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楔子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老先生举着自己的长烟斗，站在台下眯着眼嘬了这么两口。望着周围茶馆子里熙熙攘攘满坑满谷的人，他露出一嘴的黄龅牙，微微这么一笑。 长烟斗子一转，老先生将碎渣火星子往鞋底一磕，而后将烟斗别在他那身洗得发白，却勉强还算体面的长袍里一藏，再抬头一摆衣角踏步上台时，眼中已精光四射。 梨花醒木落在桌上，“啪”地这么一响，整个云来茶馆里便渐渐安静了下来。老少爷们儿们纷纷停下各自的话头，磕着瓜子，将脑袋往茶馆东边扭过去。 “谁道红颜皆薄命，自有巾帼与不休。善恶一时观不透，闲说故事与春秋。”书词儿说得利落，倒与这老头子一脸的邋遢不相符。等他话音一落，整个茶馆儿里，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话说咱们宝雀镇，也算是人杰地灵之宝地，自大周开朝以来，打咱们镇里出去的六品以上官员，足有七位。这七位里，论官职最大的那一位……不用说，各位在座的都知道。” 老先生说着，将桌上的扇子拿在了手里，手腕一转，往下头指了指，脸上意义不明地一笑：“便是五年前诈死脱身，实则换上女装嫁了人的那位东厂总督――正一品大太监，郑寒。” 话音一落，茶馆里响起了各种意义不明的声音，谁都知道这人是谁，甚至坐在这个茶馆子里的某些老客，还记得那张笑起来露出颗歪着的虎牙的脸。 “今日老朽就要说上一说，这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太监’，身上到底有些什么故事。” 台上说书人眉飞色舞地说着，台下喝茶的也都津津有味地瞧着。唯独角落里坐着那么一个外地过路人，本只是来歇歇脚喝口茶的，如今听到了这里，却有些坐立不安了。 “我说……这位老兄！”那路人表情有些紧张，转身小心翼翼地问向身后的一位中年汉子：“这说当朝官员的故事……你们不怕东厂的鹰犬来找你们的麻烦？要知道，这世界上可没有东厂不知道的事情！” 那中年汉子，原本正一脸微笑地听着，被这路人一打扰，这才回过神来。他似笑非笑，朝那路人摇了摇头：“外来的吧？不知道了吧？” 看着那路人一脸的懵懂，中年汉子下意识挺直了脊梁，面上笑意更深：“知道这云来茶馆是什么来历吗？告诉你吧，这地方……曾经就是那个郑寒的老本营！那个丫头，打小在这里混到及笄！” 外地人吓了一跳，仔细看那中年汉子的表情，又觉得对方不像是在说假话。 他摸过茶水喝了一口，静下来后，周围便再无人理会他，各个盯着说书人的方向，笑意满满地听着那个故事。 2.第2章 一把菜刀（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十年前的宝雀镇，确实没有十年后这样繁华。可毕竟是京城与江南水运必经之路，所以也算人来人往。 东方发白，宝雀镇里街坊们还未清醒。市街上，两边的店家三三两两开了门。 杂货店的伙计，睁着惺忪的双眼，打着哈欠将店门板子一页一页地搬开。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而后立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果然有人。 小伙计上下看了身后的小姑娘一眼，觉得这个看起来不足十四的小丫头两眼赤红，整个人神情十分古怪，看她神色，几乎有点吓人。 “姑娘，买东西？”小伙计立刻清醒了，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来人名叫郑小寒，此时的她，正处于穿越十五年来最悲痛的时刻。 她大步跨进了店里，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锭一两的小银元宝，啪地一声拍在了柜上：“伙计，拿刀来。” 小伙计被唬了一跳，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小……小店不卖兵器。” 郑小寒眼睛一瞪：“菜刀总有吧！” “有有有有有有……”小伙计赶紧回头，往柜里走去。这小丫头太吓人了，赶紧卖她东西打发她走才好。 小伙计找出一把菜刀，小心翼翼放在了柜上：“八十个铜板便够了，姑娘稍等，小店刚开门，放钱的柜子还未开锁，这就给您找散碎银钱……” 郑小寒一把抓起桌上的菜刀，眯着眼看了看刀刃，而后拎着菜刀扭头便走，丢下一句：“不用找了。” 还找个屁！她郑小寒这就要去跟仇人同归于尽了，还要银钱有个蛋用！ 丢下发怔的小伙计，郑小寒大步跨出杂货店门。她一身煞气，拎着一把菜刀，脸上脏兮兮还有着斑斑泪痕，头发扎得乱七八糟，胡乱插着根银簪子…… 就这么，她一路大步流星，往来福客栈去了。 定是那个人！ 他跟这个案子有关，昨日晚上又去看过舅舅的尸身……身上还有血迹！定是他害了老爹，不会错了！ 郑小寒的头脑被仇恨冲得发昏，她不顾街坊怪异的目光，闷着头只往来福客栈去了。 站在来福客栈的门口，郑小寒猛吸了一口气，而后跨门进去，爆喝一声：“小二！那个三日前前来留宿，身高八尺，腰佩弯刀，昨日穿着湛青色长袍，年纪不过二十的男子，长得仪表堂堂却一肚子狼心狗肺的畜生，住在哪里？！” 这一句话，把刚起床不久，正扫着地的小二给吓懵了。他原本便将醒未醒，此刻被这么一惊，脑子立刻下意识地转了起来。 “……天字叁号！”小二脱口而出。 郑小寒一身戾气，她抬头环顾四周，眼尖地发现了天字打头的房间。她拎着崭新的，还泛着寒光的菜刀，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奔上楼去。站在天字号那一排的房间门口，郑小寒盯着不远处，那个门口墙上挂着小木牌，上书“天字叁号”四个小字的门，两眼一眯。 此时此刻，沈孤城刚写完他的密信，并将信纸塞进小小的竹筒里，提笔在竹筒上，寥寥几笔画了一朵牡丹。 3.第3章 一把菜刀（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他画完了牡丹，便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窗户一打开，屋里那只脚被拴在椅背上的鸽子，便忍不住扑腾了起来。 沈孤城将小竹筒绑在了鸽子腿上，然后解开了鸽子的脚环，将它捧到了窗边，伸手放它飞了出去。 门外，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沈孤城手里一顿，而后眉头又松了开来。 脚下无力，步伐轻飘——不是个有功夫的人。 正当他伸出手，准备拢上自己的內衫，将衣裳好好穿起来的时候，屋子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头猛地踹了开来。 “凶手！你杀了我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一家十三口，居然连我亲爹也不放过！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了你垫背！” 郑小寒一脚踹开门，或许是因为她心中怒火极盛，导致脚下力气也大了起来——她这一脚，居然果真踹断了门栓。 沈孤城眉眼一僵，转过身来。 晨光乍现，将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浅金。他的五官硬朗，双眸深邃且鼻梁挺拔，因为站在窗前，半边脸逆光，而半边脸却浸在温暖晨曦之中……郑小寒几乎能够数清楚，他那落满曦光、微微轻颤的睫毛，一共有多少根…… “……是你？”沈孤城上下看了郑小寒一眼。 这是这两日里总是暗中跟踪她的那个姑娘？ 郑小寒此刻狼狈无比，可因为愤怒，她浑身微微颤抖，几乎有一种无法压抑的力气，几乎要冲破她的天灵盖。 她鼻子一酸，咬着牙迸出一声：“我杀了你！” 一边吼着，她一边举着菜刀扑向沈孤城…… 沈孤城身子微微一闪，郑小寒便扑了个空。她手里的菜刀深深剁在了窗框上，再用力往外拔，却又使不上力。 “周家命案，果然与你有关。”沈孤城一边穿好自己的內衫，一边喃喃自语：“你说……死者是你母亲娘家人？” “呸！你明知故问！”郑小寒一边用力往外拔菜刀，一边往沈孤城那里啐了一口：“我等了这么多日子，只有你一个这么注意舅舅一家的命案！不仅如此，你还半夜三更去舅舅家察看，甚至去义庄翻看我舅舅的尸身……我一回家，我爹就……你说，不是你是谁！” 沈孤城挑了挑眉，然后竟认真点了点头：“你这样猜测，是有些道理。只是，既然你心中有这些想法，为何不去报官？” “报你大爷的官！”郑小寒终于将菜刀拔了出来，她手里将刀一举，双目赤红地有一次扑向沈孤城：“若不能亲手杀了你，我怎么甘心！” 这一回，沈孤城不闪不躲，迎着郑小寒伸出了手——握住了她举着菜刀的那只手的手腕。 “我不是凶手。”沈孤城说道。他的声音里几乎不带任何起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没有任何感情。 他甚至不像是在解释。 “你说，你爹死了？你爹是不是就是那个云来茶馆里的说书人？” 不知道沈孤城摁住了郑小寒哪里的穴位，郑小寒觉得自己被捏住的手腕顿时使不上力了。她听见对方说起她爹，顿时，一阵巨大的哀痛又一次袭上心头。 4.第4章 一把菜刀（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爹……哇……”郑小寒身子一软，滑落在地上，握着菜刀的手终于垂了下来，她不受控制地开始大声哭泣。 沈孤城松开了手，低头看了眼哭得各种难看的丫头，转身从床上包袱里拽出另一身长袍，开始认认真真往身上套。 “起来，带我去看看你爹的尸身。”沈孤城穿好了衣裳，站在郑小寒的面前，声音平板的说道。 郑小寒此刻也哭累了，她只是又悲又气，却并不是个傻子。这人虽然来历可疑，可既然能一眼就看穿她的身份，那八成就不是杀害她爹的凶手。 毕竟，杀手杀人，总归是要斩草除根的。怎么可能杀了个老的，却留下她这个小的呢？ “你……真不是凶手？”郑小寒打着哭嗝，抬头，看向沈孤城。 沈孤城看着坐在地上，眼睛哭肿成俩桃子，脸上脏兮兮难看得不行的小丫头，他的眉头不自觉微微皱了皱。 “我不是凶手。我是个捕头。”沈孤城说道。 这么一大早，郑小寒便大闹来福客栈，没过一个时辰，小小的宝雀镇内，家家户户都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云来茶馆说书的老郑，死了。 街坊们有的嘬着牙花子心疼，有的陪着叹息两句，他们大抵只是可惜少了个说书人，昨日那厉鬼撕了小太监的脸皮，却再也听不到下文了。 “老郑可是个好人哟！”街坊们带着同情，互相议论着：“他若死了，那他那个小女儿该怎么活下去呢！” 太阳终于完全从云间露出正脸，郑小寒借了沈孤城房里的一点热水，好好擦了把脸。她心里悲痛，脸上自然不好看。菜刀别在了腰后，她闷着头走在前面。 “你有什么证据说你是捕头？” “……”沈孤城看了眼前面走着的小丫头，她正抬着头，用那肿成桃子的眼睛，一脸戒备地瞧着他。 周围来往路过的人们，若有认识郑小寒的，无不以同情的目光看过来。 可他们同情归同情，却始终不曾有一个人站出来，走到郑小寒身边安慰上一两句。 沈孤城想四周环视一圈，待路人纷纷将目光缩回去之后，这才自怀中掏出一块铁牌，丢到了郑小寒的怀中。 郑小寒一脸的怀疑，接过铁牌并没有立刻低头察看，只是上下仔细打量着沈孤城。 “不识字？”沈孤城挑眉。 “你才不识字。”郑小寒瞪了沈孤城一眼，这才低头看着手中的铁牌。 铁牌子上的文字很古朴，歪歪扭扭的，确实不太好认。郑小寒看了半天，眼睛却越瞪越大。她猛地抬起头来，失声道：“你是六扇门的？” 沈孤城一皱眉，一个眼刀砸了过去。 郑小寒立刻理解，她吐了吐舌头，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沈孤城伸出手，让郑小寒将他的令牌还给他。郑小寒口中啧啧有声，捏着铁牌左看右看，最后神情又渐渐沉寂下去。 她将铁牌郑重递还给沈孤城，长长地叹了一句：“你怎么不早点出现啊……” 5.第5章 一段书词（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时间退回到一天之前。 这日是小寒，腊月里来顶顶冷的一日，未到晌午，空气里的寒气好似能吹进人的骨头缝里。大街上来往的街坊们，各个都抄着手缩着脖子，匆匆往家里走。 雪花纷纷飘落，落在郑小寒的脖子缝里，她打了个寒颤，整个人躲在云来茶馆门口窗户底下，探头探脑地往门里瞧。 “哟，小寒丫头，蹲这里做什么呢！”背后突然响起一人声音，宽厚的大手掌拍在了小寒的背上，让她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扑在地上。 “嘘嘘嘘！”小寒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对着身后的人挤眉弄眼：“小声点小声点！” 拍她的，是茶馆的老客吴大叔，四十多岁的庄稼汉，每个月都会上镇子里来采买些东西，顺道来云来茶馆里听一场书。 上个月他家小孙子过满月，给吴大叔乐得年轻了好几岁，见到小寒时，还塞给她两个红鸡蛋。 “外头多冷，怎得不进去坐着？”吴大叔声音放轻了些，而后咧开嘴憨厚地笑：“跟你爹闹脾气了？” 小寒眼睛不自觉往屋里瞥，她紧张兮兮地看着那个被她盯了两天的背影，确定对方没有注意到她，这才小声回复道：“没有，我这两日上火，就得吹吹冷风……” 吴大叔扯了扯嘴角，干脆无视了小寒这丫头随口扯出来的胡话，他从粗布棉袄里掏了掏，而后掏出来个小玩意，塞到了小寒手里：“得了，我得去听你爹说书了。今日小寒，早起来时我便想到，今儿是你生辰吧？” 小寒一听，立刻抬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亮晶晶地眨了眨，咧嘴笑起来，这双灵动大眼里，似乎放着光：“咦！吴大叔记得呀？