说不定就双双跳崖,化作苦命鸳鸯。 只不过徐庸铮与寒仙子不是评书里的人物,赶的也不是情意绵绵的私奔之路,而是一条斜山小路。山间风景甚好,半轮弯月皎洁,偶尔还有几声鸟鸣。可惜二人一路上没有多少言语可聊,说来巧妙,二人相识,满打满算不过三天而已,却已经有了生死相依,过命的交情。寒仙子怎么都忘了徐庸铮临终托孤的那份决绝与大义凛然。 半夜赶路本就辛苦,也不知过了多久,寒仙子只觉两条大腿微酸,小腿之间也是微微发麻,似提不起劲来。于是她便提议休息片刻之后再度出发,徐庸铮知晓舟车劳顿之苦,让一个弱女子陪自己走夜路实在已经有些过意不去,若是再强人所难,那简直是禽兽不如呀。所以徐庸铮极为干脆也答应了下来,闭上眼睛休息片刻,权当养神。于是二人随意在一块巨石之上,停下了脚步。 “那日比试之后,我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小丫头依旧固执地守了你一夜,也哭了你一宿。我看你们虽非亲人,感情却是比亲人还亲呢。”寒仙子也没有选择坐在路边石头之上,而是半弯着腰,用手轻轻敲打着小腿。 徐庸铮单手拔开水囊,轻轻灌了一口。这个时节,冷水入喉可是沁人心脾。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嗯了一声表示默认,可是看着程果果此刻依旧冒着冷汗的睡脸,他不由得有些心疼起来。 寒仙子见到徐庸铮焦急的模样,也没有再多做休息,真的只有片刻功夫之后,两人再度赶起路来,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等到远处的天边渐渐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寒仙子却是倏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紧跟在后的徐庸铮低着头,发现寒仙子有些不对劲之后,也是赶忙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天尚微凉,可寒仙子额头间冒出了豆点大小的汗珠,似雨后春笋般纷纷涌了出来。“不对,这不对。” 看着寒仙子紧张的神情,徐庸铮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寒仙子,到底是什么不对?” “徐公子且看前方。” 徐庸铮循着寒仙子的玉指所指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块石壁,旁边隐约可见是几步石梯。 “不过是一块石壁,几步石梯罢了。寒仙子为何如此诧异?” “一个月之前我曾来此采药,分明记得之前这里并无石壁,更无石梯,只是一处平坦的沙地。只是如今不知是何缘故,变了模样?” 山风轻轻吹动,石壁之上的片片沙尘倏动,几缕阳光穿过浮尘,洒在石梯之上,徐庸铮再度确定石壁和石梯都是真的,这可不是做梦,而寒仙子自然没必要撒谎,她既然选择带着徐庸铮上山,就不至于故意走错路。这事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短短一天相处下来,徐庸铮观她言行,更不似那般江湖作假作伪的女子。既然如此,换言之,这石壁和石梯是突然出现的。 端的是一件怪事。好在徐庸铮也不打算纠结,直截了当问道:“那此处到你的住处还有多久?” “原本不过四五里地。现在这石梯在此,我倒是摸不准了。” 四五里地,应该算是很近了,二人已经走了许久,最后这段路,按理来说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可到了。若是现在原路返回,就算徐庸铮答应,虚弱的程果果却不答应。不知是不是错觉,徐庸铮只觉怀里程果果的身子有些轻了,似乎要飘走了一般。目前也别无他选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登梯吧。” 寒仙子皱了皱眉,拦着徐庸铮说道:“且慢,徐公子可曾看到石壁之上的字?” 徐庸铮抬头望去,方才不曾注意的石壁之上果真有数十个字。字迹算不上苍劲,或许是年岁久远的缘故,只是隐约可见字形。 徐庸铮循字一一慢声念道:“······某为荡歌,开此石壁,凿此石梯······不为天工,乃为人之。其上九十余步,弯折曲绕,九转八回······愈行愈真,愈度愈险······”他的声音不算好听,可是抑扬顿挫十足,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只是石壁之上有些字经不住时间的侵蚀,导致徐庸铮通篇读下来,竟是只有四句话。至于什么愈行愈真,愈度愈险,他又哪里知道其中含义呢。 “看来,这条石梯之路注定有些不好走呀。” 闻听徐庸铮的感慨,寒仙子转过头来,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几许愧疚以及一两分伤感,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徐公子,何止是不好走。这条路无异于一条绝路。” 徐庸铮只是猜想此路不好走,可哪里想到寒仙子会将其形容成一条绝路,不过静心一想,怕是又要涉及荡歌山的秘密,他本意不想多问。可如今人命关天,非是一人逞英雄的时候。若是知晓这石梯的秘密,过这绝路或许也会多几分希望。 只见徐徐庸铮拱手问道:“为何称之为绝路呢?莫非是这石梯有何古怪?还请寒仙子不吝赐教。” “徐公子可知,这些字往常都是不显现的。” “那为何现在显现出来了?莫非是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 寒仙子摇了摇头,双手合拢并于腰间,说道:“莫说是一场大雨,哪怕是一场洪水,它若是不显现,还是不会出现。只怕是荡歌山有了变故,山中有人启动了护山的阵法。所以这里的沙地才会变成了石梯与石壁,而这石梯也就变成了一座阵。徐公子,我实力低微,怕是无法随公子破阵了。” “这个阵法,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曾无意间听得自己师父讲起过,这石梯又叫登堂梯。石梯演变的阵法也被山里人称作登堂阵。” “那破这登堂阵需要什么实力?” “我也不知,只是听山中的护法长老说起过,意境大成者轻而易举。至于石梯之内的情况如何,妾身就不从得知了。” 本意想着避过那白衣公子,不曾想这半路生出变故,反而弄巧成拙。这怎么不令寒仙子心生愧疚呢?此处上山,别无二径,若是他们此刻下山而去,再择大路上山,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程果果的病情危急,多耽搁一刻,这个小丫头便多一份危险,这是寒仙子不愿看到的,也是徐庸铮不愿。此事关乎生死,寒仙子只能无声地等着徐庸铮的决定。 也不去问寒仙子是否有人破过这阵法,更没有去想自己此时的伤势是否会再一次受到到影响,只不过数息时间,徐庸铮长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他身子微微前倾低下了头颅,拱手道:“既然如此,徐庸铮愿意破阵,还请寒仙子随我一同前往。” 寒仙子没来由的心头一轻,不知是庆幸于程果果的性命得救,还是庆幸于徐庸铮的决定,看着徐庸铮如此阵仗,她抿了抿嘴唇,笑着道:“徐公子高义,妾身就舍命陪君子了。” “姑娘说笑了,徐庸铮定舍命保姑娘周全。” 也不再多话,寒仙子小心翼翼从徐庸铮怀里接过虚弱的程果果,细心地用手绢擦了擦程果果脸上的汗水。徐庸铮看在眼里,微微点了点头。 剑匣名为璇玑,徐庸铮至今不知璇玑为何意,可是除去那柄不知所踪的银丝软剑,里面三柄剑已经断了两柄,金戈剑破损最为严重,整个铭纹剑身断做了数截,逆流剑在徐庸铮有意无意的保护之下,也是被一指两断。换而言之,徐庸铮手中仅有一柄剑可用。就是那柄材质似金非金,似石非石,似木非木的玄意剑,也是徐庸铮从师父处所继承的玄意剑。徐庸铮再一次抽出了那柄厚重无锋的玄意剑,还是一如既往地寂静,没有一丝颤动或情绪传来。如此,徐庸铮有些躁动的心反而冷静了三两分。 “老伙计,今日又要拜托你了。” “寒仙子,请你务必跟紧在下。” 寒仙子还有几句话未说出口,见到徐庸铮拾级而上,也顾不上收起手绢,赶忙抱着程果果,随行入阵。 未入这登堂阵之前,分明是目光所限,一览而无遗,眼前的景色也分明。而等到徐庸铮的双脚稳稳地落在第一步石梯之上,他只觉得一片白色的迷雾扑面而来,下一步石梯也都不见,顺带着露水的微风轻轻吹拂,湿润了他的脸颊。徐庸铮心中虽然做好准备,可还是心头一震。看来,真如寒仙子所言,此石梯乃阵法无疑。只是这阵法威力如何,且看他如何应对了。 徐庸铮的右脚轻轻迈出,又轻轻落下,根据他的推断,这一脚落地,毫无疑问的应该是落在第二步石梯正中间。虽然他的眼睛看不见前方,可是他的感知何其敏锐,他分明觉得脸颊更加湿润了,白雾也更加浓郁了,下一刻,他的左脚还未迈出,身子仅仅是微微前倾,左手指尖便猛然感到一阵刺痛,如被针扎过一般。 有人偷袭?这个念头方一涌现,很快就被徐庸铮给否定了,此处就他们三人在此,断断没有第四个人。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左手的食指指尖传来的痛苦是如此真切,徐庸铮将手抬近一看,发现食指指尖之上赫然已有一个小伤口,鲜血如露珠般凝结,已有米粒大小。徐庸铮随意用袖子将鲜血擦拭,才发现那个伤口若黄蜂尾针般,几乎不可察。他自然是不信有人会以如此诡异的角度向他发了一枚暗器。再说,这枚暗器现在又在哪呢? “这伤口到底是从何而来?我明明记得左手食指未曾有伤?莫非是阵法的威力?”徐庸铮微皱着眉,满是不解。 “嘶嘶”“嘶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似蛇吐信之声,寒仙子竖起耳朵,环顾四周,神情紧张,抱着程果果的手更加紧了。 “徐公子,你的脚,小心······” 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徐庸铮的耳朵也是一动,赶忙收回落在第二步石梯之上的右脚。可是,如此依旧是迟了,他的右脚脚踝之处只觉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勒紧,低头看去,发现随之而来的便是脚踝处流出的鲜血打湿了靴子。值得庆幸的是这道伤口不算严重。 “徐公子,切不可鲁莽行事,这阵法威力不同小可。” 这尚未登上第二步石梯,徐庸铮已然受了伤,虽然两处的伤口都是小伤,可如此无形无影,天知道下一步会不会有一根丝线会不会勒紧徐庸铮的咽喉?而照这样走下去,那石壁之上所记载的石梯足足有九十余步,徐庸铮最后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呢? 没有说话,徐庸铮手指轻轻摩挲着玄意剑的剑颚,接着巨剑一挥,便是两道白色的剑气,气势如虹,向前扫荡而去。 剑气是白色,而不是那令人心颤的黑色。而更让徐庸铮觉得诧异的是,那向前发出本该落在石梯之上的剑气竟是朝着徐庸铮的上前方射去。 山间有微风,如今这两道剑气如两股疾风,竟是直接吹散了徐庸铮身前八九道石梯之上的迷雾。 石梯终于显现出它本来的模样,参差不齐若犬牙交错,宽窄不一,形状各异。而那八九步石梯的尽头便是一处悬崖,想必这就是先前石壁之上所说的弯折曲绕,九转八回。 徐庸铮这一次拾级而上,身子稳稳落在第二步阶梯之上,中途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的身上既没有任何伤口,除去风声,更没有任何异样的声音响起。 有戏! “请姑娘随我登梯。”说话间,徐庸铮毫不犹豫地借着方才剑气之威,身子微微前倾,速度却不快,一连登上了第六步阶梯。 不是徐庸铮不愿意快速前行,实则是考虑到身后的寒仙子抱着程果果前行有诸多不方便,他瞻前还得顾后,保证自己能够留有余力,应对这登堂阵的突发之变。 “姑娘,还能跟上吗?” 寒仙子稍有不适,却没有选择开口说话,而是笑着点点头。 第六步石梯之后仍有三步石梯,白雾尚未弥漫,只是徐庸铮敢不敢再度尝试不挥剑而登梯呢?答案是肯定的。白雾之中才会有变故,既然眼前一片清净,那他何须再怕?经过一番思索判断之后,徐庸铮面带喜色,领着寒仙子稳稳地落在第九步石梯之上。 这一次,两道同样的白色剑气激射而出,依旧是气势如虹,依旧是白雾被吹散。石梯左右伴有巨石,八道石梯尽收徐庸铮眼底。也不知是不是越行越难,同样的剑气,这一次所见的石梯稍少,足足少了一道石梯。徐庸铮察觉到了这一点,选择稳稳地落在第五步石梯之上。 他回过头望去,寒仙子的脸色有些苍白,脸上的汗珠也更加多了。 足足爬了帮个时辰,二人才走了七十余几步。至于九转八回,徐庸铮起初还有所注意到了几转,过了几回,可到了后来,越行越难,二道剑气增加到三道剑气,最后变成四道剑气才能看清石梯全貌,徐庸铮哪里还会记得。至于七十余步,也是寒仙子所数。而那石梯全貌看见了又如何?徐庸铮的步伐只能稳稳落在第三步阶梯之上,且一次只能走两步。寒仙子的路则是更难了。因为石梯也变得更加诡异了,有时是一块倾斜的石头,仅能容人扶手而过。有时仅仅是一块尺寸落脚之石。诸多不便,徐庸铮只能拉着寒仙子的玉手,才能将二人拉到身前。 足足休息了一刻钟,寒仙子的脸却变得红润了起来,急促的呼吸才稍稍平复了起来。徐庸铮也站在原地,选择闭上眼睛来养气。其实以寒仙子的实力,本不至这等地步,皆是因为她将程果果护在怀中,才致体内气机不畅。 “徐公子,我休息好了,我们出发吧。” “无妨,再休息片刻吧,我也有些累了。” “徐公子切莫开玩笑了,还是登山救人要紧,我真的已经好多了。”寒仙子注意到徐庸铮面不改色,哪里会是真的累了,只不过,一番玩笑之后,寒仙子对徐庸铮好感又多了两分。真是个体贴的剑客,不是吗? 徐庸铮见状也不再停留,手持玄意剑再度挥舞起来,这一次的剑气却是毫无保留,两道霸道凌厉的黑色剑气向前激射而出,只不过,可见的依旧只是五步石梯之远。因为不知从何时起,这一转一回的阶梯皆是五步。不同的是,这一次徐庸铮和寒仙子分两次登上了第五步石梯之上,消散的白色迷雾仍未弥漫。 这算个好消息。徐庸铮也似乎渐渐明白了这所谓的登堂阵法的奇妙。登堂,怕不仅仅是登荡歌山之堂,更是武学一道的登堂矣。只是,不知这阵法经历了多少年岁?有些石梯早已风化成沙,不复当年模样,而当年设阵之人的意图何在?考验还是惩罚呢?只是这七十多步石梯,就需要如此的实力,真正登堂又该如何?莫非真的印证了诡所说的如今的武道没落?再看如今武道之登堂者,徐庸铮猜想,极大可能是掌握意境。而意境大成者轻而易举破此阵,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什么才叫意境大成者呢?寒仙子不知道,徐庸铮更不知道。 等到徐庸铮拉着寒仙子的玉手,稳稳落在第九十步石梯之上,徐庸铮赶忙从寒仙子手中接过程果果。至于为什么突然又数清了第九十步石梯,只因为石壁之上的那句话:登山行百者,半九十,还当再努力。 还当再努力,寒仙子只知道自己的力气快要用干净,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嘴唇也有些发紫,双臂微微颤抖,更不用谈什么用力努力了。 “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却是两人同时说起。寒仙子听后,却是一脸的惊讶,这个剑客在向自己道歉?自己道歉是因为自己不自量力,他道歉又是什么缘故呢? “是我害了你,我没料想到这阵法如此厉害。怪我不自量力。” 徐庸铮抱着程果果,满满的愧疚写在脸上。 “是我害了你才对。我实力不济。” “是我要求姑娘随我前往。” “可登梯之前,妾身也说了,妾身当舍命陪君子。所以,徐公子不必愧疚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徐公子,能与大名鼎鼎的金戈剑主有这样一段经历,寒仙子哪怕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再说了,公子言而有信,说过舍命保妾身周全,公子一定会做到的。不是吗?” 不得不说寒仙子善解人意,三言两语虽不能打消徐庸铮的顾虑,可是最后那一番话却极大地激励了徐庸铮。 “徐公子,若是只有你一人闯阵,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现在看来,这阵法有灵,怕是会随人数而变。” 寒仙子还算是聪慧,一番猜测之下,却是八九不离十。只不过这其中之细节,却不是简单的三人三倍,而是三人八倍之数。当初荡歌山设立此阵就是为了避免教中之人依靠小聪明而闯阵。可事已至此,徐庸铮和寒仙子哪里还有退路可言,登山行百者,半九十,既然如此,徐庸铮也不打算有所保留了。 “寒仙子,多说已经无益了。我们现在已经在一条船上,更没有退路可言了。待会还是烦请你抱着程果果。我将尽全部力量,带你出阵。” 感受着徐庸铮脸上的坚决,寒仙子仅有的那几分放弃的念头也被打消了大半。二人四目相对之下,竟是不再需要言语。 你只需要信我就好。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这是徐庸铮无声的话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惊人的控制力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寒仙子的眼神里有着对人的笃信与崇拜,徐庸铮是第一次从他人眼中见到这种情绪。原来被人相信的感觉是如此这般的美好。只不过,下一刻,寒仙子微微发烫的脸就转向了别处。 此处是非之地,徐庸铮不打算再做停留。下一刻,只见徐庸铮手中的玄意剑动了起来。巨大的剑身在空中左削右划。仿佛面前不再是空白的一片,而是一张洁白的宣纸。徐庸铮再度化身为一位天地间的画师。 只是,这画师的笔法太过粗糙,画师的技艺也太过拙劣。 空中仅仅出现了两道痕迹,这两笔歪歪扭扭,似两条蚯蚓乱爬,哪怕是一个小孩在地上随手一划,也不会如此难看。 可偏偏就是这两道笔划,与各自中心处相交连在一起。一旦相交,就是相逢互通的意境。竟是如此难以言说的美妙之意。 无锋的玄意剑下顿时生出一股凌厉的切割之意,这股切割之意比之世间锋利的名剑还要锋利百倍,仿佛要穿破宣纸,刺破眼前的空白。 徐庸铮截河意境再度出现,不知何时起,似浮现出一条河,他的身后河水汹涌崩腾,不知是跨过了多少山峦的阻拦,也不知是越过了几多嶙峋的巨石,它川留不息,它无所畏惧。 终于,宣纸破碎,空白将明,河流得势而直冲赤地三千里,百川终入海。 截河意境再度发起,徐庸铮却不打算就此停止。他打算一鼓作气,直接破了这狗屁的登堂阵。 所以他的第二道意境也出现了。 徐庸铮眉宇间的火焰印记变得更加的鲜艳动人,好似在跳动着的一团团烈火。玄意剑剑猛地挥砍几下,意境再起,这一次就不再是截河意境了,而是他久违的折岳意境。 古有巨人,身若天高不可侧,力敌万钧不可量。挥臂折断山岳,山体拦腰被折,其痕如镜面。巨人感之,知其锋利,感其气势,以手称之,抚之。使臂如兵,如刀似剑,遂有初代兵,锋利无比。 以剑之势,折山断岳。 此刻,徐庸铮身后似乎也有一座大山,山高参天。 徐庸铮神情严肃,手中巨剑有一道雪亮的银光闪烁,锋芒之下,恍惚之间,一道光芒如闪电划过。天地无声,山体愈到数十丈,上半截山体仿佛被人拦腰抱起,然后变成粉碎般下砸,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每一缕尘烟,都是仿天道而为。如此天道之力,人力岂能胜之。 截河与折岳意境再度相逢,石梯之上顿时只闻听一阵雷声,轰隆作响,不绝于耳,好不震撼。而眼前的迷雾终于是如初雪见烈阳,被尽数吹散,了无痕迹,只见前面平地在望。 “寒仙子,多有得罪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徐庸铮手脚干净利落,拦腰抱起还处在震撼当中的寒仙子,一步一跃,终于是登上了那最后一步石梯。 本以为这最后一步石梯便是结束,没想到这最后一步才是开始。徐庸铮方才站定片刻,便觉不妙。徐庸铮只感觉自己虽然站在这石梯之上,犹如困在两道块垒只见,四面周遭不断压力袭来,它们在不停挤压着徐庸铮的前胸与后背,更挤压着徐庸铮内脏,颇为不好受,徐庸铮恨不得吐出数口鲜血来。更令徐庸铮忧心的是自己身后似有无数只手向自己袭来,有的攀上了自己的脚踝,有的甚至意境勒紧了自己的脖子,意图把自己推下石梯,掉落那万丈无底悬崖才肯罢休。 自己尚且如此,那报程果果在怀中的寒仙子又当如何呢?徐庸铮没有任何迟疑,将寒仙子拦腰抱起,手中玄意剑再动。 他的眼睛变得通红起来。黑色玄意剑在他的手中渐渐化成一道冷冽的寒光,寒气逼人。 一道,两道,三道······每一道剑气均是一丈多长,它们闪烁着黑色的光芒,似一道道属于死神的黑色镰刀,前来收割性命。 如此气势如虹,方可无人可挡。 十一道黑色剑气呼啸似风怒吼,终于是交汇成一团黑芒,如一个黑色的太阳一般,光彩夺目,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给我破。”徐庸铮怒吼道。 黑色黯灭的剑气怒吼向前,无声地吞噬着一切。这也是徐庸铮目前剑气的极致。 没多久,“滋滋”“滋滋”似消融的声音不断从徐庸铮正前方传来,徐庸铮知道自己快要成功了,因为他面对的压力全部消失了。五脏六腑也重新拥有了生存的权力,他的肺开始疯狂地过滤着空气,所以他开始汗如雨下,也开始大口喘着气。那藏在最后一步石梯的妖魔鬼怪也终于消失了。 寒仙子自然知道身后的徐庸铮如何痛苦,她方才分明已经快要窒息,而此时她感觉到腰间的那只硕大有力的手无力松开了。岂料徐庸铮做完这一切,依旧没有停止动作。他奇怪地将玄意剑剑身朝下,放在下一步的平地之上。 倏然,徐庸铮对着玄意剑剑柄一掌拍下,玄意剑厚重无锋,可徐庸铮力道何其大载,端的在平地之上也激起了一片黄沙漂浮。 寒仙子不知道徐庸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到徐庸铮再度站起身,转过头来,寒仙子这才看到徐庸铮的脸颊满是鲜血,额头之上的汗水与泪水交杂在一起,甚是恐怖。 “阵法已破,可以出去了。快走吧。”徐庸铮嘴角上扬,微微笑道。 寒仙子知道徐庸铮绝非是爱开玩笑之人,只是这最后一段路似乎走得太过轻巧,她一时仍是不敢相信。前面数十步就需要近一个时辰,而所谓的“登山行百者,半九十”,这最后一段路似乎眨眼就过了,看上去似乎也没那么难。 寒仙子看着眼前剑客露出的温醇笑意,心头一暖,拿出自己的随身手绢,在徐庸铮的脸上擦了擦,眼神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眼前之人能够如此保护自己,自己又当何以为报呢??难不成要自己以身相许吗? 哪里想到寒仙子会来这么一招柔情似水,徐庸铮一时愣在原地。寒仙子却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便妙步纤纤,落在了平地之上。至此,登百梯而无风尘再起。 果然如徐庸铮所言,阵法已破。只是下一刻,寒仙子只觉身子一轻,发现再一次被人拦腰抱起。 “靠。”徐庸铮只觉自己厚重的身躯像一块石头被人从高处滚落,然后重重地砸在一片沙底之上。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登堂阵法已经告破,居然还有这最后一着,让他再吃点苦头。 寒仙子头也有些晕乎乎的,她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她将头从一块柔软之处稍稍抬起,才发现自己被徐庸铮抱在怀里,而她方才正躺在徐庸铮的胸膛之上。一念至此,她的脸又有些红了。因为,这个姿势着实有些暧昧。 寒仙子猛一抬头,却看到徐庸铮的嘴角微微咧开。这可不是得意的笑,这是牵动伤口的痛。那双有些通红的眼睛,寒仙子也不敢在看了。 “刚才······”这一次,两人又是同时开口,说得却是同一句,异常的默契。徐庸铮是想解释什么,而寒仙子自然是想问些什么。可不约而同,又同时选择了不去说话。 “谢谢公子相救。”寒仙子微红着脸,真诚地道了一句谢,便慌忙站起身来。 其实事情的真相也极为简单,寒仙子出阵而来,而阵法告破,余波未殃,直接是吹飞了三人。若非徐庸铮身手矫健,反应敏捷,只怕寒仙子和程果果会受伤,而寒仙子那张美若天仙的脸所及,就会是冰冷的地面,而不是徐庸铮厚重宽阔的胸膛了。 徐庸铮抱着程果果,揉了揉有些胀痛的手臂,捡起了不远处的玄意剑。 寒仙子回头一看,发现方才拦路的石梯与石壁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黄色的沙地。端的是荡歌山的阵法,果然是好本事。目光所及,她发现一人站立在不远处。那人面若冰霜,浑不似往昔和善模样。 “原来是大名鼎鼎,卓尔不凡的寒仙子。” 那大名鼎鼎与卓尔不凡两个词被拉得老长,来人说话口气中更是带着一丝不屑与几分嘲讽。 徐庸铮循声望去,只见那人一头偏淡蓝色的长发,整个圆字大脸,阔口宽鼻,手持一柄铜锤。 “青金子大哥,你别误会。”寒仙子脸色也是一变,赶忙开口道。 “误会?寒仙子,你可真会开玩笑,在下不过是一个粗人,哪里比得上寒仙子闭月羞花之容。寒仙子多虑了。再说,我这等不入流的小人物可实在是当不得你大哥之敬称。寒仙子也不必故作柔弱。” “青金子大哥,你切莫如此。” “什么大哥小妹的,本座乃是荡歌山护法青金子,可不是你什么大哥。你若是还有些廉耻,就该喊我护法。” 徐庸铮只是在一旁看着寒仙子,不过这所谓的青金子说起话来颇有几分盛气凌人,得理不饶人之处,而所讲之话,细听之下,也有些不合逻辑之处。不知为何,他分明是一头淡蓝色长发,徐庸铮却硬是将他想成了一只在炫耀羽毛且盛怒的公鸡。 “不过,我看着剑客还算有些本事。他若是能加入我荡歌山,你也算将功赎罪了。现在山主早已经知晓圣子被人掳走逃逸之事,你但凡有些羞耻之心,就不会如此是非不分,不明事理。” 徐庸铮难得的沉默,不知为何,他感觉今日似乎麻烦又要找上了自己。 而寒仙子看了一眼徐庸铮,急忙解释道:“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并非来投靠于我的,青金子大哥。” “闭嘴,我可没你这种妹妹。本座贵为护法,与你非亲非故,更不是你义兄。你若是不想被教规处置,就给我住口,老老实实滚到一旁。” 看青金子那怒目圆睁的模样,两人对话之大概,徐庸铮已然知晓寒仙子之祸事由自己而起。既然如此,解铃还须系铃人,怕是今天这事,自己是无法置身事外的。 “护法何必咄咄逼人,此事皆因我而起,与寒仙子无关。” “本座还未找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你真的不怕死?”青金子眯了眯眼,手里的铜锤轻轻挥舞着。 “怕死,不过更怕朋友因我受到连累。”徐庸铮右手倒持着玄意剑,方才背起的剑匣又轻轻落下。只见徐庸铮缓缓走到寒仙子身前,将程果果再一次托付给了她。 殊不知,这个动作对青金子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油嘴滑舌,倒是找死。”只见青金子身形一动,右手挥锤而来。 若说玄意剑最不怕何种兵器,前番斧头算在里面,而今这同样势大力沉的铜锤也应算在内,以钝破力,徐庸铮自然是得心应手。厚重的玄意剑稳稳地架住那柄单手锤,徐庸铮身形只是倒退了两步,他左手再度发力,终于是将那铜锤给挣开。 青金子单手叉腰,另一手用锤指着徐庸铮,说道:“你若是只有这等实力,入荡歌山,怕是会死得很难看。” “我本无意入荡歌山。” 青金子挠了挠头,“那本座且问你,你既然无意入我荡歌山,为何要强闯登堂阵?” 徐庸铮依旧不卑不亢,“在下只为救人,强闯登堂阵,实在是情非得已!” 那青金子又问道:“你可知脚下所站之地?” 徐庸铮摇了摇头道:“不知。” “你脚下所占之地乃是我荡歌山之地。既然站在我荡歌山之地上,就得遵守我荡歌山的规矩。你实力还算不错,既然已经闯得登堂阵,便是我荡歌山的客卿。这就是我荡歌山的规矩。” “多谢护法厚爱,只是在下闲云野鹤惯了,并未想有任何依靠,更不想受任何规矩束缚。” “如此便是破了我荡歌山的规矩,你可想好?”青金子怒极反笑道。 眼看形势越发不妙,寒仙子不得不出言阻拦道:“青金子大哥,你又何必······” “给本座闭嘴。吾乃荡歌山的青金护法,既然坏了我荡歌山的规矩,便是我们荡歌山的敌人。对待敌人,我们只有刀剑斧钺相逼。你这剑客如此不识抬举,别怪本座手下无情。”寒仙子只觉自己好心办坏事,此话说出口,青金子脸色色狠厉,话语强硬,哪里还有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这便是荡歌山的待客之道?徐某真是大开眼界了。”徐庸铮盯着那双快要吃人的眼睛,接着慢慢说道,“不知那白衣公子可曾遵守你们的规矩?” 白衣,公子,青金子敢保证这两个词绝对是自己近期最不想听到的两个词。而白衣公子加在一起,便是那个少年的形象,自己的义父,那个堂堂一山之尊,一教之主的男人竟然会对那白衣少年下跪,甚至还逼得自己下跪,这就算了,那白衣少年表现出来的不屑一顾,似乎将整个荡歌山的颜面践踏起来,这其中自然包括他青金子的骄傲。 青金子闻听此言,眼神更是阴狠了起来。“你们果然是一伙的。既然如此,那你就乖乖死去吧。” 不再有招揽爱才之心,徐庸铮也不知为何一提到白衣公子,眼前这人竟是兴起了杀人的心思。那柄铜锤携带着罡气,朝着徐庸铮的面门袭来。 徐庸铮二话不说,提起玄意剑,上前就与青金子激战在一起。 铜锤势重力也沉,不过变化多为砸砍,每一次挥舞起来,徐庸铮只觉山中又刮起了风。而他手中玄意剑也是带着剑罡,双手一提,举剑就与铜锤对轰在一处。 强强相撞,两股力道交错相撞在一起,空中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响声,徐庸铮竟是又后退了三步才止住了身形。 青金子咧开嘴笑道:“你现在若是跪下认输,我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徐庸铮不知道自己方才有意隐藏实力的行为会使得青金子更加猖狂,他有些后悔了。巨锤本就占据重量之优势,徐庸铮以玄意剑对轰,不仅重量不对等,甚至长度也犹有不及,如此条件之下,只后退三步,实属不易。而听得那人叫嚣,徐庸铮只是摇了摇头,冷笑道:“你还没有资格说这话。” “住手,青金子护法,你何必为难他呢?” “放肆,这荡歌山中的规矩,岂是为难他?又岂容儿戏?若不是他不愿遵守我荡歌山的规矩,我哪里会如此待他?而你,若是能胜过于我,我立马转头就走。如若不然,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手下无情?哼哼,也得你有那个本事才行。”徐庸铮丝毫不留情道。 青金子再度挥锤而来,手中的巨锤似凭风而长,幻化出一柄五尺有余的金锤。这便是罡气。而徐庸铮呢,选择举起玄意剑,暗暗运起蛮字诀,以硬碰硬。 这一次,青金子却是推后了两步,徐庸铮一步不退,嘴角溢出了鲜血。 “不知死活。”青金子一声闷哼,终于催动了他那独特的意境。 “金甲士挥锤。”只见那青金子身后陡然出现了一个丈高的大汉,那大汉身披金甲,手中大锤更是一丈有余,看上去颇为威风凛凛。 徐庸铮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那金甲大汉面目不清,手脚之幻化也是极为勉强,只剩铜锤之形。这种意境自然比不上自己截河十分之一,就连那曲星忧的霸王卸甲,更是远远不及。可是方才破阵,自己催动两道意境和黯灭,体内气机早已经若冬日小河般快要枯竭,他决计是不可能再度用出任何一种意境的。可眼前情形,他又能如何? 万不得已,还是只能用剑气来抵挡。黯灭因为需要气机连贯,不能断绝丝毫,他如今怕是凝聚成三道黑色剑气已经到达极限,而这三道剑气纵然是聚拢在一处,也无法成势。 金甲士面无表情,举步生风,手中铜锤挥舞起来,大开大合,颇有斩军折将之威。 另一边就显得比较局促了。徐庸铮只能且战且退,挥舞起玄意剑,激射出数道白色剑气来抵挡。 “笑话,居然想用剑气就破解我的意境?”青金子眉毛一挑,对徐庸铮又低看了几分。原来只是个徒有其表的剑客。 转眼间,金甲士前进了十一步,挥锤十三记,横削竖劈,使得徐庸铮好不狼狈。最险处,徐庸铮的脸颊距离那铜锤不过半尺之距离。虽是如此,徐庸铮只用了九道剑气。 忽然,那金甲士双手握锤,凌空跃起,对准徐庸铮劈了过来。眼看避无可避,徐庸铮只得身形一闪,腰身诡异一扭,运起玄意剑就发起他的第十道剑气。 这第十道剑气依旧是对准金甲士的右手手臂射出。做完这一切之后,徐庸铮便停剑不动,看似等死般站在原地。徐庸铮的身形完全停了下来,可那金甲士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将锤一横,砸向徐庸铮的脑门。 “小心呀。”看着那铜锤越来越近,寒仙子不由得心头一紧,开口提醒道。 只可惜徐庸铮置若罔闻,这第十五锤他再也接不下,而这一锤也万万不可能伤他分毫。 “破。”这个字从徐庸铮的嘴里缓缓吐出,似乎拥有了无穷的魔力。而令寒仙子意想不到的是,那金甲士手中的铜锤居然无比诡异地停在半空之中,下一刻,金甲士的右手变得更加虚幻了,铜锤落地,手臂离体而去,魁梧的金甲士片刻消散如烟,了无痕。 寒仙子不知道世上是否有妖法的存在,她相信,徐庸铮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步,定然是他的某种手段。 若是有眼见高之人在此,定会感叹,这是何等的自信。这是何等的精确算计。徐庸铮前九道剑气毫无另外,都精准砍在金甲士的手臂之上。 若是金甲士能感知痛苦,也能发现那剑气是无比准确的砍在同一处。 这便是徐庸铮惊人的控制力。 第二百五十二章 请放心,珍重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一言出,意境破。 数剑起,几道薄弱剑气,甲士散于无形。 这剑客如何的实力才能造就如此诡异的情况? 而又是如何的眼力才能洞悉这剑客真正的实力与算计呢? 没有细想这一切,更不管眼前剑客的实力究竟如何,青金子一向不擅长多动脑筋,不过看着徐庸铮此刻稍显风轻云淡的样子,只觉得嚣张姿态,心里对这剑客只有厌恶和憎恨。 你不是那白衣,还想着在我荡歌山扬威不成? “不过是我旧伤未愈,导致意境不稳,你有何资格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看来,他将自己的金甲士意境突然崩溃消散,全然归咎于自己的旧伤未愈,看着寒仙子焦急的模样,青金子心里莫名更加恼了,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哪怕拼着再度重伤的下场,他今天非要杀了这个剑客不可。 所谓旁观者清,寒仙子作为这场打斗唯一的看客,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中。青金子嘴角的一缕鲜血被他轻轻拂去,而徐庸铮的右手也在微微颤抖。如若再度争斗下去,不仅会决出胜负,更是会有一人在此殒命。她眼睛里满是焦急,一连看了两人数眼,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地咬了咬嘴唇。只是这个动作,两人皆未看到。 “今日,我必取你性命。”青金子一声怒吼,再度运起气劲,那柄铜锤在他手中更加的写意了。 那铜锤的重量起码有数十斤,此刻锤影重重交叠,这青金子分明也已经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徐庸铮却一点也不意外,且不说堂堂荡歌山的护法身份,没有这点实力,岂能坐稳。刚才青金子使出的意境,若是没这等实力,他才觉得奇怪。 眼看青金子的身影越来越近,徐庸铮嘴角一扬,对这种近战,他可是求之而不得。先前闯阵,他三道意境齐出,体内的气机已尽枯竭。而方才勉强发出的十道剑气,已经将他体内的气机榨得点滴不剩。更令他担忧的是,他身上多处传来的痛苦似乎在发出无声的抗议,这种痛苦愈演愈烈,他只觉自己如同置身于一锅逐渐沸腾的开水当中,不知道自己的肉体会不会被这锅开水给煮熟咯,还是最后自己这身骨头都将被炖乱咯。 徐庸铮忍着身体莫大的痛楚,只见玄意剑在他的手中低垂着,耷拉着。剑刃垂向地面,缓缓升腾而起,厚重的剑身往身前一转,接着一顿,终于是遮住了他那双通红眼。 那柄剑本就不够锋利,划破空气,竟是没有半点风吟之声。 这便是举轻若重。 徐庸铮以轻取重,蛮字诀倏然发动,脚下陡然发力,身形疾动,玄意剑高高举起,砸向了那青金子。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一道身影终于是拦在二人中间。 也不知寒仙子哪来的勇气,她实力低微,远远未踏入意境级别,此刻拦在二人中间,无异于自寻死路。 铜锤逼近,青金子也回转不及,眼看下一刻,寒仙子就要香消玉殒。 徐庸铮的剑却是动了,不过那剑去势不减,依旧是斩向铜锤。玄意剑重重地落在那铜锤前端,而不是落在铜锤锤头之上。如此之下,自然是不能止住那铜锤横扫千军之势。徐庸铮手中的剑诀也是一变,只见玄意剑瞬间变得轻柔起来,似一条弯曲流转的护城河。 铜锤坚硬,似不可抵挡的攻城士兵,也得绕过这护城河。 卸字诀再动,徐庸铮只觉玄意剑上的震荡之意震得手臂发麻,玄意剑更是险些脱手而去。饶是如此,他也不打算松手。因为一旦松手之后,不仅自己的性命不在自己手中,连寒仙子抱着的程果果也被暴露在铜锤之下。他不敢奢望青金子会对自己手下留情,所以玄意剑艰难地牵引着铜锤绕过两圈之后,终于是“铛”的一声响起,剑身再也控制不住铜锤去向,而被铜锤狠狠砸中。 寒仙子一直紧闭的眼睛终于微微睁开了。方才还能看到徐庸铮的她,此时眼前竟是空无一人。而她方才耳朵所听,却是无比的真切撞击之声。她十分确定自己丝毫无伤。 不知是心之所至,寒仙子倏然回头,发现那人赫然就站在自己身后。再次见到徐庸铮那张无比狰狞的脸,她却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那双本就通红的眼睛不断流出鲜血。 那两道弯眉紧锁,也被染成了鲜红。 那张猩红的嘴唇,嘴角两边此时正不断溢出丝丝鲜血。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徐庸铮,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顽强的人。 “我说过,定舍命保姑娘周全。” 如果不是寒仙子身上淡淡的香气,恐怕她将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泪水充满眸子的寒仙子捂住嘴巴,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因为,她看到,徐庸铮手中的剑已经落在地上。 剑客的剑代表着什么?是自己的命。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却要保护她的命。 徐庸铮的眼神,显得温柔而坚定。 似乎在告诉她,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如此舍身相救,她有何以为报呢? 徐庸铮颤颤微微举起了左手,企图抓住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无力的落下了。 寒仙子一把抓住了徐庸铮的手臂,终于是哭出声来:“不要。求求你,徐庸铮,你不要死。” 可惜这句话,徐庸铮再也听不到了,只见徐庸铮偌大的身躯向前倒去,最后落在寒仙子的怀里。 “寒仙子,你当真是不要命了不成。”青金子说话间,却没有再往前走一步。他的眼睛依旧是盯着徐庸铮。 “若是刚才稍有差池,你就会······” “就会死在青金子护法的铜锤之下,不是吗?” 听到青金子护法这几个字从寒仙子嘴里说出,青金子的脸再度冷了下来。因为,寒仙子曾说过,她会永远将自己当作义兄。方才哪怕两人关系如何闹僵,眼前女子始终以大哥称呼自己,如今称呼也改,是不是这份情义也将改变呢?那么,这个永远就到今日为止了,是吗? “青金子护法武功高强,一心为了荡歌山,不仅执意要将徐公子逼上荡歌山,更是不惜痛下杀手。”寒仙子眼中带泪,双手抱紧徐庸铮,死死不愿放手,最后嘶吼道,“如今倒是称了青金子护法的心愿了。” 那么今日,小女子希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请青金子护法帮我一个忙,将我一并打杀了吧。动手吧,护法大人。 说完这话之后,寒仙子竟是伸长了脖子,闭上眼睛,做好了赴死之准备,而那青金子却是一惊:“寒仙子,你疯了吗?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寒仙子凄惨一笑:“我疯了?我不可理喻?他与我不过几日相识,却舍命舍剑也要救我。如此待我,我就是以身相许又何妨?如今,你左右是不愿放过这个剑客,既然如此,我救不了他,与他一同死去,也算对得起他的一番情意。” 不过几日相识,却舍命舍剑相救。而你呢?青金子护法,我们虽义结金兰,可你却未曾停手。青金子虽知晓这话语里的意思,可他哪里会向一个女子服软解释呢?他可是堂堂的荡歌山护法。 “你知道的,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可就在方才,寒仙子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青金子知晓寒仙子说的是事实,眼神里一丝歉疚被他很好地掩盖住,“本座说,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 寒仙子猛然摇了摇头,拿出了袖子里的匕首,冲着青金子惨淡一笑:“哈哈。不要想着能拦下我,青金子护法,我自认挡不住护法的铜锤。可你应该知晓我的性格,一旦铜锤落在他的身上,护法挡得住我这抹向脖子的匕首,却挡不住我嘴里的毒药。” 青金子的右手握紧铜锤,左手的指尖发白,他咬紧牙关,这已然是他极为愤怒的表现。 许久之后,他终于是一甩袖子,转过头去,嘴里蹦出来两句话。 “自今日起,你我再无半点情分可言” “此事,我也不会再管了。” 青金子走了,只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等到青金子走远,寒仙子再也顾不上其他,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紫色药瓶,一粒红色药丸被送入徐庸铮的嘴里。这一颗丹药无比珍贵,当初师父传给自己之时,曾嘱咐再三。可此刻,她哪里还能管得了那么多。不过,那粒丹药似乎卡在徐庸铮的嘴里,迟迟不能下咽。寒仙子俯下身去,揭开白纱,朱唇微启,终于是助徐庸铮将丹药服下。 不过,能不能救下徐庸铮,她依旧是没有把握。寒仙子喃喃细语道:“接下来,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程果果依旧未曾醒来,而徐庸铮也躺在不远处。寒仙子只有双手合十,似在祈祷。 “此处无佛,更没有佛脚可抱。寒仙子,都说苍天有千万化身,若是世人都像你这般,向苍天祈祷,你可曾想过这老天爷是否忙得过来?” 寒仙子又是一惊,今日所受的惊吓实在是太多,那一人已经来到她身前,她才后知后觉。她心里只感到自己太过大意了。 抬头一看,只见那人光头锃亮,显然是一位和尚。而山中只有一位和尚,地位且不低。 她心头不由得一紧,说起话来也有些吞吞吐吐:“宝,宝罗王大人,你,你怎么,怎么也来到了此处?” 那和尚单手立掌,说道:“贫僧乃奉教主之命前来查看登堂阵的情况。” 寒仙子装作若无其事地伸手理了理程果果的衣裳,话语颇轻,“登堂阵已经被这剑客所破,还有什么情况可了解的呢?” “敢问寒仙子,你当时可在阵内?”宝罗王面无表情问道。 寒仙子依旧不去看宝罗王的脸,淡淡说道:“宝罗王大人明鉴,不仅我在阵内,连同这小孩子也在阵内。” “如此说来,就是三人在阵中。” “正是如此。” “那寒仙子可曾出手?” “宝罗王说笑了,我始终抱着这孩子,哪里还有力气做其他事。莫说出手,以我的实力,就是在阵中登梯也有些困难!” “这剑客实力如何?” 寒仙子早已经打好腹稿,做好了一番算计,言语也有些鄙夷:“实力不过如此,方才青金子护法来到此处,与这剑客交了手,结果到了这步田地。” “我来此许久,已经看到了他们交手的全部情形。能以剑气破意境,贫僧此前从未见过。放眼整个荡歌山,怕是无人能及他左右。” 来此许久,就是说方才自己喂药的情景他也是看到了。寒仙子心头一震,脸上却是不露丝毫破绽,惊讶道:“宝罗王怕是太过高看这人,依我看,这似乎有些不妥!” “哦?愿闻其详。”宝罗王虽身居高位,言语始终平静,不见任何倨傲之色。 “若是真有本事,岂会被青金子护法一击致此?青金子护法意境雄浑,今天不知为何,只发挥实力十之二三,显然是手下留情了。而这剑客不识好歹,不自量力,也该落得如此下场。” “如此,也算有理。”宝罗王眨了眨眼睛,似在沉吟。“那寒仙子,可曾了解他的实力?” “算是有所了解。”寒仙子尽量不去想徐庸铮如何的意境磅礴,三剑断去其二的剑客,仅凭一柄厚重无锋的巨剑破去登堂阵,最后护自己出阵。而此时,只有将他的实力贬低,才可能让徐庸铮免去麻烦。所以她言语尽显鄙夷之色,“依我看,他的实力不过尔尔,勉强入流吧。” “可曾踏入意境级别?” “虽然我有些不愿承认,可估摸着他应该是踏入了。”寒仙子也知晓撒起慌来九假一真断断是骗不过人,所以难得地点头承认徐庸铮的过人之处。 “依贫僧看来,能破登堂阵的剑客,不论是否有伤,实力绝不至于用勉强入流来形容。寒仙子未免太过谨慎,寒仙子可知,贫僧曾听教主讲过,多人闯阵,阵法之威能也会随之改变。三人入阵,阵法之威不止三倍那么简单,而是八倍之威能!”宝罗王左手转动念珠三两颗,接着淡淡说道,“寒仙子,贫僧亦知你护友心切,但是此事乃是贫僧职责所在,贫僧当如实上报。” 寒仙子的心冷了下来。她有些愧疚了,她若是知晓三人闯阵,八倍之威能,无论如何,她也不会选择走这条路,白白让眼前这个剑客落入险境。 若是自己选择与宝罗王动手,这个念头方一兴起,就被寒仙子给迅速否定了。开什么玩笑,宝罗王心地虽善,可绝不是她可以挑战的。 “对了,寒仙子可知这剑客名字?” 寒仙子摇了摇头,皱眉道:“我不过和他山脚相遇。只知道他姓徐。”寒仙子硬着头皮说完这话,更是头也不敢抬,只希望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未被宝罗王听见。 宝罗王放下右手之掌,接着问道:“那寒仙子可知他的身份?” “听这个小女孩说过,他不久之前赢了剑幕的剑客,好像是得了藏兵殿的客卿之位。不过,这些我只是听说。不知是真是假。”寒仙子心思急转,又扯了一个看上去无伤大雅的谎。 一想到宝罗王接下来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寒仙子不由得更加紧张了!譬如这个小女孩是谁?你为何要带这两人上山?你为何这么关心这个剑客?这些问题颇为棘手,她也不是不能回答,只是一番谎言之下,势必会让人听出破绽。她害怕之前好不容易糊弄过去的问题,也会被后面的谎言所拖累,而失去了可信度。 “如此就好!那这一切,只有等山主定夺了!” 此时听得宝罗王之所言,她轻轻叹了口气,却不敢再多做其他动作。 “寒仙子,你可知罪?”宝罗王看着寒仙子,却是突然呵斥道。 “属下知罪。” 一道呵斥之下,寒仙子赶忙低头认罪。宝罗王接着宣读教主口谕:“奉教主令,寒仙子,你接受教主之命,护送圣子回山,可圣子遭人掳掠而去,邢长老身死相报,汝甚聪慧,护住自身安全,仍不忘回山复命,教主念你忠心耿耿,有心悔过,特命你闭门思过,没有号令不得擅动。” “谢教主恩典!教主大恩,属下定当牢记在心!”寒仙子低头俯首,又是一拜! 这一番口谕下来,总算是了却她的一些愁绪。圣子被那白丁掳了去,她也做好被驱逐出教的准备,岂料只是闭门思过,这个处罚比起其他山规教条,可以说仁慈太多,算不得什么处罚。 “寒仙子,贫僧还有一事相告!” “宝罗王大人,请尽管说吧!” “你需要做好心里准备!” 寒仙子一颗落下肚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值得宝罗王如此对待的,又怎么会是小事呢? “你师父死了,死于闯山的贼人之手!” 寒仙子只觉天旋地转,脸色瞬间煞白,险些没直接晕倒过去! “所以,请寒仙子节哀!教主有言,寒仙子一切居所待遇照旧。只等寒仙子闭门思过出来,再论其他!” “敢问宝罗王大人,可知那贼人姓名?”寒仙子泫然欲泣,眼睛里的清泪终于是落下了一行。 宝罗王第一次摇了摇头,冷淡地说道:“寒仙子不必多问,那贼人已经被教主击毙,打落在山崖之下,死无全尸了!” “那我师尊的尸首现在在何处?” “已经由赤铜护法选一僻静处安置妥当,还请寒仙子不必担心!” “如此甚好!我师傅生前就不喜欢热闹,想来他死后也不想被人多加打扰!”寒仙子依旧是带着哭腔,有些泣不成声了! “具体地方,你还得问赤铜护法!” “宝罗王大人,寒仙子有一事相求!”寒仙子泪痕未干,显得楚楚可怜。 “但说无妨,因为贫僧也不敢说,一定能应允你。” 只见寒仙子言真意切道:“家师生前对宝罗王所讲的佛法倍为推崇,曾多次表示愿往西漠一观,领悟佛法真谛。只恨俗事缠身而迟迟不得成行。寒仙子虽未见家师最后一面,可也能猜到家师遗愿之一二!听闻宝罗王会念经以超度亡魂,寒仙子在此恳请宝罗王超度家师亡魂,助家师早登极乐。” “寒仙子,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宝罗王眼睛一闭,语气依旧平淡。 绕是如此,宝罗王左手的异样还是被寒仙子收在眼中。那串念珠转动了五六颗,节奏有些乱了。 见势有效,寒仙子趁热打铁,头伏得更低了。“寒仙子不敢撒谎,世人不知佛法之精妙,家师深以为憾。家师曾言,来世愿生在西漠,常伴佛祖青灯之下。” 当今之中州,天下人不知佛,更不知有佛祖。寒仙子曾在荡歌山的某本古籍当中有所收获,佛出西漠,普度众生。而在与师傅的交谈中得知,宝罗王从西漠来中州,是弘扬佛法,宣传教义的。而如今世界超度亡魂,多是以道教为主。殊不知佛教也有超度亡魂之经文。 而寒仙子则在赌,她希望以此为契机,拉进与宝罗王的距离,获得他的好感。以便在某个时刻,宝罗王的某些话语能有意无意地偏向自己。出家人不打诳语,让宝罗王撒谎,是万万不可能的。她更是不敢奢望,仅凭自己与宝罗王的片面之缘,能让宝罗王破戒。可是,有些事还是需要做的。 “为何之前未见长老提起?” “家师自知未入那禅宗释门,不敢与佛法精妙的宝罗王大人谈经论佛!没想到,这倒成了一生之遗憾。” 宝罗王手中的念珠再度转了起来,且有越转越快的趋势,许久以后,宝罗王笑着道:“如此,贫僧就答应你!” “此事,还请宝罗王大人不要对教主说起!” “贫僧知道事情之轻重,也自有分寸!请寒仙子放心!” 宝罗王低头颔首道:“如此,贫僧告辞了。” “如此,多谢宝罗王成全!”寒仙子点头笑道。 宝罗王转过头去,却是忽然停下脚步,接下来的话,却是寒仙子一惊。 “佛法有云,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都将被打入拔舌地狱!寒仙子,请放心,也请珍重。” 第二百五十三章 苦茶,苦口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寒仙子没想到,自己始终保持不与那佛法高深的宝罗王对视,却被宝罗王临走之时的一番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句话里的诸多玄机,如巧言相辩,说谎骗人,寒仙子可是占了这两样。至于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她倒是有所耳闻。不过那好像只是第一层地狱? 那这最后的请放心和请珍重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宝罗王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意图?还是说他打算替自己作掩护?隐藏自己用嘴给这剑客喂过药吗? 她武功低微,身为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以徐庸铮的脾气,自然是不愿向荡歌山低头的,哪怕是做名义上的客卿。只是以徐庸铮此时的身体情况,程果果这古怪的病情,他还能像之前那般坚守本心吗?最后怕是又少不了一场争斗。 与寒仙子的担心不同,徐庸铮昏过去之后,只觉浑身上下血肉燥似夏日里待燃枯草,骨头里更是似火烧般发烫的热,若不是仅有的一丝清明,他毫不怀疑自己此时被架置在一堆篝火之中,如一堆干柴枯枝在熊熊燃烧。 发烧的是他的骨头,发烫的是他的肉,唯独他体内那腔本该更加滚烫的血液没有任何信号传来。这全都是因为他失血过多。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调动自己的意识,来修行那无名功法。他隐约感觉嘴里被人塞了一个球状东西,他努力地想要吞咽口水,发现嘴巴里连一丝多余的唾液都没有。 就在他感觉自己要被噎死的那一刻,那东西总算是被取了出来。下一刻,他感到唇边一股冰凉,随之而来的,那股冰凉之泉顺着喉咙之下,流向了肚子,更流向了自己的四肢百骸。那股火终于是熄了,那莫名的热也开始慢慢冷却下来,他全身毛孔都舒展开,只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太乙三清凡夫始,灵台通明身自轻。抛却凡界三千劫,飞身跃步入虚清······” 识海中一股音韵响起,似在吟唱。 毫不迟疑,无名功法终于再度施展开,徐庸铮的意识渐渐回到这架身躯之内。 似乎是寒仙子的祈祷奏了效。半个时辰之后,徐庸铮猛然睁开眼,倏然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寒仙子脸露喜色,说道:“徐公子,你终于醒了?” 徐庸铮环顾四周,发现仅有寒仙子一人,问道:“那人呢?” 宝罗王到来之时,徐庸铮已经晕倒,自然不可能知道后面又来了一人。所以寒仙子解释道:“青金子护法已经被你打跑了。” “那就好。”徐庸铮用袖子擦了擦脸颊,更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我睡了多久了?” “公子不必担心,不过半个时辰。” 实在是拗不过徐庸铮的脾气,寒仙子再三劝说之下,徐庸铮也只是饮了小半袋水,随意擦了擦脸颊,就再度出发了。 一路之上兜兜转装,路上风景优美,远方山雾迷蒙,徐庸铮却没有这个心情。怀中的程果果睡得香甜,寒仙子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依旧是有些发烫。这孩子分明已经是锦衣玉食,吃遍山珍海味,也不知这孩子的体质为何竟能虚弱至此?难不成要像贫穷人家孩子地上打滚,整天玩泥巴,有得一口吃食便欣喜,这样身体才能健康? 中途,寒仙子一度想要抱过程果果,怎奈小女孩哪怕睡着,双手依旧死死抓住徐庸铮的衣襟,不肯松手。寒仙子见状只能作罢,看着徐庸铮身后还背着一个剑匣,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心里更加担心了。 好在二人脚力够快,虽被青金子和宝罗王耽搁一些时辰,总算是赶在烈日当空之时,来到了寒仙子的住处。 这分明是一间农家别舍,屋前立着一圈半人高的篱笆,院里拓出几个花圃,似种着些药材,更有一间茅草屋。 轻轻推开小门,寒仙子领着徐庸铮就进了茅草屋。简单喂了几粒药丸,安顿好程果果之后,寒仙子随意招呼徐庸铮几句之后,便出门而去。 闻着屋内淡淡的兰花香味,屋内木桌木椅,颇为别致。几株绿萝与吊兰更是平添几分绿意。 剑匣随意摆放在桌上,徐庸铮闭上了眼睛,头疼不已。除去玄意剑无损,剑幕那女子送的逆流剑被人毁去,碎得干脆。逆流剑既然是借的,他理应完好无损归还。可如今,他又拿什么归还呢?总不至于归还一把破剑回去吧。至于将逆流剑重铸,徐庸铮摇了摇头,那还是原来的逆流剑吗?而东林沐家小姐那边,还稍微好处理一点。毕竟人家是送出的金戈剑,虽然被那人一指两断,可好歹还有个盼头。 “得得得,一件小事如此念叨。这金戈剑送去金意楼修理即可。只不过要多花费些银两。银两对你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金戈剑主。”徐庸铮识海里热闹了起来,又是那个熟悉的家伙,熟悉的腔调。 不过才说了一句,那个家伙又没个正经话了:“若是你怕辜负了那沐小姐的一番好意,大可以来个以身相许。” “若是你再多情柔情一些,这逆流剑的主人也一并收了,那小妮子长得圆润,你还不算吃亏。若实在不行,剑幕所在也是个好去处。以你的实力,去当个上门女婿,剑幕总不至于怠慢你,只不过,你的复仇大计就要往后推个数年了。怎么样……” 闻听诡熟悉的吊儿郎当口气,徐庸铮也不当真。说起来惭愧,他至今没有关注过诡的情况,而至于自己为何起死回生,他更是不明不白。 “诡先生,你恢复了吗?” “都说了,”诡企图纠正徐庸铮的叫法,毕竟他说过自己已经集齐半步兵书,应该叫奇先生。“算了。随你吧。至于恢复嘛?还没呢,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比得上你金戈剑主的大腿粗呢?我可没有……” 诡说到一半,忽然的话语一停,似被人遮住了嘴巴一样,倒是让徐庸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没有什么?” “可没有你这般的鸿运当头。” 徐庸铮只觉诡在开玩笑,没有选择搭话。他本意只想复仇,若他真是鸿运当头,又岂会遭遇如此多波折?诡也知晓徐庸铮的脾气,本欲再度打趣他的桃花运当头,又怕落得个自讨没趣,所以干脆也闭上了嘴巴。徐庸铮的识海如今可是个好住处,日月当空,便于他修复身躯,他哪里会放过这等机会来做那件大事呢! “哈哈,哈哈。”又是响起一阵让徐庸铮摸不着头脑的笑声。 “近来我还要沉睡一段时间,你可千万别来打扰我。”交代完这一句,徐庸铮的识海当中终于又恢复寂静。 徐庸铮一阵无语,明明是这个人神出鬼没。不对,严格意义来讲,诡还不能算是人里面的数。 徐庸铮自然有好多事要问那个家伙,而那个家伙自从那天夜里说要帮助自己修炼,这几天就没了动静。现在更是玩起了熟悉的大爷做派,关键是徐庸铮还奈何不了。没有办法,徐庸铮只能接着修炼起无名功法了。 窗外暮色渐至,一片残阳过山头。 端菜回屋之后,徐庸铮看着这剑客闭目盘坐修炼的姿态,不得不佩服徐庸铮的定力。一下午的时间,程果果中间醒来了两三次,在寒仙子的招呼下,只是晕晕乎乎喝了一些汤水和丹药。 不过,令人安心的是,那张小脸又渐渐回复了血色。寒仙子诊断过后,断言小孩子体内寒症消除小半,再坚持用药两三日,应该就能好转。至此,徐庸铮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肚子里,一心一意修炼了起来。 屋内残灯二三盏,桌上素食四五盘。 “徐公子,时候不早了,还是先来用膳吧!” 闻着久违的香味,睁眼看了看桌上的热菜热饭,徐庸铮这才想起自己已是许久未曾进食过米饭,不知何人曾说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或许是大病初愈,又或许是劫后余生,徐庸铮表现出难得的好胃口,狼吞虎咽,筷子灵动生风,一口气竟是吃了三大碗米饭。 等到第四碗米饭在手,徐庸铮这才注意到寒仙子手持碗筷,点滴未动,他不由得有些尴尬。 “呃……”一个饱嗝响起,却是惹得寒仙子嘻嘻的若风铃之笑声。 “徐公子,山中简陋,只有几盘素食,未有好酒好菜招待,还望见谅!” “我,呃…”徐庸铮用手将嘴角的饭粒拨弄到嘴巴里,和善一笑,接着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公子。能有如此的美味佳肴享用,我,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就多吃两碗。” “嗯!”让寒仙子没想到的是,徐庸铮居然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显然是将此话当了真。 或许是女子胃口小,寒仙子并未吃下多少,干脆放下筷子,手托着腮帮,静静地看着徐庸铮狼吞虎咽。 四目相对,是多少男女定情之前的激动,也是多少情侣坦露心迹的勇气,更是多少夫妻相濡以沫的平静。寒仙子美目盼兮,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之前敢于英勇就义的徐庸铮面对她的目光却显得害羞了起来。 哪怕如此,寒仙子依旧是吃惊于徐庸铮的饭量,因为眼前这个男子居然真的吃下了五碗米饭。 看到徐庸铮的嘴角满是油渍,或许是不愿再看到徐庸铮拘谨的模样,也或许不愿徐庸铮就此噎死,寒仙子起身用木碗倒了一碗泉水。殊不知,徐庸铮看到寒仙子起身之后,更是长长地虚叹了一口气。 山中泉水攫取方便,而饭后没多久功夫,一碗茗香缭绕的茶便经由寒仙子的手,递到了徐庸铮的眼前。 “多谢。”徐庸铮道过谢之后,笑着双手接过那碗茶。 通过木碗,徐庸铮只觉茶水微微发烫,茶水整体颜色惨黄,似一个蛋黄掉进了污水里。单看这颜色,不是毒药更似毒药。再细看那茶叶形状,徐庸铮也不知名字,只觉污水之上潜伏着一条条断着的鱼尾,好不凄惨。 “山中野茶,还请公子品鉴。”寒仙子将手一抬,笑着道。 “我不过粗人一个,哪里懂茶!”说话间,徐庸铮微微一抬手,木碗之中的茶水就到了唇边。 一大口微烫的茶水顺着徐庸铮的咽喉下肚,徐庸铮只觉得一股子馊味直击他的味蕾,如一柄大锤击中了他的苦胆,徐庸铮险些没将方才所吃给尽数吐了出来。 寒仙子看着徐庸铮吃瘪的神情,终于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这茶的味道,徐公子觉得如何?” 觉得如何?就这股馊味,还能觉得如何?徐庸铮自忖没有得罪寒仙子,甚至还救过寒仙子一命。不知寒仙子为何要这样作弄自己!他本意恼怒,可实在没脸皮对着才有一饭之恩的温柔女子撕破脸皮,这简直是翻脸不认人。 于是,江湖上享有盛名的金戈剑主徐庸铮只得无奈摸了摸脑袋,嘴唇抿得紧紧得。只是他心里想着的却是:这样的好茶,要不你也来喝两口? “原来,公子真的不懂茶。”寒仙子看着徐庸铮有些躲闪的眼神,羞赧拘谨的模样,才知晓这位剑客真的不习惯与女人打交道,笑着解释道:“此茶不具名,其形若黄蜂尾后针,热汤浇汁似鱼尾。取山间清泉水二瓢,熬煮三次,最后取木碗饮之。水微烫而浊浊,水凉则清,饮之可得其味!” 听得寒仙子说的条条是道,徐庸铮觉得不像骗人。而他方才还吃人饭菜,难得地想起之前沐家小姐说的人情世故,竟也开始虚伪了起来。 只听得徐庸铮拱手一笑,神情无比自然地恭维道:“想不到寒仙子竟然如此精通茶道!在下佩服!” 不过这虚伪的样子也让寒仙子颇为受用。“公子说笑了,不过是山野之人瞎琢磨罢了!倒是公子剑术无双,小女子才好生钦佩。”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寒仙子微微躬身,对徐庸铮也是一番奉承。 “只是如此名茶,未有名字,实乃明珠蒙尘,实在可惜!不知,寒仙子可想好名字?” “公子过誉了。不过是山野之物,哪里值得什么好名字。倒是如今这茶水已清,还请徐公子再度品鉴!” 徐庸铮再度鼓起勇气,怎奈微颤的手还是被寒仙子收入眼底。 苦!难以言说的苦!比苦瓜更苦,比苦胆更苦!徐庸铮只觉这一番苦味比方才馊味更浓,充斥在他的胸膛。 “当真是好茶!” “不知公子,这茶怎么个好法?” “人常言,人生百态百味,酸甜苦辣咸。依我看,这苦才是人生常态。吃得苦中苦,方觉人生甜,苦尽才能甜来。”说话间,徐庸铮咬紧的牙关也微微松了松。 “这茶,对你有好处!尽数喝了它!连茶叶都不要剩下。”寒仙子还未说话,识海中的那个老气横秋的家伙却说了话。 徐庸铮方要争辩两句,怎料诡一本正经道:“这不是玩笑,我不会骗你的!” “如此,就请公子尽数喝下!”寒仙子又是一抬手。 得,盛情难却。只是徐庸铮喝茶之时,眉毛不自觉地一连挑动数下,最后真的一饮而尽,颇有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 寒仙子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玩笑,竟让徐庸铮将那茶叶也给咽下肚子。 只是这茶是喝下了,苦味尝尽,也没有像徐庸铮说的有甜来。徐庸铮又赶忙从桌子上的茶壶里倒了两大碗泉水,尽数咽下之后,才将这口中的苦味冲淡一些,做完这一切之后,徐庸铮便彻底瘫坐在椅子之上。 只是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白日里受那青金子一击,方才还隐隐作痛的后背变得一轻,数十斤重物似被人卸下。 “你,真是个实在又有趣的人!”或许是徐庸铮未曾表现得太过盛气凌人,喝茶的羞赧模样使得寒仙子莫名生出亲近之感。寒仙子也不再称呼徐庸铮为公子,一句话却使得徐庸铮有些哭笑不得。 “方才我就说,我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普通人可没你这么高的剑术!”寒仙子笑了笑。 “那或许只是我运气好!” “运气好就能有如此高的剑术?”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可偏偏徐庸铮懂了。 他真的只是运气好吗?山谷之中三年的练剑生活,其中苦楚又该向何人说呢?无数个日夜里的煎熬,对着石壁的枯燥与无奈,似一望无际的黑暗里,没有一丝光亮…… 寒仙子接着说道:“你的身份不便透露,我是能理解的!” “我的身份?”这话着实让徐庸铮摸不着头脑了。 他能有什么身份?无非是一个孤儿!被一个糟老头收养着,带着走南闯北。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进了一趟山里,自己险些死在那群人手中。而等到自己學剑回来,才发现老头子却死了。仇人若干,他要复仇,还不能报上姓名,谨慎若老鼠,只能见机行事,稍有不慎,就要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这种憋屈的事他找谁说理去呢? “沐家小姐相赠金戈剑,敢于去招惹朱家,这可不是勇气这么简单。而能在千金悬赏之下,坚持数月之久,也不只是运气这么简单吧!诛杀八大山岳,击败枯枝老怪,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你身份不简单!再说,江湖之上已有传闻,说你和剑幕有关联!更有剑幕弟子送你名剑,公子可知道,江湖之中近来有传闻说你是哪位府主的关门弟子!” 听着这番推论,徐庸铮不由得惊了。他消息一向不够灵通,哪里知道这江湖中还流传着这样的关于他的谣言。至于府主的关门弟子,这个谣传他本人也是今日才听说。 “我和剑幕,是没关联的!”徐庸铮也没想到,自己淡淡的话语,落在寒仙子的耳中,更似在辩解着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殊不知,寒仙子却更加笃信自己的猜测了。 “一般侠客,若是有师门能照扶一二,行走江湖也算方便。”寒仙子非常能理解徐庸铮的谨慎之心,毕竟师门利益有时比个人生死更加重要。何况是剑幕这等庞然大物呢。“只是如公子这般惹了祸事,怕是会给师门带去灾难。也难怪公子不想与剑幕有瓜葛呢!要是能与剑幕联系上,或许可以解公子此时的困境!” “哦?此话怎讲?那朱家会买剑幕的账?我听闻剑幕中人行事一般无来由,全凭本心行事!”徐庸铮倒是来了兴趣。 寒仙子说道:“公子多虑了,朱家幽居南岭,已成气候,亦有一番经营,此次的丧子之痛,朱家老太爷雷霆之怒,自然可以不买剑幕的账!再者,剑幕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向任何势力服软!至于与朱家说项,那更是绝无可能。” “既然如此,剑幕当如何解我困境呢?” 寒仙子问道:“公子可知剑幕的江湖行走?” “之前碰到过范钦臣,李玉宇等人,不知是否是江湖行走?” 寒仙子推测道:“想必公子也与那二人动过手了?” 徐庸铮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过交手!” “胜负如何?公子可是败给了范钦臣?”看着徐庸铮不解的目光,寒仙子笑着解释道,“公子别误会。范钦臣身为节气剑府的江湖行走,于江湖已经小有盛名,许多成名高手也都败在他手上。公子若是败在他手里,也不算奇怪。” 听到这个解释,徐庸铮也稍微释然了。“我打败了他!” “打败了就好!”寒仙子附和着,随即又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公子说的可是打败了他,而不是败给了他?” “他的实力不过尔尔,打败他很难吗?” 徐庸铮天真的眼神,无辜的表情似乎在诉说一个如同三岁小孩打不过大人一样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这不是骄傲,更不是作伪的谦虚。可落在寒仙子的耳中,不异于一道炸雷。她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眼前这个剑客的实力了! “冒昧问公子一句,公子的实力可是突破意境级别了吗?” 徐庸铮连下一步为何种境界都不知晓,至于突破,更是无从谈起。虽然经过藏兵殿一役,他领悟出了第四道意境的雏形。 与白丁一战,他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那个门槛,可是,这个门槛何时何日能迈过,他心里实在没数。 第二百五十四章 山中虎何在?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常言道名师出高徒。不仅是因为名师自己技艺高超,能将自己的绝学传给弟子,言传身教,可为弟子立一榜样。更是因为他的某些高明见解能为弟子解答困惑,甚至在关键的时候指引方向。姜玄初算不算名师,徐庸铮不知道。按诡的说法,他应该算一个绝世的剑客。值得庆幸的是,他的两个弟子,徐庸铮和那个家伙还算争气,在向高徒的这一个称呼看齐。 可惜,不算天才,却绝对算是高徒的徐庸铮现在有困惑,却不知向谁问。被寒仙子问及是否突破意境级别之时,徐庸铮只是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从他嘴里蹦出了一句话。 “尚未突破,只掌握了两道意境!” “那公子可曾将意境达到极致?” 他根本不知自己的截河与折岳的极致在哪,可是他知道,达到极致谈何容易,自己不说远远未到极致,更是连随心所欲都曾达到。所以徐庸铮再一次微微抿了抿嘴唇,随后摇了摇头道:“未曾。” “我曾听师父说过,任何一种意境到了极致,都可以突破凝神境界。” 徐庸铮终于忍不住问道:“何为极致?” “这个我倒是未听师父讲起。想来那…”寒仙子稍稍停顿,端起了身前茶杯,最后抿了一口,“那日那位白衣公子应该已经到达那个境界。” 又是那位白衣公子,曾被诡劝诫要越挫越勇的徐庸铮难得的沉默了。人生路漫漫,武道无休止,总有一天,自己肯定要再与他交手一番。 寒仙子知晓自己说起了徐庸铮不愿提起之事,对呀,他才从那人手下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如今自己旧事重提,他又怎能高兴?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那人的境界应该远远不止凝神境界。”许久之后,总算是响起了徐庸铮低沉的话语。 寒仙子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起身帮徐庸铮再倒一碗茗香缭绕的茶。 这一次寒仙子则是正经介绍道:“这苦茶虽苦,对筋骨之伤是有奇效。还请公子忍耐。忍耐” 忍耐,这是诡认为徐庸铮身上为数不多的珍贵品质。其实,任谁小时候饱受病痛折磨,每次发病时浑身上下如被百虫噬咬,而且折磨的过程长达十年之久,只要他抗过来了,怕是都会拥有这个珍贵品质。话虽是如此,可当徐庸铮再次看到茶水之中似数道鱼尾游曳的茶叶,还是没能忍住,只觉自己的胃里也多了几条鱼在嬉戏玩耍,他分明感到胃里有东西在翻滚,可又觉得有十数根鱼刺卡在喉咙里。 茶虽好,可更苦。徐庸铮再一次将茶水与茶叶尽数吞咽下之后,还是多喝了一碗水。 寒仙子忽然一笑:“上一次是苦口莲子汤,这一次的苦茶更甚。看来,我算是让公子尝尽苦头了。” 这句玩笑话却是将徐庸铮逗笑了。 徐庸铮也难得的不正经道:“那苦头尝尽,寒仙子,是否考虑给我一点甜头尝尝?” -------- 是夜,荡歌山内,议事堂再度被启用,不过这一次,堂内仅站着两人,堂上正位端坐着一人,只见那人两缕白发垂在胸前,头顶玉冠,一身黑色散花锦袍,十分威严。 那人脸色严肃,眼睛微眯,似在闭目养神。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禀告山主,闯阵者有三人,其中寒仙子抱着一昏睡的小孩,主要负责破阵的应该是那名剑客。” “宝罗王,你前去察看一番之后,认为那剑客实力如何?” 方才说话之人正是宝罗王,他面无表情,语气颇为平静说道:“贫僧赶去之时,那人已经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想来是受了重伤,但是看他之前的气机,贫僧认为值得招揽。” “哼,”宝罗王话未讲完,却被一声冷哼打断。另一人身材魁梧,中等身材,一头极具特色的淡蓝色长发,除去是青金子护法还有谁。“宝罗王此言差矣,如果是单看气机就值得招揽,那江湖之中恐怕有一半人都可入我荡歌山。气机毕竟只能是细枝末节,若是未摸到或是踏入那道门槛,终究都是虚谈,而那剑客勉强能发出剑气,微弱至极,也不见如何磅礴,按我来说,不值得山主一瞧。” 青金子声音洪亮,几句话下来,偌大的议事堂内似乎可以听到回音。可宝罗王依旧不慌不忙道:“护法只看中了表面,却不细究内在。” “哦,愿问宝罗王大人的高见。”青金子戏谑道。 “那剑客既然能破了登堂阵,势必不可能只会几道微弱剑气······” 岂料宝罗王方一开口,再次被青金子说话打断:“慢着,宝罗王这么确信是那剑客破了登堂阵,莫非宝罗王你当时也在登堂阵内?” “护法说笑,贫僧当时正在默念经文。”宝罗王说话间,手中的红色念珠转动了两颗。 “既然如此,那方才所言,乃是宝罗王的猜测咯。那按我说,闯阵乃是寒仙子为主,那剑客不过是看戏罢了。这种猜测是否也可行呢?”青金子说话间朝山主一鞠躬,之后声音更大了,“教主,依我来看,既然我们都不在那登堂阵内,也都不知登堂阵内具体的状况,那么是谁人破阵都不重要。我们只需要看他的实力与表现即可。” “那时,我不过是挥了两锤,那个剑客就重伤倒地不起。这样的实力,若是能入我荡歌山,岂不是让天下英雄笑掉大牙了吗?你说呢,宝罗王大人。”这最后几个字却是语调怪异,不过青金子脸上还是带笑看着那个锃亮的光头。 “贫僧只看到那剑客半路遇变故而剑改轨迹,以身挡锤。而青金子护法的锤依旧是一往无前,全然不顾那寒仙子死活。既然如此,那剑客是为救寒仙子而受伤,两人也算是······” 这话说出,青金子却是怒了,这件事若是宝罗王不提起,他也打算就此瞒住。对于寒仙子,他心底还留着一番念想。可如今,宝罗王的话,什么一往无前,不顾寒仙子的死活,如同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只见他眼睛微眯道:“我原本以为和尚清心寡欲,超然物外,没想到宝罗王大人还懂得男欢女爱,真是让本护法开了眼界呀。” 眼看那青金子如荒漠里被惹怒的野牛,宝罗王见多了,倒也不怵,慢悠悠说道:“青金子也不必恼怒,那剑客以剑气破你意境之事,贫僧还尚未提起呢。” 被人以剑气破意境,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恐怕青金子以后都没有脸面在荡歌山中称王称霸了。 世人皆是如此,不论过程如何,不管青金子护法是重伤未愈还是气机阻滞,他被人用剑气破了意境,这就是结果,也是事实。这个事实以一传十,以十传百,传到最后,指不定青金子会被人们变成怎么样的,一个他自己都认不出的凄惨模样呢。 眼见自己的遮羞布被人揭下,青金子顿时暴跳如雷,怒骂道:“秃驴和尚,你当真想死不成?” 看到青金子心中那点怒火被自己三言两语点燃起来,宝罗王却是笑了两声,说道:“青金子切莫吓唬贫僧,用中州的话来讲,贫僧也不是吓大的。” “秃驴和尚,若不是老子现在重伤未愈,一定要试试你的身手,看你到底配不配我荡歌山的王位。”说话间,青金子二指指着宝罗王的鼻子。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指不定下一刻青金子就要出手,再度将议事堂变成比武场,座位之上的那人终于是睁开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开口说话道:“好了好了,二位乃是我荡歌山的栋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大可不必。” 两人皆是不哼声,而青金子也放下了抬起的手臂。 片刻之后,荡歌山山主脸带笑意说道:“既然叫你们二位来议事堂,那就以事论事,莫要起口舌之争才好。不过若是真的比武心切,本教主也不拦着。” 只是荡歌山山主面带冷笑,顿了顿,肃然道:“只是,二位,可千万不要忘了此处是议事堂,不是那杀人流血的比武场,二位真打算在此比武较艺,也可以。只是到时,可别千万怪本教主不留一丝情面,本教主倒是想要看看,你们能不能破了那九曲黄泉索命阵。” 破那九曲黄泉索命阵,开什么玩笑,非凝神境界不可破。青金子现在重伤未愈,只得缩了缩脖子,不知为何还是有一股子冷风袭来。 只是,如此一番恩威并施之下,青金子终于也是微微低了头。倒是那宝罗王颇为自在,像此事与自己无关。 “宝罗王,你切莫和青金子护法一般见识。他毕竟未曾修过佛法,做事难免有些冲动急躁。你佛法高深,且包容些。” 这时,宝罗王转头看着青金子低头不语的模样,也是微微一笑道:“山主多虑了,青金子护法一心为山为教,才会如此行为。贫僧知晓的。” “如此正好。对了,宝罗王,你可曾知晓那剑客身份?” “那剑客姓徐,乃是藏兵殿的客卿。” “藏兵殿吗?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时候也不早了,宝罗王,你早点去休息吧。” “既然如此,宝罗告辞。” 宝罗王脚步缓慢,终于是离开了议事堂。随着大门被重重关起,青金子再也忍不住了:“宝罗王简直是荒唐!义父,之前我就曾问过那剑客,他自称闲云野鹤,不想受任何规矩束缚。” “如此说来,是宝罗王说谎了?他一个和尚,虽不将佛法常挂在嘴边,可他真的将佛法装在心里。你可知道,在佛经中,说谎骗人,死后都将被打入地狱,不得超生的?还是你觉得他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剑客而撒谎?” 青金子皱眉道:“这······” “早先就与你说过,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学会自己去思考。”也许只有二人独处,荡歌山山主才会表现出如此的模样,只见他面色和善,语重心长道:“既然那剑客昏迷,那谁人可替剑客作答?是那个小女孩吗?还是另有其人?” “难道是寒仙子?” “这么看起来,你还是会动脑子的。青金子。”荡歌山山主打趣道。 青金子分明是更加相信自己所问的答案,有些不解问道:“可是寒仙子为何要说谎呢?” 荡歌山山主笑道:“你又凭什么认定,不是那剑客撒谎呢?” 听得山主这么一说,青金子更加犯难了,只是挠了挠脑袋。 荡歌山主沉吟片刻,继续道:“既然这样,一切都有待重新商榷。这剑客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们必须得知道。” “那他的实力呢?我们是不是也得考量一下?要不在那个剑客来的途中,派人去刺杀一番?”青金子说话间,单手作刀状,示意杀人。 见到义子依旧是熟悉的样子,动辄伤人杀人,行事狠辣,山主也不见怪,笑着摆摆手道:“不必了,到时候见面便知高低。如若刺杀之事传了出去,反倒给江湖之人留下口实,说我们荡歌山无容人之量。” “义父放心,如果是我动手,我敢保证,这件事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更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口实。” “青金子,收起你的嫉妒心。我知道你钟情寒仙子不假。可你贸然杀了这人,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今他身份不明,万一他真的是藏兵殿的客卿,你置我们荡歌山于何处?再说,你就不怕寒仙子从此对你生出恨意来?” “哼。”只一声过后,青金子便低头不语,更是将头甩到一旁。 “男子汉大丈夫,不可无情,也不可太过多情。真要讨一个女子欢心,你得多花些心思。比如送一些她需要的物件,说几句服软的体贴柔情话。这大部分女子嘛,这眼见总归不可能太高的。” 或许是站着太累,或许是嫌说教太过啰嗦,青金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盘坐,也开始了他的碎碎念:“当时,她就那样趴在那剑客怀里,我怒火攻心。若不是有伤,真的两锤就把那剑客打杀了。那个小娃娃也别想着活下来。若是寒仙子对我生气,我大不了把她关起来,看她什么时候气消了,我再把她放出来就是了。” 一声长叹,荡歌山山主也彻底放弃了对青金子的说教。这孩子忠心耿耿,唯独对情字太过执着,似走进了死胡同一般。这般将寒仙子当作禁-脔对待,恐怕两人日后会越走越远。也罢,或许这样,他才会改变吧。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她嘴巴里有毒药,所以,下次我一定要把她的嘴给撬开,把里面的毒药弄出来,避免她服毒自尽。” “那她咬舌自尽怎么办?”荡歌山山主一阵喃喃,“难不成你要把她的嘴巴也给堵上?她要是撞墙怎么办?痴儿呀。”可惜,青金子自说自话,却没有听到。 又碎碎叨叨了五六句,青金子这才消停了。不过有些想法,使荡歌山山主听了,都不禁冒了一些冷汗。终于,荡歌山山主忍不住了,和气道:“好了,这件事不需再去讨论了。你也不用多想了。不过,日后,你对宝罗王还是要客气些。你对人家盛气凌人的模样,别看人家表面不计较,难免心存芥蒂。” “他不过是一个入山不过一两年,勉强混了个职位的和尚,我凭什么要对他客气?依我看,把这个秃驴逐出荡歌山才好。省得污了义父的眼。” “到底是污了我的眼,还是触了你青金子护法的霉头呢?你此刻若是将他赶出山去,莫不是正合了他的意。他怕是心里早已生出退意了。”荡歌山山主笑道。 “他为何想走?”青金子终于从地上一跃而起,气愤不已。“我荡歌山何曾亏待过他?他寸功未立,得我荡歌山的厚禄享用,更是进了那功法密室参悟。依我看,这人就是给脸不要脸。哎呀,早知道,方才我就出手教训他了。” “你现在重伤未愈,境界不稳,能打过他吗?”荡歌山山主微眯了眼睛。 “只要义父一声令下,青金子明知打不过,哪怕也要和他斗上一斗。”青金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斗上一斗自然是不难。可问题是斗过了之后呢?青金子,你想过没有?他刚好以此为借口,离山叛教而出,我们又能奈何得了他吗?又能对他怎么样呢?这些事你都想过没有?” 闻听义父的诸多考量,青金子撇了撇嘴。男子汉大丈夫,想这么多作甚。不过是怕忤逆了义父,这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不过,青金子还是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那既然他都要离山而去,我为什么还要对他恭敬?” 荡歌山主反问道:“那么,此时此刻,你可有把握凭一人之力将宝罗王给击杀咯?” “没有把握。”几乎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青金子便给出了答案。自己未曾与宝罗王交手,根本不知晓他的实力。至于击杀,以他的猜想,若是自己重伤之下,可以凭一己之力击杀荡歌山中的王,那真的是荡歌山的悲哀了。而自己也知道,义父当时是如何反复斟酌,才敲定了那四个位置归属的。 “你恐怕连他的实力都不知晓吧。就这么说吧,他目前的实力,此时荡歌山仅有二人能称得上是他的敌手。这当中还不能算我。你当初若是破了境,或许也可一敌。” 这话说来,青金子心中一沉。自己若是当初破镜,那便是凝神之境了。莫非宝罗王的实力也到了这种地步? “不用惊讶,若是没有达到那一境界,我也不会将王位草率交出。前面之所以不愿告知你他的实力,实则是为了让你们几位护法和王之间有机会亲近与切磋。没曾想,倒是埋下了猜忌的种子。” “既然如此,那日那人破阵,他为何仍旧受了伤?他真的没有假装败退而保存实力?依我看,宝罗王分明是未出力。” 这一问,将荡歌山山主给难倒了。至于那日为何自己和宝罗王都受了伤,说到底,一句话,还是那白衣的实力实在太过强悍。可这话,他又如何对这个敬重自己胜过爱戴自己的义子青金子说出口呢? 当日自己跪下,已经是失态。今日当着义子的面承认自己技不如人,那自己这教主还当不当了? “不管宝罗王有没有出力,你都不应该记恨他,更不要和他撕破脸皮。在这江湖当中,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江湖变幻莫测,谁都无法保证自己没有虎落平阳的那一天。说不准,哪一天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也能救你一命呢?” 青金子颇为执拗,“那义父打算如何处置那宝罗王呢?他去意已决,我们留他也无用。” “这个,山人自有妙计。”荡歌山山主终于也站起身来,走下台阶。 只见他双手负后,缓缓道:“荡歌山经那袭白衣一役之后,实力大伤,势力大损,我也察觉到教中人心也有些涣散了。想本教主韬光养晦数十年,本以为再过数年,能有一番作为。没想到那白衣朝夕之间闯山毁阵,杀人夺宝,我之心血被毁于一旦。青金子,你一定要记住,此乃我荡歌山之耻。他日,我们定要报仇,雪耻。” “诺,青金子记住了。”青金子重重点了点头。 “青金子,荡歌山接下来的第一要事,急需你去做。当然,此事也只有你能胜任。” 青金子精神一振,爽快道:“义父,尽请吩咐,青金子自当全力以赴。” “那就是,你要尽快养好伤。不论是多么名贵的药方,不论是多么稀罕的药材,只要山中有,你尽可以去药房取之,若是山中没有,你可以在库房那些金子去金意楼买。总之,只有一个任务,三月之内,我要看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青金子。” “义父,”青金子猛然跪下,双膝落地只听得一声闷响,接着扣了一个响头,“义父大恩大德,青金子无以为报,必定······” 荡歌山主赶忙上前,一把搀扶起了这个激动得泣不成声的义子,说道;“傻孩子,不必如此。义父知晓的。” 一番寒暄,尽显父慈子孝。等到最后青金子步伐轻盈,兴高采烈地昂头走出议事堂,荡歌山主的脸却是冷了下来。 宝罗王即将离去,桀骜不驯的青金子好似一头雄狮。那本该与之相争的虎又在何处呢? 这荡歌山中,到底是谁将称王呢? 荡歌山主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二百五十五章 野猫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不知是什么缘故,在寒仙子的两剂汤药之下,程果果陷入了沉睡。寒仙子考虑周全,做事也极为仔细,夜里守在程果果床前,更是为程果果服下三粒丹药,又号了三次脉之后,大清早才推门离去。 徐庸铮自然也是一夜无眠。见到程果果的脉搏总算是平稳了下来。徐庸铮也乐得安心养伤。 花费了许久功法,他还是没能把无名功法完整运行了一遍。