瞧瞧瞧瞧，吴大叔都记得，我爹都忘了！” 吴大叔哈哈一乐，跨步走进茶馆：“还说不是跟你爹闹脾气呢！” 小寒傻笑了一会，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小包吃食，隔着纸包，小寒凑上鼻子闻了闻――喷香的猪油味儿――猪油年糕！ 小寒盯着纸包猛流口水，这猪油年糕是过年才能吃得着的好东西，他们郑家就一个说书老爹加她一个黄毛丫头，娘亲去得早，她好多年没吃到这好东西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索命厉鬼满面寒光，眼中迸出杀意，他声音里带出丝丝冷意，森森道：‘我周家上下一十三口人命，皆惨死于尔等之手，若不讨回这个公道，让我如何面对奈何桥边等着我一道轮回的妻儿！闲话莫说，速速纳命来！’ 话音一落，那小太监立刻吓得尿了裤子，整个人匍匐在地，哭喊着道；‘上仙饶我上仙饶我！’ 索命厉鬼哪里管他！一只鬼爪朝着那小太监门面袭来，再一看――小太监整张面皮已经被生生扯下！” “嘶……”“哎哟……吓煞我！” 茶馆里，郑老爹的书正说到**时，整个茶馆里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躲在门口的小寒，这才将思绪扯了回来。 “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6.第6章 一段书词（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醒木一拍，郑老爹这日的书算是告一段落了。蹲在门口的郑小寒一听到醒木拍在桌上的声音，便立刻自地上站了起来，一溜烟躲到了茶馆拐角处。 她站定了脚，将小脑袋往外微微探出来一点――果然！那个人又去老爹台边上，往老爹面前放下一锭一两的银元宝！ 再看这一直被郑小寒盯着的人。 看身量，这是个肩宽腰窄，背脊挺拔的青年人。他穿着一身湛青色的长袍，上身也不嫌冷地就多披了个短裘衣。他腰间配着短刀，看起来制作精良，绝对价值不菲…… 郑小寒盯着这人，见他跨出了茶馆，往大街上走了，便立刻将手中那一纸包，被冻得梆梆硬的猪油年糕，塞进了袄里，然后悄声尾随了上去。 === 这一日，是沈孤城来到宝雀镇的第三日。 虽然不明所以，但毕竟是上头的指示。沈孤城从来不是个喜欢多嘴多舌的男人，既然他已经被派遣来这个偏僻镇子里，那么他就一定会认认真真调查那个半个多月前，这个镇子里那个不起眼的周家的灭门案。 说来也怪。 宝雀镇是个小镇子，而那个被灭门的周家，又不是朝中哪位大人的偏远亲戚。按理来说，整个大周各个角落里，每年发生的灭门案，没有二十几起，也得有个十几起。可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案子，竟惊动了京中六扇门。 不错。沈孤城便是大名鼎鼎的京中六扇门中，一个甲等捕快。大约因为他不太爱跟上级攀关系，所以这种远离京城的倒霉差事，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好在沈孤城并没有意见，他原本便无父无母，了无牵挂，什么案子都是案子，只要有案子，他有的忙活的――这就够了。 此时此刻，他刚从云来茶馆走出来。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小尾巴，他打两日前便发现了。 虽不知对方来意，不过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功夫。根据沈孤城的观察，对方不过是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没有威胁，不用去管。 他想到这里，轻轻蹭了一下一个路人的肩膀。当他回头致歉的时候，眼神状似无意往二十米外墙角里瞥了一眼。 蠢丫头，这都看见你了，将你的脑袋往回缩一缩可好！？ 沈孤城面不改色，自然地又将身子转了回去。 这个丫头，应该就是刚才说书人的女儿。那个说书人最近所说的话本，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竟然与周家灭门案有七八分的相似。虽然说的是鬼怪志异，却从字里行间瞧得出那个案子的眉目。 若是巧合，也便罢了。 若……是这个说书人真的知道些什么，那么周家的案子，或许会与这个说书人有些关系。再加上这个一直跟着他的小丫头…… 沈孤城想到这里，脚下一定。 他掉了个头，往自己所暂居的客栈里走去。 如果这个案子果真与这个说书人有关，那么将自己的住处暴露给这个小丫头吧。若有什么事情，或许这个丫头能找上门来。 不得不说，沈大捕快果然有先见之明。就在第二天一大早，那个一直鬼头鬼脑的小丫头，便果真找上门来了。 7.第7章 一段书词（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而当时的郑小寒，在看见沈孤城走进了来福客栈之后，立刻双眼一亮。跟了两天，终于跟出个结果来了！ 她蹲在来福客栈一刻钟，确定了那个沈孤城确实是住在这里之后，便心满意足地扭头，拍拍屁股回家去了。 郑家住在宝雀镇西边，西边人少些，郑家攒了这么多年的钱，也终于在前两年得以盖了个小院子。 当小寒推开篱笆门，走进院子里后，郑老爹刚巧提着水，正准备往厨房里去。 “小寒呐，怎得走得比老爹还慢！”郑老爹憨厚人一个，自打十四年前死了媳妇，他的独女郑小寒便是他的命根子。 这日是小寒十五岁生辰。 及笄啦！大姑娘咯！郑老爹能不高兴嘛！ 他们家没钱打井，每日要从两里外的溪边去挑水。郑老爹拎着一桶今儿一大早挑来的水，正准备去厨房和面。 家里再怎么没银子，一碗长寿面，总归是要给闺女做的！ 郑小寒快走上去两步，脸上立刻挂上了笑：“我还当老爹忘了这回事呢，原来您都还记着！” 郑小寒是个聪明极了的姑娘，见到这个时辰拎水去厨房，她便立刻明白了老爹的用意。 郑老爹憨憨一笑，看着将水桶接过去的自家丫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寒十五啦，大丫头喽！” 小寒朝老爹吐舌头，继续往前走。 “是爹不中用，也没法子给你摆什么宴席。你娘走得早，如今连扎发髻也没人教你。若你舅舅一家没出事，想必今日你舅妈回来给你束发的……唉……” 听见老爹提到了舅舅舅妈，郑小寒心里一疼。她将水桶放在了厨房的地上，然后抬头看了自家老爹一眼：“……麟儿呢？” 麟儿是她表弟，是半个月前，她舅舅一家惨遭灭门时，他赶巧半夜溜出去玩，避过大难的周家独苗苗。 自十六年前娘亲跟了她爹之后，势利眼外公外婆，就已经彻底跟他们郑家，还有小寒她娘，断绝了关系。 外公外婆跟小寒她娘一样，都是倔到死的脾气。在小寒还没“懂事”之前，郑家穷得那才叫个家徒四壁。那些年里，也多亏了舅舅心软，暗地里不知道接济了他们多少回，这才让瘦得就剩了一把骨头的小寒，好好的活了下来。 不过，也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郑小寒个子比同龄人矮了不少。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 “对了，我将才回来时，去敲了敲你弟弟他的门。不知道是不是读书读困了睡着了，还是怎么着，麟儿他没回声。”郑老爹这才想起来，抬头对小寒说：“你去瞧瞧你弟弟，这边儿我和面。将你弟弟叫出来，一会儿一块吃你的长寿面。” 小寒点了点头，走出了厨房。 小院子一共三间半房，小寒占一间，那是她的闺房。老爹占一间坐北朝南的大屋，屋里摆着小寒娘亲的排位。朝西边的屋子原本一直空着，盖院子的时候，手里还有些富余，便多盖了这么一间。靠着茅房，平时没人住。 小寒原本要将她的屋子让出来给麟儿的，可麟儿不愿意，死活就要住这间西屋。 8.第8章 一副棺材（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小寒走到西屋门口，侧着脑袋贴在门上听了听，然后伸手敲门：“麟儿？出来搭把手，一块烧上灶！今儿你姐生辰，你姑父买了猪肉烧饼呢！” 屋里一丝声响都没有，小寒眨了眨眼，伸手又敲了敲门：“麟儿，睡着了？你要是困，就先出来烧上炕！别坐在桌子边上睡，要冻着了可不好。” 屋里依旧没有回应。 郑小寒心里一突，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钻了出来。她伸手大力推了推门，发现门并没有从里面拴上，只是好好的被关严了。她推门进去，绕着屋里转了一圈，立刻暗道不好。 屋子里，这几日里她与老爹给麟儿添置的东西，如今已经消失一空。那张一直摆着笔墨纸砚和堆了高高书籍的桌子上，此刻也已经空荡荡的了。 她两三步走到了桌前，桌子上安静地摆着一封信。她心里着急，手里拿着信，扭头对着屋外大喊。 “爹！麟儿走了！” === “姑父，表姐： 见信如晤。 姑父与表姐半月来悉心照顾，周麟无以为报，唯铭记于心，此生不敢忘。 虽能留在贵府，自此照顾姑父表姐以尽孝道，可家中冤深似海，周麟日日心中焦灼，夜不能寐。 表姐曾劝麟儿莫要轻举妄动，如今不知我周家为何遭难，此刻若贸然现身，恐遭迫害，但大丈夫怎能龟缩一世！ 人说，京中六扇门，乃是大周最为公正不阿之地，天下冤情，但凡入了六扇门，便定能沉冤得雪。周麟今日便决定上路，就算一路行乞，跪也要跪到京城六扇门前，请神捕们为我周家灭门一案主持公道！ 在此，周麟叩谢姑父表姐收留之恩，若有来生，周麟定当牛做马来报！ 周麟 即日案前留字。” 小寒看到这里，气得一跺脚，将手里的信纸往桌上一丢，扭头往外头跑去：“谁要你当牛做马来报！才十四岁的娃娃，你是要坐飞机去京城嘛！” 郑老爹早已习惯了自家闺女奇奇怪怪的话，他心里也急，出门走出去两步，对着小寒的背影喊了一声：“丫头，你要去哪里找！？” “要进京，定要使银钱！他家都被烧了，是得要当了自己的书去换银子！若当铺找不到，我再去义庄瞧瞧――我不信他要进京了，还能不去跟舅舅舅妈道别！” 小寒的声音越来越远，郑老爹站在西屋门口，看着自家闺女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上了一丝不舍。 “丫头！若找不到，就早些回来！天儿要黑了，别走太远！爹还给你买了生辰礼物嘞！” “晓得啦晓得啦！” 随着小寒的声音，她人已经跑到了百米之外。再一转弯，郑老爹已经瞧不见她了。 飘了一整日的雪，此刻已经渐渐小了许多。郑老爹知道，他这个闺女打小便有一套自己的主意，不论他劝或不劝，她都不一定会听。 好在雪小了，不然该让那丫头揣个汤婆子再出门才好。 郑老爹缩了缩脖子，慢吞吞转身，回厨房，继续和他的面去了。 9.第9章 一副棺材（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一路小跑，直到跑得额头出了一层细汗，这才跑到了镇东头，全镇唯一的一家当铺门口。 此刻，天已经渐渐暗了下去。腊月里天黑的早，好在当铺门还没关。天儿冷，当铺里没生意，伙计懒懒散散地抄着手，坐在高柜后头打哈欠。 “小哥小哥！醒醒！”小寒跨步进去，踩在了踏脚上，踮着脚拍了拍高柜上隔着的栏杆。 伙计被惊醒，他朦胧着眼睛往面前一扫，只看到一个露出半个脑袋的小孩儿，正站在外头。 “小丫头，家里盗来的东西，咱们可不收！”伙计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个孩子，偷了家里的铜镜铁剪子之类的，想要过来当两个铜板，换些糖饴。 郑小寒最烦人家嫌她矮。她还没发育完好吗！ “小哥，我就是想来问问，将才有没有男孩子，过来当书的？”心里咬牙切齿，可面上小寒依旧堆满了笑。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郑小寒坚信见人三分笑，办事才会顺当。 伙计眨了眨眼，好像仔细回忆了一下。 “没记着有……今日就你一个小孩儿来这！” 郑小寒暗中翻了个白眼――麟儿虽然比她小一岁，可个子却已经窜得挺高了。雪天里天阴，这当铺采光又不怎么样，或许这伙计没留意麟儿是个半大小子？ “那您再想想，今日有没有来当书的？” “哎呀，都说了没有了……”伙计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再理会郑小寒。 小寒打当铺出来，站在街上左右瞧了瞧。她心里琢磨着，麟儿没有把书当了，果然还是舍不得吧。 他自小好读书，舅舅舅妈供他上了最好的书院，要不是家中出了这种事，明年秋日，他得去参加乡试呢。 小寒紧了紧身上的小袄，扭头往义庄跑去。 周家一家十三口，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以及家里的几个下人，都在半个月前被人杀害。外公除了一个传说曾经在京中当小太监的兄弟之外，便再没有了亲戚。那天夜里麟儿惊慌失措，前来找到小寒的时候，又被小寒劝说，躲在了家里。所以周家十三具尸体，便停放在了义庄。 因为半夜起火，衙门自然不会不管这桩案子。 可是毕竟这桩案子没头没尾，又没有苦主，县太爷当然不会当一回事，就是按规矩走了趟流程，便放在一旁不闻不问了。 郑小寒心生一计，一方面专门编写了一套话本，将周家案子里的疑点全部塞在了话本里，让自家老爹白日里在云来茶馆说书，一方面每日夜里躲在周家废墟之上，注意有古怪的人会来这里。 上辈子，她看电视里说，所有凶手都有个习惯――会在杀人之后，回到杀人现场看一眼。 郑小寒想，白天留意着，有没有人会特别关注老爹的书词，这里面又有没有人会在晚上去一趟周家的废墟――只要两个方面都占全了，那么这个人绝对跑不了与周家灭门案的关系。 半个月来，郑小寒终于瞄准了一个完全符合条件的人――便是白日里，她偷偷跟踪过的那个青年男人。 今晚上，看起来是不能够去周家废墟上守着了。 郑小寒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踏入了义庄的大门。 10.第10章 一副棺材（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刚一进门，一阵阴风便顺着她的脖子根吹了过去。郑小寒一缩脖子，浑身打了个寒颤。她不是不怕，就算她曾接受过新中国的正统本科教育，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可站在义庄里，看着整整齐齐摆满了棺材的黑暗房间――她也是有些胆怯的。 好在是腊月，义庄里没有太多令人作呕的气味。角落里摆放着黄铜所铸的钟馗像，那铜像很是逼真，在长明灯的照耀下，五官狰狞恐怖，倒是比这些棺材还要吓人。 郑小寒双手合十，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往里走去。每路过一副棺材，郑小寒都要朝着这棺材浅浅鞠一躬，一直走到了那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十三付棺材之前，她才停下了脚步。 “舅舅舅妈……外公外婆。我来找麟儿的，他年纪小气性大，留了封信，说是要进京找六扇门为你们查案。可他才多大呢，咱们宝雀镇离京城起码得有三千多里，光靠两条腿，猴年马月才能走到？” 郑小寒低声说着，抬头看着最东边的那副棺材：“舅舅，你在天之灵，得护着麟儿啊……” 说完，她将手放了下来，低头四下寻找。 地上并没有新的纸钱，而舅舅舅妈的棺材上，依旧覆着薄薄的一层灰……看起来，今天确实没有人来看过他们。 麟儿到底是去哪儿了！ 小寒心里越发着急了，她咬着下唇，又朝着舅舅舅妈的棺材那里鞠了一躬，然后扭头准备往外走。 麟儿不见了，到底要不要报官？如果要报官的话，需要多少钱打点上下？ 小寒心里想着，右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脖子。 她的脖子上，自小带着一个刻着小兔子的小石头。根据郑老爹的解释，这个小石头是小寒她娘的。 也算是那个她未曾亲眼见过的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戴了这么多年，它似乎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而现在，她却摸了个空。 郑小寒立刻停下脚步，低头扯开自己的领子，往里头看了看。她的小石头果然不见了…… “啧！”小寒扭头，弓下身子在地上寻找起来。 一付付棺材，每个棺材都被两个特制的黑漆长凳子支撑着。棺材离着地面有一尺多高的距离，天太黑了，郑小寒恨不得将自己的脸贴在地上，仔细寻找。 “哪儿去了……哪儿去了啊……”郑小寒趴在地上到处寻找，她心中焦急，越是看不清楚地面的情况。 “咣当……” 郑小寒浑身一僵，她听见了风吹动门的声音。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就在刚才，她进门的时候，因为怕冷，所以将义庄的大门给掩了起来。 此刻，寒风吹进义庄，原本阴森的屋子里，变得寒气更重。 郑小寒屏住呼吸，缩手缩脚瞧瞧往她舅舅的棺材底下爬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她果然听见了非常非常微弱的脚步声。 入夜了，有谁会跟她一样，非要这会子来义庄？！ 郑小寒一动都不敢动，她瞪大了眼睛，顺着棺材底往外面看过去。黑暗之中，只有长明灯忽明忽暗，借着这微弱的灯光，郑小寒看见了一个人，正往她这里走过来。 11.第11章 一桩命案（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血腥气，突然钻进了郑小寒的鼻子里。那个人已经走到了舅舅棺材前，没一会儿，木料沉重的摩擦声响了起来――那个人居然以一人之力，推开了棺材盖子。 郑小寒心脏砰砰直跳，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就在眼前，她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一双鞋看得有些眼熟。 湛青色的长袍，布料看上去不错。再往上瞧一眼――那个泛着光的，不正是白日里那人腰间的佩刀？！ 就在郑小寒惊讶的时候，一滴液体突然顺着郑小寒的鼻尖，落在了她面前的地上。小寒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将那一声差点惊呼而出的声音生生按住。 地上的液体――那是殷红的血！ 一滴，两滴……血液不停地往下滴着，渐渐落了一地。 站在舅舅棺材前的那个人，居然任凭着血液往下流，郑小寒几乎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她小心翼翼地侧耳听着动静。 那人似乎翻查了一下舅舅的尸体。腊月天里，尸体保存的还算完好，只不过大部分被火烧得不成样子，如果能从尸体上查出什么――她郑小寒早就查到了。 没过多久，那人终于伸手，又将棺材盖子盖上，而后转身，一步一步往外走去。郑小寒死死盯着那人的双脚，直到确定再也看不见了，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她浑身一软，半天才敢从舅舅的棺材底下爬出来。 “舅舅，那人有没有对你无礼？”郑小寒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她眼睛一亮，突然瞧见了棺材血液旁边不远处，她的小石头。 捡起她的小石头，她又双手合十，朝着舅舅舅妈一家子鞠了好几个躬，念叨了几句之后，转身离开。 还是先回家吧，郑小寒想。 说不准麟儿也只是一时冲动，还没走出镇子，就心里想明白了，自己回去了呢？ 就算麟儿还没回去，那也得明天再做打算了。 郑小寒叹了口气，开始琢磨着报官的事情了。就算将家里的银子都拿出去疏通关系，只要那些官老爷们上点心，麟儿应该不难找的。 单凭他的一双腿，想来也是走不了多远的。 郑小寒这么想着，便往家走去。她跑了一整天，现在身上是又累又饿。想到家里该端上桌的长寿面，郑小寒觉得脚底下又有了力气。 对了，回去得跟老爹说一声。就白天那个连听三日书，日日给她爹一锭一两银子小元宝的陌生人，绝对跟舅舅一家命案摆脱不了关系！ 此刻，夜已经深了。 好在郑小寒这具十五岁的小小身子里，住着一个现代大龄女青年，否则独自一人，走在这呼啸着寒风的夜路上，也该吓坏她了。 离着不远，她看见了自家小院子里的灯火。想象着老爹坐在桌子边上，一边摇头晃脑背着自己给写的话本，一边往院子里瞧着，等着他的小闺女的样子，郑小寒心里一暖。 她穿越来到这大周，已经十五年了。 从短手短脚的五岁小丫头，长成了如今十五岁的大丫头。这十年里，是她与郑老爹相依为命，才艰难地活了下来。 12.第12章 一桩命案（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在她心里，郑老爹便是她真真正正，亲得没法再亲的亲人了。 老爹肯定要念叨了，郑小寒想着。她紧了紧身上的短袄，缩着脖子大步往家里走去。 天上又下起了雪，似乎比白日里还要大一些。好在快到家了，得先喝上两口热腾腾的面汤暖暖肚子才行！ 老爹难得将油灯点得这么足，平日里总是省着，今日倒是舍得得很呢。郑小寒伸手，正准备推开篱笆门，却发现篱笆门是开着的。 她皱了皱眉，心想莫不是麟儿回来了？ 推门走进院子里，她喊了一嗓子：“爹，麟儿回来没？” 院子里一片沉默，没有人回答她。 郑小寒眨了眨眼，扭头往厨房里走去。灶头的火还没熄灭，整个厨房暖洋洋的。灶上的大锅里，果然还留着不少面汤。郑小寒一闻到香味，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她脚步轻快地转身，往正屋里走去。 她一边推开门，一边嘴里念叨着：“饿死我了！我的长寿……爹！！！” 桌子上，端端正正摆着一碗已经凉透了的面，而桌子底下――是一滩血。 干涸粘稠的血泊之中，躺着已经渐渐僵硬的郑老爹…… “爹！！！” === 沈孤城回到客栈时，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他们六扇门中人，随身带着金疮药，虽然止血不算最快，可对伤口好却是实打实的。 想到晚上遇到的那三个黑衣人，沈孤城的眼神越发暗沉了。 他果然没有料错，这个案子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当他刚到宝雀镇的那一天，他便检查过案发现场。虽然已经被火烧塌了大半间宅子，可那些残垣断壁之上，只要细心察看，依旧能找出不少兵刃留下的痕迹。 那些痕迹……不简单。 而他这一日晚上，照旧去案发现场察看的时候，却意外的遇到了三个黑衣人。 这三个黑衣人，身手极为了得，且又是从黑暗中突然出手，杀了他个措手不及，这才导致他肩上受伤。 刀口不深，对叶孤城来说，这伤口反而成为了他破案的关键。 对方的兵刃很是眼熟，如果他没有看错……那是京城锦衣卫的绣春刀。 轻巧、狭长。 刀身略弯，双面带有双血沟，刺入人身体之后，伤口不易愈合，流血加速。 与他们六扇门所佩的雁翎刀形状相似，可刀背处的雕花――却是无法掩饰的证据。 沈孤城眯了眯眼，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单手解开身上的扣子，而后轻轻揭下被血染透的长袍。他流了不少的血，因而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仅仅第三日，纵然他已经万般低调，却依旧引来了杀手。而这些杀手，却是锦衣卫。对方与他交手之后，见打不过他，便不恋战，很快脱身离开了。 这很蹊跷。 凭沈孤城对锦衣卫的了解，他们不会做任何无用的工作。既然来意并不是置他死地，那又为何与他缠斗？ 不过，这样也证明了一点――周家灭门案，确实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不仅仅他们六扇门接手了这个案子，就连从来都为皇上所用的锦衣卫，也插了进来。 只是不知道，锦衣卫在这起案子里，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13.第13章 一桩命案（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这么想着，手里却并没有停歇。他解开了被血濡湿的內衫，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他的身材很好，肌肉线条清晰，却又显得纤长而不粗犷，双肩很平，当他举起左手，抽出布条，一圈一圈地将布条缠绕在洒了药粉的右肩伤口上时，他背脊上的肌肉隐隐在蜜色皮肤之下滑动，显得极具张力。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的血腥味，被药粉的气味所掩盖。 上完了药，沈孤城光着背脊走到了床边，从他的包袱里，拿出一身新的內衫。只随意往背上一披，他便转身走到桌前坐下，伸手拉过桌上笔墨纸砚，开始稳稳地磨墨。 而后，他往冻得发硬的毛笔尖上呵出一口气，沾饱了墨汁，提笔在纸上写下许多古怪的文字。 这些文字，是他们六扇门内的专用密码，就算外人将这封密信截下，也不会看得懂这里面写了些什么。 屋子里，蜡烛微微爆了个响，夜深了下去。 === 郑小寒哭了不知多久，才冷静了下来。她抬头看向四周——屋子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而后猛然站起身来，走到了桌前。 为了生计，郑小寒写了许多话本，专门给老爹去说。此时此刻，桌上摊满了话本。 郑小寒气有些不平，她的泪水依旧不听使唤地往下淌着，既然止不住，她索性也不去管它。 话本被翻乱了，最近老爹说的书——那个她根据周家灭门案而改编的鬼怪志异，也失踪了。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吗？！ 郑小寒心中一阵寒冷，她扭头看向郑老爹的尸体，一阵浓重的伤悲涌了上来。 “老爹，是我害了你啊！”她悲从中来，又一次扑向了郑老爹的尸身上。她的脸颊贴在郑老爹已经失去温度的胸膛上…… 脸颊有些硌得慌，她抽噎着抬起头来，从郑老爹的棉袄里，摸出来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银簪。梅花样式，虽然简单，却能掂量出来，这银簪子是实心的。 这就是她的及笄礼物吧？ 郑小寒大哭起来，几乎将身上所有的力气全部用尽，仿佛要哭破了天一般…… 十年，其实只有十年的父女缘分而已，可对于郑小寒来说，郑老爹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支柱。 想到初来时，她惶恐又胆怯。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那种孤独害怕的心理，想来一般人是体会不到的。再加上她的这具小身体，又是那么单薄瘦弱，好似枯瘦得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是郑老爹，抱着瘦小的她，为了生存下去，从当初与娘亲隐世的小村落里，一步步走到了宝雀镇。 为了她，郑老爹厚着脸皮去找外公外婆，被一次次的羞辱出来，却依旧没有放弃。他当过码头扛工，做过人家家里的长工，甚至为了凑点钱为郑小寒买点肉补身子，寒冬腊月里天不亮就上山捡柴火，换来几个铜板，就统统花在了郑小寒的身上…… 直到小寒渐渐适应，身子终于养好了，这才父女俩商量了一条说书的出路。 自郑老爹说书之后，日子才渐渐好过了起来。 14.第14章 一桩命案（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哽咽着，抬起头来，挺直了背脊。她伸手狠狠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脸上露出一丝恨意。 