虽说过去十多年里,他早已经运行无数遍,可始终难得其中精妙。今日不知是何缘故,往往运行到一半,脑子里一片空白,难以为继。 说到底,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子,只有自己清楚。 他压抑着烦躁,闭目巡视着浑身经络,梳理着体内气机,心终于是慢慢静了下来。 中午时分,寒仙子带回来三四只拨了皮的野兔,以及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炊烟袅袅,菜香四溢。 徐庸铮端坐在桌前,发现桌上放着的一坛美酒,微微一怔。这酒香扑鼻,分明是上好佳酿,可偏偏他不善饮酒。 “你受了伤,最好不要饮酒。免得血气上涌,触动了伤口,反而加重了伤势。那就不妙了。”端上来最后一盘红烧兔肉,寒仙子好意提醒道。 而徐庸铮听到这话,轻轻呼了一口气。 “这不过是一坛十多年的女儿红,你若是真要饮酒,下次我带些好酒来,请公子一醉。” 徐庸铮也不拒绝,笑着道:“寒仙子说笑了。自己的身体如何,处境几许,徐某还是知道的。我今日就不饮酒了吧。” “那便好。我们吃饭吧。” 一时无话,简单吃过些许饭菜,寒仙子便开始拿出一个精致酒壶来。酒壶斟满,她更是一连喝了二杯美酒。当然,因为酒杯太小,只能算小酌。 不过,这第三杯早已斟满,寒仙子迟迟没有端起。 看着徐庸铮仍然颇有胃口,大口吃着兔肉,大口扒拉着米饭,寒仙子竟是又端起了那酒杯,怔怔发神,却未饮下。 徐庸铮望了望眼前这个有些出神的女子,问道:“可是,山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说话间,寒仙子将第三杯酒一饮而尽。 “你这样子,可不像没事。”徐庸铮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不知道寒仙子这是有心事。 寒仙子张手拿过酒壶,又自顾自地酌了一杯。 “公子,那你说,我能有什么事呢?” 虽然寒仙子带着面纱,可徐庸铮隐约看到她的脸颊微红。寒仙子似乎喝起了兴致,又倒了一杯。 “我又能有什么事呢?我可没事。没事。”说这话,寒仙子眼带笑意道。 “若真的没事,也不该喝这么多的酒。” “怎么了?连你也要来管我吗?我偏不要你们管。”寒仙子有些赌气,更有些倔强。 徐庸铮好生困惑,心想我不过是多说了一句,怎么变成我要管你了。 不过,喝醉的人向来喜欢与人讲道理。酒后吐真言约莫如此。 寒仙子趴在桌子上,左手玉臂为枕,头微微偏倒。 “我的师父死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死在那对闯山的贼人之手。” “可是,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见到他的尸体。” “我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死了?” “师父啊,师父,你怎么就这样死了?你武功不是很好的吗?” 看着寒仙子自说自话,徐庸铮也没能出声安慰。一者徐庸铮向来不会安慰人,二者丧师之痛,徐庸铮并未体会。至于他的师父姜玄初,他想哭也是无能为力,那刀剑破损,姜玄初恐怕早就化成一抔黄土了。 寒仙子一连又饮了两杯,脸上梨花带雨,却是笑道:“师父,一听到你死去的消息,哈哈,哈哈。我竟然还有些高兴。” “可是,师父,你答应我的事,怎么能不兑现呢?你怎么能不兑现呢?” “你骗我的。你不会死的。” “死得好。死得妙。言而无信就该死。可是,我的仇又该怎么办哪?” 眼看寒仙子胡言乱语,有进入魔障的趋势,徐庸铮不愿看到寒仙子烂醉模样,伸手去拿过酒壶。 “人已经死了,你该节哀才对。” 哪知道寒仙子松开酒壶,竟是一把握住了徐庸铮的手。 “我不伤心。我偏不······” 静默无言,许久过后,徐庸铮看到寒仙子发出的均匀呼吸声,才知晓她已然入睡。徐庸铮欲脱手而不得。 -------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落入山里,寒仙子才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桌上无酒无菜,眼前也无一人。 确认自己的面纱无异样之后,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寒仙子站起身来,发现窗外响起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原来天已经下起了小雨。 寒仙子推开门,不由得一笑。原来,徐庸铮正头顶斗笠,身披蓑衣,在药园里弓着腰劳作。 好一个勤劳的剑客。 不清楚徐庸铮在拨弄何种药草,寒仙子本欲开口提醒徐庸铮莫要淋雨着凉,话到了嘴边又停下了。似乎不愿打破徐庸铮这难得的闲暇时刻。 寒仙子也不打扰,眼看时候不早,径直走向了旁边的草庐。 毕竟还得准备晚饭不是。 今夜是一桌不算丰盛的饭菜,两副碗筷,也无声乐,更无美酒。不过菜的卖相颇好,像打翻了几口大染缸一扬。 又是两人相对而坐。这一次,两人没有四目相对。寒仙子不再因饭菜简陋而抱歉。而徐庸铮也是一如既往,胃口大开。 寒仙子可没多少胃口,拿起碗筷,随意扒弄两口米饭就放下,算是对付过去了。 徐庸铮开口道:“怎么了?今夜没有酒喝,连饭都不吃了?” 没想到徐庸铮而今竟来打趣自己。实力不俗,古板,有些木讷。这些都是寒仙子给徐庸铮定的标签。 寒仙子也是莞尔一笑,说道:“公子,切莫取笑我了。” “我这可不是取笑。寒仙子中午的豪饮姿态,在下可是开了眼界。”徐庸铮也是玩味一笑,接着道,“不过就是酒杯太小。若是有机会,我在金意楼请姑娘一醉方休!” 或许徐庸铮的笑容并未含着嘲讽意味,寒仙子感受着徐庸铮表现出的善意,也不生气。 “如此,寒仙子提前多谢公子的好意了!” 说话间,寒仙子拿起筷子,夹了两块微焦的兔肉,递到徐庸铮的碗里。 岂料,徐庸铮一口咬下,咧开了嘴角,想要吐出,却听到寒仙子的笑言。 “公子,切莫嫌弃我的手艺。也千万不要辜负了我的好意呀。” 如此之下,好意二字不可辜负,盛情之下也难却。 徐庸铮一连扒了三四口米饭才将那股咸味盖下。 看着寒仙子人畜无害的样子,徐庸铮也夹起几块乌漆麻黑的兔肉,开口道:“兔肉甚是好吃,寒仙子,你也来尝尝吧!” “公子,你可不知,女孩子天生胃口小,加之,小女子最近有些胖了,晚上可不能多吃丁点。” 徐庸铮看着寒仙子纤细的身影,芊芊玉指修长,手臂不见一丝多余的赘肉,心里道,你这也算胖?那还有天理可言吗? “不过,公子觉得兔肉好吃,那就多吃点吧。不用和我客气。嘻嘻。” 徐庸铮刚要有所动作,怎料寒仙子话锋一转。 “公子不会是嫌弃我做的不好吃,筷子夹起又想放下吧!那样,奴家得有多伤心呀!” 寒仙子的一笑一颦无比真切,似乎下一刻眼泪就要落下来。 这一番对决,徐庸铮却是败下阵来。 那双筷子就这样悬停在了半空,似被人施了法术一样。那几块乌漆麻黑的兔肉似巨石一般,如有千斤重。 徐庸铮有苦说不出,也不知是不是今儿个他的味觉出了错,他觉得今夜的菜不似中午的可口,反而更加的‘独具特色’。 看着桌上的那盘青菜,嘴里微微发酸。还有一盘微辣的肉汤,真可谓五味俱全。 难怪寒仙子只是随意吃了两口米饭呢!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饭到嘴里,不能不吃。 巨石落下,兔肉漆黑,快要入得徐庸铮的嘴里时,寒仙子又说话了。 “公子,若是吃不下,大可不必勉强。不用客气的!浪费了便浪费了。反正山里的兔子不多。” 这话落在徐庸铮的耳中,颇有几分阴谋得逞的味道。 徐庸铮也不去听那反话,在他看来不必勉强,意思就是可以勉强。谁让自己起了捉弄寒仙子的心思呢。俗话有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约莫就是如此吧。 不用客气的,徐庸铮又哪里会客气,他微微振作,更是一连喝了两碗辣汤,米饭也尽数被吃下,大有风卷残云之势。 等到徐庸铮抬起头,发现寒仙子并没有笑意连连,而是瞪大了眼睛。 “公子,你真的……吃完了?” “不是姑娘让我不用客气吗?” “那今夜饭菜味道如何?” 徐庸铮再如何愚笨,也不至于刚吃完人家饭菜,就嫌弃人家的饭菜,那样太不厚道。所以他硬着头皮道:“味道尤佳。” “请公子说说,怎么个好法!” 徐庸铮不由得一怔,他之前不过一番客套,实在是不想落了寒仙子面子。哪里知道寒仙子竟然如此发问,全然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可他又能怎么办?难不成临时改口,说自己说错了不成?所以徐庸铮手指桌上,一本正经道:“咸肉酸菜辣汤!三味俱全!所以很好!” “请问公子喜欢这三味吗?” “今日尝遍三味,在下怕是以后都将刻骨铭心,终身难忘了!” 这话说得隐晦,刻骨铭心,终身难忘,也不知是好吃还是难吃。不过,寒仙子心里多少应该有数吧!徐庸铮如是想到。 可是,看寒仙子反应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只见寒仙子娇羞一笑道:“诶,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既然公子喜欢吃,明日我再做便是!” “如此,就劳烦寒仙子了!”徐庸铮依旧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意味。 “公子如此心性,难怪在剑道会有如此修为。奴家佩服。”寒仙子站起身来,微微一躬身,“今夜之饭菜,是奴家的过错。请公子海涵。” 徐庸铮也站起身来,拱手道:“寒仙子严重了,徐庸铮在此受寒仙子救命之恩,收留之情,已是无以为报,岂能再诸多挑剔。”这话说得无比真切,也说出了徐庸铮真实的想法。 饭后,茶余。又是一杯苦茶,好在徐庸铮已经慢慢习惯了它的味道。 “公子,可不是我有意捉弄于你,实在是下午时分,厨房里进了几只野耗子和和野猫,打翻了醋坛子和盐罐子。”寒仙子终于对下午的饭菜做出了解释。不过徐庸铮相信与否,她就不知道了。 徐庸铮本来就对吃食不挑,如今寒仙子做出了解释,他也不愿斤斤计较。 关于野猫和野耗子的事,他也不细究。寒仙子中午饮酒,徐庸铮只推测出她遇到了变故,却不好细问。 难过之事,不易开口与人讲。既然她不愿说,徐庸铮也不再问。 “不碍事的!不过一顿饭而已。”徐庸铮笑着道,“不过,下午时分,山里来了一个人,只是送来了一封信就转身离开了。我看你睡得正香,也就没有叫醒你!” “信在哪里?” 徐庸铮起身,从剑匣上面,拿过信封递给了寒仙子。 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 打开信,寒仙子眉头微皱。 “该来的还是来了!”寒仙子将信折起,“山主决定明天召见你,你要做好准备。” “山主怎么会突然想着要见我?” “可能是你那天闯阵,闹的动静太大。” “有没有可能是那个青金子护法的缘故?”徐庸铮试探问道。 “以山主的作风,应该不止一手准备。当日,青金子是他的第一手,后面的宝罗王是他的第二手。” “宝罗王又是谁?” 寒仙子这才想起,自己未曾对徐庸铮讲起当日他昏迷之后的情景。不过现在解释,也不算晚。 “荡歌山二王三大护法,青金子位列护法之位,宝罗王正是那二王之一。当日你昏迷之后,宝罗王前来问话。我不小心透露你的姓氏。” “那倒无妨。天底下剑客如过江之鲫,姓徐的剑客更不在少数。” “话虽如此,可难免有心之人的揣度拉扯。现在只有期待青金子护法,没有将你的姓名记在心里。”寒仙子语气透露出担忧。要怪只能怪当日她一时心急,呼出了徐庸铮的名姓。 “寒仙子,不用担心。”徐庸铮看着寒仙子的愁容满面,安慰道,“以他目中无人的性格,对我的剑都不屑一顾,哪里会将我的姓名放在心上。再说,以我当日的实力,就算我承认是那个金戈剑主,他会相信吗?” 寒仙子一愕,没想到徐庸铮与青金子不过交手片刻,竟是对青金子了解如此之深。她转念一想,以青金子的性格,怕是连山主召见徐庸铮这一举动,青金子都会觉得多此一举。 “现在的问题在于,山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徐庸铮看着寒仙子,严肃道。 “我只远远见过山主一面。可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寒仙子用手托着下巴,悠悠道,“不过听师父说过,山主足智多谋,求贤若渴。” “这些评价都太片面,可有山主的什么故事在山里流传呢?” 寒仙子摇了摇头,“我在山里的身份并不高。就算是有,也未必会传入我这样的小卒子耳中。” 看来,寒仙子在山中的地位并不高。 “不过,我曾听师父说过,山主当时在西漠当中寻宝,回来之时带回了一个小和尚,称此乃荡歌山之重宝,最后还封他为王,也就是现在的宝罗王。” “山主的年纪如何?” “不知道。” “山主的境界何许地步?” “不清楚。” 没有从寒仙子嘴里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徐庸铮也就放弃了再打听的念头。 寒仙子突然一怔,说道:“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有用,青金子大哥好像也说过,山主手下并无任何子嗣,所以收他为义子。” 徐庸铮沉默不语。这些消息可并没有多少用处。 “虽然不知道你打听山主有何用意,不过,山主这次召见你,多半是起了招募之心!” “我知道的!” 徐庸铮随口答道,端起一杯苦茶自饮。他自然知道那所谓的山主起的什么心思,若是要杀他,又岂会提前以信通知? 而他此刻人处生地,举目无亲。 荡歌山更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若是拒绝了山主的好意,山主又会如何?到头来,多半会刀剑相向吧。 徐庸铮不起着交朋友拜山头的心思,可也不想置程果果于险地。一路逃亡已是不堪重负,带上这么个跟屁虫算怎么回事。 一番思索之下,徐庸铮还是没有结果。 寒仙子却先是走了神,头趴在桌上,用手沾着茶水,不知在描画着什么东西。 一声咳嗽打破了二人之间的片刻宁静。 徐庸铮猛然一惊,立马起身,快步走向床前,寒仙子也是起身,紧随其后。 等到寒仙子走上前来,徐庸铮早已经坐在床榻之上。 “大哥哥,大哥哥。我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程果果一把搂住徐庸铮的腰,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梦到你流了好多的血!我让你不要打了。可是你不听果果的。” 徐庸铮用手轻轻摸着小丫头的脑袋,直呼道:“没事了,没事了!” “大哥哥,我好怕!好害怕啊!” 一阵哭诉,徐庸铮也插不上话,只是觉得程果果的力气有些大,他的腰被搂得紧紧的。 “大哥哥,你不要扔下我。” “我以后都会很乖的。大哥哥不能不管果果。” 徐庸铮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做了什么梦,等到小丫头声音渐渐弱了,小了,他才出声安慰,话语轻柔道:“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往前徐庸铮谁都不惧怕,一剑在手,全凭自由。生死皆可以不顾,毕竟只是他的命。 也不知他上辈子造孽积德,因果几何,竟是被一个小丫头左右了方向。 寒仙子走近一看,发现程果果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 她将手轻轻搭在程果果的手腕之上,脉搏渐渐趋于平稳,沉浮之相也有所改善。 徐庸铮的手脚极轻,小心翼翼地将程果果放在床榻之上,就这样静坐在床前。 “她的病情大有好转。恢复得还算不错,再吃两副中药,就彻底痊愈了!” “多谢你了,只是不知道还需要静养多久?” “静养两天即可。不过,要是想彻底痊愈,恐怕要两个月。若是短期内再次舟车劳顿,怕是会旧病复发。”寒仙子治病救人,自然是将程果果的病情全盘托出,没有半点隐瞒。 徐庸铮听闻此话,再度缄默了起来。寒仙子自然不会骗他。这是他的直觉。而程果果的病确实是这么回事。 通过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寒仙子哪里不清楚徐庸铮的想法。 徐庸铮看似随和,实则执拗得很。 山脚之下,他面对白衣而不屈服,舍命一战,以换取自由。 如今在山中,他带着程果果,反而要瞻前顾后。 从目前的消息来看,白衣洒脱而去,自然是置荡歌山于无物。徐庸铮又当如何选择呢? 只是一声轻叹,徐庸铮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寒仙子。 “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去见山主吧。” “公子可想出什么对策?” “没有。”徐庸铮摇了摇头,一声轻笑。“不过,若是山主打定主意,吃定了我,我也不是善善之辈。” 寒仙子也笑了,“既然公子打定主意,那么明天就由奴家替你带路吧。” “如此,就多谢了。”徐庸铮点头谢道。 “时候也不早了,公子,也请早些休息吧!”寒仙子微微一作揖,就此拜别而去。 屋内烛光灿灿,人影淡淡。 徐庸铮饮下数口苦茶,将茶叶尽数嚼下肚去。 玄意剑再度横于膝盖之前,他再次入定修行。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百五十六章 画饼充饥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山路崎岖,一身白衣的寒仙子在前引路。 徐庸铮自然在后面慢步走着。 踏着露水,迎着朝阳,在某人的要求之下,徐庸铮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今日他穿着一件典雅黑袍,长发竖起。别看徐庸铮长相并不出众,在寒仙子的一顿收拾之下,浓眉似刀,单薄的嘴唇抿在一起,使得他整个人显得冷冽英武了不少。 看到这样的成果,寒仙子颇有一番成就感:“这才是剑主该有的样子嘛!” 当时,徐庸铮很快就破了功,温柔笑道:“我本来就是剑主嘛!” 二人一白一黑,很快就来到了一块巨石之下,寒仙子率先停下。 巨石一旁有一金甲护卫,只见他手中长戟一拦,冷冷问道:“荡歌重地,闲人止步。” 寒仙子不敢上前,只是在原地回话道:“寒仙子奉山主之命,携人前来觐见。” “可有山主令牌?” “接山主口谕,没有令牌!不过,有信为证,请大人过目。” 那人一把拿过信封,拆开之后,一扫而过,然后轻轻点头道:“确为山主口谕!” “多谢大人。”寒仙子见状,领着徐庸铮就要绕开巨石,往山上去。 “且慢!”那护卫长戟再次落下。 寒仙子一愣,随即不解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信上并未说过寒仙子也可前往。所以,请寒仙子自重。” “大人,真要如此吗?”寒仙子说道。 “此事非我等可以做主,若是寒仙子有何异议,大可以找山主理论!”那护卫神情依旧冷冽。 寒仙子不由得一怔,找山主理论,说得简单,光是面见山主就要经过重重险阻,莫说理论了。山主知不知晓有她寒仙子这一个人还是一说。寒仙子上山这么久,到目前为止就远远见过山主一次。 不过徐庸铮从那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意味,它的名字叫贪婪。和那些刺客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而那护卫的一双眼睛始终冷冷地盯着寒仙子的娇躯,似盯着弱小的猎物一般。当然,里面还有几分鄙夷的味道。 寒仙子还要再讲话,企图让眼前的护卫通融一下,没想到,下一刻,她就被一只手拉到了远处。 “寒仙子,不必求他了!他不可能让你过去的!”徐庸铮松开抓住寒仙子的手,细声道。 “可是,你一个人能应付过来吗?” 徐庸铮将食指竖在嘴巴旁,“是不是龙潭虎穴,总归要闯了才知道!倒是你,要小心一点。” “我?”寒仙子轻轻瞟了一眼依旧有些冷酷的护卫,她作为一个女子,怎么会对那侵略的目光不敏感呢?她微微一笑道,“公子,不必担心我。虽然我师父才去逝不久,不至于真的一下就到了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寒仙子的手攀上了徐庸铮脖子的衣领处,“公子,待会见到山主,你一定要记住,见机行事,千万小心。” 那双手颇为轻柔,似弱风扶柳。来到了徐庸铮胸前的衣襟处。寒仙子也凑到徐庸铮身前,脸颊似乎贴在了徐庸铮的胸前。 “切不可透露了身份,不然,不止你有危险,我和程果果都会有生命危险的。” 徐庸铮也颇为配合,嘴角微微扬起,看着护卫的方向,点了点头。 “山主应该不喜瞎子,这一点,或许可以利用。”寒仙子扯了扯徐庸铮手臂旁的黑丝带。 “千万别死。我……程果果还在等着你回来!” “等你归来,我请你吃甜酒!” 徐庸铮哈哈一笑,说道:“那你可要记得多放些糖!” 两人一番做戏,郎情妾意难别离,你侬我侬诉衷肠,而在金甲卫士眼中,只觉分外腻歪。 寒仙子转身离去,护卫眼中的不屑更加明显了。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贱货,神气什么? 看向徐庸铮之时,眼神也没开始那般友善了! 徐庸铮手持玄意剑,信步走上前。 那金甲护卫轻蔑一笑,意欲再度落戟拦路。 话还未说出口,只见徐庸铮眼神慕然一冷,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你若拦我,我必杀你。” 那护卫只觉脖子一凉,似被人架着一柄剑。 到嘴的话语似江水被巨石拦了回去,烂在了肚子里。他再次望向徐庸铮,只见那双微红的眼,里面似乎有东西。 不知为何,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微微颤抖,长戟终落地,地上倏然出现一摊水渍。 是杀意!他毫不怀疑,这剑客真的是会杀了自己的! 而这个杀意,他只有在青金子护法身上看到过。 护卫瘫倒在地,徐庸铮自然前行无阻。他有意释放出自己的杀意,吓得那个颇为神气的金甲护卫尿裤子,徐庸铮并没有丝毫得意。 若是诡看到这个情景,只会嘲笑徐庸铮的修为不到家。因为,诡曾说过,杀意不仅可吞噬人的战意,还能使人心智迷失。 也不知诡那个家伙现在在忙着什么呢? 借着这股杀意,徐庸铮的脸更加冷峻了。一路上,也不再有人敢前来阻拦。 荡歌山的护卫森严,五步一卫,十步一岗。这些护卫实力并不出众,可若是硬闯,并不会轻松。若是想着打将出去,徐庸铮估摸着也有些难度。 山路并不宽敞,徐庸铮走到半路之中,终于是来了一个小厮带路,一直领着他前往议事堂大门。 大门左右对联一副,只见左右相对。上联道是,关山踏千重八方激荡;下联写着,河川覆万里九州颂歌。 大门两旁本有护卫,不一会儿,一位灰袍老人慢步走了出来,只见他双手负后,面无表情朝徐庸铮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徐庸铮不清楚那老人明知故问,究竟是何用意。若不是寒仙子事先给他打了招呼,他怕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看那人战立于石阶之上,居高临下,眼睛里带着几抹讥诮的笑意。 徐庸铮哪里还不明白,这分明是打算给他一个下马威! “台下之人,为何不说话?” 徐庸铮也不拱手,他单手负后,抬头,扬起下巴。 “我乃藏兵殿客卿。” “我没问你身份!报上姓名来!” “这就是你们荡歌山的待客之道吗?”徐庸铮哪里会对有意刁难自己之人多客气呢! “荡歌山的待客之道,岂是你一个外人可以置喙的!我劝你赶紧报上姓名来,免得到时丢了脸面!” “脸面向来是自己争取的,不是别人给的。” “无知小辈,好生猖狂,就让本长老来试试你的本事。” 言罢,那灰衣老人便运起双拳,两道“铛铛”撞击之声响起,转眼就要来到徐庸铮身前,两拳运劲,直接轰向徐庸铮面门。 忽见银光一闪,徐庸铮下意识举手挡住眼睛。目光所及,已经见到那灰衣老人的双脚。料想那人已经来到身前,徐庸铮毫不迟疑,暗运蛮字诀,右手玄意剑陡然出动,全身气机尽数转化,玄意剑似携带千钧之力,向前方砸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那人倒飞出去,然后重重落在地上。 徐庸铮定睛一看,原来那人双手手臂之上各套有数个银环,方才银光也正是着银环发出。 以力破力,徐庸铮后发而先至,玄意剑宽大,灰衣长老却分明听到了破风之声。所以一招之下,胜负已定。 败得干脆。一招之下就这样败了。落在地上的灰衣长老呆若木鸡,手中银环也落了四五个,他却始终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徐庸铮正步向前,迈过了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灰衣长老。 没有再向失败者耀武扬威,徐庸铮已经走到议事堂大门之前。 灰衣长老这才回过神来,他抬手,然后低沉说道:“等等。” 徐庸铮回过头来,冷眼相看,淡淡问道:“怎么?莫非方才一剑还不够?” 自然是不够。按照灰衣长老善于狡辩的性格,或许这话就说出口了。 可如今,只是一招呀。要怪只能怪自己败得干脆,没有脸面强词夺理。 饶是如此,灰衣长老还是伸长了脖子,大声道:“荡歌山规矩,入议事堂不得携带兵器。” 回应他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规矩向来是人定的。自然人也可以破。”这话简单,显得徐庸铮冷酷却不无道理。 大门轻轻打开,又重重闭拢。议事堂并没有灯火通明,反而显得有些幽暗。徐庸铮又往前行了数十步,才稍微看见了些许光亮。 徐庸铮虽不露声色,却是心里面一番思索。那长老给自己下马威,是否是山主授意?若不是山主授意,他又是否知晓?先礼后兵还是威恩并重? 徐庸铮不愿被动,可面对神秘的荡歌山主,他心想,自己还要表现得更加骄傲一些才好。姿态恐怕还要比先前设想摆得更高些。 行到光亮处,徐庸铮只见大堂正中间设一张座椅,座椅通体黝黑,说不出的威严。 座椅之上,端坐着一人。只见那人不过三四十年纪,两缕长发垂在胸前。眼睛紧闭,似慈眉善目。 山风轻轻静无言。大堂之下的徐庸铮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也不先开口讲话。山主也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的到来。 “山主,那人已到。”从阴暗角落处出现一人,喉咙有些嘶哑道。 座椅之上那人慕然睁开眼,笑道:“知道了,退下吧。” 那道黑影转眼间消失无影无踪,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不过数息功夫,山主的眼睛从徐庸铮的身体扫过,一番打量之下,山主赞道:“果然是英武不凡,年少有为。” 徐庸铮也不低头,只是冷冷道:“山主过奖。” 没有多言一句,只是简单四个字。 徐庸铮脸上更是没有一丝笑容,尽显高冷。 荡歌山主问道:“你们殿主这些年来可好?不知他的修为境界是否又有突破了呢?” 徐庸铮漠然答道:“山主说笑了。徐某从未见过殿主。至于修为境界,山主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荡歌山主一惊,问道:“莫非你不是藏兵殿的客卿?我记得招募一事,向来是藏兵殿主亲力亲为的!” 徐庸铮对荡歌山主明里眼带笑意,暗地里绵里藏针的做法,视而不见,老实回答道:“殿主一直神秘,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当时,招募我的乃是王管事!” “不是穆大管家吗?” “自然不是,山主有什么意见吗?”徐庸铮反问道。 “哈哈,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不过,英雄不问出处。既然能被藏兵殿拜为客卿,你实力定然不凡。想当初,我与你家殿主在那藏兵湖上把酒谈心,转眼时间已过二十年啦。”荡歌山主说话间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说到此时,竟是目不转睛望着徐庸铮。“据我所知,藏兵殿向来财大气粗,出手阔绰,不知阁下的拜客礼到了多少呢?” 徐庸铮摆了摆左手,摇头叹息道:“唉,不过区区百金之数,不提也罢!” 这个姿态,在他人眼中,更是显得极为骄傲。 “阁下身出豪门大派,自然对这百金不屑一顾。寻常剑客若是能被藏兵殿相中,哪怕是只能做些护卫之事,也当感激涕零,好生祭拜一下祖宗,感谢祖宗在天显灵。我看你年纪不大?”山主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不过二十有二!” “应该尚未婚配吧?” “师门有令,剑道未成,不思享乐。” “哈哈,如此甚好。书生常挂在嘴边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依我看,狗屁不通。江湖人,风里来,雨里去,自然追求功成名就,武道登峰。若是成家太早,反而是累赘。不知客卿口中的剑道有成,要到何种地步才算呢?” 徐庸铮缓缓答道:“横扫扶摇无可敌。” “好好好!”荡歌山主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最后竟是拍掌赞叹,“果然有剑主风采。老夫自诩阅人无数,今日独独欣赏你这个年轻人。颇有老夫当年风范。不错,不错。” 这一番连夸带捧,竟是将自己也夸了进去。 “小兄弟,以老夫的的年纪,称你一声小兄弟,应该不算高攀吧!” 徐庸铮答道:“自然不算。” 荡歌山主接着道:“那就好,小兄弟,先前登堂阵之事,青金子擅作主张,刁难于你,还将你打伤,鲁莽至极。我亦不知情,今日,老夫替我那忤逆的义子,像你道歉!你切莫放在心上!行走江湖,说到底还是和气二字最为重要,你说呢,小兄弟!” 虽说是道歉,山主语气之中没有丝毫过意不去,站起身来,双手负后,却是无比的自在。 “山主大可不必。我伤在那青金子之手,不怨他人,乃是我咎由自取!” “小兄弟,你何必如此?” “山主,且听我说完!我师门道理并没有多少值得言说,归根结底,只有一条,也只有一句话,一切凭剑说话!不论当日我是重伤未愈也好,还是气机不顺也好,这都不算是理由,我伤在他的手上,这便是事实!” “既然是事实,我就得承认。我只盼望伤痊愈之后,再向那劳什青金子请教。还望山主切莫以荡歌山规矩阻拦在下。” 荡歌山主回过头来,眼睛一动,问道:“非请教不可?” “我从未吃过如此大亏,若是传回师门,怕是师门不喜。到时我亦无法交代!” 荡歌山主也不生气,笑道:“好!话已至此,本山主也不拦你。小兄弟,看到你有如此傲气傲骨,相信你师门也会很欣慰!” “不敢当,只是师门教诲,弟子虽在外,时刻记在心。” “唉,”荡歌山主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后生可畏,如此青年才俊,唉,老夫,唉……” 见到徐庸铮也不答话,荡歌山主终于走下台阶,终于是走到了徐庸铮身前一丈处。这才发现,徐庸铮竟是比他还要高上些许。 “小兄弟,我也不瞒你说,今日找你来,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一是想看看能破我荡歌山登堂阵的是何许英雄人物,二来嘛,自然是想招募一番,好让你为我荡歌山效力!” “可是,当知道你是藏兵殿客卿之后,我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为何呢?”徐庸铮不解问道。 “原因有二,其一,荡歌山虽地处偏僻,可藏兵殿能开出的价格,我荡歌山这里绝对开得起,甚至还要高上几分。其二,你既然能为藏兵殿效力,自然也能为荡歌山效力!” 徐庸铮问道:“是我师门的缘故吗?” 荡歌山主眼前一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你既然从那地方出来,行走江湖,势必无所畏惧。想来你也听说过我荡歌山的一些传闻。” 徐庸铮说道:“我也不骗你,确实有所耳闻。” “无妨,无妨。无非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传言。我早已习惯了。小兄弟,你看,这山本来就是黑色的,哪里还会在乎世人再向它泼洒几分脏墨呢?只是可惜,可惜了啊!” “有什么可惜?”徐庸铮极为配合地问道。 荡歌山主解释道:“小兄弟,我也不瞒你。当日你破的不仅是登堂阵,更破了那选拔下一任山主才用到的入室阵。我也不知什么原因,那入室阵竟会出现。不过,好在你一剑都破了去!本来按照荡歌山规矩,你会定为下一任山主的候选人!可惜,你意不在此,我也不好勉强。” “哦?还有这等事,我怎么从未听过?” “此等秘辛,非山主无从得知。寒仙子和青金子又哪能知道呢。唉,也不知我荡歌山,何时才能迎来又一个山主候选人呢?” 徐庸铮皱了皱眉,低头不语,似在沉思。 “实在是师命难违。” 荡歌山主点头表示理解,叹息道:“我不会怪你的,小兄弟。” 片刻之后,徐庸铮突然开口道:“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荡歌山客卿,那百金之礼我根本未受。” “有偌大师门在身后,拒绝藏兵殿,也不稀奇。”荡歌山主似乎并不惊讶。 “就一个王管事出面,百金之数,企图将我以牢笼圈养,当牛马使唤。我哪里能答应?” “原来如此。藏兵殿也太不是个东西,都说穆大管家天生慧眼,依我看,是眼瞎才差不多,手底下尽是蠢货。”荡歌山主义愤填膺,竟是将穆大管家一番贬低。“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纵使是千金也不过分。” “山主真的认为我值千金?”徐庸铮真诚问道。眼神之中竟是发出异样的光芒。 总算是上钩了。荡歌山心中狂喜,钓鱼可得舍得下鱼饵。还是老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是。 只听荡歌山主哈哈笑道:“若是小兄弟愿意屈尊于我荡歌山,这千金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我看小兄弟不似贪财之徒,这倒有些难办了。” “不如这样,我愿举荡歌山全部力量,为你铸剑一柄。” 也不说名剑,反正就是铸剑一柄。是好是坏,还得徐庸铮自己去掂量。 岂料徐庸铮看了一眼手中的玄意剑,哼哼一笑,微微皱眉,反问道:“山主未曾见识过我的剑,怎么知它不锋利呢?再说,莫非荡歌山以为,自己铸剑一道能比得过藏兵殿吗?” 藏兵殿之兵,甲中州。这是江湖人公认的道理。当然,这得除去剑幕那几柄不世出的至宝。 眼见徐庸铮脸色不悦,荡歌山主拍了拍手,笑道:“你看我这个记性,也怪老夫糊涂了。小兄弟切莫生气。” 荡歌山主左右踱步,片刻之后,惊喜道:“哈哈,小兄弟,我想到办法了。要不这样,你答应做我荡歌山的客卿,我许你修为更进一步。” “还请山主解释解释,什么才叫更进一步呢?” “我知道小兄弟你身手不凡,修为应该早已经踏入意境级别,可是凝神之境,你应该未曾触及。我保你入凝神之境如何?” 入凝神之境,哪怕徐庸铮有所准备,听到这个条件,也不由得心头一颤。乖乖,这荡歌山主真的有如此大的本事吗?还是他在画大饼给徐庸铮充饥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春潭厌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无波澜者,可为大器用。 荡歌山主盯着平静如常的剑客那张瘦削的脸,却是突然想起了这一句话。只是,他十分期待徐庸铮下一步的表现。究竟是激雷尽出不起波澜还是与常人一般呢? 至于踏入凝神之境,徐庸铮当然做梦都想。他没想到荡歌山主竟然抛出来一个这么诱人的条件,哪怕那人真的是在画大饼,徐庸铮也想看个究竟。 “山主莫不是在拿我开玩笑?”徐庸铮难得流露出一丝笑意,问道。 荡歌山主笑得更开心了。鱼饵够大,那大鱼终究是要上钩了。 “小兄弟,我骗你作甚?莫说你背后的师门我不想招惹,就算是得罪你这个天才剑客,我也是不愿意的。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荡歌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更不讲究乐善好施。”徐庸铮嘴角一扬,问道,“所以,到底有何条件?” 荡歌山主挥了挥手,说道:“哎,小兄弟,谈条件就见外了。你和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既然破了我荡歌山登堂阵,便是有缘。既是有缘人,那就送你一场造化,又如何?” 徐庸铮又不是傻子,这荡歌山主不谈条件,只谈缘分。若是哪日里,缘分尽了,条件便来了。那在这期间,徐庸铮便始终欠着人情。换言之,这是一份看不见数不清的人情债。 “我师门有一句话,世态云多幻,人情雪易消。而我,这一生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情。酒债好还,人情债难偿。” “小兄弟严重了。我岂是那种携恩求报的小人?如果小兄弟不相信我,我愿意在此立下重誓。” “不必了,”徐庸铮摇了摇头,坚决道,“山主还是提个条件吧。不然进入凝神之境,虽然看上去很诱人。可惜,徐某不愿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我师门是不会允许这种蠢材出现的。” “好,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小兄弟快人快语,我很欣赏。”荡歌山主看似有些为难,然后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小兄弟应我一件事吧。” “时间?” 荡歌山主一愣,未曾想到徐庸铮竟是如此的小气,不愿让自己多占一丝便宜。这剑客看似骄傲,却暗地里算计,倒有些像个斤斤计较的商人。 “那便三年之后吧。”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荡歌山主在赌,他赌这剑客必定会答应,更是在赌三年之后的实力达到回山那一步。 “如此,正好。” 条件谈好,交易也就达成了。看着荡歌山主的背影,徐庸铮随意问道:“不知山主将使用何种手段呢?”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待会你便知晓了。” “如此,无为就却之不恭了。”徐庸铮拱手道。 “无为,果然好名字。不知,你是哪一脉的高徒呢?” 徐庸铮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眉宇间似藏着一道怒火。 荡歌山主察言观色,稍有不对,立马乐呵呵道:“好了,好了。小兄弟,你莫生气。既然你不愿说,我不过问便是。” 岂料徐庸铮下一刻脸色一变,眉目舒展开,笑道:“山主,其实无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山主成全。” 荡歌山主摇了摇头,笑着道:“你这孩子,真是不愿吃半点亏。且说来听听,我再考虑考虑。” “若是山主需要几经考虑,那无为便不说了。” 若是荡歌山之人敢如此与自己说话,恐怕他早就下了黄泉了吧。荡歌山主对徐庸铮可谓是纵容至极,开玩笑道:“你这孩子,我事先答应你,你要那寒仙子还好,毕竟是一弱女子。倘若你要我这荡歌山主之位,你说,我给还是不给呢?” 徐庸铮一怔,没想到被这山主一言,轻而易举猜中了自己心思。 荡歌山主见到徐庸铮沉默不语,竟是莫名得意,哈哈笑道:“果然,还是英雄爱美人呀。古人诚不余欺啊。” 徐庸铮只觉脸上有些发烫,将头微微一撇,大声道:“家师说过,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无为算不上英雄,那寒仙子也不是美人。所以,山主,你说错了。” 只是,徐庸铮的动作在荡歌山主的眼中,更像是欲盖弥彰之举动。 “如此,才是大丈夫所为。我应你便是了。”山主一番赞赏,然后朝角落处喊道:“你且去通知宝罗王,让他在门外等候。” 堂中再起一阵风,呼啸而过,却不见任何人影。 --------------- 少阳棋院内,金角湖边。 紫发公子难得地出现了这一处偌大石亭之中,翘起二郎腿。 天气算不得好,今日里又是连绵的细雨。一连下了三天的雨,前两天还是大雨磅礴,导致燕东来觉得身上的衣裳有些发霉。 “要说这少阳棋院别的都好,就是这味道有些不行。”燕东来大声叹道。 坐在他对面的乃是一位女子,女子是一个足够吸引人的美人儿。 只见那美人不紧不慢地落下一粒黑子,问道:“燕师兄,可是说的什么味道?” “臭味呗。你看,这棋院里多少弟子,其中像我这样的臭棋篓子又有多少呢?如今这梅雨时节,真是相得益彰,臭不可闻。臭味相投呀。” 这话语颇大,旁边数位亦在手谈的学子听在耳中,脸上隐隐有些不悦。 而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派,除了燕东来这位大少爷,还有谁能做出这种缺德事呢? 如今,燕东来在少阳棋院可是闯下了偌大的名声。不过这名声可不在棋道之上,而是在纨绔之流。不仅外院之人见之避让三里,连内院的好些学子都见之如遇猛虎,避之不及。 “冯师妹,我这相得益彰用得如何?” 美人自然是当日棋院门口所见的冯夕娇,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垂于肩膀之下,听闻此言,也是乐出了声。 “哈哈,笑了笑了。果然好看。”燕东来看到此景,竟是拍案而起,浮夸至极。 而一旁路过的学子,看到这番情景,心里一阵鄙夷,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他们都不敢将那话说出口。 没有人敢对燕东来指指点点了。上一个敢指点燕东来的人,手指已经被他折断了。而那家自持势力不俗的门户,最后却没有任何长辈出来讨回公道。 这里面可值得好些公子哥品味了。燕东来身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族呢?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凡是去天机阁追寻答案的人,都失望而归,钱财都打了水漂。 “燕师兄,该你落子了。”冯夕娇没有去回答那个注定要得罪人的问题,而是提醒道。 燕东来再度坐下,屁股却没有落在凳子之上,而是极为不雅地蹲在凳子之上,将白子捏在手中,细细琢磨。 不过片刻之后,他微微皱起眉头,“哎,冯师妹,你这个下棋不留情面的下法,和哪位教习先生学的,下次也带我去听听。我定要问他,为何这么不讲道理。” 下棋虽讲究手谈有乐,可终归是要分出胜负了。冯夕娇听着这个师兄有些可笑的言论,却没能笑出来。 眼前这个师兄虽说恶名在外,着实纨绔,可对自己,那也没如何刁难。中间虽然经过一些误会与波折,燕东来始终没有预约规矩。 至于,今日这棋局,更是价值不菲。冯夕娇看了看被压在那盘糕点之下的数张银票,也是难得的动了心。 冯夕娇玉指一提,本想好意提醒燕东来,还可以落子于此处。 岂料燕东来直接弃子投降,爽快道:“冯师妹,果然是棋道高手,你燕师兄佩服不已。” 言罢,燕东来也是不容分说,又从怀里数了一张银票,压在那盘糕点之下。 这可是足足五百两银票呀。冯夕娇表面不露声色,放在裙子上的双手却有些颤抖。 燕东来真诚谢道:“今日手谈五局,你燕师兄收获不少呀。多谢师妹了。”他将五张银票拿在手中,随后单手递过去。 冯夕娇也是起身回谢,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银票。 没有一丝停留,冯夕娇虽然脸带笑意,浮现的更是那种不失礼貌又拒人的笑容。 冯夕娇一走,燕东来周围的学子也是先后尽数离去,散得干净。 看着那些学子打着雨伞离去,仍被大雨淋湿得狼狈模样,燕东来不由得轻蔑一笑:“看来这些学子的目的也不单纯嘛。哼,道貌岸然。” 不过这话没多少人听见了。 “无趣至极呀。老天呀,给我来点乐子吧。”燕东来装若疯狂,仰天长叹道。 这般疯狂的举动,却没有任何回声。 雨渐渐小了,微风轻轻吹拂。 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地落在他的身旁。 燕东来收起脸上得轻佻,问道:“可曾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吗?” “回少爷,有传闻,金戈剑主去过藏兵殿。” “我想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傅北辰低头道:“属下无能,没打听到。” “你都打听不出来,这么想来,倒还算件好事。”燕东来摆摆手,笑道,“那人的赏金可曾有变化?” “回少爷,依旧是没有。”傅北辰面无表情道。 燕东来确信自己身边这个奴仆没有必要骗自己,而那封早已寄出的信必然已经到达了金意楼。金意楼里,莫非还有人敢对那个死胖子耍花样? “一千五百金,足够少爷我花上小半辈子了。若不是那三年的交情摆在那,指不定少爷我心动,忍不住就出手了。”燕东来自言自语,傅北辰很自觉地没有接话。 “你可别死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风光些。我好替你报仇呀。可不要死在小人阴险手段上,那可太憋屈了。” 燕东来猛然坐起,吩咐傅北辰道:“等等,既然有传闻说他去过藏兵殿,小辰辰,那你就替我去藏兵殿走一遭吧。” 听到燕东来再度将那个有些恶心的称呼说出口,傅北辰却不能发作。 “少爷,倘若我去了藏兵殿,你身边就真的没有人保护你的安全了。” “哎,你别把世道想得这么险恶,世界如此美妙,你少爷我卓尔不凡,雄姿英发,平日里,一不惹事,二不生非。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呢?” 傅北辰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做任何评价。心里想的却是,若是您这都不叫惹是生非,那这幽州城里的富家公子们,都可以叫做大善人了。 “少爷,不知,我去藏兵殿该注意一些什么事项呢?” 燕东来细细思忖,随口道:“自然是不要给少爷我惹是生非。就算是惹了事,也不能怂。不止动嘴吵架不能败,哪怕是打架,你也只能赢,不能输。明白吗?总之千言万语只有一条,不可丢了你少爷我的脸面。” “少爷,这样,我岂不是会暴露你的身份吗?”傅北辰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要报出我的姓名。更不可暴露我的身份。本少爷现在淡泊名利,压根不在乎这些虚名。” 傅北辰只能无语。自己家这个少爷的脾气,分外与常人不同。这既不能暴露姓名,又不能报出身份,又哪来的什么脸面可言呢?难不成,对面会一根筋,对自己一个无名小卒过不去么? 至于淡泊名利,不在乎虚名,又何必在乎输赢呢? 可惜呀,傅北辰一不敢反驳,二不敢多问。 “以那家伙谨慎的性格,还不至于招摇过市,多半是隐姓埋名。那么,他现在多半是安全的。你晚些时候再去藏兵殿也无妨。” “对了,现在我有一件大事交给你去做。” 傅北辰闻听是大事,顿时精神一振,说道:“听少爷吩咐。” 燕东来随意道:“趁着我冯师妹还未走远,你且跟上她,小心行事。” “是,少爷,我明白了。”傅北辰似乎来了心情,有些激动,转身就要离去。 自从跟了自家少爷,虽说是游历江湖,傅北辰没有任何表现得机会。 而在少阳棋院这么久,他只觉自己身子骨都快有些发霉了。这期间看着自家少爷兴风作浪,呼风唤雨,他更是心痒难耐。 想他傅北辰一身武艺,虽比不上自家少爷,可好歹也是一把好手,如今却无用武之地,他怎能不寂寞呢? 看着傅北辰有些激动,跃跃欲试的模样,燕东来赶忙制止住了他,喊道:“且慢,傅北辰,你先回来。你明白了什么?” 傅北辰回头,惊讶问道:“少爷,你昨晚不是一直嚷嚷着,要一个美人儿给你暖被窝么?” 燕东来站起身来,赏了傅北辰一个板栗,大声骂道:“猪脑袋,少爷我若是真想要个人暖被窝,那梁王千金不是更好的选择么?我何必要去找冯师妹呢?” “少爷,你忘了你前段时间还说过,要享受那齐人之福么?”傅北辰依旧未开窍。 “你看看,你现在满脑子肮脏龌蹉的思想,哪里有半点社会良好青年的样子。不过,也不怪你,实在是这少阳棋院太过污秽了。”燕东来叹息道,然后拍了拍傅北辰的肩膀,“小辰辰,你这个智商有些低呀,我有些后悔了。” 谁知道,傅北辰又抛出一问,“少爷,这智商又是个什么物件?” “不说了不说了。总之,你记清楚了。少爷我和冯师妹下棋,输了足足五百两银子。那可是少爷几天的伙食费。” 看着自己少爷有些痛心的模样,联想到少爷守财奴的形象,傅北辰哪里还不明白,笑着道:“少爷,我又明白了。” “可以呀,小辰辰。跟着少爷果然长进了不少。”燕东来赞叹之余,故意一问道,“那你说说,你这次又明白了什么?” 傅北辰把拳头一握,冷冷道:“少爷的意思是让我将那五百两银子抢过来。少爷,你放心吧,这件小事,我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绝对不露出半点破绽。” 也幸亏四下无人,不然这件事还未成行,就已经败露了。 燕东来脸带笑意,终于是左手一把搂过傅北辰的肩膀,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刚夸了你两句。你又成了猪脑袋。少爷问你,我是个视财如命的人吗?” 傅北辰看了看燕东来的眼睛,弱弱道:“少爷,难道您不是的吗?” “我······”燕东来一时气结,“那你说说,少爷哪一次是小气的人了?” “上次您只是一两银子丢了,都追了那小偷三条街。整个幽州城的街道都快被你给掀翻了。” “那只是少爷我贪玩。不作数。不作数。”提起那事,燕东来有些悻悻然,然后板着脸孔道,“这一次不一样。少爷我有意输给那冯小姐银子,是想······” “我知道了,少爷,这次,我真的知道了。您是想再和她下棋,把银子赢回来。现在,您是怕她花钱大手大脚,一下子挥霍干净了,所以,现在让我跟踪监督她,不要让她把银子花出去了。” 燕东来发现,自己似乎与傅北辰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默契。 “算你聪明。不过,仅仅是让你跟踪她,冯小姐如何用这笔银子的,你得一五一十弄清楚,回来之后再告诉我。” 傅北辰一听是如此无聊的任务,撇了撇嘴,这时,他一不小心看到燕东来的眉毛一挑,吓得他赶紧收回了嘴角的肌肉,然后迅速点了点头,像一只啄米的小鸡。 “现在,你就快些出发吧。”燕东来挥挥手,打发走了傅北辰。 傅北辰自然不清楚这当中的缘故。燕东来更是不好言说。 冯夕娇母亲早逝,父亲嗜赌如命,与弟弟相依为命。这五百两银子,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呢? 那双雪亮的大眼睛,是布满了波纹的春潭,而潭水深处的那抹寒光,不知为何,燕东来始终觉得有些厌恶。是同类吗?还是其他? 雨终于是停了。空气干净了许多。没有那些学子在一旁聒噪,燕东来也乐得清静。他双手托着脑袋,信步前往那处小院里。 还未进小院里,燕东来就闻到一阵独特花香。 他院子里面可没有一株花卉,一来是他不愿在此多停留,二来嘛,他懒得打理伺候。至于草,他倒是特意留了两堆杂草。不过被傅北辰那个家伙,玩出了花样。 经过那道石拱门,燕东来便看见一人坐在院内,他走近过去,幽幽道:“不知是谁家的大小姐,私闯他人庭院,这可不好。” 那人转过头来,瓜子脸上却是两道鲜明泪痕。 “东来哥哥。” 这声东来哥哥可叫得分外亲昵。这熟悉的栀子花香味,除了是梁王千金还能是谁? 只见梁王千金一把抱住了燕东来的腰,嚎啕大哭。 燕东来哪里见过整个阵仗,往常他调戏梁王千金,也不是没有的事。可如今,她抱着自己哭泣,这算怎么回事。若是旁人看见,指不定以为自己是那陈世美,辜负了她。 燕东来转念一想,这世道可没有陈世美的故事。那也不行呀,他的光辉形象不容有损。 “小丫头片子,你可切莫栽赃于我。本少爷可没欺负你。”燕东来左右摆动着腰,企图将那双手挣脱掉。 “东来哥哥,你可得替我作主呀。”梁王千金哭诉道。 “你先将我放开,再说其他。本少爷可不吃你拉拉扯扯这一套。”燕东来大声抗议道。 “我不,我偏不。我就要抱着你。一辈子都不放开。” 燕东来也不知这小丫头片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如此失常。 “你确定不放开?可别怪我耍流氓了?” 谁知梁王千金全然不惧,坦荡道:“你尽管对我耍流氓好了。反正我就认定你了。” 梁王千金将头埋在燕东来腰腹之间,轻轻厮磨。 眼看形势不对,燕东来笑着道:“哼哼。小丫头片子,你莫非忘了本少爷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嘛?” 燕东来哪里会妥协,只见他双手往下一探,绕过梁王千金的双手,手指就要触及那抹雪白。 梁王千金守身如玉,哪里受得了这等手段。 只见她慌忙松开了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满脸通红道:“你果然是个流氓。臭流氓。” 第二百五十八章 寒潮与禅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眼看梁王千金恢复了往昔高傲姿态,先前的沮丧也被一扫而空。 只是那张瓜子脸上的泪水斑驳,弄花了妆扮,倒像个小花猫。 燕东来脸上再度扬起邪魅的笑容,双手抱头,说道:“小丫头片子,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我才不是耍花样。人家只是,只是想把你给收服咯。” 斜靠在一根石柱之上,燕东来嘴里变戏法似的多出一根狗尾巴草,笑道:“收服我,你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给爷说说,今天这种手段是谁教你的?莫非当初你娘就是这样缠上你爹的?” “哼,”梁王千金气嘟嘟道,“不准你胡说。我娘才不是这样的人。也不许你说我爹爹。” “好好好,你娘是大家闺秀,你爹也是英雄豪杰。哎,爷就想不通了,怎么你就这么死心眼呢?爷早就说过了,我对你这种小丫头片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梁王千金眼眶里噙着泪水,说道:“你骗人。那天,那天······” “那天怎么了,你倒是说呀?”说话间,燕东来朝她投去一个挑逗玩味的眼神。 “那天在小船上,你不仅抱着我,还亲了我。那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也不知梁王千金鼓足了多少勇气,竟是将这些难以启齿的话说出口。 “巧了,今天让你见识了吧,爷就是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等你再过段时间,你就会知道,我这个人呀,不仅出身低贱,青楼里做过活,而且寡情薄幸,无耻至极。无论如何,都是配不上你梁王千金的。”燕东来这一番话,却是难得的真诚。 梁王千金却是摇了摇头,倔强道:“我不管,我不听,我不听。” “东来哥哥,我就认定你了。你必须带我私奔。” 突然的一句话,却是将燕东来吓了一跳。 听到私奔二字,燕东来险些将那狗尾巴草给嚼碎了,心里却是一番吐槽:我们的感情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别人家私奔好歹是情投意合,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到底是闹哪样呢? 庭院处,拱门外,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年纪约摸三十左右,黑冠竖发,手中拄着一柄长刀。 “郡主,该回去了。” 梁王千金看着这人的到来,赶忙起身拉着燕东来的手臂,挣扎道:“我不要回去。” “郡主,王爷很是担心你。” “南宫统领,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梁王千金哭诉道。 “郡主切莫胡闹,不然王妃会伤心了。” 那人话语冰冷,脸上更是不见一丝笑容。若不是嘴唇轻轻张合,燕东来以为面前站着的是一尊雕像。 梁王千金将目光投向燕东来,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能挺身而出,为自己作主。 岂料,燕东来嘿嘿一笑,朝那南宫统领说道:“南宫统领是吧,你来了就好,现在赶紧带走你们家的郡主大人,切莫让她再走丢了。” 说话间,燕东来就抓着梁王千金的臂膀,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梁王千金一阵愕然,有些不知所措。 心冷之余,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就到了石拱门之前。 难道他对自己一丝情感都没有吗? 燕东来笑脸相迎,可南宫统领眼睛却是一眯。 “你确实配不上郡主。” “南宫统领说的是,可架不住你家郡主大人一心想要倒贴呀。我可是着实有些烦恼。也请你对你家王爷说说,千万要对她加强管教,莫再让她出来疯了。” 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燕东来更是将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你不是男人。” “南宫统领,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不是男人,难不成是女人不成?莫非南宫统领也对我感兴趣不成?” 南宫统领看着眼前之人脸上无耻的笑容,有些厌恶。 “既然如此,今日你立下誓言,不再纠缠郡主。” 燕东来摇头一笑,道:“南宫统领好大的官威呀。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还是你想拿本少爷当软柿子捏呢?” 南宫统领双手拄着长刀,冷漠道:“你有何不满?” “没什么不满,不过本少爷一直喜欢强人所难,也最讨厌被人强人所难。”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快走开。” “郡主,我们走吧。”南宫统领似乎不愿与燕东来多言语半句。 “巧了。现在是本少爷改变主意了。” 梁王千金也不知心里思虑着何事,一直愣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二人对话一般。 此刻,燕东来单手往前一揽,竟是将梁王千金抱了起来,置在身后。 “我不愿将她还给你了。” 梁王千金听到这话,竟是喜出望外,紧紧抱着燕东来手臂,欢呼道:“东来哥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对于梁王千金有时候的一根筋,燕东来可是无可奈何。寻常女子听到方才对话,多半对自己已经失望至极。哪里会像这个小丫头片子一样,如此单纯,单纯得有些可爱。燕东来如此想道。 “这样,对你没好处。” 燕东来笑道:“若是,对我有好处,我反倒不会这样去做了。” 梁王千金很安静地退到庭院之内。 二人就这样相对而立。 南宫统领双手拄着长刀,面无表情。 燕东来却是单手负后,笑容轻佻。 不知是否是夜色降临的缘故,梁王千金只觉得院子里多了几分寒意。 她抱紧身子,站在长廊之上。 她只觉脚下开始越来越冷了,明明还不到冬季,为何现在会这般冷呢? 院子里的野草似蒙上了一层雪白,好几只流连花间的彩色蝴蝶落在地上,转眼变成了白色。 从地面之上刮起了一阵阵白色的风,梁王千金看到严冬来的脚下,分明凝结了霜。 这是寒潮。 忽然,不知何处,响起了一声清脆的蝉鸣。 那两人不约而同,终于是出手了。 燕东来一掌挥出,对撞之余,梁王千金只觉院子里满是风声。 这一场决斗,很快就有了结果。 燕东来一步未退。那南宫统领却是退后三步,才堪堪止住了身形。 “南宫统领既然败了,就赶紧滚吧。”燕东来身上丝毫没有谦让的美德。此时,他胜了,更是嘴上不饶人。 南宫统领闭口不言,径直出了少阳棋院。 少阳棋院门口,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站在那块巨大的牌匾之下等候。他已经等候了许久,手脚有些发麻,所以他将双手插进袖子里,来回踱步。 衣服料子不错,老人更是慈眉善目,一身的肥肉。似他这样的富家翁,在少阳棋院内可并不少见。自然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细究他的身份。 南宫统领终于来到了白发老翁的身前,拱手低头道。 “老爷,请见谅,我没能带回小姐。” 白发老翁笑道:“无妨,先上车吧。路上再说。” 就这样,南宫统领来到马车旁边,伺候着白发老翁上了马车。 能让南宫统领如此客气的,那富家翁的身份不言而喻,自然是梁王,他问道:“你见到那天生我材必不凡的人物?” 天生我才必不凡,若是燕东来在此,怕是也要一惊。这副对联乃是他一人独有。而那房间之内,除了他和傅北辰,哪里还有别人进去过呢? 南宫统领点头道:“见到了。” “那人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么有趣呢?” 燕东来的行径与传闻,到任何人嘴里,可不是能拿有趣来形容的。可梁王偏偏如此形容,因为他相信自己宝贝女儿的眼光。 “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 南宫统领将拱门之外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尽数告知梁王。 “我退了三步,将那劲道尽数卸去,那小子,却是一步不退,尽数抗住。” “依南宫统领看,莫非那人也受了伤?” “我不敢妄言,只是愿以寒潮刀担保,那小子必定受了伤。” 梁王笑道:“这聊得好好的,怎么又扯上这柄什么寒潮刀了。我也不需要你担保,南宫统领,我是信任你的。” 窗外灯火透着薄薄一层灯纱,印在了梁王的脸上。 “南宫统领,那人是否真的对我女儿有意呢?” “这儿女情长,我至今也看不透。今日也不敢乱说。” 梁王说道:“看不透才好呀,南宫统领,你且直说无妨。此处就你我二人,王妃也不在此。” “未必有意,更未必有情。那人身份神秘,对郡主来说,未必是好事。”这话,说出了南宫统领的真实感受。 “身份神秘暂且不论,他的身手还算不错。这是个难题。若是我们今夜派人去将他杀了,不知道我那个傻女儿知道了,会不会怨我?” 梁王表面乐呵呵,手中的玉扳指轻轻转动。也只有南宫统领才知道,梁王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郡主怕是会很伤心,王妃也会很生气。” 梁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感叹道“这女子呀,不在感情上受几次伤,跌倒几次,就不会迷途知返,更不知道什么叫真爱难寻。我那个傻女儿正是如此。要怪,就怪她娘。整天给她讲些江湖传说,弄得她对这种江湖游侠分外钟爱。”: 南宫统领一言不发,涉及到王妃之事,就不是他可以参与议论的了。 “听王妃说,王爷当年也是绝顶高手。” “哎,什么绝顶高手,都是过去了。现在我就是个又老又糊涂的王爷罢了。”梁王摆摆手乐呵呵道。 “南宫统领,还是要再麻烦你一次。你再去那天机阁,不论花费多少银两,务必要查清楚这燕东来的身份。不然我真的寝食难安啊。” 马车停下,很快便到了大梁王府。南宫统领下了马车之后,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富家翁模样的梁王颤颤巍巍地走进王府,步履蹒跚,哪里还有半点动辄杀人的狂妄。 ------------- 等到密室内再无一丝红色雾气出现,宝罗王这才打开密室。 宝罗王在阵法中几进几退,终于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符号前,他单脚离地,弯下腰,再次打开地上那个熟悉的开关,将手中的那道不知名残卷放在一个圆柱小孔之中。 残卷散发出异样的光芒,是一层淡淡的红色。和昨日那些红色雾气一模一样。 等到那道红色光芒彻底消失,宝罗王赶紧闭拢开关,而后双脚落地,迅速倒退离去。 做完这一切,宝罗王看了一眼仍在阵法当中躺着的那名剑客,重重关紧了石门。 昨日,也是他将这个黑袍剑客带入了这间密室。 黑袍剑客不知道,可他却是十分清楚。这间密室里面藏着的是一个阵法。 那剑客沉默寡言,并没有向他多询问什么消息。 他也自然不会多嘴。 等到剑客入了阵法当中,却是自在地观摩起墙壁上的彩画来。 如山主言说的一样,这剑客痴迷武道,也十分骄傲。 只是,他不懂,为何这剑客如此轻易地就落入了山主的圈套当中? “宝罗王,我知你一直想要离开这荡歌山,如今你的机会来了。我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果然,山主是知道的,自己的心不属于荡歌山,自己不愿在此多停留的。 “你只需要将此残卷放置在那处密室中央的开关之下,其他的,不需要你多做任何事。” 如此诱人的条件,既不需要自己去杀人,也不需要自己手中染上几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如此简单的要求,他那里不心动呢? 今日,他做完山主所要求的一切,只觉心中石头终于落下些许,可是,还不够,他还没有得到那个人的承诺。 经过白衣闯山之后,议事堂的守卫更加森严了。只是,这些守卫能否挡住那袭白衣呢? 大门之上的血迹早已被山中弟子擦拭干净,可宝罗王经过那石门,仍觉得有些血腥味传来。 荡歌山主这一次没有端坐在座椅之上,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到来,荡歌山主竟是先打起了招呼:“原来是宝罗王,来了就好,事情可办妥了?” 宝罗王一躬身,说道:“已经办妥,那人至今还在昏迷了。” “那是当然,以心魔密室,加之梦魇残卷,纵使如今的我入内,也未必能支撑盏茶功夫。” 听到心魔密室和梦魇残卷这两个词,宝罗王低声呢喃,最后重重呼了一口气。 “宝罗王不必惊讶,更不必愧疚。要怪只怪那剑客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剑客虽不说自己师门,可山主也应该知晓,他来自哪里。” 荡歌山主笑道:“无非就是来自剑幕。不然,这剑客哪来的这般傲气。” “既然如此,山主如此待他,不怕剑幕报复吗?” “哼哼,剑幕报复吗,我当然是怕。远的不论,就老夫所见,当年那十三剑出陵州,所见之人无不心驰神往。可惜,剑幕注定不会知道这件事。”荡歌山主似在回忆,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得意。 “难不成山主想杀了那剑客不成?” “哈哈,杀了他?宝罗王多虑了。若我真是想杀他,我也不会和他虚与委蛇,废这么大的波折了。” 宝罗王哪里会知晓荡歌山主的手段呢,不过,他似乎能预见那剑客悲惨的下场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思虑至此,宝罗王竟是单手托掌,低头颂了一句:“阿弥陀佛。” “宝罗王不必如此,此事若是有因果报应,只会报应在我身上。菩萨也不会怪罪于你的。”荡歌山主颇为得意。 “宝罗今日才知,可能自己已经铸成大错了。” 荡歌山主走上前来,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宝罗王,你还记得我们当时相遇之情景吗?” “宝罗不会忘,也不敢忘。” 听着宝罗王心中似有不平,荡歌山主毫不在意,自顾自说道:“当初在那片荒凉的沙漠里,我本意去参拜悬空寺,问因果。当时我在想,我虽贵为荡歌山主,可为了显诚意,特意没带上任何随从。本以为能打动那些僧侣菩萨,不料,数月过去了,我还是迟迟不见悬空寺的踪影。” “缘分未到,势必无果。” “那日,我心情不算好,天气也热得有些烦躁。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际,我碰到了一个和尚。那个和尚半露肩膀,一双赤脚衬红袍,颇为稚嫩。” 宝罗王闭目静静地听着。 “我远远跟着他数日,以为可以和他一起上悬空寺。不料,那和尚竟是朝东边走去。直到一日,恰巧碰到一群强盗洗劫一处营地,男女老少成群,地上血流成河,空中哭啼之声不止。” “山主,别再说了。” “那小和尚毅然出手,杀退了那些强盗,救下了数十人。可谓是积了无量功德。” “当时在贫僧眼中,山主也是良善之人。”宝罗王一反常态,争锋相对道。“可惜,一切都已经变了。” “原来,宝罗王从未忘记。那便好。”山主笑道。 “若非山主的救命之恩,宝罗焉能活到现在呢?对吧,山主大人。”宝罗王回答道。 “可惜,现在你不是这般想的。你是否怀疑,当日我救下你,放走那些强盗,是别有用心呢?” “宝罗不敢。宝罗只知道,后来那些强盗去而复返,再次屠戮了那处营地,那里无一人生还。” 荡歌山主怔怔道:“事情确实有些变故,可我也不想那样,对吗?” 这话说得动听,听来也十分勉强。不知是不是荡歌山主在说服自己。 所以,宝罗王不再言语。 “统领荡歌山不算容易。我当年不过而立之年即位,山中加上我,一共仅有两位踏入意境界别。我行走江湖,不能报上身份,身怀绝技却不能显露,如此锦衣夜行,哪里有半点痛快可言。而如今呢,本座手下二王三大护法,更有弟子上千。恢复荡歌山之往昔荣光,指日可待。” 荡歌山主气势一变,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所以,本座不懂你为何此时非要离开?更不懂,佛法高深的你,对当日之事为何仍是放不下。” 宝罗王不为所动,反而笑道:“贫僧近来学会了一句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或许,这就是答案吧。” 荡歌山主不怒反笑,嘲讽道:“能从他处悟出佛门道理,宝罗王的佛法果然精进了不少。” “非是如此,宝罗亦无从入世。若是山主之助,宝罗也难下决心入世。而今,宝罗即将入世,这滚滚红尘,就如刀山火海,贫僧亦当走一遭。” “我当时只是思虑不周,你无需多想,也切莫怪我。”荡歌山主低声道,“而今,你既然决心入世,我便再送你一道厚礼。” “不知山主所送何物?宝罗怕受之有愧。” “你一心潜修,殚精竭虑,于我荡歌山有功劳。当日白衣闯山,若没有你,我荡歌山怕是损失还要更惨重些。你也知我荡歌山赏罚分明,今日你虽离山而去,不过这份恩情,本座不会忘。本座打算赠你黄金百两。” “宝罗无功不受禄。”宝罗王似乎不愿受这份恩情的回赠。 “人常道,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入世更是不容易,这些身外黄白之物可不能少。” “贫僧不是英雄,更不是好汉。这一分钱也难不倒贫僧。若是再受山主情分,贫僧实在是过意不去。请山主见谅。”宝罗王微微一躬身。 “莫非你离了山,便可以装作不认识我了?你个小和尚,别忘了,当初是我带你来到中州。”荡歌山主似有些愠怒,随后柔声道,“今日这百金,就当是好友赠别。你不受也得受。你若是不受,便是不拿我当朋友。” 不携恩情,单论朋友之情分。这样,宝罗王便不得不受了。 果然,不出荡歌山主所料,宝罗王拜谢道:“如此,多谢山主了。” “对了,宝罗王,你打算何时离去?本座要为你大摆筵席,为你饯行。” “山主切莫如此。不然宝罗真的走不成了。”宝罗王为难道。“至于离去的时机,贫僧过两日自然会离去。” 荡歌山主又坐回了那方偌大的宝座之上。 许久之后,宝罗王解下身上袈裟,出口道:“这袈裟,贫僧今日解下了。而宝罗王的称号,贫僧今日亦归还给居士了。从今以后,望居士好自为之。” 好一个无情的和尚。 荡歌山主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一句话,静静地看着那个锃亮的光头消失在黑暗中,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就你还想修禅?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冬雪与刀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密室之内,粉色雾气缭绕,连荡歌山主都不敢轻易踏足。可偏偏剑客徐庸铮被扔在此处。 心魔密室,乃是荡歌山最深处的秘密之一。而梦魇残卷,也是当年和那座椅一起传给荡歌山主的宝贝。 换言之,这一切都是荡歌山主的算计。 那一缕缕粉色雾气张牙舞爪,根本没人能看清楚她的样貌。只见它顺着徐庸铮呼吸,进入徐庸铮的肺里;沿着徐庸铮身体表面的毛孔,遁入徐庸铮的血脉经络里。 徐庸铮头顶的血红印记隐隐闪烁,似一团随时可能被风吹熄的残烛灯火。 身在梦中而不自知,徐庸铮的神识早就不知飘到了何处。 阳光明媚,流水潺潺。 有三个孩童在溪边玩耍。最大的那个孩童不过八岁,另一个约摸七岁左右,骨瘦嶙峋;而较小的那个,身材瘦小,扎着两只羊角辫子,看上去更是只有四五岁。 溪水冰凉,较大的两个孩童都已经脱下破烂衣裳,迅速下水,不过很快,双脚都通红了起来。 “弟弟,我们今天一定要抓到两条大鱼回去。给妹妹吃一条,我们再炖上一锅美味的鱼汤。”那最大的孩童目光坚毅,眼睛里闪着光。 “嗯。”另一男孩则是比较木纳,不过听到有鱼吃,他高兴得嘴角微微咧开。 羊角辫的小女孩盘坐在一块石头之上,高兴地拍拍了手,为两人鼓掌道:“大哥,小哥,你们加油。” 或许是早经生活磨练,只见最大的孩童手脚轻盈,功夫熟练,不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捉起来了一条大鱼。 而另一男孩则是徒劳无功,颇为沮丧。 “弟弟,你先帮我把这条鱼拿到岸上去吧。接着让我来。” 男孩慢慢接过大鱼,小心翼翼朝岸边走去,岂料走到一半,手中一滑,那鱼竟狡猾地从他的腋下溜走。 “住手,你们这帮小孩在这里干什么?”只听得岸边有一大人大声吼道。 男孩颇为愧疚,还想和自己大哥解释什么,却被较大的孩童一把拉着手臂,朝岸边跑去。 “快跑,快跑。那狗日的又来了。”较大孩童一边喊,一边拉起小女孩跑了起来。 三人狼狈逃走,只留下几行水淋淋的脚印。 三个孩童,无父无母,自然凄苦许多。亦如许多孤儿一般,他们三人挤在一间破屋之内,这屋子是一家逃难的人留下的。在某一个大风大雨夜更是被掀翻了大半个屋顶。只留下三两根木头。 后来,破屋无人修葺,他们再度确认没人居住,才欣喜地搬到到这里面。破屋之上无片瓦遮雨。也幸亏较大孩童比较懂事能干,不知从哪里找到许多野草盖在上面。 这些信息,连徐庸铮自己也不知道和何处得知,竟是一股脑直接涌向了他, 徐庸铮所见,屋内只有一团篝火,火上只有破锅一只,烂木瓢一根。 锅内是一锅颜色惨绿的汤。里面有他们从野外挖的野菜,还有一些是捡的没人要的菜叶,甚至,还有一小块从野狗嘴里抢来的烂肉。也不知这狗是从何叼来的。 男孩守在烂锅旁,手里捧着一只破碗。 较大孩童拿起勺子,尝了尝汤,然后站起身来,从腰间拿出一个纸包,将那些粉末倒入锅内,然后朝另外两个孩童说道:“这样汤就好了。小弟,小妹,你们快过来吃吧。” 三个孩童欢声笑语,饿了一天的肚子,自然很快就消灭了那锅美味的肉汤。 吃饱之后,三人躺在一堆杂草之上,透过屋顶看着漫天的星星。 较大孩童满足道:“小弟,小妹,相信大哥,大哥一定会带你们过上好日子的。以后你们每天都能喝上肉汤的。一定。” 羊角辫的小丫头侧躺着,抱着大孩童的手臂,高兴道:“大哥,我相信你。” 岂料另一个孩童早已经入睡,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依旧是那间破屋,画面却是一白。屋外寒风呼啸,白雪皑皑。 破屋之内,羊角辫的小丫头昏迷不醒,嘴里一直喃喃着妈妈的名字。 而另一个男孩却是缩在阴暗角落里,浑身发抖。 较大孩童站在小丫头身边,他嘴唇冻得发紫。 “我走之前,就和你说过,让你照顾小妹一天,一天之后,我就回来。可是,你竟然带着她去抓鱼。现在是冬天,掉进水里是会死人的。”较大孩童有些生气道。 那个男孩却没有说话。他的眉毛上面都是积雪。 “你说话呀啊,你倒是说话呀。就是你害死了妹妹。” 较大孩童走到那男孩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却发现异常冰冷。 较大孩童扒开那堆野草,发现小丫头身上还盖着一块本该出现在男孩身上的破棉袄。 画面又是一转,小女孩躺在一张床上,可是两个孩童却在门外。 “你们两的玉佩只能够她今天的药费了。若是明天,你们还不能交上钱来,这人我就不治了。”那个男人的话语有些冷淡,脸上更是带着明显的奸诈。说完这话,就快速离去。 较大孩童一手打在墙壁之上,说道:“分明就是欺负我们小孩。” “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哪?” 较大孩童咬了咬牙,说道:“趁着我们手上还有些铜板,我们去山上碰碰运气吧。” 看到此处,徐庸铮依旧看不清楚那个男孩的面容,只能看见那个较大孩童和羊角辫小丫头的容貌,是那样清晰。 这般无可奈何之事,他虽年纪不大,可也见过不少,此刻,心中竟是也不见半点波澜。 那画面又是一变。 只见皑皑白雪,万物远看似白银。鸟兽飞绝,人迹终灭。 那两个孩童共穿一件破烂披风,他们身上的衣衫本就褴褛,只能起到最起码的避寒,手和脚似乎早已冻僵,这是一段艰难的旅程。 较大孩童身着灰色棉衣,衣服看着还算厚实,他一手拦在胸前,抱着的正是从山脚买的两个馒头。他昂头前行,脸上早已冻得通红。那手挂着披风,挡住正面来的寒风,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那道嘴唇早已冻着发紫,不停地颤抖着。 那两个馒头早已经冻得发硬,在较大孩童的胸前,更成了累赘。 较小的男孩比较吃力,他本就身子瘦弱,此时一瘸一拐的走着,脚下的鞋早已结了冰,鞋底冷硬如刀,不断地刮割孩童木然的脚板。 男孩眉头紧皱,受到莫大的苦痛,他偏偏不敢喊痛,生怕耽搁了行程。 他只有双眼微眯着,用手耷拉着前面的灰衣,任由大的孩童带路。 这哪里是赶路,分明是被人拖着往前。 他紧抿着嘴唇,左手拳头死命拽紧。 “都怪我,都怨我。都是我不好。倘若我不带小妹去河边玩,小妹就不会生病了,都怪我。” “如果我不来,就不会成为大哥的累赘,这么走下去,什么时候能找到灵芝啊?” “也不知小妹的病情是否好了些?” “不行,我要救小妹。我一定要救小妹。” “不行了,我快不行了。让大哥把我丢在这里吧。” 小孩童想到此处,本想叹息,只是此时此地,叹气也成了毒药一般的存在,冷风不断,真要开口说话,说不定就烈酒入喉,刀锋般狠辣刮坏孩童的咽喉。 “大哥,大哥·····” 那话方要出口,就被风雪给咽了回去。 …… 上天垂帘,雪慢慢有小,风渐渐变微之势。 较大孩童终于睁大明亮的眼睛,这眼睛光亮异常,无比坚毅,丝毫没有受寒冷的影响而变得无精打采。 徐庸铮仔细一看,只觉得这眼睛深处实在太冷,若一潭秋水凝结,冷过这寒风不止,更是酷似万年冰山,无法消融。秋水之下,似乎还夹带着有些不甘和愤怒的火焰。 时辰尚早,天色却已太昏,一如这贼老天一样不长眼,灰衣孩童狠狠地想到。他转头看了一眼蜷缩着身子的弟弟,只觉懦弱。他欲言又止。 男孩似乎感觉到大哥的视线,缩了缩头,眼神躲闪,没有勇气不敢面对大哥那双凌厉的眼睛,只是耷拉着脑袋,更多的是在懊恼与后悔。 “听那些大人们说,山上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在修炼,不过我们只是到崖边找些药草罢了,应该不会碰到的,除非祖宗显灵,我们也就……”较大孩童说道。 “大哥,他们都是在胡编乱诌,不值得相信的,我们还是早点找到灵芝就回去吧!这天实在是太冷了。我的腿都快要冻掉了。”小男孩明显不愿在雪山之上多停留,弱弱地说道。 “你不信有那些了不得的人物?”灰衣孩童笑道。 “我信,不过我现在只知道要找到灵芝早些回去,仙人什么的,谁知道有没有,万一只是一堆白骨或者一个坟墓呢。”男孩正色道。 灰衣孩童点了点头,应付道:“那就赶紧赶路吧,我们一定要在今天找到,弟弟,你再忍忍吧。” 男孩没能看到的是,灰衣孩童脸色坚毅,咬了咬牙,手里面更是有一柄小刀。。 …… 湮灭崖边,大雪停,风亦止。 较小孩童手里捧着一株灵芝,一改之前的萎靡和蜷缩,显得有点神采奕奕。 虽然他手脚依旧寒冷,脸色依旧泛紫,但是他嘴角却是泛着浓烈的笑意。今日找到了妹妹需要的灵芝,就能救活小妹。今后只求兄妹三人平平安安就好了。 “大哥,我们总算找到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去救小妹了。你不高兴吗?”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既然我们两个都来了,就一定能找到。”灰衣孩童显得有些不屑。 说完灰意孩童又脸色一沉,低声道:“今天,我想问你一件事,弟弟,你要老实回答我。” “大哥,你问吧,我一定老实回答你。”男孩老实回答道。 这时候,灰衣孩童突然双臂一张,任凭破旧披风掉落在雪地上。目光坚毅似鹰隼,向湮灭崖远处望去,眼神奕奕而冷冽,大有一种任由大雪压身,我自睥睨天下的气势。 “倘若有一天,我将君临天下,有人挡我前路,你我当如何?”较大孩童一字一句问道,语速缓慢而凝重。 见到大哥突然张开双臂,小孩童赶忙跑去捡起披风,若是这披风再没了,可下山就要更加挨冻了。 男孩童正色道:“若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自当为大哥扫清障碍,若我力不能及,亦当拼死去做。毕竟你是我大哥。” 说完,男孩却是在心中叹息道,徐庸铮听得一清二楚。 大哥自从那次摔伤昏迷之后就老是说这些没根没底的狂妄话,像我们这般孤儿,不被人欺负就算不错了,那还能想些什么君什么天下的梦。这一次能救活小妹,已经是幸运。不过真能得人庇护,我们三兄妹平安长大,在这世界顽强的活下去,就是最好的了。想到这,男孩眼里充满笑意,可是嘴角实在是因为冻僵而笑不起来。 灰衣孩童回头又问道:“倘若是我至亲之人呢?” “怎么会有至亲会挡住大哥你,我们三兄妹早就是孤儿,再说除了小妹,我们三人……”男孩惊讶道,似乎在争辩或是在想象这种不可能。 “不是小妹,又当如何?” “真要如此,”男孩低着头,沉声道,“那这恶人我来做,吾杀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灰衣孩童的笑声很是放纵,似乎是听到一件天大的笑话,“我就说最后你为什么选择冰帝无情这个称号,你现在心狠的就可配得上冰帝无情的称号,难怪日后会有那般心狠手辣……” “大哥,你又怎么了,这只是假设罢了。”男孩以为哥哥入了魔障,担心不已,声音也加大了几分。 “假设吗,倘若那个挡我前路的人是你呢,你又当如何?杀了你自己?还是杀了我?” “怎么可能会是我,我不会和你争的,你是我大哥,大不了让给你就是了。大哥······”男孩似乎急了。 “让?哈哈哈,到最后,不争就是争,若不是你让,我又怎么会那么痛苦,我有怎么会梦魇依旧,今日不得醒……”灰衣孩童看上去眼睛发红,似乎有些魔障了,疯了。 “你疯了,你疯了。”男孩丢下披风和白花,拉着灰衣孩童的衣服,哭泣道,“我们早点回家吧,好不好?大哥,我们不要做这些梦了。”小孩童泪眼绰绰,心里似乎丢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我就知道会这样,与其这样,还是不如我自己来。”灰衣孩童低着头,邪魅的一笑。说着右手一挥,将小孩童推倒在地,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小刀,一字一句道,“逆天,改命。” 小孩童被推倒在地,以为哥哥成魔了,泪流不止。这哪里还是他往常认识的大哥,那个对他关怀备至的大哥呀。 灰衣孩童毫不犹豫,一把上前,按住男孩脖颈,大声道:“今日,我将以你之血,为我和小妹博一个未来,别怪我无情,毕竟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的。再说,当日你也是这般杀我的……”说完,一刀扎下那孩童右边的胸膛,鲜血流出则冻结。灿灿如血花。 镜头之外的徐庸铮心头一紧。 “你若不死,我心难安。”灰衣孩童低声说道。 男孩双眼睁大,如冬日里突然燃起的熊熊烈火,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我……”千言万语都无法说出口,被自己哥哥亲手杀害,是一种怎样的难过和愤怒。 他死死的抓着灰衣的手,似乎要问他为何如此狠心。最后终于还是断了气。 “哈哈哈哈。”灰衣男童摆脱小孩童的手,跌倒在地,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向着苍茫的湮灭崖喊去。 “吾正名无情,日后必成冰帝,君临天下。” 苍茫大地,声音转瞬就被吞没,更是没留下灰衣男童的身影。 你安息吧,弟弟,这湮灭崖会守着你的,我们也会选择忘记你的! 画面终于熄灭。徐庸铮倒吸一口凉气,只觉那柄刀似乎插在自己胸口一般,如此怪异。 下一刻,徐庸铮鬼使神差朝胸口望去,只见自己胸口之上赫然插着一柄锋利的小刀,然后晕了过去。 殊不知,识海之内,还有两人,不对,一人一书也在看着那画面。 “卧槽,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一定要宰了灰衣那个小子。为你报仇。”兵道天书的诡看到最后,义愤填膺,对着那团黑影讨好道。 岂料那黑影身上的气焰暴涨,顿时血气缭绕周身三丈之内,无一丝间隙。也幸亏诡离得远远的,才没有被殃及。 “别别别,刚才咱哥俩还好好的。你怎么如此翻脸不认人呢?” 能让兵道天书称兄道弟,甚至是示弱,除去那神宫正中的杀神,还能是谁? 黑影面无表情,将手中捏着的那只粉色人形物体给扔向了诡,然后遁入了中剑的那座神宫。 诡看到那粉色的物体,不由得一惊:“怪不得如此,原来是天外的邪物魅罗。” 只见那魅罗没有双脚,双手似藤曼鬼爪,更为恐怖的是那张脸上竟然只有一只眼睛。不过,眼内有三只瞳孔。 魅罗失去束缚,被那黑影扔在地上。不过片刻之后,它又挣扎了几下,重新漂浮在空中。 魅罗看着诡那团青色火焰,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靠近。 “算你识相。本座可是那高高在上的兵道天书。”诡有些臭屁道。 就在诡说话间,那魅罗却是缓缓后退。连诡都没有察觉到。 “本座也知晓你的来历,你不过是天外邪物低级别的那种。魅罗,魅人心智,罗网成傀儡。” 下一刻,魅罗却是身形一闪,不过目标却是徐庸铮那第三座敞开,至今无主的神宫。 诡大惊失色道:“不妙。”然后,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奋起直追。 “桀桀,桀桀。” 魅罗发出怪异的笑声,距离那神宫,不过尺寸之间。 可惜,一道黑色的剑气呼啸而至,挡住了它的去路。 它不得已,只能往后闪躲。眼中的三只瞳孔一转,身形瞬间灵动不少,飘渺若烟,再次朝神宫飞去。 诡见到这个机会,不容有失。手中幻化出两柄子午鸳鸯钺,朝那只魅罗甩去。 那魅罗似乎脑后长眼,两只鬼爪往后一挠,然后身形左右腾挪,轻而易举地避过。 诡轻轻一笑,然后手中再度幻化出一道符。 这个世界,符早已进入寻常百姓家,或驱邪避祸,或祈求平安。 殊不知古之仙人感悟天地,挥毫画符,保卫苍生之壮举。 那道符直扑魅罗后背,夹带雷霆之威,却是轻飘飘地落下。 魅罗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再度被俘。它身子一转,面向诡的那只大眼的瞳孔一转,身形再度飘渺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它没能成功。不知何时,两只虎爪凭空出现,在背后抱住了它。 符轻飘飘地落下,正中魅罗的胸口。 魅罗的神魂没有被震碎,而是被禁锢在原地。 原来,那对子午鸳鸯钺是诡所埋下的伏笔。以钺化白虎,这是魅罗怎么都想不到的。要知道,上一次,连徐庸铮都险些中招。 “哈哈,不过是小小的域外之物,还能躲过本天书的手段不成?” 诡再度幻化成人形,朝魅罗一步步走来。 诡面露喜色,心中却是打起了小九九。等级低是低了点,可是神魂的大补之物呀。今日,徐庸铮,本天书就替你消除这个祸患了,你也不需要感谢我。 “本天书,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域外邪魔。”诡一本正经道。 话刚说完,正中间的那座神宫之内,红色气焰再度暴涨。 诡和这位名副其实的杀神相处久了,自然知道这位大爷是不同意这种做法。 “要不,大兄弟你来。若是你消化了它,也是极好的。” 神宫中的那尊杀神许久都没有回应,红色气焰渐渐收敛。显然,他是对这魅罗没什么欲望的。 “那这是哪样嘛。既不让我消化,自己也不吃,难不成便宜了徐庸铮那小子?”诡小声嘀咕道,他俨然将这荡歌山主的杀招魅罗当作了食物一般。 “哼。” 只是一声冷哼,诡立马来了精神,瞟了瞟那神宫一眼。 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娘的,这杀神这么难伺候? 第二百六十章 混账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荡歌山内有许多风景,也有不少供人歇息的去处。 可唯独只有那一个山顶的一座亭子内,是没有一应的石桌石椅的。 青金子脚步轻盈,循着大理石的台阶,拾级而上。 他的速度没有很快,这条山道极为陡峭,山道左右两侧之下,都是悬崖。一不小心,便是掉下山去。 按理来说,这样的山道应该安置一条铁链才对,可惜偏偏没有。 山道陡然变宽,旁边竖有一块石头,石头之上刻着盘山小道四个字,青金子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一大半。又往上走了百多步,青金子这才到达山顶。 此处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哪怕在荡歌山内也是难寻。 说是山顶也并不合适,此处地势不算高,只占得一个险字。亭子占地不过方圆一丈,亭子之外,再无立脚之地。 青金子不明白为何谈话要选在此处,可既然是那人的意思,他也不敢多说半句。 终于来到亭子处,青金子看到早已有一人在那里等候。、 那人今日依旧是穿着一身黑袍。 “拜见义父。”青金子低着头,言语恭敬。 荡歌山主随意道:“不必如此拘谨。此处就你我父子二人。上前来,随我来看看此处的风景罢。” 见到山主如此说,青金子也不客气,慢步上前,在山主身后便停下,隔着半步的距离。 “我总以为这里的风景,是荡歌山最好最妙之处。” 青金子看着这不变的满山云雾,不知好在何处。 哪怕山间大风呼啸,恐怕还是看不清楚那不远处青山的本来面目。 凭栏处,荡歌山主左手一指,道:“以后,你无事之时,可以多来此处看看!” “义父,你知道青金子没这个兴致。”青金子不言风景如何,只说自身缘故,话语里却是有拒绝的意味。 荡歌山主笑道:“兴致这个东西,倒是可以慢慢培养。青金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回首往昔就会发现,有时不仅错了而不自知。若是旁人的提醒指点,更不会认。其实,这人呐,谁不会犯错呢。” 青金子说道:“义父,青金子不知!更不会!” 不知错,自然不会认错,这便是青金子的态度。也是他的倔强。 “房长老有些太老了,实力这么多年,也不见长进。过些时候,让他离去吧!我荡歌山不养废人。这件事,就由你你亲自去办。” 青金子身子一僵,硬着头皮道了一声是。 而房长老又是何人?荡歌山主知晓,青金子更是心知肚明。 房长老便是当日对徐庸铮动手的人,更是青金子的拥护者之一。 看来议事堂门口的那些小动作,并不能逃过眼前这个老人毒辣的眼光。 当日,一招之下,房长老败得干脆,更是让那个剑客神气不已。 青金子毫不在意一个长老的死活,连山主都说那房长老是个废人,他还有什么可惜的呢。 只听青金子说道:“义父,上次你吩咐的事,我已经调查清楚。除去山脚死于非命的邢长老,还有死于护山大战中的三位长老,分别是王长老,韩长老,以及吴长老。若是再加上房长老,十位长老已经折损了一半。” “好生安置那些长老的尸体。要是可以,给他们的家属安排个好去处。若实在不愿留在山里,便送他们体面点离去!” 青金子点了点头,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而送人体面离去,青金子一向擅长做此事。 “宝罗王已经决定离山而去。我也答应他了。” 山主向来考虑周全,不会做赔本买卖,所以青金子自然没有问这中间的条件如何。 青金子问道:“义父还是不选择,将另一位王请回山中吗?” “时候未到。现在叫回来也是无用。”荡歌山主摇了摇头。 青金子不知那位王的姓名,甚至连照面都未曾打过,心中难免有些好奇。只是听山主讲过,王位不曾空。 “白护法此时又在何处呢?” 荡歌山主一笑,还是摇头,叹道:“这件事,我这个教主也很想知道呀。” 身居高位,又是教主的义子。青金子早已知晓,山中一些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此时听到山主这么说,他也不接话。 荡歌山主单手负后,幽幽道:“倒是现在,只有你和赤铜护法在荡歌山中,赤铜护法无论是才能,还是心智,皆是不如你。山中之事,恐怕还要多依仗你了。青金子。” “只要义父吩咐,哪怕是要我赴汤蹈火,青金子在所不辞。”青金子赶忙将忠心表出,然后皱眉道,“只怕青金子人微言轻,诸多事不能服众。” 远处云欲卷,不知何时再舒展。 知晓青金子不过是要权,又表现得如此明显与心急。 荡歌山主毫不奇怪,只是细声宽慰道:“你且放心。荡歌山那一方王位,义父只为你青金子一个人留着。” 青金子谢道:“多谢义父。青金子还有一事禀告。此次在外,我结识一帮朋友。只要义父愿意,青金子一声令下,他们即刻便可上山来。” “可知他们底细?” 青金子拍了拍胸膛,说道:“义父,你是知道的。我别的不敢说,交朋友这事一向靠谱。” “这件事还是暂且缓缓吧。这旧人刚走,新人便来占位置。显得我荡歌山不近人情。” 青金子不由得一愣,没想到义父竟然说出这番话。 “青金子莫要冲动。荡歌山本就是是非之地,如今你身在明处,你那些朋友在暗处,如此才能算两手准备,也能稳妥行事。再说,那些忠心耿耿的护法尸骨未寒,人未入土,茶便不能凉了。” 青金子难得违逆自己义父的意思,说道:“我记得义父曾说过,荡歌山不是讲人情的地方。一切以实力为尊。既然如此,我的那些朋友上山,又何必管他人茶凉不茶凉的。” “再说,不过是几个长老的位置,不是护法之位。山中之人若是有什么意见,便让他们直接来找我吧。”青金子有些负气道。 “青金子,你也别生气。那好。义父问你,若是为了几个外人,破坏我好不容易维系的荡歌山团结。你觉得值得吗?” “他们不是外人。虽说是朋友,可我们有了过命的交情。” 青金子说道理,哪里讲得过这年过古稀的荡歌山主。“越是如此,越不能招他们上山。这山上的凶险,你又不是不知道。” “义父……”青金子有些不甘心。 “若是招来一人与你平起平坐,且不说能不能服众,你会甘心吗?哪怕你是心甘情愿的,我也不忍。还只会显得我小气。你为我荡歌山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怕寒了你的心,更怕伤了我们父子感情。” 荡歌山主转过头去,说道:“等你登上王位吧。你再招你那些朋友兄弟上山,无论是护法还是长老,我都随你安排,他们都只听你号令,这样可好。” 青金子大喜过望,能得到这个答案,已是不容易。 青金子试探性问道:“那银两之事?” “你自行解决吧,怕山中之人有所非议。以你的才干,这不算难事。义父相信你。”荡歌山主拍了拍青金子的肩膀,更是给了一个信任的眼神, 知晓此事确实如义父所说,青金子也只能妥协。 或许是站着有些拘束,青金子想找个地方靠一下。不知是否预算有限,还是其他变故,这处亭子偏偏只修了半边栏杆。另一半竟是直面悬崖。 父子间相处并没有拘束,两人沉默许久,荡歌山主继续看着那片还未舒展开的云朵,默不作声。 青金子轻声唤了一声:“义父。” “嗯?” “剑幕那剑客,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青金子挠了挠头道。 荡歌山主笑道:“登堂阵前不是见过么。你们还打了一架。听说你还赢了。” 青金子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难不成非要再打一遍,决出个生死出来?”荡歌山主淡淡说道,“青金子,你既然已经赢了,就要学会大度,要有容人之量。以后更是要学会和那剑客和睦相处。” 青金子不以为意,只想着那剑客不来招惹自己,自己不介意放他一马。 可是下一刻,只听山主嘴里又蹦出来一句话。 “至于寒仙子那人,我已经赠与那剑客了。” 声音极轻。可是这个消息,就如一道惊雷,直接落在青金子心头。 青金子手握紧拳头,咬紧了牙关。 荡歌山主不理会青金子的动作,而是意味深长道:“男子汉,大丈夫。能伸亦能屈。若是你为了一个女子而昏了头脑,愿意做那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英雄,义父愿意成全你。” “你只需要说一声,你不愿意。就当义父看走了眼,明日,我便将那剑客赶下山去。” 山主说,只需要一句话的事,事实上,也只是一句话的抉择。 一边是江山大权,一边是美人在怀。凡夫俗子当如何选呢? 青金子的脚不易察觉地退了一小步,手中的拳头握紧再张开,最后再度握紧。 这一切的动作,尽数被荡歌山主看在眼底。 他眼中的玩味笑意藏得极好。 自己这个冲动的义子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呢?到底是个什么心肠呢? “一切,全听教主吩咐。”山间风不停,青金子说完这话,竟是额头冒着冷汗,他也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荡歌山主不以为意,说道:“放心,我亦不会厚此薄彼的。山里库房中的知名兵器,随你挑选几件。” “教主好意,青金子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再来,这与山中规矩不符。”青金子拒绝道。 “这点主,我这个教主还是能做的。你这些年为了我荡歌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义父一直看在眼里。若是那些人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我理论吧。” 青金子冷冷道:“教主,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我现在那柄铜锤用起来还算称心。” “称心就好。”荡歌山主在心里补充道,可是这世上的一切事,怎么可能都称心哪? 或许是山风太大,青金子眯了眯眼,问道:“教主如何保证那剑客的忠诚呢?仅仅凭一个寒仙子,怕是不够。” “那剑客来自剑幕,所以,这一次我的筹码下得有些大。不然,不能让他心动。” 青金子皱了皱眉,连教主都说筹码有些大,那么这个筹码真的不简单了。所以他竖起耳朵,静静等待下文。 “我让他观摩星邪壁画。” “星邪壁画?那可是我荡歌山的秘藏呀。”青金子大声呼道,似乎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一幅画而已,没那么神秘,更谈不上宝藏。若是能助他实力更进一层楼,他多少会感念一些我们的恩情,日后做起事来,也会尽心尽力的。” 看着荡歌山主轻描淡写的语气和神态,青金子不由得争论道:“星邪壁画,乃是我教……” 青金子真的生气了。荡歌山主能清晰感到这头狮子的怒吼,蕴含着怎么样的怒火。 “是我疏忽了。原来,你还未曾观摩那星邪壁画。”荡歌山主一口就说出了症结所在。 青金子满脸涨得通红,解释道:“教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荡歌山主笑道:“有这个意思也好,没这个意思也罢。日后,只要你想观摩壁画,在里面悟他个一年半载也未尝不可。” 话已至此,青金子还有什么可以可说的呢? 看云依旧看不出什么名堂,青金子待了盏茶功夫,只觉腿脚有些发麻,才躬身告退。 瞟了一眼这个义子匆匆离去的背影,荡歌山主沉默不语,冷眼旁观。 青金子本就不是大度之人,而自己一味劝他大度。 不知这孩子,到底能不能听到心里去? 且随他吧。就如这云卷云舒。 荡歌山主还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 青金子迅速下山,不做任何停留,直接来到了自己的洞府。 招呼护卫不让任何人接近之后,他便开始了自己的又一场修行。 砰的一声,是杯子落地的声音。 “那剑客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吗?” 再砰的一声,茶几碎了。 “他-妈的,到底你是教主还是他教主呀?” 木桌被掀翻。 “什么大度,我若不是修为受损,我就该宰了那狗屎剑客。” 木椅被踢烂。 “什么爱美人不爱江山。放你娘的狗屁” 他还觉得不解气,竟是将柜子的匣子尽数翻出,砸在地上。 嘴里依旧是念念有词。 上一刻,还比较华丽的洞府,变得一片狼藉。 地上尽是瓷器的碎片以及残留的木屑。 青金子眼中带泪,动了许久,似乎有些累了,坐在地上,靠着床尾的木板。 “什么义父,什么山主教主。什么情义,哼,都是,都是他么的混账。” 门外的护卫只听得一阵响动,一阵大笑之声,却不敢吱声。 …… 是小病总会好,何况是在一个医生的精心照料之下呢。 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终于醒了过来。 她的羊角辫早已经落下,那张小脸看上去依旧秀气,却没有那般可爱了。 不过,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徐庸铮那张坚毅的脸,也不是那柄有些怪异的玄意剑。而是一道轻薄的白色面纱。 “这是在哪里?” 寒仙子见她醒来,欣喜道:“果果,你总算醒了。这是在我家。” 被寒仙子小心翼翼地扶起,程果果再度开口问道:“大哥哥现在在哪?” “我要见大哥哥。” 寒仙子见到徐庸铮的剑匣留在桌上醒目处,也知晓程果果不像一般小孩好糊弄,终于是开口说道:“你大哥哥现在去山里面见一个人。应该过两天就能回来了。” “他要见谁?连我都忘了吗?” “你大哥哥自然没忘,只是那人比较重要。你大哥哥不能不见。” 寒仙子一个劲地劝慰程果果,让她不要担心,这才止住了程果果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好不容易替程果果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寒仙子叮嘱了两声,便去做饭了。 程果果便坐在桌子旁,也不动徐庸铮那宝贝剑匣,而是静静发着呆。 傍晚时分,程果果只是简单吃了三四口饭,喝了两小口肉汤,便放下了筷子。 这种吃法,却是比寒仙子还要来得养生。 寒仙子知晓,这小丫头娇生惯养,更是因为想念徐庸铮,也由她去了。毕竟,病人嘛,心情好才是重要的。 第二日,程果果早早醒来,见到寒仙子已经收拾好东西,要去山上采药。 小丫头眼珠子一转,三言两语,软磨硬泡之下,竟是说服了寒仙子带她上山。 不过寒仙子也不傻,眼看管不住这个小丫头,将她留在木屋也是不方便。所以她和程果果约定好,不准乱跑,必须时刻待在自己身边,这便给小丫头准备了一套行头。 这一大一小,便踩着朝露,开开心心有说有笑地上了山。 不一会儿功夫,寒仙子采了浅浅的一背篓,小丫头程果果也是硕果累累,收获颇丰。不过她的小背篓里不知名的野花杂草多些。无形之中,帮寒仙子除了些许杂草。 虽是如此,她挥舞着小镰刀,一个劲地炫耀:“寒姐姐,我这个背篓里可都是宝贝。下山之后,我可不会都给你。” 寒仙子也不指望这小祖宗能做什么事,这么一说,被这个开心果逗乐,点头道:“好好好,那果果就自己留着。” “我也不留着。我要把这些宝贝都熬给大哥哥,请他好好喝一顿。” 小丫头虽然昏迷着,可每次吃药还是有些许记忆的。都是徐庸铮一口一口喂下的,大小姐年纪不大,可心眼小,原来记着仇呢。 因为一些药草在其他地方,带上小丫头有些不便。路程虽不算远,寒仙子怕小丫头太过劳累,简单嘱咐了两句,说道自己要稍微走开了片刻,很快就回来。 而程果果则是笑着点头道:“放心,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小孩子的耐心本就不够,寒仙子说的片刻,在程果果的眼中,早已过了许久。 于是,小丫头开心地开启了自己的冒险之旅。将小镰刀放在小背篓里,一路上踩着药田,也不管小脚丫糟蹋了几多药草,踩死了几只蚯蚓昆虫,便来到了一处高地。 有一块大石头立在空地之上,上面更是坐着一位白胡子老头。 程果果本着自来熟的心态,大声问道:“老爷爷,你在这里等人吗?” 不过语调上依旧是奶声奶气。 白胡子老头没有答话。 程果果便再喊:“白胡子老爷爷,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如此喊了两遍,见到那老人还是没有回答。 程果果可不傻,她也不再浪费口水大喊大叫,而是从石头边缘较低处爬上了那块大石头。 程果果轻手轻脚,一步步走近白胡子老头。她发现那老头身上的衣服可有些脏,分不清楚是什么颜色了,总之和自己身上的衣服差不多的邋遢。 好在没有臭味,她也不嫌弃,接着走近,轻轻点了点那撮洁白的胡子。 小丫头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白胡子可以这么干净,那身衣服却是那么脏呢? 看着白胡子老爷爷还是没有动静,小丫头壮大胆子,伸出小手,摸了摸那白胡子。 “也没那么舒服嘛。还比不上我家小狗狗的毛。”小丫头自言自语道,丝毫没有将白胡子老头放在眼里。 程果果围着这白胡子老头转了一圈,中间险些掉到大石头下面,她很快就停止了这个危险的动作。 那么,这个白胡子老头在看什么呢? 程果果怎么也想不通。突然,一个想法直接蹦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自己的竹篓,放在白胡子老爷爷的脚边。然后自己也顺着老头的方向,学着那老头的动作,坐在一旁。 山间本就有风,清风吹拂,格外舒服。 远处天蓝云淡,小丫头也是手托着下巴发起了呆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星邪壁画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程果果本就擅长发呆。 此时看着远处的山,她也是一动不动。和那白胡子老头,在巨石之上,化作了两座雕像。 一只小麻雀飞过来,落在白胡子老头的头顶之上,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叫声。 陈果果被吵醒了。她有些生气,站起身来,挥手企图赶走那只聒噪的麻雀。 麻雀也不好惹,拍动着翅膀,嘴里依旧叫个不停。 似乎在抗议着,我又没招惹你,你为什么要赶走我呢? 临走之前,更是留下了一坨黑不溜秋的鸟屎。 鸟屎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白胡子老头的头顶之上。 “鸟屎。头顶上有鸟屎,哈哈,哈哈。” 程果果看着老头滑稽的模样,笑出了声,后面更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白胡子老头依旧是一动不动,似乎真的成了一座雕像。 不知为何,收起笑容之后的程果果竟是想起了目前不见踪影的徐庸铮,一样的木讷与沉默。 程果果突然有些可怜这个狼狈的老头了。 这里荒山野岭的,老爷爷吹着风,淋着雨,肯定没有人管他吧。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程果果抿了抿嘴唇,拿出了怀中的手绢,踮起脚,伸向了那坨黑不溜秋的鸟屎。 小孩子力气终是不大,哪怕踮起脚尖,还是没能支撑太久。等到清洁干净,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其间,她的手不可避免地搭在白胡子老头的肩膀之上。 程果果双手叉腰,做足了大人的姿态。 “哎,果果我今天又做了一件大好事。只希望,大哥哥能早些回来。” “老爷爷,看来你真的是个哑巴。哎,好了,时候不在啦,我可要回去啦。”程果果扔下那块手绢,拍了拍手,就要走下大石头。 “老爷爷,再见。” “站住。”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程果果已经走到大石边缘,她左顾右盼,却发现周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请留步。”这一次的声音就比较温和一些。 程果果这才把目光投向了身后白胡子老头。 她惊喜问道:“白胡子老爷爷,是你在说话吗?” “我又不是个哑巴。” “你能开口讲话,当然不是哑巴。连我都知道,哑巴是不能开口讲话的。”程果果极为天真,再度开口问道,“那老爷爷,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我在看山。”老人的话语不轻不重,程果果刚好能听到。 小丫头干脆蹲下来,和白胡子老头一般,望着对面的山,片刻之后,不解问道:“这山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不知山好不好看,那我该看什么呢?”老人反问道。 “不过是几条路,几棵树,几座房子,几朵云。老爷爷,你傻了吗?” 白胡子老头摇摇头,说道:“其实,我在等山过来。” “哈哈,哈哈。”程果果这一次笑得更大声了。 “连我这个小孩子都知道,大山没有脚的,是不会走路的。” “我知道。那我能怎么办呢?”或许是太久没有人和自己讲话,白胡子老头这话方问出口,就觉得有些多余。 自己还能盼望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给出答案来吗? 岂料,程果果极为认真,一板一眼回答道:“要是我,我就过去。” 过去,去何处,去何方? 对呀,是呀。既然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白胡子老头如醍醐灌顶,竟是被陈果果一句话给点醒。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白胡子老头仰天长啸。 “哈哈,哈哈。” “如此简单的道理,一个小孩都懂。我竟然在此枯坐了二十年。” “哈哈,哈哈,白令年,你可真是聪明呀。” 这最后一笑,他口中竟是吐出一道白色光芒,直射对面山峦。 只见一声巨响响彻山谷,程果果一看,那山锋顶部竟是被轰出一个大洞出来。 不知何时,白胡子老头竟是睁开眼,站起身来。 二十年悟道,没曾想竟是连小孩都懂的道理,他有些怅然若失。 再看向这个羊角辫的小丫头,她脸带笑意,眼睛里闪着是智慧的光芒。 如此古灵精怪,灵气逼人。 自称白令年的老头俯下身来,问道:“小女娃,告诉爷爷,你来这山上干什么?” “我来找大哥哥。你看到他了吗?他背着一把吓人的大剑。”说到这里,程果果言语夸张,吓人二字拖得老长。 “哪能有多大?多吓人呢?”白令年好奇问道。 程果果张开双臂,比划道:“有那么大。” 白令年微微一笑,这小丫头手臂张开,起码也有三尺多,寻常的剑哪来这般大呢。 一老一小就站在巨石之上,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过程果果说得多,老头白令年偶尔问两句。 小女娃口中说的话也不大可信,白令年只觉得她老气横秋的样子,颇为有趣,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聊到最后,白令年蹲下身子,问道:“小女娃,你和我有缘。爷爷今天就送一个东西好不好?” 程果果颇为机灵,见到有人送东西给自己,颇为高兴,说道“送我东西?好呀好呀。不过,老爷爷,你不能谈条件哟。” 白令年手往袖子里一探,竟是摸出一小块玉璋。 “放心,老爷爷保证,只有别人求你的,没有你听别人的。” 程果果闻言,接过那块玉来,仔细端详,那玉通体黝黑,约摸巴掌大小,上面好像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字。 “老爷爷,这玉这么丑,也不像个宝贝呀。” 程果果转头问道,却发现白胡子老爷爷早已不见了踪影。 “果果,你在哪里呀?果果。” 远处传来寒仙子寻找自己的呼喊,程果果收起那块有些嫌弃丑玉,背上了小竹篓,大声喊道:“寒姐姐,我在这里咧。” …… 徐庸铮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不知是真是假的梦,那梦里面的情景,他清楚地记得并确认没有经历过。 只是心里有些可惜了那个小男孩,最后竟然死在轻人之手。这样才可悲吧。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上的疤痕,他只记得,当年老神棍为了救一个有些凄惨的小女孩,从自己这个病秧子的身上取了点心头血。 也不知老神棍是不是走了狗屎运,还是那个小女孩命不该绝,竟然真的救活了那个许多神医都束手无策的小女孩。 报酬嘛,自然是有的。他脖子上的那块玉佩便是报酬。老神棍说这块玉佩徐庸铮必须得戴一辈子,不然有他后悔的。 老神棍的嘴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徐庸铮不敢去触了那霉运,所以就且当护身符保存着。 闲来无事,徐庸铮再度观察起这间密室之上的图案来。第一日便在这里昏迷,其后更是浑浑噩噩做了一天的梦。他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石壁旁边。 石壁之上的小人颇多,兵器驳杂,图案更是若隐若现,全无章法可言。 荡歌山主说过,让自己进入凝神之境,可若是荡歌山主觉得就这些小人就有如此功效和作用,那徐庸铮只会笑掉大牙。 既然壁画无用,徐庸铮也就不再浪费时间。他选择坐在原地,继续修行起无名功法出来。 …… 密室大门被重重打开,一束光直射徐庸铮的眼睛。 “奉山主之命,请剑主移驾星邪壁画之内。” 徐庸铮走出石室之外,由着那长老身份的人物带路。 路上依旧是没有多问一句。 只是这一次带路的人,虽然身子罩在黑袍之下,年岁却有些大了。 这是徐庸铮从那稳重,缓慢的步伐猜想得到的结论。 那人很快就离去,临行之前,不忘叮嘱道:“剑主,里面便是我星邪教秘藏。请量力而行。” 徐庸铮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怎么将那人的话放在心上。 他既然有机会来到这里,绝对不能空手而归。若是能在此进入凝神之境,他报仇的事,便好办了许多。 徐庸铮将左手放在那石门之上,脑海中却是发生了一段谈话。 “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这星邪壁画还算有些门道。”诡那个家伙难得地出声道。 “有什么门道,说来听听。” “你看了便知。” 那手轻轻往前一推,徐庸铮终于得见星邪壁画。 引入眼帘的是一个是四四方方,极为宽敞的房间。房间之中,更是有四根约摸二人合抱大小的石柱子。 每根柱子之上嵌着几个火把,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 徐庸铮走到房间中央,企图同时将四面墙壁看得一清二楚。谁料,目光所及,看到柱子之后,便是一团白雾。 “你也太小看这星邪壁画了吧。徐大剑主。” 徐庸铮往左前方走了一步,发现左边壁画的内容隐约可见,是一个赤裸着胳膊的男人。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把长形的兵刃。 徐庸铮依旧不信邪,他在此站到四根柱子正中间,向正前方望去。 不出所料,一团白雾蒙住了他的双眼。 “倒是好生奇怪。”徐庸铮感叹道。 “徐大剑主,这种时候,你不打算祭出你的剑么?” 诡本来只是看玩笑,岂料徐庸铮正有此意,只见他右手握着玄意剑,一道恢宏的白色剑气向着正前方激射而出。 剑气还是没有吹散迷雾,不过,落在那石壁之上,一道该有的声响都没有发出。 这不对劲。徐庸铮很快就意识到问题所在。那剑气就像一块巨石,哪怕是砸在水潭里,也该溅起一些水花,发出轻微声响,若是撞击在石头之上,那声音应该更大才对。 没有声音,代表着没有回应。没有回应,自然就没有响声。 徐庸铮毫不迟疑,手中玄意剑再度挥起,只见三道同样的白色剑气朝剩余的三个方向,激射而去。 岂料,都如泥牛入海,一点回应都没有。 “要不,你再祭出你的意境试试,看看这星邪壁画能不能挡住?”诡循循善诱,颇像一个引诱小男孩去砸人家玻璃的怪叔叔。 徐庸铮点了点头,显然是将这话听在心里。 眼看四下无人,徐庸铮将手中玄意剑在空中左削右划。 无锋的玄意剑下顿时生出一股凌厉的切割之意,那切割之意将要刺破了空白。 河意境再度出现。 一条川留不息的河流,隐隐咆哮。河水汹涌奔腾,不知是经过了多少山峦的阻拦,是越过了几多嶙峋的巨石,它无所畏惧,终于是穿过了那阻拦,透纸而出。 河流得势而直冲赤地三千里。 穿过白雾,河流奔向壁画,一去不回,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过有变化的是,徐庸铮觉得那团白雾似乎没那么浓郁了。 徐庸铮的眉宇间火焰印记再度出现,是如此的鲜艳动人。 “停停停,大剑主。你到底是来参悟的还是来耍蛮力的?” 徐庸铮有些不明白了, 方才不是你说让我用意境试试的吗? “我是让你试一试,可没让你一个劲地试呀。你这样根本就是白费力气。”诡狡辩道。 “我还以为你是让我散了这白雾呢。” “你别说话了,我没你这样主人。真是丢尽了我兵道天书的脸。”形态仍是鬼火的诡一手托着头,极为沮丧道。 这么些时日了,诡依旧没能长出腿来,可惜,那极为滑稽的场景,徐庸铮没能看到。 “我记得,方才你说,这星邪壁画有门道,莫非当年你来过。” “废话,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前一任主人蓝鼎晨自然来过。” 徐庸铮似乎有些看不惯诡如此臭屁,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你说到这个名字,我就自然地想起了另一个名字。” “我丢你个……”仙人板板四个字被诡强行憋在嘴里,他自然不是怕了徐庸铮,而是想起徐庸铮识海里那尊杀神的嚣张气焰,难得地不与徐庸铮多计较,“好了,不和你贫嘴了。你且听好了。” “接下来,你先去那四面的壁画里望一望,看仔细了。若是想停下,就尽管停下。不过,要记住一点,千万不要用手去摸那壁画。不然后果很严重。” “到底是什么后果,可以说清楚吗?” 回答徐庸铮只有冷冷的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徐庸铮真的不再去问。诡这个家伙,虽然有时不靠谱,可从来没有坑过自己。除了偶尔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之外。总体来说,他是信任诡这个臭屁的家伙的。 诡在徐庸铮识海里,将这些活动洞悉得一清二楚。徐庸铮颇为感激诡上一次生死关头的不离不弃,他也是知晓的。 可男人嘛,就是这样。有些话是不便说出口的,诡也不强求。 看着徐庸铮走向左边的壁画,壁画清晰地通过徐庸铮的眼睛,传入到诡的眼中。 一个男人赤裸着胳膊,胯下夹着一只猛虎,一手捏着虎颈,另一手拿着一只黑色长锏,长锏就要落下。 徐庸铮仅仅停留片刻,便走向下一处。 房间正前方,这一幅壁画就有些精彩了。 朝阳初升一个书生头顶玉冠,腰佩宝剑,望向前方,只留下一道背影。书生旁边还有一人,只见他弯弓搭箭,目标正是那只盘旋在山峦之上的雄鹰。 仔细一看,二人脚下似乎还有几条毒蛇。 徐庸铮也没有多停留。在他看来,那书生虽佩戴宝剑,可脚下的毒蛇未曾杀干净,望向远方,也不算潇洒。 右边的最后一幅画,咋看之下,竟是一片空白。 徐庸铮只觉那墙壁有些太过亮白,不像是人世间该有的颜色。 于不寻常处见端倪。 诡在识海中轻轻一笑,却没有贸然出声打搅。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徐庸铮看着那一面分明无物的白墙,依旧是不肯死心。 他试着用气机一一窥探,他试着用肉眼一一找寻,最后,他试着用玄意剑一一丈量。 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他心底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面白墙。而该是一个东西。一个不寻常的东西。 明明知道答案就在眼前,可是徐庸铮偏偏无法查看。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就好像眼睛被蒙着一层白白的纱布,他明明不是瞎子,却要承受这般的苦闷与烦恼。于是,他想要用玄意剑再试一次,可又很快镇定下来。 截河意境不起作用,莫非还要出动折岳意境才行? 诡依旧没有出言制止他。诡当时问自己,你到底是来参悟的还是来耍蛮力的,那么蛮力势必对壁画无用。 不可用手去触摸,这是诡的劝告。可是徐庸铮转念一想,他可没说,不能用剑去碰。 说做就做,也不知徐庸铮哪来的勇气,玄意剑轻轻一点,就点在了那面亮白的墙壁之上。 墙壁不是水潭,没有任何波纹;更不是一张幕布,也没有任何亮光透出。 徐庸铮再度睁开眼,发现浑身上下,竟是动弹不得。 比刚才更糟糕的处境来了。 他迅速巡视着体内的气机,发现并无任何阻碍。徐庸铮自然不信,世界上有什么定身之法之说。 徐庸铮只听得燕东来那个家伙说过,点穴可以让人定住。可是人体穴道能有几多要害呢,哪里经得住体内的气机几番冲刷呢。这种说法自然也不成立。 他的眼睛不能眨,他的嘴也不能张,他的手更是无法动弹。更致命的是,他觉得自己喉咙里的那几块肌肉有些不听使唤,竟然是也停止了活动。 他只觉得身体内的气机也渐渐慢了下来。 如宛转的小溪碰到了冬季的来临。晦涩,难通。 他的血液也开始慢慢冷了下来,心脏的跳动也没那般有力了。 不知道玄意剑是否还在自己手中,他身为剑客,所能依仗的又有什么呢? 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诡那个家伙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嘒嘒,嘒嘒。 两道声音响起。那声音极小,可徐庸铮清晰地听到了。 嘒嘒,嘒嘒。 这声音自然不是风声,不是雨声。 嘒嘒,嘒嘒。 这一次,声音依旧是没有变化。 徐庸铮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好听的叫声。他有些感谢老天,让他在困顿之时,收到了这样的礼物。 这声音从何而来? 这一个念头方一响起,徐庸铮的识海中便出现了震耳欲聋的叫声。 是蝉鸣。 徐庸铮猛然睁开眼。一道光照进他的瞳孔里。 只见一只蝉褪去轻纱似的外衣,亮出了新生的羽翼。 它震动翅膀,朝天边飞去。 一路上,有风吹,它发出鸣叫,嘒嘒。 一路上,有雨落,它发出鸣叫,嘒嘒。 这声音轻快,饱含着自由的欢乐。 徐庸铮听得痴了,他的喉咙僵硬,他的舌头麻木,可是他这只幼蝉,尝试着想出声。 如两块石头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 滋滋。滋滋。 这声音有些不好听。难以和那只蝉儿相比。可是徐庸铮依旧在勇敢的尝试。 飞上天的蝉越来越多,蝉鸣不断,渐渐汇成了一篇乐章。 这篇乐章只有一个声音,也只有一个意思,也徐庸铮能懂。 渐渐地,徐庸铮的感觉舌头有些干涸,这是好的消息。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企图发出更大的声音,与那些蝉儿遥相呼应。 他的喉咙一甜,他知道,这是血的滋味,也是血的回报。 那些蝉漆黑黑一片,煽动着翅膀,终于是悬停在一朵白云的旁边。 徐庸铮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蝉,他看着自己的族群飞在天上,而无法跟随。 这是一种诡异的感觉。 不出意外,正是壁画想要传达给他的意思。 这是一个族群的希望,一个种族的意志。 它们体格颇小,远远不如那些大象牛群来得壮观。 它们生命脆弱,被人用手轻轻一捏就要粉碎。 虽然如此,它们也有表达的意愿。 于天地间用气机勾勒传达自己的感悟,天地予以呼应,这便是意境。徐庸铮无比清楚。 可那些蝉儿究竟要干什么?徐庸铮却想不明白。 下一刻,白云急速转黑,风欲要起,那云涌又云翻,似一锅沸腾的开水。 嘒嘒。也不知那一只蝉儿先起声,随后数以万计的蝉儿争相发出鸣叫。 蝉鸣消失,蝉儿也消失不见。那黑云滚滚,终于停下,然后消散。 最后,天上苍茫一片,干干净净,真的完全停止了动静。 第二百六十二章 潭中剑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荡歌山主喜欢穿黑袍,山中人尽皆知。 他此时依旧穿着黑衣,不同的是,这件黑衣之上无一丝装饰花纹,毫无疑问,这是夜行衣。 穿夜行衣,自然是行不方便之事。 “到底还是大意了。没想到那剑客居然这么强。”荡歌山主喃喃道。 很明显,这一次他没能得手。他用手抚摸着胸口,精神有些颓靡。 哪怕至今,他依旧是想不通,为何那道法诀对徐庸铮没有任何作用呢? 莫非徐庸铮没有受到梦魇残卷的影响吗?还是宝罗王办事不利? 身上的痛楚警醒着他,不要去想这些事。 没有将那剑客变为自己的傀儡,那么他的计划自然有所改变。一瞬之间,他便改变了主意。 他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具,轻轻撕开那件有些残破的贴身衣裳。这一道伤口可有些恐怖。就像一张撕裂的大嘴扎从他的肌肤之上浮现。 若是那剑客的剑气再凶猛几分,他不敢再想下去。 荡歌山主轻轻拔开一个药瓶,将药粉尽数倒在那张大嘴之上。 中州剑客,你可给我等好了。 另一边,对徐庸铮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修行。他此时坐在阴阳界内,再度闭目。 方才,他本来修行得好好的,不料密室之外突然来了一个送菜的伙计。 徐庸铮不愿让人打搅,朝那人随意招呼了一声,让他放在门口。 可是,那人不依不饶,偏偏要进来。 徐庸铮当时心中就有了戒备。 石室打开,那人进来之后,笑容和善道:“剑主大人,山主命我送来了饭菜,请趁热吃了吧。” 徐庸铮皱眉,不想听人摆布。他看着那张脸,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果不其然,那人放下饭盒,很快就掏出一个卷轴出来。 卷轴落地,那人手中变幻法诀,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可惜,徐庸铮始终不为所动。 而诡在他脑海中,解释着魅罗的事情。 徐庸铮自然是相信诡的,哪里不明白眼前这人的算计。 一剑祭出,一道恢弘的剑气直接砍向那道卷轴。 玉质卷轴瞬间破碎成渣。 其后更是两剑杀出,那黑衣人身受重伤而败退。 他一路追到此,却发现那人不见了踪影。可惜,却忘了回去的路。 山主当初许诺他进入凝神境界,自然是不会让人来打搅的。所以,那人究竟是谁?徐庸铮可想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真是笨得可以。” “若不是那荡歌山主密谋,能在这种地方下手,肯定也得到了荡歌山主的默许。和山主下黑手差不多。总之,这件事,就算到山主身上吧。也不算冤枉他。” 徐庸铮这才有机会提问道:“那魅罗到底是什么东西?” “哎,那不过是天外邪物低级别的一种生物。魅罗魅罗,魅人心智,罗网成傀儡。” “所以这个局,从一开始就设下了?” 在诡看来,徐庸铮难得聪明了一次,赞赏道:“算你聪明。不然以你那日的骄傲姿态,那老头又怎么会如此青睐。我就说嘛,你学人学个四不像,怎么能骗过那老头嘛?原来,那老头是打着这个主意。” 徐庸铮低头道:“我以为自己当日已经足够骄傲了。没想到,仍然被他给看破了。” “不愧是荡歌山主。这算计,比当年那白丁手下的狗头军师们都要管用许多。并用阴阳谋,反而让人防不胜防了。这件事,不管你看没看破,好像都不重要。若是你能从此处安全出去,那荡歌山主就不得不笑脸相迎。你们的三年之约,你不得不履行。若是你就此沦为傀儡,对他言听计从……” 徐庸铮这才渐渐懂了。难怪那日,荡歌山主有些老好人的味道,对他更是出奇的友善。 对于地上和潭水之中的异象,徐庸铮似乎也没那多心情欣赏了。 趁着脑海里残留着些许蝉儿的回忆,他闭上眼睛,再度进入了沉思。 那蝉儿轻薄的羽翼,竟是如此清楚浮现在他眼前。 徐庸铮清晰地看到蝉翼之上的纹路,甚至是那上面一层浅浅的绒毛也尽收眼底。 诡见多识广,看到徐庸铮如此用功,也没有出声提醒。至于徐庸铮领悟那意境几分,完全是他自己的收获。 蝉儿飞上天,与黑云对峙。 这个世界,根本不会发生这种诡异的情况。 仅仅凭借那一大群蝉与蝉鸣,晋升到凝神境界,诡只会觉得他在痴人说梦。遑论徐庸铮的天赋。 久思无所获,更是无可得。徐庸铮没来由一阵烦闷,都怪那扫兴的黑衣人,不然,徐庸铮的玄意剑再次与那壁画接触,他保证自己会领悟更多。 徐庸铮睁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眼前起了一团白气。 呵气成霜。 天气还远远没到冬季,而徐庸铮抬头,那句话清晰印入眼帘。 阴阳界,界明阴阳。阴-水濯阴地,故浑浊不堪。阳池耀阳土,清澈不可见底。 原来此处叫做阴阳界。 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晓,心魔密室,梦魇残卷,加上此时的阴阳界,星邪壁画,荡歌山四大密宝他都已见过或体验过。 而他刚才所坐的地方正是所谓的阴界。 地上黑白分明,也不知是徐庸铮眼花,那阳界白沙之上隐隐出现了一摊摊金黄,似金沙。 徐庸铮把头往前一探,去看那正中间的潭水,发现并没有所谓的阳池清澈。整个潭水呈现一股浑浊的黄色,像是泥沙浮沉,浑浊不堪。 没有谁会闲来无事,到这样的水里去嬉戏一番。何况,徐庸铮更不是贪玩之人。 他只是有些渴了。三天之间,滴水未进,换成哪一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若不是开始那个黑衣人太过心急,以徐庸铮口干舌燥的状态,怕是已经中了算计。 他怀里没有装着馒头,身上更没有带一张银票,肚子适时传来咕噜两声,发出抗议。 若是荡歌山主有知,不需要别的手段,一大剑主就此饿死在这山中,传出江湖去,不知会落得一个怎样的名声。 徐庸铮不想做一个被饿死的人,更不想被活活渴死。所以他低下头去,将玄意剑往潭水里一探。 意料之外,他从潭水之中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吸力。 他本意借玄意剑过滤黄沙,净化水质,没想到,下一刻,那股吸力陡然增大,他的玄意剑一不小心就要离手而去。 只是一个踉跄,浑水之中卷起一个漩涡,徐庸铮连人带剑都被吸入水中。 今日已经见了足够多的怪事,徐庸铮只觉自己有些大意了。若是他方才弃剑而去,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这剑乃是姜玄初留下的遗物,也是他仅存的一柄剑。若真是丢了,他有何颜面使用截河折岳意境呢? 可此时,这剑分明是有了自己的意志,拖着他一直向下坠去。 黄沙几许,水中漩涡起,除了一片黄,徐庸铮自然看不清楚任何物体。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徐庸铮再度睁开眼之时,发现眼前无比清澈。 玄意剑终于停下。 徐庸铮只觉得自己来到一片冰窖中,那寒冷顺着毛孔直入心脏。而他身前悬停着的,更是一柄黑色小剑。 小剑不过寸许长,剑颚剑柄剑锋更是一应俱全。 剑开双刃,更是开出了两道绝美的弧度。 黑色的剑身之上,传出的正是凶者杀戮的气息。 这是怎样一柄完美的剑。徐庸铮在心底感叹道。 虽然身处寒冷,可徐庸铮看着这小剑,心里一阵激动。 他伸出手来,企图去抓住那柄小剑。 不料那柄小剑动如雷霆,轻易躲过,一瞬之间,更是直刺徐庸铮眉心而去。 只觉一道极冷的寒意从大脑穿过,徐庸铮险些没晕死过去。水中没有红色的血丝出现。换言之,徐庸铮体表并没有受伤。 而那柄小剑也消失不见了。 终于是游上了岸,这一次徐庸铮有些筋疲力尽。他端坐在白沙之上,借助那地上的余温,开始熨烫着衣裳。 那道黑色的小剑到底去哪了? 徐庸铮不知道答案,可是诡却知道了答案。 那柄小剑出现在徐庸铮的识海中。只是在水中的那一瞬,那柄剑穿过徐庸铮的眉心,直入徐庸铮的识海。 这哪里是寻常的小剑。 这分明是一把凶剑。 黑色小剑在徐庸铮的识海当中横行无忌,遇山不避,遇水不让。更令诡忌惮的是,那柄小剑居然可以击碎那才衍化完的星辰。 三才日月星,这些可是徐庸铮日后问道的根基所在。可如今,没多久的功夫,那衍化的星辰已经被凶剑毁坏了数颗。 诡也化作一团青色火焰,朝天空飞去。 “住手,快停下。你这个坏东西。” 那柄小剑瞬间停下,剑尖却是正对着诡。 “你这家伙,到底从哪里来的?” 小剑没有任何回应,只听得一声呼啸,剑尖直刺向诡。 诡在空中躲闪,几次都是险险避过。 奈何那小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数息时间过后,诡败下阵来。 “你大爷的,徐庸铮,你这次又招惹了个什么样的怪物?”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三年之期许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 山间石亭,只听得一人口吐梵音,轻轻转动念珠。 而对面那女子带着白色面纱,时而沉思,时而点头,听得极为认真仔细。 “此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施主,你可曾听过?” 寒仙子摇了摇头,老实答道:“弟子不曾。” 宝罗王睁开双目,微微一笑,“那也无妨。施主可以记下,以后闲暇之余好生感悟一番。” “不瞒大师说,弟子方才听了,顿感这经文的精妙,却不得其法门,只恨自己佛法低微,无法言说其妙处。望大师替弟子解惑。”寒仙子以弟子相称,分明是将自己当作宝罗王的传道人。 “大善。你能有此感悟,也是不容易。此经虽仅二百六十字,却是诸部般若的核心,其经文约其义更深,更是寺庙中不传之秘。” 寒仙子也是一惊,没想到,竟是这般缘故。 她低头道歉道:“是弟子唐突了。请大师见谅。” “无妨。贫僧亦不是大师。说来惭愧,这经文,到如今,贫僧也难得其全部真谛。” 不得其全部真谛,换句话来说,他也是一知半解。 寒仙子也没傻傻地点头称是,而是赞叹道:“恭喜大师。” 宝罗王疑惑道:“喜从何来?” “不以不知为知,想来这便是戒定慧中的慧吧。” 宝罗王双手合掌,问道:“施主如此慧根,真的不考虑入我佛门吗?” “大师见谅,弟子六根不净,心中尚有尘缘未了。” 宝罗王不再多言,只是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片刻之后,宝罗王起身,说道:“贫僧明日就要离山去了。” 离山不是下山。寒仙子是懂这当中的差别的。下了山仍有机会上山,而离山而去,宝罗王无牵无挂,势必是不会回来的。 没有去问山主是否答应放他走,寒仙子问道:“不知大师要往何处去?” “往贫僧该去处去。” 这话里可透着玄机,至于什么是他该去处,寒仙子也不问。问了反倒落了下乘。 “不知何时,弟子才能再一次见到大师呢?” 宝罗王说道:“若是有缘,以后自会相见。”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弟子在此恭喜大师脱离樊笼了。”此处没有他人,寒仙子说话也大胆了些。 宝罗王微笑点头示意。 “其实,世上本就没有樊笼,世人皆喜欢画地为牢以自囚,或是自寻樊笼以安身。真是可悲可叹。” 寒仙子笑道:“所以,世人更需要大师这般的人物入世,来普渡众生。不是吗?” 宝罗王叹道:“施主如此慧根,如此觉悟,着实可惜,可惜呀。” “小女子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慧根,所以并不觉得可惜。大师莫要取笑小女子了。” 看着眼前女子的笑容,宝罗王轻轻问道:“可是为了那剑客吗?” 寒仙子明知故问道:“大师,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们常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依贫僧看,世上还是痴儿怨女居多。几多烦恼几多愁,男欢女爱,女爱男欢,最后到底剩下了多少欢乐情爱呢?” “这般的觉悟,可不像大师嘴里说出来的话。若是旁人听来,会觉得是那些个像情场浪子失意的感叹。” “贫僧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施主,认清自己的本心即好。”宝罗王静静道。 寒仙子也知道宝罗王是一番好意,可是这话从一个和尚嘴里说出来,她心里多少有些抵触。 自己哪里是为了那剑客呢?自己只不过是想着那剑客回来,给他一碗甜酒喝。寒仙子如此对自己说道,而且小果果那么可爱,不也应该由她来照顾吗? “他,有危险。” 说完这话,宝罗王转过身去,走出了石亭。 寒仙子猛然一惊,忙站起身,赶上前去道:“大师,请告知弟子,他到底有什么危险?大师。” 宝罗王颂了一声阿弥陀佛,就此离去。 寒仙子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既然是宝罗王不说缘由,那她就有理由相信,宝罗王不便言说。 可是,徐庸铮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呢? …… 趁着月夜,好不容易将小丫头哄睡之后,寒仙子起身来到一个柜子旁,取出那个不轻易动用的药箱。 药箱明面上只有两层,她轻轻一扣第二层的按钮,第三层就此弹出。 借着灯光,寒仙子将药箱放置在床上,然后放下纱帐来。 这一层的暗格里只有半指的深度,装的自然不是什么名贵药丸。暗格里面是用一张油布包裹着的牛皮纸。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油布包裹,或许是太过紧张,她那只可以用来针灸的手竟是有些颤抖。 包裹打开,牛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迹,错综复杂的线条似一团怎么也解不开的毛线团。 …… 徐庸铮的识海又出问题了。 在徐庸铮的印象中,他的识海中似乎没有给过他一天清净日子享受。 最开始的时候,诡传给他内视经,他无法内视。 与白丁一战,他识海破碎,具体是怎样的一番壮观场景,诡也没得及和他细说。不过,听说山河破碎,想来应该颇为壮烈。 如今,诡又和他说,他的识海有冻结的迹象。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还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你吸收的那柄黑色小剑害的。” “说具体一点。” 本着对将死之人负责的态度,诡不得不从头开始说起。 原来,那日那柄小剑进入识海之后,便一通破坏。遇山不避,遇水不让。更是将徐庸铮识海中衍化出的星辰给毁了干净。 诡好心好意上前阻止,险些被那柄小剑刺了个透心凉。 诡贵为兵道天书,哪里受过这等气呀?他自然是还了手。 没想到,那柄小剑被天书给教训了,竟然耍起了脾气。 魅罗那个天外邪物和小剑两个狼狈为奸,一拍即合。 小剑落在大地之上,魅罗更是催化小剑的阴寒之气,现在小剑已经变成了半人高的大剑了,看着情形,不出三年,徐庸铮的识海应该便会彻底冻结。 换言之,徐庸铮三年之后,便会彻底沦为一个废人,或者是一个死人。 诡说得轻描淡写,徐庸铮却气得想骂娘。 “别激动,别激动。你早些将我这兵道天书补全,或许我可以帮你清理掉这柄小剑。” “而且,这黑色的小剑似乎颇为喜欢你,或许可以将时间往后延迟些许。” 徐庸铮很快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为何那魅罗在我脑海中,当时那人用卷轴的时候,魅罗却没有发作。” “那不得多亏我。我将那小东西用子午鸳鸯钺封印了起来。” “那后来,为什么魅罗能和那黑色小剑在一起?” 诡颇为气愤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虽然贵为天道兵书,却只有半道。那黑色小剑根本就不是,根本就不是善茬。我若是不用子午鸳鸯钺,哪里能尽情地揍他呢?你是没有看到,他被我揍得五体投地,七窍生烟的。” “所以,你输了?” “什么?徐庸铮,你再说一遍?”诡恐吓道。 “所以,你输了?对吧。若是你赢了,根本不是这般的姿态。诡先生,我没说错吧。” 诡一阵沉默,没想到徐庸铮这个家伙仅仅从他的口气中,便猜测到了那场战斗的真实情况。 事实上,诡与那小剑的打斗根本没有诡说得那般简单写意。 黑色小剑闪耀着黑色光芒,携带无尽威能,险些切下了徐庸铮识海中的半轮弯月来。 若不是诡手段尽出,使出了九兵合一,怕是也不能阻止那柄小剑。 最后,还是徐庸铮识海中那尊杀神出了手,才将那柄小剑给击退。 就这样,徐庸铮总算保住了三才日月星。 只是,连诡都没想到,那魅罗竟与小剑合在一处。 魅罗本就是阴邪之物,与黑色小剑在一处,更是相得益彰。 黑色小剑插在大地之上,诡就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功夫,那柄小剑便将周围百米的距离冻结成冰。地上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霜。而黑色小剑更是肉眼可见地变大。 徐庸铮识海中的烈阳远远没有达到驱散这寒冰的强度。 三才日月星本身有缺,更不用说什么齐聚。 “若是按照你们现在的修行体系,达到那些所谓逍遥榜的境界,应该可以消除那些寒冰。” 三年的时间,晋升为逍遥榜中的强者。这话听着就比较壮观,可真要实践起来,徐庸铮真的一点把握没有。 “要不,你还是先帮我凑齐兵道天书吧。” “为何?” “那样,哪怕你死了,我也可以帮你把遗愿实现。实在不行,你现在就可以写遗书了。” “滚,你大爷。”徐庸铮终于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第二百六十四章 终是梦一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没有谁会想去死,若是有,怕是只有必死之人,临死之前受着无尽的折磨,或贫穷,或病痛,只恨不得早点解脱的。 徐庸铮依旧没能弄清楚那黑色小剑是怎么回事。而诡的解释,依旧是讲不通。 黑色小剑的来历又是如何?莫非也是山主在山中放置的陷阱吗?徐庸铮不信那狗屁的荡歌山主会如此精通算计。一者言语诱惑之,二者密室残卷乱其心智,三者黑衣偷袭。若是还有这第四者,徐庸铮心中会生出无限佩服与敬畏。可惜,在徐庸铮心里,荡歌山主的形象没那般高大,量他也心中也装不下如此多的计谋,总之,无论如何,徐庸铮都不会相信的。 说起来,徐庸铮年岁不长,这前半辈子受过太多伤痛苦楚,而因为齐老神棍的放养,反而令他心性更加坚韧。在他看来,只要死不了,就不会是一件太严重的事。毕竟山谷跌落他也是活了下来。千金悬赏追杀之下,他还是顽强地活到了现在。 在无名功法的加持之下,在徐庸铮的有意牵引之下,气机于体内缓缓流转,似一条崩腾的小溪,稳健而有力。反复确认过体内气机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之后,他才稍微放下心来。他还不想死,至少在报完仇之前,他还不想死得如此窝囊。 至于,那黑色小剑,暂且随它吧。好在徐庸铮也看得开,这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可以做好多事。 见过徐庸铮如此乐观,诡也不好再多劝什么。毕竟写遗书这种事,不是说写就能写的,也得讲究个气氛时机的。 渐渐忘记了时间,徐庸铮感觉应该到了晚上,可是这山洞之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阴阳界依旧分明。只是黑色阴界之内,气温愈发低了。而白色阳界之中,那一摊摊金色更加显眼了。 正前方的水潭之中,没有一丝水声流出。所谓静水流深,饶是徐庸铮气机感知如此敏锐,也不见水中有一活物。 “要不然抓条鱼上来,充充饥,也是极好的。”徐庸铮心里想到。 山主如此算计之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徐庸铮不知出门之后,面对自己是一场刀光剑影还是一阵暗流涌动。 他不愿冒险,只有在此等待。 只有等到太阳落下,或者是这个山洞里面有人进来。 既然无法确认太阳是否落下,那么他唯有期盼山洞早些来个送死的人。 他端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之上,玄意剑依旧侧放在身旁不远处。这便是他认为最舒服的姿势。 或许是老天垂怜,一个白色身影推门而入,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可惜,徐庸铮还是发现了。 “你终于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那人略微带着歉意,轻轻说道。 不对。这声音太过温柔,这人身上也没有带着一丝一毫的杀意。 换言之,这人不是来杀自己的。 徐庸铮慕然睁开眼,发现那人洁白面纱遮面,身上自有一股轻灵之气来人,竟是寒仙子。 “你,怎么会来这里?”徐庸铮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从宝罗王处,得知你有危险,我便赶来了。” 徐庸铮轻声问道:“可有带什么食物?” 不问是否有出路,而是问食物,寒仙子疑心自己听错,对着徐庸铮弯了弯眉。 眉毛弯弯,眼睛一眨不眨。意思很明白。 都这般关头了,你居然还想着吃? “我至少有三天未曾吃东西了。”徐庸铮有些虚弱说道。 没有热乎乎的饭菜,更没有所谓的温酒,寒仙子说道:“我带你出去吧。” 徐庸铮也不拒绝,而是一动不动地问道:“你能带我下山吗?” 寒仙子摇了摇头,“近来山中护卫有些森严。我没那个本事。” “那抱歉,我不能随你走。”徐庸铮说着抱歉,笑容也有些苦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寒仙子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就往徐庸铮手中扔去。 徐庸铮右手往空中一探,稳稳接住那药瓶,问道:“这里面又是什么?” “放心,不是毒药。虽当不了甜酒,多少可以补充气血。” 出于对寒仙子的信任,徐庸铮想也不想,竟是一连吃了两粒。 “现在你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我与你们山主结了怨。” 不是结梁子,更不是结缘,而是结了怨。 盯着寒仙子的脸上,徐庸铮十分期待她下一步的反应。可惜,徐庸铮仅仅看到了惊讶,并没有再看到其他。 “所以你才想要逃走?” “我虽自忖剑术不凡,可脑子还算是正常。不至于在你们的地盘与你们撕破脸皮。”徐庸铮笑道。 “或许山主此事做错了。” 没有冷眼旁观,更没有劝说徐庸铮不该与山主结怨,寒仙子一手托着下巴,低声说道。 徐庸铮只觉得好笑,“你竟敢说山主的不是。” “怎么?大剑主,莫非你还要去告状不成?” 若是能够再次见到山主,徐庸铮定要好好看看他那张脸上的神情。是难堪,还是愧疚?大概率还是脸色如常吧。 可惜,山主注定不会和自己再见面吧。 “对了,果果昨日终于是醒来了。她吵着闹着要见你。昨日里,更是只吃了几口饭,似乎食欲不佳。” 程大小姐可是一直都有些挑食的。在那路上,宁愿饿着,也不愿啃馒头。寻常的饭菜,更是看不上眼。非吵吵着什么七巧酥等一类他名字都没听说过的食物。 徐庸铮摇了摇头,不置一言。那个小丫头醒来是件好事。可是,小丫头身上令他都头疼的挑食毛病,看上去并没有改。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家境,竟生得如此的金贵。 并不习惯于居高临下,寒仙子一步步慢慢走近,路过那摊金色尘沙之时,也是毫不在意。 “小心。”徐庸铮伸手惊呼道。 可惜,一切都已经迟了。 她的脚比徐庸铮的脚更轻,可是她没有徐庸铮那般谨慎,所以那脚落得更重了些。 金沙扬起,凡尘迷眼,乱入人心。 是夜无星无月,缠绵悱恻,终是难眠。 …… 终是梦一场。 徐庸铮只觉得自己近来做的梦有些多了。 这不,他眼前竟然浮现了一对羊角辫。小丫头似乎恢复了血色,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 “大哥哥,你总算是醒了。”小丫头一阵欢呼。 他想要出声,可是喉咙里有些沙哑干燥。 “大哥哥,你等我一下。” 小丫头蹦蹦跳跳跑开,那双鞋子重重地落在地板之上,这声音嗒嗒嗒,似一匹小马乱跑,可有些真切。 程果果贴心地端来一碗茶水,只是途中晃晃荡荡,满碗茶水到身前,竟然是只剩下一半。 徐庸铮慢慢坐起身,半靠在墙壁之上。只是,这木板太过坚硬,磕得他后背有些生疼。 什么时候,他做梦都能这般真切了? “大哥哥,来喝水吧。” 在外人看来,徐庸铮明明没有说话,全程只是程果果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他接过那半碗茶水,接着一饮而尽。只是,他仍觉得有些口渴难耐。 程果果一把坐在床边,用手拍了拍徐庸铮的手臂,然后说道:“大哥哥,你现在可不是做梦。” 眼看徐庸铮又不理自己,陷入恍惚状态,程果果终于是忍不住了,抓起徐庸铮的手臂,放在嘴边,锋利的牙齿合拢。 手臂上面传来一阵剧痛,徐庸铮终于知道,此时他不在梦中。 “好好好,停停停。我知道了。”徐庸铮求饶道。 “哼哼。本大小姐辛辛苦苦伺候你,你竟然在想着别的女人。”程果果气嘟嘟道。 这话说的,颇像富家小姐在谴责一个负心汉。只是,这小姐年龄还是太小,吃起醋来,也没那般有威力。 徐庸铮这才想起来,程果果这个小丫头,隐约可以直面人心。所以下一刻,他有意识地筑起心墙,藏起心思。 “哼,又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大哥哥果然小气。”程果果垂头丧气道。 “果果,到底是谁救我出来的?” “哼,当然是你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啦。”程果果大声喊道。 徐庸铮不愿床上久睡,掀开温暖的被盖,双脚落地,走到了桌前。 桌上竟然摆着一盘馒头,两小碟的野菜。 他实在是有些饿了。不去管馒头是否热乎乎,双手拿起馒头,就狼吞虎咽起来。 而一旁的陈果果再次见识到了金戈剑主的实力,不过这个实力,却是在肚量食量方面。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大哥哥果然食量惊人。 吃馒头之时,徐庸铮一连喝了两碗茶水,最后打了一个饱嗝,才心满意足。 “小丫头,说说你该怎么感谢我?”徐庸铮说道。 程果果睁大了眼睛,弱弱说道:“大哥哥,不是你该感谢我吗?” “感谢你差一点就活埋了我?小丫头,你未免也太狠了。” “不公平。埋你入土又不是只有我一人,还有寒姐姐。你怎么不去找她算账呢?”程果果狡辩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予之必取之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程果果不愧是世家出生的大人物,撒起谎来,更是眼都不眨一下,言语更是无比真诚,没有一丝破绽。 “说起来,大哥哥,要是没有我替你求情,寒姐姐早就扔下你不管了。” “还有呀,你虽然抱我上山,可寒姐姐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收留你的。所以,你首先要感谢我才行。” “当然,只要你伺候好了本大小姐,我重重有赏。” 看着小丫头说起来话来,颇具大人模样,徐庸铮不由得笑出了声。 事到如今,徐庸铮再和这个小丫头扯恩情,没有任何意义。他轻轻用手指弹了弹小丫头的额头,冷冷道:“你再废话,小心我把你扔在这山里。” 程果果双手揉着额头,连连呼痛。 “我要告诉我姐姐,大哥哥你专门欺负我。” “欺负你怎么了?你姐姐还能揍我一顿不成。”徐庸铮故作强硬霸道。 “那好,你给我等着,我要告诉妍兮姐姐和烟姐姐。” “看不出来,你姐姐还挺多的。只是,告诉王家小姐又有什么用?她也打不过我。” 徐庸铮自认与王家小姐并没有太多交集,而百灵医仙,自己总归是要找到她,完成对她的承诺的。 下一刻,他面无表情打开剑匣,发现里面最上层果然躺着那柄玄意剑。 程果果偏偏不愿说透当中奥秘,生气道:“姓徐的?” “嗯?”徐庸铮眉毛一挑。 程果果立马不敢再造次,缩了缩头。可她转瞬一想,自己这样弱了几分气势。 所以程果果挺起胸膛,说道:“总有一天,你给我等着,妍兮姐姐会找你算账的。哼。” 看着程果果轻轻撇过头去,徐庸铮自然就停止了与程果果无用的口水仗,而是非常认真问道:“到底是谁救我出来的?” “哼,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气死你。” 看来,小丫头真的有些生气了。 徐庸铮决定暂时不再理睬她,省得这小丫头不安分。入手处剑身冰冷,上面满是戈状铭文的金戈剑被徐庸铮稳稳握在手中。 古朴泛绿的剑柄入手,依旧是那般动人。 说起来,这柄剑于他意义可是非同一般。 当初,是东林沐家赠他金戈剑,不携恩,不求回报。而他现在江湖的名声,就是金戈剑主。 金戈剑随他不过数月,可剑下的亡魂不在少数。它算得上锋锐无比,若不是那日折在白丁手里,徐庸铮有信心让这柄剑在那烁金榜上留下偌大名声。 徐庸铮二指并拢,顺着金戈剑的纹路游走。 寒光不再闪烁,却没有那般诱人了。 金戈剑没有发来任何微颤,更没有任何情感流出。 若是将玄意剑比作愚钝的自己,金戈剑的性格更像是一位求战求胜的女将军。 如今剑已断,沐家于他的交情,是不是也该了断?他当日自辩与沐家无任何关联,也不知沐家是何感想?还能说什么呢?朱家如此势力,这一切怪自己咎由自取吧。 另一柄逆流剑静静躺在剑匣当中。徐庸铮不敢多去触碰。 这是那个女子的随身佩剑。 剑幕王晓涓,应该算是一个颇为有趣的女子。 在霁月谷一战,他借得逆流剑,双剑齐动,将枯枝老怪击退。这才拥有了偌大名声。说起来,他还得感谢枯枝老怪才是。 逆流剑身纤细,本就是女子佩剑。当日折在白丁手上,他更是反应不及。 说到底,他还是只有用残破断剑的命。 玄意剑本就残缺,所以能用到至今。 “大哥哥,不哭不哭。下次,我送你一柄世间最好的剑。” 徐庸铮收起伤感,皱了皱眉毛,盯着程果果不说话。 “大哥哥,这一次真的不能怪我。谁让你一下子就变得这么伤感,我明明不想看,可你的心中所想就像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一直往我这边撞呢?” 徐庸铮反问道:“如此说来,这事还要怪我咯?” 程果果得了便宜还要卖乖,道:“自然不怪你,我不怪你就是了。你别介意。” 她知道徐庸铮是绝对不会真的生自己的气,所以说起话来也有些肆无忌惮,没大没小。 徐庸铮轻轻放回金戈剑之后,然后关上剑匣。 “对了,大哥哥,你脑子里那个怪怪的叔叔还在吗?要不,让他出来陪我聊聊天吧?” “早在上一次,就被那白衣服的人给打死了。” 听到这话,程果果竟然真的伤心起来,憋起嘴巴说道:“大哥哥,你骗人。我不信,我不要。我还要听那正道盟主的故事。” “徐庸铮,你这也太没品了。居然连这么可爱的小孩子都要骗。你能不能表现出一点尊老爱幼的良好品质呢?”徐庸铮识海中,停下了修行的诡吐槽道。 这话被程果果听入耳中,立马停止了哭腔。 “小丫头,来来来,我接着和你讲故事。你且说说,你想听什么呀?” 徐庸铮没有想到,一向自负的诡,居然对这个小丫头这么上心,更是沦为那酒楼里说评书讲故事的说书人。还是免费。 诡在徐庸铮的识海里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不过徐庸铮却不知道。 那意思很明显,换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四个字,你懂个屁。 “怪叔叔,那蓝家表妹后来有没有来找正道盟主呢?”程果果记性向来不错,竟是记住了上一次所谈论的蓝家表妹。 “蓝家表妹只不过消失了一段时间,不过,有传闻,她和星邪教主白星洛走得很近。” “正道盟主不吃醋吗?” 程果果似乎不愿意说出蓝鼎晨的名字,用正道盟主来取代。 “我那主人若是为这点小事吃醋,那还能是男人吗?” “所以,男人就不能吃醋吗?”徐庸铮反问道。 “放屁,我家主人那是叫以天下苍生为重吗?若你认为他要吃醋,你也太小看他了,也太小看我了。当年我的实力可不是说着玩,你大哥哥如今的实力,离我还远着呢,我估摸着,起码有十万八千里呢。” 程果果自然不信这等鬼话,用食指刮了刮脸皮,说道:“叔叔,不怕羞。尽吹牛皮。” “来来,徐庸铮,你给这小丫头说说,你当时在那法相残卷里,是怎么被我打趴下的?免得这小丫头整天说我吹牛。” “你吹的牛还少么?”徐庸铮再次补上一刀。“好好的一个正道邪道交战,被你讲成了个男欢女爱的故事。你这个说书人着实有些不靠谱。” 徐庸铮一番打趣,诡难得地沉默不语。 程果果却是极为懂事,转换话题道:“怪叔叔,蓝鼎晨真的那么了不起吗?” 诡望着徐庸铮识海中的烈阳寒月,喟叹道:“再了不起又能怎么样?如今,这世道,谁还能记住他的名字。他的武功失传了。他的枪想来也是流落人间,不知所踪了吧。” “他就没有后代留下?”徐庸铮问道。 “他那一辈子深爱的挚爱的只有蓝家表妹,其后终生未娶,哪里会有后代。可惜,到最后,也不见个传人留下。” 这就有些伤感了。徐庸铮今日才知道,原来诡前一任的主人竟是落得如此下场。 “现如今看来,当年那场争霸因何而起,我竟是有些想不起来。是年岁太过久远了,还是他们自己都觉得太过荒唐了?竟在江湖纪年里,一个字都没留下。” 诡再度善意提醒道:“小丫头,你的怪病不是没有来由的。在当初我家主人争雄的那个年代,你这种能够看透人心的本事,也不多见。而我们当时称呼这种人为天启之人。所谓天启,自然是得天独厚,启能显智。” “而这一类人的大多不长寿。其中寿命最长者不过而立之年。这世道终究还是公平的。天启天启,亦容易遭受天谴。所谓,天予之,后必取之。” “你若是强行看人心智,心神交瘁,便会生病。而且那人实力越强,防备之心越深,你越是无法看透。所以,我劝你以后少用些。” 听到这话后,徐庸铮脸色凝重,程果果也收起了笑脸。 “所以,以后不要再去窥探别人的内心想法了。听到没有?” 说话间,徐庸铮的手轻轻在程果果的头上揉了揉,程果果拗不过,只得笑着点头。 许久之后,程果果朝徐庸铮问道:“大哥哥,我们今后去哪呀?” “今后?莫非你这个小丫头,还想跟着我不成?” “难不成你要扔下我不管么?我要告诉妍兮姐姐和……” “好了好了,不需要你多炫耀了,我知道你有很多姐姐。可惜,都没有什么用。”徐庸铮摆摆手道。 “大哥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得不去做。等我把那件事做完了,我就去看你。怎么样?” “到底是怎么样重要的事,就不能带我去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徐庸铮柔声道:“不行,太危险了。那件事,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的。” “所以,大哥哥只是送果果回家,不是嫌弃果果,对吗?” “当然,果果这么可爱,大哥哥怎么会嫌弃你呢?”徐庸铮难得对这个小丫头表现出足够的耐心。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诡不由得在心里吐槽道,大剑主,你这个温柔劲,咋不来个养成计划,还想着拿什么剑呢? 第二百六十六章 枯木逢春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荡歌山长老众多,光是叫得上名字的,就不下十数个。寒仙子来山的时日并不算长,在山中更是离群独居,自己那个师父虽也在长老之列,可死在了白衣闯山一战中。 前方是一个小厮带路,寒仙子跟在他身后,约莫是四尺距离,不远不近,却是刚刚好。 邢长老明明死在荡歌山脚,是她亲眼所见。 可是眼前小厮竟自称是邢长老的门徒,邀请自己一聚。 寒仙子不比徐庸铮,可以拒而不受。她的根基漂浮,实力卑微,如今在山中更是举步维艰。 而这小厮的话语虽和气,态度却有些坚决,分明是背后有所倚仗。 寒仙子只得躬身应下,欣然前往。 只是,二人穿小路插斜径,路过一片竹林,方向十分明显,邢长老的洞府转角便可见。寒仙子一惊,这小厮真的将自己带往邢长老的居所。 “这位小兄弟。”寒仙子突然停下了脚步,轻声喊道。 那小厮回过头来,不解问道:“寒仙子为何停下?” 寒仙子故意弯下腰,惊呼道:“早上我本就滴水未进,如今又走了这一路,我可是有些累了!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 小厮低着头,顿了一顿,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休息片刻吧。” 眼睛轻轻瞧了瞧那黑衣小厮,寒仙子看似不经意问道:“不知邢长老何时回的山里?” “师尊行事,吾等小辈向来不敢多问。” “那不知邢长老找我,究竟有何要事呢?”寒仙子柔声问道。 那小厮摇了摇头,“师尊也未曾言说明白!” “邢长老近来身体可好?”寒仙子故作关心道。 那小厮也不见怪,毕竟两家师尊走得还算亲近。寒仙子如此关心自己师尊,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寒仙子的师尊已经落得那般凄惨结局。 小厮低声道:“师尊向来身强体壮,只是近来偶感风寒。” “那可惜了。”寒仙子笑道,“我走得匆忙,身上可没带那许多。早知如此,我便取些上好丹药来,送予邢长老了!不过,小兄弟,我那草庐里还有几瓶补药,你若是不嫌麻烦,待会便去取吧。” 小厮也是一笑,说道:“寒仙子有心了!” 休息片刻之后,两人不再寒暄,那小厮接着引路。很快,又转过一个墙角,邢长老的洞府已映入眼帘。 洞府门庭由两块巨大石板组成,其上没有牌匾,仅仅在左边写有一个斗大的“邢”字。这便是一个长老的洞府。 那小厮在门口恭敬禀告道:“师尊,寒仙子已经带到了!” 门真的轻轻打开了! 洞府里没有走出来任何人影,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那小厮颇为懂事,一抬手说道:“寒仙子,师尊就在洞府之内,请进吧!” 看着那有些幽暗的洞府,寒仙子觉得是怪物张开的巨口。 这个比喻并不恰当,可寒仙子心里真的觉得,那里面比龙潭虎穴还要来得凶险。 她分明看到邢长老已经死了。那具冰冷尸体,那双不瞑目的眼,她记得真切。 莫非现在是邢长老的鬼魂在作祟?一想到此,寒仙子心底涌起一阵寒意。 “既然已到洞外,何不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寒仙子提起的心稍稍落下。 那是人的声音,那里面终究是个人,可不是鬼怪。 所以,寒仙子妙步翩翩,慢慢入洞府之内。 洞府之内并没有多少光亮,桌上仅有一根红蜡烛。 寒仙子记得这处洞府有一后门,更有一扇天窗。若是天窗打开,洞府内应得一片光明。 此时环境有些幽暗,寒仙子见得桌前隐约坐着一个人影。 “请坐。”那人嘶哑着嗓子说道。 “这般说话,应该不是你本来的声音!”寒仙子也不入座。 她虽入得洞府之内,可不愿任凭眼前之人肆意摆布。 “听说,你师父已经死了!” 那声音依旧嘶哑,寒仙子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一个愿意帮你的人。” “邢长老可帮不上我!”寒仙子冷冷道。 那人影轻轻一笑,这话说得比较直白。言下之意,若你是邢长老,你帮不上我。可若你不是邢长老,那你又是谁?又凭什么说可以帮我? “早听说,寒仙子比较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人始终不肯直面她,言语更是避过她的问题。 “看来,你真的不能帮我!”寒仙子的话语有些刻薄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你和青金子闹了些矛盾,居然还是为了一个山外来的剑客!这可不够聪明!”那人将酒壶一拿,斟了一杯。 “那又如何?”寒仙子皱眉问道! “喝了这杯酒,我便告诉你!” 寒仙子终于是走到了桌边,桌边尚有凳子三个,她依旧没有选择任何一个坐下。 眼前这人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与筹码,她不上桌便是。 只要她不上桌,这交易是万万完不成的。至于这酒,是阴谋还是算计,再如何美味,她也不打算喝下。 “没想到,我还是小瞧了你!”那人赞叹道。 “尊下到底是何许目的,不妨直说吧!若是买卖,也得谈价不是?”寒仙子静静站在桌边,目光有意无意瞟了那杯酒。 “既然是谈买卖,哪有站着谈的?”那人反问道,似乎有些生气。 眼见这人表现出些许不耐烦,寒仙子有些高兴了起来:“你先喝下这桌上的两杯酒,我便坐下。” “这两杯酒,自然是两个人喝。哪有一人喝酒用两个杯子的荒唐。我又不是贪杯忘事的酒鬼。” “那便巧了,我与你便无话可谈!” 桌上红烛已经燃烧一半,烛下一行红泪轻流,终于落了几滴在桌上。 “本…本来我打算你我二人共饮。既然如此,为表诚意,我先饮下此酒。”那人端起满满的酒杯,眨眼功夫,便对着寒仙子亮出了杯底。 可惜,寒仙子依旧不放心。眼前这盏红烛离自己太近,离那人太远。 那人的脸完全隐匿在一片黑暗当中,她却看不到那人喝酒的情形。 愈发谨慎的她如何能放心呢?万一那人只是将酒撒在桌边,或者泼在衣裳之上呢? 所以,寒仙子直截了当说道:“这酒我就不喝了!尊下谈谈条件吧!” “竟然,如此有趣。”那人轻轻一笑,叹息道,“早知不能打消你的顾虑,我何必上这一壶酒呢?到头来,不还是我一人喝下吗?” 那人单手一举,将桌上第二杯酒饮下。 “冒用死人的身份,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寒仙子冷笑道。 “本以为借故人身份,可以对你照拂一二。没想到,你却是如此不领情。” 寒仙子非但不以为然,还嘲讽道:“若真是为了照拂一二,何必装神弄鬼?这里可是荡歌山!” “我不管你是山中的那位长老客卿,休想从我这里讨得半点便宜。” “既然是谈买卖,那便早点出价。有多大的本钱就做多大的买卖!我也不是好糊弄的。” “若真是逼急了我,我将师父的遗物付之一炬,大家都别想好过。” 寒仙子摆出了决绝的姿态,她师傅手中的那些筹码便是她的底牌。 “那些事并不如何隐匿,那些秘密也并没有你想像中的值钱。或许,有些时候,你的命更加重要。” “你也别吓唬我。只要我今天不出这个洞府,那箱子东西,明日就会送到青金子的手中。到时候,我看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怎么自处?” 红烛之上,火光摇曳。寒仙子觉得对面所坐之人的心潮起伏,应该也是这般动摇。 “若是我说,这些事,山主已经知晓了,你定然不信。可是,我相信,山主定会明白我们的苦心的!”许久之后,那人捏尖了嗓子,竟像是在狡辩。 寒仙子笑得更加开心了, “苦心?山主明白你们的苦心。可是那教规却不会放过你们。” 红烛终于燃尽,只剩那小半截的灯芯散发着轻微的亮光! 这便是油尽灯枯。 想到教规的残酷,寒仙子丝毫不觉得眼前之人可怜,既然他们选择进了荡歌山,那么就该想到日后的下场。这个道理,连她都懂,他们那般年纪,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所以,一切都有得商量!” “没得商量!我……” 寒仙子话还没说完,只觉浑身舒软,有些使不上力气来,她赶忙扶着桌子,看着那人影问道:“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既然你不喝酒,那我就喝了。一壶美酒斟满杯,可不能白白浪费。” “你很聪明,我自然不是邢长老。” “可是,任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会在这只红烛上下手脚!” “既然你始终不愿意上桌,那么这便不是买卖了。而是逼迫!” 逼迫,自然是强人所难,不顾及对方感受的。 那人终于站起身来,一手伸向了寒仙子。 那只手枯槁消瘦,满是褶皱,有些像一块古老枯树皮沾在骨头之上。 寒仙子只觉眼皮有些沉重,那人的身影也已经多了几层。 眼睛闭上,她闻到的是一截枯木腐烂的气息,中间夹杂着献血的腥味,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药味! 那黑影终于得手,脸上爆发出一阵笑意,却没有出声。 今日枯木将逢春。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冤家路窄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草庐之中的主人已经离去,那黑衣小厮受寒仙子之托,再度来到草庐,自然是问都不问,直接越过篱笆,径直走入屋内。 可惜,门方一打开,那小厮只觉得眼前一花,看不见踪影,一柄短剑就鬼魅般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柄剑有些冰冷,他直接愣在原地。 “你是何人?” 命在他人掌控之中,那小厮还算机灵,赶忙求饶道:“好汉饶命。” “放心,我不杀你。可你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虽听得那人的保证,可是声音却是异常冰冷,那柄剑也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那小厮如今哪里敢乱动呢,所以他似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你来此处干什么?” “我受寒仙子之托,前来取……取药!” “是寒仙子让你前来取药的?” “正是正是。”说话间,那小厮咽了一口唾液。 “寒仙子现在在哪?” 那柄剑有意无意地更加贴近小厮的脖子,似乎下一刻,轻轻一划,就能取走自己的性命。所以那小厮说话更加颤抖了:“在……在尊师洞府之内。” “你师傅又是谁?” “家师,山中人称邢长老。” 往常他与其他人报上家门,总是有意无意透着一股子骄傲。可如今,那小厮也不敢显露出半分倨傲,眼皮跳了跳,老实说道。 “咦,不对。”屋内又响起了一个轻灵的声音。“大哥哥,你还记得山脚之下死了的那个长老吗?” 小厮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走来,冲着门后那人说道。 “这么说,你在骗我?”那声音冷到了极致。那柄剑已经贴紧了自己的脖子。 这小厮知道自己再不开口,就要死于剑匣。他鼻子一酸,大声喊道:“我没撒谎。好汉若是不信,我带你去见我师父就是。” “如此,正好。” 任是谁的性命被其他人捏在手中,都不会好受。那小厮一路带路,徐庸铮尾随其后。山间有风,小厮额头的冷汗却从未干涸,不知不觉带着那剑客已是来到了洞府门口,他手脚一片冰凉。 将自己包裹在一件黑袍之下,徐庸铮的金戈剑刃始终贴在那小厮的后腰之上。他丝毫不担心,这小厮会突然发疯地求救。因为这小厮极为怕死。 怕死之人,多半不敢疯狂,所以更易被人掌控。 “烦请你,喊一下门。” 那小厮腰间猛然感到一丝冰冷,他脸色一僵。 片刻之后,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喊道:“禀告师父,山中有人求见。” “不见。让他滚。”洞府之内传来一声暴怒的训斥。 小厮只觉眼前一黑,就此倒下。 事实上,从一开始,徐庸铮便没有打算要这小厮的性命。他将那小厮放倒之后,便对着洞府喊道:“请寒仙子出门一见。” “寒仙子早已离去,不在此处。” “那便请邢长老出门相见。” “老夫不愿被人打搅清修。你若是不怕死,那就闯进来吧。” 徐庸铮总觉得这声音在哪听过,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他快步走向两块石门之前,轻轻扣了扣那石门。 他的气机何其敏锐,隔着一道厚厚的石门,竟是被他察觉到洞府之内有两人的气息,不过一人气息均匀,另一人比较厚重,似在沉睡。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徐庸铮毫不迟疑,双掌往石门上一放,体内气机如潮涌,下一刻,掌下生风,石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 洞府之内一片幽暗,徐庸铮抬起右脚,踏进了洞府之内。 “呼”的一声,只听得一阵风从徐庸铮右边袭来,徐庸铮知晓,这便是掌风。他不慌不忙,手中金戈剑挥舞起来。 徐庸铮能用玄意剑发出不凡的剑气,此时金戈剑虽然只剩半截,可它毕竟还是有锋芒,所以一道凌厉的剑气激射而出,后发而先至。 一阵碰撞,掌风消散于无形。剑气却是打在一块柱子之上。 那人似乎不肯善罢甘休,化作一道黑影,再度袭来。 徐庸铮眯了眯眼,那人已到身前。近身之后,那人双手成爪,出手狠辣,若鹰扑食,直接擒向徐庸铮脖子处。 金戈剑发出一道亮光,徐庸铮缠字诀发动,金戈剑就变成一条绵延吐信的蛇。 老鹰生猛,鹰爪更是凶狠,而那人左手一击不中,也不游离而去,而是选择近身猛攻,右爪攻向徐庸铮的心脏处。这般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不给徐庸铮丝毫喘息的机会。 若问徐庸铮的剑法如何巧妙,恐怕只有燕东来能给出答案。 徐庸铮最不怕这般凌厉的攻势,他所有剑法最强的只有二字,那便是韧性。这韧性便是取截河之意境下那条奔腾不息的河流。 金戈剑下,那条绵延吐信的毒蛇不断回转的身子,将那鹰爪击退。 渐渐,毒蛇吐信,终于慢慢张开了獠牙,借身子回转之势,企图反噬那老鹰。 下一刻,徐庸铮金戈剑倏然一动,划过那鹰爪,溅起一道血光。 那黑衣人单脚蹬地,一爪擒向徐庸铮的手臂,另一手握手成拳,轰向徐庸铮胸膛。 徐庸铮挥剑抵挡,怎料那人另一脚轻点,竟是如燕子般离洞而去。徐庸铮脸色微变,心中大意了。没想到那人竟没有想着将自己打出洞外,而是想着离洞而去。 那人逃出洞外,转眼就没了踪影。徐庸铮回身去追,已经是来不及。 一步步深入洞穴,徐庸铮鼻子轻轻一嗅,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还有一股子不易察觉的迷香。他轻轻挥一了挥衣袖,然后那迷香味便闻不到。 循声走到床边,床上正躺着一人。借着细微亮光,只见那人肤如凝脂,脸色微微红润。 徐庸铮不敢轻易动她衣裳,那人呢喃了一声,他听得不太真确。 还好,赶来得还算及时。 没来由心底涌起一丝庆幸,可是眼前之尴尬情形如何处置? 等待寒仙子等来?不,此地不宜久留。若是那黑衣人找来帮手,此番情形之下,势必落人口实。徐庸铮不在乎自己的名誉,可不得不在乎寒仙子的名节。 