她将头发散开，而后笨拙地扎了个发髻，最后将手中银簪子上的血迹擦干，郑重插在了发间。 她郑小寒，今日起，及笄了。 天已经微微亮了，郑小寒用尽全力，将郑老爹的尸身拖上了床。她小心地为郑老爹盖上了被子，而后退后两步，在床边上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爹，女儿给你报仇去！” 郑小寒脑子有些昏沉，可她心里的恨意却使她浑身微微颤抖。她坐到了桌边，拿起了筷子，一口一口，将那早已冷透了，成了一碗糊糊的“长寿面”，扒进了嘴里。 冷透了的面，和着冷风，胡乱被她塞进了肚子里。郑小寒觉得自己从胃里寒到了心底。她将一碗面条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小袄，转身走出了屋子。 她要报仇。 她要杀人！ 郑小寒走出了院子，脚步飞快地往镇上走去。 ======== 时间回到第二天早上，郑小寒昨日一宿未睡，加上今天一早便大闹来福客栈，此刻她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她走在前面，心中一片凄凉。 如果这个六扇门的捕头早点出现，那么麟儿或许就不会离家出走。如果麟儿不离家出走，那么她也不会大晚上的便满宝雀镇地到处跑着去找他。如果她不去找他，那么……她爹…… 郑小寒又将头沉了下去，闷不吭声走在前面。 沈孤城是个面瘫，却并不是个傻子。其实他很能观察旁人，对于周围的各种细枝末节，他都十分敏感。 前面走着的那个姑娘，看样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这也正常，毕竟仅仅半个月之内，她所有的亲戚，几乎都莫名被害。 如今，这世界上只独活着她一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也不知她该如何生活下去。 沈孤城心里微微一软，他的唇角抿起，然后低头，伸手往怀里掏。 ――这次来宝雀镇，他带的银子不多。一张二十两的大额银票，一张十两的银票，三张五两的银票……还有散碎银子，去掉这几日的花销，一共还剩四十两有余。 ――自己留五两银子，够回京的就行，剩下的都给这个小姑娘吧。 ――也是可怜人，想想自己，也是少年时失去了家人，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啊…… ――算了算了，自己就留三两好了，余下的都给她！ 沈孤城有个毛病。 说是毛病，其实不过是他脑子太过灵光所致。他的表情几乎跟不上他的思绪，所以纵然脑内百转千回，可脸上――却始终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与他的表情相反，他的内心丰富得几乎可以用“脑补大帝”来形容，或许他的脑补，可以对他的工作起到很大的帮助作用，可是平时…… “到了。”郑小寒的声音打断了沈孤城的思绪，她回头看了沈孤城一眼――这个捕头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15.第15章 一桩命案（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抬头，看到了那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院子。三间半的砖房，不算华丽，却看起来紧凑实在。三间房围出来个小院子，院子里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仔正闲适地到处溜达着。 院子外面，用竹子编了个看起来还算结实的篱笆，这篱笆明显不是防盗的，大约只是为了拦住那些散养的鸡，不让他们离家出走而已。 郑小寒推开篱笆门，往旁边让了让，请沈孤城进来。她扭头看了眼正屋，顿时鼻子一酸。 沈孤城跟着郑小寒走进了门里，抬头便看见了一只空碗。碗底残留了半根面条…… 地上满是已经干涸的血迹，颜色暗红，看起来十分瘆人。郑小寒走到了床边，此刻她肿成泪包的双眼里，有一次潮湿了。 “爹，女儿无能，没能给您报仇……”郑小寒看着盖着被子的郑老爹尸身，他看起来除了脸色惨白之外，因为伤口被被子遮盖，此刻却像仅仅是睡着了一般：“不过，我带来了个捕头，他说他是京里六扇门的。我暂且信了他，如果他查不好案子，我再剁了他也不迟……” 郑小寒哽咽着说着，沈孤城却眼角一抽。 他走上前来，先是向郑老爹的尸体鞠了一躬——死者为大。郑小寒抽了抽鼻子，站起来转过身去。 她不想再次看到她爹的伤口，她怕自己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郑小寒抬着头，抽着鼻子看了圈家里的摆设。原本她只是想止住那些蠢蠢欲动的眼泪的，可当目光移到了正厅里，摆放着的母亲牌位时，她的身子一僵。 她快步走到了母亲牌位前，而后眼睛立刻瞪了个溜圆。 “捕头大哥！你快来看看！” 沈孤城正查看着郑老爹的伤口，听到郑小寒的惊呼，他抬起头来，朝着郑小寒看过去。 郑小寒此刻，正盯着自己母亲的牌位，然后猛地扭头：“有人动过我娘的牌位！” 沈孤城听眼，将床上的被子又盖在了尸体之上，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那个牌位，显得有些旧了。木料是普通的梨花木，牌位下半部分的漆，似乎因为长时间的抚摸，而变得颜色稍浅。 但是，看这案台以及摆设的样子，这牌位明显被相当好的照顾着。整个房间里，只有这一处是最精致干净的，显然每日都被悉心打扫着。 而此时此刻，这个牌位之上，竟然在侧面，有着一抹血迹。 沈孤城立刻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血迹…… 地上的血迹完整，并没有被擦拭拖移的痕迹——这说明凶手将死者一招毙命，死者根本来不及挣扎。 那么，这牌位上的血迹，便一定是凶手留下来的。 “……家里可曾少了其他什么东西？”沈孤城沉声问道。 “昨天我大概看了一眼，除了我写的那些话本——就是关于我舅舅一家命案的那些——其余什么都没少。包括银子。”郑小寒赶紧回答。 ——看来，凶手果然是因为周家灭门案，而对这死者下手的。 ——对了，昨日与自己缠斗的那三个黑衣人，会不会与这凶手是一伙的？与自己缠斗的原因，或许只是为了保险。毕竟自己与这说书人有过接触，对方担心自己会前去帮助死者，所以干脆派人将自己缠住？ ——那么，这些人来摆弄死者妻子的牌位，又是为什么？ 沈孤城脑子里飞速运转，他转过身去，再次来到了床边上。掀开被子，沈孤城有一次细细察看死者的伤口。 伤口果然下浅上深，由外到内向上延伸。伤口不大，可却极深，刀口处，左右有两处微微凸起——不会错了，这确实是绣春刀所造成的致命伤。 ——锦衣卫……锦衣卫？！ ——锦衣卫不仅要杀害周家一家十三口，还要杀害这个说书人……这到底是为什么！？ 郑小寒憋着气，忍着不哭出来。她大力用袖子仔细拭擦着娘亲牌位上的血迹，嘴里念叨着：“娘……你见着爹了吗？你们都是好人，下辈子定会投胎到好人家的……小寒很好，你们不用担心。女儿这么聪明，定是能养活自己的……” 她擦完，扭头看了眼沈孤城——这人怎么又在发呆了？！难不成京城六扇门的捕快们，各个都这副德行？ “那些话本……都是你写的？”沈孤城突然开口，目光直射郑小寒。 16.第16章 一座坟头（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被吓了一跳，她点了点头：“是我写的。我爹说书所用的话本，都是我写的。” 沈孤城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相信――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孩儿，能写这么多的话本？ 郑小寒看出了沈孤城的不相信，她有些气，干脆瞪大了眼挺了挺胸：“真是我写的！我背给你听……” “你多大了？”沈孤城没有接茬，直接问道。 郑小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妈蛋的，她就是发育迟一点而已……是不大啊怎么啦！有问题啊！？ 看着小丫头突然神色古怪地捂了捂胸，沈孤城几乎要翻白眼：“……我说你的年纪。” 哦…… “昨日是我的生辰，我刚满十五。” 沈孤城眼睛一瞪：“十五？” 郑小寒不甘示弱地跟他对瞪：“十五！” ――居然十五了啊，怎么会个子这么矮呢？ ――长得真小，这才到我胸口吧？小胳膊小腿的……真看不出来已经及笄了。 ――唉？已经及笄了？那岂不是…… ――啧，那这样与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不会有损这姑娘的名声？ ――我是为她爹查案，应该没有多大关系吧…… 郑小寒看着木头脸的捕头大哥，有一次面无表情神游天外，顿时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走到床边，为郑老爹又盖上了被子。 “捕快大哥，你查出来什么没有？如果没有别的要查的，我想尽快让爹入土为安了。” 沈孤城的思绪有一次被拉扯了回来。 “你不准备报官？” 郑小寒苦笑一声：“报官？有什么用……周家尚且还算富户，一连死了十三位，如今官府不照样拖着不查？不仅如此，因为案子没有进展，就连舅舅他们的尸体，都不能入土为安，就这么寒冬腊月里放在义庄半个月……我们家没钱没势，就我与老爹相依为命，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老爹的死与周家案子有关，那也不用报官了，我想让爹早点和娘相见……” 郑小寒说着，抬头看了沈孤城一眼。她的表情诚恳且认真，几乎显得有些可怜：“捕头大哥，虽然我一开始说，不知道该不该信你。可是你看，如今若我不信你，我又该信谁呢？希望上天保佑，你确实是个好人……我爹与舅舅的案子，便全拜托你了。” 沈孤城心里一动，可口中却说不出什么保证的话来。 他只有认真的看着郑小寒，认真地说出一句：“定会尽力。” 郑老爹并不是宝雀镇本地人，而当年，小寒她娘看上了郑老爹以后，也因为家里不同意而与周家闹翻，随着郑老爹去了二百里外的乡下。 直到小寒她娘去世，郑老爹这才拉扯着小寒回到了宝雀镇。 所以，宝雀镇里，他们郑家并没有祖坟。 郑老爹说过，落叶要归根。所以，他虽然没有能力让周家再次接纳小寒她娘，可却依旧将小寒她娘葬在了家乡宝雀镇里。 郑老爹又说过，有小寒她娘的地方，便是他的落脚处。 所以，小寒也不准备将郑老爹葬回两百里外的那个乡下了，就在他们之前镇子边缘山脚下的那处破屋门口――小寒她娘的坟头边上，郑小寒开始一点一点地亲手挖起坑来。 17.第17章 一座坟头（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当年，家里一点儿银钱都没有。老爹拉扯着我，就住在这里。”郑小寒一边铲着土，一边与帮忙挖坑的沈孤城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娘亲就埋在门口，而这一间破屋，还是老爹到处捡来石头，自己和泥一点点垒的。那年房子垒好了的那年，我才五岁。” 沈孤城听着，手里不停歇铲着土。 郑小寒有些累了，她直起腰来，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不远处，正放着爹的棺材。 她用光了家里的积蓄，不多，只有十几两――可这十几两，却足以买一副不错的棺材了。 “你去歇着吧，剩下一点我来挖。”沈孤城抬头看了郑小寒一眼，默默说道。 郑小寒摇了摇头，躬身继续劳动：“我没本事给亲爹陪葬些金银器物，总得下力气为爹下葬的。” 沈孤城不再劝，两人埋头默默挖坑。 忽然一阵风吹来，山脚下的枯叶被纷纷吹起。沈孤城手里一顿，然后悄然抬起了眼皮。 片刻之后，他继续不急不缓地挖着土，可神经却渐渐绷紧。耳力被用到了十成十，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注意力。 “姑娘。” “啊？” “先停停……” “为……”郑小寒的话音未落，一道寒光突然闪过，她的胸口巨震，身子几乎被一道大力撞倒。 她低下头去――一柄飞刀直直插在她的胸口，飞刀深深没入棉袄，只留着刀柄处的红缨穗子被风吹动。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郑小寒脸色瞬间煞白，她两眼一花，整个人立刻软了下去，似乎力气被全部抽走，脑子里啥都反应不过来了…… 沈孤城眼中精光一现，他立刻将郑小寒护在身后，腰间的刀噌然出鞘。 “来者何人！”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寒风继续吹着，沈孤城机警地四处观察，郑小寒一屁股坐在她给自己老爹挖的坟坑里，软绵绵地靠着土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沈孤城青筋一爆：“闭嘴！” 话音一落，他一个飞身奔出土坑，脚下生风窜向旁边树丛。从那柄飞刀来的方向可以断定，对方定是在那里藏身。 一刀下去，一个黑影立刻从树丛里奔了出来。 “爹啊……女儿也要死啦……呜呜呜……女儿还没活够啊……” 周围树丛里，随着这个现身的黑影，跟着窜出来四五个人。沈孤城立刻与其缠斗了起来，刀光剑影之间，他抽空回头，朝着郑小寒爆喝一声：“让你闭嘴！留着点力气，免得血流太快！” 郑小寒好委屈。 郑小寒愤怒了。 她胸口插着柄飞刀，人却有力气站起来。她从腰后拔出自己的兵器――那把崭新的菜刀，破口大骂：“老子的刀刚买的，还没见过血！今日就那你们祭我的刀！” “老爹，反正女儿也要陪你去了，这就去砍几个给咱们陪葬！” 话音一落，郑小寒吭哧吭哧爬出土坑，举着菜刀加入战场。 她个子小，而这些黑衣人又专注在沈孤城身上，于是她占足了便宜――一刀砍在面前的腰上，换来一声惨叫；又一刀砍在不知道谁的大腿上，又换来一声惨叫；再一刀…… 18.