无奈之下,徐庸铮默念一声对不住了,随后将自己身上黑袍解下,将那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美人入怀,吐气如兰,徐庸铮眼观鼻,鼻观心,数息功夫之后。心才静了下来。 可惜,方一出洞,便又遇来人。果真是冤家路窄。 那人见到这番情景,眼中寒意闪动,喝道:“你在此做什么?” 徐庸铮见到是熟人青金子,也不畏惧,反问道:“你又在此做什么?”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这时,寒仙子的面容却是不合时宜地露了出来。 有情人,单凭眼睛眉毛便可认出心上人。青金子虽没有寒仙子见过的脸,可他却是极为熟悉那弯柳月眉。 再看那女子,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如今虽在沉睡之中,也是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青金子眼中的怒气快要喷薄而出,斥道:“姓徐的,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要问我对她做了什么。而该问问你们山里人想对她做什么。”徐庸铮也有些说不出的愤怒。 “若不是我及时赶来,恐怕她早已经名节受辱。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青金子哪里会信徐庸铮的鬼话,在他看来,徐庸铮这等拙劣的行为,分明是被他撞破了。他二指一并,指着徐庸铮的鼻子道:“闭嘴,你这个畜生,你以为你能糊弄过我吗?” “若是我对她有非分之举动,何必带她来到此地?既然来到此地,我又何必抱她出来,莫非是炫耀一番?若我真的是个小人,你不该在此处见到我。” 不该在此处见到我,那会是在什么地方呢?自然是在床榻之上。 青金子脸色阴沉,鼻翼翕动,片刻之后伸手说道:“将人交给我。” 徐庸铮问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徐庸铮一叹,说道“看来我们谁也不能说服谁。”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打一架吧。”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徐庸铮眼皮低垂道。 徐庸铮能有什么办法?他不愿在此时和青金子动手,更不愿将此事闹大。所以,那方法一经说出口,青金子便果断拒绝道:“不行,她和你在一起,我不放心。” 徐庸铮没想到这堂堂的青金子护法竟然是一根筋,随意道:“那你来说说怎么办?” 最后,两人都选择待在邢长老的洞府之外,相对而坐,静默无言。 洞府之内,寒仙子再度躺在那张床上,只不过洞府之内,灯火通明。 门外却是多了两尊门神。 也不知过了许久,寒仙子才从恍惚中醒来。她睁开眼,第一时间却是摸了摸自己的衣服。 她心中一紧,发现贴身之上的衣物已是不见。可当她低头看到这件黑袍,心头一暖。 并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从震惊中醒来,她反复检查了床上,也认真地检查了自己身体几遍,终于确认那件可怕的事没有发生。既然自己安然无恙,就没有必要自己吓自己,杞人忧天。 重新穿上衣裳,发现那道白面纱不知何时早已被摘下。她再度戴上,脸上重新覆盖着一层冰霜。 “咦,你们俩个怎么会在这里?” 一道若谷中黄莺的声音响起。 第二百六十八章 抱歉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如若那女子醒来时,屋内但凡出现了一丁点的哭声,青金子立马就会对剑客动手。若是见到那女子面容凄惨,眼中噙着泪水,青金子敢保证,这剑客今日必死在荡歌山中。 可偏偏,寒仙子就这般若无其事,从洞府中走了出来。 青金子盯着寒仙子的脸庞,企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异样的情绪。 可惜,那张脸上并没有所谓的隐忍或是不甘,至于绝望,愤怒,更是不见任何苗头。 青金子低着头,不易察觉地长舒了一口气。 徐庸铮平静说道:“这事说来话长,还得问青金子大人了。” “那黑衣人又不是他,”寒仙子嘀咕着,更是瞪了徐庸铮一眼。“肯定又是你这个大剑主得罪他了。” 徐庸铮笑着道:“若我到此来救你,也是得罪了他的话,那徐某真的冤死了。何况,那黑衣人伤在我手,我多少还是有些功劳的吧。” 眼见寒仙子安然无恙,青金子也不想看到这两人闲谈聒噪模样,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去。 “青金子长老,就这么走了?” “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青金子冷声道。 青金子性如烈火,可是答应的事决不食言。而徐庸铮孤傲高冷,正如冰山。也难怪这两人每次见面都视如水火,寒仙子一想至此,对着徐庸铮好生劝诫道:“我也知你你性格耿直,遇事不惧,可是,你别得罪他了。在这山里,青金子大哥对我照顾有加,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以后你也别顶撞他。毕竟……” 徐庸铮冷不丁的一句话,就此打断了寒仙子的逆耳之言。 “毕竟他是关心你的。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 说完,他也站起身来,金戈剑挽了一个剑花,就此藏入袖中。 寒仙子脸色一红,皱了皱鼻子说道:“我哪里是想说的这一句。他喜欢我,不代表我一定得喜欢他。再说了,我始终是他如大哥,他如何想我,我却是管不着的。你说呢,徐大剑主。” “方才我抱你出来之时,他脸上的焦急之色可不是假的。若不是我手中有剑,他恨不得把我给撕了。” 徐庸铮脸上的玩味笑意,却惹来寒仙子的一阵白眼。 片刻之后,徐庸铮嘴唇翕动了几下:“既然你没事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好,我们回家吧。” 男人的脚步终究是快了些,寒仙子快步走上前,双手就此抱住了徐庸铮的手臂。 美人在侧本是享受。可偏偏徐庸铮身子一僵,寒仙子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与寒仙子对视了一眼,徐庸铮又快速瞥了一眼那双抱紧自己的双臂,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善意,笑道:“寒仙子若是要以身相许,大可不必如此。” 一手摘下面纱,那张脸终于呈现在徐庸铮的眼前。徐庸铮刚才已经看过这张脸,可洞府之内一片黑暗,情急之下,他也没来得及欣赏。他此生见过的女子不多,无论是骨子里透着一股英气的沐家小姐,还是外秀似骄阳的王家小姐,甚至是眸子里闪着流光的百灵医仙,都没有眼前女子来得动人。 只见那女子柳月眉,眸含秋水似映繁星,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她美目流盼,桃腮自带笑。含辞未吐却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她往前一走,身子更似弱柳扶风,使人忍不住生出一丝怜惜之意。 寒仙子看了看徐庸铮有些痴呆模样,捂嘴一笑,也是开玩笑道:“小女子倒是想以身相许,就是不知徐大剑主收留与否?” 这已经不是寻常女子的举动了,甚至还有些有悖世俗礼节。若是被旁人听见,指不定还要被人说闲话。这女子如此不害羞。 不过好在她是江湖儿女,也不拘泥这些礼节。 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徐庸铮低着头,说道:“抱歉。” 这话依然是拒绝了。可惜寒仙子依旧不死心,脸色微白,问道:“公子,为何?” 她一时伤心,竟是话都没说完整。 “我身上有着血海深仇。不想有任何牵挂。” 徐庸铮始终不敢去看那双眼,那眼里的深情,已不是好感可言说,那分明是情深款款唤情郎。可是,他不敢受。 寒仙子已经是鼓足了勇气,她对这个答案却不满意。这分明是推辞。 她不甘心问道:“是否是山中有流言蜚语?” 徐庸铮摇了摇头。 “公子,我绝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徐庸铮再度摇了摇头。 看见徐庸铮摇头不说话,寒仙子的那双手松开了。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最后,她咬着嘴唇问道:“那,那公子究竟当我是什么人?” 若是徐庸铮稍微一转身,定能发现寒仙子那双眼里噙着泪水。徐庸铮望向前方,声音低沉说道:“是恩人,更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有难,我自当鼎力相助。” “难道,你……你心里真的这样想的?” 寒仙子梨花带雨,声音里带着哭腔。 方才还有些红润的脸此时尽是苍白。 徐庸铮曾听齐老神棍说,儿女之情,最忌藕断丝连。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所以他凝眉说道:“如有他想,就叫我天诛地灭。” 顿时,寒仙子心如刀割,如遭雷击。 只见寒仙子双手捂着脸颊,转身疾奔,转眼不见踪影。 徐庸铮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 青金子步履带风,直接来到了自己的洞府。 静站在左右的护卫也躬身打招呼,他只是点头示意。 这一次,他脸色平静,没上一次来的张扬。 入得房内,青金子一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之上,震得茶几上的茶壶茶杯一尺高,砰砰的数声,茶壶重新落回桌面。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屋内并无他人,所以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显得有些魔怔。 “难道那剑客就真的比我好吗?教主向着他,连你也向着他。他到底有什么好?” 屋外传来一声叫喊,“禀告大护法,赤铜护法来访。” 青金子眼皮跳了跳,心中疑惑,这人与我交往素来不深,倒是与宝罗王走得颇近,不知此时找我,意欲何为? 虽是如此,他用手理了理衣领,再挺了挺肩膀,应声道:“请他进来吧。” 赤铜护法走得洞府之内,青金子便起身招呼他坐下。 二人一番拱手,就此落了座。 倒是青金子事先打开话匣子,说道:“不知道赤铜护法来此,有何贵干?” 赤铜护法笑了笑,说道:“贵干可不敢当。” 只是这赤铜护法面色枯黄,笑起来也有几分粗犷。青金子嘴角噙着笑容,手下却是倒了一杯茶水,递到那人身前,说道:“既然有事相商,尽管说来。我这个人可不喜欢绕弯子。” “你可听说,宝罗王已经离山而去。”赤铜护法凑近了脑袋,轻声说道。 青金子脸色一变,然后迅速恢复如常,笑着问道:“赤铜护法切莫唬我,宝罗王身份尊贵,更在你我之上。怎么会突然离去呢?” “莫非大护法真的不知?”赤铜护法皱眉问道。 青金子接话道:“不知何事?赤铜护法,莫给我卖什么关子了。有话就快说吧。” “宝罗王与山主不和,他早有离去之心。只是,一直未曾找到机会和山主言说。” “话可不能乱说,这等秘事,赤铜护法是从何处听来的?”青金子失声道。 赤铜护法哈哈一笑,说道:“自然是从宝罗王那里听来的。岂能有假。” “那,这与我何干呢?” 赤铜护法喝了一口茶水,砸吧着嘴说道:“大护法,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这宝罗王已走,大护法在山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称王也是指日可待。” “哦,不知这与赤铜护法又何干?”青金子凛声问道,似有些不悦。 “于我自然干系不大。不过,大护法却有些危险了。” “我又能有什么风险。我不是三岁小孩,你也切莫唬我。不然,省得我将你轰将出去。” 赤铜护法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水,赶忙说道:“容我喝口水,再慢慢道来。” 青金子哼的一声,站起身来。 只见那人慢悠悠喝下茶水之后,问道:“大护法,可知我的身份?” 青金子冷眼旁观,寒声道:“赤铜护法,莫非已经称王,今日来我这里是耍威风的吗?” 赤铜护法端起茶杯,嗅了嗅,说道:“这茶本身不差。可是味道却差了点。想来是洗茶的时候,差了几分功夫。着实有些可惜呀。” “来人,送客。”青金子转过身去,厉声吩咐道。 眼见门外护法即将走进洞府之内,赤铜护法忙站起身来,摆手说道:“且慢,且慢。大护法,你真的不好奇,韩长老是死于何人之手吗?” “韩长老自然是死在那白衣手中,这一点在山中人尽皆知。” 看来情报果然没有错。这大护法没半点曲折心肠,只喜欢直来直往。赤铜护法看着青金子一甩衣袖的不屑姿态,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其实,他是死在教主的手中。” 第二百六十九章 英雄叹白头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韩长老自然姓韩,不过不是寒仙子的寒。在山中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这般可有可无的人物,山中也有许多。只不过,占着是寒仙子师父的身份,青金子每次与他都笑脸相待。 此时听到赤铜护法这话,青金子却是来了兴趣,所以他转过头来,扬声道:“你若是骗我,我便在此将你已教规处置。” 赤铜护法毫不畏惧,嘿嘿笑道:“开口教规,闭嘴也是教规。果然是大护法呀。只是,不知教主无辜残杀山中长老,这算不算是犯了教规,那这又当处置?” 青金子一拍桌子,呵斥道:“你若是再信口雌黄,别怪我不客气。” “韩长老身死不见尸体,当日那白衣闯山,我并未见到韩长老。那韩长老实力再不济,也不至于如此贪生怕死,他就不怕教规处置吗?” “后来,我也是从他人口中得知,韩长老死了。这一死,可不打紧。寒仙子在山中可没了依靠。” 青金子有些恼怒,说道:“这事,和寒仙子又有什么干系?” 那赤铜护法放下茶杯,娓娓道来:“大护法也知道邢长老死在山脚。韩长老与他颇有交情。不过,邢长老曾多次向韩长老暗示,寒仙子天生媚体,可为双修之鼎炉。” 青金子眯了眯眼,手中茶杯砰然破碎。 赤铜护法似乎未曾看到,平静道:“韩长老视寒仙子如己出,自然没有答应。所以邢长老自然想到了别的法子。” 这才说几句,就又停下,吊足了人胃口。 “这般欲言又止,藏着掖着,着实视吊人胃口。赤铜护法还是有话快说吧。” 赤铜护法一拍脑袋,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快人快语了。今日寒仙子被一小厮带到邢长老洞府之内。” 青金子眉毛一拧,望向赤铜护法。 “大护法不必这般望着我。这件事虽然只有几人知晓,却没那般绝密。” 青金子寒声问道:“那黑衣人究竟是谁?” “在山中,有几人不知寒仙子是大护法的意中人。而那人胆大包天,不仅假冒一个死人行事,片刻之后更是隐匿身形,分明是熟悉山中地形,莫非大护法心里真的没有谱吗?” “就在方才,那传信的黑衣小厮也死在山野之中。这般杀人灭口的行径,这等的心思缜密……” 青金子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大护法如此心性,如此隐忍。我在此恭喜你了。日后,教主百年之后,着荡歌山仅当归大护法所有。”赤铜护法拱手祝贺道。 “你今日若是来取笑我,大可不必。”青金子也终于坐下。 “听说教主让那剑客观摩星邪壁画,而大护法进山久矣,却始终无缘。到底是教主深谋远虑,为大护法着想,还是另有打算呢?要知道那星邪壁画所刻本就是凝神之法门,于大护法更是有裨益。” “教主膝下无子,大护法忠心耿耿,一心为教。” “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此生绝不负荡歌山。”青金子张了张手制止道。 不负荡歌山,可不代表不负教主。赤铜护法久经江湖,也是哈哈一笑。 青金子问道:“所以,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我们愿助大护法一臂之力。” “你们?这山中还有许多你们的人?” 赤铜护法嘴角漾开,故作神秘道:“若非如此,怎么敢妄言助大护法一臂之力呢?” “我如何信你?” “敢问,如何才能让大护法相信我们?”赤铜护法问道。 青金子头也不抬,说道:“你先找出那黑衣人是谁。再来与我谈什么一臂之力吧。” “如此,便一言为定。” 等到赤铜护法大步迈出洞府而去,青金子蓦然起身,将桌上的茶壶茶杯一扫而空。 茶壶茶杯落地而有声,碎了一地,青白不一,无法重圆。 …… 金意楼享誉天下,不仅是它的地位超然,更是有它的独到之处。 几架颜色不一马车方一停在门口,自有十数个黑衣小厮出来接待。 梯架迎人下车,落架引马就槽,小厮们的动作颇为麻利。 为首那人虎背熊腰,一伸手一张嘴便是要了五间上房。乖乖,这出手可是阔绰。 那小二丝毫不敢怠慢,堆起熟络笑脸相迎。 不过让小二觉得奇怪的是,这人竟是他人挤的一处,竟是让一个脸色苍白,不停咳嗽的中年书生独居一间。 中年书生并未在厢房之内就餐,而是将自己一人关进房间。 厢房之内,酒桌之上,一旁新晋的客卿善意提醒道:“楼主,纳兰先生不愿与我们住在一处。” 虎背熊腰者,正是点器楼主姜赭。他笑了笑,解释道:“非是不愿,而是纳兰先生向来喜欢清静。客卿不必多心。” 那客卿不明白其中道理,却是不依不饶:“楼主身份超然,自当独居一间。可是纳兰先生……” 点器楼主猛然端起酒杯,打断那客卿的话语,笑道:“这等小事,不应搅了客卿的雅兴。我们喝酒,喝酒。” 那客卿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就此喝下。 自家楼主礼贤下士,待人友善,可就是太娇惯纳兰先生了。 吃饱喝足之后,点器楼主简单吩咐几句注意安全,不要惹是生非之后,就让一干人等前去休息。众人欣然领受。 眼看四下无人,这时,点器楼主姜赭才端过小厮手中的饭菜,敲了敲纳兰先生的房门。 “进来吧。你若再不来,我就得饿死了。” 点器楼主嘿嘿一笑,这般说法,自然料到是自己前来。看来纳兰先生并没有生自己的气。 推门而入,姜赭小心将饭菜置于桌上,他特意让那小厮温了一壶酒,就是前来赔罪的。 只见他熟络地倒了满满一大杯酒,朝纳兰先生说道:“知晓你戒酒多年,可金意楼的烧刀子你念叨已久,今日,我便替你尝一尝。” 酒一入口,便真的如一柄小刀入喉,火辣,干烈。 姜赭张了张嘴,却是拿起筷子,习惯性地夹了一口菜。 “你到底是来气我的,还是来给我赔罪的?姜赭,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不长进呀。”纳兰明弈坐在琴台之前,摇了摇头。 “不长进才好,若非如此,当年我岂能得纳兰先生倾囊相助呢?”姜赭嘿嘿一笑,丝毫不生气。 纳兰明弈走到桌前,终于入座,动起碗筷来。 这时,点器楼主姜赭才眉开眼笑,嘿嘿笑道:“先生,不生气了就好,你且多吃些。” 纳兰明弈没有回话,只是瞪了姜赭一眼。点器楼主知道,食不言,寝不语,这是纳兰先生多年的习惯。花了约么半盏茶功夫,纳兰明弈才将这一顿晚饭给吃完。 点器楼主极为体贴地倒上了一杯茶水,这一次,刚好是七分,不多不少,刚刚好。 纳兰明弈接过茶水,轻轻嘬了一小口热茶,就此放下。 “说吧。到此来,无事献殷勤,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点器楼主嘿嘿一笑,露出一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表情,说道:“我欲让图邦拜先生为师。” 纳兰明弈问道:“楼主是想让我早些归天?” “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盼先生好还来不及,怎么会盼着先生早些归天呢?” “既然没这个心思,就打消这个念头吧。” 姜赭反问道:“为何?” “图邦公子贵为楼主嫡子,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客卿罢了。当不得如此礼遇。” “你摸着良心问问,我哪里只当你是小小客卿了?再说,若是图邦拜在你的门下,我保他侍你为父。” “我却无法待他如己出。如此一来,图邦公子是吃了大亏。” 话中有话,自家儿子何时是个闷声吃大亏的主。姜赭知道眼前之人的脾气,依旧是不依不饶:“那又有何关系。只要能将这小子顽劣脾气改过来,便是再受些苦又何妨?先生,便如当初待我一般即可。姜赭保证绝无半句怨言。” “楼主还是不懂我的意思。姜图邦不是姜赭。世间也只有一个姜赭。” 姜赭一喜,摸了摸头说道:“先生,这是在夸我?姜某愧不敢当呀。” 纳兰明弈贵为天下名士,依旧风轻云淡,说道:“今日不知为何,却是有些乏了。” “先生,你切莫对姜赭如此绝情呀。”点器楼主却是有些着急了。 “你又不是女子,我也是个病弱书生。哪来的多情呢。”纳兰明弈起身,开窗,借着叹息道,“图邦公子一向不喜欢我,楼主可知?” 点器楼主姜赭也是起身,答道:“他不过是小儿心性。先生大人大量,不必记在心里。” “楼主游历江湖多年,早有识人之明。为何今日独独看不透自己的儿子呢?”纳兰明弈呼了一口气,喟叹道,“其实,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理放在哪门哪派都是适用的。” 片刻之后,纳兰明弈正色问道:“姜赭,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 这话问得极为暧昧,不过姜赭闻听之后,浑身一震,答道:“至今日为止,刚好二十又一年。” “二十一年,不多不少。图邦公子今年刚好二十一。时光荏苒,由不得美人悲迟暮,英雄叹白头呀。” 纳兰明弈回过头来,眼神熠熠,朝点器楼主姜赭沉声说道:“其实,我也不喜姜图邦。” 第二百七十章 终应允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点器楼主姜赭哑然失笑。 纳兰先生这句话若是被自己宝贝儿子听见,指不定心高气傲的图邦公子会跳起脚来骂娘,还会骂骂咧咧个不停,其中,问候祖宗先人绝不会少,更有甚者,若是自己不在旁边,定然会拔剑相向。 只是,自己家那个傻儿子哪里是纳兰先生的对手呢? 点器楼主目不斜视,搭腔道:“可我毕竟是他老子,他再如何不堪,终究是我的儿子。不是吗?” “也对,便是山野村夫,商贾屠夫也都讲究个子承父业。姜大楼主只此一份家产,也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将这楼子传给这宝贝儿子才行。”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更是说出了姜赭的心里话。可是言语中几分嘲讽,姜赭也听得明白。 “是不是人活得越久,就越容易忘事呢?”纳兰明弈此时横眉冷对,不怒自威,哪里还有半点病秧子的形象。这一问,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端坐的姜赭。 点器楼主姜赭沉默不语。 “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点器楼哪怕在西漠苦心经营多年,依旧是比不得藏兵殿那等庞然大物。藏兵殿那般家大业大,不说五世而斩,就算是五世而亡,这五世里,但凡出现一位英才明主,便又能傲然挺立数十年。可是点器楼是个什么情形?姜楼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虽说取而代之,比登天还难呢。可当年在这金意楼重所立下的誓言,我纳兰明弈至今不敢忘,姜大楼主也千万别忘了。” 问听这话,姜赭的思绪不合时宜地飞向了远方。 当年也是在金意楼中,一个算不上世家子弟的庶子在江湖中游荡,他饱经沧桑,已经不惑,本以为这一辈子就此浑浑噩噩,谁知道,上天垂怜,他竟是碰到另一个同样怀才不遇的谋士,两人因一杯烧刀子而相识,因一壶酒而大打出手,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结伴同游进而相交相知。 那庶子身份卑微,本事不大,也自问不能让谋士刮目相看,倾囊相助,可偏偏他不死心,雪夜之下立下了誓言。 不知哪一点触动了这谋士,谋士时常自苦明珠蒙尘,最后得那庶子三请三问,欣然应予,前往西漠点器楼。这一待便是近二十年。 在那谋士的帮助操持下,庶子不仅武功突飞猛进,点器楼更是日益鼎盛。 只是,那故事中的庶子如今执掌一方,成为了点器楼主。而那谋士积劳成疾,早早地白了头。 今日,自己不过是让他教导自己的儿子,为何眼前之人会如此不愿意呢? “纳兰先生放心,当日对天发誓,我姜赭也不会忘记。”点器楼主习惯性地眉开眼笑,颇为友善。 纳兰先生看着这张脸上熟悉的笑容,没来由有些气恼。 “今日姜赭来找先生何事,先生也当知晓。我也知自己家那混账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怎奈,姜赭膝下独此一子。趁着如今老夫还能加以管教,将此子交给先生,姜赭才能放心。” 说到此处,只听“咚”的一声,姜赭双膝猛然跪倒在地,朝着纳兰明弈俯首。 纳兰明弈没想到姜赭竟然行如此大礼,赶忙上前要将他扶起,嘴里惊道:“这是何意?” 谁知,堂堂的点器楼主姜赭此时竟然倔强地低头不起。 “若是先生不答应我,我便长跪不起。” 纳兰明弈手中无力,实在是拿这个憨厚的家伙没辙,只得甩手说道:“姜赭,我又不是你老子,可当不起你这么一跪。有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 可是跪倒在地的姜赭无动于衷。看来他真的打算长跪不起。 许久之后,纳兰明弈看着这一动不动的姜赭,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忍。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先起来,我暂且应你便是。” 听到纳兰先生终于应允下来,姜赭这才兴高采烈从地上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堂堂点器楼主,竟然为了自己儿子,如此行事。传将出去,你这楼主颜面往哪里搁呢?” 名士重诺,一诺千金。而纳兰明弈答应了此事就不会有任何后悔。 姜赭自然知晓纳兰先生的禀性,颇有几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得意,笑道:“先生不是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为了点器楼,这区区一跪也是值得的。再说了,只要那小子改邪归正,莫说是千金,就算是万金,姜赭也舍得的。” 只是眼前的点器楼主不知道,他表现得愈发称纳兰明弈心意,就越发显得图邦公子如何不堪。纳兰明弈叹息道:“若是图邦公子有你一半的忠厚与觉悟,我亦不会如此为难。” “从今以后,就没有什么图邦公子了,我让我家那混小子行子侄之礼,侍奉先生左右。先生尽管随意打骂就是了。” 纳兰明弈难得地挑了挑眉毛,哦了一声,接着笑道:“这话是你说的,可能够算数?到时候,我若是将他手脚给打断了,夫人不会找你算账吗?” 姜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转过身去,双手扶腰,故作镇定道:“先生尽管打骂便是,只要打不死,哪怕脱层皮我也不会介意的。真把老子惹急了,就把我那夫人给……” 纳兰明弈可不打算放过这等打趣姜楼主的好机会,接着问道:“给怎么样?难不成还能把她给休了?不知这休字到底是休妻的休还是修眉毛的修?哈哈” 姜赭这一畏一惧,在西漠点器楼里可是出了名的。这一惧自然是惧怕纳兰先生的恼怒,这一畏,则是由纳兰先生口中传出的畏妻如虎。这可在点器楼是个笑谈。 没有看到姜赭的脸色,可料定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白,绝不会好看到哪去。纳兰明弈慢步重新落座,自己拿起酒杯,重新倒了一杯。 姜赭欣然落座,脸上也很快恢复了正常。这般的厚脸皮,纳兰明弈是自叹不如的。 闻到酒杯之中酒香四溢,姜赭一把夺过纳兰明弈手中酒壶,更是不由分说将那酒杯直接抢走。他厉声说道:“尽是胡闹。” 听到姜赭关心的话语,纳兰明弈轻轻一笑,低头道:“别那么紧张。反正是将死之人,喝些酒又算得了什么呢?” “呸呸呸,先生别乱说。我们这次来中州,就是要治好你的病的。” 纳兰明弈刚要张嘴,却传出了几声剧烈的咳嗽。 姜赭站起身来,一手轻轻拍背,企图让纳兰明弈更舒服一些。 “我答应教导图邦公子,咳咳,不过,咳咳,咳咳,楼主得答应我两个条件。”这一句话未曾说完,中间却断断续续咳嗽了三次。 姜赭出声劝告道:“先生若是不舒服,便留到明日再说。反正时间有的是。我今日也不急。” 费了好些功夫,纳兰明弈才将那恼人的咳嗽压下,可是那张脸因为咳嗽,呈现出了病态的嫣红之色。 “第一,这两年之内,不管是我打骂,教训图邦公子,任何人不得过问。包括楼主。” “第二,便是……” 纳兰明弈的话语渐渐地低沉下去,姜赭聚精会神地听着,听得清楚。谁料听到最后,他身子一震,挣扎许久,才咬牙点头应了下来。 解决了心头之患,姜赭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有些厚着脸皮地待在房间之内。 纳兰先生问道:“不知楼主大人还有何吩咐?” 姜赭嘿嘿一笑,答道:“先生尽会打趣人,我哪里敢吩咐先生你。” “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姜楼主离开吧。我可是着实有些累了。” 姜赭丝毫没有离开的觉悟,而是问道:“先生就不担心东方那小子的事?” 看着姜赭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纳兰先生端起茶杯,说道:“他若是死在外面,我担心也没有用。他若是不死,定会回来找我。既然如此,我何必挂念他呢?” 话明明已经说完,名士纳兰明弈竟又补了一句:“再说了,东方可比不得图邦公子娇贵。” “先生,你这话说的可有点有些偏颇,我也喜欢东方那小子,你且说说,我什么时候拿他当仆从待过?”姜赭不甘心说道。 “对了,听说最近江湖之上新起了一个后起之秀,掀起了好些波澜。” 纳兰明弈自然知道姜赭说的是谁,沉吟道:“以剑杀人,终于扬名立万。” 姜赭小心翼翼问道:“不知比之当年先生的剑如何?” “杀了朱家少爷,不仅得罪了朱家,其后更是不知收敛,使得自己赏金居高不下。这般人物,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疯子。莫说当年的我,哪怕是当年的你,也不会做这般的傻事。” “有江湖传闻,他与剑幕有关,怕是那位剑术高手的弟子。” 纳兰明弈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性不大。剑幕那帮人是什么德行,你与我不是不清楚。若真与剑幕有关,便是千金之时,就该化干戈为玉帛。朱家不也不敢得罪剑幕那帮疯子。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地杀下去,那剑客的赏金只会越来越高,终有一日,会死在他人剑下。” “这么说来,他必死无疑。” “以杀证剑心,明剑意。这条路为剑道最险最难。哪来那么容易?就算是当年的李经纬也不敢如此。你说他哪里有活路呢?” 姜赭再度小心问道:“先生,不知……” 两人相交二十余载,这姜赭屁股一动,纳兰明弈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见他迅速摇头道:“不可。太过凶险。会引来灭顶之灾。” 既然先生说不可,后果又那般严重,姜赭也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是,姜赭转头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这般的剑客,若是能活下来,是如何的坚强,以后又当到达何种地步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曲径通幽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本想着灵智开启,凭着手中的那方八卦盘,未央歌想着起码在荡歌山横行无忌。没曾想,山脚之下一见白衣,他此身便不再自由。 自家公子自从那日离开荡歌山之后,便一头钻进车厢之内,整天闷在车厢里,不知在干些什么。 车厢之内一如既往的沉默,若不是自家公子偶尔问着到了何时何地,未央歌指不定要闯进车厢,看看自家公子是不是饿死了或者病死了。 就这样,车厢之外,未央歌一个人在细声碎碎叨叨,自言自语,也乐得自在。 可这样一个人的旅程终究是太闷。未央歌中间不下十数次问道何时去洛阳,始终没有得到回信。 一时气愤,未央歌手中扬起马鞭,重重拍在车厢木板之上。 那四匹白色骏马果真加快了速度,迈着马蹄,向前冲去。 “果然是笨马。只知道跑,却不知该往哪里跑。” 绿叶葱葱,林野郁郁,当马儿穿过一片森林之时,未央歌坐在车头,欣赏着这一片美景。他企图放慢速度,嘴里一直喊着驭驭驭,没想到那马儿更本不理睬。等到未央歌想要拿起缰绳,马儿早已穿过森林。 水草茂密,泥泞不堪,当马儿穿过一片沼泽之时,看着远处的鹿头羊角骸骨,未央歌心里满是担忧。几次马车倾斜,水草没马蹄,他一心想要掉头,嘴里喊着掉头掉头。哪知道马儿嘴里仅仅是几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然后低头继续往前。 过沼泽之后,车轮上满是淤泥,马儿极其有灵地选择一片水草地,趟了过去。 “嘿嘿,没想到你们几个畜生如此了得。” 未央歌干脆横卧在车厢前面,自故自睡起觉来。 其实,马儿往何处去,他未央歌根本毫不知情。不过,自家公子去哪,这些马儿似乎一清二楚。 等到未央歌再度醒来,只听得耳边一阵鸟语啼鸣,他睁开惺忪睡眼,眼前已经是一处悬崖。 不远处,一身白衣落地翩翩,傲然独立。 未央歌起身,上前问道:“公子,这是什么地方?” “境幽阁。”白丁惜字如金道。 未央歌转过头去,看到远处有座破败独木桥。肉眼所见,独木桥左右并未有护栏。 山风吹拂,木板摇曳,未央歌似乎可以听到那木板所发出的吱呀的声音。 “公子,我看这里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白丁并未回答,而是信步走上了那独木桥。 这里一片荒郊野岭,自然不是繁华的洛阳。要知道,洛阳贵为雍州最繁华之地。而此处荒无人烟,鸟兽都不见。未央歌也不多问,随着白丁就上桥而去。 说来奇怪,未央歌走在那独木桥上,并未觉得有何特别之处。山风将衣袖吹得鼓鼓的,那木板桥却纹丝不动,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而等到自家公子方一上岸,未央歌一个踉跄,险些跌下山去。若不是借着那股前倾的势头,未央歌身手灵活,兀的脚底发力,怕是粉身碎骨。 可惜,未央歌落地的姿势却不够精彩,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无比狼狈。 未央歌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过头去,出口就要成脏,不料,却突然闭了嘴,张大了嘴巴。 方才还真实无比,破烂不堪的独木桥,眨眼间竟消失不见。 未央歌再次揉了揉眼睛,瞠目结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片刻之后,他才问道:“公……公子,这独木桥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可惜,白丁并没有给他答案。 “走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这悬崖不说百丈,起码数十丈,未央歌欲言又止,岂料眼睛一扫,白丁已经走了好远。 他张了张手,赶忙迈步向前,嘴里则是大声喊道:“公子,公子,等等我呀。” 悬崖之后,又是峭壁。 峭壁之间,仅有一条幽深小径。 方一入得小径之中,未央歌只觉身前一股寒风吹来。 “真他娘的见鬼,这明明不是入冬,哪来的这般寒冷。” 未央歌小声嘟囔了一句,整个身子蜷缩着,手臂抱拢,企图通过手臂的摩挲,来获得些许的温暖。 冻得脸颊通红的未央歌,觉得这条小径愈发的邪门了。他企图张开嘴唇,没想到话还未说出口,牙齿先咯咯作响起来。接着他打了一个冷战,将头埋得更低了。 未央歌越走越快,不料身体并不是越发温暖,而是更加寒冷。小径不仅幽深,而且曲折。未央歌只觉得无比煎熬。等到他双脚冻得发麻,几乎没有任何直觉之时,白丁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原来,二人已经来到了这寒冷小径的尽头。 只见白丁双手一推,吱呀的一声,一扇大门就此被推开。 门后却是别有一番天地。春暖花开,只见那桃花枝枝,与人面相映,一片粉红。 未央歌站在原地直跺脚,更是不停地搓着臂膀。等到身子好不容易暖和一些,他才开口问道:“公子,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呀?怎么一会冷,一会暖的,好生奇怪?” “方才那条小径叫寒食小径,现在脚下所站乃是春熙小院。”白丁双手负后说道。 “公子,话说这境幽阁又是个什么名堂?莫非比天机阁还要厉害?我们来了这么久了,怎么连一个接待的人都没有呢?” “这境幽阁不是做买卖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招待。”一个突兀的声音自未央歌身后响起。 未央歌被吓了一跳,对这个鬼魅般的身影如临大敌,手中银盘再度祭起。 “桀桀,这个小盘子倒是还不错。” 那身影一笑之后,骤然一闪,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就落到了白丁身前。 白丁大声提醒道:“公子小心。” 可是这话说出来,已经晚了。 白衣黑影顿时打作一团。未央歌极尽目光之盛,竟是连二人身影都捕捉不到。 不过数次眨眼的功夫,两人倏然出现在原地。 “不打了,不打了。每次和你打都极为无趣。”那黑影声音幽冷尖锐,嘴里喊着不打了,手中的动作却不曾停下。“要不你就放开了陪我打一回,回头我就帮你将这小娃娃给吃了。怎么样?” 白丁向来高冷,冷冷说道:“吃了他也没用。” “那实在不行,你将你手中的那件宝贝也送给我。我吃饱了,就可以帮你做成那件事了。”那人循循善诱道。 只见白丁一张手,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那双手干净,白皙,纤瘦,根本不像能握住任何兵器的手。可此时,一个黝黑的小鼎就这般悬停在他手中。 那黑影如同见了鬼魅一般,远远退开。 “你怎么会有这个鼎?” 白丁说道:“今日来此处,主要是来知会你一声。上一次不和你动手,并非是我怕你。” “如今,你夺得了这方小鼎,又怎么会怕我?” 那黑影咬牙问道:“所以,白大帮主,你今天来此,到底是为了何事?” “放心,我还没那么无聊。不是来找场子打架的。” “哼,想得美。就算你想打,我也未必和你打。”那黑影似乎对白丁手中的小鼎颇为忌惮。 “我将他交给你,三年之后,我再来接他。” 黑影尚未开口拒绝,在一旁看好戏的未央歌却是一愣。这是闹哪样?就这样把本圣子给打发了? “公子,这……这算怎么回事?” 黑影嘿嘿一笑,说道:“小娃娃,你才看清眼前这人吗?这人可远远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不止是个老妖怪,还是个……” 白丁微微一蹙眉,黑影立马住了声。 “八卦盘于我至关重要。我将你留在此,你将八卦盘彻底掌握,我到时候再来接你。” 这般一说,未央歌心里就舒服多了。这般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了自己。看来公子还是比较看重自己的。 “这可不行哪,我都还没答应收留这个小娃娃呢。虽然这小娃娃长得很丑,可是那盘子还算不错,我怕我忍不住,万一哪天把他们都给吃咯。到时,我看你怎么后悔。哈哈,哈哈。喔喔。嚯嚯。” 这黑影说到高兴处,竟是发出了几声怪叫。 这怪叫不仅难听,更是带着某种神奇魔力。未央歌只嫌难听,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肯松手。 “做完此事,我与你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白丁冷不丁的一句话,却是让那黑影大吃一惊。 “此话当真?”黑影反问道。 连一旁的未央歌都能察觉到他的激动。 白丁只是高傲地点了点头。 “喔喔。嚯嚯。呀呀。” 黑影接连发出几声怪叫,震得园中桃花落了满地。 “哈哈,想不到你还是当年那般模样。哈哈,人间有句话说得果然在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哈哈,早知如此,我不如……” 白丁不受任何影响,转过头去,对着未央歌点了点头。 未央歌从那双眼中看出了诸多期待与赞许。 人来如风,人去若烟。白丁就这般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时,未央歌朝那黑影看去,脸色微变。 只因为那黑影头上带着一张白色面具,不见任何表情。 第二百七十二章 相依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月夜无雨,星皆失色,料想花儿见此景,心亦有千愁。 寒仙子自从白日回来之后,就一直沉默寡言。 徐庸铮不愿将那故事言说,程果果人小鬼大,几度想要查看徐庸铮的心理,却被徐庸铮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虽然大哥哥不给说,她也不好去问郁郁寡欢的寒姐姐。可她是谁呀?她堂堂的程家大小姐,自打懂事起,看过的戏曲评弹不下百次。这等男女之事能瞒过她不成? 此时徐庸铮正用手绢擦拭着玄意剑,他那修长的双手在剑身之上不断摩挲着,之后,更是捧在怀里,低头不知说些什么。程果果这才知道,徐庸铮对于那几柄她眼中的破剑是如何不舍。 “大哥哥,你说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去才算合适呀?”程果果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不知道,还在等。”徐庸铮回答道。手中的哦给你做确实不停。 “等什么呢?等风吗?我听戏曲里说,有人打仗要等东风的。可是我们离去,只能偷偷摸摸的呀。风来了也没用呢。”程果果颇为天真说道。 “大哥哥,现在你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现在就离去吧。” “不行,时候还未到。”徐庸铮拒绝道。 “什么时候才对嘛?回来之后,你和寒姐姐两个都不对劲。问你什么事又不说。整天神神秘秘的。”程果果翘起了腿,摇晃起来。 “我知道,你一直将我当小孩子看待。可我真的懂得比小孩子多。寒姐姐肯定也是这样被你给弄生气了。不然的话,她早就进屋了。现在好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其实寒姐姐人也不错。虽然比不上烟姐姐好看,也比不上妍兮姐姐漂亮,可至少她体贴暖心呀。” 徐庸铮额头直冒冷汗,这等的夸奖,还不如不说呢。若是被寒仙子听到,指不定会更加生气还。再说了,小丫头片子,你哪里知道你寒姐姐的容貌,根本不输那两人呢。是个绝世美人呢。 “可惜,你这个脑袋就是不开窍。要是本大小姐长大了,一定要找个英俊不凡的绝世剑客相伴,好好地游历一番江湖,锄强扶弱,伸张正义,让万人歌颂。” 也不知这小丫头从何处听来的这分说辞,此时说起话来,更是老气横秋。 徐庸铮笑道:“又要英俊不凡,还要是绝世剑客。你这个要求未免也太高了吧。” “哼。本小姐身份尊贵,这要求可一点也不高。不过,现在我年纪还小,勉强给你一个面子,让你当个跟屁虫,跟着我一起游历江湖吧。” 小心翼翼收起金戈剑与逆流剑,徐庸铮起身将玄意剑也放进剑匣里面,然后起身道:“那我岂不是要好好感谢大小姐给我这个机会?” “不用感谢我。有机会就要把握。你只要路上多带我去几次馆子,吃几次七巧酥就好了。”说话间,程果果将整个身子压在桌子上,嘿嘿一笑。 徐庸铮再度揉了揉程果果的头,颇为宠溺道:“好啦,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 徐庸铮转身就要出屋,却被一只小手轻轻拉住。 “大哥哥,你别扔下我。” 徐庸铮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我怎么会扔下你呢?” “大哥哥,你别骗我。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 此时,程果果眼睛里噙着泪水,带着哭腔道:“你就是想把我交给寒姐姐,就不再管我了。” “大哥哥,我求你了,我不要七巧酥了。你别扔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徐庸铮也蹲下来,发现程果果眼睛通红,泪水早已打湿了脸颊。 “果果,大哥哥……”话说到一半,徐庸铮还是没能将那个好不容易编制出的谎言说出口。 他一向不擅长于骗人。也不知程果果中了什么邪,跟着自己。可让他以后一直带着程果果,他确实不愿意的。他如今赏金早已过千金,虽然隐匿了身份,可哪里知道身份何时何地会再次暴露。血雨腥风似乎时刻笼罩在他头上。他只能得片刻安宁。 似他寡情之人,是不可能将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之上的。 这么多年过来,他终于是明了,老天绝不会垂怜于他的。 若真是垂怜于他,他不会从小父母双亡,也不会在那般年幼患上怪病。 至于结识齐老神棍,或许是老天赏给他的又一粒苦果。在他即将尝到丁点甜头之时,又将那粒苦果强行塞进他的嘴里。 至于希望是什么?他不想知道,也不打算保留。更重要的是,他不打算给别人任何希望,那么只有他自己先绝望。 绝望如同深渊,他已经做好准备将自己投入深渊之内,那样,再将别人拖入深渊,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他的命很值钱,更是珍贵。那些企图杀他的人,他会剥夺他们的生命。而那些对他抱着善意的人,他也会和他们疏远。避免那老天将厄运降给他们。 天煞孤星,命途多舛。或许多年前齐老神棍给他算的卦,才是他此生真实的写照。 所以,沐家的招募他不接受。 寒仙子的情意,他只能拒绝。 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绝望真正到来之时,他才能无所畏惧。 “等大哥哥报完仇之后,会再去找你得。”徐庸铮伸手擦去程果果的泪水,终于给出了他的承诺。 “大哥哥,你可不能骗我。不然,我会离家出走,满世界去找你的。” “放心,大哥哥骗谁,都不会骗你。” 只是,徐庸铮在心里加了一句,若是可以,我也不想骗你。 程果果还是不放心,伸出小拇指来,说道:“我们来拉钩。” 徐庸铮也伸出手指来。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变了就要变丑八怪。” 稚嫩的童谣,这般的仪式感,却是让程果果放下心来。 屋外,寒仙子静静躺在一把木椅之上,望着漫天的星星。这星辰黯淡,似乎没有那轮皎洁的明月,它们也不屑于发出光亮。如此无趣的月夜,似乎难以吸引任何人。可偏偏寒仙子看入了神,一动不动。 徐庸铮走出屋外,伸了个懒腰之后,就将整个身子靠在一根廊柱之上。 许久之后,寒仙子才回过神来,轻轻撇过头去。 见到如此情形,徐庸铮知道寒仙子还在生气,开口道:“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寒仙子带着洁白面纱,似乎依旧不愿搭理眼前这个家伙。她站起身来,眼睑低垂着,朝着篱笆之外就要离去。 谁料,下一刻,徐庸铮快步走到她身前,伸手一拦。 “让开。”寒仙子冷冰冰说道。 “我也知道,你不愿再见到我。可是,我真有件事想拜托你。” 寒仙子似乎被他伤透了心,头也不抬,说道:“既然知道我不愿见你,你不愿意走,那自然是只有我走。” “我明日就走。” 寒仙子淡淡道:“你都要走了,还有什么事要拜托我?” “我要离山而去。势必不可能带上程果果。所以我想麻烦你……” “这一次没有那白衣公子在一旁,你若是想要托孤,恐怕是找错人了。你的头颅,我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这山里面那么多人,知道你的身份之后,或许会很感兴趣。” 说完这话,寒仙子迈开了脚步。 徐庸铮一手捏住寒仙子的手臂,寒仙子想要挣脱,却是没能成功。 “放手。” 徐庸铮不说话,却也不松手。 寒仙子声音幽冷,有些气恼说道:“放手,你弄疼我了。” 只是寒仙子没想到,如此简单一句话,徐庸铮竟是如此轻易就松手了。 她悲从中来,两行泪水划过脸颊,也落起泪来。 “对不起。” 徐庸铮想到与寒仙子相识不久,这对不起却是说得熟络。 “你到底哪里对不起我了?”寒仙子竟然真的质问起来。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无理取闹。只是徐庸铮如何能答,莫非是讲自己无情无义,辜负了她的情义?还是将白天的那份说辞再度讲出来,再来伤害眼前的女子一次。他可做不到这般残忍,也不愿挑拨这个善良的女子。 拒绝她人的善意好意,只能算是一桩坏事,却决不能算作一桩恶行。 既然无从说起,徐庸铮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的身份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我既不是所谓的藏兵殿客卿,更不是什么剑幕弟子。” “若是说起我的出生,那更是不值一提。我的父母死于一场大水还是瘟疫,若不是别人说起,我怕是早已经记不清。换而言之,我打小就是个孤儿。” “孤儿的命自然没有那么重要。当时若不是那个古怪老头可怜我,将我带在身边,我怕是早就死了。” “后来,那老头死了,死得干脆。我就开始孤身一人,背着剑行走江湖。” “朱家三少爷的确是死在我手中,朱家将另一位少爷的命也算在我的头上,我并不在乎。” “后面金意楼发布千金悬赏,逼得我像一只丧家之犬,流落江湖。我也没那么在乎。因为,老头子说过,活着就好。” “那你在乎什么?”寒仙子冷声问道。 徐庸铮神情有些落寞,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其实,哪怕到今天为止,我也不知道我在乎什么。” “我一心想着复仇,可是,有时我也会想,那老头到底想不想要我复仇?死去四年,他连一次梦都没有托给我。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老头真的死了吗?为什么,我没有发现他的尸骨?” “因为我要复仇,我的命才重要。” “可是,谁的命不重要呢。有时候,想着他们都有自己的父母妻儿朋友,杀了他们,便是毁了许多人的生活。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不过,他们始终做错了事,既然错了,就要受罚。老天忘了惩罚他们,那便让我这个人来吧。” “我手底下沾惹的鲜血早已数不清。若是哪天老天爷记起来,世间还需要几分公平正义,自然会派人来收了我。” “所以,我不能在乎。也不想在乎。” 听着徐庸铮平静几乎冷漠的话语,寒仙子眼睛有些模糊了。看着徐庸铮那张脸上的淡漠,她的思绪也飘飞起来。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那他还会在乎什么事呢? 若是他此生除了复仇,就再也没有想做的事,那么他便永远活在仇恨里。 可若是他连复仇的心意都失去了,那他又该如何? “你不能死。”寒仙子以近乎命令的口气说道。 徐庸铮一怔,望着寒仙子那张脸上的怜惜,茫然的心也冷静了下来。 “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将程果果送下山。” “姑娘直说无妨。” 只见寒仙子将脸颊靠在徐庸铮肩膀之上,下一刻,整个身子就扑进徐庸铮的怀里。徐庸铮不知寒仙子要做何事,只是这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美人在怀,任徐庸铮自诩铁石心肠,心里也泛起了阵阵涟漪。 “姑娘,你这是……” “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寒仙子喃喃道。 岂料,突然之间徐庸铮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原来寒仙子竟是张嘴就咬,毫不留情。 徐庸铮咬紧牙关,默不作声。只是,那只手始终没能将寒仙子推开。 徐庸铮眼望寒仙子,不知道她为什么咬自己一口,下嘴竟是如何狠辣。 寒仙子这才问道:“你就不知道将我推开么?” “姑娘此时气消了吗?若是气没消,再来一口,我也受得住。”徐庸铮只以为寒仙子记恨在心,此时咬自己只为出白天那口恶气。 只是,女子若是狠心报复起来,岂能如此简单一口了事? 寒仙子这才露出些许笑意,说道:“我又不是小狗,再说你的肉也没那么好吃。若是想着占我便宜,你直说无妨。姐姐我让你抱个够。” 徐庸铮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却换来这番调侃,不由得脸色一红。 “好好去报仇。仇没报完,千万要保着自己的命。” 徐庸铮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相依半晌无语,一片静寂。 第二百七十三章 凉亭,比试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荡歌山近来戒备森严,或许是因为白袍之人闯山的缘故,各大关卡之间都安排了护卫。 寒仙子带着一个小跟屁虫尤为显眼。只是,她一路上摆出生人勿进的架势,凭借着手中的令牌,护卫们虽有些疑惑,倒是少有的人敢上前阻拦。 终于来到山脚,寒仙子远远望去,看到那大道两旁可不止两个护卫。那里一处凉亭乃是新建,凉亭之下有两位老者严阵以待,凉亭之外,另有七八护卫,手持长刀,面无表情。寒仙子一眼看到那两位老者,她心里只觉不妙,这分明是长老带队。 寒仙子身形顿了顿,可不敢停下脚步,她怕稍一迟疑,便会被那两个长老看出端倪。只是她慢步上前,牵着程果果的手有些微凉。 山风微扬,程果果的羊角辫微微摇摆,她脸上带着笑意,倒是毫不畏惧。 不过十数步的距离,寒仙子很快就来到了护卫的跟前。 其中一位护卫看到来人之后,摆正了身体,然后伸手一拦,面无表情道:“来者止步。” 寒仙子的脸依旧罩在一层纱布之下,她也不废话,直接亮出了一块令牌,说道:“奉青金子长老之命,我此时要下山去执行任务。” 这话有些生硬,而那块令牌在寒仙子手中也是一晃而过。 “怎么?你不让我下山,就是违抗青金子长老的命令,莫非你想受山规处置不成?”眼见那护卫迟疑,寒仙子率先发难,反问道。 那护卫顿时面露难色,进退两难。 “我道是谁这么大的口气,原来是寒仙子呀。”其中一位灰衣长老呵呵一笑,朝着寒仙子走来,打招呼道。 这句话可不算友善。 寒仙子一声冷哼,眯了眯眼,“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王大长老呀。” “山中有传言,这韩长老刚死,寒仙子又攀上了青金子长老的高枝,这等的本事,山中的人都眼红得很,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寒仙子可得小心了,世人都说这女子有克夫命格,便是克死相公。”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自然是克夫嘛,又不是克师。克夫者……” 王长老这一番挖苦,尤为明显。寒仙子不愿体会,言语冷冷道:“王长老,我还有要事在身,请你快些让开。”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阻拦。”王长老说完这话,竟是侧了侧身子,笑道。“只是,这长老令牌还得给我过目。职责所在,希望寒仙子不要介意。” 程果果站在一旁,她敏锐地察觉到寒仙子的身体兀自颤抖了一下,手里不自觉地捏紧了。 王长老那张老脸之上笑意清晰可见,这一番做法自然无人可以指责。只是,寒仙子哪里有青金子的令牌呢? 不过,刹那间,只听得一声巨响,凉亭处再生变故。 一片灰尘激扬而起,许久之后,只见凉亭一片断石残垣,四根柱子被人齐齐切断,亭子顶部更是砸落于地面,支离破碎。 “何人敢在荡歌山放肆?” 另一位长老姓杨,他半跪在地上,不断端详着四周。也亏得他身手敏捷,不然方才就要葬身在凉亭当中。 此时,另一位蓝衣之人从山道之上走了下来。 这人手中拿着一柄剑,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眉头紧锁,一步步走来,那只握剑的手丝毫没有因为走路的幅度有一丝一毫摇摆。杨长老看着来人,再度问道:“方才就是你出手偷袭?” “你是这山里的长老?依我看实力也不过如此。”来人正是徐庸铮,他接着叹了口气,说道,“哎哎,现在看来,山中除了青金子,没几个人值得我出手了。” “在荡歌山出手偷袭长老,按山规来,你这是死罪。” “我不是你们荡歌山人。山里的规矩,对我而言不过是废话。”徐庸铮摇了摇头,丝毫不畏惧,收起手中长剑,就要离去。 徐庸铮这一番举动分明不将杨姓长老放在眼中。而别忘了在场还有诸多护卫,杨长老哪里受过这等的蔑视,他顿时怒不可遏,今日若是放着剑客如此离去,他长老的脸面就此落地,哪里还能在山里作威作福呢。 “来人,把这狂徒给我抓起来。敢如此藐视我荡歌山,分明是活腻了。” 杨长老一声令下,那七八护卫纷纷拔出武器,直接将徐庸铮围了起来。 “我,不杀无名之辈。”徐庸铮眼睛一扫那些护卫,一脚慢慢向前踏出。 那双眼睛里满是煞气,这些护卫实力低微,可也知晓这剑客的实力,如此之下,七八护卫一时之间,竟是没人敢先动手。 那些护卫倒是将目光投向了杨长老,杨长老将长枪往地上一杵,狠狠道:“能擒下这狂徒者,赏上等功法秘籍一本。” 功法秘籍,这可都是好东西。而在这荡歌山中效命之人,大多不是出自名门正派,这就意味着他们大多没有接触过功法秘籍,一身功夫多是小门小派的言传身教,他们的武功不算高,可胜在敢卖命。 这话一说出口,终于有一个护卫鼓足了勇气,身形向前,率先朝着徐庸铮挥了手中的大刀。另外的几个护卫见此也是不甘落后,更是大喝着向徐庸铮杀去。 只是,下一刻,啪啪的数声响起,那几个护卫如同几个沙包一般,被徐庸铮纷纷打落在地。几个护卫纷纷捂着身上的伤口,哀嚎不已。 更让杨长老惊讶的是,他没能看清楚徐庸铮是如何出手的。 而徐庸铮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玩味笑道:“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杨长老只觉得老脸被再度重重地扇了一下,他终于是提起了长枪,与徐庸铮缠斗在一起。 另一边,寒仙子假意将程果果抱在怀里,安慰道:“不怕不怕。”只是寒仙子眼睛时不时瞥了瞥王长老。 王长老看到那些护卫倒地,没有丝毫焦急,哪怕是看到杨长老被那蓝衣剑客打得招架不住,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寒仙子就这样静静地等着。而程果果瞧了瞧老人那双有些发灰的褐色眼睛,很快就转过头去,嘴里嘟喃道:“好丑。” “寒仙子,你是打算拿出令牌,还是在等老夫出手援救呢?” 寒仙子身体一僵,瞬间如常,说道:“王长老,出不出手是你的事。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见死不救可是您老的一贯做派呢。” “寒仙子知道就好。你也不必用言语激我……”王长老伸手一摸胡须,眼睛眯成一条缝,“今日。不论是谁,都别想走出荡歌山。” 王长老嘴上不饶人,另一旁的杨长老可是有苦说不出。 也不知这剑客哪来的这般诡异的剑法,他的长枪与长剑接触之后,二者竟是如胶似漆,再难分开。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杨长老的心头。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这长枪近身,再无强点。而一寸短一寸险,长剑虽不短,在徐庸铮的缠字诀作用下,奇险无比。 那长剑每次险险与自己手腕不远处划过,杨长老越发觉得触目惊心。 长剑划过杨长老的袖子,只留下一小道划痕,伤口极浅。 饶是如此,长剑灵动不停歇,杨长老手臂上鲜血直流,模样甚是凄惨。 这还不止,那长剑离自己手腕更加近了。三寸,两寸,最后终于到了一寸以内。长剑不再进一步,而杨长老终于明了,眼前这剑客分明是在玩弄自己。 “岂有此理,你敢戏弄我。” 瞧着蓝衣剑客冷漠的神情,杨长老用长枪抵住长剑,嘴里唾沫横飞,双手手臂猛一用力,那闪亮的枪尖竟是直飞出去。 徐庸铮身形后退,长剑回转,若雁嘴衔食,将枪尖罩在剑尖之上,然后倏然一抖,枪尖化成一条直线,朝着不远处的王长老射去。 王长老二指伸出,刚好夹住了那迅捷的枪尖。 枪尖离王长老鼻子不过一寸,王长老笑道:“这份大礼我就收下了。那剑客,你叫什么名字?” “打赢了,你才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将枪尖射出,王长老笑意不减,嘴里问道:“这般骄傲,莫不是剑幕来的剑客?” 徐庸铮没有回答,长剑随意挽了一个剑花,将枪尖随意击落在地。 这一次徐庸铮的挥剑也是同样的精准,那枪尖距离徐庸铮的脖子不过一寸,剑尖才触及那枪尖。 换而言之,这是一番比试。 “杨长老,给我好生保护寒仙子。她可是青金子护法的义妹呢。不容有失。” 简单交代过后,一旁的杨长老点了点头。王长老没有废话,他没有兵刃,于是挥舞着拳头,冲上前去与那蓝衣剑客一番殊死搏斗。 寒仙子与这王长老只是见过数面,可都没能留下好印象。所以,方才二人的一番交锋,都算不上客气。 而王长老决斗之际,仍是忘不了自己。她自认没有和他这般交情。而杨长老的枪虽有损伤,枪身还在,再看杨长老的架势,没有将正面朝向亭子前的剑客,可是死死地盯住自己。 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一念至此,寒仙子顿时慌了神。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三剑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按照原计划,徐庸铮第一剑声势惊人,劈倒凉亭,使众人心有忌惮。而徐庸铮以比武试剑,掩饰剑幕剑客身份,欲盖弥彰,令荡歌山之人不敢得罪。最后徐庸铮拉住凉亭当中的数人,让寒仙子带着程果果安然离去。 没曾想,半路杀出一个王长老,似乎看穿了二人的谋划。 而此时,徐庸铮与王长老交锋,片刻之后,心头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他的长剑没有那般锋利,也没有发出锐利剑气,攻势算不上凌厉。 可王长老双掌似门户,只是一味的防守,不求有功,只求将长剑挡在门外。 甚至于,徐庸铮有意卖出破绽,王长老也不上当。 寒仙子迟迟不动,程果果却率先动了起来。 “瑶溪村。” “你说什么?”杨长老问道。 “我说的是瑶溪村呀。” 程果果冷不丁的一句话,竟然让杨长老的脸色骤变。 “姐姐,这一次我们是去瑶溪村,对吧。”程果果看似人畜无害,笑着对着寒仙子眨了眨眼睛。 而寒仙子也不知道程果果的意图,只是能让杨长老大惊失色,她立马会了意。 “小孩子家,别乱说。这可是荡歌山的机密。” “寒仙子,到底是什么机密?这一次你们去瑶溪村到底要干什么?”杨长老神色焦急,伸手问道。 寒仙子站起身来,正色道:“不错,杨长老,我们这次正是要去瑶溪村。至于是什么机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要放我们离去就可以了。” “不行,话不讲清楚,我是不会放你们走的。” 事实上,寒仙子哪里知道这天底下还有一个地方叫瑶溪村,而现在看来,杨长老如此紧张,想必瑶溪村对他至关重要。寒仙子低头瞧了一眼程果果,不用想,又是这个小丫头窥见了他人的心思。 程果果吐了吐舌头,表示无辜,只是很快低下头去,双手食指轻点。 …… 王长老的拳脚不错,双掌至今没有任何损伤。 王长老说道:“今天若是不展现你真正的实力,怕是连你都走不了了。” 不理会王长老奇怪的举止,徐庸铮轻蔑说道:“一个小小的荡歌山,还想留下我?” 既然没有机会,那就自己去创造机会。 一念至此,徐庸铮手中的长剑顿时锋芒大涨,蛮字诀发动。这一下,细长的剑变得蛮重无比,他也不再是挥砍,而是用长剑去砸。 另一边的王长老双掌方与长剑相接触,只觉得手掌之上一股巨力传来,整个身子一颤。 徐庸铮不再手下留情,长剑灵动,不断地找寻与那双掌接触的机会。 王长老哪里还敢托大,只得节节后退。 徐庸铮停下剑来,说道:“你太弱了。” “是吗?”王长老嘿嘿一笑,瞧了一眼远处,“若是论单打独斗,我哪里是您的对手呢?能在阁下手里坚持十多招,已经是我的荣幸了。可惜,您现在没有机会了。” 徐庸铮转过头一看,原来是远处浩浩荡荡走过来数十人。而当中带头之人,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青金子。他身后更是跟着五六位老者,那些老者衣服各异,形态不一,分明是荡歌山的长老。 倏然一剑起,徐庸铮回过头之后,将一块石子激起,目标却是寒仙子那处的杨长老。 杨长老往前走了一步,手中的长枪握紧,他张口要逼问寒仙子,不料一颗石子袭来。他始料不及,张口却不见言语,只能运起无头长枪抵挡。 长枪被石子结结实实地击中,顿时化成两截。看这石子的威力,分明是要取人性命。 这一颗石子换来的是杨长老的片刻恍惚。而寒仙子立马抱过程果果,就要往山下跑去。 等到杨长老反应过来,他立马转过身来,单手成爪,运起十层力道,凌厉无比,朝寒仙子的后背抓去。 这是杨长老的全力为之。一爪下去,寒仙子纵是不死,也得重伤倒地不起。 突然,一柄长剑再度出现,架住了那只夺命的铁爪。 “给我滚开。” 杨长老今日已经被那三个字给慌了神。而眼下寒仙子与那小孩童竟然想要逃跑,他被惹怒了,只见他右爪不动,狠狠地捏住长剑,左手运起短棍,朝着徐庸铮胸膛扎去。 长剑如入鹰嘴,欲抽出而不得。徐庸铮猛然一用力,震动剑身,不料剑身被两股力量夹持之下,顿时碎成了数片。 说到底,这炳长剑不过是寻常兵刃,比之徐庸铮的金戈剑,云泥之别。 棍子转眼就要插入徐庸铮的身体,徐庸铮身形一闪,然后右脚猛然发力,一脚踢在杨长老的腰腹处。 杨长老倒退数步,才稳住了身形。而他右手鲜血淋漓,握住那剑刃,依旧不肯放手。他嘿嘿一笑,看着眼前的蓝衣剑客长剑已经断裂,些许得意。而剑客手中没了剑,就好比老虎没了牙齿,威力大减。 这一番比试不过十数息功夫,而青金子终于来到了山脚,一旁的王长老刚要开口解释这里的情形,却被青金子伸手示意闭嘴。 青金子缓缓朝徐庸铮走来,问道:“你是我荡歌山的客卿,为何要对我荡歌山的长老出手?” “心之所念,剑之所至。” 这个回答,颇为符合一个剑幕弟子的身份。要知道,剑幕的弟子出门大多没有规矩可言。 “那你呢?寒仙子?你要随这剑客下山?” 徐庸铮虽然将寒仙子程果果二人罩在身后,可是面对青金子说话,寒仙子没有回答,紧紧地抓紧了徐庸铮的衣服一角。 事已至此,寒仙子无话可说,可是徐庸铮开了口:“我要带她走。” “哈哈,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青金子仰天大笑,数息时间不断绝,更是将眼泪都笑了出来,“你们听到了吗?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剑客,竟敢口出狂言。哈哈。” 青金子止住了笑声,说道:“你连意境都没有,实力低微。” “我有意境。” “有意境又如何?我还是不放心。我不放心,那么这件事就行不通。放手吧,我让你离去,但是寒仙子要留下,山里我会护她周全的。” 回过头去,徐庸铮看到的是寒仙子摇头的表情,捏衣服的手抓得更紧了。这意思极为明显。 徐庸铮笑道:“你放不放心在我看来并不重要。昨日你也是这般自信。叫我如何信你?再说,她不是货物,有自己的想法,她既然想要离去,我便带她走。在我看来,这不算问题。” “岂有此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青金子有些恼怒,从一旁的护卫中接过铜锤,然后一指徐庸铮说道,“今日纵是杀了你,你们也别怪我。” 徐庸铮挥手示意,寒仙子心领神会地递过剑匣,厚重的玄意剑在手,徐庸铮眼神一变,变得冷冽。 “金甲士挥锤。” 青金子率先出手,只见青金子手中的铜锤挥舞,身后陡然出现了一个丈高的大汉,那大汉身披金甲,手中大锤更是一丈有余,看上去颇为威风凛凛。 今日的金甲大汉面目清晰,不似那日在半山腰所见,至于手脚之幻化,也是栩栩如生,更令人心颤的是大汉手中的大锤散发出金光。 看来,这就是青金子的全部实力。 不得不说,青金子确实有骄傲的资本。这分明接触到了凝神境界的门槛。 一丈有余的大锤挥来,徐庸铮终于有了动静。 此时山间明明无风,他的长袍却鼓了起来。 “截河。”巨大的玄意剑剑刃在空中左削右划。 仿佛面前不再是空白的一片,而是一张洁白的宣纸。 徐庸铮再度化身为一位天地间的画师。 只是,这画师的笔法太过粗糙,画师的技艺也太过拙劣。 空中仅仅出现了两道痕迹,这两笔歪歪扭扭,似两条蚯蚓乱爬,哪怕是一个小孩在地上随手一划,也不会如此难看。 可偏偏就是这两道笔划,与各自中心处相交连在一起。一旦相交,就是相逢互通的意境。竟是如此难以言说的美妙之意。 无锋的玄意剑下顿时生出一股凌厉的切割之意,这股切割之意比之世间锋利的名剑还要锋利百倍,仿佛要穿破宣纸,刺破眼前的空白。 徐庸铮截河意境再度出现,不知何时起,似浮现出一条河,他的身后河水汹涌崩腾,不知是经过了多少山峦的阻拦,是越过了几多嶙峋的巨石。 它川留不息,它无所畏惧。 终于,百川须入海。 宣纸破碎,空白将明,河流得势而直冲赤地三千里。 徐庸铮的意境越发熟练,从线条出现到河流成型,不过三四息的时间,极为迅速。 “不错,不错,你今日之所发,这截河意境已接近大成了。”脑海中的诡也停止了修行,适时点评了起来。 当勇猛无比的金甲士遇到势不可当的大河,两道激烈的意境比拼,很快就有了结果。 金甲士丢盔弃甲,手中铜锤破碎,最后消散。而截河意境去势不减,余波更是冲向了荡歌山的诸位长老。 “想不到这意境竟然如此气势磅礴?”青金子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当日在半山腰,这人明明挥发剑气就勉强,怎么今日如此勇猛?莫非是星邪壁画的缘故?不,不可能,他不相信,这个剑客竟能有这种奇遇。 一旁的王长老则是哈哈大笑,朗声道:“截河意境。你果然不是寻常剑客。我说得没错吧,价值上千金的金戈剑主。” 金戈剑主四个字一说出口,青金子猛然惊醒,才终于发觉徐庸铮手里那柄怪剑是如此熟悉。 烟尘散去,剑客身后却空无一人。 而那纤瘦身影身背剑匣,手中握着玄意剑,缓缓说道:“吾名徐庸铮。” 山中诸位长老如临大敌。 …… 是日,久违的金戈剑主再度出现了金意楼的榜单中,赏金高达两千两黄金。 天机阁有载:金戈剑主手持古怪大剑,三剑祭出,截河杀人,摧山折岳,黑色剑气势不可当,荡歌山无人能抑其锋芒。 第二百七十五 来此人间第一声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偌大江湖,每过多少年都会出现一两个弄潮儿。只不过,潮涨潮退,不知拍落了多少风流人物。金戈剑主徐庸铮究竟会落得如何的下场,谁也无从知晓,倒是金意楼开起了一个赌局,惹得诸多江湖人士翘首以盼。 金戈剑主自从荡歌山一役,就此无影无踪,好似从人间蒸发一般。 不过,江湖人士知道,金戈剑主必定还活着。因为金意楼那闪闪发光,极具诱惑的两千两黄金悬赏至今无人来领。 在金戈剑主的光芒之下,东林发生的另一件怪事就不足为奇了。 悬崖之上,山顶似被人削去了一块,周围一片焦土,甚至还冒着黑烟。 溪水之河畔,一个人形模样的人停下了身形。他楞在原地,看着清澈的溪水,一言不发。 在那人身后,还有一位男子,约莫四十出头,两鬓已经尽白,衣着朴素,两袖被捋起,似乡下种田老仆。男子姓翟,名叫翟山,此时正直直战立,似一座青山。 事实上,昨夜翟山就来到了此地,与这人相处已有大半日时光。 许久之后,那人整个身子猛然趴下,两手探进溪水里,然后将整个头颅浸入溪水当中。 溪水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当中的鱼儿螃蟹纷纷浮出水面。那人身上涌起一道道无形的气浪,似一阵阵清风,将翟山的衣裳吹起。 片刻之后,那人再度站定,只是水面之上的鱼儿螃蟹早已消失不见,不知是不是错觉,翟山觉得溪水的水位浅了些许。 那人转过身来,望着翟山的眼中,多了两分欲望。 翟山只觉得眼前这人异常怪异,不仅身着片缕,更是一言不发。而那张嘴分明未张开,翟山却能看到那嘴里的血腥。等到他定睛细细一看,发现那人的眼瞳竟然是金色。 金色的瞳孔,如此绚丽多彩,如此动人心魄。 这一眼之后,翟山只觉得自己意识渐渐恍惚。他修为不凡,自知不妙,立马咬紧了舌头,等到痛觉回过神来,他赶忙闭上了双眼。 可依旧是晚了。 翟山只觉得心中郁闷不平,嘴里狂吐三口鲜血,才稍微平息下来。 只因多看了你一眼,贵为东林木相的翟山就口吐鲜血。 这时,一位身穿白衣,风度翩翩的男子来到了溪边。那人头戴玉冠,玉树临风,自有一身富贵之气。 来者正是姬云清。 “木相,晚辈来自天机阁。此事还是交给晚辈来解决吧。” 说话间,姬云清朝着木相翟山微微一躬身,极为有礼数。翟山听到之后,这才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姬云清也不靠近那满身污秽的怪人,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单手一托,玉瓶就此离手而去。 这一手看似简单,却暗含门道。其中所需的巧力与天赋,翟山见多识广,自然清楚。 那怪人摇了摇脑袋,没等他出手,玉瓶在他身前三尺处炸裂。 玉瓶炸裂,水浆迸。怪人浑身沾上了许多红色的液体。 下一刻,只听得他发出了来此人间第一声:“啊,啊,啊……” 他模样痛苦,捂住自己的脑袋,不停地怒嚎嘶吼着,这声音似野兽哀嚎,翟山听得惊心动魄,好似如今江府中那条痛失亲子的大虫。 怪人身上泛起一阵阵黑气,花草闻之则枯萎,木石遇之则腐朽,好不吓人。 许久之后,怪人深陷一个丈余大小的深坑当中,肉眼可见的浑浊和污秽将这流动的溪水染黑了半边。不同的是,那水面之上再度浮起了游鱼螃蟹的尸体。 水中发出的恶臭,纵然是修养极好的姬云清也不得不捂紧鼻子。 等到水中再度恢复平静,水中早已经不见了那人踪影。 姬云清说道:“木相,我们走吧。” 翟山不解问道:“他到底是谁?” 姬云清解释道:“这个晚辈也不清楚。晚辈是奉家师之命,于午时来到此处,行此举动。其余的,家师也未曾言明,晚辈也不敢多问。” 这个解释在他人看来漏洞百出。可翟山没少和天机阁打交道,知道天机阁擅长故弄玄虚,他也知道不可能从这晚辈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瓶子里装的又是什么东西?” 姬云清笑着道:“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入不得木相法眼。” 这话自然糊弄不了木相。 “那双眼可不是人间该有模样。”木相眯了眯眼,直接点明了关键。 姬云清愣了愣神,回答道:“那人本是方外之人。至于身份来历,晚辈也不能过多透露,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没有青帝的东林,一定留不住他。哪怕花侯与木相都在此地。” “他日后还会来东林吗?”翟山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若是人间无敌手,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若是被人拦下,想必是回不来了。”说话之时,姬云清从怀里又掏出数道纸符,放在嘴边轻轻一吹。 纸符无火自燃,然后被姬云清扔进溪水当中。 溪水之上,燃起了一片火。 水火本不相融,可如此怪异的情景,就这样出现了。 翟山没有多看一眼,而是转过身去,“这件事,别指望东林会感激你们天机阁。” 姬云清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计较。他没想到一向和善的木相翟山真如师父所言,对待天机阁之人,是如此的不近人情。 …… 一路上没有停歇,木相翟山轻轻擦去嘴角血迹,坐着马车就往江家府邸赶路。 马车之上,仅有他一人,车厢之内,有诸多纸筒信件。 翟山拆开一个白色信封,信是百灵医仙传来的,信封之上的内容一如既往,无那人之音讯。 收拾了心情,翟山信步走下了马车,就来到了江府之内。 大堂之上,有一老妪手持龙头拐杖,端坐在木椅之上。 木相翟山轻轻一躬身,笑着道:“见过老夫人。” 老妪似乎眼神不太好,不过,听力还凑合。单从这熟悉的嗓音来听,她不用看清来人,也知道这人正是翟山。 她一抬手,示意道:“不必多礼了,翟相。” 木相翟山,这是当年东林乃至整个天下对他的尊称。不过眼前这个老人习惯了叫他翟相,翟山对这怪异的称呼只觉得亲近,也不见怪。 只是,如今江家群龙无首,青帝不在,翟相又能存续多久呢? 老夫人不再讲话,就这样静静地听着。 “果真如凌烟阁所言,天外有物降临我东林。不过,我和那人对峙了一天一夜,并没有结果。我仔细端详比较过,那人并不是韫哥。最后,天机阁也来了人……” 老夫人抬起头,额头间的皱纹叠在一处,似老树的褶皱,怎么也散不开。 事实上,不仅翟山对天机阁没什么好感,就连这位老妪对天机阁也没好感。听到天机阁那三个字,她言语淡然,赶忙道:“好了,老身知道了。这件事翟相辛苦了。” “谈不上辛苦,只是韫哥不在,江家……” “不提那人了,他自己若是要躲起来,我们还需要去找他吗?”老夫人赌气道,“料想那个逆子也没脸回来。不说他了。小烟儿可有什么好玩的事传回来?” 翟山也知道不能在韫哥一事上多言语,而老夫人近年来脾气越发古怪,提到小烟儿的事,才能露出笑脸。 翟山笑着道:“小烟儿近来传信,说她碰到了一个好玩的剑客。末了还特意嘱咐我,天气转凉,要老夫人多注意身体。随信封而来,还有一瓶上好的丹药,待会我就让人给老夫人送去。” 老夫人喜笑颜开,不断赞叹道:“还是小烟儿有良心。不愧是我一手带大的。这人哪,就得知恩图报,才能走得长远不是。” 片刻功夫,翟山不愿打搅老人雅兴,低头就要告退离开,不料老夫人突然开口道:“翟相,那卫虎卫豹的事,你打算瞒着我老太婆到什么时候?” 面对这一质问,翟山的头更低了。 老夫人年纪已经古稀,说起话来,更是直截了当。 “若是我不问起,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这个老太婆了?那卫虎和卫豹是我远方侄子不假,可江家不是他卫家,容不得他们在此指手画脚。” 眼见老夫人怒气上涌,翟相怕她急火攻心,连忙安慰道:“老夫人息怒。翟山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卫虎卫豹为江家也确实立下过汗马功劳,这么多年来,也一直算得上兢兢业业。如今,不过是要一城之地,在我看来也不算过分。” “所以,你就将你名下最为富庶的东梧城分给了他们?”老夫人反问道。 “若不是东梧城,那二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翟山只能如此。请老夫人见谅。” “好好好。真不愧是我东林木相。卫虎卫豹,真不愧是我的好侄子。好好好。”老夫人将手中拐杖狠狠地点在地面之上。 翟山知晓老夫人是动了肝火,赶忙安慰道:“如今,江家不能内乱,一旦乱了,不仅三城有失,更是连江府都难保。老夫人,请你以大局为重,三思而行呀。” “以大局为重,以大局为重……”老夫人起身,手持龙头拐杖,步履蹒跚,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哎,木相大人,这些年苦了你了。” 翟山没有叹气,而是沉重地走出大堂。 青帝不在,木相又能有何作为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拾刀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东林木秀,不仅深山之内有野林,连山崖之上的树木也枝叶茂盛,如此时节,也遮住了阳光,使大地显得幽静而清凉。 山林当中,人迹罕至。有一人赤裸着胳膊前行,他不仅手上满是血渍,脸上也满是血污,整个人像从血水中捞出。不过,他浑然不介意,就这样赤脚一步步向前走着。说是走并不恰当,那一脚的距离极小,步伐也是极为缓慢,他蹙了蹙眉,企图找出问题所在。 山林多猛虎,世人称之为大虫。他把肩上的重物挪了挪,如此一来,他身上开始泛着黑光。他身上有诸多伤口,这些伤不是老虎留下,看似已经有些年月,若是其他人看到,也该知道这人受伤有些严重,好几处深可见骨。他却不打算停下来止血活命。 他抬头,看着横亘身前的青色山崖,看着覆盖着整片岩壁的青藤,他心头有些烦躁,再度发出怒吼。叫声响彻山林,惊得鸟兽退散。之前在溪水之上,也正是他发出了怒吼。不同的是,这一次不同上一次,那青山纹丝不动。 他偏了偏脑袋,转头瞧了瞧肩上那只大虫的身体,依旧没能找出问题所在。不过,他想起之前大虫的攻击,片刻之后,他朝着青山一拳挥出,果然青山出现了一个大坑,稍后,山体崩塌,山林当中烟尘四起。 拳头挥舞数十下,不过青山不见低矮多少,反而越发高大。这般的做法,与搬山无疑。 …… 烈日当空,山林无数,有人搬山,也有砍柴人。 汉子手里拿着一张柴刀,赤裸着胳膊在林间行走。他身后跟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小孩。 小孩怀里揣着一个竹筒,竹筒晃荡,一如他的脚步轻浮。 “爹爹,你走慢些。我快跟不上了。” 身后传来小孩稚嫩的声音,不过汉子却不回头,而是笑道:“石娃,我让你不要跟来,你偏偏要来。你可要快些。这大山里可是有不少老虎大虫的。” 此话刚出,小孩明显一慌,加快了脚步,而前面得汉子有意放慢了脚步,最后被石娃紧紧地抓住了裤腰带。 “爹爹,我总算抓到你了。” 小孩子的声音满是欣喜,而汉子也是面带笑意,抱起了孩子往前赶路。 轰隆隆的响声不断,似天公震怒。 汉子开口道:“石娃,你听,这声音是天公在发怒呢。这就叫雷声。” “我知道,我听阿娘说过,天公发怒。可是,爹爹,怎天上没看到一个雷呢?” 汉子伸手去挠小孩下巴,笑道:“或许,他和小石娃一样顽皮,喜欢捉弄人呢。” 小孩直呼道:“爹爹才喜欢捉弄人呢……” 山路陡峭,父子两人来到一块山顶平地之上,也终于是习惯了雷声。汉子再三确认周围没有危险之后,才说道:“石娃,你就在这里等着,爹要去砍柴了。” 小孩的声音比较怯懦:“爹爹……” “放心,爹爹不会走远,你只要碰到危险就大声喊叫,爹爹保证眨眼就出现。”说话间,汉子从怀中掏出一个草蚂蚱交给孩子,“乖,石娃,你就在这里等着爹爹。” 瞧见爹爹的身影走远,渐渐没入山林当中,小孩虽有些不舍,却不敢追上去。 “万一山里真的有老虎大虫怎么办?” 小孩的心性总是贪玩,没一会功夫,石娃就摆弄起草蚂蚱来。 天上依旧不见一道雷电,地下雷声慢慢将歇。 …… 崖壁很陡,寻常人纵是爬起来也比较吃力。要想挑着一只重达数百斤的大虫尸体,攀行也变得非常困难。他的拳头慢慢变轻,脚步也慢慢加快,终于来到一处石坪落脚处,他的肚子再次发出响声。距离上一次发出响声,也不知过了多久。 凭借着原始的本能,他开始将肩上的大虫放下,一手成爪,撕下了一块血肉,再度放入口中。片刻过后,他舔了舔舌头,干脆将整个头埋入那大虫的脖子上,再次吸咽了起来。 石坪之后,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山洞里面传出一阵嘶嘶的声音,很快,洞里一双泛着幽光的褐色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吃饱喝足之后,他有些僵硬地将大虫放下,然后干脆盘坐在石坪之上。 下一刻,只见那东西迅如闪电很快从洞口激射而出,张开獠牙大口,目标正是他的脖子。 察觉到生命危险,他运起了拳头,一拳精准地击打在闪电之上。 闪电停下,原来是一条碗状大小的蟒蛇。 蟒蛇整个头盖骨被击得粉碎,然后瘫倒在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看到这蟒蛇的头颅之后,开始啜泣起来,开始如泣如诉,其后声音越来越大,似鬼哭狼嚎,可话语却只有一个调:“啊……啊……啊……” 他仰着头,然后发呆。直到彻底看清楚蟒蛇的模样,身体之上并没有那该有的东西,才转哭为笑,可惜,他发出的声音依旧只有一个调:“啊……”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声音激昂欣喜。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山顶之上,传来小孩子稚嫩的读书声。 “人之为,当有学。幼不学,老何为。” 将草蚂蚱玩得尽兴之后,石娃竟然趴在山顶巨石之上,念起了私塾先生所教的书。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石娃双脚翘起,随意摆动,显得极为自在。这读书声在山林中回荡,显得极为恢弘。 他的目光较之前敏锐了不少,虽然还是金色瞳孔,不过眼珠当中,不再是浑浊一片,而渐渐开始出现一点灰色。 当他听到这读书声之时,金色瞳孔猛然一缩,他加快了脚步,循着声音赶去。 山林很快传来一阵鸟兽惊叫,原来男子竟然跑了起来。 只是这一路,撞到了不知几多树木,他竟是毫不避让,跑到最后,他竟是一步半丈,似飞了起来。 轰轰隆隆的声音再度响起,石娃早就习惯今天的天公捉弄人,竟是不受影响,嘴里依旧念念有词。 “人之礼,知廉耻,明是非,晓道义……” “着素服,持锄斧……” 而男子最后一脚,狠狠地地落在巨石之上,响声停下,他终于来到了孩童身后。 石娃只觉巨石整个一颤,好似地要陷下去一般。 纵是小孩也能察觉到危险到来,石娃猛然回头,然后看到了可怖的一幕。 一个男子赤裸着胳膊,衣不蔽体,一手扛着大虫的头颅,整个人身上都是肉眼可见的红色。 石娃身体颤抖,向后退去,嘴里念叨道:“你,你是谁?不要,不要吃我……” 一看到这个情形,小孩子顿时想起先生解释过的茹毛饮血,石娃立刻将这个人当成了野人。 男子再进一步,步伐平稳,虎头一颤,虎眼圆睁。 石娃还算坚强,强忍住眼里的泪水,险些哭了出来:“我,还小,不好吃,我不喜欢吃肉……” 男子依旧不停下脚步,手里轻轻一指石娃。 这在石娃看来,就是这个男人吃定他了。 “你是人,不是野兽。不能……不能乱吃” “稻粱菽,麦黍稷。此六谷,人所食。” “马牛羊,鸡犬豕。此六畜,人所饲。” 石娃哪里想到过可以说服这个野人,生死光头,闭上眼睛,嘴里竟是喊出了先生所教,人之所食。他企图解释人与野兽之不同,可毕竟年岁太小,所学有限,再说,哪有小孩与大人讲道理的说法。 没曾想,等他再度睁开眼,而那个在他看来的野人竟是放下了老虎的尸体,整个人跪坐在地上。 石娃只觉得这模样好生熟悉,片刻之后,他笑了笑,他记起来,这好像自己在私塾听先生教课的拘谨。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盯着石娃。 石娃也不畏惧,嘴里还是重复着方才所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男人的眼神无变化。 “人之为,当有学。幼不学,老何为。” 男人坐得更加端正了。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而石娃背得越发流利顺畅,抑扬顿挫,好似天籁。 “人之纲,知廉耻,明是非,晓道义……” 不料,石娃竟是越发自信,竟然解释起来这些话的意思:“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做人的纲常,要知晓廉耻,辨明是非……” “着素服,持锄斧……” …… 就这样,石娃当起了一回先生,讲到最后,竟然是站起身来,双手附后,做足了教书模样。一轮讲授完毕,石娃学起了先生的姿态,问道:“你懂了吗?” 男人低着头,陷入了沉思,嘴里念念有词,却极为杂乱模糊,就连在近处的石娃都听不清楚。 这人明明大人模样,说起话来好似牙牙学语的小孩,石娃看得莫名其妙。 “人,性,食,道义,廉耻,是非……” 这些发音起初并不清晰,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最后,男子越说越大声,越发顺畅:“人,性,食,道义,廉耻,是非……” 男子哈哈一笑,然后抬起头,对着石娃终于弯下了身子,说道:“谢,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或许是察觉到男子并没有恶意,石娃竟然是问起话来。 “名,字……”男子有些吃力重复道。 “就是你父母给你的名字,表达父母对你的,对你的……”石娃挠了挠脑袋,始终想不起那个词,他接着指了指自己,说道,“就好像,我姓张,小名叫石娃。石就是石头的石,娃就是小娃娃的意思。这就是我……” 或许是解释不通,石娃接着摆了摆手,想起了村子里另一个小孩的名字,“不对,我现在这么和你说,比如说林书。林,就是东林的林,书,就是读书人的意思。” “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成为东林的读书人。一般的爹娘都会给孩子取一个响亮的名字的。” “我,没有,爹,娘。也,没有,名,字。”男人一字一句道。 小孩子石娃顿时心生怜惜之意,对这个刚收的学生说道:“没有父母,没有名字。原来你这么可怜呀。” “可怜?”显然,男人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石娃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老实说道:“这个,先生也没有向我们解释。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呀。” “那你记得你来自哪里吗?” 男人的意识恍惚,片刻之后,才蹦出来两个字:“星,星。” “星星,那可是很远很高的地方。那里好玩吗?下次你来,能带给我一颗星星吗?” 石娃越发自在,和那男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似乎触手可及。 男人抬起头,刚要点头说话。 不料,变故抖生,旁边响起了另一个宏亮声音。 “哪里来的畜生,别伤俺家石娃。” 那汉子一声大喝,抛下背上的柴禾,手中的柴刀立刻扔出。 石娃看到爹爹的身影,高兴异常,企图解释事情原由,“爹爹”二字还未说出口,那炳刀眨眼就已经来到了身前。 汉子爱子心切,柴刀扔出的瞬间,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 说声迟,那声快,男人看着那柄柴刀直扑面门,只是一挥手,那柄柴刀应声嵌入汉子的脖子。 汉子的身躯不甘倒下,脖子上的血如泉涌,一如地上的那条猛虎。 “爹,爹爹……”石娃赶忙跑向倒在不远处的爹爹,趴在地上,大声哭喊了起来。 汉子一手捂着脖子,另一手摸了摸石娃的头,想要张嘴说话,不料嘴角里涌出更多黑色血液,不一会功夫,倒地身亡。 男子依旧木讷,不明白小孩为何会哭,为什么眼泪会掉得那么多? 石娃眼眶泛红,他转过头,眼睛恨恨地盯着男子,细小的手指指着,恶狠狠说道:“是你杀了我爹爹。我要报仇。报仇。” “报仇。”男子喃喃道。他更加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孩眼睛里好像能喷出火来? 明明是那个人打算伤害自己呀。心底一股莫名的情绪涌起,他摇着头,将那股情绪压下。 小男孩满腔怒火,手中挥舞着柴刀,胡乱地砍在男人脖子之上,可惜,柴刀并未能伤他丝毫。 “你是个怪物。是个怪物。”小男孩如泣如诉,用尽了全部力气。 “我要报仇。杀了你。”他眼睛的怒火似乎可以燃烧一切。 “你赔我爹爹来。” 砍了数刀之后,小孩子气愤于自己太过弱小,最后双手持刀,竟是一刀砍在男人的肩头。 终于,小男孩也倒在血泊当中。 男子拾起了那柄柴刀,重新上路。 第二百七十七章 翻江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大江通南北,阔达三十余丈,江面喧腾,可直达剑幕。因源起东林,江水斑斓若霞锦,又名东斓江。 正值捕鱼收获时节,可今日东斓江没有往日那般热闹,偌大的江面之上只趴着一个庞然大物。那大物浮出水面便已达三四丈,其上更有一张白色大帆,桅杆之上更是一面王字大旗,使得它宽约五丈的船身越发威武。船头一根龙骨兀立,表面之上金光闪闪,与荡漾的碧波相互辉映,好不霸气。 “藏兵殿不愧是大世家。就这这艘龙骨大船,恐怕除去金意楼之外,天下再无第二人能够拿出来了吧。好家伙,大手笔。”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站在船头,吹着江风,拍了拍船上栏杆,不吝赞词。 “贺公子言过其实了。”一旁一位粉衣女子笑着道。 “这哪里叫言过其实了,四小姐实在是谦虚了。让四小姐如此排场,送我们这等败军之将回剑幕,可着实有些浪费呀。”衣着华丽的公子张开嘴,话语里尽是幸灾乐祸。“这让我们剑幕的脸往哪搁呀?” “小贺公子,你这话说出来,就不怕惹来非议么?”粉衣女子正是王妍兮。 衣着华丽的公子正是贺元龙,听到王妍兮称呼自己为小贺公子,他更是哈哈大笑,毫不在乎道:“非议?这能惹来什么非议?别人我不知道,我们宋阙剑宗可是极为讲道理的。不像有些个门派,表面大仁大义,背地里仗势欺人。” “再说,我讲的是实话,谁让唐歌剑豪的高手败在了一个无名剑客手下,白白失了比剑第一。” 王妍兮轻轻一笑,在外人看来,剑幕并无分别,可她身为藏兵殿小姐,知道得一清二楚。宋阙剑宗与唐歌剑豪可是属于两个门派。贺元龙这一话,明里暗里都指向船上的另一个剑客。 远山朦胧,近峰青翠。或许是看厌了这一路的风景,贺元龙招了招手,用嘴巴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一块糕点,大口吞咽了起来。 “四小姐,你们藏兵殿的糕点可着实不错。打明儿,到了剑幕,把这船上的糕点师傅借我几天,我让山上的那些个剑仆好好学学,总不能让我时时惦记着。” 让山上的剑仆去学做糕点,若是剑幕几大剑主在此,免不得贺元龙一顿训斥。可是王妍兮知道,眼前这位吃相不雅,喜爱美酒,无法习剑的小贺公子真的做得出来。 “大不了小贺公子往我藏兵殿多走动走动就是了。” “四小姐,这话说出来可太容易引人误会。”小贺公子又大口吞下一块糕点,嘴里含糊不清,“我爹不让我习剑,我可打不过江湖上那些个喜欢钻在裙底的家伙。” 没曾想裙下之臣竟是被贺元龙如此解释,倒是别开一番生面,王妍兮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瞧着王家四小姐陷入恍惚,贺元龙随意道:“有件事,我不得不说了。当日里,无为大哥能打败了那个阴险狡诈的家伙,怎么会当天夜里就离去呢?” “本来你们藏兵殿的事,我一个外人不该多问。可如果你们藏兵殿想要刁难无为大哥,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说出来可就有些小孩子气了。藏兵殿若真是想要刁难一个寻常剑客,那剑客那里会有活路呢?又岂是一个区区的小贺公子能阻拦的。 说到底贺元龙还是个小孩子,王妍兮也不与他争辩,而是问道:“那依小贺公子来看,他为什么会夜里离去呢?” 贺元龙用手帕擦着嘴巴,然后将身子靠在栏杆之上,悠悠道:“我又到哪里知道呀?我亲生的大哥被人气走,而刚认的大哥又不见了踪影,如今,这艘船上,谁能打过那个阴险无耻的家伙呢?” 阴险无耻的家伙,不用贺元龙点出姓名,王妍兮都知道,他指的正是那个无比骄傲又既令人讨厌的剑客李玉楼。 “不过,四小姐若真是想知道无为大哥的踪影,不妨派人去查查那个家伙的剑仆到哪去了。” 不等王妍兮反应过来,贺元龙打了打哈欠,揉了揉眼睛,转身就走进了船舱。 “我困了,进船休息了。不陪四小姐了。告辞。” 王妍兮一阵惊愕,想不通贺元龙从何处看出的端倪。 …… “快看,江上那是个什么东西?”船头之上的一位仆人大声呼喊道。 这一声呼喊,立刻引起不少人注意。船舱当中顿时出现数人,纷纷朝船头走去,观望江面。 江面之上,只见一道黑影,速度奇快,朝着龙骨大船飞来。 “天哪,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速度居然如此之快。”龙骨大船本是顺流而下,速度本就不慢,不曾想那黑影逆流而上,速度更是令人乍舌。 正在众人惊叹之际,龙骨大船之上放下一个竹筏。 竹筏之上,一位白衣公子翩然独立,他神情冷峻,骨子里带着一股傲气,这股子骄傲,纵是其他江湖人士看见,也该知道他是剑幕之人。与其他剑客不同的是,李玉楼今日手中居然有两柄剑。 李玉楼一道剑气挥下,竹筏向前撞去,那黑影似乎没有察觉,没有丝毫停留。 二者距离越来越近,李玉楼瞟了一眼江边石壁之上,赫然写着“伏邪”二字,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相距不过数丈,李玉楼也不废话,抽出腰间佩剑,一道凌厉的剑气朝着黑影激射而出。 那黑影仅仅是一挥手,凌厉的剑气就此涣散无形。 这一番试探没看出任何端倪,反倒是李玉楼一阵惊愕。他这才看清楚了,这一团黑影分明是一个人。 这人赤裸着胳膊,衣不蔽体,整个身子好似一团怎么也散不开的浓墨,而李玉楼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这分明是个大魔头。 李玉楼感受着奔腾而来的野蛮气息,嘴角一翘,终于抽出了自己第二柄的剑。 这柄剑长不过二尺有余,剑柄剑鞘都是用粗布包裹着,像一个害羞的丑姑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清具体形状和模样。只是这剑与风度翩翩的李玉楼有些格格不入。 短剑方出鞘,瞬息之间,剑又似乳燕归巢般入鞘。 这一剑出,并没有像诸多名剑一样有多少寒光溢出,也没有发出凌厉的剑气,仿佛只是简单的一记拔剑式。 下一刻,一股蓬勃生机的剑意从李玉楼的剑中溢出。 李玉楼右手持剑,仅仅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剑意就此催动,两朵青莲纷纷呈现,绽放。 “并蒂青莲。” 两朵娇滴滴的青莲从淡淡的清波中擎起。 轰轰隆隆的炸裂声顿时不绝于耳,江面之上,水花四溅,白雾大起。 青莲生有数片花瓣,晶莹剔透。 青莲两朵,堪为并蒂莲,均是拳头大小,一般模样,花瓣刚好可遮眼,数十瓣亦可数。 花瓣尽数脱离青莲,片片飞舞于空中。 一生二,二衍四,四变八。 青莲携带着勃勃生机,化成两束光砸向黑影所在。 李玉楼此时手中拿的正是青莲子剑,那光束虽然只有碗口大小,却是携带着青莲剑意。这乃是剑幕的无上剑意之一。 虽然他前番败在那名叫无为剑客手中,可那在他看来,那只是个小意外。今日,他要在这伏邪崖下名声大起。 岂料,那黑影依旧不闪不避,以血肉之躯再度抗下其中一道剑意。而另一束光,居然被黑影用手拦下。 只见那黑影竟是将光束放入口中,最后居然大口嚼咽了起来。 直到此时,李玉楼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是如何离谱:“竟然可以吞下剑意。” 这等的怪物,岂是他一个人可以阻拦的。 李玉楼心生退意,不料那黑影眨眼已到身前。 瞬间,本来还相距数十丈的龙骨大船猛然一震,如遭重物撞击,轰然一声巨响。船上的众人大多齐齐跌倒在地。 贺元龙勉强站定,他抬头往江面一看,竹筏之上的李玉楼已经消失,不,更令他惊骇的是,竹筏也消失不见了。 那黑影诡异地停在原地,手中拿着的,正是李玉楼的佩剑。 佩剑入口,却不是他人手持,那只手正是黑影的手。他此时,正在吃剑! 船上没有人敢再出手。 那黑影一脚猛踏江面,江水很快炸裂,数十道水柱冲天而起,直冲龙骨大船。 已经足够让人惊骇的黑影竟然出现在船头,骤然停顿之后,一脚轻轻踏下,好似碾蝼蚁一般的轻松写意。 重达千钧的龙骨大船竟然高高翘起。 此时,龙骨大船起了新的变化。首先龙船那根千锤百炼巨大龙骨之上出现了似龟壳状的裂痕。 甲板之上那层厚厚的红色油漆忽然从正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只听得嗤的一声,甲板开始断开破裂,就像是一道巨口缓缓张开,甲板之下更是不能避免,全部木头诡异裂开,就连精钢造的船底也似被人凿开,一刀两断。终于,裂缝贪婪地贯穿这整个偌大龙骨巨船身! 从船身之上出现裂痕,渐渐蔓延到铺满船身,不过数息功夫。从高处看去,这整个船身就像是鬼斧神工地从中间刻了一个笔直的“一”字。 只是这一字不是用刀剑刻画的,乃是人为。 轰隆一声巨响,龙骨大船裂成两半,然后无力往江中倒去,再难兴风作浪。 这一踏之威,大船碎裂,原本平静的江水再度沸腾,龙王翻江,势必在江湖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若江水泛滥,凶名可滔天。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三剑主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山崖之上,罡风强劲,有二人居高临下,观望着山下的一切。 这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男子身材瘦削而修长,脸上剑眉英挺,细长黑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那张削薄轻抿的唇与棱角分明的轮廓,相得益彰。 至于那女子,月牙眉,眼睛明亮若含光,一双樱桃小嘴,分外动人,皮肤白里透红,长发乌黑发亮,称得上天生丽质。 女子率先开口:“玄哥哥,这个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男子左手持黑色棋子,把玩起来,嘴角一扬,“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值得剑幕如此严阵以待,就不是平常人。而这份实力,放眼整个江湖,没人可以小觑他。” “一脚踏破千钧重的龙骨大船,这等实力,凭空出现,浑身血煞,黑气萦绕……怎么越看越不像是江湖之人呀。” 山风轻轻吹拂女子衣袖。女子眼睛里满是崇拜,看着一旁的男子,说道:“这么说,玄哥哥清楚他的底细咯。” “琪琪,我不过是个普通读书人,又不是江湖人士,怎么会知道他的底细呢?” 女子吐了吐舌头,笑道:“像玄哥哥这样的普通读书人,放眼天下十州,也没几个。玄哥哥可是…” “琪琪……”男子打断了女子的话语,故作严厉说道。 “好啦好啦,我记住了。玄哥哥,我保证以后不挂在嘴边了。”女子故作有些委屈模样,一手摇了摇男子手臂。 男子故作冷淡,可嘴角的笑意依旧藏不住。女子脾气如何,他哪里不清楚呢。 大江之上,龙船被打碎,看似战斗已经结束,不曾想,江面之上突然出现了三艘竹筏。 三支竹筏似三柄利剑,笔直朝黑影射去。 女子颇为惊喜,指着竹筏上的人喊道:“玄哥哥,你快看,剑幕总算来人了。” 男子瞥了一眼见面竹筏之上的数人,说道:“方才出手的那剑客应该是剑幕李玉楼,不久前还打败了清枫无痕贺德庸,虽然论剑折戟,从方才出手来看,已经快到达凝神境界。依我看,同样的剑客,那竹筏后的两个后生,未必比得上这李玉楼。” “那两个后生?看上去,玄哥哥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嘛。”女子嘀咕道。 “四位早已是半退隐的老牌剑主,若是早个十年,他们四人只是剑出现在这里,名声都会传遍江湖,这大江都得颤上一颤抖。可惜,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天只是这几人出手,怕是依旧不够看呀。” 不知道为何玄哥哥如此看得起那个怪人,女子皱着眉头问道:“万一剑幕的人拦不住怎么办?” “最好能拦住,若是能拦住,就天下太平了。若是拦不住,不仅整个剑幕遭殃,怕是大半个中州都是在劫难逃。” “有这么严重?” 男子看着女子难以置信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和天塌下来差不多。” 女子搂紧了男子手臂,没心没肺说道:“那也不怕。我知道,就算天塌了,玄哥哥也有办法把天给补咯。” 男子一阵无语。 …… 近来扶摇榜中又退一位的李玉宇站在竹筏之上,江风凌冽,使劲拍打在这名男子脸颊上。 江面之上,龙骨大船倒塌,弄得船上众人好生狼狈,王家小姐被藏兵殿的客卿护住,才安然无恙。贺元龙被两个女仆救下,才避免了成为落汤鸡的尴尬。 可是,船上那些船夫仆人就没这般幸运了。有半数之人,被龙骨大船夺去了性命,江面瞬间猩红一片,仅有少数深谙水性的船夫活了下来,抓住船板,却不敢贸然站起,生怕被那黑影又是一脚踩下。 竹筏之上的一个剑客在水中几个起落,终于是捞起一个人来。 血肉模糊的李玉楼被服下一粒丹药,才勉强能睁开眼来。他意识恍惚,眼睛所看,正是那石壁之上的伏邪二字。 “伏……邪……”他凄惨一笑,然后嘴角又吐出一口鲜血,彻底晕了过去。 至于,身后之人传来的呼唤,他都是听不见。 “玉楼。”另一只竹筏之上的年轻人大声喊道。 李玉楼所在竹筏之上的剑主微微一张手,示意李玉宇不要慌张。 那剑主身穿粗布衣裳,满脸胡须,长相粗犷,但是他手持的细剑,更像是女子所佩,提在一个大汉手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接着看了看另外两人,说道:“你们,谁先来?” 竹筏之上,一位老者佝偻着身子,不及身后剑客肩膀高,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柄木剑,嘿嘿一笑说道:“我们府主交代了,一切行动以毒剑主为主,我只是辅助行事。” 至于黑影身后的竹筏之上,那人身上包裹着一层灰色的纱布,整个人只有一双眼睛暴露在空气当中。他便是老者嘴里说的毒剑主。 “苦桃剑主抬举,既然唐歌剑豪有两位剑主在此,不妨你们打头阵。” 毒剑主嘴巴不动,苦桃剑主身后的家剑客只看到他的腹部微微起伏。看来这便是腹语。 黑影置几人于不顾,自顾自地细语道:“人……何用?道义,何用?是非……” “那我却之不恭了。” 剑无锷无柄,纤细似丝。 细剑出鞘,无一丝声音传出,其上泛着白色荧光。 “囚笼。” 大汉随意将细剑扔入水中,细剑转瞬消失不见。 水中涌现了几道拇指粗细的光线,那光线极有有灵性,速度极快就攀上了黑影的脖子与手脚。 “锁。”大汉声音刚落,黑影便被那几道光线死死锁住,再难动丝毫。 大汉没想到这黑影竟是如此轻易的被伏,不免有些失望:“不过空有一些蛮力罢了。” “绝。”大汉轻轻一挥手,那光线再起变化,上面的白光开始变红。 红色荧光流转,黑影的头颅开始慢慢向后仰去,他的手脚也被勒紧。 苦桃剑主将木剑收在身后,淡淡道:“绝剑主的实力更加深不可测了。看来不用我这个糟老头子出手了。” 真的会这么简单吗?毒剑主身后李玉宇不敢相信。 下一刻,只听得咔嚓一声,黑影蹲下身来,猛然用力,双手就挣脱开那红色荧光。接着,他右手往脖子上一伸,抓住那红色荧光就往嘴巴里塞去。 这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没有给绝剑主任何反应的时间,眨眼功夫,红色荧光就有小半被他吞入腹中。 苦桃剑主的范钦臣也是一阵惊讶,这黑影肉身不仅肉身强悍,居然可以吞下绝剑主的佩剑。范钦臣身为节气剑府的弟子,从没有见过谁人敢以肉身对抗那柄绝丝剑的。 看着那黑影竟然如此不知死活,绝剑主伸出一道剑指,冷笑道:“绝首。” 剩余红色荧光纷纷放下黑影的手脚,转而变成一道红色圆轮,围绕着黑影头颅回转。 每一丝红色荧光都是一柄细丝般的剑。那红色圆轮约有婴儿手臂粗细,此刻与黑影血肉接触,快速旋转,破风而出,竟然发出金石摩擦之声。 黑影双手一举,企图去抓住那红色荧光。 眼看着红色荧光再次被黑影吞下,绝剑主再也不淡定了。他狠狠一跺竹筏,整个身子向前冲去,剑指直刺黑影。 剑指之上,磅礴的剑气似月华闪烁,照耀大地,剑气似乎下一刻就要喷薄欲出。 范钦臣望着这磅礴的剑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毒剑主淡淡说道:“这才是剑主该有的实力。”只是,这话不大不小,刚好被身后的李玉宇听见。 谁知,绝剑主全力为之,黑影竟然纹丝不动,稳若泰山。 黑影以头颅接住那剑气,他的右手一拳挥出。就是这样简单地一拳挥出,绝剑主整个人如炮弹击中一样,身影似箭,被激射出去,直落水面。 绝剑主虽然人飞了出去,不料那剑气并未消散,黑影张嘴,一手扔入口中。 “这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贺元龙早已上岸,看着那剑主倒飞出去,所落之处,鲜血再一次染红的江水,他知道,那剑主多半是已然丧命了。 苦桃剑主没有去看绝剑主的身影,身为剑客的他向来看得透彻。此次出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向另一边的毒剑主发出了邀请,“毒剑主,看来,还是需要我们再度联手了。” 剑幕哪一个剑主不是身经百战,多次游走在生死边缘,对于这种局势判断,哪能不准确呢。 “好。”毒剑主话不多,话音刚落,人就消失在原地。 李玉宇与范钦臣则是不约而同地逃到了刚才绝剑主所在的竹筏之上,紧接着,竹筏倒退,已经是十丈之远。 一瞬间,毒剑主出现在黑影的正上方。 灰色纱布从他双手双臂之上,层层脱落,好似天女舞丝带,婀娜多姿。 两条灰色纱布刚一出现,毒剑主身上就泛起一阵五彩斑斓的毒雾,将三人笼罩在当中。 下一刻,一阵似有似无的嘶嘶之声响起。 一条水桶粗壮的大蛇就这样出现在江面之上。大蛇满眼碧翠,三角形的头上吐着鲜红的信子。 “毒蛇剑意。” 蛇口一张,一团色彩斑斓的毒雾直冲那黑影。 第二百七十九章 落子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毒剑主,顾名思义,是以毒获得的剑主称号。剑幕中的后辈极少看到他出手,而李玉宇起初认为他只是用毒了得。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在场数十双眼睛,众目睽睽之下,竟是没有人看到毒剑主是如何出剑。 可那栩栩如生的大蛇不断收缩着身子,李玉宇甚至可以看到那蛇身上的蛇鳞闪闪发光。 那张猩红大嘴里喷出的毒雾凝而不散,更是犀利无比。 江水越发碧绿了,李玉宇发现水下的一些水草竟也开始凋谢。一毒之威,何至于此? “也就我这个老不死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愿意留在这毒雾里了。”苦桃剑主并未退去,他就这样留在毒雾当中。 终于,苦桃剑主也开始出手了。 他手中那一截木剑本是桃木所制。 木剑不需要剑鞘,而剑尖再度低垂,桃木逢春,数朵肉眼可见桃花在剑身之上绽放。 不过,这桃花非红非粉非白,竟然是诡异的黑色。 苦桃剑主将木剑往前一送,黑色桃花朵朵,纷纷离枝而去,袭向了那黑影。 桃花妖娆美艳,却要取人性命。 苦桃剑主明明身处毒雾之中,却不受任何影响。要知道,这毒猛烈,寻常人只是闻上一口,就会立即毙命的。 毒剑主知道,苦桃剑主已经闭绝了全身气息,不由得笑道:“枯桃老鬼,想不到你的实力也进步了不少。” 桃花苦,苦绝心脉。这便是苦桃剑主的依仗。 只见数朵黑色桃花紧紧附着在黑影的身上,似树木生根,根须蓬勃生长,不断地吸食这黑影的血肉。 …… 山顶之上,女子看到毒蛇出现,不由得往后一退,跺了跺脚,喊道:“竟然是毒蛇。玄哥哥,那剑客也太恶心了吧。” 难得女子如此害怕,男子打趣道:“岂止呢,待会还有蜘蛛呀,蜈蚣,甚至还有癞蛤蟆呢。” 女子赶忙摆了摆手,十分嫌弃说道:“这也太吓人了吧。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出来行走江湖。就让剑幕把他给关起来,让他修炼枯剑,在剑幕老死算了。” 毒雾笼罩,没有人知道当中的战况如何。 而脸带笑意的男子突然一变,惊道:“不好。要出事了。” …… 竹筏之上的范钦臣死死盯住那条大蛇,企图从大蛇之上找到一丝破绽。这是他的习惯使然。这样的凝神剑意虽然不是他的剑道,可他理解的观千剑而后识器,自然要对于不同的剑意都要有所了解。 下一刻,大蛇轰然消散无形,而毒雾散去,那黑影依旧傲然独立。 枯桃剑主的身子凌空而起。一柄木剑将他刺了个通透,而木剑的剑柄,被黑影捏在手中。 黑影无情一掌挥出,苦桃剑主再一次倒飞而去,落在水面。 至于另一人,毒剑主则是不见任何踪影。 苦桃剑主满脸血污,眼神里满是惶恐,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竹筏之上的两人说道:“快……快逃。” 只是,往何处逃,没有知道答案。 始终不曾开口说话的黑影依旧看不清楚神情,虎目一扫四周,看得众人心惊肉跳,浑身发寒。 悬崖之上的男子双手环抱胸前,一言不发。这就是剑幕的担当吗? 女子神情有些落寞,而是嘟嘴说道:“什么中州一剑幕,分明就是草包。根本没有将天下放在心上。” “这三个剑主明明实力不济,偏偏还喜欢托大。若是三人联手,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 “咦,玄哥哥,你看,那个白衣剑客出手了。”女子一指江面,疑惑道,“难道他比那三个剑主还要厉害?” 片刻过后,女子再度是失望了,“什么嘛?一招就败下阵来。” “咦,还有一个青色衣服的剑客也出手了。他好像很不错,有三柄剑。”话音未落,男子看向江面,那青色衣服的剑客应声落入水中。 同样的一招之下,败得干脆。 就在这时,男子摇了摇头,手中的那枚黑色棋子终于落下。 “天元。”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那道黑影之上。 黑影桀骜,对于光柱不敢怠慢,一拳挥出。 可惜,这道光柱岂是寻常手段。 “啊,啊……”黑影终于发出了痛苦的吼叫,似鬼哭狼嚎。 刀剑未曾伤他丝毫的肉身,此时也受了重伤,鲜血淋漓。 足足数十息功夫之后,光柱才彻底消失。江面之上出现了一个二丈方圆的深不见底的黑洞。江水流转,形成漩涡,不住往里倾倒,似乎没有头。 而山崖之上的男子做完这件事之后,嘴角左右浸出一丝鲜血。 女子见到这之后,立刻从怀里拿出手绢,帮男子轻轻拭去。 “玄哥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那人过些时日,便可进入逍遥之境,哪怕是我,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人生在世,总要为这天下苍生做些什么。”男子脸色瞬间惨白。 “敢问可是方家公子当面?”两人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女子回头一看,发现那人两鬓微白,一身白衣,单手持剑,说不出的仙风道骨做派。 “你这人是从哪里滚出来的?”女子问道。 “琪琪,不得无礼。”男子拍了拍女子的肩膀,拱手问道,“晚辈正是方胤玄,敢问前辈是剑幕哪位逍遥?” “什么剑幕逍遥,依我看,分明是缩头乌龟。碰到强敌不敢出手,只会隔岸观火。剑幕此事也做得太差劲了。”女子十分恼怒说道。 女子显然是动了真气,竟然说起剑幕的不是来。要知道,剑幕在江湖的地位,哪里是普通人能够得罪的。可她就是如此直言不讳,没有半点惧怕。 “琪琪……”男子睁大了眼睛,瞪了女子一眼,看来他也是真的生气了。 “周小姐说的也不错。此事,剑幕确实考虑欠佳。” “前辈说笑了,琪琪只是不懂事罢了。前辈切莫往心里去。”方胤玄赶忙赔罪道。 “不碍事,不碍事。当年亚夫子到剑幕一游,更是留下墨宝。就这一份交情,莫说是骂老朽两句,就是打上两巴掌,都不碍事。” 那剑客走上前来,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东斓江,片刻之后,又转过头来,对方胤玄说道:“方公子,当时那黑影,你可看清楚他的出手?” “此处甚高,晚辈有些眼拙,看不清楚。” “方公子过谦了。依老朽看,你这双眼睛里的光彩,天下无双呢。”老剑客眯着眼笑道。 “老剑客,你怎么和我玄哥哥说话的。阴阳怪气的。信不信,我把我爷爷的那副墨宝从你剑幕拿走?” 女子为何如此张扬?敢对着逍遥指手画脚。一切也终于明了,亚夫子便是女子的爷爷。 “周小姐,那墨宝你可取不走。亚夫子当年将它刻在剑幕的石碑之上。” 周小姐不打算落下风,蛮不讲理道:“老家伙,别得意,小心那石碑哪天自己就给倒塌咯。” 老剑客无言以对,剑幕石碑何其重要,不容任何人置喙。可就是眼前这位周小姐,哪怕自己到达逍遥,也未必能将这周小姐如何。一如剑幕在天下剑客心中是一片朝圣地,亚夫子更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圣贤。他知晓,那读书人手里的舌刀笔剑,未必比震古烁今榜的神兵利器逊色多少。 “请问方公子,那黑影实力如何?” “这不是问的废话吗?江面之上的龙骨大船被一脚踏碎,你们剑幕出来的三位无敌的剑主都死在他手上。”周小姐再度插嘴道,她本要再说,可是看到方胤玄的神情之后,才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方胤玄的回答就要简单得多:“或许逍遥可期。” “那方公子可还看到了其他的可疑人物?” 方胤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此处除了我和琪琪,没有看到其他人。山下大多是藏兵殿的人,前辈去问他们,或许会更清楚。” 老剑客轻叹了一口气,最后朝着方胤玄拱手致谢:“今日多谢方公子出手,剑幕感激不尽。” “前辈言重了。能拯救天下苍生于危难当中,方胤玄义不容辞。”方胤玄也拱了拱手,不料,话说到最后,他竟是又咳出一口鲜血出来。 “苍生有幸,方公子果然有令尊之胸怀。他日方公子若有所求,我李浩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剑客道出了自己的名姓,双袖一挥,就此离去。 而方胤玄鼻子里也开始冒出鲜血。周小姐再也顾不上其他,掏出一粒丹药,让方胤玄服下。 片刻之后,方胤玄才有所好转。 “玄哥哥,你这么做值得吗?” “事关天下苍生,哪里能计较什么值不值得。”方胤玄站起身,笑道。 “可是,那枚棋子分明是你父亲……” 方胤玄一手握住周小姐的纤纤玉手,爽朗笑道:“不过是身外之物,若是我父亲在此,也会支持我这样做的。” 这笑容和曦温柔,使周思琪陶醉沉迷。 “我明白了,玄哥哥。”周思琪也握紧了那只瘦长略显冰冷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脸带笑意,白衣翩然,好一对神仙眷侣。 第二百八十章 替你生孩子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两匹骏马在山林里飞奔急驰,其中一匹骏马身形高大,通体雪白,另一匹乃是棕黄大马,两匹都是上好良驹。 为首的少年一头短发,一身不伦不类紫衣,脸上带着笑意,说不出的兴奋。 “马儿马儿,给我再跑快一些。让爷尽兴了了,给你配个几匹母马。驾。”说完,他手中马鞭快速扬了三下,胯下的雪白大马竟然又快了一分。 后面一人则是大声喊道:“少爷,慢一些。我快赶不上了。” “傅北辰,你快一些。若是能赶上我,少爷也给你讨几个老婆。” 两人一路风驰电掣,好不写意。 终于是来到城外一处客栈,浑身是汗的紫衣少年翻身下马,然后快步走入客栈。 也不废话,仆人很快点了一个招牌的牛肉牛杂火锅与烈酒,主人坐,仆人站,规矩森严。 客栈嘈杂,来往人口众多,多是江湖人士。坐在一处喝酒,自然少不了谈天论地。 “你们听说了吗?那金戈剑主的赏金又加了一些。听说已经达到了两千两黄金了。我的个老天爷,两千两黄金,就是换成银子,也能砸死好几个人了。俺就算是花上十辈子也花不完吧。”其中一个刀客朝同伴说道。 “得了吧。金戈剑主杀人如麻,外界传言他身高三丈,手臂比树还要粗,那张嘴更是比一个人的身子还要大。还有人见过他曾一口吃了一头牛。像你这个实力,怕是见上一眼,就没命咯。”刀客的同伴无情嘲讽道。 “瞧你说的。金意楼又不是没有发布他的消息,公布他的画像。咋了,他还能变身不成?要说他实力超凡,这一点不假。死在他手下的人,加起来起码已经三四百了。也不知道,这剑客到底是什么来路?剑幕中对此事好像并不打算介入。”另外有一人插嘴道。 “哪里是什么剑幕的人咯。要是剑幕的人,那朱家敢放一个屁?也就是这位金戈剑主门派不显,不然,他娘的,带上几个同门师兄弟,一路杀回朱家,也不是不可能。”刀客十分气愤道。 “……” 紫衣正是燕东来。他美美地涮上两片薄牛肉,然后放入唇边,细细咀嚼,傅北辰更是贴心地是将热好的酒倒入杯子,燕东来端起酒杯,兀自品尝了起来。 说到底,傅北辰也是江湖人士,他对于金戈剑主之事无比上心,此时听到周围议论,更是竖起了耳朵,不愿错过任何细节。 燕东来将牛肚下锅,笑道:“这金戈剑主听起来,也算是个人物。不错,不错。” “岂止是不错呀。我听说,这一次,他一人一剑更是快要将荡歌山都给削平咯。”傅北辰低着头,再次给少爷倒上了热酒。 燕东来问道:“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被人通缉呢?” 傅北辰无奈道:“那没办法呀,谁让朱家财大气粗,金意楼更是见钱眼开。足足两千两黄金,谁能不心动呢?” “依我看,这金戈剑主也不过如此。”精确到十数息的功夫,燕东来准时将牛肚捞出,蘸上作料,再次放入嘴里。 傅北辰可不敢与这位少爷争论。 燕东来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巴,然后问道:“我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啊?”正在愣神的傅北辰随即反应了过来,“少爷,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件呀?” 知晓傅北辰整日替自己东奔西走,燕东来也不恼怒,一口美酒吞下,然后嘴里只蹦出来三个字:“冯夕娇。” “依照少爷指示,我让她父亲知道了冯小姐有了上千两银子。姓冯的嗜赌成性,果然不出少爷所料,姓冯的当天夜里借着酒劲,就找冯小姐讨要银子。” “我那个聪明的师妹是如何应对的?” “架不住姓冯的把刀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冯小姐无可奈何,只能拿出了银子。” “拿出了多少?” 傅北辰伸出了一根手指,说道:“只有一百两银子。” 燕东来头也不抬,继续涮着牛肉,面无表情道:“后续呢?” “就好像老鼠搬空家当,姓冯的哪里肯罢休。不出半月功夫,那上千两银子就被他挥霍了干净。这两天又露宿街头去了,家都不敢回,生怕要债的上门。冯小姐也只能住回棋院去了。” “所以,老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就是这个道理。”燕东来悠悠叹了一句,将最后一杯酒下肚。 “那她今天约少爷在客栈见面,是打算和少爷再下几盘棋,赢些银子,好远走高飞?” 燕东来无比自信笑道:“她哪里还有坐下的机会,落子的余地呢?其实这盘棋,胜负早就揭晓了。从她第一次落子,我就已经赢了。若她足够聪慧,或许还能有一丝生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子走入客栈,她身后还跟着一位衣着破烂的小男孩。也亏得女子长相不错,口齿伶俐,说进客栈寻找丈夫,才没有小二赶了出去。 来人正是冯夕娇,此时她褪下棋院的衣裳,眉宇间有股悲伤哀恸之意,倒是更为出众。 她朝着燕东来走来,直截了当道:“你能出多少钱?” “哦,原来是冯师妹呀。”燕东来故作惊讶,然后看了看冯夕娇身后的小孩,说道,“怎么?你约我到这里,不是约我下棋吗?怎么还把你儿子带过来?这是什么戏码?” 身后的小男孩争论道:“我不是我姐的儿子,我是她弟弟。” 一旁的傅北辰险些笑出声来。这样的争论真不如不开口呢。 “原来是个小弟弟呀。”燕东来故意将小字加重拖长,算是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我还以为你是来认爹的呢?” 小男孩张嘴就要骂,不料冯夕娇一巴掌甩在小男孩脸上,这一巴掌何其大力,顿时,小男孩黝黑的脸上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四指手印。 冯夕娇恶狠狠道:“不准哭。你若是敢哭,我就打死你。” 小男孩不明白往日一向温柔和善的姐姐竟是如此的凶狠,那双眼睛好像真的会杀人一样。他一时被吓住,竟是忘记了哭泣,憋住了嘴巴。 “这是作何?大义灭亲的戏演够了,就不打算和我这个冤大头下盘棋吗?”燕东来身子往后一靠,双手为枕,靠住了脑袋。 “你能出多少钱?”冯夕娇依旧是重复第一个问题。 “看你说的是什么了?若是要和我下棋,我是一个铜板都不会给的。若是将你自己卖给我,我或许还能考虑一下。出个百八十两银子,意思一下。纯属玩乐罢了。” “燕师兄向来大气。” “大气不等于是冤大头。近来我家老头管得紧,每顿饭只准我吃一百两银子“燕东来指了指桌上的火锅与酒,朝傅北辰问道,”我这顿饭吃了这么多东西,你帮我算算,还剩多少?” “不过二十两。少爷,还剩八十两呢。”傅北辰十分配合道。 “还有八十两,待会我要去金意楼里听听小曲,听说里面新来了一个小花魁,唱曲跳舞都很不错,不过要一夜春宵要六百两,这么算来,”燕东来作势掰了掰手指,细细算到,“岂不是我两天不能吃饭。不过没关系,幸好少爷我还有个小金库,可以随便挥霍。” 说完,燕东来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小男孩往桌上一看,发现那里面最小面值都是五十两。桌上的一大把银票,保守估计,起码有数万两之巨。 小男孩哪里见过这么多钱,他下意识想上前一步,不料,右手被自己姐姐捏在手中,手中传来的剧痛,让他停下了脚步,浑身颤抖。 “你愿意出多少钱买我?”这个问题更加直接了。 不料,燕东来更为直接拒绝道:“冯师妹,莫开玩笑了。像冯师妹这样的美女,我可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棋院的那么多弟子,不得把我这个纨绔子弟给生吞活剥了。” “我可以给你洗衣服做饭,还能陪你下棋。” “那又怎么样?洗衣服做饭,我家里的仆人千千万,哪个不会,更不缺你这一个。至于下棋嘛,我又下不过你,何必找不痛快。真要想赢,我到棋馆里面,还不是有大把的高手败在我的手下。”燕东来笑了笑,依旧是油盐不进。 “这样的条件,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了。”说完这话,燕东来竟然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愿再开口说话。 早听说富家公子薄情寡幸,冯夕娇没有燕东来竟然是如此的冷血,竟是一点退路都不留给自己。前番数次下棋,二人谈笑彦彦,冯夕娇曾在心底兴起了一丝奢望。可今日才明白,她竟是败得一塌糊涂。 许久之后,冯夕娇咬了咬牙,闭上眼绝望道:“我可以替你生孩子。” 一旁的小孩子再也忍不住,开口大声哭道:“姐,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啊。” 闭目沉思的燕东来睁开眼来,看着冯夕娇眼角的那两行清泪,笑得越发放肆了:“这样说,我就有一点兴趣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成交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冯夕娇是骄傲的,此刻,她在燕东来面前没有半点傲气,只剩下卑微。 一个弱女子卖身,竟是如此干脆。 没有气得颤抖与发冷,有的只是两行清泪,说不清,只为自己而流还是其他。 燕东来站起身来,用手指替冯夕娇轻轻拂去一行清泪,然后伸出舌头,尝了尝,咂舌道:“竟然是苦的。” 冯夕娇自己坚强地用袖子擦去一行泪水,然后哽咽道:“燕少爷,打算出什么价呢?” 燕东来转过身去,伸出一根手指,张嘴道:“这个数,不二价。我出纹银一百两。” 冯夕娇没有想到自己在燕东来眼里竟然只有如此价钱,不过也好,既然明码标价,就没有半点情面可讲。想到此,冯夕娇嘴角一扬,似笑非笑。 “一百两?竟然只有一百两。姐,他肯定是疯了。我们走。哪怕是城东的李员外都不止这个数呢。赌坊王老板那么小气的铁公鸡都许诺了给家里五百两。”小男孩哪里肯答应,脱口而出道。 冯夕娇挣脱开那只手,愣在原地。原来家里人都做好了将她卖出的准备,就连自己的小弟都已经知晓,偏偏只有她一人蒙在鼓里。 原来在她背后的流言蜚语都是真的,难怪那几个大腹便便的员外与刻薄的街坊领居看向她的眼神,是那样的赤裸而玩味。 “怎么样?冯姑娘,你考虑好了吗?”燕东来火上浇油道。“这一百两,就是我最大的诚意,多了我是一分都没有,毕竟今晚我还打算去金意楼取乐呢。” “你做梦,想都别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姐姐就算去青楼,也不只这个价,便宜你不如便宜一条狗呢。”小男孩伸出去拉冯夕娇的手臂,拉着就要往外门外跑去。 燕东来眯了眯眼,嘴角开始上扬。城东李员外,赌坊王老板,一者青楼,一者狗,冯家哪里还有眼前女子容身之处。 “成交。”二字虽容易,可冯夕娇好似用尽了全部力气。其后,冯夕娇无力瘫倒在木凳之上,面无表情,显得麻木,脸上也没有什么眼泪可流了。 “休想。我爹和我娘都没点头了呢。冯夕娇,你胆子太大了。你的事,你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也不知这小孩哪来这么大的脾气,竟然跳着脚骂道,“你就这样一百两作践自己,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冯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现在,我冯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好好好,你就活该在外面被男人糟蹋干净,最好死在外面,省得丢了我冯家的脸面。” 也不知这小男孩哪里学的这一套说辞,竟是如此义正言辞。客栈之处,燕东来几人很快就成了焦点。 燕东来不愿看人聒噪,更不想被人指指点点,朝傅北辰扔了一个眼神,吩咐道:“把这小王八蛋给我丢出去。” 客栈之内瞬间清净了不少。客栈外依旧传来小男孩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堪入耳。 燕东来知晓此时冯夕娇哀莫大于心死,不打算再刺激他。 傅北辰进屋内,说道:“少爷,那冯家人估计不会就此罢手。” 燕东来没好气道:“那还用说?好好的一颗摇钱树,竟然只有百两银子的价钱。哪怕是一颗大白菜,种了十几年,也值不少银子。如今要被猪给拱了去,也得讨个说法不是。” “不说了,不说了,这么一闹腾,少爷我又有些饿了。给我再上一顿羊肉羊蝎子火锅和好酒来。” 傅北辰眼观鼻,鼻观心,只是照做。心里不停嘀咕:少爷,你不过是看戏,人还是我动手赶走的,刚才还喝了好几壶酒呢,怎么会饿得这么快呢? 面对一个如此豪爽的客人,客栈自然不敢得罪。很快,客栈麻溜地上了一道羊蝎子火锅。本要安排一个小厮伺候,被傅北辰给笑着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这不明摆着抢人饭碗? 片刻功夫,酒香醇厚,扑鼻即可引人醉,羊肉鲜美,入嘴使人回味无穷。 燕东来叫了两副碗筷,其中一副自己享用,另一副摆在刚刚卖身的冯夕娇身边。 冯夕娇不动碗筷,燕东来也不去劝,只管一个人吃得尽兴,又再喝了两小壶美酒才停下。 酒足饭饱之后,燕东来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肩膀和身子,随口叹道:“我家那个老头总说我不会做生意,现在看来,一百两银子,买一个像你这么聪明的可人儿,是我做过最划算的一桩买卖。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然待会,少爷把你绑上马,你就算是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用咯。” 冯夕娇眼神呆滞,神情木然。 “风雨路三千里,那堪骨肉家园齐来抛。笑哭损残年。莫告爹娘,离合岂无缘?从今身不由己,各自安。幸悲奴去也,莫牵连。” 或许是收拾了心情,接受了事实,冯夕娇弱弱道:“燕少爷,不必可怜我。” 燕东来走到窗前,一手摘下窗边菊花,淡淡道:“我是个辣手摧花的主,可不会怜惜人。那些个什么的员外老板都对你有意思,着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你家里人更是早就帮你想好了出路。要不说这家风淳朴呢,连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都是如此口齿伶俐。” 见到冯夕娇没有回应,燕东来坐在冯夕娇身旁,一手摸了摸那精致却不算白皙的脸颊,这一次冯夕娇并没有闪躲。 “少爷我有几个问题依旧想不明白。” “燕少爷,请问吧。” “你好像还没到绝处。”燕东来将冯夕娇额头的发丝理了理。 “命中注定的事,早些和晚些都没区别。如今我还能任性,将自己卖了出去,也不算出格。” 虽然冯夕娇神情漠然,可是燕东来知晓,她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燕东来那双手终于攀上了冯夕娇的腰,笑道:“有时候家世几许,父母为人如何,并不能决定子女的命运。这些年你洁身自好,勤奋好学,在院里有个好名声。” “那又如何?名声不能当饭吃。门不当户不对,哪个敢娶我为妻呢?” 燕东来点头道:“这倒是个问题。若是找个寻常人嫁了,或许也架不住一个赌鬼无赖的无度讨要,而富贵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的家世。” “燕少爷说得在理。” 燕东来接着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会伺候人吗?” “不会。”冯夕娇强颜欢笑道,“但是,我可以学。” 燕东来笑容玩味,示意冯夕娇倒酒。 酒杯递过,燕东来却摇了摇头,指了指她的嘴巴。冯夕娇立刻会意,脸上一红,没想到燕东来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肆。她从没喝过酒,这一杯酒刚入嘴,只觉得凛冽烧喉。 其后嘴唇相交,燕东来只觉得这酒分外甘甜。 唇分,冯夕娇苍白的脸上涌现病态的嫣红。 燕东来爽朗一笑,掏出一张崭新的银票,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他将银票放在桌上,说道:“这一百两银子可花得值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冯夕娇看着那一百两银票,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我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我家老头子曾说过,女子若衣服,不喜欢就可以丢了。我虽然比不上我家老头子,可打算把这个优良传统给继承下来。到时候,你也不必伤心。毕竟你和我只是一锤子买卖的事。你没意见吧。” 冯夕娇拿过银票,点头答道:“我知晓了。” 原来,他只是一个浪荡的公子哥。 冯夕娇觉得有些倦了,趴在桌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手里死死地抓住了那一张崭新的银票。 傅北辰多嘴道:“少爷,这就是您常说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多嘴,把少爷的台词都给抢了。讨打。”燕东来走回桌子边,看着冯夕娇脸上新起且未干的泪痕,笑了笑,“倒是好一朵带雨梨花。” 也不知多了多久,客栈之外,只听得一个声音响起:“李员外,王老板,那个贱人就在这里,你们稍等,我马上帮你们找出来。” 燕东来仅通过耳朵,就知道说话的人是哪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小屁孩乞丐模样,双手被绑在身后。他身后有一个男子,身材清瘦,浑身污秽,衣着褴褛,年纪约莫五十,说起话来底气并不足,嗓子也有些嘶哑。男子脖子上更是架着两柄闪亮亮的大刀。 “我告诉你,小鬼,别想耍花样。你爹的命还在我们手里呢。” 小男孩此时油嘴滑舌道:“王老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带你来找那个贱人了吗?你要是不信,你现在给我松绑,我立马就把她给你拖出来。” “乖儿,你听话一些,快些进去,把你姐姐给哄出来。”脖子上被架着刀的男人颤颤巍巍道。 被称呼王老板的那人没好气道:“冯瘸子,不是洒家不相信你儿子,你觉得你现在说的话,还有人听吗?万一这小兔崽子一跑,我找谁要账去。” 另外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提议道:“王老板,看来,我们还是一起进去吧。” “李员外这话说得是。洒家倒要看看,到底谁胆大包天,竟敢在洒家的地盘上撒野。”王老板说起话来,脸上的横肉直抖,光秃秃的头上只有一道修长的刀疤。 数人熙熙攘攘,声势浩大。 直闯客栈之内,客栈老板也不敢多说半句,好在午饭已过,店里客人没有多少,小二们也躲得远远地。 转角之后,众人来到房内,只看到冯夕娇趴在一位年轻男子身上,陷入沉睡。 年轻男子微微转过头来,见到了众人,嘴角泛着笑意,将手放在唇边,示意道:“别说话。刚睡呢,安静点。”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一点也没有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王老板江湖人称王九哥,身为赌场老板,这些年他行事决绝,心狠手辣在城里留下了赫赫凶名,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撒野。冯瘸子的那条腿就是他的杰作。 这捆着的冯家小孩和刀上架着大刀的冯瘸子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而此时,李员外看着年轻男子将冯夕娇抱在怀中,心里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不是滋味。 这好好的黄花大闺女竟然躺在别人怀里睡觉,这算哪门子事呀。天知道,他们有没有做什么其他逾越规矩的事。 王九哥看到年轻人竟是丝毫不惧,他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狗东西,你快放开我姐。”冯家小孩大声训斥道。 “小东西,当时你也听到了,你姐愿意以一百两银子的价钱卖身与我。我付了银子,”燕东来说到一半,手上又是往冯夕娇的脸上捏了捏,一路顺到脖子上,更是往脖子下伸去,毫不拘束,“现在,她自然就是我的人了。” 这个动作极为轻佻,意思也很明显。 王九哥双手负后,手指微动,只是这一示意之下,他手下立马将冯家小孩的绳子松了绑。 这一下,冯家小孩更加放肆了,嘴里咆哮道:“放你娘的狗屁,我姐早就以五百两银子的价格许给了李员外,还有王九哥担保。你个小比崽子,若是识相,就把我姐交出来。” 这还不算,冯家小孩更是掏出了一把匕首,朝燕东来刺过来。 “可别伤了你姐姐。”冯瘸子惊慌道。 燕东来一只手抱着冯夕娇,只有一只手可以动。可若是这样就被一个小孩伤到,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不过两次眨眼,冯家小孩不仅手中匕首被夺去,整个身子也被打趴下,被燕东来踩在脚下,不能动弹。 冯家小孩年纪虽小,可出生在父亲是个赌鬼的家庭里,他早早地沾上了不良风气,说起话来十足的街头痞子范。“你个狗-娘养的,你这是使的什么妖法?” “聒噪。”燕东来一声呵斥,随之而来的是一柄匕首落下,落在冯家小孩的手掌心里。匕首刺透手心,狠狠地钉在地面木板之上,只留下匕首手柄可见。 冯家小孩嘴上呼痛,然后嘴里更是毫不留情,将往日里听到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言秽语都是讲了出来。 其中问候最多的便是燕东来的母亲。 这一骂不要紧,燕东来笑了,笑得更开心了。 本着对小孩没必要心狠手辣的原则,燕东来一脚微微用力,冯家小孩就此晕了过去。 燕东来笑着道:“小孩子家,出言不逊总是不太好的。我这个做姐夫的教训一下,没什么问题吧。”看着自己儿子并无生命危险,冯瘸子呼了一口气,并没有讲话。 既然为人父的不说话,外人更是无话可说。 燕东来问道:“请问哪位是李员外?” 李员外站出身来,说道:“我就是。”虽然可以出手伤人,但是,他不信眼前这个年轻人敢拿自己怎么样?毕竟在这城里呼风唤雨的王九哥在此,量他也不敢造次。 燕东来仔细端详,说道:“看你的年纪,当她的爹都绰绰有余。” 兴许是看不惯年轻人老气横秋,一副说教的做派,李员外也是蛮横起来,“那又怎么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食色性也,老夫我精力充沛,近来还准备再纳两房小妾。” “再说,我与她生父冯瘸子已经订好了价钱。我看这件事,年轻人还是不要逞强。免得白白丢了性命。” 这已经是近乎威胁了。 “是不是逞强,总要试过了才知道。李员外财大气粗,家中护卫都是高手,几乎垄断了整个城里的布匹生意。莫说多纳两房小妾,再纳五六房小妾也是应该。” “老夫的身家,你知道就好。”李员外骄傲无比。“识相点,就快把冯小姐给放了……” “停,”燕东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李员外的谈话。 李员外有些不忿,燕东来置若罔闻,接着说道:“我这里没有别的,只给李员外准备了一份厚礼。希望李员外笑纳。” 不用燕东来吩咐,傅北辰送上了一个红色木匣,李员外双手负后,不愿伸手去接。 “我劝李员外先看看,免得后悔莫及。” 心疑有诈的李员外接过木匣,犹豫片刻后,他决定看一看,这个年轻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皱了皱眉,微微一用力,就把木匣一把打开。 木匣里面鲜血淋漓,一片凄惨,当中只有人头一枚。 “不知道,这个礼物,李员外满意否?” “你,你,你居然……”李员外伸手指着燕东来,说话也开始有些结巴。 “不过是小小的扶摇榜,李员外不必如此惊讶。李员外家里不是号称金玉满堂嘛,这样的护卫再去请上几个,好让我这手下过过瘾。” “疯子,疯子,你是个疯子。”李员外神情激动地喊了起来。“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人杀了,你不怕遭天谴吗?你这个……” 就这样,李员外面红耳赤,欲言又止,愤愤地离开了客栈,临走前,还不忘甩了几下袖子表示不满。 一旁的冯瘸子却是看蒙了。他不懂天不怕地不怕李员外为何轻易离去。 局外人赌坊王九哥却是看得真切。那匣子里装的正是李员外家的老护卫,就是当年曾名列扶摇榜末尾的高手。李员外腰缠万贯,可毕竟不会武功,这样的有声武力威胁之下,他退缩了。 李员外走了,可是赌坊的王九哥却不打算离去。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李员外是正经营生,他王九哥经营的赌坊,三教九流,哪样的地痞无赖,流氓高手没见过。他手底下可都是亡命之徒。 “不知道,你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洒家的。”光头王九哥问道。 “哎呀,来了两位客人,却只准备一份礼物。”燕东来故作懊恼。 王九哥却笑了,脸上的皱纹堆在一处。他膝下无子无女,只有几个相好,却都是可以送人舍弃的女子,纵然是死了也无关痛痒。再说,如今这世道,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女子买不来。换而言之,他根本没有弱点。没有弱点就无所畏惧。 “不过,王九哥仗义,应该不会见怪。” 王九哥晒然一笑,对这个马屁不发表评论。城里都知道他的为人,对敌人凶狠,对朋友仗义,也正是这样,他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更为可怕的是,他手底下有上百个可以随时替他卖命的兄弟。而年轻人能叫出自己的外号,势必对自己有所了解,有所了解就好办了。 “不管怎么样,今天冯小姐必须交给洒家。” 燕东来沉思片刻,然后提议道:“不如这样吧。我们来赌一把。” 光头王九哥似乎来了兴趣,他经营赌场,更是个成功的赌徒,他干脆坐下,问道:“你有多少赌注?” “我这个人别的没有,只有一条,银子多而已。”说话之时,他一挥手,傅北辰立马送上了银票,放在桌上。“白银五万两。” 这话一说,冯瘸子两眼发直,赶忙开口道:“年轻人,你不要和他赌,你直接……” 对付他的只有狠狠的两拳,打得冯瘸子弯成了一条皮皮虾,咳嗽不止。 年轻公子哥的话语倒是有些耳熟,王九哥总觉得自己在哪听过,可如今,哪里是他细想的时刻。 生意上门,这年轻公子哥多半是个纨绔子弟。 王九哥心思急转,说道:“她只值五百两。” “千金难买一红颜,这个价格不算贵。” 王九哥嘿嘿一笑,赞赏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可惜,冯瘸子没有多生几个这样的女儿,不然洒家还开赌场作甚,干脆做媒婆算了。” 这话本身极为有趣,可惜他身后的几个兄弟却没有言语,而是神情淡然地站立着。 “你想赌什么?牌九还是骰子?还是……” “这里面我都不懂,怎么简单,你就怎么来吧。少爷我有的是钱。”燕东来随口道。 “既然如此,就猜骰子点数吧。”王九哥直截了当,很快就叫人拿来三个骰子。 一掌拍下,三粒骰子应声震起,王九哥手持木盅一扫而过,骰子入木盅相互撞击,顿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啪的一声,木盅落桌,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点?” “这里面有三个骰子,开始热闹闹,现在是一片静悄悄,”燕东来皱眉道,“所以,我猜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那就是没有点数。年轻人你可想好。可别怪洒家没提醒你。”王九哥善意提醒道。 一旁的冯瘸子也点了点头,替这个紫衣年轻人干着急。 谁知,燕东来不撞南墙不回头,笑着道:“王九哥,废话少说,赶紧开吧。” “那好,我猜是十八点。” 下一刻,木盅打开,盅里赫然出现了三个骰子。三个骰子都是六点朝上,正是十八点无疑。 这一下,胜负已分。燕东来败了。 “你输了。年轻人。不过,你也算不错,竟然能够看出一些端倪。”王九哥得意一笑。木盅里开始确实空无一物,只是最后这十八点正是王九哥自己放进去的。“俗话说,十赌九骗,不无道理呀。年轻人,你道行还是太浅了。” 燕东来脸上没有浮现出王九哥预料中的失望与不甘。五万两银子,纵然是富贵人家,也不是小数目。 “精彩精彩。不过王九哥这话,十赌九骗是说错了。”燕东来随意点了点桌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九哥,接着说道,“依我看,十赌十骗才是真理。” 细细品味之后,王九哥投了一个赞赏的目光,附和道:“不错。正是此理。” 窗外一阵风吹来,王九哥迷糊了眼睛,不知从何处来的风沙,他用衣袖轻揉着眼睛。 “老大……”他身后兄弟众多,而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弟一指桌上,低声提醒道。 王九哥回头一看,这一看不打紧,只见桌上的骰子哪里还有半个点数,清风一吹,全都化作了齑粉。 没有任何痕迹,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将三颗骰子变成齑粉,这是什么邪法妖术呢? 王九哥只觉得这事邪门,更开始疑心自己今天见了鬼。 连带着看向那个年轻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他想要看清楚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人是鬼? 屋内起初略显阴暗,此时窗明几净,阳光终于直射进屋内,王九哥这才看清楚那个年轻人的脸。 下一刻,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长相凶狠的王九哥看着那个笑容和善的紫衣少年,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在地。 “王九哥,还记得本少爷吗?” 一样的语调,一样的容貌,甚至于,是一样的笑容,充满邪气。 一向快言快语,嗓门震天响的王九哥说话竟然结巴了起来,眼神里满是震惊:“是……是你……” 第二百八十三章 是个好人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早在半个月前,城内四大赌坊被一年轻人赢了个遍,这年轻人出手大方,一掷千金,来者不拒,在各大赌坊赢了个满载而归。事后,面对各大赌坊的追杀,他安全离去,销声匿迹,不见踪影。这件事很快被四大赌坊默契压下,得以不外传。 做完这一切,燕东来仍然觉得不过瘾,咂舌道:“都说这扮猪吃老虎过瘾,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痛快呢。” “对了,王九哥,接下来,你该威胁我了,就像你那天做的一样,那天你说什么来着,”燕东来一拍脑袋,“对,我记起来了,说是让我家破人亡,身首异处。” “我当初没告诉你我家在哪,你派出来的杀手也没能杀掉我。要不,现在你用刀来杀我一杀?我保证一动不动,也不还手。” 看着燕东来用手砍向自己脖子,听着这一个无比动人的提议,王九哥急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敢。不敢。” “也太没劲了。本以为你这个无子无女,妻妾成群的人会有一股子狠劲呢,谁料,也是一个怂包。不好玩,不好玩。” 这话更是嚣张无比。王九哥心里一阵腹诽,谁他丫的吃多了,敢跟您过不去呢。不说别的,四大赌坊派出去的杀手不下上百,结果呢,不还是一个个的有去无回,身首异处。 “城西的那个笑面虎老张比我狠,狠劲在我之上。”王九哥不忘祸水东引道。 “一样的,都是怂货。我不过把他儿子头顶的一簇辫子放在他的床前,他就不敢动手了。早知道,我还不如不放呢。” 这件事,傅北辰就有发言权了。城西的笑面虎仅有一个独子,年岁不小,更是堪称有三流高手的实力,周围护卫数十,个个都是好手深居简出,另有一座木堡居住,可就这样,还逃不过你老人家的毒手,生生将人家的头顶一簇辫子给剪下。 “傅北辰,瞧瞧你做的好事。都出的什么破主意?那城南张麻子也是个孬种。” 傅北辰依旧弯着身子,无言以对。跟着燕东来这么久,他总算是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千万不要和这位少爷争论,不然后果很严重。 明明胜负已分,王九哥却不敢妄动。至于燕东来说的,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什么城西笑面虎,城南张麻子,他也乐得看那两位黑道人物吃瘪。 “王九哥,话说了这么多,你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小的明白。” 燕东来追问道:“那你说说,你明白了什么?” 王九哥愣在原地,他娘的,这年轻人太不厚道,罗里吧嗦一堆,无非是炫耀自己的武力,他能明白什么?不过,凭借多年的江湖经验,他很快接上了话:“从今日起,冯小姐就是你的人了。” “不错,你还算比较懂事的。我没什么交代你的,你赶紧走吧。千万可别再回来了,不然我手下可不留情了。” 王九哥如蒙大赦,右手一挥,带领众多兄弟就要离去。 “老大,那这冯瘸子怎么办呢?”有一个小弟自认为负责,多此一举问道。 “什么瘸子,你全家都是瘸子。”王九哥一脚狠狠地将那人提出屋外,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公子,你先忙着,我们告退了。” 最后门被轻轻带拢,来时声势浩大,现在只留下冯瘸子父子二人。 客栈外依旧传来了王九哥的骂娘生,“他娘的,就没有点眼力劲,那冯瘸子是你叫的吗?那是人家岳父。他娘的,老子今天险些死在你手里。” 见到屋内再无外人,冯瘸子自觉坐下,倒了一杯茶,然后笑着说道:“要不说,还是我家闺女有出息。” “不是我吹呀,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一个算命先生和我说,我家闺女是什么月宫折什么桂的命格,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所以,这些年,我这个当父亲的,对我闺女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给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把她给养的胖胖的,美美的。” “其实,她早些年入了棋院,我还不放心。也是我管得紧,不然,早就被棋院那帮子臭棋篓子给坏了好事。” 那张嘴一口黑牙,这个叫冯瘸子的男人开始侃侃而谈:“今天,你买下我闺女,我就把你当女婿了。这么来说,我就是你老丈人了。” “这女婿见老丈人,不得带点礼物啥的。你意思一下,随便给我几千两银子花花就行。至于以后来往,一年三节,亲戚走动,都好说好说。” “还有你脚下这个,就是你的小舅子。这个小兔崽子整天偷我银子,就该教训。打得好,刺得好。不过,这医药费,你得出一下,随便上千两就够了。多的,我给他买些补品就是了。” “最后呀,那个扫把星,不对,那个婆娘,就是我老婆,你岳母,你总要意思一下吧。” …… 冯瘸子此时说起话来,竟然是毫不客气,这岳父岳母小舅子的礼数,七大姑八大婆的亲戚下来,一圈算下来,竟然刚好五万两银子整。 “放心。”就在冯瘸子畅想日后幸福生活,得意之际,燕东来冷冷补充道,“我会把那一百两银子给你们的。” “诶,这就好。”冯瘸子瞪直了眼睛,反应了过来,“不对,乖女婿,是五万两,不是一百两呀。” 燕东来淡淡解释道:“我当初答应的一百两银子,我说话算话。” “岂有此理,谁答应的?这一百两银子不是羞辱人吗?我闺女这模样,这身材,就算是要卖,也得一千两。哪个混账东西答应的。”冯瘸子狠狠地一拍桌子,表示抗议。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接着道:“不行,我不答应。我是他爹,一切,我说了算。” 最后,他眯眼盯着燕东来,做了最后的决定:“我看你是真心喜欢我闺女,我也乐意做你岳父,抬举抬举你。你就把那五万两给我就行了。从今以后,她跟着你,是生是死,我都可以不过问。但是,五万两银子一个子都不能少。” 这已经是明摆的交易了。 燕东来不愿与这个瘸腿男人多争论,笑容和善道:“要不,这样吧。咱们来赌一把。” 当日,燕东来赢得美人归,安然无恙离去,更带走了一个锦盒。 …… 城内一处赌坊,当中一方议事堂内。 王九哥端坐在主位,闭目养神。 赌坊内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弟终于回来,此时入得议事堂内,直接回禀道:“老大,我们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就在我们走了不久,那位少爷带走了冯家小姐。” 王九哥问道:“往何处去了?” “没有去冯老汉家里,好像是去了中州别处。更是带走了一个锦盒。” “什么冯老汉,就是个瘸子罢了。” 那小弟耿直问道:“老大,你下午不还说,以后让我们对那个冯……姓冯的老头尊重些么?” 狠狠点了点那小弟的脑袋,王九哥怒骂道:“那是下午,笨蛋。现在是晚上。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懂吗?当时,我只是为了让那个年轻人大意。现在,那个年轻人带着冯小姐远走高飞,我还管一个瘸子干什么。冯瘸子只要以后还敢来赌场,就不要让他赊账。真要赊账,利息给我多算三分。” “老大,冯瘸子怕是以后都来不了赌场了。” “哦,为什么?”王九哥随意问道。 “我刚才打听到,冯瘸子不仅是瘸了,手臂也断了一条,彻彻底底是个废人了。” “谁人这么大胆,敢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就对冯瘸子下手?还是如此凶残地断其一臂,这可是血海深仇。”王九哥陷入了沉思,难道他们就不怕哪个年轻人报复吗? “这个不清楚。只知道冯瘸子从那间房出来之后,便没了手臂。” “这么说来,是那个年轻人做的?这就有意思了。难不成,他以为斩断冯瘸子一条手臂,他就能戒赌啦?可笑。”王九哥笑了笑。赌鬼赌鬼,这种人,他见多了。哪怕到死,都会赌下去的,根本无药可救。 想不明白那个年轻人为何行事如此无情,前脚买下人家女儿,后脚断人手臂,就不怕那女子报复么?王九哥摇了摇头,再度问道:“我们走后,客栈之内,就没有另外起打斗?” 那小弟低了低头,答道:“据店家的回答,后面一直相安无事。今晚的客人更是多了两桌。” 王九哥端起一杯浓茶,细细抿了一口,皱着眉头思索。这不对劲呀。自己明明将消息送了出去,哪怕城南张麻子不动手,还能理解。一者是因为隔得太远,二来张麻子没那么重的报复心。可那城西的笑面虎怎么就不动手了呢?什么时候睚眦必报的笑面虎改了脾气?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都可以忍了?莫非他不在乎他那个宝贝儿子的性命了?这都不对。 “不对,不对,这都说不通。”王九哥手中端着浓茶,或许是心灵感应,他猛地抬头,又问了一句,“可曾问出那年轻人的名姓?” 那小弟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听店小二说,那冯小姐好像是喊的燕少爷。” 下一刻,王九哥手里的茶碗怦然落地,茶水溅了一地。 “去库房,给我取十两,不,二十两银子去看看冯老头。冯老头可是个好人,还得再活好些年呢。” 第二百八十四章 交心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数十个身影绰绰,穿梭在深山密林当中。 深山野林,飞禽走兽出没。 可此时,飞禽吓破胆,早已惊走,野兽惊伏,也不敢接近此地。 空地见人影,俨然战场一片。 一名男子终于停下,肃然站在场地正中间,周围数十人手里都是拿着明晃晃的兵刃,不敢有丝毫懈怠。 “能在我们的追杀之下,坚持这么久的时间,金戈剑主果然名不虚传,也对得起那两千两黄金的悬赏。”其中一人赞叹道。 事实上,这数十人也是精神疲惫,这么多天的时间下来,他们原本上百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三十人不到。 金戈剑主一路杀伐,没有丝毫手下留情,每一剑下去,势必有所收获。 “金戈剑主,你束手就擒吧,我们保证给你个痛快。”当中一位剑客大声喊道。 通过这么多天的打交道,这名剑客自认为对金戈剑主实力了然于胸。金戈剑主所会的剑诀甚多,意境也是不俗。可惜,偏偏要自寻死路。明知自己金戈剑已经断,却不逃走,选择昂首奋战。 再看那男子,满脸污秽,唯独那双眼睛依旧闪着精光。一身蓝衣早已变色,血液沾染其上,如今更是乌漆麻黑,一片亮光。 多日以来,他杀戮不断,右手持着的长剑也已经出现几多缺口。 “你的金戈剑早已碎成数截。剑毁人亡,你今日必死于此地。”另一位刀客则是大声叫嚣道。 男子身背剑匣,可是剑匣里却是没有一柄剑可用。左手的玄意剑太过愚钝,右手的长剑也是抢来的,比不上上榜刀剑。更为令人担心的是,他已经十多日没有合眼了。 这样的消耗,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是吃不消。在场的众人明显也知道这一点。 “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婆婆妈妈,有本事就把我们给宰了呀。”徐庸铮识海中的诡倒是凛然不惧,叫嚣起来倒是十足的兵道天书气焰。 “放弃吧。你逃不出去的。多日追逐,日夜不合眼。你体内若是还能调动一丝气机发挥意境,我们早就死在你的剑气之下。”当中的那位剑客企图瓦解徐庸铮的斗志。 困兽犹斗,而此时,伤亡越发惨烈。 在场众人乃是久经杀戮的杀手刺客,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而若是最后关头死在徐庸铮的剑下,错过分两千两黄金的机会,那才真是太冤了。 徐庸铮依旧在等,闭上眼睛,置若罔闻。手中捏着的两柄剑依旧下垂着。 “他在休息。快上。不要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不知人群当中谁发出的声音,下一刻,就是五人不约而同手持兵刃冲上来。 徐庸铮猛然一睁开眼,霎时间,场间一片刀光剑影,寒光凌冽,血肉再分离。 五人又有两人倒下,剩下三人远远遁开,躲入人群后方,调整休息。 这就是车轮战。到如今,徐庸铮无法挥发剑气,根本不可能冲出重围。 “真的是蚂蚁黏死大象。这帮子家伙大部分连意境都没有,竟然能把你逼到这种地步,正是气煞我也。不过,能怪谁呢。要怪就怪你当日在荡歌山太过嚣张,不仅结了死仇,居然还愚蠢地自报家门。” “现在好了。人家荡歌山确实没有去追那个小丫头了。你就遭殃了。两千两黄金的悬赏,你倒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只是,你的仇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任由诡一个人自言自语,徐庸铮没有理会。而诡也知道,徐庸铮所做的决定,极少会改变的。哪怕这个决定在他看来,错得十分离谱。当日对战白衣是如此,后来荡歌山脚,更是如此。 “什么金戈剑主,分明是一头犟牛,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徐庸铮,我真是败给你了。” 车轮战在继续,转眼,就已经过了三轮,死在徐庸铮剑下的又有七人。而徐庸铮手中的长剑也终于断成了两截。事实上,这群里面剑客着实不少,可是怕徐庸铮夺剑杀人,宁愿自己实力大打折扣,也纷纷兵刃换成了刀。 剑已断,人未亡。 徐庸铮洒脱扔下断剑,一言不发,眼睛依旧微眯着。 只是,一个不留神,他的身子猛然摇晃了一下,很快又稳定了下来。 “他快不行了。我们一起上。”那剑客一声令下,剩下的二十余人精神一震,其中十余人立马蜂拥而至,纷纷扬起手中兵刃攻之。 徐庸铮整个身子被罩在一片剑影刀光之中。 他右手仅有玄意剑一柄。只是这剑太过宽厚驽钝,未能杀敌。 将玄意剑往上一架,然后左手一拍剑匣,一柄软剑随即落入手中。 下一刻,徐庸铮整个身子冲天而起,左手软剑似毒蛇,无情地夺去那十多人的性命。 “不好,他仍旧留有后手。我们撤。” 其余十多人立马做鸟兽退散。徐庸铮没有力气去追,只得任由他们离去。 杀人之后,本该立即离去,岂料软剑入匣之后,徐庸铮将手中玄意剑置于膝前,嘴里默默念着功法口诀。 血泊之中有血气。更有一缕缕诡异的红色气息汇聚到玄意剑之上,最后流转至徐庸铮的眉心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眉心的火焰印记倏然一亮,然后再度没入血肉当中。 这便是诡传授给他的杀境修炼之法。以血祭养,古老而神秘。 诡点头赞叹道:“不错。不错。再杀个上千人,我保证你的杀境圆满。” 徐庸铮点头,沉默地提起玄意剑,再度开始了逃命之旅。 实际上,这种杀境修炼之法,有伤天和。好在追杀徐庸铮的人也并非善类,在诡的多次劝说下,徐庸铮才开始了修炼。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个江湖没什么道理可讲。 终于到了一个山洞僻静处,徐庸铮依旧不敢懈怠,背靠着山洞,闭目调息。 识海当中,情况依旧是不容乐观。 那柄黑色小剑已经不能称呼为小剑了。已经有神宫大小。它周围数里的地方早已冻结成冰。 徐庸铮识海中的烈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好似火烛之光。 俗话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徐庸铮问道:“按照这种情况,我大概还能坚持多久。” 诡安慰道:“你若早些到达逍遥境界,这些寒冰不足为惧,就连黑色小剑也能为你所用。” “若是我到不了呢?” “按照现在的趋势,还能活十年。” “十年吗?已经够久了。” 与徐庸铮认识这么久,诡还是第一次看到徐庸铮如此心意颓靡。 也难怪,这几个月时刻被那些跗骨之蛆粘着,一刻不得放松。再往前看,徐庸铮似乎仅仅对复仇有兴趣。除了复仇,并没有其他想做之事。 不知不觉,诡倒成了最了解徐庸铮的一人。而徐庸铮难得有几次的随意放纵,他都有见证。 屋顶之上,徐庸铮以诚心交友,换来的却是背叛,险些被剜心而死。 藏兵殿徐庸铮可因一句话一朝顿悟,生当如此花之绚烂,不问来生。 楼阁之上,徐庸铮说着这世界何其精彩,至少他来过也看过,他手中的剑也来过,这一句颇对诡的胃口。 清雪峰上的剑意纵横,打得那剑幕弟子重伤不起。其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言论,颇有几分当年自己主人蓝鼎晨正义凛然的影子。 荡歌山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冲冠一怒为红颜,弄得自己险些丧命。或许,只有这些时候,诡才觉得徐庸铮是一个剑客,一个手中有剑,洒脱写意的剑客。 其他时候,徐庸铮都有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似乎一口古井,任尔东南西北风,都难起波纹。 这样的人最为坚韧,也最为辛苦,也最为无趣。 复仇不就是这样的一件事吗? 不知何时起,诡很期待徐庸铮复仇之后的生活,会不会发生新的转变呢?会成为一个无法无天的剑道魔头还是除魔卫道的逍遥剑主呢?可惜,这一切,现在不会有答案。 诡知道,徐庸铮身上的诸多秘密,注定了他不会寻常的度过这一生。 其实,自从上一次那堪称神迹的修复识海之后,诡开始期待着徐庸铮的未来,他坚信,比任何人坚信,徐庸铮的未来不可限量。 “瞎说什么呢,徐庸铮,你作为我兵道天书的主人,给我振作点。” “诡先生,你不是……”徐庸铮迟疑道。 诡打断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你是我的主人,那我自然就是你的仆人。从今以后,我只认你为主。主人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识海中的诡是生出了双手双脚,此时跪倒在地,虔诚发誓。 “诸天玄宇在上,今兵道天书认徐庸铮为主,必当竭尽余生,助其大道圆满,若有违背誓言,天诛地灭。” 不同于上一次誓言,这一次发誓,徐庸铮突起心灵感应,对于诡内心的想法,不用诡说出口,也能知晓得一清二楚。这便是兵道天书的投诚。 “主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够集齐兵道天书,君临天下的。” “别忘了,主人,你可是一代刀剑无双姜玄初的徒弟。主人以后肯定是要问鼎剑幕的。再说,沐家小姐,百灵医仙,还有寒仙子,主人那三个红颜知己,主人就这么忍心抛下她们不管?” 后面这两句声音稚嫩似孩童,徐庸铮不太习惯诡这个声音。 此时两人心意相通,诡问道:“主人不喜欢这个声音吗?我看程果果就是这样说话。主人挺喜欢的呀。” “你还是正常一点吧。” “那这样呢?寒仙子的声音也挺好听呢。”此刻,诡竟然变成了寒仙子的声音。 “主人还是不喜欢吗?要不,还是百灵医仙的声音好了。”诡继续作怪。 最后,在徐庸铮的要求之下,诡才恢复了正常。 “真是的,一点不懂得欣赏人家的小情趣。” 徐庸铮心里久违地涌现出一丝笑意,虽极少,但很甜。 朋友贵交心。 第二百八十五章 螳螂捕蝉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山间散落几个帐篷,帐篷当中又有几处篝火,篝火之上有山林野物三两只,野兔飞鸟,不一而足。 闻着肉味,徐庸铮远远潜伏,腹中有些饥饿,却不着急。 坐在篝火旁的剑客神情凝重,腰腹处与额头之上包裹着绷带纱布,他抓过一把树枝,面无表情扔进篝火中。 篝火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几点火星四溅。 “薛和,我们还剩下多少兄弟?”剑客问道。 “赵大哥,除去重伤残废的,没有战斗力的,还有,三十九人。”一旁的刀客同样的面容严肃,嘴里蹦出的数字三十九,声音细微,也有一丝颤抖。 “三十九人?”剑客皱了皱眉,冷冷说道:“记下那些死去兄弟的名字。事成之后,好生安置他们的家人。” “老大……” 看到刀客欲言又止的模样,剑客转过头,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些兄弟已经想要离去了。” 剑客知道,这些人萌生退意,再正常不过。与金戈剑主缠斗十多天,他们各个都是身心俱疲。他们来时数百人,来势汹汹,壮志满怀,要将金戈剑主留在这无名山脉里。可如今呢?哪怕以他的名声与家室,拉拢这数百志同道合之辈,着实不易。 思忖片刻,赵姓剑客开口道:“金戈剑主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明天放手一搏,定能功成。告诉兄弟们,务必请他们再多留一夜。” 刀客薛和点了点头,身为赵泉的忠实拥护者,他对赵泉言听计从。“我尽力而为。” 只是,没一会儿功夫,当中一处灰色帐篷里冲出三四人出来。 “明天明天,多少个明天了,是要我们这帮人死干净才罢休吗。你给我起开。” 说话那人一手将刀客薛和推开,气势汹汹,冲篝火旁走去。 徐庸铮眯眼一看,只见那人青铜皮肤,一脸胡须,怒目圆睁,他对这人没有多少印象。 “赵泉,你娘的,我且问你,还要死多少人你才满意?” 那人说话甚是不客气,直呼剑客姓名,满腔怒火似要喷涌而出。 “我们这些人听了你的吩咐布置,上百人来此,死伤惨重。可这十几天过去了,我们都得到了什么?” “虽然我们这些人的命不值钱。入了这个黑金行当,也做好了随时被人杀的准备。可是,这样没完没了的死耗下去,根本不是办法。那金戈剑主根本就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够对付的。” 徐庸铮静静听着,总算知道了这伙人的统领是那个叫赵泉的剑客。 “赵大哥不是答应过,每人每天再给你们十两银子吗?”刀客薛和一把拉住那满脸胡须的壮汉,恼怒道。 “十两银子,就能买下我们的性命吗?赵泉又不缺钱,可我们又不是你们岭南赵府的家仆,凭什么将身家性命这么卖给他?再说,这十两银子到时候发或者不发,都是个未知数呢。”那满脸胡须的壮汉一甩手臂,挣脱了开来。 “当初我们就有约定,现在你要临阵脱逃,你是不是怕了?”薛和故意有此一问,意图激一激那壮汉。 “怕了?谁不怕?你问问其他的那些人,问他们怕不怕?”岂料壮汉咧嘴一笑,继而怒吼了起来,“两千两黄金的命,比我们这些人的命加起来值钱。那金戈剑主又不是傻子,更不是断了腿。这么些天过去了,为什么还不逃离这座大山呢?他分明是要将我们全部留在这山里。” “反正我那个小队里现在就我一人活着。不管如何,俺老李今夜要走,谁都拦不住。” “当初说好,现在岂能说走就走?再说,那金戈剑主都快被我们给拖死了……”薛和此时又是好言相劝。 壮汉可不听这一套,他右手缠着绷带,左手一指赵泉,然后阴阳怪气道:“三天之前,金戈剑主就快被我们给制服了,现在,可喜可贺,金戈剑主总算快被我们拖死了。真是太好了……赵大公子,不知那价值两千两黄金的人头,什么时候会摆在我们面前呢?” 经过壮汉这么一闹,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更加艰难了。军心动荡,赵泉察觉到不下十数双眼睛看向自己,似乎等待自己给他们一个承诺。 赵泉站起身来,一摆手说道:“诸位兄弟,听我一言。” “行百者,半九十。现在我们正处于关键时刻,比的就是耐心和韧性。那金戈恶贼实力强大不假,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这么多天下来,他一眼未合,相信诸位兄弟也都看到,发现了他的虚弱。当然,能将他逼到这个地步,是我们齐心协力的结果。这当中更是有死伤在金戈恶贼手里兄弟的功劳。我赵泉不会忘记。” “我赵泉既然愿意找上各位兄弟,各位兄弟也愿意信任我,这是我赵泉的荣幸。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各位放心,我赵泉之前答应的那些佣金是不会变的。” “明天,就在明天。我以岭南赵家的名义起誓,一定会将金戈恶贼斩于剑下。诸位兄弟的功劳,我赵泉不会忘。这份血书上面写的是各位兄弟应得的数目。真若我赵泉身死,岭南赵家也会将这份承诺兑现。” 赵泉从怀中拿出一块血色布条,其上一片腥红,远远望去密密麻麻,似红色蚂蚁乱爬。 那壮汉接过血色布条,双手打开一看,发现上面赫然是这上百人的名姓,下面更有银两数,最少的也有五六金之数。 “赵公子,”许久之后,那大汉一把跪下,左手将布条奉上,“是俺老李瞎了眼,竟然怀疑您的为人。” “李大哥,你这是作甚?快快请起。”赵泉一把伸手,将壮汉扶起。 大汉被扶起之后,竟然是老泪纵横。 大汉不解问道:“赵公子,俺老李看了,为何这上面独独没有您自己的名字呢?” 赵泉单手负后,笑着说道:“李大哥,正如你之前说的,我并不缺钱。” 大汉皱着眉头,追问道:“那也不至于分文不取呀。赵公子。这些人的开销可不在少数呀。” 