第18章 一座坟头（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为郑小寒挡下一刀，而后伸手拽住差点劈到他胸口的那把菜刀。 真尼玛忍无可忍！ “滚出去！”沈孤城一撩衣摆，潇洒地一伸腿――将郑小寒踢了好远。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瞧见是你！”郑小寒差点砍到自己人，赶紧有礼貌地开口道歉。她站在不远处，一边摸着被踹得生疼的屁股，一边咬着下嘴唇看着那战局。 就算她不懂功夫，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对捕头大哥很不利。对方训练有素，且有五六个人，而捕头大哥只有一个――还要时不时护着她…… 郑小寒脑子里突然一亮，她扭头往回跑去，一路跑到了她那曾经住过的小破屋子里。 没过一会儿，郑小寒抱着一包东西又冲了出来。 “捕头大哥，闭眼！”郑小寒大喊一声。 沈孤城不知为何，居然果真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就在同一时间，白色的粉末忽然从天而降，寒风一吹，这些白色粉末铺天盖地洒向黑衣人的脸上身上…… “啊……” “我的眼睛！！” 周围顿时鬼哭狼嚎一片，黑衣人纷纷丢下手里的兵器，捂着双眼跪在地上。 郑小寒将手里的布袋子一丢，三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拽起沈孤城，拖着他的手拔腿就跑：“捕头大哥，快跟我走！你暂时别睁开眼……” 沈孤城面不改色，闭着双眼一脸正常地被郑小寒拖走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奇怪！为什么这个小丫头让我闭眼我就闭眼了！我连我娘说我我都没这么听话过！ ――这是要拉我去哪？ ――男女授受不亲，小姑娘你拉着在下的袖子好了，莫要拽手…… ――哎不对啊，小丫头怎么这么大力气，她不是…… “你的伤？”沈孤城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 郑小寒脚下一顿，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刀依旧老老实实插在那里，可是，她胸口却一点都不疼，甚至连半点血都没有流出来？ 她眨了眨眼睛，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她摸到了那柄飞刀，正插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 掏出来一看，郑小寒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这柄飞刀，居然不偏不倚，插在了昨日那块吴大叔塞给她的，硬邦邦的猪油年糕上！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郑小寒浑身乱颤笑得特别嚣张，她拔出那柄飞刀，举着给沈孤城看：“居然敢在我爹娘面前害我？哈哈哈哈简直脑子有病！爹娘保佑，我郑小寒半根毛都没有伤到！哈哈哈哈……” 郑小寒一边狂笑着，一边将飞刀塞进怀里，拽着依旧闭着眼的沈孤城，继续往前奔去。 ――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丫头没事？刚才往我面前晃了一下的东西是什么？欺负我看不见吗？ ――不对啊……我明明看见，那飞刀正中她的胸口啊？难不成是棉袄穿得太厚？ 木头面瘫脸沈孤城，脑子里依旧胡思乱想着。他的手被郑小寒拉着，一路往不知名的地方奔去…… 19.第19章 一座坟头（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家是回不去了。那些人能找到咱们，也肯定在我家下了埋伏。咱们现在回来福客栈，先清理一下你的眼睛……” 郑小寒说着，拉着沈孤城往来福客栈走。刚一进门，店里的小二就被吓了一跳。 早上那个拎着菜刀，气势汹汹的小姑娘，此刻怎么拽着她要杀的那个人，就这么冲进来了？ “伙计，帮个忙。”郑小寒走到小二身边，说道：“麻烦给点香油，大约够沾湿个手帕就够了，多谢您！” 小二愣愣地点了点头，多看了这两人一眼，便往厨房走去。 “记着，一会送到天字叁号房！”郑小寒在小二背后补充了一句，然后便拉着沈孤城的手，往楼上去了。 “你没睁眼睛吧？”郑小寒问道。 沈孤城摇了摇头，沉默地跟着走进了房间里。他被按坐在椅子上，感觉那个小丫头似乎反客为主，自顾自端水，拿帕子去了。 “你可千万别睁开眼睛。我刚才洒了些石灰，你现在如果睁开了眼睛，保不准石灰要落到你眼睛里的……别动别动，我先给你弹弹……”郑小寒拿着帕子，轻轻扫了扫沈孤城的眼睛周围。 “啧……没事眼睫毛长这么长做什么哟，你看看藏了多少石灰粉！”郑小寒一边扫着石灰，一边滴溜溜转着黑眼珠子，上下仔细打量沈孤城的长相。 啧啧，京里来的就是不一样呢，长得还真好看。 “菜油来了，给您送进来吗？”门口响起小二的声音，郑小寒一抬头，便看见往屋里探头探脑，却不敢走进来的小二。 “进来进来。”郑小寒点了点头，指了指桌子：“放在桌上吧，多谢您啦。” 小二将那一小碟子菜油放在了桌上，然后闷着头往外走。走出门之后，还特别贴心地将门给关上了。 沈孤城眼睛没办法睁开，耳朵便特别的尖。他听见了关门的声音，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把门给关了！成何体统！ ――对面的小丫头才那么一丁点儿，应该没事吧…… ――怎么没事！怎么说也及笄了！ ――干……干什么要靠这么近，呼吸的气都吹脸上了！ 沈孤城各种不自在，他芳龄二十有一，却依旧是个“童子身”，自小失了父母，便被六扇门看门胡老头捡回去当儿子养，这么耳濡目染的，便也学了一身侦查的本事。人刚过十六，他便被招进了六扇门，从底层丁等捕快开始，一路做到了现在的甲等…… 换句话说，自她娘亲去世之后，他就真真没碰过女人！ 沈孤城觉着自己脖子都僵了，他背脊用力，企图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一挪。还没挪出一寸，他的脖子便被用力往前一拉…… “别动别动，”郑小寒捞过往后仰的脑袋，转身将帕子干净的一个角浸在了桌上的菜油里：“给你用菜油擦擦干净，就能睁眼了。” 沈孤城无奈，只好屏住呼息，老老实实地任凭郑小寒的手在自己脸上鼓捣。 “成啦，睁开眼睛吧。”郑小寒话音一落，沈孤城便立刻睁开了双眼。 面前，不到咫尺的距离内，郑小寒明亮的眼睛带着一丝浅浅地笑意，正看着他。 20.第20章 一把弯刀（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吓了一跳，下意识立刻又将眼睛给闭上了。 郑小寒一脸黑线：“……。” 她站起身来，将帕子和菜油碟子挪开了一点，免得一会儿一不小心沾在身上：“京里来的大捕头，现在说说怎么办吧！我爹还停在我娘坟前，没有入土呢！” “……沈孤城。” 郑小寒一愣，看着对面的男人眨了眨眼。 沈孤城睁开了眼睛，他蜜色的皮肤上，不知为何多出了一抹浅浅地红晕。他曲掌，放在唇边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我叫沈孤城。” 郑小寒咧嘴一笑：“原来是沈捕头，久仰久仰……” “你之前知道我？” “不知道啊。” “……” “书里不都这么说的么，客气客气而已。”郑小寒坐到了沈孤城的面前，指了指自己：“我叫郑小寒，十五年前小寒生的，娘就叫我小寒了。” 沈孤城顺着郑小寒的手指，看到了她胸口的一道划痕。那原本应该是郑小寒被飞刀刺中的地方，而此刻，棉袄上除了破了一个洞，棉花往外翻了之外，没有半点血迹。 “你的伤……？” “哈哈，我郑小寒福大命大！”郑小寒一听，立刻从怀里掏出了她的猪油年糕和那柄飞刀：“昨日吴大叔给我的生辰礼物，没下锅，这猪油年糕冻得梆梆硬。谁知今日竟救了我一命！你看看，这飞刀正好戳在这年糕上，连一点尖尖儿都没露出来！” 沈孤城看着郑小寒一只手拿着年糕，一只手拿着飞刀，给他比划着的样子，他伸出手，将郑小寒手里的飞刀拿了过来。 “……果然是他们。” 郑小寒一愣，立刻明白了过来。 “你早就有怀疑对象了？杀了我爹我舅舅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沈孤城抬眼看了看郑小寒，双唇微微一抿，并不准备开口。 “你别不说话啦！急死我啦！”郑小寒伸手，拽着沈孤城的袖子摇了摇。 “……你最好别知道。” 郑小寒手里一松，眼睛瞪得溜圆：“我为什么不能知道！那些人不仅杀了我舅舅一家还有我爹，甚至想要杀了我！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去，如今连即将死在谁手里都不能知道吗？！” 沈孤城轻轻叹了口气，最终因为无法直视面前姑娘咄咄逼人地眼神，开口说道：“是锦衣卫。” 郑小寒傻了。 沈孤城将飞刀轻轻放在桌上，然后伸出食指点了点：“这柄飞刀，长约两寸，精铁打造。刀柄乃飞鱼造型，尾端栓有一寸长红缨。刀背处左右两侧分别有两道放血口，刀入皮肉之后，伤口不易愈合……这飞刀，是锦衣卫特有的，一柄造价三两银子。” “这么贵！”郑小寒脱口而出。她刚一说完，沈孤城的话头便古怪一顿…… 重点错了吧…… “您继续说您继续说。” “……来宝雀镇第一日，我便查探过周家被火烧了一大半的宅子，那些火势起自西边角落，明显是人为所致。烧宅子的目的，是为了掩饰痕迹。经过我仔细观察，周家宅子的窗沿处，依旧有没有来得及消除的刀痕。那刀痕――是绣春刀造成的。” 21.第21章 一把弯刀（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绣春刀？” “锦衣卫独有佩刀，造价……”沈孤城刚想说出口，却又转移了话题：“再加上你爹身上的伤口，还有昨夜缠住我的那些人的身手。基本可以断定，这些人是锦衣卫。” 郑小寒越听，嘴巴张得越大，她猛地一拍桌子：“你们京里的锦衣卫，跟我们平头小老百姓有半毛钱的关系吗？难不成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事做就要去杀一杀人，灭一灭门？这是什么道理！” 沈孤城无语：“……锦衣卫跟我们六扇门没关系……” 郑小寒眼睛一瞪：“反正你们都是京里来的！” 沈孤城摸了摸鼻子，继续说了下去：“我被派来调查这个案子，这个案子肯定不会简单。没想到竟然牵扯到了锦衣卫，事情就更复杂了。”他说着，看了郑小寒一眼：“你现在很危险，最好尽快离开宝雀镇。” 郑小寒一愣，半晌没说出话来。 沈孤城说的不错，她现在呆在宝雀镇，确实非常危险。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可就光刚才那个架势――就算今天被猪油年糕救了一命，可下一回，却没有萝卜饼鱼肉丸子什么的来救她了！ 但是……离开了宝雀镇，她又能去哪里呢？ 回乡下？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沈孤城没有打扰郑小寒，他站起身来，走到水盆边上，仔仔细细地清洗脸上的菜油。 郑小寒望了望天花板，心头一阵茫然。以后没爹没娘了，她好像突然变成了一株没了根的草，大周这么大，到底何去何从？ “……我要去京城。” 沉默了好久，郑小寒终于开口说道。沈孤城一怔，他回头看了郑小寒一眼：“你京中有亲戚？” 郑小寒抿了抿唇，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京中没有她的亲戚，可麟儿却去了京城。如今这世界上，还有血缘关系的，就只有他们姐弟俩了。麟儿去了京城，她就去京城找他。 以后她说书赚钱，供麟儿读书。麟儿读书向来很好，往后考上个一官半职的，也算他们后半生有了活路…… 对，去京城！ 沈孤城没有得到郑小寒的回答，却能看出她眼中的坚决。他没有多言，便只是坐了下来。 “若你要去京城，那也方便。待我收集好足够的证据，并写好文书结束了这起案子之后，也是要回京的。那时候你与我一同上路，也算安全一些。” 郑小寒点了点头，对沈孤城笑了笑：“我运气真是不错，还能遇到沈捕头这样的好人。只是我身上没别的钱了，若沈捕头不嫌弃，这一路我说书给你听。” “……别叫我沈捕头了。” “那叫你啥？沈大侠？沈神捕？沈英雄？” “……”沈孤城站起身来，转身往门外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丢下一句：“叫我沈大哥便是。” 郑小寒眨了眨眼，便不再计较。她站起身来跟了出去，嘴甜地奉承着她往后的大保镖：“沈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啦！沈大哥，你这是要去干啥？” 沈孤城听得这一声声的“沈大哥”，觉得耳朵有些发痒。他不自在地梗着脖子：“吃晌午饭！” 22.第22章 一把弯刀（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当天夜里，郑小寒跟着沈孤城，冒险回了一趟家。沈孤城确定了周围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这才让郑小寒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郑小寒也很懂事，她不声不响地快速收拾着必需品。除了剩下的散碎银子，还有必要的贴身衣衫，其他一切从简。 爹的牌位还没来得及做，可娘亲的牌位却是一定要带着的。其余的东西，都不算必要。她身上有娘给的小石头，有爹给的银簪子……爹娘都在身边，这就够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郑小寒就收拾好了一切，悄悄潜回沈孤城身边。她甚至锁好了门窗，将篱笆扯开了一道口子。 养的鸡仔们，她是没办法再喂了。将围着它们的篱笆扯开，起码能让它们饿极了就自己出去觅食。 沈孤城看了郑小寒一眼，而后两人默默离开了这里。 这宅子，郑小寒刚刚住了两年多。当初盖宅子的时候，她与爹想得多好啊…… 一共三间，她一间，爹一间。往后她捡个上门女婿，生个崽子再住一间。 想着住满百年的，宅子用料便很是讲究。石头是大小均匀的青石，砖瓦是烧得结实的好砖瓦，就连抹墙的石灰，都采买了上好的。 只可惜…… 谁会想到，她们这温暖的小院子，只住了两年呢？ 郑小寒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她的家，那个没有亮灯，却依旧显得温暖的院子。她将这院子的样子深深刻在脑子里之后，便果断扭头，跟着沈孤城快步离开了这里。 若是有缘，她会再回来的。 沈孤城为免夜长梦多，便在当天下午加紧写完了文书，带着那柄飞刀做证据，算是结了案。 他来宝雀镇的目的，就是找出凶手。凶手找到了，人证物证齐全，可那凶手他没法抓……这就不能怪他了。 沈孤城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与郑小寒一块，在黎明到来之前，准备赶紧先将郑老爹给埋了。 埋了郑老爹，他们立刻启程，离开宝雀镇，往京城去。 来到了郑小寒娘亲的坟前，郑老爹的棺材依旧停在下午的地方。坑已经挖了一大半了，沈孤城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便立刻撸起袖子继续挖起坑来。好在沈孤城力气大，两人联手，倒也能抬得动那棺材。 好好的安葬了郑老爹，郑小寒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擦亮了竖在郑老爹的坟头前。 她跪了下来，低声念叨着：“爹，女儿不孝，没法子给您好好下葬。女儿这会子性命难保，这就随着沈大哥进京。”她低声说完，扭头看了眼不远处正机警观察四周的沈孤城，然后继续说道：“沈大哥……看起来像是个好人，如今女儿再无可信之人了，只能靠着沈大哥，与他一同进京。老爹，您和娘亲可要保佑女儿，早日找到麟儿……” 她说完，看着忽明忽暗的火折子，抿了抿嘴：“……连柱香都没能给您好好点上……唉……” 她放纵自己再忧伤一会，叹完了这一声，她要坚强起来。 郑小寒站起身来，拍了拍腿上的灰，然后拿起火折子吹熄：“爹，娘，女儿走啦！” 23.第23章 一场追杀（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借着夜色，郑小寒跟着沈孤城，踏上了进京的道路。 沈孤城有马，这马儿是官道里驿站的，每每相隔五百里，官道上便有驿站，若是办公差或是花些银钱，便能换一匹吃饱喝足有力气的新马驱使。 沈孤城看着自己的马，有些犯难。 并不是说，马儿上不能坐两个人，可是马鞍只有一副，就算郑小寒个子再小，也没法子舒舒服服地坐在没有马鞍的马背上太久。沈孤城没有法子，只好先让郑小寒坐在马上，他牵着缰绳在底下走――如今夜深，起码得等到天亮时，到了下一个驿站后，再想办法。 郑小寒也没不好意思，她厚着脸皮嬉笑着道过谢，便坐在了马上。 这是她头一回骑马，虽然马儿并没有奔跑起来，可她还是有些怕的。她两只手紧紧抓着马鞍，身子摇摇晃晃看起来特别不稳当。 “……踩着马镫。”沈孤城看不下去，终于提醒了一句。 郑小寒两只腿荡来荡去，努力了半天，终于有些委屈地说道：“……够不着。” 沈孤城一梗，扭头去看――郑小寒的腿，跟沈孤城的比起来，实在是……有点短。 沈孤城无奈，只好停下脚步，转身去调整马镫。马儿摇头晃脑，打了个哈欠之后，乖乖站定低头吃草。 此刻，他们已经离开宝雀镇，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了。 耳边夜风轻轻吹着，沈孤城手下一顿，突然抬头眯着眼看向不远处。郑小寒见状，心里一揪：“怎么了？” 沈孤城伸出食指，轻轻按在双唇之上。 夜风依旧，这寒冬腊月里，就连虫鸣都没有，风声里，浅浅夹杂着一丝草动。 突然，沈孤城伸手扶住马背，一个翻身跳了上去。郑小寒眼睛一花，而后一双大手掐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提。 “！！！” 沈孤城将郑小寒一拎，然后自己坐上马鞍，最后将郑小寒放在了她的大腿上：“抓住我的胳膊，坐稳了！” 郑小寒一阵昏头昏脑，还未等抓住沈孤城的胳膊，耳边缰绳扬起，马儿突然加速飞奔……惯性让她差点摔下马去，直到她一头撞在沈孤城的怀里，下意识紧紧抓住了沈孤城的衣裳。 “怎么回事？” “人追上来了。” 郑小寒被颠得话都说不齐全，她闭上了嘴，免得咬到自己的舌头。探头向后看去――远远地一片黑暗之中，突然闪过一丝金属的光泽…… “要死了要死了……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他们人好多啊，怎么办？” 沈孤城面色阴沉，他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觉得事情不妙。 或许自己的身份暴露，这些锦衣卫知道他来自六扇门。虽然六扇门与锦衣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可自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或许，他们不会放他安全回京。 更何况，这里还有个郑小寒。 郑小寒从沈孤城怀里弹出脑袋，向后看去。追上来的大约有十几个，各个穿着黑衣――要不是他们这群蠢货佩刀太过耀眼，否则这黑夜之中，郑小寒还真的不好辨认他们。 24.第24章 一场追杀（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咬了咬下嘴唇，她扭头看了眼周围，借着月光，周围的景色一一落入她的眼底。片刻之后，郑小寒眼睛一亮。 “我有办法了！”郑小寒抬头，看着沈孤城的下巴：“沈大哥我问你，马儿奔跑的时候，你会不会下马？” 沈孤城一低头，便看到一张生机勃勃的面孔，他下意识呼吸一滞，而后闷声点了点头：“嗯，不难。” “那拉着我一块呢？会不会摔着我？” “……不会。” “太好了！一会儿咱们会路过一个石板桥，咱们就这么跳下来，躲在桥底下。这黑咕隆咚的，想必他们也看不清楚――让他们追这匹马去好了！” 话音刚落，沈孤城便果真看到了一座石板桥。桥很短，马儿瞬息之间便能踏过去。他没有回答郑小寒，只是一只手揽住了郑小寒的腰，低声道：“闭眼。” 郑小寒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感觉自己腰里一紧，而后便腾空而起。片刻之后，她重重地摔在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之中。 沈孤城狠狠抽了马屁股一下，然后立刻抱着郑小寒跳下了马，两人翻滚进河堤上的草丛里，马儿却一声嘶鸣加快了速度，直直冲过了桥。 沈孤城被郑小寒撞得闷哼一声，可他并不停歇，双手将郑小寒一捞――抱着郑小寒，他侧身躲在了石板桥下。 石板桥很矮，隔着不过一尺的距离，便是过膝的河水。 沈孤城弓着身子，整个人蜷缩在了桥下。他将郑小寒抱到了自己双膝之上――他半个身子浸在河水之中，而郑小寒，却被抱在怀中，只有双脚浸入河水。 冬日里的河水冰冷刺骨，就算只有双脚没入，也足够郑小寒冻得牙齿止不住地上下打架。当她听到头顶的石板子剧烈颤动，一连好多马蹄声哒哒路过时，她才睁开了眼睛。 在她正前方，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便是沈孤城严肃机警地侧脸。郑小寒眨了眨眼，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马蹄声终于小了下去。沈孤城轻轻侧过身子，探出半个身子露出石板桥，往四周看了看。 看起来，那些追来的锦衣卫，果然都顺着声音去追那匹马了。 “沈……沈大哥……”郑小寒哆嗦着身子，开口轻声说道：“人走了……就……就把我放下来吧……” 沈孤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以这样亲密且暧昧的姿势，抱着郑小寒，这个刚刚及笄的大姑娘…… ――大事不好！ ――这算不算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沈孤城突然笨手笨脚了起来，他松开了手，郑小寒噗通一下跌坐在了河水里…… “……” “……” 寒冬腊月里，这样身上湿漉漉的，可是很悲惨的一件事。不过好在躲过了那些杀手，起码他们的性命保住了。 郑小寒浑身打着哆嗦，当爬上大路之后，便开始用怨念的目光盯着沈孤城。她原本只用湿双脚的，结果谁想的沈大哥居然这么小肚鸡肠――自己身上湿了大半，便要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现在要往哪里走。”沈孤城清咳了一声，低声问道：“找一处地方生火，等着天亮？” 25.第25章 一场误会（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又是怨念地瞪了沈孤城一眼，这才哆嗦着说：“离这里不远，是吴大叔家，咱们去他家过一夜就是了。” 沈孤城摸了摸鼻子，跟着郑小寒走去。 启明星亮起，漫长的黑夜终于接近尾声。沈孤城看着前头哆哆嗦嗦快步走着的郑小寒，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微妙的古怪感觉。心脏里慌慌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他皱了皱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到了……”郑小寒突然开口，然后裹了裹自己湿漉漉的棉袄，哆嗦着手脚小步往那里跑去。 沈孤城抬头，往郑小寒所跑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个孤零零的小宅子，与郑小寒家形状有些相似，宅子前面一条小路，连着河边的几块田地。田地处于山脚下，茫茫夜色之中，就像是整座大山的裙角上，补了几块补丁。 看起来，这个村子里人不多，山间里零零散散有着几间宅子，都隔得老远。 郑小寒走到了篱笆外，伸着头往院子里张望着，片刻之后，她拉开篱笆门的简陋门栓，往正屋走去。 走到门前，她伸手开始拍门：“吴大叔！我是小寒！” 门里很快有了动静，片刻之后，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回应了一下：“……小寒？” “吴大叔，对不住打扰您啦！我是郑小寒！” 屋里烛光微微亮了起来，一阵悉悉索索之后，门终于被打开。屋里的暖气突然涌出，郑小寒扬起笑脸，朝出来开门的吴大叔笑：“大叔，打扰您睡觉了，真是抱歉……” 吴大叔上下看了小寒一眼，这才渐渐醒过来：“哟！丫头！你这是怎么搞的，这个天儿里，居然整得一身湿漉漉的？快进来快进来……” 沈孤城跟在郑小寒身后，吴大叔让开身子时，这才看到了小寒身后的男人。 “？” “这是沈大哥，是京里的捕快。”郑小寒大略介绍了一下，然后对吴大叔说。 吴大叔眯着眼，借着烛光终于看清楚了沈孤城的长相。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极了，片刻之后，吴大叔才让开了身子，让两人进门。 炕上的吴大婶此刻，已经穿好了衣裳，正将头发拢起来。 “小寒丫头，怎得是你呀。” “婶子好，打扰您了真不好意思。” 吴大婶倒是没问多少，一见郑小寒身上潮湿，便立刻什么都不想，一拍大腿咋呼起来：“作孽哟作孽哟！婶子去问我那儿媳妇要身衣裳，给你换下来！这个天儿里要是病了，可是不得了！” 吴大叔依旧一脸吞吞吐吐，目光有些严肃地在郑小寒和沈孤城的身上移来移去。他有些发闷地坐在了沈孤城对面，闷不吭声盯着沈孤城看。 “多谢婶子！”郑小寒跟着吴大婶走出门去，往她儿媳妇房里去了。房间里就剩下沈孤城和吴大叔两人，正隔着圆桌一人一边坐着。 沈孤城坐得背脊笔直。 吴大叔盯着他目光复杂。 房间里陷入寂静，沈孤城被盯得有些发毛。 ――看着我做什么？ ――看着我做什么！ 时间过了有一炷香，郑小寒才换好了衣裳，跟着吴大婶有说有笑地走了回来。 26.第26章 一场误会（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这些衣裳，是我家儿媳妇才来我家时，我去给她挑的。她又不喜欢穿桃红，还嫌弃说这颜色是人家大户人家专门给偏房穿的……我就不明白了，你婶子我年轻的时候，可稀罕人家大姑娘穿桃红色的小袄了，怎得到她这里，就成了偏房穿的了？我说你姐，她还不乐意了……说啥嫁到咱家是正房大奶奶，说啥也不穿……你姐就是臭毛病多！咱是啥人家啦？还正房大奶奶呢！” 吴大婶特别爱唠叨，就单找出身她儿媳妇不爱穿的小袄，就能跟小寒扯上半天。 “你姐不穿你就拿去穿，这身小袄料子还不错的嘞！瞧瞧咱小寒穿上，就是俊俏！哼……你姐生了孩子之后也胖了，明儿等她瞧见，就眼红你吧！反正这衣裳，她如今是穿不上了！” 小寒陪笑着听着，跨进门时，便立刻感觉到了房间里的怪异。 诶？沈大哥看着她的眼神……这是在求救？ 求救啥？ 郑小寒眨了眨眼，看到了吴大叔抽着旱烟，眯着眼死死盯着沈孤城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沈大哥惹恼了吴大叔了？ “老婆子，你先去看看咱孙儿起夜没有，我有点儿话要跟小寒丫头……和这位小兄弟说。” 吴大婶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成，你们慢慢聊，反正天儿也快亮了，我顺道得去把鸡给喂上。” 吴大婶一走，房间里气氛便瞬间沉了下来。吴大叔抽着旱烟，瞥了郑小寒一眼，然后往身边的凳子上扬了扬下巴。 啥……啥情况？ 