赵泉环顾四周,然后洒脱一笑,说道:“或许你们很多人心里会有疑问,我一个富家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做?以身犯险,不为钱财,不为名声,是我昏了头吗?我的答案只有四个字,江湖道义,一切都是为了江湖道义。那金戈恶贼,滥杀无辜,十恶不赦。我赵泉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为江湖除一大害。” 不得不说,赵泉这一番话听起来大义凛然。 “赵公子,俺老李决定了,今夜我不走了。明天就去杀那狗屁的金戈恶贼,不论成功与否,有赵公子的承诺,俺老李就算把命豁出去了,也能给家人赚个五六金。” “兄弟们,人家赵公子如此仗义,我们万万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哪。” “誓取金戈恶贼的人头,为江湖除害。”说完,李姓壮汉左手举起,振臂高呼。 这一番话声泪俱下,既有煽动性,果不其然,又有三四人举手回应,最后,那营地中的数十人齐齐呼喊。 “誓取金戈恶贼的人头,为江湖除害。” 稍后,赵泉众人煮了一锅美味的肉汤,数十人喝汤吃肉,意犹未尽。最后尽都进入帐篷内休息。 篝火处只有那个叫赵泉的剑客停留,看来今夜是他守夜。 一群人吃喝谈笑,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灌木丛里竟然还有人。 徐庸铮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篝火旁。 可是他识海中的兵道天书却不乐意了:“这什么都没做,就从金戈剑主变成了金戈恶贼,主人,你是不是也太冤了?再说,你哪里叫十恶不赦,滥杀无辜呢,真该让这帮人看看当年那邪道教主的作风,那叫一个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不知为何,看着篝火处的赵泉,徐庸铮从他的脸上发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那笑容散发着好似奸计得逞的得意。 “莫非,这赵泉还有别的手段?他明明没有到达意境级别。” 徐庸铮细想也想不明白,自己被逼留在这大山十几天,不是巧合。那柄古怪的黑色小剑侵蚀他的识海是一方面,可是这帮人凭什么敢在山里追截自己? 帐篷里渐渐没了低声细语,突然,又有二人走出帐篷。 徐庸铮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当时痛哭流涕,向众人发出呼吁的李姓大汉。 两人蹑手蹑脚,纷纷来到篝火处。 “都睡下了吗?”赵泉轻声问道。 薛和点了点头,说道:“二哥,你就放心吧。刚才那汤里下了蒙汗药,我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大碗,亲眼看着他们喝下的。” “这就好。”赵泉说完话,就把额头上的纱布取下。 “大哥,今晚你辛苦了。”赵泉从身边掏出一个水壶,扔了过去。 而李姓壮汉一手接过水壶,麻利地揭开水壶。那只缠了绷带的手竟活动自如。 “原来是这样的好戏。”兵道天书啧啧称奇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兄弟齐心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江湖里从不简单。几多英雄自诩聪明,却总被雨打风吹去。简单只是情和仇,直接而血腥。几多传奇历史中的阴谋阳谋,都被埋在那涛涛大江里,留给后人遐想。 刀客薛和左手拿着一个灰色包裹,右手也是提了一个酒囊,与李姓大汉轻碰,然后一饮而下。 赵泉放下手里的绷带,起身往身后帐篷走去,帐篷门帘被掀起一角,而后轻轻放下。依次确认几个帐篷没有异样,所有人都昏睡了过去,赵泉这才放心大胆地坐回篝火旁。 薛和看着赵泉谨慎的模样,不平道:“二哥,嗨,你还信不过我吗?” 赵泉彻底解下额头上的绷带,笑着解释道:“不是二哥不信你,而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姓壮汉点了点头,冲刀客薛和笑道:“你二哥不过是去看看,你小子哪来这么大的脾气。莫不是赵府的大护卫当上瘾了,看着赵公子不顺眼?” 赵府的大护卫是假的,岭南赵家的公子,自然也是假冒的。 此时,薛和与壮汉颇为亲近,哪里有刚开始剑拔弩张的情况。徐庸铮这才看明白,三人实际乃是兄弟,方才的事件不过是一场戏而已。这场戏,自然不是演给自己看的,而是演给那帐篷里的人群的。 薛和可不敢顶撞,笑道:“大哥,今晚你的眼泪可真是吓到我了。连我都被你感动了,险些跟着哭了起来。” “这不是废话嘛!为了配合你二哥,我私底下不知道排练了多少遍?不过,偷偷告诉你,那几滴眼泪,是我偷偷抹了一些辣椒水。这他娘的,害我现在眼睛都有些生疼。”李姓壮汉用手抹了抹眼睛,爆了粗口。 赵泉也终于坐下,却没有饮酒,而是掏出一本书本来看。 薛和悠悠道:“二哥,你也太认真了吧。这本《观澜剑谱》,你揣摩了好几日,不是我说你,我们这种无门无派的小喽啰,就不要做着武林高手的美梦了。” “又说这种丧气话。你二哥不是说过了吗,那金戈剑主不也是无门无派嘛,怎么就不能自己揣摩揣摩呢?万一揣摩出第二个剑主,也未尝不可。”李姓壮汉也跟着打趣。 这时,赵泉才合上剑谱,微笑着道:“大哥,你也跟着打趣我。看来你的伤没什么大碍了。” 饮酒之后,血气上涌,身上片刻即暖。壮汉伸了个懒腰,然后笑眯眯地看了薛和一眼,说道:“来,三弟,给咱们汇报一下今天的收获!” “好咧。”刀客薛和打开那个黑布包裹,清点之后,禀报道,“大哥,二哥,今天的战果可不比昨天。金戈剑主杀了十三个,重伤了七人,那七人被救回之后,又有几人撑不住,所以营地里又死了四个,一共十气人。收获银子八百多两,还有他们手中的兵刃,也被我藏在隐蔽处。” “这一次,就没上一次幸运了。我一本功法秘籍都未曾搜出。真他娘的晦气。” 听到薛和的汇报后,壮汉不禁摇了摇头。这等的死亡人数,不过八百多两银子的收获。也不像前几日的收获了。 片刻之后,刀客薛和又是心有不甘,气愤说道:“那金戈剑主怎么不多杀几个?亏他还是扶摇榜第十的高手呢,这么心慈手软。干他娘的。我明明看到这里面有人是怀揣刀法秘籍的。” 兵道天书听到此话后,不由得哈哈一笑,出来这么久,他第一次听见别人说徐庸铮心慈手软,没想到还有人夸奖杀人如麻的金戈剑主的。 李姓壮汉知道,先前赵泉得到《观澜剑谱》之后,薛和眼红不已,一直想要得到一本刀谱,虽然薛和嘲讽赵泉,可心里着实是羡慕不已。李姓壮汉出声安慰道:“三弟,不必动气。大不了,这次出山之后,大哥去金意楼帮你买一本刀谱。” “这金意楼的刀谱可不便宜。要是加上配套的功法,那更是价值不菲。”薛和自然知道这金意楼的买卖,可如今这营寨里有人怀揣刀谱,他又何必去花钱买呢? 片刻之后,薛和单手做刀状,咬牙提议道:“大哥,要不我们先下手为强?” 李姓壮汉一惊,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看了一眼一旁的赵泉。 “不可。”谁知薛和这个建议刚说出口,赵泉立马出声道,“这个方法万万不可。人是金戈剑主杀的,我们不过是偷窃之道。若是我们动手杀人,那我们真的变成了杀人越货的强盗。” 薛和听到这话,更加气愤:“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自己得了一本剑谱,就在这说风凉话。二哥,你未免也太不顾兄弟死活了吧。活该日后你成为武林高手,而我就只能沦为他人的刀下亡魂?” “再说了,反正这些人迟早要死的。早一刻和晚一刻死又有什么分别?死在金戈剑主的手里,和死在我们手里,还能死出个花来?” “我们虽然没有亲手杀他们,可他们是被我们怂恿着去送死,二哥,你不会以为我们手底下真的是干净的吧。” 这话听着不无道理。看着薛和不忿的神情,赵泉淡淡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要怪只能怪他们不自量力。和我们没有任何干系。” “姓赵的……” 眼看形势紧张,李姓壮汉忙站起身来,呵斥道:“别吵了。都是亲兄弟,何必为了一些小事伤和气呢?薛和,这件事是你的不对,快和你二哥道歉。” 虽然站起身来道歉,但是可以看出薛和心不甘情不愿,最后很快别过头去,低头不愿再言语。 叫赵泉的剑客也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李姓壮汉督了一眼薛和,对此他也是无可奈何。谁让这小子是自己的亲弟弟呢。 他问道:“二弟,明天我们怎么脱身呢?” 赵泉答道:“大哥,明天我们每个人都得死。” 薛和一声冷哼,赵泉知道他在表达不屑与不满。赵泉解释道:“他们自然是每一个都要死。而且,必须死在金戈剑主的手下。至于我们,自然是要死出个模样来。” “怎么叫死出个模样来?”李姓壮汉皱眉问道。 “我们自然不会真的死。只需要假死,就可以瞒过所有人。这上百人的队伍,谁人少个头颅,谁人少个手脚,都是正常。最后一把火下去,哪里还认得哪根是谁的尸骨呢。” “这把火,江湖中人自然会认为是金戈剑主所为。先前那些尸体墓碑就是明证。而我手中的这张血布,更是关键中的关键,一定要妥善处理。” 李姓壮汉不解问道:“你这话,倒是让我越来越糊涂了?这张血布毁去,不是更为妥当吗?不然,真传到岭南赵家的手里,那我们岂不是漏了馅吗?” “若是毁去,我们三人将死无对证,反倒惹人生疑。万一有漏网之鱼,我们势必会万劫不复。这上百人里,不乏一些门派中人。大哥,你觉得我们能像金戈剑主一样,躲过那些人的追杀吗?”最后,赵泉抛出了一个问题。 “那怎么办?烧又不能烧,毁也不能毁,难不成真要送回岭南赵家去?到时候,他们查无此人……”想到此处,李姓壮汉愣愣地看了一眼赵泉。 四目相对,赵泉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大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一旁的薛和又忍不住插嘴道。 李姓壮汉低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祸水东引,岭南赵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万两白银在手,我们改头换面轻而易举,大不了更名易姓,换个身份行走江湖便是了。” 赵泉干脆收起了那本剑谱,最后站起身来,伸出手来,手掌朝下,笑着说道:“现在我们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保证这里所有人都死干净,死在金戈剑主手下。一个都不能留。” 李姓壮汉也站起身来,一手搭在赵泉手背,“荣华富贵近在眼前,不容有失。” 赵李二人目光投向薛和,薛和嘟着嘴巴站起来,也将手搭在一起。 三人齐呼口号:“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最后,赵泉与李姓壮汉回到帐篷里歇息,只留下薛和一人守夜。 徐庸铮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没曾想,今夜只是来找寻物件,竟然听到如此的一个阴谋。三人以徐庸铮为饵,钓数百人上钩。而后引徐庸铮大开杀戒,最后收尸之际,大肆搜刮钱财与功法秘籍。 “这等的商机,想不到终于被人发现了。”兵道天书再一次赞叹道。 可惜的是,徐庸铮经过下午的休整,已经恢复了些许气机。他今夜来此,本就为了借些衣裳和银两。 知晓三人阴谋之后,他更不打算在此处停留。 “那剑客说道改头换面轻而易举,想来他们应该有易-容的面具。”徐庸铮细细思忖,身子终于如风,灵动飘入帐篷之内。 第二日,众人醒来,只觉睡得舒坦,谁也没有发现异样。 只是这日里,他们来到盯人放哨处,那几人昏死过去,对金戈剑主的行踪一无所知。 而这群人立马行动起来,遍寻山林河流,未曾发现金戈剑主的身影。 傍晚时分,赵泉翻开枕边的包袱,发现里面的秘籍纹丝未动,却独独少了一张易-容面具。 众人累得气喘吁吁,瘫坐在原地。 三兄弟则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 第二百八十七章 凉茶凉酒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逃亡途中,一切都不能太过讲究。 当天夜里,徐庸铮打晕了那几个暗哨之后,来到溪水边,简单的一番洗漱,总算将那身满是血污的衣裳给褪下。 带上那张不甚贴合舒适的面具,徐庸铮只觉整张脸都被拘束住。面具具体容貌如何,他也不清楚,只是借着月光,迎着水面一看,甚是丑陋。那个鼻子奇大无比,好似一个蒜头,而颧骨高高突起,偏偏额头狭小,不过,这么一看,倒是算丑得有特点。 趁着月色,离开那座大山之后,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徐庸铮发现路边有一辆马车,马车之前有骏马两匹。 马车自然有主,骏马被人绑在一根木桩之上,但是一片荒郊野岭,马车车厢却空无一人。 徐庸铮觉得奇怪,思忖许久之后,终于是解开那车架,迁走了当中一匹骏马。马儿抬足嘶鸣,似要反抗,经过徐庸铮一番眼神调教,最后安静了下来。 自知这种不问自取的行为不够厚道,徐庸铮用石头将数十两银子压在那车厢前面的木板之上,算是单方面完成了交易。 骏马飞驰,徐庸铮不知不觉中跑出了中州,来到了与陵州交界的山脉处。 …… 陵州为天下十州之一,位于陵乐江之北,恰在无数山川环抱之中,再往北则是天下富庶之地的中州,而往西南望去,便是幽州与扬州。这两州也是天下闻名的土壤肥沃,物产丰富之地。陵州可谓处于中原最繁华地段的中心,又占据陵乐江与玉扬河的交汇处。依理讲,这陵州应该是商贾云集,民生昌荣才对。 可偏偏陵州显得有些生气不足,并不是这里景物如何萧瑟,也不是陵乐江两畔宅屋如何残破,更不是陵州人口稀少。而是陵乐江上再无乐。 陵乐江起先并不叫陵乐江,只因江上常年多声乐,悦耳动人,累日不息,天下闻名,它又被称为天上人间第一乐府。时乐师合奏,江川沸腾,鱼与鸟共乐,山林野兽相伴鸣,一时可谓天下奇观,所以此江改名陵乐江,寓意与陵州共乐。然而,自从十二年前陵州两大世家的齐家和尺家一朝覆灭,陵乐江上从此沉寂,一片死水。 其后,陵州民风易俗,山林多山贼,天下共厌之。世人曾言:两大世家的覆灭,也一并带走了陵州的灵气与太平。 天不予时,前年陵乐江发了一场大水,冲毁了上游的堤坝,更是引发了山洪,黄河之水直灌原野,当年就淹死了不少人,几多房屋被毁,更是有不少人背井离乡,才得以保全性命。幸亏那场洪水之后,金意楼开仓赈灾,才保住了陵州的半数人性命。 世家落败,无人可拥地利,所以,人不再和。失去了礼乐熏陶,民风彪悍异常,不少人拿起锄头私斗。更有甚者,提着柴刀,就上马做贼,落草为寇,为这陵州的动荡不安,再添一分血腥。 这一现象持续数年,更有不少侠客于此折了性命,毕竟白日为农,夜晚为寇,谁人也防不住。其后,贼寇拦路的现象,似乎愈演愈烈。许多商贾选择往来路线之时,都会有意识的避过陵州。若是实在不可避免,也得请数十个镖师护卫随行。曾有扬州的大商人计算过,一把大好买卖运往陵州,一路下来,一番打点,虽有些赚头,却是芝麻。那大头却没能落入自己口袋,落入了当地贼人之手。于是,陵州又有了一个新的天下闻名,穷山恶水,专出刁民。 陵州看似依旧热闹,白日里大好时光,路边酒肆茶舍之上常有人端坐谈笑,本是农忙时节,那些农民却没有去地里劳种,嘴里谈笑,眼睛的余光却是对着过往行人不住打量着。陵乐江码头上更是一艘大船都没有,只是零落停了几艘破烂竹筏与小船。 大道之上,更是连一匹骏马都没有。 茶舍当中,有六七个农民模样的人正围在一起,其中有三四人肩上都搭着粗布毛巾,小二模样打扮,不过生意清淡,桌上几多灰尘,他也没多少心思擦拭打理。 农忙时节,在大白天里闲聊,显然不是什么正经农民。 被围在正中间的,是一个男子。男子袒胸露背,胸膛之上有数道疤痕,裤腿高高挽起,脚下穿着草鞋。他一脸浓密胡须,眉眼当中有一股狠劲劲。 “话说当时,那剑客被我说中心事,一时生气,那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提剑就要刺来。我呢,自然临危不怕。立马就从我的裤腿中掏出一把小刀,只见一个懒驴打滚,紧接着使出了我的成名绝招,回首一掏。那剑客,防上不防下,一招就被我伤着了。这伤着了可不要紧,那剑客也彻底急了眼,剑招挥舞,我就不停地用小刀招架,看准了时机,一刀就砍在了剑客的手上。那剑客手一伤,扔下了剑,终于痛德满地打滚。就这样,一代高手剑客倒在了我脚下。” “他哭着喊着求我饶命,我是谁?我可是大名鼎鼎,江湖上排得上名号刀客。我能不答应吗?当时,我就说,只要你喊我一声爷爷,我就放过你。但是,你不能在欺负良家妇女,不然,下次我一定要煽了你。那剑客最后喊了我一句爷爷,屁滚尿流地离开了。” 其余几人小弟模样,听到这里都是眼睛发亮。 “纪大哥,那你就没让那狗东西留下点什么东西?” “对呀,纪大哥,路过咱们陵州,还有不交过路费的道理?”另外一个农民提醒道。 “住嘴,你大哥我是贪财之辈嘛。我们讲究的是规矩。讲的是道理。不过那剑客倒是给我留下了个数十两银子,当作赔罪。” 众人大笑,齐齐赞道:“纪大哥,有本事。” 山路之上,一匹骏马缓缓驰骋过来,纪姓男子本要张口,听到马蹄之声,看到马背之上有个男子,背上似乎背着不少东西。 本着雁过拔毛的原则,纪姓男子一本正经,笑着招呼大家道:“兄弟们,来活了。” 众人很快散开。 来人正是徐庸铮,道路之上立着削尖的木头桩子,还有几根木头架在尖木之上,当作栅栏只用,将道路栏得严严实实。栅栏甚高,不仅马匹很难越过,人也很难走过,大有此路是我开的架势。 栅栏之后,走来一个少年,那少年身穿粗布衣裳,肩上搭着粗布毛巾,小二模样的打扮。 只听那少年满脸笑意,笑着说道:“客官一路风尘仆仆,想必是累了吧。不妨来我这里喝点茶水,再上路也不迟。” 徐庸铮皱着眉,眼睛里盯着那些尖木栅栏,不说话。 那少年恍然大悟,说道:“哦,这是防山贼用的。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客官,你要是进来喝茶,我就帮你挪开。” 此处已经是前往陵州的必经之路。徐庸铮明白,若自己不想走这处,必定是大费周折。 “那你开道吧。我也正好有些渴了。” 那少年招招手,唤来身后三人,手脚麻溜地就挪开了那尖木栅栏。 不知道是否有意为之,栅栏移开之后,却只留下一条小路。那少年上前,一把牵住了徐庸铮马匹。 骏马有灵,似要扬蹄一踢,不过,很快被徐庸铮压下。 那少年并未察觉到这一点,笑着道:“客官,这里可不能骑马,不然马受惊或是受伤,那就不好了。我来帮你牵马吧。” 徐庸铮平静说道:“好。” 本是一人牵马,另外三人将栅栏挪回原处之后,却是步步紧跟,将徐庸铮围在当中。 “这位客官,瞧你一身贵气,不知你从哪里来?来陵州又要做什么呢?” 徐庸铮环顾四周,答道:“从东林过来,不过是路过陵州。” 这说的自然也不是真话。徐庸铮身处逃亡,背负惊人的悬赏,也没必要对一个店小二说真话。 少年握住绳索的手极为稳健,似乎牵惯了马匹。不过那少年极为善谈,似打开了话匣,竟是不依不饶,问道徐庸铮家世,年纪还有婚配。 这种问题徐庸铮自然是一个都不回答,默不作声,那少年一阵尴尬之后,就不再言语。来到茶舍处,徐庸铮看到茶舍条件无比简陋,破布之上的茶舍二字早已模糊不清,灶台之下一片冷,没有任何硝烟升起。那五六张桌子随意摆着,桌子之上,还有肉眼可见的灰尘。 那少年发出邀请道:“客官,到了茶舍,你下马吧。” 徐庸铮观察力何其敏锐,仅在刚才片刻功夫,那茶舍中其余几人不止一次江将目光投向自己,莫非这里也有埋伏? 选择静观其变的徐庸铮干脆下马。那少年立马牵着骏马走向别处,嘴里喊道:“这一路奔波,想必这大马也累坏了,我牵着它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那少年眨眼就消失在徐庸铮眼前,进了一间茅舍。可惜,这样体贴的服务并不能唤来徐庸铮的好感。 那少年消失之后,他被另外一个小二招呼着坐下。 “大爷,你要喝点什么?凉茶还是凉酒呢?” 第二百八十八章 好说话,一口价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既然来到茶舍,自然是要休息片刻,顺带着吃点东西,好继续赶路。 可当徐庸铮问到有没有吃食的时候,那小二冷冷说道:“茶舍简陋,只有花生米。” 最后,徐庸铮叫了一壶凉茶,惹得那小二一声嘀咕。 “原来是个穷鬼。” 这一句声音极轻,可徐庸铮听得真切。 片刻之后,那小二很快上了一壶凉茶,顺带着还有一壶凉酒与一小碟花生。 徐庸铮皱眉问道:“我好像只叫了一壶凉茶。” “哦,”那小二微微一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看客官你赶路辛苦,需要喝酒暖暖身子,而下酒自然少不了花生米。” 这话说得倒没毛病,更有几分对客人的关切,如果那凉酒和花生米都不要钱的话。 此时,徐庸铮一眼看着桌上的花生,那上面还有些许红土,想来是刚出土不久。如此新鲜的花生,倒着实别有一番风味,只是难以下嘴。 看着徐庸铮沉默的样子,那小二再度开口打趣道:“客官,你不会是舍不得吧。都说穷家富路的,你一人孤身在外,可得对自己好一点。再说,这花生米和凉酒不值几个钱的。客官你尽管吃吧。” 徐庸铮点了点头,说道:“就这样吧。” 客人稀少,茶舍先前那三人依旧有说有笑,只是,时不时打量着徐庸铮的目光,徐庸铮只当作是空气。 分明有灶台,却是上凉茶凉酒,也不知店家如何居心。 徐庸铮将剑匣放在桌子旁边,包袱并未解下。许久之后,那店小二上前一看,徐庸铮身前茶杯都没有掀开,凉茶自然未倒,再看徐庸铮那双手,手上没有一点泥巴,那一小碟花生米也是原封不动,至于之后那壶凉酒,更不用言说,依旧放在原处。。 店小二没有再说话劝说,看着徐庸铮冷若冰霜的模样,冷笑一声就走开了。 突然,听得一声马叫,徐庸铮一眼认出那是自己所骑的骏马。骏马有灵,一路奔向徐庸铮,身后只留下一路烟尘。 徐庸铮神情凝重地看着烟尘之后。 很快,就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起初搬开栅栏,接待自己的店小二。而另一个则是一位胡须发白,赤裸着胳膊的老汉。老汉手里拿着刀,一脸愤懑地叫嚣着冲了过来。 “贼马受死,看老汉我一刀劈了你。” 徐庸铮站起身来,一手按在骏马头上,方才还显得有些焦躁骏马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老汉跑上前来,已经是气喘吁吁,他一手叉腰,睁大眼睛问道:“这是谁的马?” 这便属于明知故问了。 徐庸铮点头说道:“这马是我所有。” 那老汉左右踱步,仔细端详着徐庸铮:“我看着,怎么不像是你的马呢?你可想清楚了,这马可是闯了大祸。” 徐庸铮问道:“什么大祸?” 这时,那店小二才不紧不慢走上前来,解释一番。原来那店小二本来是想喂骏马一些草料,不料这骏马片刻功夫,就跑到了人家的农舍里边去,不仅践踏了那一满园的菜叶果实,更是吃下了这老汉的稻子。等到老汉发现,就提着刀来追杀了。 徐庸铮静静听着,这小二最后说道:“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这大马。要怪也怪我,一时没有看住它。葛大叔,要不这样,我赔你。” “赔,你赔得起吗?”那老汉一把将小二推开,怒喝道,“给我走开。这匹贼马把我今年准备过冬的菜叶果实也糟蹋了,老汉我就不能过个好冬,更可气的是,它把我用来做种的稻子给吃了精光。那可是老汉我祖上留下来的,整个陵州独此一份。老汉怕是今生再也吃不到那样的稻米了。” 老汉说话之时,手中那柄柴刀指着骏马,最后更是狠狠说道:“贼马,我真恨不得一刀砍了你。” 店小二恰到好处的一把拦住老汉。 “葛大叔,你别这样。你别生气。虽然我没多少银子,我保证赔给你。” 小二说话间,更是有意无意地看着徐庸铮。 “走开,臭小子,这不关你的事。” 葛老汉说话也是瞥了徐庸铮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找的就是你。 “瞧着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得,可惜演技实在是差了些。”兵道天书看着这一番闹剧,笑着道,“这个时候,老头应该声泪俱下,扬言杀马吃肉。而那小二要以性命护着,这才是一出好戏嘛。” 不愿看着这两人拙劣的表演,徐庸铮冷冷道:“你想要多少银子?” 这一问,可是把老汉给问愣住了。小二也是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发生这种纠纷,若是一般的侠客,都会去老汉的农舍里看看究竟,毕竟,马儿闹事,畜生又不能开口说话,被人冤枉也只能受着。主人多半要看个究竟。其次嘛,侠客多半会不相信马儿吃稻子,更想看看这葛老汉的稻子是如何一个好法。这之后,免不了一番争吵。 可是,徐庸铮就这样耿直地问道,避过了与人讲道理的聒噪,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赔钱的问题直上。 此话一出,老汉果真没有再发作,更没有惺惺作态,叫嚣着什么这不是钱财能解决的问题。 葛老汉也很实在,麻溜地收起刀,笑着说道:“看你这后生态度不错,老汉我也是个爽快人。好说话,一口价,你随便给我个五十两银子就好了。” 这无异于信口开河了。若是五十两银子买一些菜叶果蔬,若是便宜些的,能将整个小院都给堆满。纵然是价钱稍贵的,也能填满小半间房。 见到徐庸铮微微蹙眉,老汉不耐烦道:“你若是不信,可以到我院里去瞧瞧。看这贼马做的好事。” 岂料,下一刻,徐庸铮从怀里真的掏出一张银票,面额可观,正是五十两。 “不必了。”徐庸铮说着,就将那张银票给递了过去。“这刚好是五十两。我们两清了。” 如此直截了当,那老汉接过银票之后,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话。 事情发展完全脱离了控制。这侠客一没争论,二没讨价还价,倒是爽快。只是如此一来,老汉收了钱之后,依旧愣在原处。就连小二也一时之间没了话语,只是眼神闪烁,飘向了徐庸铮身后的大汉。 徐庸铮问道:“怎么?拿了银子不走,莫非是刚才帐没算明白?” 葛老汉赶紧赔笑,说道:“说笑了,只是老汉我跑了许久,口有些渴了,想喝壶茶。”说实话,如何好宰的羔羊,他倒是第一次见。 这店小二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眼前这个丑人真的是江湖人士吗?他不仅相信了葛老汉的片面之词,还真的给了那老汉五十两银子。那贼马践踏了人家园子不假,可是他有意为之。至于那稻子,更是不必细说。大马先是吃了数捆马了,最后才吃了了两口稻子。不过,这稻子也是他喂的。 徐庸铮想着,老汉拿钱之后要做什么事,自然与自己没有干系,更没必要去理会。 回到座位之上,徐庸铮不再打算停留,而是大喊了一句:“结账。” 起先那个小二走上前来,笑着的时候,脸上两坨肉鼓起,伸出了五根手指头,说道:“客官,我们也是好说话,一口价。五十两银子。” 早就猜到了这茶舍可能是黑店,徐庸铮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算清楚了吗?” “客官放心,小的当然算清楚了。” 世人都说店大欺客,如今不过是一处简陋茶舍,一壶凉茶便要去五十两银子。这分明是将人当成猪来宰。徐庸铮心中更加确信,这是黑店无疑。 “一壶凉茶要五十两银子?” 听着徐庸铮再度开口问道,那店小二勃然大怒道:“你这人真是婆婆妈妈,好不痛快,都说了是五十两银子,你又不是聋子,赶紧给我就是了。” 看来,这人也看到了老汉因为骏马要账一事,见识了徐庸铮的脾气。此时,说起话来,更是言语不善。 “再说,刚才那老汉你都给了五十两银子,这一壶凉茶也是我们老板祖传的,陵州独此一份,不值得五十两银子吗?” 若是平时,这店小二万万不敢开如此高的价钱。可是经过葛老汉这么一闹,他明白了,眼前这侠客分明是个冤大头,而这么些年的磨练,他一身见人说价的本事岂是白炼的?所以一张嘴,同样也是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虽不是小数目,对徐庸铮而言,也只是小事一桩。 可此时,徐庸铮偏偏不愿当这个冤大头,而是问道:“你给我好好说说,这五十两银子的凉茶,究竟为什么这么珍贵呢?” 那店小二摆了摆手,表示懒得解释,而是威胁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给还是不给?不给的话,我去叫我老板过来。” 店小二不耐烦的模样,让徐庸铮更加来了兴趣。他干脆坐下,说道:“那你,还是把你们老板叫来吧。” “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若是我们老板来了,可不止这个说法。你小子若是识相的,就赶紧给我五十两银子。”那小二不耐烦道。 徐庸铮笑着说道:“快去吧。我等着呢。” 那店小二临走之前,仍是咬着牙威胁道:“好,行。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就去叫我老板。你给我等着。” 徐庸铮一把提起剑匣,不料那旁边四人都是同时起身。当中有一个是方才已经得手的葛老汉。 冷冷一眼望去,葛老汉故意说道要站起身伸个懒腰。而那三人都是同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最后齐齐坐下,三人再度喝起酒来,也不觉得尴尬。 第二百八十九章 恶言恶语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让我看看,是哪路的龟孙吃凉茶凉酒,却不愿给钱。” 人未到,语先至。 这间茶舍果然不简单。男子袒胸露背,胸膛之上有数道疤痕,裤腿高高挽起,脚下穿着草鞋。哪里有做生意人的模样。 他一脸浓密胡须,眉眼当中有一股狠劲。此时,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环顾四周。身后数个小二跟着,其中一人指了指徐庸铮所坐的地方,向男子示意。 那男子走过来,一脚踏在板凳之上,然后笑着说道:“这位兄弟哪条道上的?” 见到徐庸铮不说话,沉默对待,那男子把玩着匕首,介绍道:“对了,我先自我介绍吧。本人姓纪,纪海川。附近的人看得起我,都叫我一声纪大哥。当然,这间茶舍也是我和几个兄弟合伙开的,也就是说,我也是这里的老板。” 徐庸铮看着这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心知肚明,这茶舍老板此时出来,是为了方才谈不拢的价钱。不过,徐庸铮倒也不怵。 “纪掌柜,一壶凉茶五十两银子,我走南闯北,就算是在金意楼里,也没喝过这么贵的茶。” 纪海川瞧了一眼身后的小二,在手上敲了敲匕首,斜眼问道:“还有这回事?” 刚才那个店小二这才上前,在纪海川耳朵低声细语。 纪海川听后,立马一脚踢在这店小二的腿上,嘴里更是骂道:“狗东西,这样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丢人现眼。赶明儿把你给扔江里去喂鱼。” “纪大哥,不是……”那店小二一脸的憋屈,还要开口说话,却被纪海川一掌重重拍在脸上,拍得他晕头转向。 接着,纪海川一把将匕首竖直插入桌子内,鄙夷说道:“人家是鼎鼎有名的大侠,会在我们这个小小的茶舍赖账不成?你到不如说你家的母猪会上树。你家的母猪会上树吗?” 教训完小二之后,然后纪海川转过头,面色柔和说道:“这位兄弟,原来都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徐庸铮说道:“既然是误会,澄清了就好。这壶凉茶多少钱?” “二十两银子。这可是赔本买卖,一碗凉茶出来,可都是上百道工序。这一道就是取水,我们都是取的上等的甘泉水……” 纪海川报出价钱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接下来,纪海川竟然真的解释起来,还别说,挺像模像样。徐庸铮看了他一眼,也懒得细究,茶既然未喝,他自然不知其中滋味。徐庸铮淡淡说道:“那就二十两银子吧。” 说完,他将手探进包袱,细细摸索着。 不料,一旁的几位小二竟是伸直了头,瞪大了眼,似乎想要看徐庸铮的包袱里有多少银子。 很快又是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那纪海川一把夺过,然后双手将银票拿在眼前,慢慢端详了起来。 纪海川检查了几个关键的印章处,银票也很快就确认完毕。 “兄弟,是个爽快人。是二十两银子没错。不过,”纪海川话语一顿,说道,“这桌上的凉酒和花生,兄弟能否给个解释呢?” “是你们的人自己上来的,我丝毫未动。既然不是我点的,我就不会吃。既然我没有吃,我自然就不会给钱。这个解释,掌柜的,满意吗?” “真的是这样吗?”纪海川回头问道。 那店小二吞吞吐吐,“大哥,事情是这样的……” 纪海川一把抓起匕首,捏起那小二的衣领,寒声威胁道:“早就和你们说了规矩,你们不听。臭小子,强买强卖的勾当你也敢做,真不怕老子宰了你吗?” 他心里想着,这种行为都不能激起你这侠客的见义勇为? 徐庸铮皱着眉,缓缓开口道:“掌柜的真要打要杀,也不必当着我的面。我向来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 岂料,纪海川立马松开了那小二的衣领,笑着说道:“算你小子好命,今天是这位客官救了你的命。” 这等善解人意,变换嘴脸的本事,寻常侠客见了倒是自愧不如。不过,这时纪海川倒是十分高兴,双手鼓起掌来,赞赏道:“兄弟,你这见义勇为的心肠,真是让人佩服。不过,这桌上的凉酒冷菜,你真的丝毫未动?” 看着纪海川冷笑模样,徐庸铮依旧不咸不淡说道:“若是掌柜的不信,自可以检查一番。” 纪海川脸色一寒,挥手招来那小二就上来检查。 接下来,那小二将花生一粒粒摆在桌上,细细地数了起来。不多不少,刚好二十颗。至于那凉酒,小二晃荡了酒杯,酒水叮叮作响,揭开酒壶,小二才确认完成。 “老大。这花生米少了十颗,凉酒也少了三四盅的量。” 纪海川嘴角一扬,似笑非笑问道:“兄弟,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若是徐庸铮想辩解甚至与人争论,纪海川倒是十分乐意见到这个场面。 徐庸铮冷冷一看,发现坐在另一桌的那三个客人早已站起身来,喝得微醉,惺忪的眼睛里更是看着此处。徐庸铮知道,自己一旦开口辩解,那三人势必会开口加入。到时候,三人作证,他不吃也是吃了。说到底,争论这件事,就是讲究人多力量大。更何况徐庸铮此时只有一个人。 徐庸铮斜眼瞥了纪海川一道,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想不到纪掌柜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兄弟我偷吃了。” “这件事,是兄弟做错了。” 纪海川心头微凛,不知道徐庸铮到底耍什么花样,更是看不出徐庸铮的深浅。难不成这侠客真的是个软柿子不成? 纪海川面色再度柔和起来,说道:“兄弟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几杯凉酒,几粒花生米的事,这点吃食就当我请的。兄弟不必在意。” 一者未动丝毫,当成吃了。而掌柜的明明是要钱,却故作大气。 “那怎么能成?我们初次见面,哪能让掌柜的请客呢?这样吧,我再出三十两银子。”徐庸铮脸上带着笑意。 一旁的店小二身子蓦然一松,只是这时,轮到纪海川弄不清楚徐庸铮意欲何为。 这一次,徐庸铮不再掏银票,手掌中多出了一锭银子。 足称的银子都会做成元宝形状,寻常元宝两端翘起,中间饱满,从上往下看,更似一艘小船。可惜,这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形状着实有些奇怪。 因为银子中间似被重物夹瘪一样,整艘小船也变得歪歪扭扭,哪里还有半点元宝的样子。 纪海川定睛一看,那元宝中间凹陷,分明是两个手指印。他脑海里念头飞速流转,怎料一旁的小弟看着他发呆,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臂,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大哥,银子到手了。 “我曾听人讲过一个故事。” “只是不记得什么时候,一家百年的饭馆只做米线,米线味道甚好,远近闻名。米线也是明码标价,只要三文钱一碗。一日,有一个穷人家的小孩到了这家饭馆里,鼓足了勇气,点了一碗米线,美美地吃了一顿,更是连汤都不剩。最后,小孩去给小二结账的时候,掏出了三文钱。” “小孩只吃一碗米线,自然只需要付三文钱。可是,也不知那小二是中了什么邪,竟然说小孩吃了两碗米线。二人各执一词,争论了起来。小二手里拿着两个碗,小孩还是争论道自己只吃了一碗米线。” “这时候,有一些看客出来主持公道。说道小孩虽小,却不能赖账。明明是自己贪吃,吃了两碗米线,耍赖说只吃了一碗。” “一碗两碗,不过是再多三文钱的事。谁料,那小孩为了证明自己清白,竟是用刀割开了自己肚皮,用碗呈了整整一碗血红米线。” “这时,旁边的看客又说道,这小孩是消化完了的,两碗变成一碗也是正常。穷人家的小孩最后倒在血泊了,没能再解释。” 这个故事不算生动,徐庸铮讲故事的口吻也着实一般。 “故事中那个小孩最后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纪掌柜的,你告诉我,那个小孩到底是吃了两碗还是一碗呢?” 纪海川脸色一变,讪讪说道:“兄弟,这种道听途说的事情,我到哪能知道呢。” “我没有兄弟,纪掌柜也不必喊得如此亲切。不然,我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和纪掌柜的结拜。” “那感情好呀。” 徐庸铮笑意更甚了:“纪掌柜的误会了,上一个和我称兄道弟的人,被我一剑削下了头颅。” 这句话突兀,不过,在场的众人心里一紧。 接着,他微笑着看着纪海川,轻声问道:“如果我是那个小孩,我一不会争论自己只吃了一碗,二不会割开自己的肚皮。纪掌柜的,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纪海川没有答话,事实上,他也不适合说话。毕竟故事发生在眼前,不过小二依旧是小二,凉酒和花生换成了米线,而徐庸铮更不是那个穷人家的小孩。 “我会再去借三文钱给那小二。” “不过,事后我不声不响弄清楚那小二家在哪,不管是水里还是饭里下毒也好,还是趁他全家熟睡之后放火也好。我要报复,就要那小二家破人亡。”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众人心里的寒意顿起,似冬日里的寒风一吹。 纪海川认为,这种动辄要人家破人亡的话,若不是恶狠狠的说出,气势必定会减弱不少。而此时眼前这个侠客眸子里满是笑意,那张丑陋的脸上更是没有半点凶狠的味道,他心底那种熟悉的畏惧感再次涌上心头。该死,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面对的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好了。闲话也不多说了。掌柜的,我要赶路了。” 说完,徐庸铮朝纪海川拱手道别,骑着大马,一声长啸,道路上尘烟四起,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 “老大,你就这样放他走了?”清点花生米的小二怔怔问道。 纪海川一手拍了拍这小二的肩膀,骂道:“谁让你这个笨蛋,竟然只报五十两银子。你要是狮子大开口,那丑……侠客还能不给吗?” 看着众人有些害怕,纪海川开玩笑道:“依我看,他最后讲的故事,不过是吓人罢了。若真的有本事,将我们都给杀了呀。” “他要真的有本事,开始能给葛老汉五十两银子,息事宁人吗?瞧你们那一个个怂样,以后别丢我的脸。” “算了,算了。都到一起来,我们来分银子。” 听闻这话,那三位看客也是满脸笑容地走上前来,葛老汉老老实实上交五十两银子,纪海川从怀里掏出了刚才到手的银票。 看着桌上还有三十两足称而不成元宝形状的银子,纪海川示意小二将银子拿过来。 那店小二轻轻一拿,就把银子拿在手中,很快就递了过去。 纪海川重重一咬银子,银子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牙印。 纪海川脸色一变,惊道:“不好,让这小子恶言恶语给骗了。我们去追。” 说完,纪海川招呼数人骑马,就要去追徐庸铮。 第二百九十章 糖葫芦与剑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陵州无大城,此大不是地大物博的宽大,而是天下可称道的大家之大。一夜之间失去了两大世家,陵州瞬间变得鱼龙混杂。 一座旧城遗址,城墙高一丈有余,城楼之上破败不堪,长满了青菜,瓦砾杂乱,少有大人在此,仅有附近的孩童追逐玩耍,惹得大人好生担忧。 城楼之下,告示张贴。人群黑压压一片,徐庸铮站在远处,不愿往前凑热闹,听得人群议论声,原来又是商人之流招收护卫。这几天的游历下来,徐庸铮发现这陵州简直没有规矩可言。商人之流若没有几个护卫保驾护航,怕是很难出这陵州城。纵然是出了这陵州,就是不死也得掉块肉。 很快,就有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挤开人群,他腰间绑着一柄大刀,浓眉大眼,甚是威武。 “让俺来试试。” 一声请字,另外一位黑衣剑客伸手示意,一蹬脚之后,身形如燕,翻身一转,率先登上了那城墙之下半人高的一块石基。战事不在,石基也早就失去了原先的作用。这一番上台颇为轻巧,博得了好些围观人群的喝彩。 这大汉倒是老老实实地走上了石基,这也引得一些人群的倒喝彩。 “这样的本事,当什么护卫,不如回家种地。” “正是,人家好歹是飞上去,你走上去,还要不要脸。” 那魁梧的汉子也不觉得羞愧,而是握紧了刀鞘,下一刻大刀亮出,一阵寒光起,他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率先出了手。 剑客本来脸上带着笑意,准备问道汉子的姓名和师承,不料这魁梧汉子抢先出手,让他没法开口。不过,他微微一笑,也不见怪,拿住剑鞘就比拼了起来。 这等真刀真枪的打斗比试,很容易就令人热血沸腾。没多久,石基周围便挤满了不少人,还有些老百姓兴致勃勃地搬了家里的长条板凳,三人一群,四人一伙地看起热闹来。这等人群聚集自然少不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和买花生瓜子的商贩吆喝,小孩哭着吵着要糖葫芦,大人为了耳根子清净,也愿意掏几个铜板为小孩解解馋,还有些人也是纷纷买起了花生瓜子,唠嗑了起来,准备看这一场持久好戏。 更有一些资本颇足的赌庄开出了赔率,眨眼功夫,一些汉子就扔出了四五个铜板,还有些女子也是纷纷地掏出了两三个铜板赌那剑客能赢,所谓小赌怡情,其中一些手里拿着刀剑的侠客也是离不开此节,不过他们的赌注就比较大,一般是一二两银子。眨眼功夫,大部分人就已然下注。 不得不说,这魁梧壮汉的臂力惊人,他手里的大刀起码也有二十来斤,一顿挥舞之下,银光闪闪,好不吓人。 人群一阵喝彩,更是爆发出一阵掌声,不少人齐呼高手,更有不少汉子站在板凳之上吹起了口哨。 而另一位剑客手中剑始终未出鞘,紧紧凭着剑鞘和身法,就把壮汉的攻击给招架住。最后,那剑客一声大喝:“白鹤亮翅。”那剑鞘往上一撩,整个身子展开,倒是颇得白鹤的神韵。 那一剑已到壮汉的喉咙间,不足一寸。如此情形之下,壮汉也只得低头认输。 人群一阵哗然,没想到这壮汉竟然败得这么快。更有下了赌注在壮汉身上的老百姓则是破口大骂起来,引得旁边人一阵鄙夷。 剑客朝着石基旁边的富商点头示意,然后朝着壮汉说道:“你身手不错。可以担任这个护卫。” 壮汉听着台下的谩骂声,心里本就不痛快,听到剑客如此安慰,也是咬牙点头,拱手拜谢,然后走下台去。 几人欢喜几人愁,倒是平凡百姓过足了戏瘾。接下来,便是三四个侠客登上了石基,不过,都没能胜过先前那个黑衣剑客。其中还有一个侠客上台之后,兵器都没亮出来,就选择了认输。事后,人群才知道这侠客是被人挤上台去的。 人群越来越多,板凳太碍事,早就被搬开,所有的人都是站了起来,有些小孩哭着吵着要看,更是被父亲抱在肩头观看。 最后的比试,随着一位白衣剑客的出现,进入了有一个小高潮。 一声借过传来,这白衣剑客竟是踩着四五人的肩膀翩然落在石基之上。这一手借力极为巧妙,落地姿态也十分出彩,顿时赢得了不少老百姓的喝彩。 那白衣剑客朝人群中拱了拱手,算是表达歉意,更是表达谢意。“谢谢各位抬爱。” 那几人只觉得肩膀一重,并未受伤,而见到白衣剑客如此,他们不是江湖人,也不与白衣剑客计较。 经过前面那三四人铺垫之后,赌庄更是再开了两个赌局,一是白衣剑客的剑会否出鞘。二是白衣剑客是否会败。 这一次,两人互报了姓名和师门,不过因为台下太过喧哗,也没几人能听清。 白衣剑客微微一笑,手中长剑亮出,剑鞘似离弦之箭朝黑衣射出,这便是气机的运用,场间顿时亮出一道寒光,直逼黑衣剑客。 而那黑衣剑客脸色一变,不敢怠慢,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开始用起了师门剑招。 台上剑拔弩张,台下一片热闹。 既然城门口拥挤,他自然无法骑马出城。徐庸铮干脆选择在一处残破的墙头坐下,嘴里吃的正是刚从小贩手里买的一串冰糖葫芦。 山楂去籽,然后用竹签将五六个串成一串,熬上一锅糖浆,山楂入锅,一串串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就这样出现了。在徐庸铮看来,这世上的冰糖葫芦都是一个味道,而吃着久违的美味,他表现出难得好胃口,一口一个山楂,放在嘴里一嚼,嘎嘣脆。眼看竹签之上只有最后一颗山楂,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就要将那山楂拿下。 正要动嘴之时,徐庸铮倏然看到身边蹲着一个小屁孩,小屁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糖葫芦。 徐庸铮往下一看,这墙头已经高约一丈,其中更有数道阶梯坍塌,那小屁孩来到这墙头之上,已经算得上历经千难万险。他再细微打量这个孩子,孩子估计家境不好,身上穿的衣服不算干净,膝盖和手臂之上都打了一个补丁,那张脸上更是有些污秽,显得有些邋遢。 见到徐庸铮转过头来,小屁孩也不装模作样,而是问道:“大叔,你也躲在这里看戏吗?这里好高,我上来的时候,险些摔倒了呢。” 徐庸铮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而是递过了那仅剩最后一颗山楂的冰糖葫芦。 岂料那个小孩竟是摇了摇头,说道:“娘亲说,陌生人的东西,可不能要。” 徐庸铮说道:“算送你的。” “我娘亲还说,送礼要还礼。我没什么可以给大叔你的,所以,还是不能要。” 这倒是有些意思。 徐庸铮干脆将那最后一颗山楂取了下来,最后慢慢放入嘴里,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小孩子知道那是糖浆裂开的声音,而徐庸铮略微扬了扬眉毛,小孩知道,这时山楂的酸味。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小孩子还是吞了吞口水。 随着那串竹签落地,徐庸铮拍了拍手,再度看着石基之上的比武。 一片刀光剑影,那白衣剑客步步紧逼之下,黑衣剑客终于是出了剑,人群当中一片惊呼。 徐庸铮摇了摇头,淡淡道:“太迟了。” 小孩子在一边有些纳闷,问道:“什么太迟了?” “出剑太迟了。那黑衣剑客要败了。” 那小孩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虽然是后边来的,可也听到人群说了这黑衣剑客胜了三四场,而如今,这白衣剑客一上场,黑衣剑客就要败了?莫非真的是白衣胜黑衣? 白衣剑客气势如虹,长剑惊鸿,翩若游龙,越发的灵动与犀利。而黑衣剑客长剑方才出鞘,局面却没有太多变化。 终于,随着最后“叮”的一声脆响,黑衣剑客的手中长剑被挑飞,比试就此结束。 徐庸铮端坐在的墙头正好位于石基的一侧,黑衣剑客的后方,这本不是最好的观看位置,可如今那长剑不偏不倚的飞来,更似飞来横祸。 小孩吓得躲在墙垛的后边,而徐庸铮则是伸出右手,朝天上轻轻一举。 “小心。”小孩忍不住大声呼喊道。“那剑很锋利的。” 剑确实锋利。下一刻,徐庸铮眯了眯眼,食指与中指二指一夹,紧紧地夹住了剑尖,使得长剑没有恍当一声落地。 那小孩目瞪口呆。 这还不止,徐庸铮将那柄长剑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只不过剑尖朝前,直射白衣剑客。 擂台之上的比试已经结束,在众人看来,这柄长剑去而复返,似乎带着黑衣剑客的不甘。白衣剑客灵巧一躲,长剑笔直插入地面。 这等的指力与气机控制,白衣剑客看得清楚,察觉到墙头之上还有一人之后,他略微看了一眼徐庸铮,也是拱了拱手,弯了弯腰,表示歉意。 对此,徐庸铮只是一声冷哼,不置一言。可在小孩看来,这表现出的是世人难得的大度。 赌局也已经有了结果,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庄家似乎赔了大半。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这黑衣剑客剑出鞘之后,还是败了。 一切都如徐庸铮所言,黑衣剑客败了。 旁边的小孩看着徐庸铮,认定他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眼睛里似闪烁着星光,满是崇拜。 原来不论是否在江湖,更不论年纪大小,对高手都是崇拜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自信的阿扬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白衣胜黑衣,说到底都是剑客的胜利。 如今这江湖里,但凡出身名门,抑或有些资质的,都会选择练剑。一者是剑幕的传说太多,犹如天上星河璀璨,这些人总想着也变成当中的一颗。二者,可去剑幕问剑,这里面的关系利害非三言两语可以道清,可以知道的是,不论是真正意义上富家天下的金意楼,还是财大气粗无人可媲美的藏兵殿都对这类问剑成功了的剑客十分重视,黄金千两不在话下,神兵利器唾手可得,更可能是一段美好姻缘。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商人上前一番笼络示好,白衣剑客没有选择做护卫。最后,商人赠予了一个厚实的包裹,白衣剑客还是不接受,孤傲地走出城门,显得格外洒脱。 徐庸铮依旧坐在城头,丝毫没有要起身离开的迹象,而那小男孩也是踮起脚来,观望着城墙下密密麻麻的人头。 随着商人带着几大护卫入入城,人群知晓今日的好戏已经结束,开始慢慢散去。 徐庸铮扶起剑匣,轻轻拍了拍衣裳之上的尘土,回过头,看着小孩依旧停留在原地,双手食指虚绕,不停打着圈圈。 眼看徐庸铮要走,那小孩犹豫了片刻之后,咬了咬牙,终于鼓起了勇气,一手拦住了徐庸铮的退路。 徐庸铮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要干什么?” 小孩瞪大了眼睛,指了指徐庸铮的剑匣。 或许是之前徐庸铮在小孩心中留下了良好印象,这时他竟然提出要摸一摸徐庸铮的剑匣里的剑。 徐庸铮看着那双满怀期待的双眼,却还是摇了摇头。 “太危险了。你家的大人在哪里?” 小孩嘟着嘴,低着头,一脸掩不住的失落。 …… 许久之后,一大一小两人走下城墙来,徐庸铮牵着小孩的左手,小孩右手还是搭在剑匣之上。对此,徐庸铮只当做视而不见。这算不算徐庸铮的退步和妥协呢? 很快,一位中等身材,面色有些枯黄憔悴的小娘走上前来,找到了小男孩。 见到这个提着剑匣的汉子对自己小孩没有恶意,她对着徐庸铮微微一笑,然后朝小孩轻声道:“文昌,赶紧跟娘回家。” 小孩点头嗯了一声。今天虽然他没有摸到这位侠客的兵刃,可算是摸到了那个剑匣。剑匣上面的图案很是好看,胜过了教书先生说的龙凤呈祥。虽然眼中依旧不舍,可他知道拗不过自己娘亲。所以他松开了徐庸铮右手,然后恭恭敬敬地朝着徐庸铮弯了弯腰,嘴里笑道:“谢谢大侠。” 小娘自然而然地牵过小孩的手,轻轻拍去孩子身上的尘土,然后故作凶狠地捏了捏小孩的脸蛋,最后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似徐庸铮这般年纪,成家立业并不算早。徐庸铮识海中兵道天书笑道:“寻常百姓家里,男子十六便可以成亲生子,这般的小孩,约莫六岁。主人,你若是争气一点,孩子也该有个四五岁了。” 知晓诡越发的不正经,徐庸铮随口笑道:“你一个兵道天书,也关心这等人间烟火?” “那可不。我可得为主人的终身大事多考量考量。换做之前的主人,他们个个意气风发,不计其数的江湖仙子美人都投怀送抱,哪里需要我操心,也就是你,我真是愁白了头呀。” 对于兵道天书这般话里透出老父亲担忧,徐庸铮嘴角一扬。 没能想到缘分竟是如此巧妙。那对母子明明先走,徐庸铮骑马出发,顺着陵乐江往更南处赶路。没曾想,路上尽然还是碰着了那对母子。 这对母子坐在木板车之上,而车前更不是高头大马,而是一头黄牛。牛车之上还有一个白发老头,手里拿着竹蔑,末端系着一根草绳。 黄牛可耕田,在农民眼里更是如性命一般重要。那白发老头家里只有一头这样的黄牛,哪里敢真的抽打下去,毕竟还要靠这个老伙计来活命了。 寻常人家可买不起骏马,高头大马乃是世家公子的标配。所以,徐庸铮骑着骏马出现之时,白发老头有意识地减慢了速度,更是将牛车控制住往一边靠去。 岂料,那马上的人不仅长相丑陋,更是不紧不慢地在一旁跟着,明显的心怀不轨。 白发老头往后一看,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马上的汉子,对着车后的女子说道:“文昌娘,最近路上不太平,你待会回去可得小心些。” 那小娘心头一紧,点了点头,更是紧紧地捏住了文昌的小手。倒是叫文昌的 稚童完全没这般担心,喜笑颜开,站起身来,招手对着徐庸铮说道:“大侠,大侠,你还记得我吗?” 小娘赶紧将文昌拉了回来,一把按在牛车之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讲话。 牛车颠簸,马背倒是平稳,而徐庸铮则是专心与识海中的兵道天书交谈着,对于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识海中的那柄黑色小剑依旧不断地侵蚀着徐庸铮的识海,兵道天书见多识广,知晓徐庸铮修习的无名功法甚是玄妙。可就算徐庸铮日夜苦修,也不见这黑色小剑停下侵蚀的脚步。 山不转水转,遥遥看到了远处升起的一缕缕炊烟,徐庸铮知晓已经到了一个村庄附近。满头汗丝清晰可见,白发老头也顾不上怜惜黄牛,一鞭甩下。而黄牛也不知道往日里待自己温柔的主人为何如此焦急,哞的一声,而后加快了脚步。 庆幸的是,那高头大马的丑汉子并没有追来。 只因为徐庸铮面前站着一个剑客,那剑客背上提着一个包袱,站在马路中间,伸手一拦,就要挡下徐庸铮。 “好了,你的麻烦又来了。” 骏马低声嘶鸣,没有再往前走。因为前路便是危险。 随着兵道天书诡的一声提醒,徐庸铮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白衣剑客,淡淡道:“让开。” 白衣剑客微微一笑,却不退开。他微微笑道:“我见过你。” 徐庸铮说道:“何时见过?” 白衣剑客回道:“你就是城墙之上接我一剑的人。那一剑我虽然不是有意为之,可你接剑还剑的本事,我都见识过了。” 徐庸铮问道:“那又如何?” 那白衣剑客答道:“我叫阿扬。扬名立万的扬。” 可惜,答非所问。 “我曾在我娘亲面前发过誓,我一定要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扬名立万。在那之前,我只有名,没有姓。因为我怕侮辱了我娘的姓,以后,我就无颜去见她了。” 徐庸铮不知道白衣剑客为何找上了自己,仅仅是因为自己那一手借剑还剑的本事?所以,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你可能找错人了。” 白衣剑客阿扬笑道:“只是可能。这样找下去,只要我没有败,一定会找到对的人,不是吗?” 这俨然是个剑痴。难怪他不愿接受商人的聘请,当一个小小的护卫。没有成功之前,就只有名,没有姓。这样的决绝,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而这样的自信,更不是一般人所有。正是对自己的剑术无与伦比的自信,他才敢如此行事。 只是,徐庸铮的态度依旧淡然,摇了摇头:“你不值得我出手。” “值不值得,总要比过才知道。再说,你的剑匣不错,我很喜欢。” “像我这样的剑客,以后注定要有很多名剑神剑,看到你之后,我才知道,我应该有一个这样剑匣。你身上的这个不错,很符合我的身份。” “你若是乖乖地将你的剑匣奉上,我倒是可以放你走。” 徐庸铮手中无剑,显然是所有的剑都在剑匣里。而这白衣剑客这么一激,他不信徐庸铮会乖乖奉上剑匣。毕竟,在它看来,剑乃是剑客的第二性命。这条命若是丢了,那剑客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 徐庸铮自然不会将剑匣奉上。开什么玩笑,这里面可不仅仅有自己名义上的师父,姜玄初留下的玄意剑,更是有沐家小姐送的金戈剑,还有剑幕王晓涓借的逆流剑,虽然这两柄都是断剑,可他总想着找个时间,再去找那个解铁匠,将剑修好,然后物归原主。只是,这件事还要等很久很久,他才能去做。 看到徐庸铮迟迟不开口,更不表态,那白衣剑客更是倨傲地仰着头,一剑虚指着徐庸铮,说道:“你若是再不开口,我就当你答应了。” 徐庸铮微微蹙眉,微笑着说道:“你若是真的能赢我,这剑匣就算送你又如何?” 不得不说,徐庸铮带着的那张面具着实一般。那白衣剑客看到徐庸铮的笑,带起了脸上的褶皱,更加确信了这是个老迈的剑客。 白衣剑客赶忙说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凡事讲究个公平。若是你输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或许觉得徐庸铮说得有道理,白衣剑客细细思忖片刻之后,一本正经说道:“那我就把手中的名剑送给你。” 下一刻,徐庸铮伸手轻轻一拍剑匣,一柄长剑射出剑匣,然后精准落入徐庸铮手里。 也不知这丑鬼侠客是排练了多少遍,这一番姿势倒是十分酷炫,异常吸引人眼球,白衣剑客思虑到此,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他竟然敢拿自己的第二条命来做赌注,那他就必定不可能会输。 这是他阿扬的自信,也是他日后扬名立万,取回姓氏的第一步。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初献策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剑在手中,徐庸铮倒是不紧不慢。而另一边的阿扬也是信心十足。 下一刻,阿扬的身形一动,似离弦之箭就冲到了徐庸铮的身前。 砰的一声脆响,两柄剑没有任何意外的完成了第一次交锋。 电光之于火石,棋逢对手,两柄剑紧紧撕咬在一处,再难分开。 长剑撕咬,转眼间,两人已然交锋数个回合,其间不论手脚齐用,身形更是灵动异常,直取要害,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等到十数招之后,阿扬一剑回荡,往后一退,哈哈大笑,直呼道:“痛快,痛快。好不痛快。” “到目前为止,能一次性接下我十数招的剑客,你是第一个。” 徐庸铮淡淡说道:“或许,是你入世未深,见识浅陋。” 白衣剑客微微一笑,也不去解释。他入世未深不假,可绝对算不上见识浅陋。当然,这一切,他没有必要与这个丑鬼剑客解释。 只听白衣剑客朗声道:“既然如此,你先接我一道剑意。” 徐庸铮微微点了点头,冷冷说道:“尽管来便是。” 此时夕阳快要西下,山间直落余晖,却泛起一阵薄雾。浓郁的水气似乎要溅越出来,洒落在大地之上。 只见数道青色手指粗细的水流直冲天际,缓缓汇聚到一处,渐渐凝聚成一个水球。 “这道意境凝练得太慢。”不用识海中的兵书诡提醒,徐庸铮也察觉到了问题。徐庸铮似乎从中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徐庸铮深知,他脸上的面具不能再有损失,而他更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他的诸多剑意只能隐藏。而他手中仅一柄铁剑,在不催发意境的情况下,如何才能抵挡眼前白衣剑客的攻击呢。 所谓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徐庸铮很快就下定决心,提起长剑就要直冲那白衣。 白衣剑客冷冷一哼,心中一阵鄙夷:这丑鬼剑客简直是自寻死路。 他心头一动,接着手中长剑一挥,水球当中很快就射出了五道婴儿手臂大小的水柱。 数月来在生死关头的磨练,徐庸铮越发沉稳。他自知铁剑非神兵,自然挡不住那水柱。所以,他膝盖半跪着,整个身子往后一倒,头诡异地朝左前方躲闪,就此躲过五道水柱。这已经极为不易。 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迎面而来而是几道水柱。这一次,徐庸铮不再躲闪,距离那名叫阿扬的白衣剑客已经在一丈之内,下一刻,他的铁剑以近乎自杀般的决绝直抵其中一道水柱。 水柱碰撞,没有任何声响传出,白雾朦胧,阿扬再也没有看到徐庸铮的身形。 一道冰冷的剑刃扣在脖子之上,阿扬瞪大了眼睛,耳朵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输了。” 阿扬的瞳孔微缩,很快就从惊愕当中回转过来。 “你怎么做到的?” 徐庸铮收起长剑,道:“自然是凭剑做到的。” 徐庸铮这话说得实在,可在阿扬听来,顿觉有些刺耳。当中的几分骄傲,几分不屑,作为剑客的阿扬,倒是能感受真切。 剑客崇尚以诚待剑,难免几分桀骜不羁,若非此,手中利剑如何能劈开万千阻碍呢?这是剑客的自信,更是剑客的底气所在。 胜负已分,至于先前的赌约,自然也该兑现。 徐庸铮收剑入鞘,然后静立在剑匣一旁。 许久之后,那个名叫阿扬的剑客才缓缓走来。 徐庸铮回眸一看,那剑客手中拖着长剑,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阿扬摇了摇头,一叹道:“想不到我阿扬天纵英才,竟会败在一个无名剑客的手中。” 旋即,阿扬正色问道:“所以,你肯定不是无名小卒,阁下,到底是哪位不世出的高手呢?” 徐庸铮没有回答这个看似求问,实则圆滑的马屁,说道:“你的话太多。” 阿扬更加认定了自己的想法,瞧瞧人家这个淡然的模样,这不是高手,那他娘的,谁才是高手呢? 阿扬又说道:“这位大侠,你别误会呀,其实,我并不是想耍赖。”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个道理阿扬似乎早已明白。而前者高手,而今大侠的称呼,并没能打动眼前这个相貌丑陋的剑客。 眼见徐庸铮静静地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动作和搭话的意图,阿扬一时尴尬之后,再度鼓起勇气,长剑往前一送,说道:“剑,我自然可以先给你。” “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怎料徐庸铮无情说道:“既然你自己都说是不情之请,那不说也罢。” 这般说话,颇有几分噎死人不偿命的意思。 阿扬一愣,没想到这个剑客竟然拒绝得如此干脆。莫非他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饶是如此,阿扬再次发挥了厚脸皮,“那可不成。” “方才我看你是个老江湖,一招不慎,败在你手中,就权当是我尊老。” “可你毕竟是个大侠,一看就不愿欺负我这种幼小,定然会给我一个机会的。” 仅仅数息功夫,阿扬就想好应对之语。徐庸铮不愿听他长篇大论,冷漠打断道:“尊老爱幼?江湖上可没这般规矩,更没有这般的美好。” “退一步讲,你若真的尊老,就不会来讨要我的剑匣。” 又是一阵尴尬,再度让阿扬的狡黠之辩全无用武之地。阿扬蓦然响起剑道当中有一种意境叫以直破之,大约就是如此吧。 “讨要剑匣不过是手段,可如此手段,逼人比武,不是正道。” “剑客诚于剑,不怀阴谋诡谲于心,如此才是剑道之正。剑道正,方可行远修深。” 阿扬皱眉,沉默无言,静自思忖。片刻过后,阿扬才微微一躬身,真诚道出二字:“多谢。” 徐庸铮的这番话一说出口,就连识海中的诡也有些惊讶。他不记得有任何书籍记载过这番剑道,莫非这又是剑幕哪个剑主的剑经? 自觉此事了解,徐庸铮转身就要离开,岂料,身后再度传来声音。 “前辈留步,阿扬有一事想请。” “这小子也太不上道了。”诡不由得吐槽道。不过这些话仅在徐庸铮识海,阿扬自然听不到。 徐庸铮回身过来,盯着这个名叫阿扬的剑客,发现那双眼睛里舞步透露着一股子真诚。 只听阿扬说道:“我想和前辈再比一次。” 对此,徐庸铮点了点头,算作应允。不过,他又淡淡说道:“我很赶时间。” “那没关系,”阿扬伸出了一个手指头,欣喜说道,“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就已足够。” 一番风吹草亦动,再无剑拔弩张模样。 溪水之旁,徐庸铮难得的没有闭目修行无名功法,而是一人安然端坐江畔,欣赏着江上美景。 至于那名自信的剑客阿扬,则是灰头土脸,手中拿着一根木棍,不停地在一块沙地上画着什么。 徐庸铮自然不会去看,可阿扬嘴里念念有词,他又直觉敏锐,虽相隔一丈有余,那些话语依旧清晰的传入耳中。 “先前十数招,分明是我结合数位剑客之所长,那位前辈居然能够信手挡下。想来他的剑招亦是不俗。” “若是我能有所改变,前辈又是否能够招架得住呢?” “我若是将第三剑的再快一些,而将之后的第四剑和第五剑慢一下,最后以最快的速度攻第六剑,会不会更好一些?” “不行,这第九剑的力气还要更大一些。” …… 徐庸铮能够听到这些话,就意味着诡也能够知晓。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剑客还算有趣。仅凭自己摸索,竟然能够掌握那些个剑招。” “败在主人手上,实在是不能怪他呀。一者嘛,主人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强悍。二者,他所学的那些剑招实在是不入流,让我意外的是,按他这般胡乱组合在一起,竟然还有几分威力。” 面对诡的解说,徐庸铮早就见怪不怪,徐庸铮深知,这种本着说风凉话不腰痛的精神,诡是得其精髓。 “说风凉话,怎么会腰痛呢?”诡意识到不对劲,顿时来了劲,“哎,我说,主人,怎么到现在,你还是不明白呢?” “明白什么?”徐庸铮问道。 “乡下人还经常讲究个七大姑八大婆的,逢着个什么事,都得……” “长话短说吧。我可没什么亲人。” “古语说得好,人心齐,泰山移。” “我不知道泰山在哪,也不打算去移山。” “可人多力量大,这个道理,依我看,四百年来都没有变。”诡接着说道,“或许,以后它也不会变。”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 “主人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剑客,只行复仇之事,就不该多管其他。得罪朱家之事已不必追究。而藏兵殿和荡歌山一行,或许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这话说得委婉,徐庸铮也能听得明白,却没有搭话。 而诡见徐庸铮不说话,再度劝说道:“对于那些追杀你的刺客,主人也不必心慈手软。依我看,赶尽杀绝最好。” “一个杀字,寥寥数笔,不仅可以取人性命,极致处,还能令天下人胆寒心惧。” “再说,古往今来,哪个豪杰英雄不杀人呢?若要成为江湖传说,哪一个脚下,不是千人尸骸万人血骨。” “血海深仇者,十二人,如今主人仅仅诛杀三四人,就已经牵扯了江湖几大势力。” “……” 诡的话语还算平静,其后越说越快,情绪似乎也越激动,不过,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这是他身为兵道天书,第一次为名义上的主人徐庸铮提出了宝贵建议。 “眼前就是个机会。主人只需要再度打败他,杀杀他的锐气,然后传授他几招精妙剑招与绝妙剑法。想必这小子定会感恩戴德,最后为主人死命效忠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剑隔世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放眼整个江湖纪年,天道兵书诡绝对可以算得上见识过绝顶风采的那一位,哪怕在徐庸铮看来,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可毕竟他的上一任主人是数百年前的绝代双骄之一的蓝鼎城。 诡就这样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徐庸铮一言不发,许久之后,徐庸铮总算是明白了,归根结底就是八个字,恩威并施,心悦诚服。 徐庸铮微微摇了摇头,终于在识海中搭话:“我不想成为什么豪杰大侠,更无意招揽手下。那样实在是太麻烦。” 诡一时气结。他知晓徐庸铮所说的麻烦,是不善人情世故的一种推脱。但凡人情,总需要去维系。显然,徐庸铮并没有这个心思。起码,在成功复仇之前,徐庸铮断然是没有这个心思的。所以,无论是对于东林的沐家小姐,藏兵殿的王小姐,还是其他女子,最多于徐庸铮而言,只是一个过客。 所谓客者,敬也,敬而远之。过客者,自然是擦肩而过,不期望再见,更不会想念。 或许,那个女子会是个例外。想到此,诡轻轻一笑。徐庸铮胜似山顶那一株傲寒卓绝的雪莲,他何时才会发现,不知不觉中,根系早已与其他交缠呢?诡不愿点破,他很期待那一天到来,这个波澜不惊的大剑主会是什么反应? “哈哈,哈哈。” 徐庸铮问道:“何事如此好笑?” “没什么。”心知徐庸铮秉性如何坚毅,勉强不来,诡立马收住笑声,轻声建议道:“依我看,这小剑客不知死活,竟敢拿你练剑,你不妨给他一点更加深刻的教训。” …… 徐庸铮静坐了一个时辰,而一旁的白衣剑客的推演也来到了关键时刻。 白衣剑客阿扬一挥衣袖,一阵风起,地上的那个痕迹顿时了无痕迹。只见他闭上眼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说道:“这位前辈,我准备好了。” 徐庸铮想起,上一次能如此推演的剑招,乃是剑幕的范钦臣。不过,范钦臣最后还是败在了自己手中。而眼前这个剑客还要年轻一些,似乎不过二十的年纪,而他在地上仅仅推演一个时辰,徐庸铮很期待他的成果如何。 徐庸铮点了点头,也不废话。 两人再次交战在一起。 距离上一次战败仅仅一个时辰,这一次阿扬的剑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好像比上一次更加锋锐了。 长剑争锋,传来一阵叮当脆响。只见阿扬那一柄剑更加灵动,似有了生命一般。 徐庸铮感觉到手中剑是在和一条蛟龙搏斗,那条蛟龙十分狡黠,时而挥爪,时而摆尾,颇有变化。更可怕的是,那条蛟龙似乎睁开了猩红的双眼,观察着徐庸铮的破绽之处。 剑招第三式,果然比之前还要更快一些。那蛟龙摆尾,从徐庸铮眉间不远处划过。 接下来的第四剑和第五剑,阿扬明显慢了下来,那蛟龙重重撞在徐庸铮长剑之上。 倏然,一道亮光划过,第六剑已然划过,徐庸铮侧身弯腰之后,那蛟龙的攻势才被化解。 其后,这第九剑明显运用了蛮字诀,沉重异常。 …… 阿扬手中的剑似有千般变化,徐庸铮仅仅是采取守势,不动如深海,任由那头蛟龙肆虐。 徐庸铮镇定自若,看不出任何的神情变化。 一旁的阿扬则是眉头紧皱,手中的剑越发迅捷了。 很快便来到了第十三剑,这一次,阿扬的剑稍弱了一些,依照他刚才的推演,这一剑之后的两剑,还要更慢一些。所谓暴雨雷霆,总需要时间蓄势,才会更有威力。以这两剑的慢,来蓄势,那之后的剑招,才能更加威猛。 长剑就这样忽然慢了下来,那头蛟龙也不再张牙舞爪,攻势凶猛。徐庸铮轻而易举地就感觉到这一点,长剑一旋,缠字诀陡然发动,那条蛟龙好似被一根绳索束缚,威力大不如之前。 晃晃十三剑之后,徐庸铮的剑终于占据了主动, 这就意味着那头蛟龙慢慢会越来越弱。 缠字诀之后便是黏字诀,徐庸铮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一旦黏字诀使出,那头蛟龙更似被拖入泥潭,再无半点兴风作浪的可能。 毕竟之前交手一次,阿扬也并非败得稀里糊涂。而通过之前经验来看,阿扬知道,一旦徐庸铮占据了主动,他便很难扭转。 那为何阿扬会让这种局面发生了?很快,白衣剑客阿扬给出了答案。 阿扬嘴角一咧,眼睛里亮光一闪,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下一刻,蛟龙倒飞冲天,瞬间摆脱了泥潭的束缚。长剑碰撞之声终于停歇。 长剑脱手之后再度在手,不过瞬息之间,阿扬却是左手握剑,再度发起了攻势。 “一剑隔世。” 一道犹如实质的恢弘剑气从那薄薄的剑身之上喷涌出,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世界本为一体,空气难分离。而此时,在徐庸铮的眼前,这个世界仿佛被那道剑气分隔开来,一半光明,一半黑暗,泾渭分明,如此鲜明。 徐庸铮不敢怠慢,咬了咬牙,手中的长剑一横一划。 两道极致黑暗的剑气倏然挥出,那两道剑气闪烁着黑色的光芒,似一道道黑色的收割性命的镰刀,更像恶魔张开的巨口,择人而噬。 剑光如练,气势如虹,却并非不可阻挡。 黑色剑气呼啸,黑芒之后,终于吞噬了如虹的剑光。 世界再度恢复平静。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长剑破碎的声音,还有哇的一声,鲜血如泉,喷涌而出,鲜血洒了一地。 碎剑的是徐庸铮。他的佩剑乃是寻常铁剑,哪里驾驭住徐庸铮体内汹涌彭拜的气机,所以,徐庸铮此刻手中无剑。更令他不安的是,方才那道黯灭剑气过后,本就脆弱的易-容面具更是碎了大半,露出了那张有些许病态的,苍白的脸。 吐血的自然是阿扬。一个鲜红的十字出现在阿扬的身上,犹如一张巨口,诡异而残忍。他脚下一片腥红,鲜血很快就渗入大地尘土中去,变成了黑色。 终于见识到来人真面目,阿扬解脱一笑,说道:“看来我输得不冤。” “只是,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徐庸铮沉默不语。 而这在阿扬看来,像是讽刺。你一个手下败将,居然还敢询问胜利者名姓?更何况,还是一天之内败在我手中两次。你哪来的脸面。 阿扬自嘲一笑,右手揉了揉脸颊,再用右手衣袖将嘴角的鲜血随意擦拭,左手长剑脱手而出。 长剑精准地落在徐庸铮身旁,阿扬朗声说道:“一剑隔世是我的绝招。是我输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衣剑客阿扬整个人顿时萎靡了下来。 自己最强的招式使出来,没想到第二次依旧是败了。 败了,这一次,真的是败了,败得一败涂地。 谈什么扬名立万,谈什么名姓,自己的江湖之路就此终结。若是娘亲在天有灵,又该如何解释呢? 来到江边,阿扬盘坐在一块石头之上,夕阳西下,看着满江红,目光渐渐远去,恍惚,恍如化作了石雕。 徐庸铮的体内气机磅礴,似百川入海。可就在当时,他体内的气机有些反常。其中一条经脉一反常态地逆转,似溪水逆流。花了些许功夫才将气息平复。没有像诡询问缘由,徐庸铮再度睁开眼,只看到那个叫阿扬的剑客一动不动坐在江边。 “少年心性,壮志凌云,名扬天下。一日之内,连续败两次,是有些接受不了。更何况,还是败在同一个人手中。” “方才那一招挺有意思的,一剑隔世,好名字。主人,若是再给他三五年时间,说不动真的可以和扶摇榜上那些剑客一争高低。” “只是,这天底下最不少见的就是凌云壮志,最不值钱的就是天才。” 徐庸铮点了点头,察觉到阿杨的死寂,心中没来由涌出一丝担忧。 “希望他不要有轻生之意。” 夕阳落山,最后一抹余晖终于被暗黑吞没。 就这样吧。阿扬心中默念一声,然后一掌拍向了自己的天灵盖。 如此决绝和狠厉,没有给自己一丝一毫反悔的机会。 一柄宽厚的剑架住了那只手臂,也从那只手掌之下,救下了阿扬的性命。 “你就这么一死了之,似乎也太轻松了。” 阿扬一阵错愕,抬头一看,只看到徐庸铮脸上的那一抹冷意。 “依我看,你输给我的那柄剑实在是稀疏平常得很,难怪你会败在我手中。” “不过,也难怪。想来你那个所谓的娘亲也不过尔尔。” “谈什么名姓,依我看,你根本就是个没有父亲的野种。” 字字句句刺痛人心。阿扬胸膛当中似燃烧起一团无名怒火。 阿扬满脸愠色,一字一句道:“不许你侮辱那柄剑,更不许你侮辱我娘亲。” 徐庸铮越发得意了:“侮辱你怎么了?你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拿我怎么样?杀了我?你有那个本事吗?” “不仅如此,你这么一死之后,没人会可怜你。或许,多年之后,我会想起,有这样一座孤坟会埋着无名之氏。” “什么梦想,什么一剑隔世,别令人笑掉大牙了。” “若是要死,就请快些。屈辱自尽,以败者身份而死,你到底有何颜面见亲人?” 说完这话,徐庸铮将手中玄意剑挪开,不再理会阿扬,徒留一个孤绝无情的背影。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再败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年少轻狂气也长。有时候,往往凭借着这一口狂气,有人会做出错事,惹出祸事;但是,谁也不能完全否定这一口狂气。人不张狂枉少年,几多豪情壮志,也都出于此。 J经过刚才一番话语,白衣剑客本是一时心念有差,此时终于是冷静了下来,身子依旧倔强地挺立着,头依旧死死地低垂着,望着地面。 夜已经深了,徐庸铮也不起篝火,天上星辰暗淡,只射下些许亮光,使得山林之间更加朦胧。 两人之间似乎没有更多的话语。 许久之后,白衣剑客阿扬缓缓起身,立定片刻之后,才把目光移向了徐庸铮,他咬了咬牙,说道:“大恩不言谢。” 徐庸铮知晓,要这般骄傲的少年,放下自己的高傲姿态,作出一幅感恩戴德的恭敬模样向自己诚恳道谢,实属不可能。好在他行事一向只听从本心,既然救下了这少年,就不想着图他如何回报。 “不过,我还是想和你再比一次。”这声音有些嘶哑,更有些紧张。 没曾想前不久才想着寻死的少年依旧是不肯服输。 方才没曾开口,也未曾转身的徐庸铮饶有兴致问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言下之意,更是一种反问,莫非你还想以死相逼不成? 阿扬知晓徐庸铮话语中的含义,镇定说道:“前辈当是知晓,我是绝不会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既然前辈不答应,那我自然是要缠着前辈您,直到您哪一天答应为止。” 徐庸铮这才转过头来,瞥了一眼眼前这少年的眼睛,发现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似星光璀璨,光芒之下更有一种下定决心的坚毅,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持。料想他必会说到做到。暗自思忖片刻后,徐庸铮双手再度负后,问道:“此时你手中无剑,如何能对敌?” “手中无剑,不代表我就不是个剑客。听我娘亲说过,剑客的高级境界,便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我虽然没有达到这一境界,可是我愿意尝试一下。就请前辈和我再比一次。” 说完之后,阿扬竟然是拱了拱手,弯下了腰。 “既然如此,地点我定,就在此处。时间,就由你来定。” 阿扬低着头道:“那便在三个时辰之后。” “好,一言为定。” 三言两语,再一次定下了决斗的时间和地点。 而此时夜已经深了,白衣哪里还像白天洒脱,一尘不染,阿扬再一次双腿交错,盘坐在地上,衣袖落地而不知,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用棍子在地上比划临摹而是闭上了眼睛,平定了呼吸。 作为失败者,输了自己的宝剑,于阿扬来说,不只是出师不利这么简单,更是一种耻辱。哪怕那个剑客救下了他的命,他依旧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而耻辱,只能用耻辱来洗刷。他必须要打败那个剑客。 而他深知,败者心气不可取。所以,他再一次将自己摆正了心态,作为一个挑战者,阿扬是牟足了劲头,此时竟然在脑海中模拟二人前不久的剑招比试。 在陵州,没有人知道这个野小子从何处来,更没有人知道他师从何处。江湖里,这样的无名小卒实在太多。年轻人总是仗着自己拥有满腔热血与热情,就昏昏然当做了实力,最后往往被前辈先生折断了羽翼,打落进深渊,从此万劫不复。这也是为什么前辈总教晚辈谦逊的道理。 而阿扬不一样。他是个不一样的无名小卒。他的理想整天就挂在他的嘴边。扬名立万,如此简单与清晰。这种信念也就意味着他越发纯粹。而他的剑,也就越发有锐气。在今天之前,他已经胜了不下十位的江湖前辈。至于他这一身白衣,自然是那些前辈们的馈赠礼物。白衣胜雪,长剑飘飘,这便是他娘亲给他的印象。 至于娘亲的姓,便是他的姓。在那天到来之前,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才将杂念压下,不久前比试剑招历历在目,阿扬的手指头动作极小,仅仅有三四个手指微微颤动,他要做更进一步的剑招改善,他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喜上眉梢,这一点,徐庸铮不屑知道,自然没有注意到。 三个时辰说慢也慢,说快也快,等到阿扬再度睁开眼,将身边一截枯枝立在地上,就此确定了时辰。 而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一天当中最为黑暗的时候。 阿扬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朝徐庸铮说道:“前辈,我准备好了。” 徐庸铮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眼神当中有些不解。 岂料阿扬看了一眼徐庸铮,缓缓走近,继续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我自小生活在荒山野外,不论是耳朵鼻子还是眼睛,感知都有异于常人。如今夜色已黑,我不想占前辈便宜,就用白布挡住眼睛。” 不等徐庸铮劝说,阿扬便开始那块白布罩住了眼睛。 见到阿扬如此坦荡,徐庸铮手中也拿出一块黑布,不过阿扬自然无法知道。徐庸铮言语依旧冰冷,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两人手中无剑,此时交战在一次,场间却似泛起了一阵刀光剑影。 阿扬的话并没有错,他确实达到了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地步,不过,依徐庸铮看来,仅仅是踏入了门槛而已,不足为惧。 而这一次,两人以指做剑,杀伐攻取,情形比之白天还要凶险。 阿扬已经败了一次,他决不允许自己败第二次。这是他的底线。不然,他以后怎么扬名立万?所以阿扬浑身充满战意,全力而为。 两剑未曾粘连,偶有相交处,仅仅是一晃而过,并未叮叮作响,火花四溅。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更是简单地四根手指间的游戏。阿扬明白,徐庸铮的剑指看似没有如何狰狞,实则暗藏杀机。若是徐庸铮那一道剑指直指自己身体,当中气机汹涌,恐怕自己必受内伤。而他自己二指下去,恐怕也会让徐庸铮终身难忘。 其中凶险处,只有二人得知。这一切,唯有天上半弯朦胧月见证。 手中无剑,剑招依旧可用。行到第三式,阿扬手中的剑指再起变化,直取徐庸铮胸膛,却被徐庸铮险险避过。 第四剑和第五剑,阿扬不慢反快,双手剑指灵动,纷纷攻向了徐庸铮的脖颈和胸腹处。 阿扬突然的发力,一道剑指变成两道,变成了两剑斗一剑的局面。阿扬十分期待徐庸铮的表现,让他大惊失色?不,这不现实,起码要让他有些惊愕。 不过,徐庸铮似乎早已预料以手臂做柄,架住一道剑指,而手指更是直直指向阿扬的左臂。阿扬是个左撇子,那么必然,他的左手剑指会更强。 没有任何光彩,有的只是阵阵风声,阿扬左手何其坚决,竟然是丝毫不避,剑指依旧直取徐庸铮的脖颈。怎料,徐庸铮的剑指更快,阿扬的那一剑稍稍偏了方向。 其后,阿扬第六剑再度攻来,丝毫不给徐庸铮任何喘息的机会。徐庸铮不得不侧身弯腰,剑指手臂齐用,才将那阿扬的攻势才被化解。 …… 阿扬手中分明无剑,与白天手中有剑相比,剑招更加灵动,攻势更加凌厉。若是将白天的阿扬比作一头蛟龙,那说明还有沼泽可以将他困住。可现在,那头蛟龙渐渐腾空,灵动异常。这样的剑是难以琢磨的,想到此,徐庸铮心中不禁涌起了一丝兴奋,他更想见识一下,阿扬此时拿剑,能将他逼到何种地步? 转眼第十五招已过,这一刻,久攻不下的阿扬心中涌起了一阵涟漪。他的双手再一次聚满了力量。 徐庸铮只觉得面前站着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阵虚无缥缈的风。 阿扬的嘴角微微扬起,他给徐庸铮准备的第十六招,就是他的杀招。这一招,可是他为那个光辉时刻准备的。没想到,提前用在了此处。 没有想到,他耳旁突然传来一句话,之后,只有一道剑指抵在额头。 “左右,沾连,卸。” 剑指本是血肉,可阿扬觉得,这两个手指,比白天那柄剑更加冰冷。 不甘心的阿扬一手扯下白布,看到那剑客模样之后,顿时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看到那剑客的脸上分明也是系着一条布带,一条黑色的带子。 那带子的颜色是那般的漆黑,好似拒绝了天地间的任何颜色,阿扬分明觉得那带子拥有无上的魔力,从那剑客的脸上飞离,近乎野蛮地朝自己冲来,不对,是撞来。没有任何道理直冲冲地撞入了自己的世界,然后越变越大,好似要变成一块幕布,遮挡死人用的幕布,将自己给盖住才肯罢休。 好在最后,那块幕布被一只大手拿捏住,变得温顺,藏进了衣袖当中。而白衣剑客阿扬再一次低下头,无比沮丧。 “我,我怎么会……我又输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强大?” “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徐庸铮听在耳中,有些不明白这个叫阿扬的剑客所说的问题。在他看来,技不如人,败了也是正常。可他哪里知道,少年更是在埋怨着世道。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竟然自己这样一个翩翩美少年初入江湖就碰到了这样一个无名剑客。少年心性不服输固然不假,可一连败了两次,哪里还有什么不服?可哪有绝世高手一入江湖就被一个无名剑客打得落花流水的。关键是,一看他也没什么名气呀。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在江湖中不是高手,而自己极可能以后会以败者身份行走江湖,阿扬竟是仰天长啸一声,震落了林间好些露水。 “啊?怎么会?怎么会?我怎么会连续失败两次呢?” “啊?我怎么可能会不是天才呢?”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 “我肯定是在做梦?” “啊,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眼看阿扬言语有些疯癫,举止更是怪异,却没有想着再一次了结自己的性命,徐庸铮干脆端坐在大石头之上,整理着剑匣,拿出玄意剑来养剑。 徒留下一旁那位身着白衣,却模样疯狂的的剑客。只见那人坐立不安,双脚胡蹬,似猴子乱窜,手里胡乱比划,嘴里更是自言自语,不停嘟囔着。 许久之后,回过神来的阿扬看了一眼在身旁的剑客,他冷静了下来,也终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只见阿扬站直了身子,双手合十,微微一鞠躬,做足了晚辈姿态,言语恭敬问道:“敢问前辈叫什么名字?” 徐庸铮擦剑的手微微一顿,片刻之后,缓缓道:“无为。” 第二百九十四章 老龟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陵州有大江,大江蜿蜒浩荡,贯穿整个陵州之后,然后于中州交界处,一泄千里,再无惊涛骇浪之势。 江名陵乐,寓意与陵州共乐。然而,自从十二年前陵州两大世家的齐家和尺家一朝覆灭,陵乐江上从此沉寂,一片死水,难以再起波澜。 只是,今日的情况有些不同。往常并无多少船只往来的陵乐江上,此时一条数十丈的龙骨大船正横跨江面。 大船之上只有一面红色大旗,金漆书写的三个大字格外醒目--金意楼。 江上本有一些简陋渔船和竹筏,也都被迫纷纷停在岸边。只是,这些个渔夫打扮模样的汉子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眼睛时不时看向那条龙骨大船,经不住的好奇。 龙骨大船长数十丈,高也有三四丈,俨然一个庞然大物。前后各有四艘精钢打造的商船,商船稍小,却也有丈余之高。这样的配置,加上金意楼的招牌,那就意味着生人勿近。 大船之上,一位衣着华丽,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倚栏而立,他瞧了瞧那四艘商船,喟然叹道:“传闻当年齐家和尺家声乐之道冠绝天下,陵乐江上之盛景,更是号称千年难遇。江湖传言,便是今日之金意楼也难再现当初之一二盛况。” 男子身后站着一位黑衣老者,此时老者自然笑道:“既然是江湖传言,那大多当不得数,更不能当真。” “是不是对金意楼不利的传言,都不能作数?”中年男子笑着打趣道,“我公然说这等贬低金意楼的话,大管事您竟然不生气?” 黑衣老者轻轻拍了拍大腿,惊道:“哎哟喂,客卿大人,这个您字,可着实是有些折煞小的了。” 中年男子惊讶说道:“堂堂金意楼的大管事,一言定万人生死,这话可不是虚的。大管事何必如此呢?” 那黑衣老者微微一笑,头低了下去,解释道:“五爷说笑了。我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东西,也就是主子看我还有些用处,我才勉强站在这个位置上。奴家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奴才,哪里敢和客卿大人相提并论呢?” 被称作客卿大人的男子赶忙摆手道:“欸,大管事,您这话可不对。若是连您都自称奴才,那我这等无权无势的江湖匹夫,该如何自处呢?” “客卿大人,您这可就不地道了。奴家虽不在江湖闯荡,也是早就听说了,这江湖中武夫万万千千,能被金意楼拜为客卿的也不过双手之数。您这一口一个您老的,一口一个大管事的,可真是有点折煞小的,小心,客卿大人在这条船上再也找不到可以聊天的人儿了。” 这句话有些开玩笑了。中年男子听了,会心一笑。他名叫钱五,名字简单,可不代表他真的是个草莽武夫,而能在金意楼做到大管事这一职的,哪里会是个简单人物。不过看眼前这个黑衣老人的谦恭到近乎谄媚模样,他不得不打紧了精神。毕竟,这种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把戏,他行走江湖多年可是见得不少。 钱五思忖片刻,提议道:“大管事,你看,要不这样,钱五本是草莽之人,也不会玩虚的。大管事比我年长几岁,我斗胆不称您老。而若是大管事看得起,就唤我名字钱五就可以了。” 谁说武夫尽是五大三粗的草莽,钱五心思透亮,这话说得可是滴水不漏。 大管事可不敢贸然接话,笑着道:“大人切莫说笑了。金意楼规矩森严,若是我敢直呼客卿大人姓名,被我家主子知道了,非得剥了小人的皮不可。” 稍后,二人在称呼上做足了讲究。到最后,只是各退了一步。大管事还是大管事,客卿大人也没有降了一级,不过换了一个称呼,五爷。既然是爷,自然得小心伺候着。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话题兜兜转转,一圈之后,竟是又回到了尺家和齐家。 钱五一手托住下巴,说道:“想当年武痴如我,闯荡江湖,醉心武学,对于这等吟诗作对弹琴的文雅之事,向来是避而远之。没想到,这一生没有机会再见识那等千年难遇之壮观。” “按我说,五爷生为武痴,该是幸运才是。不然,最后也不会问鼎扶摇,有了今日之成就。若是五爷弹琴,那才是整个江湖的损失呢。” “也对,鼓瑟弹琴,礼乐传家,到最后落得个当年的齐家和尺家下场,满门尽灭,着实可惜,真不如不学。”钱五皱眉道,“不过,我听说当年那件事的背后,陵州还有一个偌大势力被覆灭了。” 或许是刚才的谈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大管事自然接话道:“岂止是一个势力。当年琴帝陛下一夜之间屠杀七大门派,血洗三大家族,威名谁人不知,凶名谁人不惧?琴帝之名,天下皆知。真要说人命,光有名之辈就不下七百,无名之辈,更是难以计数。” 钱五感叹道:“七百八十七口,我没记错的话,三大门派弟子奴仆无一幸免。以一人之力血洗三大派,如此豪情天纵,哪怕今日想来,我这般年纪,依旧是有些热血沸腾呀。” 确实,时至今日,只要金意楼评书中有讲到关于琴帝的传言,哪怕是已经讲过千百遍,还是座无虚席。而最令江湖人士心向往之的,就是琴帝一夜之间灭了三大门派。大管事有些恍惚,随后由衷道:“豪情天纵固然不假。只是如此一杀下来,这江湖对琴帝再难有亲近之心。有的只是刻到骨子里的敬与怕。江湖上的非议也从未停歇。琴帝自称为孤,如今的江湖对于琴帝,就好像羊群遇着了一头狼,便是远远望着,也止不住的心惊胆战,胆寒心寒。因为谁都清楚,琴帝嗜杀。” 钱五似乎并不赞同这等说法,正色道:“嗜杀有何过错?既然是狼,何须与羊群为伍?再说,这世界,向来只有弱者才需要人认可。” 江风轻轻吹拂着,大管事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见他的衣衫缓缓鼓起,江面却依旧平静如初。 许久之后,大管事再度开口,他的声音略微嘶哑,道:“旌旗蔽日,陵州称雄。这是当年天机阁打算给出的批语。可惜,这个批语未能面世。就被琴帝一朝覆灭。陵州这么多年来,再也没能出现第二个那样偌大的势力。” “那个帮派好像是叫旌旗帮,帮主姓杨,武道修为也算不俗,可惜,这样一个人,生前无名,死后无碑无墓,更无全尸。当年那件事的真相,也随着这个旌旗帮的覆灭,被深深地掩埋在江湖纪年里。陵州也无世家知晓,事实上,陵州哪里还有世家呢?” “这一切,琴帝不想提起,金意楼更不会为了一个被掀翻的势力去随意挑拨琴帝,所以,世人只知道三大门派,不知还有一个旌旗帮。天下人何其健忘,只记得琴帝杀人七百八十七,却不记得琴帝为何发狂?又是如何成为今天的孤家寡人?” 钱五问道:“这么说,大管事是知道当中隐情的?” “我不过是个喜欢长吁短叹的老家伙而已,哪里会知道什么隐情不隐情的,这一点,五爷可着实是高估我了。” 听着大管事的口气,钱五隐约觉得,那大管事应该是知道个中故事的。可既然他不愿说,那么钱五也不打算再问。 旭日升空,两人静默无言。 许久之后,兴许是看惯了江上风景,钱五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要离去。 “五爷,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此次是谁邀你成行吗?” “你若想说,我不问,你也会讲。你若不想说,我纵然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得不到答案。” “五爷果然是个明白人,心里敞亮。”大管家伸出大拇指赞道。 “大管家过奖。我又不是刚入江湖的雏儿,知晓有些事糊涂些更好。而我作为金意楼的客卿这么多年,哪里会不明白了,这东西就是听着身份高贵,看着十分光鲜,其实还不是一样被困在江湖当中,不过是被人高高供起来,与漩涡处远些罢了。弄潮儿弄潮儿,哪里还有弄潮的心思呀。” “这件差事,我还是谢谢大管事。客卿也讲究贡献,这一次的任务还算简单,价值十个功勋点,刚好能让我安心修炼个一年半载。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回房睡个回笼觉。就不陪大管事你了。” “五爷,慢走。”大管事微微低了头,也算作告别。 钱五真的慢步走回房中,他隐约意识自己错过了某个关键东西,可惜,如无根浮萍,迟迟没有办法握住。他努力回想,却没能找到答案。 坐下之后,他试着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突然,脑海中一道光闪过。原来,在刚才谈话途中,黑衣大管事始终低自己一头,腰背始终半弯着,似一只千年老龟。 “老家伙,到底是哪位楼主有如此雅兴?还是螳螂捕蝉的把戏?” 第二百九十五章 老鬼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陵州声乐之道无门,不代表整个天下的声乐就此沉寂。 中州师家,继齐家和尺家之后,近些年来被世人公认,最有机会接过礼乐世家称呼的一脉。 师岳,出自师家,随着师家的崛起,或者说,他带来了师家的崛起,自然而然地成了天下近十二年来风头最盛的乐师。他技艺高超,被金意楼奉为座上宾;所操之曲,闻者心动,无一不拍手叫好;所著之谱,天下闻名,乐师画舫之人皆争相弹唱传诵之。纵使未听闻者,也是心向往之。 而此时,陵乐江上,师岳一人独占一座画舫。按理来说,他如此身份,金意楼如此礼遇,与他再正常不过。哪怕今日发出邀请之人,乃是某个金意楼主。他也是心安理得。可惜,排头画舫有两座,这就意味着,在那位楼主看来,此人可与他并驾齐驱。所以,另一座之上是何许人也?师岳至今都十分好奇。 也不是没有动作,师岳行事果断,先前几番派人前去拜访,却迟迟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复,只知道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 师岳声名在外,消息一旦传出,这座画舫顿时就成了此时江上的焦点。 乐师们受金意楼之邀请,本就是个好差事,此时,得见师大家在此,更是不愿放过这个难得机会。 八座商船,乐师不下百人,竟自纷纷来访。 于是,画舫之上,人群拥挤,立刻热闹了起来。 “南岭顾良俊见过师大家。” “中州冯成才拜见师大家。” “中州薛问理拜见师大家。” …… 自报名姓,简单拜见师大家之后,众人自觉露面,目的达成之后,也知不便叨扰,于是径直下楼,聚在一处寒暄,交相问好,倒是一片其乐融融。 乐师凑在一处,谈论最多便是乐理之道,除去一些技法的讨论,还有就是意境悠扬高远之议论。没多时,便开始讨论起谁人技艺高超。话题自然重新回到师岳师大家身上。 “按我说,当今天下,深通乐理,技法高超第一人,舍师大家其谁?不论是古曲《凤求凰》,还是《十面埋伏》等,都是信手拈来,弹奏自如呀。” “对呀,冯某不才,前两年在金意楼有幸听得师大家的独奏,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呀。以至于,冯某一时难再抚琴呀。” 在某些人的有意引导下,一人呼,二人应,再者,三人从众,场面顿时间成了师大家的歌颂大会。 “我早年侥幸得到过师大家指点,真是受益良多呀。不过,说来奇怪,之后我琴艺见长,倒是越发觉得师大家深不可测呀。” “师大家的本事,我们大家是有目共睹。纵然是比之当年的齐尺两家,也不遑多让呀。” “对咯,恐怕师大家早就进入了所谓的乐圣之境界了。” 人群一阵谄媚,都将师大家夸做天上少有,地上更是无双。乐师中不乏高傲,可没谁是个傻子,会去为了一时口舌之争,平白无故得罪风头正盛的师大家。 “那为什么师大家不能称圣呢?”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就好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拾柴烧起的谄媚之火。 对呀,师大家声名天下虽知,技艺高超,可始终无法成圣。 没过多久,楼上下来了一人。 那人快步下楼,头顶羽冠,面色冷峻,颧骨高高突起,最令人注目的那一对三角眼。 他一手指着楼下众人,大声质问道:“方才是何人所言?” 有人一眼看出,这个男子正是师大家的弟子庞承。 人群一片寂静,面面相觑,很快就在一阵目光的指认下,找到了说话之人。 随着目光所指,庞承很快来到那人身前。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说话之人原来只是一个穿着朴实的老头。 庞承一笑,问道:“方才那话就是你说的?” 老头身材矮小,纵然是站直了也不过到了庞承的肩膀处。或许是不习惯众人的眼光,也或许是知道自己闯下了祸事,他挺直了脖子,反问道:“莫非师大家已经称圣了?” “老先生说笑了,家师自然没有称圣。”庞承谦虚道。 庞承的这个反应倒是令好些人惊讶,不过一些熟悉庞承的人在心里暗道不妙。这老头今日怕是热上事了。因为庞承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不知老先生来自哪里?” 来人语气和善,老头自然放下了戒备,答道:“来自陵州。” “老先生语出不凡,定有自创的佳作现世吧。” “说来惭愧,老朽并没有拿得出的作品。” “如此就好。”庞承皮笑肉不笑,一对三角眼眯起,手中更是蓄足力气,下一刻,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老头整个身子被打翻在地,满脸通红,嘴角更是吐出血丝。 “手中无传世之作,也敢妄谈乐理之道!” “额呸,今天我就让你长长记性,省得你这个老东西,一天到晚讨论什么乐理之道。” 那老头眼角含泪,分明是没想到会遭受如此大辱,他嘴中牙齿也被打落两颗,由此可见这个年轻人力道之大。他伸出两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了庞承,张开嘴就要说话。 不料,换来的却是庞承的手脚相向。庞承的拳头算不上巴掌大,可落在老头身上,那也是拳拳到肉。 一旁众人见到此景,也是不敢向前。 片刻之后,楼上下来一人,说道:“师兄,师父让你不要闹出人命来。” “知道了。”庞承回答之后,又是再加了两拳。 整理一番衣冠之后,庞承才拱手向众人示意,笑着道:“诸位,非是庞承不讲道理!而是此人诽谤家师在前。庞承为弟子者,视家师若神明,岂能容他人羞辱?故此,行为有些孟浪,不妥之处,望诸位见谅。” 见谅见谅,就是看见了就原谅。这哪里是有半分歉意。那老头倒地不起,趴在地上气息减弱,也没有几人敢上前搀扶。倒是庞承的做派,将张扬跋扈体现得淋漓尽致。 庞承走上楼梯,站在半道平台处,看着眼下的众人,开口说道:“既然诸位在此,也省得庞承再跑一趟。” “承家师意,诚邀各位在此,说明来意。此次声乐盛会,金意楼交由家师一手安排,要求也极为不简单,乃是一首组曲。” “众所周知,而今组曲大多为前朝遗曲,残缺不全。然当今天下乐师不思进取,一味墨守成规,抱残守缺若至宝,才导致声乐颓靡。”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气愤者有之,不平欲要争论者亦有之。只是,不知这一番批评刻薄之语,到底是否真的出自师大家之口。要知道,这可真是一棍子打翻了一船人。 这还不止,庞承伸了伸手,往下一压,正色道:“故家师继往开来,博览古今之名曲,自创琴瑟琵琶组曲,称为《一枕黄粱》,今日开诚布公,供各位研习参考。”师大家视而不见!如一头发怒的雄狮!骄傲若此! 话音刚落,只见下人手捧木盘,托着琴谱送到诸人面前。 众人拿到琴谱之下,纷纷寻一落座之处,静静研读了起来。画舫位置有限,故论资排辈,许多人也是坐在楼梯口,像极了一群借书看的稚子孩童。有人一言不发,神色严峻;也有蹙眉细细思索者,还有看到精妙处,发出惊呼者,不一而足。 待到众人看完琴谱,才发现时间也已经过去许久,再到众人抬头,纷纷对视,从周围画师眼中看出了许多笑意。 一资历较深的老者这才心悦诚服叹道:“依我看,如此佳作传世,师大家称圣,指日可待呀。” “黄老说得有理。如此佳作传出,怕是会在人世间,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从此,声乐易理,民风易俗,也不是不可能呀。” “那就要看我辈乐师,是想成为抱残守缺的老不死,还是愿意成为那为子孙后代另辟蹊径的先驱了?”这个声音雄浑有力,师大家倒是终于露面,出现在众人面前。师大家山羊胡须,甚是浓密,头发并没有像寻常乐师一样梳理得一丝不乱,而是就这样披散着。 那双眼睛极具光彩,长相也不算精致,而是大口阔鼻。总而言之,一点也不够儒雅。 有初见师大家者,更是发出了惊讶的轻呼。若不是一旁有人提醒,他怕是会大叫出声。 其实,若不是众乐师态度恭敬,估计谁人也不会把眼前这样一个男子与声乐闻名天下的师大家联系在一处。 “愿意做那先驱,师某自然心存感激。” “可若是有人想继续抱残守缺,死守规矩,师某也不怪罪,只是以后这金意楼就莫要进来了。师某说到做到。” “这件事,哪怕只有师某一人敢做,师某也誓要把它做到底。” 其实,这最后一句表明决心的话,大可不必说。这一说,倒将诸位看轻了许多。师大家好像并不在意这么许多,说完这三句,也不意与众人多言语,静静等着众人决定。 说来道去,就是一句话的事,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乐师守着乐器,日子绝对算不上好过。除了教授弟子,偶得一些学资,哪里还有其他收入。他们不屑于流连三教九流之所,倒是极为乐意被金意楼奉为宾客,一来金意楼的钱资颇丰,二来脸面上也说得过去,风光一些。 而不让他们在金意楼为宾客,这可着实堵住了他们的生路。最为关键是,师大家的脾气众人皆知,师大家向来说一不二,也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傲气傲骨在生存面前似乎没那么顽固,特别身后有家族顾虑,所以一艘画舫,惶惶百人,最后仅仅三两位托词一番,下船而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许多,不一会儿,一个萝卜一个坑,众人便分好了角色。众人能被金意楼邀请,自然在声乐之道还算有些造诣。对于曲谱的领悟,倒是没有多少争议,就能弹奏得出,把握得住。这便是够了。毕竟主角不是他们。 曲谱一共分为五幕,第一幕为青梅绕竹马,第二幕为琴瑟共和鸣,第三幕为殿前欢,第四幕为明月寥寥,而最后的一幕,也只有三个字,素还真。 资历再次发挥了重要作用,众人一番推选,前三幕很快就有了着落,分别有那些稍有名望的乐师领奏。而第四幕,旁人提议他携带手下弟子合奏,师大家自然当仁不让,少数人心中虽有微词,却不敢多言。至于这最后一幕,素还真,倒是一时之间不好下决断。 此时,有一小厮模样的弟子悄悄走到庞承身前,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起先脸带笑意的庞承脸色骤冷,阴沉地几乎可以捏出水来,那双倒三角眼更是眯了起来。 师大家心有灵犀,将目光投向了庞承,问道:“何事?” 庞承老实禀告道:“师尊,那人也太不识抬举了,今儿个还是不愿前来。” 旁边的弟子义愤道:“岂有此理,那人简直是不把师尊放在眼里,师尊三次相邀,他连面都不露出来。” “对面那船也太不识抬举,依我看,我们不如打将过去,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哪来这么大的派头?” 师大家弟子皆是满脸怒色与不忿,三言两语间,不用其他人询问,事情也交待得差不多清晰了。面对师大家的邀请,三请而不至,这可是大大地拂了师大家面子! 先前弟子提议,后续又有一群师大家的拥趸也是建议上船问罪!更有甚者,要向金意楼建议,将那人赶下船去。 师大家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亲自上门拜访吧!” 几位弟子更是面露兴奋之色,撸起袖子,摩拳擦掌以待。 同在此地不同景。 另一艘画舫商船则是冷冷清清,偌大的一楼船舱之内空无一人,仅仅二楼门外有一人静静立着。 师大家率领众人,毫无阻碍地就上得二楼来。 庞承作为师大家的得意弟子,自然知晓该如何行事。他身先士卒,快步上前,却看到门口处立着一位少年,少年长相普通,穿着也是平常,下巴尚有毛茸茸的胡须。庞承开口道:“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面对庞承的轻视,少年并没有回应。 庞承走上前去,一手叉腰,更是毫不客气指使道:“喂,小娃,快去通知你家主人,天下闻名的师大家前来,叫他快出来迎接。” 少年反应极慢,等到庞承走到身前才开始反应过来,他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微缩着肩膀,往后退了一步,面露惧色。再往庞承身后看去,发现二楼之上已经挤满了人,少年赶忙不停地挥动双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发出呀呀的怪叫,却无法出声。 “师尊,原来这小娃是个哑巴。”庞承指着哑巴少年,哈哈大笑道。 而一旁有弟子直接提议道:“师尊,既然那人不愿意出来,那我们直接进去吧。” 这里的进去,自然是破门而入。而这句话,更是一种威胁。 倏然,一道箫声响起。这便是回应。 箫声悠悠,如泣如诉,诉的却是思而不得之苦。曲分两幕,意境也是简单。幸甚喜哉,男子于茫茫人海寻得一知己。哀尤怨之,隐约可见是男子难见心上人,却有苦衷不能言。 声乐贵在交心,而不少乐师更是听出曲中意,听懂了曲中人,当中味道如此,不少人更是心弦被扣动,难以自拔。 师大家一样闭目倾听,他企图听出更多的含义出来,这曲子虽然不错,却像一个年轻人的手笔。果不其然,曲子过半,师大家就摇了摇头。可惜,这一曲得意境,依旧有些不够看,技法处理上距离自己还有些差距! 一曲终了,师大家挥了挥衣袖,示意让弟子上前。 重重推开哑巴少年,庞承径直来到房门口,伸手就要去推房门,嘴里喊道:“庞承奉家师师大家之意,特来拜访,请阁下一见。”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不过,是屋内之人出来,迎面出来的是一位持萧青衣男子! “家师正在休息,诸位请回吧!” 庞承可不信这一套,笑着道:“既然门都开了,不妨让我们见识一下大家风采。” 说完,庞承那双手就要按在了门板之上,意思很明显,今天我非进去不可。 青衣男子冷冷道:“开门非迎客,家师不喜热闹,更不想与你们多言。” 听得这话,庞承哪里能受得了,顿时怒火中烧,在他看来,青衣男子这般的桀骜,分明是给脸不要脸的表现,一个字,那就是欠揍。 “你是在找死。”随着一声呵斥,庞承的拳头也笔直砸向青衣男子的面门。 青衣男子的动作更快,只是一掌轻轻击出,庞承就好像一张纸,轻飘飘地飞起,然后落在地板之上,就此不省人事。 事实上,青衣男子这是手下留情了。 “这便是声乐大家的待客之道吗?动辄拳脚相向,到底是乐道大家,还是武道宗师呢?干脆,你把我们这船人都给打倒算了。”这话正是出自师大家的弟子之口。 青衣男子轻轻关上房门,纠正道:“首先,你们可算不上客人。既然不是客人,那就没有客气的必要。再者,这里不是师家,这条船上,我说的才算。” “放肆,你怎么敢如此跟我们说话?” “黄口小儿,本以为你在声乐之道有些造诣,不想你却是如此不明事理,真是竖子。” 一群人义愤填膺,将青衣男子说成霸道蛮狠之人,更有甚者,说到青衣男子道德败坏,不配吹箫,俨然站在了师大家的身后。 可惜,青衣男子并未做任何辩解,任由那些诋毁落在身上,好似一些毛毛细雨,难以影响他丝毫。 “方才是你在吹箫?”师大家终于开口了。 青衣男子答道:“正是!不知师大家有何指教?” “你果然是认得本大家的。只是可惜了你如此悟性,却明珠暗投,技艺如此不堪。本大家也懒得过问你师门了。现有一枕黄粱琴谱,让你师父好自观看吧。切莫误了金意楼的大事。”说罢,师大家手中一卷琴谱扔出,便转身下楼。 “不过,看你年纪不过三十上下,大有可为。若是有心,本大家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二。”临走之前,更是抛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如何才算有心呢?而能被师大家指点,这样的机会该是如何难得呢? 只是如此一来,不少乐师看着青衣男子的表情有些不正常了。有人更是嘀咕着,不知道这人什么运气,竟然会被师大家看中。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走得却是静悄悄。不过,此间事了,众人告别之后,径直各自回到船舱之内,研习起那一枕黄粱来,不一会儿功夫,琴瑟琵琶之声渐渐响起,断断续续,似珍珠落玉盘。 师大家站在窗边,终于露出了笑容。 请过金意楼的大夫之后,一众弟子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虽然大夫说没有大碍,庞承还是被师兄弟们小心地照看着。 房内仅有二人,不过,那弟子却是小厮模样,不算起眼。 “师父,那人打伤了师兄,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眼见无外人在此,小厮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小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师大家对弟子管束较为严格,听得这个问题之后,他冷冷道:“闭嘴!此事休要再提。” 小厮说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人不懂,连你也看不明白吗?” “那人手持的玉箫,哪里是凡品?你再想想,为师让你熟记的十大乐器,那萧看上去是不是有些眼熟呢?” 小厮摸了摸脑袋,片刻之后,恍然大悟道:“师父,我记起来了,是那十大乐器中的玉海萧。” “玉海萧的传人,那样的技艺,吹出那样的曲子,到底是何用意?你想过吗?”师大家再度问道,不过,这当中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 小厮依旧是摸了摸脑袋,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那是在提醒为师呢。就好比江湖顶尖的剑客,重剑意而不重剑技。叫我不要舍本逐末咧。不过,他倒是好大的口气,为师这一次就好好让他见识一下为师的意。” 小厮说道:“所以,师父才会送出一枕黄粱吧。可若是他不愿和师父共演素还真呢?” “他会的。他一定会的。谁人能够拒绝名利的诱惑呢?金意楼既然安排他与我并驾齐驱,那么他就该明白,我与他之间势必会一分高下,这一点,他不会不清楚。而与我共演素还真,是我给他的唯一机会。金意楼也不会给他退步的机会。” “到时候,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师大家眼睛里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光芒璀璨耀眼,似一汪极具活力的泉眼,侵湿整个山峰。 另一边,哑巴少年再一次吃着船上美味的糕点,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消灭了一小碟。他身前已经有足足四五个空碟子了。 青衣男子则是端坐在一旁,也没有声音。 画舫之上,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身黑衣的王大管事急冲冲地上楼而来,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曲大官人。” “小事,不过是师大家亲自登门送琴谱而已。” 王大管事小心翼翼问道:“没发生其他事?” 曲星忧如今真是大官人,前有名副其实的师大家,屋内更有其他声乐一道的大山大贤存在,他在声乐一道上难以称作大家,而至于大侠,他向来不屑于这个称呼,因为在他看来,大侠总是没有好下场的。所以,曲大官人这个称呼是极好的。 可惜,曲星忧兴趣泛泛,不愿多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嘴里吐出两个字:“没有。”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二人简单问答,更是没有寒暄,王大管事见到曲星忧之后,就急忙忙地离开船舫,往龙骨大船去了。 事实真是如此吗?王大管家哪里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大事在即,容不得半点差错,也就不追究了。 屋内,一老者身着灰衣,言语缓缓:“依我看,这孩子不错!” “放在江湖游历,多少有些圆滑世故,处理事情自然是不错。”另一人不以为意道。 灰衣老者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这对于行将就木的他,是极为花费力气的,他声音低沉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是那个女子很不错,也很幸运!能得到这孩子的挂念。年轻人与爱情,都是充满激情与冲动的,不似我这般老朽能向往的了……” 另一人淡淡道:“不过是相识数月功夫,哪来的如此情深,时间久了也会忘却!” “是吗?”灰衣老者嘴角一抿,“爱而不得,思之不得,所以技艺出错,依我看,这样才见本心!你这弟子,也是个痴情之人,很不错。” 澹台灭明一愣,没想到曲星忧能得到眼前之人如此高的评论,要知道,将整个江湖前翻数十年,声乐之道独领风骚的便是眼前这个行将就木,满脸褐色老年斑的老人。老人姓李,李鹤载的李。可惜,当年遭遇变故,才落得今日的地步。 可是,澹台灭明沉思片刻之后,依旧是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他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我有一问,李大家,你本不必来此!何必来和年轻人争?” 李鹤载佝偻着身子,叹了一口,说道:“什么大家,我不过是个代罪之人罢了!某今年八十有五。白发苍苍者化雪矣,牙齿动摇者或脱落矣。毛血日益衰,每日进食不过四五两,哪里还有什么争强好胜之心?人之将死,我呀,也就是想出来走走,看看。这大好世界,颓败山河,我终是,终是没机会了。” 澹台灭明说道:“李大家定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呵呵!寻常人家到我这般年纪已经四世同堂,若是年少再孟浪些,五世同堂也是常见!可是,可是,我而今只有一个孙子了,如此,长命百岁又有何用呢?” 李鹤载来了兴致,接着叹道:“我本以为礼乐传家,世族可绵长。纵然是有些耍勇斗狠的徒儿子弟,也不至于会恶贯满盈,杀人全家!” “我少年好学,孜孜不倦,及年四十有二,自成一道,成一大家,而后,苦心问道,却迟迟无法成圣!” “年少时,我也曾见识过齐家尺家的千年难遇,虽惊骇惊羡,心中却有着不以为然!一代乐圣,乃是欺世盗名……” “这也导致,后面酿成大错!活该了那些孽子逆徒,只是,可惜李家上下一百三十九口,无辜者多数,一夜之间竟只余二人!也就是老朽和那个哑巴孙儿!”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老朽每日都在问自己,你这只老鬼,这双眼睛要来到底何用?这双耳朵又有何用?子弟不贤者不察,子孙造孽者,更是不知。” 李鹤载重重呼了一口气,满脸的苦涩。 一家上下一百三十九口,一夜之间仅剩二人。如此飞来横祸,澹台灭明哪里不知。可他知道,这件事,是李家错在先,公道也不在李家这一处。他想要安慰,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口。节哀吧,这十二年过去,尸骨都无,哪里还有什么悲哀。若是说复仇,那更是白日做梦。李家的仇家可是那位。自称老鬼,却没有死在当年,这才是遗憾吧。 眯着眼瞧了瞧澹台灭明,李鹤载赞道:“你也很不错。有这样的一个弟子传衣钵!” 澹台灭明打断道:“李大家真的不必来此!” “不言其他,”李鹤载语速渐快,精神也似乎渐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临了,还能在此见到你。你曾学艺过齐家尺家,更师从李家,本来是下一代大家乃至乐圣之首选!可惜,你的乐道已到了尽头!” “以乐道入武道,本是无可厚非。老朽当年赠你的那两句良言,更是用不上咯。但是,看那孩子,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你。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呀!” “所以我才不愿让他走我的老路!”澹台灭明答道。 料想自己无法说服这个名义上的弟子,李鹤载闭上了眼睛,送客道:“今日话语有些多了,老朽也有些倦了!灭明,请回吧。” 澹台灭明转身就要走,不料身后又传来李鹤载的华语。 “至于那曲子,我料想应该不错,毕竟是师家那小子的手笔,待会就让那孩子替我合奏了吧!” “星忧学艺不精,怕是会坏了大家的名声。” “我都快死了,还在乎这名声作何?再说,我哪里还有什么名声?” 见到李大家决意如此,澹台灭明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让那孩子进来吧。” 一声传呼,曲星忧入得屋内,面无表情,静静立着无言。 “过来吧,孩子。”李鹤载朝着曲星忧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曲星忧看了一眼师父,然后慢步走近。 “你我有缘,今日,我有意将这琴送你,你可愿受?” 先前不过是吹奏一首曲子,曲星忧对着老者并没有多少印象。如今这老者竟然送出心爱之物,如此大礼,曲星忧一时摸不着头脑。 再度看了一眼师父,曲星忧却没能从师父那张脸上得到答案。 “放心吧。孩子,他还不敢插手老朽的决定。”李鹤载颤颤巍巍端起那木琴,轻声道,“全听从你的内心吧。” 曲星忧迟疑片刻,终于是咬了咬牙,接过那琴来。 “谢老前辈馈赠。” 曲星忧哪里不明白,这等临终送琴,分明是意在托孤。 第二百九十六章 后浪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半日功夫,龙骨大船三楼之上,始终不见任何人影!除去王大管事进进出出,留下一个忙碌的身影。钱五依旧是想不出来,哪位楼主有如此雅兴,能费这么大周章在这陵州兴风作浪。 大江浩荡,船队停歇,来到了目的地,三道河流交汇处!陵乐江至此更是越发壮阔,江面越发平静。 起先有四五船只摇摇曳曳凑近,等到晌午功夫,从其他地方驶来的画舫越来越多,似那水中鲶鱼结伴觅食,蜂拥而至。金意楼的奴仆也忙碌了起来,而王大管事得知这后来的乐师来到了百十之数!他才放下心来,起身赶往龙骨大船三楼。 三楼休憩处,终于有人露面。只见那女子一身青衣,身材曼妙,姿色不凡,更令人惊艳的是她面若冰霜,似要拒人千里之外!凭阑半日独无言。看着江上的船只,她眼波流转,似乎要将其下画舫看个究竟! 王大管事上得楼来,与青衣女子一番交谈,言及画舫乐师之后,然后径直下楼而去。 屋内再出一白衣女子,青衣女子这才收紧了神情,低头道:“白露姐姐,方才王管事来过了。” “事情准备好了吗?” “王管事说,乐师画舫已经就位,定不会负主人所托。” “那就好。”唤作白露的女子也走到栏杆处,望着满江的画舫,笑道,“昨夜你就偷偷出来,今天更是在此处待了许久,告诉我,你从这满江的小鱼儿,看出什么风景来了?” “哪有?青薇不过是好奇而已。好奇这些乐师的技艺到底如何?会不会坏了主人的大事?” 白露掩嘴一笑,打趣道:“没想到妹妹也是个精通声乐之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青薇脸色一红,其实她哪里懂什么声乐,今日凭栏而望,不过是想出来看看而已。 “姐姐,其实我……” “你走近些。”白露摆了摆手,示意青薇也上前。“陪我看看这里的风景。” 两人无言,欣赏着这满江的风景。江上有风,水中有纹,偶有硕美的鱼儿跳出水面,极尽视野开阔处,竟然是可直望那水天相接的一线,朦朦胧胧,尽得模糊朦胧之美。 “青薇,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父母早亡,家中没有任何亲人。” “白露姐姐,我……”青薇一咬牙,眼中带泪,“我当时年纪太小,一心只想活命,所以就撒谎了。” “所以,这世上,你还是有家人的吧。”白露说道。 青薇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青薇还有一个弟弟在世。当年我父母遭恶霸杀害,一家上下只有我和弟弟逃了出来,逃亡途中我和弟弟走散,最后,我侥幸遇到了白露姐姐你。” “弟弟年幼,加上逃亡途中染上了疾病,失散之后,我也没奢望他能活下来。这么多年,我伺候主人,也就渐渐忘了他。谁知道,这一次青薇随主人出来,遇到了金意楼。青薇一想,金意楼有通天之能,或许知道我那弟弟死在何处。于是,青薇斗胆,问了一嘴那王管事我弟弟的情况。谁知道,我那苦命的弟弟竟然还活着。” 女子眼角含泪,丝巾在手,缓缓擦拭,最终是哭红了眼睛。“青薇感谢白鹭姐姐的救命之恩,也不敢对主人抱有二心。青薇就是想见见我那苦命的弟弟。” “若是一见,便生牵挂,还不如不见。往后的思念,更是折磨。”白露说道。 “可是,白露姐姐……” “恐怕更多的是想要离去吧?”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青薇大惊失色,眼神里看着白露,更是惊恐。 “主人至情至性,我也不是什么无情无义的人。父母,兄弟,姐妹,这便是至亲。至亲至亲,那便再也没有比这更亲的了。不过,你可得想清楚,你做出这个决定,会有什么结果?” 见到白露敞开心胸,青薇哪里还不明白,姐姐这是打算替自己想。于是青薇躬身请求道:“请姐姐为我做主。” 白露一把扶起青薇,笑着道:“这个事,我可不能替你做主。一切只有主人才能做决定。我也无能为力呀。” 虽然嘴上说的无能为力,可青薇知道,白露姐姐才是主人最信任的人。而料想白露姐姐会尽力而为,青薇赶忙说道:“青薇自当感激不尽。” “妹妹,这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白露轻轻在青薇耳边低语。 于是,青薇跪在地上,白露慢步进楼,门轻轻合上,许久都没有一丝动静传出。恍若沉寂。 与此同时,江面之上终于是起了波澜 远远看着,一道竹筏顺流而下,竹筏之上仅一道人影,竹筏速度极快,人影也渐渐清晰了。只见那人手持长枪,头上纶巾迎风飘扬,说不尽的潇洒。 竹筏刚好停在商船之前,那人中气十足,自报姓名道:“扶摇第十六,铁枪王轲前来挑战!” 此时寂静,也亏得是那人气机一用,使得那话语在船只上方飘荡。 早就注意到来人的钱五皱了皱眉,心想,你这扶摇十六也有脸前来挑战,这后生也忒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过他也想看看船上之人如何反应,也就站在原地,静候下文。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船上之人,定不是哪位楼主。若是金意楼主在此,眼前挑战之人是万万不会出现在此的。 只怕那人刚有行动的迹象,就会被人割下头颅,立马身首异处。这便是金意楼的钱和势。 没有人应答,那人更加放肆,一手叉腰,大声笑道,“若是船上只有缩头乌龟,不敢应战,就给大爷让出船来吧!这陵州可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不过人影似箭! 言罢,那铁枪王轲脚尖一点,整个身子就要腾空而起!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倏然出现在他身后,一只手稳稳地落在他的肩膀之上,王轲怎敢怠慢,只见他回头,一枪回转,正是枪法中的回头望月。 那人影挥臂抵挡,身形缓缓落在竹筏之上。 来者正是钱五。身为客卿,也是护卫的钱五也知道,若是让这扶摇十六上船,恐怕事情就麻烦了。再者说,他何等身份,岂容一个小小的扶摇第十六如此大放厥词。 王轲笑着问道:“你就是船上之人?”他没有看清钱五的身法,所以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表面笑语,实则心中警惕。 钱五也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饶有兴趣问道:“你们可知道船上是何人?” 那铁枪王轲轻轻摇头以表示不知,不过,一瞬之间,他反应过来,硬着头皮说道:“哪来的我们,此处就我一人。再者说,江湖之人,切磋武艺,哪里需要问什么身份?” 仅仅一个摇头,钱五便知晓大概。“既然不问身份,万一船上之人不会武功,你这一番挑战,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若是不会武功,更不该如此大张旗鼓过陵州,挑衅陵州的英雄好汉!你若识相,就快些滚开,否则大爷的枪必定会戳穿你的胸膛!” 钱能使鬼推磨,却挡不住人的嫉妒!龙骨大船打着金意楼的招牌,如此声势,虽能震慑一些宵小,却挡不住这扶摇榜之人。 钱五也不打算废话,笑道:“什么陵州的英雄好汉,不过是一个区区的扶摇十六,也敢如此叫嚣,简直不自量力!” 王轲握紧枪杆,右手二指一伸,就要叫嚣:“你是哪里来的……” 末了的土鸡瓦狗四字还未出口,下一刻,钱五眨眼已到身前。这是什么样的速度?王轲瞳孔微缩,长枪回转,便是一个风火轮! 长枪回转有势,看似密不透风,更是不见长枪之形,钱五轻而易举一手握住那枪杆,另一手轻飘飘的一掌拍下。 人影高高飞起,重重落入水中! 扶摇十六,还未出手,就已经败得干脆,不知这算不算真的土鸡瓦狗呢。 “什么英雄好汉,连我一招都接不了。我看,是狗熊吧。哈哈。”钱五打退来人,大声笑道。 钱五眼角一低,往四周一扫,不知不觉,周围已经有十数条木筏,每一条木筏上都站着一人。 听到此话,落水的王轲哪里肯罢休,下一刻,身形跃出水面,随后一枪扎下。 一声轻哼,钱五丝毫不惧,怒喝道:“好生不知死活。” 枪被夺,其后更是若闪电击出,真的刺穿了一人胸膛! 不过,刺穿的乃是王轲的胸膛。王轲瞳孔微缩,满是惊讶和不可思议的情绪。最后,重重地瘫落在水中。 “落水狗不好,偏偏要当一条死狗。现在好了吧。” “什么扶摇十六,抵不过本大爷的一招,如今这天机阁的榜单越发的不可信了!他-妈的,比这大江还要多的水分!” 不仅一手击杀了扶摇榜十六的王轲,而再听钱五口中大放阙词,更是有贬低天机阁的意思,另外十数条木筏之上的人影,个个都是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或许回过神来,钱五转过身来,一手轻点那十多条木筏,轻蔑道:“本大爷今天心情很不好,尔等速速离开此地,不然跑得慢一点,老子要拿你们祭旗。” 江水轻轻拍打着两岸的沙滩峭壁,这道声音回荡在江面,那面红色大旗与水面的鲜红交相辉映,在钱五的有意为止,祭旗二字的声音似滚滚雷声,十分地威严! 木筏之上刀客剑客皆有之,身形大小不一,年纪也长幼有别,此时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更是不知如何应对。面对这样的一尊杀神,他们自然不敢忤逆。可若是因为这样一句威胁而草草退去,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留下,恐怕不日他们就会沦为江湖笑柄,日后再难在江湖行走。 一位年长稍大的刀客终于鼓起了勇气,只见他一拱手,神色恭敬,说到:“我们是陵州的……” 不料,钱五蹙起了眉头,神情有些凝重。 那刀客顿时心头一紧,生怕那杀神出手,下一刻,自己会命丧当场。额头上的汗珠轻轻擦过眼角,他哪里敢有丝毫动作。 值得钱五如此,自然不会是眼前这只差点吓破胆的惊弓之鸟。 钱五目光所见处,是一个黑点。 黑点变化,不一会儿,就是一道黑色身影,比之前还要迅速的黑影。 终于,钱五所见,黑影清晰了起来,那少年着一身黑衣,脚底之下,似踏浪而来! 那一道浪如一道线,将江水青天分割开来。 眨眼间,线由远及近,此地此声籁寂处,终于是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隆隆的响声。 见到此景,年长的刀客哪里还敢停留,也不管什么风度,弃筏而走。那其余十数条木筏也似鸟兽般退散,江面顿时冷清了不少。 而钱五自不必说,他无处可退,更不想退。而他纹丝不动立在原地,倒使得那十数个江湖人士越发期待,期待他的本事。这年头,要想在江湖混得开,见识可不能少,不然,以后与后辈,哪来的谈资呢? 浪花越发高了,不用度量,已经有一人高低。而那声音也越发大,似万马奔腾,连马的嘶鸣嚎叫声都可听见! 十丈,八丈,五丈……浪花无情,似乎只消一个碰面,就要将竹筏吞噬。 令众人捏了一把汗的是,钱五依旧伫立原地,面不改色! 终于,那道黑影动了,少年携带千钧之势,泰山压顶,直冲而去! 浪花白如练,更有胜雪者。只有一道寒芒闪烁,霎时间,一道长达数丈的威猛罡气从天而降,狠狠劈在少年头上。 江面顿时水花四溅,先前万马齐鸣之盛景,如两军冲锋,战场一决生死。可惜,入了雷池,只传来两声炸响,轰隆隆,声音回响长鸣,震人心弦!最后,终于恢复了平静,了无声息! 江面这么大阵仗,龙骨大船上也是热闹了起来。好些金意楼的护卫窃窃私语,小声议论了起来,龙骨大船之上某些护卫更是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乖乖,这位看着和气的大爷,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实力!幸亏自己没有怠慢了他。 江面之上的竹筏早已尽数破碎,那些打着挑战旗号的江湖人士都是瞠目结舌,背后一阵凉气上涌!也幸亏他们站在江边,才没有被波及。要是在江中,那不得死翘翘了。 也不知是谁人叫了一句:“寰首刀,是寰首刀,是烁金榜第五的寰首刀!” “那他岂不就是……” “刀林之中摘得寰首刀的刀王!” 人群中江湖侠客的记忆又重新被唤起,他们虽没有见过钱五,可是从江湖纪年中,听说过这柄寰首刀,更听过这位刀王的故事。 人的名,树的影。 江边再次将目光投向钱五,不过这一次,羡慕有之,崇拜有之,更有甚者,手中拿刀的刀客弯腰低头问好! “晚辈见过刀王前辈。” 哪里还有刚才剑拔弩张之气氛! 钱五如此修为名声,自然也不会降低身份和那些后生晚辈打招呼,他置之不理,一言不发。 不过,在那些人眼中,钱五这样做更是理所当然。这才符合刀王风范嘛。若是他和众人好言好语,那才是破天荒了呢。 少年终是开了口,好奇道:“看上去,你好像很了不起!” 钱五单手负后,不做回答! “少年,我看你修为不易,快快退下吧!” 脚踏浪花,穿黑衣,双手前臂尽数袒露在外面,来者正是白鲸儿。 白鲸儿笔直站在江面上,很快摇了摇头:“那可不行哟。” “你年纪有些老了,我还没长大!要是打了你,我师父知道了,会很不高兴的咧!” 钱五险些没有一个踉跄跌进水中。 黑衣少年穿着单薄,江风一吹,那黑衣鼓动,少年一身的肌肉轮廓也展现了出来! “不过,幸好,我师父不在这里,是不会知道的哟!”少年露出了两排银牙,十分天真。 “老爷爷,虽然你看上去有些讨人厌,却不厉害哩!” 接着,少年一手指了指钱五手中的刀,笑嘻嘻道:“老爷爷,你手里那把刀看上去很不错,你把那刀送给我吗?我可以放你离开哟!” 这已然不是挑衅了,而是羞辱!言语上的羞辱,心理上的凌迟,年纪太大,要刀放自己走! 钱五修养不错,不代表能受如此大辱而不发。 “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人呀,难不成是一条鱼吗?你可不是鱼!也没有鱼那么可爱呀!”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眼前的少年不说被凌迟,也已经被千刀万剐了!少年不经世事,不过,钱五细细一看,发现少年嘴角流着口水,这般神情,好似心智也有些问题! “刚才你用什么接住了我的刀罡?” 白鲸儿拍手道:“刀罡,刀罡吗?我可是用头就接住了你的刀罡哟。” 钱五接着问道:“那你说,你的头和我的刀比,哪个更硬呢?” “不知道,要试试才知道吧!” “是吗?我的刀可是很锋利的。” “那太好了。这把刀我要定了!”说完这话,少年鼓掌大喜,然后踏上了竹筏。 钱五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看上去人畜无害,伸出刀说道:“那你过来呀。我立马就给你。” 白鲸儿摩拳擦掌,似乎真的要过来接受钱五的馈赠一样。少年的脚步渐快,钱五心底的笑意更甚,他不知道刚才这少年是如何抗住刀罡的,可近身之后,他有把握一刀切下这傻子的人头。 黑衣临近了,不多不少,刚刚好是一尺有余,不曾想少年却停下脚步。 这个距离十分暧昧。若是再进一步,就会落入钱五的进攻范围。 白鲸儿嘿嘿一笑,再度询问道:“老爷爷,这刀是你喜欢的宝贝,你真的,真的愿意送给我吗?” “当然啦,爷爷可是很喜欢乖孙的。”钱五的语言也变得有趣起来。 少年左脚提起,毫无防备地落下。 这便够了,钱五的刀动了起来。那柄短刀,朴实无华,直挑白鲸儿头颅。 白鲸儿哈哈一笑,似乎早就料到钱五会有这么一手,躲过那柄短刀之后,两人身形很快交织在一处, 刀光四溢,罡气纵横,很快就将黑影少年罩在重重刀影当中。 饶是如此,白鲸儿丝毫不乱,更似一条鱼儿,游曳于刀光缝隙中。 钱五刀法何其高深莫测,数息功夫之间,就是上百刀。其中,砍在少年身上不下十数刀。 那刀结结实实落在肉身之上,可惜少年身上不仅没有任何血迹,更没有不见一丝伤痕。 岸上众人越看越是惊心,毕竟谁也没见过,有人能以肉身之躯,抵挡住那烁金榜的寰首刀。 只可怜二人脚底的竹筏,哪里能架得住两人如此折腾,很快就变得支离破碎。 变故抖生,钱五竟然被那少年拖下水而去,江面之上再无竹筏,江面之下,却是暗流涌动。偶有水花激射,一道道水柱直冲天际。更有漩涡涌流,激得水面波涛起伏,好似水龙王翻江倒海,饶是龙骨大船也微微震荡。 谁也不知道水底之下的战况。 许久之后,终于是一人飞出水面,立在一根竹竿之上。。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寰首刀王。他手中长刀依在,不过,经过刚才的落水,显得有些狼狈。整个上半身也是一片血色。 “是刀王赢了。” “那小子败了。应该死无全尸了吧。” 两位刀客很快下了结论,不过,其他人也都相信了。刀王的胜利似乎才是顺理成章。如此之下,也没几人能发现钱五身上那血色更加浓郁的事实了。 钱五心里头不是滋味,这些年他都是一人精修,极少与人决生死。不过,现在他伤了,这种久违的受伤,让他难以适应。肩头被咬下了一块肉来,任谁都不好受,这种莫大的痛楚也似乎在提醒着他,他方才错得多么离谱。 该死,自己竟然动了恻隐之心! 黑衣少年稍显轻松,他依旧是站立在水面之上,一如来时的潇洒。 不同的是,白鲸儿此时哪里还有痴呆模样,他尽情笑道:“虽然你刀不错,可论水底的功夫,我才是你爷爷!” 错了。错了。从开始就错了。原来这少年一开始就打着扮猪吃老虎的主意。而自己竟然傻傻地上当了。一念至此,钱五惨白的脸色瞬间通红,心底的一阵羞愧,渐渐转化为眸子中的愤怒!怒火快要喷薄而出。 就在二人打斗之时,江面之下,一阵人影似鱼儿游动,慢慢逼近龙骨大船。 倏然,一道水柱冲天而起,不仅炸出四五鱼儿,龙骨大船四周涌现出数十个黑影! “动手!” 霎时间,水面之上,数十人影冲天而起,动作灵敏,很快就登上龙骨大船! 要怪就怪江面之上二人打斗太过精彩,而龙骨大船底层甲板周围的护卫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丧命在黑衣人的刀下!护卫不仅没看清来人,还有人至死都没发出一丝呼救。 黑衣人训练有素,进攻有序。等到一些护卫反应过来,黑衣人早已到了他们身前! 终于,甲板最上有护卫发现了异样,大呼起来:“敌袭!” 金意楼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在队长的组织之下,纷纷拿起手中的兵器,进行了反击! 可惜,黑衣人明显实力更高一筹,如虎入羊群。护卫虽然拿着刀,最后也只能化作了刀下亡魂。 龙骨大船虽大,那数十人如火势蔓延,迅速蔓延至三楼之处。火势所过,一片血雨腥风。 最先只有三人上前! 没有任何话语,三人相视一眼,纷纷点头,兵刃一亮,迷雾四起。 曲星忧上船而来,心生感应,三楼之处,那三位人竟然都达到了凝神境界! 而三人祭出的意境,威力又将到达何种地步?他没见过,也没办法想象。 曲星忧赶忙往三楼赶去,他身后一人则是不慌不忙! 谁知道,下一刻,曲星忧见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其中两位黑衣人意境尚未完全施展,整个天地忽然一亮,明明已经是艳阳当空,如何还能更亮呢?天地似被秋雨洗过一般,洗去了那多年的污秽和颓靡,整个世界也显示出从未有过的清晰明亮! 更令曲星忧心悸的是,没有任何征兆,那两位黑衣人直接被拦腰切断。何以如此脆弱呢?那可是切断,就好像一块豆腐一样,被刀简简单单地齐齐切断。 同伴身首异处,而第三黑衣人感知敏锐,在那光亮出现之时,他已经放弃了意境,整个身形飞跃!纵然如此,他的手臂也被切断,血如泉涌,重伤不已。 不过,那人哪里还敢停留,立马跳下船去,蜻蜓点水,就要离去。 可惜,没有走出多远,被一道光柱击落水中! 曲星忧知道,这是自己的师尊出手了! 澹台灭明吩咐道:“下去平乱吧。” 曲星忧点头,默默下楼而去。 都齐齐喂了白鲸儿大鱼。 后续十数黑衣人上得三楼来,发现同伴死状凄惨,其中一人当机立断道:“快撤。” 可惜,一切已经迟了。 而位于龙骨大船其他黑衣人看到江面之上的尸体,心中也是惊骇不已!那可是领头人之一呀。 一位青衣人,表情平静,就要那拦住十数人退路! “找死。”黑衣人何其默契,不用任何人吩咐,他们很快就做好决定,一拥而上,就攻向了青衣曲星忧。 曲星忧玉海萧一动,身后猛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人从一片虚空之中走来。 只见他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体挂西川红绵百花袍,背后扎八背护旗,胯下大马更是七尺来高,堪称十面威风。 那人手往天上一扬,一杆方天画戟从天而降,终于落在了那人手中。 大戟长约一丈,戟杆一端枪尖寒冽,两侧有月牙利刃,与枪尖交相辉映。 一声呼啸,空中凭空出现了无数的擂鼓声,轰轰隆隆,好似天雷滚动。 最后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最后只汇成了三个字。 “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好似整个大江都颤动了起来。 曲中见霸王,而曲星忧的意境比上次更加精进了,这已经是凝神境界的如实质了! 霸王持戟,眼神一冷,见心上人不得,杀入数十黑衣人当中,顿时如虎入羊群。 方才还算威武的黑衣人,只能够沦为戟下亡魂。 战局很快逆转,在王大管事的统领之下,龙骨大船再度回到金意楼护卫的手中。 金意楼的护卫展现出惊人的实力,如秋风扫落叶,终于扑灭了那些火焰。 不久之后,就有一些黑衣人的尸首被扔入江中。 江面之上,白鲸儿还在与钱五打斗,见到船上局势已定,他也不再恋战。 白鲸儿一把架开钱五的寰首刀,然后迅速后退:“原来还有高手在此。那本少爷走咯!” 打不过就跑,少年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狡黠。 一声口哨,一条终于大鱼浮出水面。白鲸儿端坐在大鱼之上,拍了拍鱼背,说道“小白,这回你可吃饱了吧!那我们走咯。” 大鱼很快潜入水下,转眼,一人一鱼就消失了踪影! 方才在水底下吃了亏,钱五纵然再不长记性,也不至于如此去寻死。眼看自己再也追不上那少年,钱五今日知晓报仇无望,更加气结了,他娘的,自己今日竟然吃了个哑巴亏。 他收回寰首刀,只能静静赶回甲板,精神有些萎靡。 见到钱五身上带伤,王大管事依旧很得体地笑道:“五爷,辛苦了。” 辛苦什么,老子现在很郁闷。钱五一脸的不乐意,懒得搭话。 此时上船之后,他自然注意到了船上的变化。三楼之处,他看到仅仅只有一个青衣人,他上前问道:“刚才是你的意境?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曲星忧此时一脸的污秽,身上也沾了血迹,他沉默无言,就此走下船去。 眼看钱五在爆发的边缘,王管事赶紧过来和稀泥,说道:“五爷别生气,曲大官人约莫是累了,力脱得不想说话了。” 钱五不耐烦道:“这算什么话?不过是杀了几个人而已,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呢?” “话不是这样说的,五爷,曲大官人可是杀了几十人。着实是有些累了。”王大管事何其圆滑,不用钱五追问,他接着介绍道,“话说,这曲大官人也是金意楼的客卿,之前更是八大山岳之一!” “是扶摇第八的八大山岳?”钱五满脸的不可置信。 王大管事点了点头。 拥有寰首刀,被人称为刀王的钱五更加郁闷了。 先前那个古怪少年就算了,一个扶摇第八竟能有如此不凡的意境?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这江湖的后浪都这么残暴的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给孤一个交代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大好时光,陵州虽乱,也有行人选择于此踏青郊游。 有二人结伴同行,走在前头的那女子峨眉衬螓首,眼眸明亮,一身浓绿衣裳,说不出的俏丽。少年跟在身后,背上负有行囊,倒活似一奴仆小厮。 待到峰顶处,二人终于是停下了脚步,选择在一巨石之上休憩。 楼兰心情有些不好,因为他能感觉到,小仙女的心情极坏。自从进了这陵州,越往陵乐江深处走,小仙女变得越发的沉默寡言,不仅没了笑脸,就连东西也吃得极少,哪里还有先前没心没肺的洒脱模样。 脱下行囊,楼兰小心地从怀中拿出糕点,解下腰间水囊,说道:“小姐,吃点东西吧。” 其实,楼兰哪里干过这等伺候人的活,倒是小仙女偶有一次说起,想尝尝当大家小姐的滋味。而贵为盗中翘楚的楼兰,本着一切为了小仙女开心的原则,极为懂事扮起了小厮,不得不说,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呀。 小仙女脸上愁云笼罩,轻轻摇了摇头,依旧是不肯说话。 楼兰倒是更加郁闷了,这是闹的哪样呀? 行囊被打开,少女拿出了一个香炉来。楼兰倒是想帮忙可是还未走近,就被少女伸手制止。于是,楼兰只得愣在原地,束手无策。 眼看胙肉,酒水等被一一摆放整齐,俨然成了一个祭台。楼兰哪里还不明白,小仙女这是在祭奠亡人呢。 燃香,扣首,敬香,待到少女沉默地做完这一切,眼中泪意点点,泉水汪汪,更加楚楚动人了。 楼兰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他走上前去,问道:“小仙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说与我听听吗?” 一物降一物,而能让楼兰如此嘘寒问暖,体贴备至的,恐怕普天之下,只有小仙女一人而已。 少女轻咬嘴唇,瘫坐在原地。 楼兰心里气得直跳脚,可脚下却不敢有丝毫重响,只得来回踱步,手中扳指也迅速回转了起来。 突的,一道悠扬琴声响起,其后,琴声越发清晰,节奏越发鲜明。楼兰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那弹琴之人揍上一顿。他走到悬崖旁边,倒是着实被吓了一跳。 悬崖之下,陵乐江上,大大小小的船坊不下百艘,盘踞在当中处,是一条挂着金意楼招牌的龙骨大船。 乐声起,琴瑟终于一起出场。 转轴拨弦三两声,曲调未成亦有情。哪得乐师千百奏,一枕黄粱扑卷来。 琴与瑟皆轻快,似廊下风铃。楼兰的思绪也飞到了远方。 花间蜂蝶戏,隐隐见两个孩童的神童,浑然无烦恼。那日,稚子共骑竹马来,那日,孩童绕床弄青梅。 直道是:琴鸣瑟和,交相融洽。 同居阡巷里,两小无嫌猜。竹马绕青梅,约莫如此。 其后,琴瑟共和鸣。 琴急瑟促,直若大珠小珠落玉盘。琴缓瑟慢,偏若细雨微微春风低。 潺潺溪水,片片竹林,隐隐可见少年少女相对而坐,一者低眉,一者信手,急急切切缓缓舒舒续续,恍若时光不老。 情窦初开,女子心事难猜量,琴声消,瑟声更难捉摸。嘈嘈者若急雨,切切者若私语。皎皎者,笑若黄莺出谷。泪凄凄者不言,尽藏心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琴声折顿,二者错杂,似难成曲。许久之后,琴瑟声终平。 亭宇楼阁,鸳鸯戏水。歌台暖香,春光融融。情相投,意初合,朝歌不知夜弦。 一朝说不尽心中事,一日更诉不完衷肠。 赠君红豆,南国相思物,妾自顾盼。只恨时日短,恨不得长相厮守。 瑟幽,妾有意,琴扬,郎亦有情。 有佳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遑论天造地设,今生只要一个你。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琴瑟共和鸣,一曲凤求凰,此身许卿终不负。 于此处,琴声一改之幽细,变得恢弘。 居高楼,受拜敬,亭下三千尽低头,亭中日月都一樽,再无左右。 春风得意,骑白马,一日观尽长安花。 看他二十年不平意,一朝扫尽,天下风流皆看之。 大好江河近在眼前,漫天星辰也伸手可摘。 男子垂于殿,身前尽是欢庆。 正可谓是:殿前欢,须得意。功名利禄皆在手,恨不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且看此间得意处,江中万条鱼儿跃出水面,蔚为壮观。林中鸟儿争相鸣唱,杜鹃啼血不为悲,黄莺出谷但争欢,两岸猿猴攀树长啼,极尽欢愉处,隐隐与琴声交相辉映。实则举天同庆。 船坊之上,先前两幕的乐师稍微停歇,看得鱼儿拍船,鸟儿盘旋,都是满脸震惊。这欢愉太过,第四幕的寥寥明月该如何收场呢? “师尊,这……”有一弟子问道。 “不急。”师大家微微一笑,似乎早就知道这般情景。 第四幕应声而至。不得不说,师大家的技艺高超。那弦弦掩抑声声低,琴声却比之前还要有张力。双手操持有度,轻拢慢捻抹复挑,极尽琴声的变化。 其声壮,铁骑突出,刀枪出则见血,嘶鸣若败;其声幽,秋日至,落花流水溶溶,无可挽留;其声冷,冬日冰雪,泉水冷涩,恰若空响,其声高,似风清月朗鹤唳空;其声低,似听秋风诉语,孑孓亦茕茕模样。 另一旁箫声附和,意境初成。 双燕复双燕,双飞令人羡。雏尽巢亦空,憔悴一身在,双飞难再得,伤我寸心中。佳人已去,徒之奈何。 鱼儿停止了欢愉,而鸟儿也停止了欢庆,杜鹃由喜转悲,啼血不止。两岸的猿猴也纷纷闭上了嘴巴。 这便够了,师大家停下了手底的动作,任由那箫声演奏。任凭那后生再如何动人,也只能为自己做嫁衣。想到得意处,师大家开口笑道:“今日一曲,好叫天下人知晓,如今又有我师岳可称圣。” 一番弟子纷纷祝贺,恭维声不绝于耳。 偏偏此时,本该平淡处,再起一道琴声。 众人脸色一变,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乐师竟敢搅了师尊和金意楼的大事。庞承二话不说,直接出船,他咬牙发誓,一定找到那人,将他千刀万剐。 四弦一声如裂帛,别有思愁暗恨生。 “倒是有些意思。”听得那人弹奏古曲凤求凰,师大家笑意不减,丝毫不担心,不过是一妇人女子之曲,不足成事。 琴动三四声,偏生拨弄无数人心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五指勾勒,四弦渲染,而肠断处,江面却是另一般风景。 两岸猿声不再洪亮,只是啼哭长啸。山中野兽垂泪,老虎更是松开了手中的猎物,哽咽着,最后也是一声长啸,响彻山林。其声者,啼血长嚎,不一而足。 飞禽心死,翅膀也已经倦怠,江上飞鸟纷纷落入水中。 再看那水中鱼儿,再难见踪影,纷纷自沉至江底。 古语有云,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如此。 再看那草木本无心,垂怜尽失色。 这声音再无章法。 而到这等地步,哪里还需要章法? 船上护卫无不抹泪,舫中乐师尽数青衫湿。哀嚎,哽咽,长哭泣,更无一个是事外人。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东船西舫悄无言,飞鸟在天鱼在水,哪见江心失魂人,只见江上两岸数十里,一眼玩去,草木枯残,哪里还有半点春天的影子。 曲星忧神色憔悴,事实上,刚才他箫声符合,本已入意,后来,琴声降临,他陷入一片死寂悲哀中,难以自拔。若不是自己师父出手,他恐怕会心脉尽断而死。 轻轻擦去嘴角血丝,曲星忧朝师父澹台灭明一躬身,表示谢意。片刻之后,曲星忧开口问道:“师父,这弹琴之人到底是……” 澹台灭明神情肃穆,良久之后,幽幽说道:“普天之下,除去那位,还能有谁呀?” 曲星忧愕然。 澹台灭明看着床上已经逝去的李荷载,陈年往事一一浮现在心头。 当年他四处学艺,齐尺两家家主何其贤良,对他这后生晚辈,也是毫不藏私。等到自己知晓那件惨事,已然是晚了。不然,他无论如何都会保下齐尺两家的一些弟子。 可叹,那李家为了伏魔琴,不惜与他人合谋,害得尺家和齐家满门皆灭,当然,那当中未必没有断绝乐圣传承的意味。后来,那人一怒之下,上门杀人,毫不留情,使得偌大的李家仅仅只留下了年迈的李鹤载与一小儿。 恐怕一切是为了今日吧。李鹤载在琴声中死去,仅留下一纸书信,而乐圣当然就传到了那位的身上。 只是,刚才那明月寥寥,若不是他极力抵挡,恐怕也会如曲星忧那个痴儿一般,哭哭啼啼,掩袖长涕。 “不愧是齐家的子弟呀。”澹台灭明在心中加了一句,“都是怪物呀。” 庞承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何许时候,但是,此时他眼角的那些晶莹水珠流到嘴角,分明的咸味在告诉他,他留下的是眼泪。 喜极自可泣,悲中涕泪流。七尺男儿的他警告着自己,自己没有流泪,只是被风沙迷了眼睛。他更没有想到那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只是,这次回去,要对她好些罢了。 庞承走回商船,发现师兄弟也没好到哪去,个个哭得如丧考妣,还有一个弟子用头一个劲撞着柱子,嘴里胡言乱语着。 师岳师大家自然不会这么狼狈,他呵斥道:“一个个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赶紧给本大家止住。” 庞承分明看到自己的师父不仅是眼眶通红,袖子也湿了小半截。 …… 山崖之上,楼兰终于是回过神来,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容,莫让身后的小仙女察觉到自己的狼狈。 可惜,他忘了,他袖子上的鼻涕眼泪,早就是一塌糊涂。哪里还经得起他人细看。 楼兰转过头来,刚要问话,是何人有这么大魔力呢?岂料,回头就看到小仙**一脸的怒容,眼神里满是怨恨。 自己可没怎么样她呀,楼兰的心里一阵寒意四起,可看到小仙女眼中似带泪,他心底兀自一痛。 少女声音嘶哑,问道:“楼兰,你敢杀人吗?” 听闻这话,楼兰一惊。小仙女半月不说话,一开口就要杀人。他下意识地拒绝道:“那可不敢,杀人的事,我没把握的。” 没等楼兰的话说完,小仙女转身就要走。 楼兰赶忙补充道:“不过,为了你,我愿意试上一试。” “那就好,随我来。杀了那个负心人。”少女的声音 什么?负心人?楼兰心底的怒气也涌了上来,有人敢辜负小仙女?这一次,他真的想要杀人了。 “负心人在何处?” 少女一指江心龙骨大船处,说道:“便在船上最高处。” 楼兰咬紧牙关,凶相毕露,立马加快脚步,沉默下山而去。 龙骨大船之上,一袭粉衣安坐,另有白衣女子伺候一旁,青衣女子跪在甲板之上。 江上人鱼鸟兽皆有悲有泪,偏偏他一人毫无影响。好似,众人皆醉,只他独醒。 他便是刚才的抚琴之人。身后的白衣女子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青衣女子瘫倒在地,模样凄楚,哪里还有当时生人勿近的高冷。 粉衣男子轻轻一挥手,淡淡道:“情深如此,你且走吧。” “奴婢错了。奴婢不想离开主人。”青衣女子叩首道。 “良人当归即好。” 而白衣女子知晓主人决心已定,上前扶起青衣女子,柔声道:“此去,莫生牵挂,今后要好生活着。切莫辜负主人的一番心意。” “我让王管事准备了一些金银细软,他会派人送你回去。若是你心底仁慈,杀了那恶霸恶仆就好。不过,要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是你心性坚韧,不妨手段再强硬些。” “姐姐也没什么好送你,权当这些话儿是赠言吧。日后找个好点的人家,相夫教子。将前些事都忘了吧。” 青衣女子伏在白衣女子怀中,哭泣道:“白露姐姐,我是不会忘记的。我也舍不得你呀。” “妹妹莫哭,该高兴才是。若是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眨眼功夫,二女相拥,携手出了那画舫。 一个人影神出鬼没,躲过了众多护卫,隐匿了行踪,只身来到三楼之所。 楼兰摒住了呼吸,不敢有丝毫大动作。他心想,如此层层护卫看守,自己竟然真的成功了。若是自己师父在此,恐怕也会对自己赞赏有加。 他掏出怀中的匕首,轻轻抚摸,匕首之上,仍有那小仙女的芬芳。能将如此贴身之物赠与自己,楼兰定不负你的期待。 “你就是负了小仙女的人?”楼兰悄无声息进入船舱之内,见到那粉衣,依旧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细细一看,只见那粉衣男子明明立在原处,双手负后,楼兰不合时宜想起了自己年幼时与师父赶赴大漠,一股天苍苍地茫茫的荒凉,还有几分明月高悬,孤绝的味道。 这哪里是寻常人物呀。楼兰有些叫苦不迭。他武功不错,可是,对粉衣男子,明显有些不够看呀。 粉衣男子自言自语道:“小仙女,这个名字可讨喜很多。” “你的身法不错,武功算不得好。” “若只是朋友,劝你离她远些。若是有的想法,大可不必。你护不住她的……” “所以,孤不同意。” 鳏寡孤独,人生四悲。而孤字,更是那个男人独有的称呼。天下还没有哪个人敢逾越。 琴帝言语冷淡,无形之中带着一丝威压,楼兰一时之间不能开口,连带着心底的那几分勇气,杀意也消散了些。 可一想到小仙女泪流满面的样子,楼兰心痛不已。所以,他壮着胆子,咬牙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辜负小仙女?” “孤不需要向你解释。” 楼兰愣在原地,手脚冰冷,似寒冬日被人推入了冰窖当中。他心底的那抹警觉在告诉他,不要乱动,真的会死人的。 “那我的事,更不需要你管。”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绿衣少女突然出现,与楼兰并肩。 下一刻,楼兰的手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握起,他回过头,看到小仙女紧紧地盯着那粉衣,大声宣告:“他宠我,护我,就是我认定的人。” “孤不准。” “我偏偏要。琴帝陛下若是不喜欢,可以杀了我们两个。” 听得小仙女如此坚定,少年心性的楼兰一时痴了。能与小仙女一起赴死,他可是乐意得很。哪怕他知道,面对的可是琴帝陛下,那人完全有实力做到,只杀他一人…… 感觉到手脚血液回暖回流,楼兰也开始有了力气。他狠狠地点了点头,表示对小仙女决定的赞同。 “明镜,你怎么能这样和主人说话的?”一位白衣女子善意提醒道。 “那只是你的主人,又不是我的主人,再说,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呀?”尺明镜越发放肆了。 白露不知道尺明镜今日是受了什么刺激,好像发了失心疯一般,但是,她不愿让主人为难,慢步走到尺明镜身前,她笑着道:“你这孩子,定是在外边受了莫大委屈。来和姐姐细细说说。” “我没有姐姐。我的姐姐早就死了。” 白露一楞,依旧是毫不生气,打起笑脸说道:“那是小的说错了。小姐莫生气。纵然是生气,也不该和主人呀。主人可是你的至亲呀!” 哪知道,尺明镜听到至亲这个词,更是怒不可遏,笑道:“至亲?我可不敢当!当他的至亲可没什么好下场!一州气运集齐一身,与之亲近,注定福消命薄……” “你……”白露不知道小魔女今天是吃了什么火药炸药,言语竟是如此尖锐!一时之间,她更是不敢去看主人那张脸! 事实上,这个话题于江湖一直都有谣传。传言琴帝称帝,不仅消耗了陵州气运,更使得齐尺二家之福报全无,才有灭顶之灾。 一时之间陷入僵局! “琴帝大人,你若是真有本事,为何今天齐家只剩你一人?孤家寡人,就这么令人敬畏?” “今日,你的琴弹得再好,也掩盖不了你双手底下无尽的杀戮。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念着他们,父母的血,姐姐的泪,弟弟的尸体,还有……这些,我一点都不会忘。” “琴帝大人,若是我姐姐泉下有知,看到此时风流倜傥的你,她会怎么想呢?” “你就是个天煞孤星……” 此言一出,便是事外人的楼兰慕然一惊。 再看,那琴帝依旧无言。那修长的手指压在琴弦之上。他脸上看不清任何神情。 琴帝失神了,天煞孤星,这个词是那么地熟悉。当年家族上下死无全尸,后来心爱之人死在眼前…… 眼睛里阴沉似水,谁都能察觉那谭秋水之下的波澜! 说声迟,那声快。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袭,楼兰被一掌击飞,而尺明镜则是被当中一人钳住了。 楼兰稳住了身形,看到那两人模样。其中一人枯瘦的身形,罩在一件破烂黑袍之下。头顶没有多少头发,仅仅只有一些稀疏的白发,迎风飘扬。正是枯枝怪人胡金吉。 另一人体态臃肿,一脸红光,更为夸张是那两抹笔直插入鬓角的白色眉毛。也正是他一手钳住了尺明镜的脖子。 “琴帝大人,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交出你手中的伏魔琴,我们就可以放过着女娃娃。”说完,体态臃肿的男子咧开嘴角,亮出了自己那般异于常人的修长的獠牙。 尺明镜一声冷笑,说道:“你们死心吧!眼前这个人可是天下皆知的冷血无情,当年我姐姐死在他面前,他都无动于衷。” 那男子左手的指甲慕然伸长两三寸,指甲轻轻划过尺明镜的肌肤,男子发出桀桀的笑声,威胁道:“女娃娃,琴帝大人是什么性格,我们可比你更加清楚。你要相信我们的情报与判断!” “那你们何必对我下手?我和他无亲无故,他怎么会在乎我这个小女子的死活?” 那人右手手指微微一用力,喊声道:“住嘴。” 尺明镜一声呼痛,蹙起了眉头,最后紧紧咬住了嘴唇。 “不许伤害小仙女!” 楼兰哪能容许有人伤害尺明镜,他倏然匕首一刺,却被那老头一挥衣袖,一掌给击飞。 “滚开。” 楼兰再次落地,哪怕他穿着护身宝甲,胸口还是一阵剧痛痛,火辣辣的似烈火焚烧,鲜血从嘴角流出。 楼兰一字一句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总之,我记住你了……” 枯枝老怪胡金吉呵呵一笑,说道:“无知后辈,真是大言不惭,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 “我是盗圣的弟子,我若是有什么不测……” 这话语里面有威胁的味道。 “可惜,可惜呀。可惜,你终究不是盗圣。即便是盗圣在此,”那钳住尺明镜的男子训斥道,“也不配给我提鞋!” 或许是觉得楼兰太过聒噪,枯枝老怪动起手来,可是丝毫不留情面。其后,只见胡金吉轻轻挥舞着枯枝,楼兰如遭巨锤撞击,整个身子重重地砸在墙壁之上,木板破碎,这一次,轮到楼兰落水,生死未知。 白色眉毛的臃肿男子不紧不慢道:“琴帝,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交出你的伏魔琴。不然,这女娃娃就要遭殃了。” 枯枝老怪添油加醋道:“这么美丽的脸蛋,要是割下两块肉来,我都替你心疼。” “岂止呀,这么美妙的身体,可不得好好享受一下。简直是暴殄天物呀。”说完,那人亮开獠牙,似乎下一刻就要往小仙女的脖子里扎下。 整个身子似小鸡被人提起,尺明镜浑身颤栗,倒是一脸的坚强。 粉衣男子低着头,眼角低垂,手指微动。 “停,琴帝大人,你的手指头可千万别乱动。我们可是知晓伏魔琴的威力,不然,不仅我们招架不了,这女娃娃也招架不住的。” 滴滴,哒哒。是眼泪落下的声音,那是谁在落泪呢? 琴帝慕然眼神一冷,仿佛周围的空气也都被冻结,凝滞在一处。 天下第一人终于开口,那只有四个字。 “圣人不仁。” 那只手明明没有与伏魔琴接触,琴弦骤然一紧,然后一松。大音希声,空气瞬间流动起来,下一刻,舱内瞬间明亮如昼,有无数道光在空气中游曳。 那光搅烂了窗帘,搅碎了木制桌椅,还有一屋梁栋,最后更是搅碎了空气。 枯枝怪人早就严阵以待,赶忙运起枯枝,却还是没能抵挡住那霸道的光,他整个身子瞬间出现了无数条血线。 那光划过白眉男子的左手,掠过男子的肩头,最后扫过男子的脑袋。 所以,男子左手被齐齐切断,肩头之肉不见了踪影,而那脑袋更是头破血流, 这两人哪里还敢停留。 枯枝老怪本就破烂的衣衫,更加褴褛了。毕竟在空中遭受千刀万剐,肉身之上都鲜血四溅,衣衫哪里还能完整。 亏得白眉男子体态臃肿,却身手矫健,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一手推开尺明镜,便凌波而飞,速度比之飞鸟还有过之。 离弦之箭从来都不代表着世间的极速。而在琴帝眼中,两人的速度,只剩可笑。 琴帝没有再追。 事实上,他也无法再追。 尺明镜脊椎寸寸断裂,被那人一掌推来,无力瘫倒在他怀里。 当年,那女子也是如此躺在自己怀里。梨花带雨,就那般无声地望着自己。那双眸子的爱意,至今日,闭眼仿佛可见。 莫非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吗? “姐夫,我要死了吗?” “别说话。”琴帝话语依旧冷淡。 尺明镜的情况并不乐观,生命力在她体内飞快流逝。她的躯体,好似一截内表寸寸断裂的枯木。 琴帝无言,体内气机如海河回川,缓缓注入尺明镜的体内。他是那般地小心翼翼,那般地专注。 可惜,尺明镜周身经络也已经破碎,体内早就江河泛滥,根本无法蕴藏丝毫气机。 “痛!姐夫,我好痛苦呀!”尺明镜双手无力,只有眉头紧锁。 “孤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船上动静颇大,而王大管事动作不可谓不快,当他看到满船的狼藉,他何等机灵,大声哭喊道:“这帮天杀的,这是造的哪门子的孽呀!” 王管事身后自然跟着客卿钱五与曲星忧,曲星忧早就知晓粉衣男子的身份,此时见到,一颗沉寂的心难免有些激动。而钱五则是细细观察,沉默不语。 “陵州可还有悬壶?” 粉衣男子明明近在眼前,这声音似从天边传来。 “陵州已经没有,中州倒是修有一座!不过路途遥远,阁下若是赶到了,也迟了!”钱五自然接话道。 没有回应,粉衣男子下一句话,就令王大管事面如死灰了。 “这件事,金意楼必须给孤一个交代!” 钱五越发看不懂了,心想,眼前这粉衣男子到底什么身份,竟敢对金意楼指手画脚!金意楼的地位超然,自不必说。而王大管事需要给他一个交代吗?在钱五看来,大可不必。这句话可不是要王大管事给一个交代,而是要金意楼一个交代。 交代嘛,交代不好,可是要有说法的。 而什么人敢欺凌金意楼呢? 更令钱五惊讶的是,一旁的王大管事一改往常的强硬,一时踌躇,最后结结巴巴道:“大人……” 下一刻,那粉衣也不等他解释,身化作一道长虹,飞天而去!只留下瞠目结舌的钱五!这还是寻常武夫手段?或者说还是哪门子仙术! 要金意楼给出一个交代,如此做派,如此行事,普天之下哪里还有第二人? 又哪里会有第二个他呢? 钱五瞪大了眼睛,向钱五问道:“莫非是他?” 王管事苦笑着,那笑容极为苦涩,连带嘴角都不自然了:“还能有谁?” 昊天琴帝,天下尊之,无人可抑其锋芒。 第二百九十八章 魔头老怪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少年阿扬有着异于常人的剑道天赋,三岁能提剑,七岁斗老猿猴,十二岁拔出山中之剑,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有名无姓,自认有着无比崇高的理想,初出江湖就连挫败十数成名剑客,这样的剧本,哪怕是放在说评中,也足够吸引人眼球。 而本以为得天眷顾的他,自然坚信着,自己未来人生路上会是一览众山小,风光无限。 可惜,那日,突然的惨败,使少年险些酿成大错。 这一切,直到多年后成为剑主的他也未能释怀,一想到那个男子,他都会慨叹一句,天道何其不公也。 “阿扬洗刷耻辱第一战,开始。” 少年阿扬满怀壮志,不料,行剑第十六招,长剑脱落而惨败。 “阿扬扬名立万第一战,我来啦。” 少年阿扬自认为帅气耍了一个剑花,不过,这一次更惨,不过第十二招,被人打得倒地不起。 “阿扬无敌天下第一战,受死吧。” 少年阿扬迎着夕阳,再一次向一生之敌发起了攻击。这一次,战绩斐然,终于再一次逼出了那剑客的黑色剑气。后果是,阿扬口吐鲜血。 “阿扬惩恶扬善第一战,纳命来吧。” 阿扬似乎发现,往前自己挑战时,口号越响,败得越惨。所以,阿扬聪明地收起了自己的骄傲,不过,好像还是不行。这一次,他被打飞一丈有余,整个身子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险些破了相。 转眼之间,两人相处依旧**日。阿扬每日都会像徐庸铮讨教一二,不过每次的由头,必是阿扬如何如何的第一战。口号响亮,并不影响他败得凄惨。 这些日子下来,阿扬的白色衣裳彻底变成了灰色,浑身伤痕累累,不过,他的眼睛越发光亮。闲暇时,阿扬往山中一钻,再回来时,手中肩上总会收获一些山珍野味。看来他所言非虚,这家伙真的是在大山里长大的。 这还不止,为了能留住那个古怪剑客,少年阿扬可谓想尽了方法,不仅弄来了一架马车,供剑客休息,还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些水果和酒水。还别说,就当仆人这一点,阿扬可谓是尽职尽责的,将徐庸铮伺候得舒舒服服地。 徐庸铮本不想多停留,更不愿横生事端,奈何他识海中那柄短剑越发放肆,不断挑拨着他体内的气机。本就身上有伤,而气机翻涌似翻江倒海,他倒是越发的难受。 倒是在阿扬的服侍之下,徐庸铮也乐得在马车之内修炼,安心修行着无名功法,小心地疏通引导气机。七八日下来,体内气机渐渐温顺,不再有放肆的迹象。唯一令徐庸铮烦恼的是,那少年每日一次,从不间断的挑战。好在少年一日败了一次之后,就不再纠缠。 这一日,将无名功法修行三遍之后,徐庸铮慢步走出马车外,发现日上三竿。 终于见到久违的阳光,徐庸铮眯眯眼,稍微适应了那亮光。但见河面壮阔,河水奔流不息,河滩不远处的鹅卵石上架着一口铁锅,炊烟袅袅,少年蹲在一块石头之上,用勺子在锅里调弄着食物。 走近之后,徐庸铮细看那锅中,发现里面果是一锅鲜汤。肥美的鲫鱼,加上几块羊蝎子,在此时此地,倒是难得的美味。 阿扬看到来人,开口问道:“无为大侠,你怎么出来啦?今儿个,你不闭关了吗?” 见眼前少年将自己的疗伤当作高人的闭关修行,徐庸铮也不解释,而是说道:“闲来无事,就出来转转。” 至于这个无为大侠的称呼,起初徐庸铮听得一阵头痛,要怪只能怪自己那日透露了姓名。而这少年则是恭维自己为大侠,一时之间,徐庸铮倒不好反驳,总不能坦诚说自己其实是个十恶不赦,人人喊杀的剑客吧。 少年阿扬也不细想,自然说道:“哦。那无为大侠你再等会。这汤马上就可以出锅了。” 徐庸铮选择另一块鹅卵石坐下,沉默着点了点头。 阿扬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从身后拿出一个水壶,就递给了徐庸铮。 徐庸铮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水壶。 水壶里可不是酒。少年何等细心,自从第二日,就琢磨出,眼前这个古怪剑客并不好喝酒,他选择去山中取泉水,来让徐庸铮解渴。 似牛饮了小半壶泉水,徐庸铮擦了擦嘴角,说道:“你的手艺很不错。” 听到徐庸铮如此夸赞自己,阿扬越发得意了,自夸了起来:“那当然,自打五岁起,我就是一个人在山里过。那山林的毒蛇,见到我都得绕着走;山林里的老虎见了我,也得乖乖夹起尾巴。总之,在山里我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徐庸铮说道:“怎么听起来,有几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味道?” 面对徐庸铮打趣,阿扬应对极快,笑着道:“那可不是,现如今见了大侠你,我这只猴子还不得老老实实伺候大王了嘛。” 少年的心情渐好,再也没有当日那动辄寻死的沮丧与冲动。而通过近几日的相处,徐庸铮也算对这少年有所了解。用徐庸铮的话来概括,就是三个非常。 剑道方面,非常有天分;脸皮方面,非常厚;还有一个,非常能夸,不论是夸人还是自夸。 “中午吃完饭之后,我们再比试一次。” 少年阿扬吓了一跳,畏缩道:“无为大侠,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为何这么说?”徐庸铮着实有些不明白,眼睛里满是疑惑。 “大侠饶命呀。我绝对没有在水里尿过尿,更没有在食物里下过毒呀。不就是昨天的兔子多放了一把嘛,大侠也不至于杀人灭口吧。”阿扬有些焦急,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徐庸铮。 徐庸铮再度回味起昨天的晚餐,那一只兔腿确实有一点咸了,使他半夜里多喝了几口水。 “什么杀人灭口,我不过是找你比试,你何至于此?”徐庸铮说道。 “大侠真的不杀我?”阿扬一脸的不信。在他的印象里,徐庸铮是个极其古怪剑客,而古怪之人行古怪之事,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徐庸铮点了点头,说道:“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虽然,你剑法还算不错。这几天也长进了很多,但是要赶上我,还差个上百年的功夫。” 一向成熟稳重的徐庸铮倒是难得地孟浪了一次,惹得阿扬一顿表演,垂首顿足,仰天长叹道:“天哪,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既然生我阿扬,何必生他这种绝世天才呀?哎呀呀……” 对这类夸奖赞美的话语,徐庸铮从不感冒,他自己什么天分,倒是清楚得很。