郑小寒心里虽然莫名其妙，可却也乖乖坐到了凳子上。 吴大叔的目光开始犀利地在郑小寒和沈孤城身上移来移去。 就这么一看，便看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生生将郑小寒给看毛了。 “……吴大叔，您要杀要剐赶紧着……”郑小寒终于忍不住了，有气无力地举手投降。 吴大叔叹了口气，将烟斗放在了桌上。他看着郑小寒摇了摇头，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丫头也长大啦，你这性子算是像足了你娘哟……” 啊？ 啥意思？ “吴大叔，怎么突然提起我娘来了？” 吴大叔摇了摇头：“你娘那个性子，就是这般倔。当年你外公死活不同意她与你爹的婚事，她便干脆半夜三更收拾好包袱独个儿走了。你爹是个老实汉子，那一晚上你娘可是活活将他吓了个半死！” 郑小寒抓了抓脑袋，这会子突然说起前尘往事，不太合适吧？ “那个……吴大叔。”郑小寒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说道：“您能先找身衣裳给沈大哥换上，咱们再闲聊吗？沈大哥这一身湿漉漉的……” “女儿外向！”吴大叔一瞪眼，而后又软了下来，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哎……罢了罢了，既然你俩都到了这里，吴大叔还有什么话说？只是小寒啊，你可得多为你爹想想。你这么与外人私奔了，你爹一人如何度过余生哟……” 哈？ 私奔？ “……你爹与你外公外婆可不一样。你外公还有老伴，还有儿子。可你爹，这世上可就剩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啊……” 27.第27章 一个秘密（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不……不是……” “你若是就这么走了，你爹一个糟老头子，往后该怎么生活？” “吴大叔您误会了……”郑小寒一脸黑线，赶紧摆着手解释。 “你爹现在好歹还能说两句书，挣口饭吃，你有没有想过，若他说不动了呢？”吴大叔已经彻底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对着郑小寒苦口婆心地说着。 “我爹死了！”郑小寒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话音一落，她的鼻子便是一酸，然后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吴大叔，我爹……我爹被人杀了……” 直到日上三竿，郑小寒才彻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吴大叔说清楚了。 吴大叔面色沉重，一连抽了好几袋烟。沈孤城知道他们之间或许有些话要说，不适合有外人在场，他自发自动，出门去帮吴婶子砍柴了。 吴大叔面色凝重，他深深叹了口气：“……小寒丫头，那你往后要怎么办？” 小寒抹掉了脸上的泪水，低着头说道：“我想跟着沈大哥进京，去找麟儿。” “咱们这地方，到京城得好几千里路，你一个小丫头，跟着个陌生男人……总归不合适的啊。”吴大叔抬头，额上的皱纹好似越深了：“我与你爹十几年的交情，你若不嫌弃，便在大叔这里住下。大叔当你是小女儿，往后给你寻一门好亲事，送你出门。” 小寒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你这样，叫大叔如何放心得下！”吴大叔声音硬了些：“若是你路上出了什么事，百年之后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爹娘！” “吴大叔的心意，小寒感激不尽。”小寒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可是现在，我还有个表弟，只身前往千里之外的京城，我总不能不管他！我如今还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只有他一人了！” “你……”吴大叔欲言又止，半晌终于一拍大腿，迸出来一句：“你与麟儿，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你大可不必为他涉险啊！” 郑小寒一僵，眼睛越瞪越大：“他……周麟是我表弟啊，他是我……我亲舅舅的……儿子啊！” “……”吴大叔抽了两口旱烟，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娘是抱来的，与你外公外婆并无血缘关系。小寒丫头，你怎么不想想，当年你与你爹快饿死了，若你外公外婆果真还惦记着他们的亲闺女，怎么会任你饿得直哭，真心做到完全不闻不问？” 郑小寒感觉自己脑袋被重重撞击，她有些发懵。 自己确信了十几年的事实，现在告诉他――这都是假的？ “怎……怎么可能……”郑小寒摇了摇头：“如果我娘不是外公外婆亲生的，那我爹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这个做什么？”吴大叔抬头看了郑小寒一眼：“你娘早与周家断绝关系了，再加上去世这么多年……这种事说与你听，给你添糟心事？” 郑小寒觉得有些恍惚，她喃喃开口：“可是……舅舅舅妈对我很好啊……” “那怎么一样。”吴大叔摇了摇头：“你舅舅自小与你娘一块长大，就算没有血缘，起码也有亲情的。你舅妈更是十里八乡的好性子，瞧着你打小没了娘，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28.第28章 一个秘密（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低下了头，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小石头。 吴大叔抬头认真看着郑小寒，诚恳地劝道：“怎么样，丫头？在叔这里住下吧！” 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郑小寒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已得到了锻炼。她在听说了这件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她与外公外婆自小便没什么联系，甚至见都没见过几面。至于是不是亲的，那有什么关系呢？ 舅舅是好人，就算知道她不是亲侄女，也依旧对她这样好。既然这样，那是不是有血缘关系，又有什么的呢？ 郑小寒摇了摇头，依旧说道：“我还是要去京城。” “你这丫头！怎么说的不听的！”吴大叔有些急，他站起身来，在屋里左右走动：“就为了找麟儿？我喊你哥去找成不成？” 郑小寒抬起头来，认真说道：“不仅仅为了找麟儿，我还得为爹和舅舅舅妈报仇！我不甘心……我们都是平凡本分的人家，为了什么会遭受这样的大难！难不成他们就只能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 吴大叔一顿，没有说出话来。 “那位沈大哥，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京中派下来专门调查这个案子的捕快！我跟着他，肯定能第一时间知道关于这件案子的任何细节。就算是……就算是我运气不好，那个沈大哥是个坏人――我也认了！”郑小寒闷头说着：“不过小命一条，爹不在了，若不能找出凶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傻丫头！傻丫头！”吴大叔气得直跺脚，却也没办法，只好重重往门外走去。 院子里，沈孤城正与一个不到三岁的小丫头大眼瞪小眼。 这小丫头，是吴大叔的大孙女儿。他的小孙子刚满月不久，而大孙女儿，已经过了两周岁生辰了。 小丫头淌着鼻涕，抬着头盯着沈孤城。她整个人站在沈孤城的腿边上，吓得沈孤城不敢动弹。 小姑娘太小太软了，他若是不小心踩到她怎么办？！ 小丫头看了沈孤城半天，突然伸出小短腿，踹了他的小腿肚子两下。小丫头踹完就跑，沈孤城一脸莫名站在原地。 “桂丫儿胡闹！找你娘玩儿去！”吴大婶站在不远处，端着热腾腾的锅往外走：“小兄弟过来搭把手！去将厨房里的碗筷拿出来，一会儿吃早饭啦！” 沈孤城点了点头，往厨房走去。他拿出碗和筷子，刚走出门，便迎面遇上了阴沉着脸的吴大叔。 沈孤城下意识退了一步。 “你小子，跟我过来。”吴大叔气势非凡，丢下一句便扭头就走。 沈孤城左手握着一把筷子，右手托着一沓子碗，就这么乖乖跟了上去。 “也不知你小子给小寒丫头灌了什么**汤，如今她是铁了心要跟你走了。”吴大叔恨恨说道：“这京城路远，小寒丫头又是头一回出这样的远门，你得给我发誓，要好好照顾她！” 沈孤城被吴大叔一瞪，下意识赶紧点头。 “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了，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吴大叔继续恶狠狠说道。 沈孤城继续连连点头。 29.第29章 一个秘密（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吴家儿媳妇路过厨房，就这么听了一耳朵去。她眼睛骨碌碌转着，一脸的不可思议。 今儿早起时，便听说小寒姑娘来了家里，还带了个大男人。如今听公爹这样说，八成是那档子事跑不了了。 吴家儿媳妇真真随了吴大婶的脾气，满肚子八卦盛都盛不下。她将热好的饼子放在院里的桌上，抹了把手便溜去了正屋。 此时此刻，郑小寒正坐在桌边发呆。 “寒丫头呀，啧啧啧啧……” 小寒一扭头，便看见了吴家儿媳妇。 “嫂子……” 吴家儿媳妇上下看了眼小寒的衣裳――那是去岁年初时，婆婆给扯的一身桃红色的袄子，她嫌颜色不好，便闲着没穿过。 如今穿在小寒丫头身上，她皮肤雪白，五官又漂亮伶俐，竟衬得一张脸蛋面若芙蕖，份外娇俏。 她心里便有些泛酸了。 “丫头了不得呢，”吴家儿媳妇挤眉弄眼凑到郑小寒身边，悄声说着：“那汉子看起来不孬，身板子一看就有力气。跟嫂子说说，啥时候勾搭上的？” 郑小寒此刻心里很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 “啧，啊什么啊！”吴家儿媳妇伸手拍打了小寒一下，继续小声说着：“嫂子是过来人，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们女人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男人是做什么营生的？往后能养得起你不？” “……我男人？” “可跟你说，这男人啊，千万别惯着！你可别自个儿出头，再出门说书去！这要是养成习惯了，以后你抛头露面赚银子，他在家当老爷吃软饭……你讨不了好处的！”吴家儿媳妇小声念叨，朝门外看了一眼：“不过你这男人，长得倒是周正得很。那个身板子……啧啧……” 说道一半，吴家儿媳妇似乎觉得，当着人家的面口水人家男人有些不妥，她止住了话头，朝着郑小寒的肩膀又是一拍：“可别忘了喊嫂子喝喜酒……走走走，出去吃饭了。嫂子昨日刚做的饼，一包猪皮，可香了！” 郑小寒来不及说什么，便被吴家儿媳妇大力拽了起来，跌跌撞撞跟着出了门。 门外头，沈孤城依旧一手筷子一手碗，立在院子里，被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吴大叔教训着。 他何其无辜！ “……往后若是有空，得带小寒回来看看。她爹的坟，你们放心，我会去好好修葺一下……”吴大叔继续教训着，突然小腿一疼。 他扭头一看，竟然是自己小孙女儿，正颠颠地颤着两根朝天辫儿，撅着屁股往外跑…… “都来吃饭！”吴大婶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事，围到了小桌子前，开始吃饭。沈孤城放下碗筷，跟着坐在了小凳子上。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小儿子吧咂着嘴笑，小姑娘咋咋呼呼要吃山楂串儿，吴家儿媳妇低声呵斥，吴家儿子逗着自己小儿子憨憨地笑…… 沈孤城从来没有在这样普通且平凡的家里呆过，他看着这一切，忽然心里便有些暖暖的。 郑小寒递给沈孤城一块饼，然后低头闷不吭声自顾自吃起来。 30.第30章 一块令牌（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吃饱喝足，郑小寒便心里发愁了起来。 她愁的不是别的――是她的包袱。她原本收拾出来的包袱，里面放着几件换洗的衣裳，还有家里最后的一些银子。可那包袱，却丢在了马背上。 她有一眼没一眼地瞥着沈孤城――沈大哥好像表情丝毫没变？看起来很有底气嘛！ 虽然他的包袱也在马上，随着被狠狠抽了屁股的马儿一块，早就跑不见了影子，可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沈大哥一定是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郑小寒脸上神色一缓。 大伙都吃饱了，吴大叔的大孙女儿早就丢下碗筷，满院子地玩儿去了。郑小寒陪着收拾完桌子，便洗干净了手，凑到了沈孤城的身边。 沈孤城略有些不自在。 ――坐这么近做什么？ 他微微往旁边让了让，可郑小寒却不识趣地端着小凳子，继续往沈孤城的身边靠。她脸上嘿嘿笑着，眯着眼盯着沈孤城。 ――……有什么阴谋？！ 沈孤城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多看了郑小寒一眼。