而此时,见得少年如此浮夸,徐庸铮难得地会心一笑,心想着,这少年真是无忧无虑。 稍后,二人将锅中食物消灭干净,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之后休息时间,徐庸铮习惯性地闭幕修行,而阿扬则是老实地闭上了嘴。 “阿扬超级无敌认真的第一战,放马过来吧。” 依旧是熟悉的开头,或许是昨日的教训太过深刻,阿扬这一次的开场白还算老实,不再去想着惩恶扬善,天下无敌,而仅仅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超级无敌认真嘛,若是赢了,不就变成了超级无敌了吗?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徐庸铮摇了摇头。 “这**日里,日日一战,回回都是第一战,你就那么害怕失败?” 没想到徐庸铮在这件事上较了真,阿扬解释道:“我以后要扬名立万,不想……” 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阿扬只得将后面那些话咽进了肚子。 徐庸铮说道:“你若是将过往种种看作耻辱,就该学着勇敢一点。忘记不等于不存在,而记住也不等于认输。” 阿扬低头无言,细细琢磨那当中的道理。良久之后,阿扬点头道:“多谢大侠指点。” “我也不是什么大侠,指点不了你。只是今日一战,希望你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留下遗憾,那便是不再有机会能去弥补。 而眼见徐庸铮去意已决,心知多说无用,阿扬仅仅回复了四个字:“晚辈会的。” 这一次,徐庸铮终于从剑匣祭出了那柄宽厚的玄意剑。阿扬看到之后,满脸兴奋,他手中的剑微鸣颤动,似乎也在为将要到来的一战而高兴。 叮叮咚咚,一阵阵沉闷的声音响起。阿扬只觉得自己的剑是砍在木头之上,偏偏那木头又是如此的坚固。 阿扬的剑何其锋锐,能轻易砍断凡铁精钢,却偏偏拿那柄古怪的剑没有丝毫办法。 这就是他的佩剑吗?果然不凡。 阿扬心中一阵肯定,气势又起,手中的剑再度凶狠地劈砍起来。不服输的他偏生就不信,自己的剑会输给那柄鲁钝的大剑。 两柄剑相遇,犹如棋逢对手,好不惬意。阿扬的剑求直求快,端得迅猛如龙。而那柄玄意剑,求慢求稳,防守得滴水不漏。你来我往,攻守交错,好不精彩。 待到阿扬第十招完毕,气势抖然变弱,正是阿扬蓄力之时。瞬息之间,这便给了徐庸铮机会。与前番数次交锋不同,如今玄意剑在手的徐庸铮,一改之前的守势,展开了抢攻。 求慢求稳的短剑突然一变,一瞬间,绵绵密密的剑网就往阿扬身上罩去。 阿扬手中剑若蛟龙,也是在剑网之中挣扎了起来。 蛟龙正首,四爪相向,攻势凌厉,阿扬打的正是以刚猛破灵巧的主意。 可偏偏徐庸铮手中的剑法一变,那道剑网亦柔和了下来,剑网突变沼泽,蛟龙深陷,也不能再张牙舞爪。 一时困顿,阿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的剑倏然化作一道流光,比之刚才还要迅速,罔顾那玄意剑的攻势,直刺徐庸铮面门,意图以伤换伤,再图攻势。 可徐庸铮哪里能让他称心如意,那玄意剑仅仅是轻轻往上一贴,两剑即刻粘贴在一起。 徐庸铮黏字决再动发动,那柄玄意剑失去了鲁钝,重新焕发出生命那个,仿佛化作了一道溪水,曲水流觞,蜿蜒若蛇,一旦缠绕,再难脱身。 阿扬只觉手中剑不再锋锐,任你千百折钢,此刻也是变成绕指柔。 这才不止,那溪水汇成河,越发的势大,阿扬剑化蛟龙,龙首交碰,四爪张扬,在河水之中,也失去了凌厉二字。 阿扬总算见识了徐庸铮真正的修为。虽然,之前他多也曾次揣测过徐庸铮的修为,可他认为徐庸铮修为再如何深不可测,也不至于将自己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可此时的切身感受,却是那般地真切与震撼。 河水化海,有容乃大。蛟龙于泽,或许可脱。可蛟龙困漩涡之海,哪里还有生路?失去凌厉攻势的蛟龙,被海水磨去龙角,斩却四肢,只能白白任那漩涡摆布。 阿扬只能苦苦支撑着。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无为大侠手中的那柄剑比之自己的剑,还要危险许多。 可是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阿扬想不明白。无为大侠的玄意剑明明无锋,怎么能发挥如此大的威力呢?不是剑的问题,那便是人的问题。阿扬想通此理,眼里满是抑制不住的震惊。 他,何以这么强大? 获胜无望,阿扬只觉得手中的剑变得沉重,从未有过的笨重,他的剑明明是那般锋利。一念及此,他心中也是困倦生起,那大海之势仿佛要将他都吞没。他手底之下的剑,哪里还有半点章法。最后只化作了提线木偶,败局已定。 可这一切是为何呢?一个念头在阿扬脑海之中闪过。 溪汇成河,河聚成海,这不仅仅是势,更是接触到了意境的范畴。 海水无量,势也无穷,侵袭蛟龙身躯,一遍遍的洗刷磨砺,阿扬也是说不尽的折磨,手中的剑险些脱手而去。 无尽的屈辱,羞愧再度涌上阿扬的心头,这场比试分明就是羞辱,而那些感受渐渐演变成愤怒,阿扬眼睛渐渐发红。 “唯有那一招才能对抗吧。”阿扬在心头默念,旋即闭上了眼。 只叫那一剑,隔世也。 少年再睁开眼,海中蛟龙彻底失去了势头,长剑重新被注入了力量。 剑身之上发出淡淡的荧光,一道霸道无比,恍如实质的剑气从剑刃之上喷涌而出,徐庸铮只觉得眼前突然一暗,旋即一亮,剑光遮天,然后又如长虹贯日,使得黑夜与白天同时降临,将世界一分为二。 徐庸铮撤剑而退,任由那道剑光洒落在河水之上,溅起数十丈的水花。 一剑之威,竟至于此。那鹅卵石的河塘也是被凿出一条深约三尺的河流小道。 阿扬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杰作,眼神里依旧是不可置信。 “不错不错,你剑法更进一步了。” 徐庸铮不吝赞赏,奈何嘴角流出血丝,破坏了他的潇洒姿态。 “阿扬多谢前辈。”阿扬拱手道。 徐庸铮摇了摇头,说道:“你也不需要谢我,一切是自己的努力。” “如此一来,我们也就两清了。” 脸色微微苍白的阿扬笑道:“那晚辈岂不是占了大便宜?不过是服侍前辈几日,就能使剑道受如此锤炼。这种买卖,阿扬倒是还想多做几次。” “不知道,前辈此行打算去何处,晚辈应该是顺路,不如……” 徐庸铮微微一笑,摇头说道:“不必了。我的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完。” 也难怪阿扬误会,徐庸铮身上自带一股暮气,加上淡然的语气,不得不让人将他年纪想大几分。 “前辈,要不我们再比一次?”阿扬心情颇好,更是开起了玩笑。 怎料徐庸铮眼神一冷,浑身之上爆发出一阵似有若无的杀气。 阿扬赶忙陪笑道:“前辈,前辈。别动怒,您还不了解我嘛,我这是开玩笑呢。就我那点剑气意境,哪能和您相比呀。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就在此时,一道琴声响起。 琴动三次声,偏生拨弄无数人心弦。 只听得五指勾勒,四弦渲染的悠扬之声,如人声低语,缓缓道来。一阵莫名的悲伤涌上阿扬心头。 此声肠断处,半点不由人。 阿扬的记忆再一次浮现,那一天,娘亲离去…… 大江两岸,那草木本无心,垂怜尽失色。一片片的翠绿变灰黄,一道道鱼影皆沉寂,连带着天上的飞鸟也落入水中。 徐庸铮的思绪被勾到远方。 不知不觉中,阿扬泪流满面,早已经泣不成声。 情到深处,阿扬再难自控。 “娘亲,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发誓。”说完这话之后,阿扬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浑然不顾徐庸铮在一旁。 徐庸铮眼中无泪,心中只有三分淡淡的凄凉,还有三分悲愤之意。至于其它情绪,他也是不懂,也不再去想。 倒是上游几个嬉戏玩水的小孩,也传来了嚎啕大哭的声音,个个眼眶通红,鼻涕眼泪一塌糊涂,模样倒是有些滑稽。 琴声停歇,众人才如梦初醒。 回过神来,阿扬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脸的湿润,喃喃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事不是该问你自己吗?” “方才是想起了我娘亲。所以我才……” 徐庸铮点头道:“看来是那琴声有古怪,方才那几个小孩也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阿扬皱了皱眉,看着徐庸铮淡然自若模样,不由好生奇怪,问道:“那前辈为何安然无恙?” 徐庸铮淡淡道:“这种事,我亦不知。” “前辈也有不知之事?”阿扬随意问道。 徐庸铮一笑,“我也是人呀,哪里能事事皆知呢。” 阿扬一口一个前辈,有一口没一茬的问着,企图再度和徐庸铮拉近距离。可偏偏徐庸铮不冷不淡,话题总是点到即止,令阿扬险些抓狂。 艳阳天斜,江上一缕金晖。 两个黑影在江上直掠飞驰,速度极快。 徐庸铮定睛一看,那两人脚下空无一物,哪里有木筏竹筏的影子。这种踏浪而行,已经不是寻常手段。但看那脚尖轻点浪花,异常潇洒。 其中一人中等年纪,体态臃肿,脸色通红,左手踹在怀中,模样十分怪异。 另一人年纪较大,破烂的袍子挡不住枯瘦的身形,头顶没有多少头发,脸颊更是伤痕累累,正是徐庸铮的旧相识,枯枝怪人胡金吉。 胡金吉两人早已疲惫至极,他们深知琴帝震怒,只能尽最大的力气逃离。所以,这一逃,便是数十余里江河。 中年男子注意到江边数个孩童以及两个剑客,提议道:“这已经数十里了,依我看,那琴帝定是不会追来了。我们不如休息一下吧。” 枯枝怪人哪里不清楚身边这个中年男子的想法,要知道,中年男子体态虽然臃肿,绰号却是不俗,红蝠魔头。在黑榜之中,也是排名第八。而他的恶行也是累累,在中州好些地区,都能让孩童闻声止哭。而那些传说里,最骇人听闻的,则是他专吸童男童女血,专食稚子肉。 枯枝怪人点了点头,冷漠说道:“速度快一些。” 枯枝怪人早就见怪不怪。莫要怪,这天要收人,那几人就乖乖认命吧。 簌簌然,两人翩然落岸。双脚落地之后,红蝠魔头迅速将左手收在背后,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就朝孩童们走去。 “小娃娃们,爷爷这里有糖给你们吃。” 谁知,那数个孩童受到惊吓,尽数撒开腿,往下游方向跑去。 红蝠魔头自认为这个笑脸老少通吃,毫无破绽,不料却是这个结果。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清楚得很。他的这张笑容可是他十数年的功夫。今日怎么就不灵了呢? 对此,枯枝怪人只是伸手一指红蝠魔头的脸。 红蝠魔头转身之后又是低头一看,借着溪水,他终于是看清楚了自己此刻的容貌。他那张婴儿肥的嫩脸上满是小刀般划痕,最得意的那两抹笔直插入鬓角的白色眉毛,也是染得通红。他此时一笑,模样凄惨,像极了乡下老人说的红毛老鬼。 眼看糖果诱惑一计不成,红蝠魔头再生一策。 他虽臃肿体态,此时也是重伤,可要追上那几个小娃娃,简简单单。 数个孩童见到那红毛老鬼放在身后,转眼又到身前,一个个更是愣住了神。 “小娃娃们,跑什么呀。爷爷都说了,要给你们糖吃呀。”红蝠魔头皮笑肉不笑说道。 只是,这凄惨模样终于吓得那几个孩童失声痛哭了起来,更有哭爹喊娘的。 “哭什么哭,都给老子闭嘴。哪个敢先哭,我就先吃了他。”红蝠魔头威胁道。 一旁的阿扬终于是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道:“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小娃娃,莫要多管闲事。” 说完,红蝠魔头就伸出那只血淋淋的右手,往一个小孩探去。 与徐庸铮相处这么些时日,阿扬觉得自己脾气渐好。可他骨子里依旧是热血少年。眼前发生如此不平之时,他又如何能忍。 不能忍,所以不去忍。事不平,所以拔剑,鸣不平。 噌的一声,那一剑出鞘,迅速刺向红蝠魔头。 红蝠魔头恍如背后长眼,右手成爪,虚握住了那柄剑。 其实,阿扬本意不在伤人,而在救人。所以那一剑不算凌厉。而有心算无心,红蝠魔头早就想好剑客多管闲事,此时握剑在手,得势之后,他右爪引剑,劲力暗涌,顺着剑身,直袭阿扬。 阿扬手底之下一阵暗劲来袭,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脚底止不住的颤抖。 “气涌,剑旋。”阿扬耳旁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下一刻,阿扬体内气机汹涌,尽数贯入剑身之上,在阿扬的控制之下,剑身诡异的如蛇蜷龙卷,似乎要卷成一团乱麻。 两股气机相较劲,偏偏只以那纤细剑身为战场。红蝠魔头本身有伤,气血有亏,同样也不好受。心底一阵计较,红蝠魔头只能松开右手,而那剑锋所及,红蝠魔王手中已是鲜血淋漓,好不凄惨。 再看,那柄剑已经是笔直,恢复如初。 红蝠魔头眉头紧锁,怒道:“小娃娃,你可知我是谁?” 阿扬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哪里能听人在他面前如此做作。 “我管你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乌龟。若是有本事,胜了我手中的剑再说。” 不问名声,剑在手,大有问天下谁是英雄的气概。这便是阿扬的剑道。 红蝠魔头不怒反笑,说道:“很好,小娃娃。你算是彻底激怒我了。今日,我就先宰了你。” “待会,我不只将你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还要当着你的面,啖下你的心头肉。” 那张嘴终于亮出了獠牙,红蝠魔头的脸上通红,那抹白眉也是尽数如血浓郁,整个人气势一涨,身子兀自高大了两分。那愈发宽大的肩胛骨,秀长的手臂,罩在黑袍之下,果真如一只红蝠。 阿扬出剑,砍在红蝠的骨肉之上,只传来叮叮的碰撞之声。而红蝠魔头步步紧逼,右手成爪,所过之处,只传来破风之声,阿扬躲闪不及,身上立马出现三道划痕,鲜血淋漓。 将右手指甲放在嘴边,伸出舌头品尝那一抹鲜血,红蝠魔头嘿嘿一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童子之身。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了你吧。” 阿扬笑道:“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宰了你这老杂碎了。” 红蝠魔王脸色一寒,身形灵动,张开双臂直扑阿扬。 此时双手出动,红蝠魔头状若疯狂,攻势越发凌厉。他左手虽断,可用来抵挡阿扬手中剑,并没有问题。 阿扬举剑,挥剑,少有攻击,只能步步后退。 枯枝老怪轻轻一笑,这年轻剑客偏偏一下子踩中了红蝠魔头的软肋。原来,红蝠魔头饮过不少鲜血,上至飞禽,下至走兽,甚至他人止血,一身血液在功法作用之下,早已不是原先模样。所以,他最忌讳别人说他老杂碎。 红蝠魔王嘴里念念有词道:“小杂种,我今天一定要生撕了你。” 阿扬沉默不言,脚下倒是越退越快,身上伤口没有增添,只是身法有些狼狈,手中剑也有些不稳。 待到数十丈之远,阿扬嘿嘿一笑,一个凌空翻,稳稳落地。 “一剑隔世。” 下一刻,阿扬的剑身之上发出淡淡的荧光,一道霸道无比,恍如实质的剑气从剑刃之上喷涌而出,红蝠魔王只觉得眼前突然一暗,旋即一亮,剑光遮天,然后又如长虹贯日,使得黑夜与白天同时降临,将世界一分为二。 先前徐庸铮能淡然躲过,只是因为徐庸铮一直占据局面主动,阿扬的一剑隔世为破局而出,加上徐庸铮一直有准备,所以他才能安然无恙。 而经过徐庸铮的锤炼之后,阿扬这一剑,顷刻祭出,没有任何征兆。 红蝠魔头自然没有戒备,他先前獠牙尽出,一进数十丈,早就将这剑客逼入死地,而狮子哪里需要防备这兔子咬人呢? 所以,红蝠魔头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他的左手手臂自肩膀处齐齐断开。 “啊。”一声震耳欲聋的痛呼之后,红蝠魔头右手灵动,在断臂处轻点,这是点穴之法。饶是如此,也没能止住那如泉涌的鲜血从左臂流出。 “老怪,快来帮我。”红蝠魔头回头大喊道。 “红蝠老鬼,要我帮你也没问题。” 红蝠魔头不耐烦道:“那还废话什么?赶紧过来帮忙呀。” 枯枝老怪胡金吉摇了摇头,说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条件就是,你得将你那血蝠功法交给我参考参考。” “不要想着那假的功法糊弄我。不然,我到时候可有理由对你动手。” 闻听此言,红蝠魔头神情一滞,低头不语。 “那剑客,你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他可是黑榜第八的红蝠魔头。” 阿扬一听如此,顿时来了劲。本着除恶务尽的原则,阿扬的剑若蛟龙,展开了再一轮的绞杀。 “老怪,算你狠。”红蝠魔头咬牙切齿,奈何形势逼人低头,终于是答应了下来,“我答应你就是。” 枯枝老怪桀桀一笑,说道:“买卖成交。” 第二百九十九章 老怪作恶,魔头遭殃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扶摇榜名列第四枯枝老怪,黑榜名列第八的红蝠魔头,这两位可都是实打实的邪道中人。若是二人主动表明身份,少不得要在江湖引起一番腥风血雨。 而邪道中人最擅长的便是落进下石,以怨报德。谈好条件之后,枯枝老怪左右伸展了脖子,下一刻,整个身子就消失在原地。 “老魔,看你是个痛快人。老怪今天我就免费送一份大礼。” 枯枝老怪的身形一闪,其中一个小孩瞬间被他抓起,而后,那小孩如一个小孩手里的沙包,砸向了红蝠魔头。 几个小孩的性命,哪里值得枯枝老怪放在心上呢。要知道,他杀的剑客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如此凶残的魔头,难道还有人指望他不滥杀无辜么? 小孩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眼神里满是惊恐。 眼看那小孩就要陷入红蝠魔头和剑客的战斗当中,刀剑无眼,性命危在旦夕。 当他再度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没有落在鹅卵石之上,而是落在一个剑客的怀里。 那剑客披头散发,脸色也有些发黄,脸颊处的胡须有些污秽,而更令他惊喜的是,这个剑客他分明见过。 小孩纪文昌没来得及和剑客打招呼,双脚就落在地上。 徐庸铮淡淡道:“你先退开。照顾好你自己。” 纪文昌极为懂事地点了点头,退到了岸上。 “桀桀,小剑客,你也喜欢打抱不平吗?”枯枝老怪胡金吉眼睛一眯。 徐庸铮有些担心胡金吉认出自己,故而嘶哑着嗓子:“我只是看不惯。” “看不惯?这话有些意思。桀桀,你是剑幕的弟子?” 这话哪里有什么意思,枯枝老怪再度提问,让徐庸铮想起当日的往事。枯枝老怪对剑幕之人似乎颇有成见。 所以徐庸铮欲盖弥彰道:“这和剑幕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我。” “对了,对了,就是这份傲气。是我讨厌的味道。”枯枝老天仰天长笑,发出了刺耳的笑声。“桀桀,桀桀,桀桀……没想到,今日我太幸运了。又能让我开心一场了。我的收藏里,又要增加一个剑幕弟子的头颅了。” 徐庸铮佯装一惊,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还能是谁?我就是专杀剑幕子弟的枯枝老怪呀。哈哈……”枯枝老怪得意道。“放下,老夫会将你挫骨扬灰的。老夫保证。” 枯枝老怪状若疯狂,从怀中掏出一根枯枝,便不再管身边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小孩。 枯枝比上一次徐庸铮所见又有不同,这一次的枯枝通体血红,长约二尺,枯枝生新叶,叶小且红,说不出的怪异。 徐庸铮转身就要往后退去,枯枝老怪祭出枯枝,那枯枝直接在空中摇曳,他自己也腾空而起,飞速向前。 一路小跑,徐庸铮转头一看,发现那个小孩也都往岸边跑去,枯枝老怪的身影就在身后不远处,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那一截枯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那旁枝交叉,好似柳条;树叶增多,一叶叠一叶,尤为茂密,如一截血色杨柳。 “小鬼,你怎么不跑了?你倒是跑呀?” 枯枝老怪不停叫嚣着,手中更是一挥柳条,一道似有若无的邪风就刮了过来。 徐庸铮手中玄意剑不动,只是以身形躲闪,十分惊险地才躲过那邪风。 不曾想,那枯枝老怪笑得越发得意了。 “你的剑呢?你倒是挥剑呀。你可是个剑客呀。”一道道邪风似水滴落地般,纷纷而至。 徐庸铮有意藏拙,几番躲闪之下,终于是让那邪风刮破了袖子,弄伤了手臂。邪风威力不俗,击中鹅卵石之后,那鹅卵石顿时炸裂,霎时间,浅摊之上满是尘嚣。 这一边的枯枝老鬼有多得意,另一边的红蝠魔头就有多么狼狈。在阿扬的长剑攻击之下,他身上也是挂着大伤小伤。可怜他左臂刚断,右手也险些被阿扬给削了去。 “老怪,你再不来,我就要出事了。”红蝠魔头震开阿扬,然后往这边大喊道。“你若是想要我的功法,就他娘的快点。” 枯枝老怪收起了笑容,看着尘嚣平息之下的剑客背影,说道:“老夫也玩够了。现在,就送你归天吧。” 一个小小的剑客,哪里能够满足他的病态心理呢?他的目标可是那剑幕的剑主们。不过,他说到做到,说要将这剑客挫骨扬灰,就一定要做到。 “桀桀,你这样的实力,根本不是剑幕的剑客。不过,老夫是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的。” 说罢,枯枝老怪一挥衣袖,柳条之上,有十数片嫩叶脱枝而去,飘在半空,散发出一道道诡异的绿光,直奔徐庸铮。 徐庸铮依稀记得上一次枯枝老怪的手段,那诡异的树枝,艳丽厉的花苞。那一片片花瓣犹如一个个炸弹,在空中爆炸开来。 可是这一次不同。那些柳叶形状似小刀,仅仅片刻悬浮之后,立刻射出。速度之快,徐庸铮肉眼勉强可以捕捉。一回生,二回熟,徐庸铮仗着气机感应,极为自信也是极为作死地闭上了双眼。 玄意剑触及第一片柳叶之时,剑身之上传来的怪力,让徐庸铮虎口一颤。 高手过招,片刻见分晓。徐庸铮立马明白了这柳叶的古怪。在弄清楚了当中的门道,徐庸铮很快做出了决策,手中玄意剑的蛮字诀发动,柳叶与剑相撞,激起阵阵火花,空中也想起了噼噼啪啪的爆竹声。 枯枝老怪看着灿烂的火光,听着爆竹声声,眼神里满是欣慰,这是他的杰作呀。 等到声音沉寂,火光消散,那剑客不仅没有倒下,在烟尘薄雾的身影依旧挺拔。 “也不过如此。” 枯枝老怪只觉这个声音在哪听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他本想开口,让那个小鬼莫要嚣张,不料,一道剑气朝他脸门直射开来。 枯枝老怪桀桀一笑,那二尺多的枯枝迅速迎着剑气撞了上去。剑气无形,如泥牛入海,迅速消散。 枯枝迎风再长一尺,连带那绿叶也开始微微泛红。 “火葬。” 这一次飘在半空的绿叶数量更多,组成的那片刀网更密。速度之快,比之前还有过之,肉眼再难捕捉。 徐庸铮眼睛未曾睁开,可是气机感应之下,他看到那一枚枚小刀之上红绿荧光流转。凭借多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经验,徐庸铮决定不再藏私。 高手过招,谁也没有自大的资本。一时的失误都可能致命,那么一味的藏拙,与找死无异。 “黯灭。” 下一刻,徐庸铮的眼睛似被一抹鲜血笼罩,满是通红。 手中鲁钝的玄意剑不断地发出剑气,每一道剑气均是一丈多长,它们闪烁着黑色的光芒,似一道道黑色镰刀,前来收割性命。 气势如虹,无人可挡。 黑色剑气呼啸,似风怒吼,六道剑气交汇,形成成一团黑芒。 黑芒破风,不仅吞噬了无数绿叶,更携带迅雷之势,直扑枯枝老怪。 枯枝老怪哪里见过这等恢弘的剑气,脸上终于不再淡定,枯枝入手,往那团黑芒撞去,企图再度消化这等剑气。 岂料,下一刻,传来枯枝老怪的鬼哭狼嚎之声。 他手中再也没有枯枝形状,只是双手小心捧着一寸寸枯木。那些枯木在黑色剑气的摧残之下,哪里还有生命力可言。枯枝老怪的模样更加凄惨了。他身上血肉也被削了几块,破烂袍子几乎难以遮挡枯槁的身体,身体之痛,他未曾在意。那浑浊不堪的眼睛里满是水珠,嘴里更是念念有词。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罪该万死。碎尸万段……” 也难怪枯枝老怪着了道。这等黑色剑气,就连主人徐庸铮也不弄清楚是何种东西,徐庸铮有意解析,始终没有头绪。不过,徐庸铮知道,这剑气霸道无比,能媲美意境。 枯枝老怪的心在滴血呀。他的每一截枯枝耗费了极大的心血精力,犹如他的孩子一般。此时,枯枝断碎,他如遭丧子之痛。 他抬起头,看着那剑客,眼神无比凌厉,似乎可以生吃了那人。 徐庸铮岂能被这眼神所吓倒,淡淡道:“果然是个老贼,这都不死……” “血雨葬花。” 枯枝老怪一手伸向天空,本来流在沙滩之上的血水,竟然也是飘在半空。血水再度凝聚,终于是变成一朵巴掌大的红色花苞。那寸寸枯木碎成粉末,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一道浓绿的重彩。那血花含苞待放,颜色颇为浓艳,经受浓绿的重彩浸润,犹如笔墨如水,彻底渲染开来。 花开花又谢,片片惹人怜,血雨将至,葬花落。 此花非当日花,而徐庸铮也非当日。 “沧龙。” 眼见大江漫漫,尘沙了了,他举目四顾,无亲无故,无朋无友,一股悲凉再度涌上心头。 徐庸铮手中的剑也迅速挥动了起来,一剑起,顾前不顾后,一剑扬,顾左不顾右。 他的心思近乎通明,他手中的那柄玄意剑越来越快,玄意剑引出的气机也越来越多。 这就是他带动的势。 空气之中,又开始泛出一团白雾。 徐庸铮的剑下开始出现一团黄沙,那团黄沙不断扩大,一会儿的功夫便汇聚成涓涓溪流,再一会儿就凝聚成一条小溪,最后黄沙终于变成了一条大河。 沧茫意境再起,徐庸铮拔剑即可杀敌。 君不见,沧茫之水天上来,奔流至海不复回。 君不见,滚滚黄沙散星辰,龙卷似柱覆天宫。 只见那沙尘在徐庸铮的气机牵引之下,渐渐呈现一个小漩涡状,漩涡越变越大,越转越快,到最后,竟然直飞冲天。好似一条黄色巨龙,从地面直窜向天空,场面一时蔚为壮观。 一股蕴含着毁灭的,静寂的气息从那黄色巨龙身上传来。 血花无情,血雨更无情,此等无情物,偏偏若人身上至热之物,落在巨龙之上,传出轰隆隆的震响。 而黄色巨龙无比霸道,呼啸而过,穿过那枯枝老怪的身躯,万千风沙若刀剑,不知又割下了枯枝老怪身上几多血肉。 风沙停,花雨无形,胜负已分。 这一次,轮到枯枝老怪满脸的不可思议与震惊了。 “你是剑幕的剑主吗?不对,你到底是谁?”他不记得江湖之上,有这样一个剑客。 徐庸铮手提玄意剑,渐渐走近,淡淡道:“我可不是剑幕中人。” “不可能,不可能。”枯枝老怪大声争辩道,“不是剑幕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卓绝的剑意?” 枯枝老怪身上伤口难以愈合,看着那些黑色的血液缓缓不断流出,徐庸铮明白,枯枝老怪到了将死之地步。其实,枯枝老怪现在正是一个血人,他浑身之上,也没有几处好的血肉,多处伤口深可见骨,就连那脸上,也是不可避免。 徐庸铮没有充分的理由去杀枯枝老怪,说起来,上次霁月谷交恶,不过是枯枝老怪看中了他的悬赏。而如今,他对小孩动了杀心,却没有得手。 徐庸铮细细思忖,企图多找一些说服自己的理由。万恶淫为首,那也得论迹不论心,论起心来,世上无善人。那么此时,作恶未遂,又该如何? “你为什么那么憎恶剑幕中人?” 一说到剑幕,枯枝老怪眼神当中就抑制不住的怨毒之色。 “剑幕中人一向自视甚高,做事荒唐,行事无端,老子想杀就杀。更何况,当年他们亡我妻,杀我子,让我家破人亡,我为妻为子报仇,又有何不对?” 这话也有些隐晦。至于剑幕子弟杀他妻子的缘由,枯枝老怪也省了去。 不得不说这一手博人同情的手段颇为有用。徐庸铮顺势想到,这种动辄让人家破人亡的行径,实有些过分。 徐庸铮沉思,而枯枝老怪看着徐庸铮的姿态,越发地熟悉。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对了,是那柄剑。那是玄意剑。那这人岂不就是他? 浑然不知自己身份已经暴漏的徐庸铮,接着问道:“那你可曾做过别的恶事?” 这个问题问得天真。若是熟悉江湖纪年的人,都会知晓枯枝老怪是个什么样的歹毒人物。 枯枝老怪低下头,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而人在江湖,谁人不曾失手。我憎恨剑幕子弟,也曾迁怒于他人,滥杀过一些无辜。” 这个问题问得本身毫无用处。毕竟,哪个恶人会说自己恶贯满盈。而世间之人皆有苦衷,待到自私关键生死之处,谁人又会替他人多想呢? 徐庸铮失神片刻,岂料枯枝老怪身形一动,就往那岸边飞去。 “哈哈,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金戈剑主,竟是如此的悲天悯人。”片刻之后,那老怪一手再一次抓住了一个小孩的肩膀。 要怪只能怪纪文昌的好奇心太重,他听得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和轰轰隆隆的响声,想着见识剑客的身姿与武功,愣是没有离开此地。这才刚刚露头,就再次落入枯枝老怪的手中。 “大叔,快点救我。”纪文昌哭喊道。 徐庸铮说道:“快放开他。他是无辜的。” “这普天之下,哪里还有无辜之人。金戈剑主,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赏金已经到了多少两黄金了?”枯枝老怪问道。 “是整整两千两黄金。”枯枝老怪将纪文昌往上一提,险些没把纪文昌给勒死过去。“你现在乖乖束手就擒,我就将他放咯。不然,你就等着收尸吧。” 一旁的阿扬还沉浸在被徐庸铮沧龙意境所带来的震撼中,所以他对身外事充耳不闻。那一条通天黄色巨龙,让他一时惊为天人。可此时,听到束手就擒和收尸几个字,再瞟一眼见到那老怪物挟持一个小孩,他终于回过神来,手中剑不再留情,似蛟龙舞爪,终于是将重伤的红蝠魔头给降服了。 阿扬将剑搭在红蝠魔头的脖子上,提议道:“依我看,以一换一吧。” “那小孩对我们用处不大,这老魔头对你还算有些用处,这么一换,你不算吃亏。” 面对阿扬的建议,枯枝老怪确实有些动心。这小孩确实与那两剑客非亲非故,如今江湖,什么侠义不过是侠客嘴巴的说辞,豆腐立的牌坊,有几个人会把它当真呢? 心是这般乐意的,可枯枝老怪脸上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继续威胁道:“闭嘴,现在还轮不到你们谈条件。我数一二三,你们不放了那个老鬼,我就把这小孩给杀了。” 徐庸铮将目光投向了阿扬,可阿扬根本不吃这一套。阿扬一剑狠狠地拍在红蝠魔头的肩膀之上,红蝠魔头只觉肩膀一阵巨力袭来,可怜他旧伤未愈,新伤又起,两腿一哆嗦,险些没有当场下跪。 红蝠魔头欲哭无泪,说道:“你,你他……是他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你打我作甚。” “废话少说,他若是不答应,我下一剑就把你的头颅给削下来。大不了一拍两散,我阿扬从不受人威胁。” 阿扬表情平静,手中的剑也蠢蠢欲动,似乎下一刻,剑光一闪,就要砍下红蝠魔头的头颅。 一旁的红蝠魔头再也按捺不住了,求饶道:“老怪物,你可得救救我呀。我要是死了,你要的那本秘籍也就彻底没啦。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血蝠功法吗?只要你救了我,我都依你。” “老怪物,你要是不救我,我和你没完。”红蝠魔头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分明感觉到那柄剑离自己的脖子更近了,自己的脖子好像有血丝渗出了。 枯枝老怪心中一阵鄙夷,暗道一声,没骨气的东西,这么一点心计都没有。他沉吟片刻,终于是咬牙道:“那好,我们交换。” 红蝠魔头暗松了一口气,不料那一抹寒光就接触到了他的下巴,连带着将他的心又给提了起来。耳边传来剑客阿扬的声音:“不要耍花样,不然,我的剑可不长眼睛。” 两人走到近处,没到枯枝老怪先开口,阿扬倒是提出了要求:“将那个小孩放下来,让他走。” 枯枝老怪反问道:“若是你突然变卦怎么办?” “我阿扬说话向来说一不二。”阿扬爽朗笑道。“这一点,江湖皆知。” “那江湖怎么没有人听说过你的大名呢?”红蝠魔头嘀咕道。 “少废话。”阿扬生气道。手又是一推红蝠魔头,险些把这可怜的老魔头给推到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枯枝老怪皱眉之后舒展开来,说道:“就依你的。” 说完,枯枝老怪就真的放开那小孩,红蝠魔头也很快走出了阿扬的三尺之外,这是他长剑的攻击范围。 突然,枯枝老怪咧开嘴笑了,双手运掌,向前击出。掌下生风,直扑那纪文昌的后背。 枯枝老怪虽然重伤,毕竟体内犹有气机,方才借着说话的功夫又恢复了些许。这一掌下去,纪文昌纵是不死也是半残。 如此情形,阿扬长剑回转已经来不及。没想到那老怪物居然骗自己,阿扬顿时怒火中烧,反应也不可谓不快。 只见阿扬的剑身之上发出淡淡的荧光,又是一道霸道无比,恍如实质的剑气从剑刃之上喷涌而出。枯枝老怪只觉得眼前突然一暗,旋即一亮,剑光遮天,然后又如长虹贯日,使得黑夜与白天同时降临,将世界一分为二。 这是一道何等恢弘的意境。 枯枝老怪躲闪不及,将手伸向了一旁的红蝠魔头。 另一旁,徐庸铮早就行动起来。他右脚脚尖一扭,沙滩之上顿时出现一个坑洞,借着那道力量,徐庸铮飞速向前。然后玄意剑脱手,顺着一道诡异的弧线向纪文昌砸去。 于是,掌风至,玄意剑也到。也亏得距离不远,徐庸铮上前抱住了那小孩,随后接住了那柄玄意剑。这是何等的速度与力量。 而今天最倒霉的要数红蝠魔头。 他前番刚从琴帝的手里逃脱,刚才又从阿扬的剑下,虽然断了一条手臂,并不影响他准备迈向自由的决心。不料,刚走不远,又被枯枝老怪抓住,下一刻,他只觉得一道光降临,自己的头颅越来越轻。 整个天地都在飞速旋转,怎么有一个没有脑袋的身体呢?不对,那个身体那么熟悉,是我吗?那我为什么能够看到自己的身体呢? 那个脑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刚好落在纪文昌的面前。 真可谓是老怪作恶,魔头遭殃呀。 那小孩纪文昌刚从鬼门关走出,满是惊吓,此时见到这样一个血淋淋头颅从天而降,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小孩子心性的他哪里受得了,大声嚎啕了一声“鬼呀”,竟是被吓晕了过去。 等到徐庸铮回头,那枯枝老怪早已经没有了身影。 第三百章 管得住孤否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红袖添香何足幸。旁有美人在卧,风光无限旖旎,身为中州金意楼楼主的沈御此时却没有闲工夫享受。 艳阳西斜,桌案之上早已摆满案卷,层层卷卷叠叠,堆得齐整,近有半人高。 红色账簿上面记载的乃是金意楼以及下属这一月以来的账簿,事无巨细,条条在册。而青色案卷之上,则是有一些近日来的十州情报,颇为详细。 沈御一身丹青衣衫,衣领有些不整,就这样躺在那木椅之上,一把随意抄起手边的卷宗,默默读了起来。 床上的施美人坐起身来,梳理着发丝,笑道:“公子果然是精神抖擞呀。” 眼看沈御默不作声,施美人玉足落地,缓缓来到沈御身边,青葱的玉指一弯,就勾住了沈御的下巴。 “公子,你知不知道,你这般翻脸不认人的薄情模样,叫奴家好是喜欢呢?” 沈御一把搂过施美人的蜂腰,佯怒道:“大胆小妖精,真不怕本公子生吞了你么?” 岂料这话一说,施美人更加放肆了,将整个身子压在沈御的大腿之上,沈御只觉一阵靡靡浓香扑鼻。 施美人将嘴巴轻轻放在沈御身耳边,轻呼了一口气,而后说道:“方才大战三百回合,奴家可还没认输呢?公子就这么忍心放过奴家么?” 沈御将脸埋进施美人的胸前,狠狠咬了一口,弄得施美人呼痛不已。二人一番嬉戏,施美人刚刚盘好的发髻再度松散,沈御脖子之上又多了三四个唇印。 “难怪评书里都说这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呢,你看,我如今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管金意楼的事务呢。” 施美人嘴巴一翘,生气道:“公子昨夜可不是这样说的,我还记得公子夸赞奴家……” “昨夜是昨夜。现在我们来说正经事。” 说完,沈御将桌上案卷递给了施美人,然后身子顺势往后一躺,懒懒道:“我现在有些乏了,没人,你帮我看一下这本账簿。” “公子……”施美人迟疑问道。 沈御闭上眼睛,慢慢说道:“此时此处,就我们二人。本楼主让你看,你就看。再说了,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日后,你真不想讨个名分?就是我家那个老头有些麻烦。不过,我自有办法的。” “公子最好啦。奴家最喜欢公子啦。”施美人柔情似水,再度趴在沈御的胸膛之上, 沈御一睁开眼,咋舌问道:“咦,怎么?你还喜欢别人不成?” “那当然啦,”施美人不管沈御的惊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捂嘴说道,“奴家还喜欢一夜-七次的沈郎君呢。” 这是何等的虎狼之词。这沈郎君自然就是沈御。而那个一夜-七次的豪言,沈御至今想起,仍觉得腰间的肌肉有些抽搐发酸。心里寻思着,要不自己去弄些虎鞭鹿鞭酒喝喝? 沈御看着不似寻常大家闺秀的施美人,想着她在床笫之间,更是别有一番风情。他搂着怀中美人,一时之间感慨颇多,叹道:“能得到施美人如此,想我沈御是何等幸运呀。” 施美人也极尽柔情,低声道:“奴家能得公子垂怜,才是真的幸运呢。” 如此一个美人,平地里端得如此善解人意,关键处还能为自己出谋献策,沈御想给她一个名声,绝不是说说而已。 而眼看越发暧昧,事情有些不可控,沈御终于是拍了拍施美人的大腿,说道:“快给本楼主看账簿去。不然,本楼主一个不高兴,哼……” 施美人的回应是一个白眼,一声轻哼,然后不情不愿地翻开账簿。 许久之后,施美人说道:“奴家要恭喜公子了。和上一个月比起来,金意楼的收入又增加了一成有余。可见,公子的一些举措是大有效果的。” 沈御知道施美人仍有话说,手指轻轻点了点椅子把手,直接道:“你接着说。” “虽然没有达到公子预想的两成,可是这里面几位管事乃是实打实的出了力。依我看,公子应该奖赏。” 沈御没好气道:“如何奖?他们中可是有好几个都没有完成目标的。” “这里面一共有八位管事,其中只有金管事达成了目标。公子虽然在这快一年了,可根基尚且不稳,若是将七位管事全部惩罚,肯定是不合适的,可若是一个都不罚,公子作为楼主,威信全无,以后,怕是他们更不会将公子放在眼里。” “他们现在哪里把我放在眼里了?不说那程家,就算是王家和吴家的管事……” 施美人好言好语说道:“公子慎言。王家是我们的盟友。公子若想成大事,就要记住一条,对于我们的盟友,我们更应该拉拢。而对于敌人,我们自然不能放过他们。那就规矩办事,规则整人,不给他们留下把柄。而对于那些中立的,我们哪怕拉拢不了,也该对他们好声好气的,万万不可以使他们变成我们的敌人。总之,就是朋友要多,敌人要少。” 沈御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用热脸去敷潘家和吴家那些人的冷屁股?” “那倒不至于。公子再怎么样,都是堂堂楼主。这些事,可以让沈家的管事出马。不过有一个人,公子必须要亲自见一下。” “是金管事?” 施美人笑而不语,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那好,姑且见见。我倒要看看,他那件事到底做得如何了?”沈御嘴角一扬,像极了一只抓住猴子尾巴的狐狸。 说做就做,沈御立刻叫来手下人去传唤金管事。没过多久,门口小厮通报,沈御只是冷冷说了一句请进之后,那金管事便推门而入。 依旧是一成不变的一身黑衣,金管事佝偻着身子,朝着沈御拱手道:“参见楼主。” 沈御心底冷笑一声,没想到这人还是如此的客气。脸上却是春风得意,笑道:“金管事,不必多礼。” 金管事也不搭话,束手于两侧,低着头站在一旁,做出奴仆模样。 沈御躺在椅子上,手中翻看账簿,一脚搭在桌子上,翘起了二郎腿,随意道:“上个月,就金管事完成了预期的任务,本楼主很欣慰。本楼主向来赏罚分明,不知道,金管事想要什么奖赏?” “不敢,为金意楼做事,乃是属下职责所在。”金管事淡淡说道,“再说,一切都是楼主领导有方,指挥有度,属下不敢居功。” “话虽如此,本楼主以后还要多仰仗金管事你呀。”沈御皮笑肉不笑道。 “楼主说笑了,小的本事低微,怕是帮不上楼主。” “诶,这是说的什么话?天底下谁人不知,能当上金意楼管事的,都有过人之处,岂是寻常之辈,金管事,你切莫妄自菲薄呀。不然,你们那主家也不会把你安排在我这里呀。” 说完,沈御起身,拿着一份折子来到金管事面前。 “其实呢,本楼主今日叫你来,乃是有事相求。”沈御嘴里说道求人,可是没有半点谦恭模样。“希望金管事不要拒绝我呀。” 金管事闻言一愣,杵在原地,不敢说话。自从他的把柄被沈御捏住,沈御哪里需要求他,这分明是要挟他。 沈御抖了抖手中的折子,笑道:“这份折子说来简单,无非是要金管事写几个字而已。莫非金管事连这点忙都不愿帮我?” 金管事咬了咬牙,双手接过折子,迟疑片刻之后,终于是慢慢翻开。才翻开第一页,金管事便神情大骇,抬头望向沈御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沈御摆出一副和蔼笑容,替金管事理了理衣袖,说道:“金管事,不必惊讶。你这样的表情,叫本楼主好生心痛的。要是你觉得,连这种事我都不知道,你说,我这个楼主是不是也太无能了一点呢?而且呀,我觉得这件事别人来说是难于登天,对金管事而言,是轻而易举。你说呢,我亲爱的金管事。” 金管事张开嘴巴,就要说话,不料被沈御打断:“先不必急着开口表态。将这折子里的东西看完再说话。本楼主保证不会让金管事失望的。” 闻言,金管事慢慢翻开第二页,发现折子里是一份推荐表,再细看,副楼主三个鲜红的大字立刻印入金管事眼帘。这一次,他越发看不懂沈御了,于是抬头,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其实本楼主想好了,只要你替我做成了这件事,我可以考虑,将你的名额报上去,明年的副楼主竞选,定会有你一份。到时候,有了你们主家和我沈家的推荐,你当上副楼主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真要当上了副楼主,哪怕是你们主家,也不敢随意拿捏你,怎么样,金管事,这份礼物你还满意吗?” 时间消逝无言,金管事低头细细思忖,看不清表情,而沈御双手负后,静静等待,看着窗外时一脸的笑意。 没有谁能够拒绝这个诱惑?要知道,成为金意楼的副楼主,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日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家族成为名门望族也不是不可能。至于金管事的主家不敢拿捏,不代表他沈御不敢拿捏。只要有那个秘密在手,哪怕他金管事上了天,沈御也能轻易将他打落尘埃之下。 “楼主容我回去好好想想。”或是许久未曾说话,金管事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 “这个自然,”沈御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天,本楼主给你三天时间慢慢考虑。” “不过,金管事可要想好,拒绝本楼主,会是什么后果?” 威胁犹在耳旁,冰冷的话语也未落地,沈御旋即哈哈一笑,上前握住金管事的手,解释道:“说笑,说笑。只盼金管事切莫辜负了本楼主的一片好心呀,不然本楼主会很难过,很难过滴。” 金管事的手有些冰冷,眼神里多是纠结与痛苦,所以,出门而去,一向谨慎的金管事竟然是忘记了关门,脚步也有些乱了。 确认金管事已经走远,施美人这才露面,温婉笑道:“公子,这样去逼一个老实人,我们会不会太残忍了?” “残忍?”早已坐回椅子之上的沈御轻声一笑,说道,“更残忍的事还在后面呢。” “奴家知晓,公子吃起人来,骨头都不吐的咧。” 沈御闭上了眼睛,得意说道:“哪能呀,本公子可是天底下排得上号的好人。这是本公子在帮他。” 心力有些交瘁,沈御一手在眉间轻揉,施美人极为体贴地上前,两手攀上了沈御的太阳穴之上,轻轻地按摩起来。 这种来自佳人的玉手揉捏,本就是一种享受,更何况那力道适中,使得沈御的心灵彻底放松,有些恍惚。 倏然,沈御左眼眉心轻轻挑动,他也是猛然一惊,睁开了眼睛。 施美人好奇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沈御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只是左眼跳了一下。” 话音未落,就传来金意楼三声浩大的钟声。咚,咚,咚,惊醒了不少人的美梦,也打断了不少人的雅兴。 “公子,这是什么声音?” 此时,门外一管事模样的人敲门之后,进来通报道:“禀告楼主,有人闯入了九楼之绝。” 沈御笑着问道:“那人是谁?” 那人答道:“禀楼主,据客卿们说起,起初并无见人影。而之后九楼之绝,灯如白昼,隐隐有人影。属下派人前去确认后,这才来禀报。” “那人的身份如何?” 那人低下头,答道:“属下,属下也不知。” 沈御豁然站起身来,笑意不减,惊讶道:“哦?还有这样的事?” 那深感失职的管事将头垂得更低了。 “那管事就随我一起看看,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管事只觉得那话语冰冷,似冰山之下蕴藏着怒火,一时之间,额头汗珠直冒。 三人出门,就来到铜雀台的六楼。沈御抬头望向对面,只见那金凤楼九楼之绝灿若明珠,将整个金意楼照得若白昼。再看楼下,亭台之上聚满了人,不少客人也忘记了享乐,皆是仰首抬头以待。 见状,沈御吩咐道:“立刻传令下去,就说今夜是金意楼欢庆之时。让歌坊的那些婢子们将那霓裳舞曲拿出来,亮亮那些客人们的眼,总之,一定要将那些客人都拉回房去。” 那管事如蒙大赦,赶忙点头,快步下楼而去。 处理完这件事,沈御脸色依旧如冰。施美人无言,二人就此跨过一条长长的廊桥,只见又有一位灰衣老者走上前来。 “拜见楼主。” 来者一头白发,一身灰衣,头顶玉冠,说不出的潇洒,正是悬壶楼的长老。 沈御笑着打趣道:“言长老不在悬壶,来这金意楼凑什么热闹呢?” 言长老讪讪一笑,说道:“楼主说笑了。不是言长老爱凑热闹,而是悬壶有事,特来禀告。” “这不打巧么,什么事都赶着在今儿夜里来凑热闹。”沈御怒火中烧,一拍栏杆道,“都来吧来吧,本楼主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在兴风作浪。” 场面一僵,施美人轻轻拉了拉愤怒的沈御,然后赶忙搭话道:“言长老不要介,楼主最近有些火气上涌,正事要紧,请您老快说吧。” “就在方才不久之时,悬壶楼顶悬的那一方药王宝鼎被人揭开,鼎中名贵丹药被尽数夺走。” “什么?”沈御闻言又是一惊。 悬壶楼,取义医者悬壶济世。济世者,不仅包括那行走天下,走街串巷的郎中,还包括那垂堂坐诊的大夫。而悬壶楼在金意楼的有意扶持之下,规模空前壮大。那楼中保管的不仅是天下数不尽的珍稀药方草药,还悬有无数的药鼎,鼎中所藏,无一不是名贵丹药。当中最为珍贵的,就是那尊药王鼎。药王鼎中所藏丹药,乃是有价无市的天下珍宝,当中不仅有延年益寿的延年丹,还有着能医治死人,活白骨神奇功效的活死丹,其余者,随便一粒,皆是有价无市。 “我也是方才回楼,才闻此噩耗。也曾仔细盘问过悬壶楼中丹童小厮,他们都表示,没能看清楚那人模样。” 沈御来了兴趣,眉头紧锁,又问道:“哦,还有这样的事?” “确有此事,那人速度太快,丹童小厮只见一道影子。” “莫非白日里见鬼,那人还能飞了不成?”沈御不解问道。 这话中有质问的意味,言长老行走江湖,哪里能不明白当中含义,只能咬牙说道:“确实如此,我也确认了多遍。药王鼎这等大事,谅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有丝毫逾越隐瞒之举。” “言长老说笑了,本楼主没有这般猜忌。不过是有些担忧,那药王鼎中丹药乃是头等大事,非我一人可以承担下来的。” 言长老也是一叹,这堂堂的金意楼主都担当不下来,那么悬壶楼的长老哪里能独善其身呢。此事,看来金意楼和悬壶楼都不能轻易善与了。 或许是想起了某些事,言长老说道:“楼主,听闻金凤楼九楼之绝也来了不速之客。” 沈御皮笑肉不笑,嘲讽道:“言长老真是消息灵通呀。都这般时候了,还来关心我金意楼的事务。” 这沈楼主一番话语夹枪带棍,倒是惹得人好生不舒服。好在言长老向来心里宽敞,此时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楼主,普天之下,只有九楼之绝有疗伤之用的玄玉床和那续命之用的回天珠,那人夺走丹药,来到九楼之绝,想必是为了救人。” 施美人接话道:“以言长老之说,此二者乃是一人所为。” 一阵冷风传来,沈御顿时清醒了许多。施美人的话,倒是提醒了沈御。他在一旁低头沉吟,心里细细盘算,看那悬壶楼颇大,与金意楼也并非是依附关系,当中势力盘根错杂,非他一人可以轻易处置。 而这言长老不过是传话之人,白白得罪他,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不若卖他一个人情,自己日后也好有个说辞。 “如此甚好,请言长老和我一起去九楼之绝看看吧。”沈御回头过来,抬手邀请道,“言长老,请。” 霓裳舞曲起,楼下宾客断断续续回屋,不再理会那如皎皎明月落人间的九楼之绝。只是一些才子佳人,偏偏对着这九楼之绝,吟诗作对起来,一时之间,传为佳话。 金意楼上下一片欢庆,九楼之绝却是另外一番处境。 九楼之绝,高耸入云,月夜之下,群星依稀灿若火烛。 富可敌国的金意楼客卿级别的长老仅仅十位,可是记在名下的客卿打手不计其数。当然,金意楼也非慈善之地,入得客卿之席,非意境级别不可。是以,江湖之中,也只有踏入意境级别,才能称得上真正的高手。 此时,七八位金意楼客卿神情肃穆,目光所视,无不看着那九楼之绝。可惜,屋内灿如明珠,他们也没能看出究竟。 众人只听得那下人小厮说道,那人来无影去无踪,真若鬼魅一般,让人看不清身形。 “敢问是何方高人,直闯我金意楼?” 屋内死寂,无任何声音。 “阁下再不出来,就休怪我们不客气啦!”另一位客卿说道。 屋内久久无言,恍若一人都没有。 终于,有一人提起勇气,走上前去,伸开双手,意欲推开房门。岂料,离房门尤有三尺之远时,下一刻,那人如遭重击。众人只听得一声冷哼,那位客卿偌大的身躯倒飞出来,就此倒地,昏迷不醒! 众人心头一惊,要知道,堂堂意境级别的修为,哪能这么容易受伤呢?这连来人之面都未曾见到,客卿就倒下一个,叫他们如何不惊呢。 “好,好,好。果真是一身好修为。” 身后传来如洪钟般的话语与一阵掌声,众位客卿心中一惊,猛然回头一看,也不由得一喜,来者正是金意楼客卿长老,狄飞云是也。 那狄飞云年方四十,正是壮年。只见他浓眉阔口,体型健壮,狼行虎步,端得一身嚣张气焰,令人望而生畏。 说起狄飞云,江湖当中至今有他的传言。少年学医,及冠之年,弃医从武,自创一套飞云掌法,江湖中鲜有敌手,待到三十而立之年,以飞云掌立足扶摇,得那探花之位。其后,掌法日益精进,问道于中州剑幕刀林,鲜有败绩。 更有江湖传言,此人可望不惑之年,登临逍遥之境。 如此声名,如此武功,狄飞云出现在众人身前,众位客卿一一见过,低头问好,狄飞云只是挥手示意。众人不见怪,倒是觉得这才符合高手风范。 狄飞云站定,距离那九楼之绝的寰宇阁不过一丈距离。 “阁下身手虽然不凡,可要知道,金意楼不是阁下能够撒野的地方!阁下若是识趣,不妨出来与狄飞云一叙。” 在狄飞云看来,他自报姓名,算是给足了那人面子。不料,屋内依旧没有声响。 这让狄飞云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朗声道:“阁下,若是再不出来,休怪狄某不客气了。” 此声依旧如石沉大海。 狄飞云咬了咬牙,快步走上前去。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未走三四步,只见得迎面一道罡风扑面而来。 事实上,狄飞云早已做好准备。他体内气机早已翻滚如云涌,此时,双手成掌,携带着无比的气劲,就与那罡风碰到一处。 一道无声的波浪将众位客卿击退,狄飞云也是倒退了两步。嘴里泛起一丝甜味,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如此藏头露尾,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阁下若还有些廉耻,就快出来与狄某战个痛快。” 吱呀一声,寰宇阁的房门终于打开。狄飞云一喜,不过,旋即,他又失望了。这一次从里面走出的是一个小厮。 小厮走出房门还未多远,就看见金意楼的客卿长老们面色凶狠,一腔怒火喷薄欲出,似要将这小厮生吞活剥了才解恨。 这小厮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泫然欲泣道:“各位客卿大人,别误会!我是悬壶楼的弟子呀!” 可惜,那些受足了委屈的客卿长老俨然是不信的。 “小道童,你怎么在这里?”悬壶楼的言长老问道。 众位客卿看见沈御来此,皆是低头拱手,极尽谦卑模样。 “参见楼主。” “不必多礼。”沈御摆摆手,笑着道。 “弟子也不知道呀。”那黄衣小厮欲哭无泪,慢慢走到言长老身边,经过施美人一番劝说安抚,终于是壮足了胆子,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今日是这小厮在看守悬壶楼的药王鼎……没曾想,等他醒来,才发现被人带到这里! 事情已然明了,果真如言长老所猜想,那人夺走药王鼎丹药之后,才来到着九楼之绝的寰宇阁了。 听完事情来由之后,狄飞云一声冷笑,一手捏住了那小道童的脖子,说道:“依我看,分明是你与外人狼狈为奸,才编出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们。像你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死不足惜。” 那狄飞云抓起小道童就要往楼下扔去。这一扔之下,这小道童势必一命呜呼。那言长老只得抓住那狄飞云的肩膀,好声道:“长老莫要生气。这小道童罪不致死呀。” 狄飞云置若罔闻,手中的力道更重了一些。 沈御嘴角一扬,不曾想这客卿长老竟然是如此有趣。 言长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求错了人,赶忙对沈御说道:“楼主,这小道童死了事小,那药王鼎中的丹药事大了。纵然要杀他,也要等待事情弄清楚再说吧。” 沈御这才开口:“言长老这话说得有道理。狄客卿,还不快放下这小道童。” 狄飞云闻言,才松开小道童的脖子,小道童的屁股应声落地。 “小道童,你切莫耍什么花样,不然,就算是楼主饶了你,狄某也定不饶你。” 小道童闻言又是一哭,不过,见到狄飞云的凶横神情,只能收住声音,干瘪着嘴巴。 言长老扶起小道童,握住小道童的手,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不仅关乎你一人生死,还关乎我悬壶的存亡。小道童,你可得听仔细了,待会,老夫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你听清楚了吗?” 小道童点了点头,眼中泪水未干,说道:“弟子明白。” “里面那个人可有话要你传出?” 小道童嘶哑着声音,答道:“那位大人说了,要你们去把那两兄弟找来。” 言长老好言细语说道:“这普天之下这么大,两兄弟何其多也!小道童,你再想想,那两兄弟叫什么名字?” “弟子迷迷糊糊……”感觉到众人不满的目光,小道童又低下了头。 不过,言长老又是一阵安慰,更是从怀中掏出一粒黑色丹药,示意小道童不要着急。然后,小道童目光望向天花板,努力回想着,片刻之后,惊喜道,“啊,我记起来了。好像是什么医家,那两兄弟好像是叫世仁还是世慈来着……那人话只说一遍,就不再理会我了!” 言长老又问道:“那你可看清楚来人模样?” “弟子没有看清楚!” 事情询问完毕,言长老握着小道童的手,朝沈御低头说道:“楼主,事情已经明了。一切望楼主定夺。” 知晓此事非同小可,施美人建议道:“楼主大人,如今这药王鼎的丹药才是关键所在。至于那医家兄弟,楼主尽管派人去请便是。” 言长老轻声一笑,却是饱含讥诮。只听他淡淡说道:“不是医家,是医世家。姓医世,行医师,教医识,传医世。家师归隐江湖多年,早已不问江湖事。莫说是金意楼要找寻他们,哪怕是悬壶楼要找寻这两位老楼主,一时之间也是难如登天,无从下手呀。” 那两位老楼主医术高超,高风亮节,沈御也有些耳闻。事实也如言长老所言,找到两位老楼主难如登天。而言长老话语中,沈御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家师。沈御一时恭维道:“原来言长老是医世高徒。方才是本楼主冒昧了。” “楼主不必客气。是老朽学艺不精,故不敢乱言家师名讳。” “既然如此,那请言长老帮我琢磨一二,此事本楼主到底该如何?”沈御问道。 “既然那人要找家师,想必此病杂难,只有家师能救。老朽学艺不精,不敢逾越。” 一声轻哼,满是嘲讽。 “本楼主就料到会如此。那人能轻而易举拿到药王鼎中的丹药,你悬壶楼之人功不可没。”沈御一声冷笑,那声音越发寒冷,“至于如今要找这两位老楼主,恐怕更是你们的计谋吧。以丹药相要挟,逼着我金意楼就范。世人都说医者父母心,按我看,这医者算计心,也是不凡。” 言长老听懂话中意,顿时满脸通红。心知自己多说无益,言长老只是拱了拱手,嘴里憋出一句话:“老朽告辞。” “慢走,不送。” “里面的人听着。我是金意楼楼主沈御。” “现在,本楼主只数三声,你若是识相,乖乖送上药王鼎中的丹药,此事就此揭过。本楼主既往不咎。”在沈御看来,这便是他诚意所在,也是他最大的让步。 沈御一摇玉扇,慢步上前,漫不经心说道:“既然来者是敌非友,那休怪金意楼不客气了。” “要知道,我金意楼的规矩,可管得了天下所有人。” 这话也说得在理。江湖之上,鲜有人敢与金意楼为敌的。 “不用管那寰宇阁如何,诸位客卿长老,请为我金意楼诛杀此贼吧。” “能杀此贼者,赏万金,楼中秘笈珍宝,任他取之。” 寰宇阁价值几许,客卿长老哪能不清楚。而他们先前不敢尽力而为,一方面是忌惮那人实力,另一方面,则是害怕这寰宇阁有损。 此时沈御一声令下,诸位客卿缚住的手终于被人松开。而之后的奖赏,更是令客卿长老直呼了不得。 诸位客卿纷纷亮出兵刃,场面之间霎时间浓雾四起。 其声荡荡,有皎皎者似龙吟,有皇皇者似虎啸。其势浩浩,刀光浮掠,剑影轻寒。当中更属狄飞云的意境最为惊骇,那飞云掌法竟是模拟出一只无比威严的巨鸟。巨鸟振翅,大风皱起。 这一番攻击之下,寰宇阁势必毁于一旦。可沈御却没那般心疼。 寰宇阁没了,他大手一挥,再起一座便是。若是金意楼的面子落了地,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回来的。 数位强者的意境一同挥出,眨眼之间,似乎要吞噬那寰宇阁。沈御死死地盯着那寰宇阁,欣赏着那毁灭之前的富丽堂皇。 下一刻,数道意境结结实实地落在寰宇阁之上。 叮的一声,兀自响起。 一道声音响起,静静地落在了金意楼所有人的心头之上。 那数道磅礴的意境似初雪遇烈阳,蒸融般顷刻即散。稍有抵抗,也如蝼蚁见龙卷之风,触之则亡。 就连狄飞云模拟的那只大鸟,也犹如被人抽干了血肉,无力又无奈地化为虚无。 这还不止,数位高高在上的金意楼客卿皆是先被击飞,然后身子又被千钧之力重重压下,四肢狠狠地嵌在九楼之绝的地板之上,头颅也是仅仅贴住地面。长老狄飞云抵抗稍强,最后也是低下了头颅,嘴里鲜血直冒,四肢也是血如泉涌。 沈御偏偏不信邪,双手一拍,八楼之上,瞬时之间,涌上来数百弓箭手。那些弓箭手的手中拿的皆是精钢连弩,用的都是精钢利箭。只消一声令下,那数百弓箭手连弩齐动,便是数千只利箭射出,到时候,莫说那寰宇阁,就是九楼之绝也会毁去大半。 此时,悬壶楼又一老者前来,那老者不仅头发胡须尽白,就是半寸有余的眉毛也是尽白。言长老就跟在他身后。 那老者见到如此阵仗,出声制止道:“不可。” 沈御此时哪里还听得了他人劝告,正色道:“本楼主做事,用不着他人指手画脚。”看样子,他浑然忘了言长老是跟在那人身后。 “好叫你知晓金意楼的规矩。” 沈御玉扇一挥,就是一道指令,那数百弓箭手手中连弩齐发,一时之间,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可偏偏就是如此诡异,那无数弩箭好似长了眼睛,与半空之中调转过来,竟是齐齐射向了原来的主人。 施美人心头一寒,长袖善舞了起来,挡住了那些锋利的弩箭。 饶是如此,沈御头顶发冠被一箭精准击落。 顷刻之间,数百弓箭手纷纷到地,竟无一人生还。 八楼之上,片刻间,只余下手臂受伤的施美人,还有那方才不可一世,要叫人知晓金意楼规矩的沈大楼主。 “怎么会这样?”沈御哪里肯相信眼前是事实呢,他嘴里念念有词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我一定会杀了你,宰了你,烹了你……” 寰宇阁内从始至终无一言发出。 此时,一道声音似从九天之上传来,飘飘渺渺,极不真切! “听说金意楼规矩能管得了天下人,不知道,管得住孤否?” 管得住孤否? 普天之下,天下十州,只一人,也仅一人可以自称孤。 来者身份不言而喻,昊天琴帝。 虽未见来人,那白须白发的老者也是遥遥一躬身,嘴里喊道:“拜见琴帝陛下。” 这话近在耳旁,两人也听得真切。 施美人笑容苦涩,望着那寰宇阁的眼光,也失了神。 “琴帝,陛下……” 沈御终于是瘫倒在地,呆若木鸡。 第三百零一章 悬壶,济世 - 惊天剑主录 - 北辰星稀 巍巍琴帝,天下尊之。 若是问得罪琴帝有什么下场,年岁稍长的人知晓,那十多年前一夜覆灭的三大家族,数百条人命,尸骨无存,就是明证。 而初入江湖者,仅仅凭借朱家贺寿,也难以窥测琴帝性情之一二。仅仅一位朱家公子身死,二百余人的死伤,也不足以震慑旁人。 至于未与琴帝谋面,心高气傲者,怕是仅仅当琴帝是个传说。更有甚者,若狄飞云之流,距逍遥仅一步之遥,怕是心里算计着有朝一日能与琴帝交手一二。 可惜,今夜之后,狄飞云再难兴起半点挑战之心。未曾见面,就被人打趴下,高傲的头颅被砸入地板,在意的脸面被重重践踏,偏偏自己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这等场面未免太过震撼,这种结局未免也太过凄惨。 金意楼的九楼之绝寰宇阁安然无恙,而金凤楼的八楼却是遭了殃。 那些弓箭手早已被锋利的弩箭射个通透,气绝身亡。而白发白须老者看着地上无数的尸首,心有不忍,许久之后,长叹了一口气。而他身后的言长老看着瘫倒在地,六神无主的楼主,则是轻轻摇了摇头。 白须白发的老者正是悬壶楼主黄连。登上九楼之后,黄连率先表明身份:“在下乃是悬壶楼主黄连,师承医世仁,身旁乃是我师弟,师承医世慈。今日,吾二人斗胆,来为琴帝陛下解忧。” 言长老也是低着头,看向那扇门的眼神却是全然变了。这里面竟然是当今天下第一人的琴帝陛下。人的名,树的影。琴帝之风流,叫天下人皆心向往之。叫他如何能不吃惊?只是,琴帝陛下能否开门呢?言长老一时之间摸不准答案。 许久之后,寰宇阁的房门终于打开。 黄连脸上一喜,看着身旁的言长老,点了点头。 看着师兄脸上的欣喜之色,言长老哪里能不明白?先前点名他们的师父,此时开门迎客,不仅仅有着看医世两位神医面子的味道,还有几分对他二人医术的肯定意味在当中。二人走近寰宇阁,言长老觉得自己一向稳重的楼主兼师兄的脚步有些偏快。 若是远远望去,寰宇阁灿若明珠,料想屋内该是何等的刺眼耀眼。没曾想,进屋之后,言长老只觉眼前一亮。这寰宇阁之内,光线并不刺眼。若是定睛一看,那灯哪里是灯,分明是拳头大小的珍珠。而珠帘之上,粒粒都是上好珍珠,晶莹剔透。屋内黄金灿灿,地上所铺木板,更是号称寸楠寸金的金丝楠木……饶是见多识广如言长老,也在心里感叹一句,端的是金碧辉煌,无比奢侈。金意楼果真是富甲天下。 不敢多加打量,而隔着珠帘,言长老只隐约能看到,有一人身着粉衣,看不清相貌,坐在那漆黑的玄玉床上,静默无言。 目光之极尽,言长老得见,有一道黑帘遮蔽,不仅厚重,更是威仪,仿佛风雨不能进,而琴帝陛下该在此帘背后吧。他如是想着。 悬壶楼主黄连佝偻着腰,低着头,脚步极轻,终于是走到床边。 “你们医术如何?”那粉衣男子的声音高冷清幽,好似不含一分情感。 悬壶楼主黄连微微一笑,说道:“家师云游四海之前,亲手将悬壶楼交予了在下。” 见到那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言长老收起目光,正色道:“家师十年之前曾说,在下有他六分功力。”事实上,言长老这是自矜的表现。这些年他刻苦钻研,医术又进了一步不止。 那袭粉衣却不管这些,翩然起身,双手负后,便站在一旁。这意思也相当明显,便是请吧,二位。 悬壶楼主左右打量,发现床榻周围并无落座处。那粉衣男子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只见两把金丝楠木凳子,轻飘飘地落在床边,距离也是刚刚好。 医者仁心,并不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可到了黄连这般医术境界,哪里还需要手足接触。只见一根金丝线轻巧地扣在那床上女子的手腕之后,而后,黄连闭上眼睛,一手把脉,一手缓缓抚着胡须,只是那眉头越发紧锁,皱纹生生汇成道道山川,清风难吹散。 良久之后,黄连开口道:“脊柱尽断,血虚体弱,当真是性命垂危。” 言长老盯着那粉衣,心底只觉得怪异,一成年男子着粉衣,成何体统。相比之下,他比较好奇的是,方才出手的琴帝在哪? 眼看师兄诊断完毕,言长老则是在那女子的脸上一番望诊切断起来。没一会儿功夫,他也下了结论:“气若游丝,经脉寸断,万分危险。” “你们能不能治?” 黄连一摸胡须,说出了自己的意见:“玄玉床对治疗内伤有奇效,可这位小姑娘不仅仅是内伤严重,脊柱尽断,气血过虚。仅仅以玄玉床之效,怕是拖延不了多久。” 那粉衣男子一挥手,床边数个楠木匣子尽数打开。黄连定睛一看,发现当中不仅有好几株上百年的人参,还有那药王鼎中名贵丹药,其中活死丹,延年丹,十全大补丹,益寿丹,应有尽有。 端得那药箱浓郁,言长老看着也是一阵惊喜加心痛。果然是琴帝拿走了丹药,而此时这些出自悬壶楼药王鼎的无上丹药将不再属于悬壶楼。付出诸多心血的他,哪里能不心痛呢? 更令言长老气愤的是,他赫然发现那活死丹和延年丹的数量各少了两颗。他的心简直在滴血。这小半日功夫,就是这般的消耗,那一鼎的丹药又经得住几日这样的挥霍呢?而且两丹齐用,活死丹的药效会将延年丹的药效缓冲掉大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活死丹和延年丹也不管用吗?” 那粉衣男子的说话,似乎更加印证了言长老的想法。 黄连摇了摇头,说道:“治标不治本,事倍功半。” “如果加上十全大补丹呢?”那粉衣男子问道。 “这不是胡闹吗?”听到那粉衣男子,企图再度糟蹋悬壶楼的丹药。爱丹心切的言长老顿时怒不可遏,传来一声大声的呵斥。 而悬壶楼主黄连诧异地将目光投向言长老,言长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般不问医者,自己胡乱用药,万一害了人性命怎么办?那十全大补丹活络气血,那小姑娘未必受得了” 黄连也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见到自己师弟这个解释,赶忙打圆场道:“师弟所言有理。不过现如今是救人心切,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小姑娘伤得太重,若不及时救治,怕是会夜长梦多呀。” 这话说得相当委婉了。事实上,言长老觉得,若再不有所行动,这小姑娘说不定今天夜里就会香消玉殒了。 “你们有几分把握?” “说来惭愧,若是家师二人在此,他们艺术出神入化,妙手可回春,相信当有八九分把握。如今我们悬壶楼师兄弟联手,怕是不会超过五成。当然,这还得要金意楼的全力配合。”黄连如实答道。 “两位神医现在到底在何处?” 那声音依旧是冷淡,言长老没有感受到一丝威严。 眼看这粉衣男子不相信自己,本着救人为重的黄连依旧是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我只知道家师在北冥,具体在何地,恕我不知。” 言长老则是见到琴帝迟迟不肯现身,只有这粉衣男子在此招待,顿觉被琴帝看轻,不由得有些气恼。 “告诉你这后生也没有用。实话和你说吧,据金意楼上个月的消息,我师父在西漠灵州露过面。至于,现如今在哪,恐怕只有天知道。” 且不说西漠灵州与北冥之地距离金意楼迢迢万里,两位神医更是踪迹飘渺,要找到他们本身就不易,犹如大海捞针。而找到他们之后,赶回这金意楼,哪怕是在金意楼的驿道之下,恐怕至少需要一月的时间。而这少女危在旦夕,眼下找他们悬壶楼,似乎才是唯一的办法。 唯一的办法便是最好的办法。不然,这粉衣男子有得选么? 此时,门外有声音响起。 那人自报姓名,不复之前骄傲模样:“琴帝陛下,金意楼沈御求见。” 来者正是沈御,此时他弓着身子,身边再无一人。 黄连不由得摸了摸胡须,看来这作为生意人的金意楼楼主,着实有一些可取可称赞之处。不久之前,被琴帝落了面子,杀护卫数百人,不过些许功夫,那沈御竟然放下身段,主动求见。 言长老的眼睛依旧盯着那道黑帘,他就不信,金意楼主这般阵仗,琴帝还不出声吗? 下一刻,一道更加清幽的声音在言长老耳边响起。 “孤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沈御立马回答道:“能为琴帝陛下效命一二,乃金意楼之幸。” “保寰宇阁之安宁。” “沈御必倾尽金意楼之力达成。” 这一下,言长老和悬壶楼主黄连都是目瞪口呆。 倒是悬壶楼主黄连先反应过来:“恕老朽眼拙,不识琴帝大人本尊在此。” “无妨,孤给你们两个时辰准备。” 其后,二人出阁而来。 言长老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寰宇阁的,他的脑海里依旧是一片空白。仅剩的几个念头在脑海中回绕:他怎么会是琴帝?他怎么可能是琴帝?琴帝不该是无比威严的吗? 待到下楼处,言长老左脚落地不稳,一个踉跄,险些从楼梯之上滚了下来。 亏得黄连眼疾手快,一把扶起这个六神无主的师弟,大呼道:“师弟,师弟,你当心点。” 言长老这才如大梦初醒,咋舌说道:“师兄,他真的就是……” “一人孤,自称孤,琴帝陛下无疑呀。” 终于是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言长老赶忙低着腰,连带着声音也低了下去:“师兄,刚才我说话,没有太过失礼吧。” 难得见到师弟如此窘状,黄连打趣道:“岂止呀,声如洪钟,一番训斥模样。不知晓的,倒以为是父训子。” “那琴帝陛下动怒没有?” 黄连反问道:“你说呢?” “不对呀,也没感受到传说中的杀意呀。”言长老自言自语,惊叹道,“莫非,琴帝是想秋后算账?” “万万不会。”黄连见到师弟惴惴不安模样,不忍再恫吓他,而是安慰道,“琴帝陛下行事光明磊落,若真想杀你,你当是走不出寰宇阁。” “可是……” 见到言长老还是不安,黄连赶忙打断了他,好声道:“师弟,我们还是回去做好准备吧。切莫耽误了琴帝陛下的正事。” 自金凤楼兜兜转转,二人最后选择从铜雀台大门离去,不曾想没有走出金意楼的大门,只见金意楼沈御早已在一楼等候。 沈御此时满脸笑意说道:“两位神医辛苦了。” 黄连也是陪笑,嘴里却是推辞说道:“哪里是什么神医,沈楼主切莫打趣小老儿了。” “一个悬壶楼主,一个悬壶长老,皆是医世一门的高徒。那两位是老神医,那么阁下两位都算得上是小神医呀。” 这等恭维之言,听得人十分舒服,十分受用。而恩师在前,黄连和言长老也不敢自称神医。没曾想到老来,还被人称为小神医,黄连也是轻笑。 “不知两位小神医,琴帝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呀?” “琴帝陛下让我们……” 言长老应声说道,却被一人打断。此时,黄连瞪了一眼言长老,然后极为自然说道:“沈楼主,受琴帝所托,不得言于他人,见谅。” “当是如此。两位切莫误会,我不过是想为琴帝陛下分忧,为二位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多谢,告辞。” 说罢,两人就此离去,浑不顾沈御恶狠狠的咬牙模样。 一路上,绕过三重门四亭楼,数座殿宇,二人径直来到悬壶楼的机-密塔楼处。 那言长老依旧是不安,坐在竹椅之上,连喝了数杯冷茶,这才镇静了些许。看着师兄忙碌背影,他忍不住出声问道:“有没有这个可能?琴帝陛下故意让我们出手,然后使我二人功败垂成,最后将我们二人尽数斩杀?” “这越说越没谱了。琴帝陛下真想杀人,弹指间就能让我们死无全尸。何必要我们去救那个女子?” 言长老又八卦了起来:“那个女子到底是何身份?不是说琴帝陛下十二年前就失去了挚爱之人了吗?” “我说,小问号师弟,你到底是治病救人的医者,还是乡下的婆娘呀,这么婆婆妈妈的。” 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言长老倒是笑了起来,说道:“大黄师兄,我记得当年尊师可是叫你苦口小儿呢。” 黄连毕竟是师兄,哪里能容忍师弟如此放纵,他拾起手边的香草,就朝师弟扔起。也幸亏一旁无弟子小厮在此,没有见到两个老顽童打闹起来,自然也没有机会听得两位严师的轶事趣闻。 两人行医数十年,挑拣行囊,早已是经过无数次的熟悉。时间不久,就有两个装得满满的行囊摆在两人脚下。 言长老出声问道:“师兄,你这次真的有把握吗?” 二人虽是师承不同,可归根是同出一门,数十年的交情,早已是感情深厚。 “我方才说的五成把握,不是玩笑话,也并非让琴帝知难而退。若真的能尽悬壶与金意楼之全力,你我二人联手,也只有五成五的把握。这样的把握,实在是太低了。” 五成不是九死一生,而是死生过半。那等病情放在其他病人身上,能有如此生存的希望,自当欣喜之,感谢之。可偏偏那人是琴帝关心之人,且琴帝为她夺药王鼎中丹药,至少是关系亲密。那么这等的把握,就着实太低了。那女子身死,琴帝陛下又会如何?当年他曾一夜屠戮八百多口,那么今夜之后,琴帝万一发起疯来,那金意楼还能有活口吗? “那女子意志不坚定,怕是四成的把握都难。琴帝陛下难道不知道,他是在拿那位女子的性命在冒险吗?” “谁知道呢。既然琴帝陛下愿意一试,我悬壶楼自当舍命相陪。”黄连只觉得嘴里如同吃了黄连一般的发苦,随后叹道,“只当尽人事,其余一切,交给天意吧。” “虽是如此,我们也当做好准备……” 悬壶楼主黄连一把躺在竹椅之中,说道:“哪里还有准备。我们名下弟子无数,得我们真传者,或三五年,也可完全出师。若此事教与他们知晓,省不得一番哭哭啼啼,聒噪吵闹得很。老夫我今夜就想好好坐坐,享受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言师弟,说来还是你比较有福气呀。” 言长老来了兴趣,诧异问道:“师兄何来此言。” “你可能不知,老夫本想着再过半月,就将这恼人的悬壶楼主之位让出来,留给你来好生锻炼锻炼的。现在倒好,让你小子又躲了个懒。你小子运气总是不错。学艺之时,总是能得师叔青睐。连师叔的女儿都险些被你给拐骗回了家。” “老不死的,你说的什么屁话?”言长老犹如被人戳到了痛脚,大怒笑骂道。 悬壶楼主黄莲哈哈大笑。 今夜月明,无星可见,两个竹椅一摇一晃。 黄连心里得某个声音在告诉他,琴帝陛下还不至于如此冒险呢。恍惚之间,黄连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旋即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那还不如直接跪下求天呢。 时光飞逝,数十年的时光将两位少年变成老头,这么一看,两个时辰的光景似乎也不足道。 眨眼间,就只剩下小半个时辰。两人放弃了悠闲时光,离开安逸的躺椅,起身出发,循着来时路,再度回到辉煌的金意楼。 金意楼依旧灯火通明,却并不热闹。时间未到子时,客人就已经走了大半。这放在平时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再无往日没有丝竹之声悦耳,更没有才子佳人一唱一和,吟诗作对,行酒令时觥筹交错。金意楼或许从未如此清净过。 过往客人三三两两,不见拥挤。 等到上了金凤楼五楼之上,更是只见屋内灯火通明,不见任何客人。自六楼之上,更是增添了许多护卫。 黄连再一次对沈御高看了一眼。 这金意楼开门做生意,本就是人情买卖。能在如此快的时间将那些人劝离金意楼,还要让外人不看出一丝异常,这便是十分了不起。 这当中,少不了一些金意楼的本家旁枝公子哥。公子哥可不管你们金意楼如此,他们背后一些势力,就是金姨楼本身。想赶他们走,比登天还难。可他们二人一路走来,并没有见到任何人酗酒闹事。 而路过八楼之处,那上百具尸体早已被收拾得了无痕迹,连带着空气中一两丝血腥气味,也被金意楼独有的玫瑰花香给替代。只剩下廊柱之上的一些箭痕在提醒着二人,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战斗。 只不过战斗的胜负顷刻分晓,在金意楼的遮掩之下,那些弓箭手的死讯,将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而这些廊柱之上的箭痕,恐怕第二天就会被修复。到时候,谁还会记得那些死者? 二人上来九楼之绝,绕过那地板上的数个人形坑洞,来到寰宇阁门口。 琴帝大人没有传唤,他们便不能入内,只有老实等待。 这就是规矩。 护卫们严阵以待,长老客卿们更是个个神情紧张。 接下来的时辰里,金意楼依旧是没有任何变故发生。一切好似无风无雨无惊雷,两相安好。 屋内传来一位女子的痛呼声,声音极小,极不真切。言长老整颗心蓦然都悬了起来。 清风一吹,寰宇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二人背起行囊入内,只是,没走出两三步,就听得一个声音。 “你们将行囊放下就走吧。” 两人闻言一愣,这算什么事?合着琴帝叫他们来,只是准备工具的。根本没打算让他们动手。换言之,在琴帝眼中,他们根本没有治病的资格。 “凭什么?我不服气。”好不容易做了赴死准备的言长老哪里肯罢休,搭上了行医者的尊严,他质问道:“琴帝陛下,莫非你认为如今这金意楼里有比我们二人医术还要高超的人存在?” 黄连抬头一看,原来拐角处早已站定站着一人。那人一身粗布灰衣,满头青丝,双手负后,右手食指中指和大拇指轻轻摩挲着。 那人告诫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莫固步自封呀。” 悬壶楼主黄连只觉得那人有些熟悉,却迟迟说不上来。 性格被勾起来的言长老哪里听得这种劝告,今日之事,不仅关乎他个人生死,更关乎悬壶楼的脸面,甚至于是他师尊的脸面。他大怒道:“是不是固步自封总要比比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天外有天呢?吾家师慈,今天哪怕是赌上师门尊严,某也要和你比上一比。” 战书已下,这等医者之间的比试,哪怕是琴帝陛下也无法插手。可惜,这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声音更加雄浑,语气也更为骄傲。 话语轻蔑,落在两人耳中:“医世慈算个什么东西,给某提鞋都不配。” “岂有此理。”听到有人侮辱自己敬重无比的师父,言长老哪里能忍,只见他撸起来袖子,再也不管不顾地喊叫了起来,“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黄连再一次拉住了师弟的手,止住了那句有辱斯文的杂碎,手指头轻轻指了指拐角那人。 那人早已转过身来,但见他容貌清癯,皮肤紧致,双目炯炯有神,倒是额头之前的那一绺亮白色头发平添了他的邪气。 那人望着头发发白,年纪更加年迈的悬壶楼主和长老,嘴角一扬,笑着说道:“怎么?年纪越大,火气也越大了?一见面就想和为师比试比试吗?乖徒儿。” 言长老顿时如遭雷击。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已是老泪纵横,颤颤巍巍走到那人身前,恭敬地跪下道:“弟子拜见师尊,祝师尊万寿无疆。” “起来起来。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哭丧。什么万寿无疆,那不成了不老不死的妖怪了吗?”那人有些嫌弃道。 悬壶楼主黄连一向稳重,而见到师叔在此,也是弯着腰说了一句:“弟子拜见师叔。”只是,那双微颤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那人正是言长老的师尊,也是当世神医之一的医世慈。 黄连声音止不住的颤抖,问道:“师叔,那此时在屋内的是不是……” 医世慈点头道:“敢让我给他提鞋的,除了他还有谁?” 听到这个消息,一把年纪的黄连倒是没有痛哭起来,而是捂着袖子抽泣了起来。 “别哭别哭。重逢已是幸事,你们二人都已年过知天命,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医世慈简单说明情况之后,便令二人止住了哭声,背着行囊随他入内。 黄连记起上一次见到师父,乃是十年之前。而此时再见到师父医世仁,发现师父依旧潇洒。一身白衣飘渺,那张脸依旧是线条分明,一头青丝散乱,偏偏额头前两绺白发依旧显眼。 “黄连,还是你稳重。看来,当初我选你继承了悬壶楼,是极为正确的。” 黄连止不住地摇头,话语越发含糊道:“弟子,师父,弟子……”只听得他泣不成声,渐渐难成一句话。 本该是一番感人情景,偏偏聚在这寰宇阁里,医世仁起身拍了拍这个弟子的脑袋,算是知晓了他的苦衷。 心知事态越发紧急,医世仁正色道:“本意不让你们二人插手。可是,既然你们二人执意要进来,那便来吧。也好让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看看你们的长进。” 老家伙这个词,用在这两个满头青丝的男人身上,或许并不合适。而他们面前那两个头发尽白的老者,偏偏若孩童一般,站得笔直,更是投来了崇拜不已的眼神。场面之间一时极为怪异。 言长老不再叫嚣着比试,而悬壶楼主的黄连恍惚间,只觉得时光倒退,自己再一次回到了悬壶楼的机密塔楼处,再一次听着两位长辈谈论着救治方案。 情况比两人想得还要危险复杂许多,那小姑娘不仅是脊柱尽断,连带着浑身经络也是破裂。换做他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偏偏琴帝以逆天手段,保住了那小女孩的一线生机。 不多时,两位神医领着弟子来到床榻之前,只见那一袭粉衣双手放在那小女孩的背上,小女孩头顶白雾缭绕,俨然是在疗伤。 “二位准备好了吗?” 医世两兄弟点了点头,开口道:“可以开始了。” 这一夜,黄连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奇迹。 那小姑娘的经络被一根根银针挑断了,瞬息之间,就被人用金线修复。速度之快,下手之准,令人咂舌。似这般通天手段,早已超出了言长老的认识范畴。 艺高人胆大。银针小刀在两位神医的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割破后背脊柱处的肌肤,那节节歪歪扭扭的几近破碎的脊椎终于是暴漏在空气之中。 霎时间,血如泉涌,骨肉分离。 鲜血顺着金线,再度从经络入体。在两位神医的出手治疗之下,那些断裂的脊柱竟再一次被巧妙地连接在一起。当然,不可避免地是,小姑娘身上被植入了足足三十二颗钢钉与两条金色丝线,那人浑身更是涂上了膏药,绑满了白色纱布。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两位弟子打起了下手。 待到破晓处,那姑娘服下活死丹,安稳入睡,气息变得沉稳而舒缓,黄连与言长老两人才意识到,这一场治疗终于是结束了。 天下第一人的琴帝此时神情憔悴,两眼微倦,脸上终于有了一抹轻轻笑意。 只见那一袭粉衣朝着两位神医轻轻一拜,道:“多谢。” “玄策老弟,不必如此。”医世仁赶忙扶起粉衣,他擦了擦额头汗水笑道。 医世慈则是放下袖子,摆手道:“大恩不言谢,这般道理,可是你当年说的。” 那二人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家师与琴帝竟是旧相识。 此间事了,众人自觉离去。出得楼阁处,那医世慈想起关键事,扬言要去悬壶楼考较徒子徒孙,便快步下楼,只留下一个行色匆匆的灰色背影。这一下,使得背着行囊的言长老只能拉开脚步,焦急喊道:“师尊,你慢些。” 另一对师徒脚步稍慢。而悬壶楼主黄连揉了揉微涩眼睛,一夜未眠,年老如他已经是有些困倦,可是看着身旁依旧年轻的师尊,他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怠慢。下得金凤五楼,他忍不住问道:“师尊,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 “傻徒儿,”额头两绺白发的中年人知晓此时弟子心中的惊骇,笑着道,“你说,我此时在何处?” 黄连低着头,看着这朱栏玉砌,说道:“师尊如今在金意楼。” “那你可知昨夜之前,我在何处?” “弟子不知。” “不知就对了。说出来也不怕吓着你。为师在北冥烤鱼吃呢。” 一夜之间,横跨万里,从北冥至中州,这是何等的速度,更是何等的惊骇? “那人是谁呀?他可是天下第一人的琴帝呀。”医世仁二手食指捏起,轻理着那两绺白色头发,久久不言。“岂是寻常人可以妄自揣度的?” 黄连再度问道:“那师尊,此等案例,是否可以记在济世医书之上呢?” 说起这济世医书,医世仁又笑了笑。当初他们兄弟二人广开门户,徒子徒孙无数。后来,二人医术名扬天下,座下就有弟子建议为师尊写书立传,医世仁不好虚名,本着将医术发扬光大,就此答应了写书,却没答应立传。换而言之,济世医书乃是记载两位神医的行医之丹方用药治病记述。此等医书由一众亲传弟子记录编撰,更由他们两兄弟亲自把关,倒也不至于沦为溜须拍马,歌功颂德的外传。再往后来,医世仁力排众议,将弟子治病之丹方也收录在书内。据说,那弟子听闻此消息,竟是乐得昏死了过去。 而如今,这悬壶楼之医师弟子,无不以留名于济世医书之上为荣,所以,他们钻研起医术,琢磨起丹方,可以说是废寝忘食。医世仁乐得见此改变,也不再阻拦弟子编撰此书。 若是将脊柱尽断之人治好的这一案例放入书中,倒显得骇人听闻,也没那般真实。医世仁沉吟片刻说道:“此等医道奇迹不可能复制,记在书中,毫无意义,徒惹众人烦恼罢了。还是不要写了。” “可是,此等此等……” “不必,不可,不行。”医世仁斩钉截铁道。“如果没有琴帝大人的气机辅助,那些鲜血是万万不能回流体内的。而那两根金线,更不是寻常之物啊。” “总之,此等奇迹,乃是天赐,非人力可致。” 黄连心里头一阵失落,有些不满地嘀咕道:“那琴帝陛下就不是人了吗?” “哈哈。谁知道呢?”医世仁一笑,右手轻轻一抚那一绺白发,顾左右而言他,“时辰尚早,先睡个回笼觉去咯。” 医世仁大步走出那金意楼,转回悬壶楼,便径直往楼亭处里睡去,将紧随其后的悬壶楼主关在门外。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