郑小寒往前凑了凑，一脸讨好地开口说道：“沈大哥，你也瞧见了，我个子不高人又不大，吃得不多的……” ――吃得多不多与他何干，又不是他的宠物要他负责养着…… “我手脚勤快，会洗衣服会做饭……我还挺聪明的，说不准能帮得上你忙！”郑小寒端着小凳子，屁股又往沈孤城身边挪了挪。 沈孤城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什……什么意思？ “我还会识字！能读会写，挺有用的呢。”郑小寒掰着手指头，恨不得写份简历递给沈孤城。 ――……他还没打算娶媳妇！别……别靠这么近！ 沈孤城的脸有点僵硬，他的思维已经跟脱了缰的野狗一般，撒丫子跑出十万八千里了。 ――只不过来办个案子，怎么要带个媳妇回去？干爹见到这丫头，会不会以为他拐了谁家半大女娃娃，脱了鞋满院子追着他揍？ “……所以，你看我的包袱也丢了，身上还揣着二两多碎银子，根本不够到京城的。”郑小寒忽闪着大眼睛，努力做出一副讨巧的模样：“若是我路上吃不起饭住不起店了，沈大哥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 郑小寒见面前的男人自始至终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她心里有点忐忑。屁股底下的小凳子又往沈孤城的身边挪了挪，她仰着头仔细观察沈孤城的表情：“沈大哥是个好人，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沈孤城伸手，从小桌子上端起粗茶碗，灌了口快凉透了的茶水压了压惊。 “我的包袱也丢了。”沈孤城说道：“不过只要令牌在，我们可以一路留宿官道上的驿站。” 一听这话，郑小寒顿时便放心了，她眉毛一挑，整张脸瞬间生动了起来：“哟，公款吃喝呀？那感情好！我就说呢，沈大哥是有公务在身的，这出差在外办事，组织上不可能不给点福利的吧……” 一路吃住有了保证，郑小寒心满意足，自小凳子上跳了起来，乐哉哉地去找吴大婶说话去了。 31.第31章 一块令牌（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松了一口气，然后扭头看着郑小寒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滋味突然有些古怪。他下意识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腰间――然后一愣。 左边摸摸，右边摸摸――那块从来都被他带在身上的令牌呢？！ 沈孤城一口气没喘上来，被自己呛出了咳嗽。他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往门外走去。 定是昨夜落在了那个石板桥底下！ 郑小寒陪着吴大婶说了一会子话，抬头往门外看过去的时候，沈孤城已经不见了人影。她也没有多想，只是伸头张望了一会，便耸了耸肩，不去理会了。 沈孤城一个人，按照记忆走回了昨夜的石板桥那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找了半天，那个该死的令牌，却死活见不着影子。 包袱丢了，那还好说。 可是如果令牌丢了，那事情就严重了，先不说那令牌是代表他六扇门甲等捕快的身份，没有了这个令牌，沿路的所有驿站都不会承认他，就单单想到这个令牌落到了旁人手上，若是拿它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也是很严重的。 沈孤城望着潺潺的河水，有些发怔。 希望这令牌只是被贪小便宜的村民，或者顽皮的小孩子捡走了――若是令牌落在了锦衣卫的手上…… 不好！若是这令牌果真落在了锦衣卫的手上，那么他们定能够很快顺藤摸瓜，找到离这里不远的吴大叔家！ 沈孤城想到这里，脸色顿时一变，立刻转身，快步往吴大叔家走去。 === “小寒丫头，村口今日有戏班子来唱戏，过了晌午若是没事，你陪我去看呗！” 说话的是吴大叔的儿媳妇，郑小寒得喊她嫂子。吴大叔的儿子年纪不大，今年也就与沈孤城同岁，可如今已经儿女双全，大女儿已经过了两岁生辰了。 吴嫂子为人有些咋呼，可心眼却是不坏。她生了小儿子，刚做完月子不久。被关在屋里哪儿也不许去了一整个月，可是将她憋坏了。 戏班子难得来村里一次，吴嫂子心里痒痒得很。不过她一个小媳妇独个儿抛头露面总归不好，于是她此刻便十分积极地怂恿郑小寒，想着与她一道去看。 郑小寒还未回答，门外却一阵风一样快步走进来一个人。她抬头一看，顿时心里便有些惊讶――咦？原来沈大哥还有别的表情啊？ 沈孤城是一路奔回来的，他一进门，便表情有些严肃。 “我们得立刻启程，不能停留了。” 郑小寒张了张嘴：“这么急？为什么？” 沈孤城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不太好看：“……那些人，恐怕会很快找上来。” 郑小寒惊讶地站起身来：“怎么会？难道你不小心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 沈孤城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游移了开来…… 郑小寒心里一突，低头绕着沈孤城转了一圈，而后声音徒然拔高：“不勒个是吧？难不成你把令牌弄丢了？” …… 郑小寒脑子灵透，她立刻便知道了事情的紧迫性。如果沈孤城将令牌丢了，而那令牌又恰巧被锦衣卫给找到――这等于**裸地暴露了昨夜他们藏身的地方。 32.第32章 一块令牌（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那些锦衣卫不可能没有脑子，这寒冬腊月里，两个浑身湿透了的人，单靠双脚，又能走多远？如果搜到了吴大叔这里，万一连累了吴大叔一家…… 郑小寒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走走走，咱们立刻走。”郑小寒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率先跨出门去。吴大叔带着小孙女儿去了地里，捡一些干枯的麦秆回来引火，而吴大哥早早便出了门，砍柴挑水的，全家便数他最忙……如今在家里的，便只有坐在屋门口院子里洗尿片的吴嫂子，和逗孙子玩儿的吴大婶。 郑小寒去找了吴大婶。 “婶子，我们得走了。”跨门进了吴大婶的屋里，郑小寒开门见山地说道。 吴大婶正捧着自己金孙的脸蛋亲呢，一听见这话，扭头便瞪大了眼：“怎得这么着急要走？我还让你叔午后去趟镇上，再扯两匹布呢！秋日弹好的棉花，缝了六床棉被还有些余，我还指望你在家里过了年，想给你做上几身新棉袄……” 眼看着吴大婶的唠叨神功又要发作，郑小寒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头：“来不及了，婶子，咱们立刻就得走。就是跟您打声招呼，只是可惜没法子与吴大叔和吴大哥好好道别，您帮忙说一声就是。” 说罢，郑小寒一刻都不敢多耽误，转身便想往外走。 吴婶子急了，她从炕上下来，一拍大腿紧着喊道：“这怎么好这怎么好！你们俩就穿着这一身衣裳，哪里熬得到京城！稍等等……我去找两身你哥和嫂子的衣裳，先给你们带着！” 说罢，吴婶子挪着小碎步，一边嘴里不停念叨着，一边抱着孙子出了屋。 吴婶子虽不知郑小寒他们为何这么快就要走，可手脚依旧利索。与自己儿媳妇一块，两人很快收拾出两个包袱来。 “换洗的衣裳，还有些干粮，都在里面了。家里的银子都是老爷们管着的，咱们娘俩拢共能找出四两碎银，莫要嫌少……”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站在冷风中的郑小寒，心里暖得好似春天。她与沈孤城接过那两个包袱，深深地朝着吴大婶和吴嫂子鞠了个躬。 “婶子，嫂子，往后我定会回来看你们的！”郑小寒鼻子酸酸的，朝着她们笑。说罢，她抬头看了沈孤城一眼，便转身往院子外头走。 吴嫂子的鼻子尖冻得红彤彤的，她心里有些遗憾。 她眼珠子一转，心里突然灵光一闪：“娘，我送他们到村口去。” 吴大婶心里正有些难过，她点了点头，朝自己儿媳妇摆了摆手：“也好，你去吧。” 吴嫂子乐了，她三两下麻溜解下身上的围裙，裹紧了棉袄，大跨步追了出去…… === 虽然吴嫂子不知道郑小寒他们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快，可能找到个借口出门，她心里也是挺乐的。算了算时辰，大约这个时候戏班子也该到村口了。就算看不成戏，去瞧两眼热闹她也开心。 “你说你俩怎么走得这么急，多留几日多好。”吴嫂子说着，有意无意带着对路不熟的两个人，往村口走去：“将才我还说呢，今儿好不容易来趟戏班子，让小寒陪我去瞧瞧――下回戏班子再来，起码得等开了春！” 33.第33章 一块令牌（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敢将自己这样走的原因告诉嫂子，怕他们担心。吴嫂子出来溜达，心情自然是极好的。 “咱村虽然不大，可这风景却是极佳。待下回你回来，我带你去山里摘果子吃……哟！那戏班子果真到了！”吴嫂子说着，突然瞧着前方眼睛一亮。 沈孤城不明所以，随着吴嫂子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这么一眼，他的眉头突然一皱。 “瞧那大包小包的，做戏班子的也不容易。这和春班可是不常来咱们这种小地方的，难得来这一回，果然叫人长见识！” 郑小寒闷头走着，一边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嫂子的话。她扭头一看，却发现沈孤城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郑小寒转身，问向身后的男人。 沈孤城目光转向郑小寒，然后不动声色朝她使了个眼色。 郑小寒心里一跳，赶紧顺着沈孤城的目光看了过去――村口的大牌坊底下，一伙外乡人正挑着一排箱子，往村里来。 村口有空地，那伙穿得齐整的外乡人，正纷纷落下家什，比划着准备搭戏台子。村口此刻村民着实不少，基本上都是看热闹的。 郑小寒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伙人，其中一部分面上带笑，似乎确实是游走乡间说唱的艺人戏子，而与他们隔着不远，却有一伙人，表情严肃，目光游移。 虽然都是陌生人，可这两伙人气场却是十分不同，导致周围的村民也对他们的态度也有所区别。 郑小寒心里有些发虚――那后面的一伙人，虽然穿着的也是普通的布衣棉袄，可看他们走路的姿势――居然步伐相同，明显训练有素。 ……这些人，不会是来找他们的吧？ “……啧啧，你们瞧瞧那个穿着紫衣的，是不是就是和春班的班主？我瞧着他还真是不赖呢……你们听说过没？这班主的小儿子今年虽说才十二，可反串的花旦可叫一绝呢！” 郑小寒耳朵里已经听不进这些话了，她四下看着――周围是一片空地，就连半间屋子都没有，再往外瞧，一道不算宽广的小路，两边都是石阶荒草――他们就是打那里走过来的。 就连个躲人的地方都没有！ 眼看着那群人越来越近，似乎就要往这个方向走过来，沈孤城默默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棉袄底下，藏着的是他随身佩戴的雁翎刀。 “嫂……嫂子！既然和春班这么厉害，那咱们也凑上去瞧瞧！”郑小寒突然开口，一把拉过吴嫂子的手，回头丢给沈孤城一个眼神。 吴嫂子立刻大喜，赶紧点头，挽过郑小寒的胳膊，便与她一同往人堆里挤过去。沈孤城悄悄将手放了下来，低下头紧跟着吴嫂子和郑小寒往那里走去。 穿着紫衣的男人，看起来五官平和，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他乐呵呵地一边指点着旁人熟练地搭戏台子，一边应付着乡亲们的攀谈。 吴嫂子拉着郑小寒往里面挤，当看见那班主之后，瞪大了眼睛好奇地上下瞧着。 紫衣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吴嫂子的目光，他朝着这个方向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吴嫂子被抓了个现行，立刻脸上一红，捂住嘴偷笑了起来。 34.第34章 一块令牌（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班主真是好看得紧，我还真没瞧过有他这般风度的男人……”吴嫂子脸上红红的，凑在郑小寒耳朵边上，悄声说道。 郑小寒一边躲在人群之中，一边暗中注意那伙人的动态。 此时此刻，早已训练有素的和春班的戏子们，已经将帐子高高的挂起，戏台子之后，搭了三四个帐篷――在村子里搭台唱戏的三日里，他们将住在这里。 沈孤城个子高，一个大男人挤在这一群村民之中，虽然穿着的也是半旧的粗布棉袄，可看起来就鹤立鸡群。 很快，那伙人便注意到了他。 太阳渐渐升高，戏台子也即将成型。再过不了多久，等晌午一过，这戏班子就要开始暖场了。 腊月中，是地里农活最闲的时刻。庄稼人每每到了年跟前，便会清闲这么些日子。所以，和春班这回来到村里搭台子，也算是凑了巧。 村民们越来越多，很快，原本空荡荡的空地，已经渐渐站满了人。 那伙来路不明的男人，似乎已经开始拨开人群，往沈孤城这里来了。郑小寒人小，从村民的缝隙之中，扭头看到了那群人的动向。她脚下一跺，心里顿时有些慌。 “怎得都瞧不见那个传说中的小花旦？”吴嫂子踮起了脚，眼睛往戏台子后头的帐篷里看着，仿佛看不到那些戏子，她有些不甘心。 郑小寒拽了拽吴嫂子的胳膊，低声怂恿：“竟有这样厉害的小生，反串花旦成了一绝？我可不信！嫂子，你带我去瞧瞧吧！” 吴嫂子眨了眨眼：“瞧瞧？去哪里瞧？” 郑小寒指了指那帐篷：“里面啊……” 吴嫂子有些心动，可是又有些忐忑：“这……行吗？” 郑小寒感觉到身后的那伙人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她有些着急，拉着吴嫂子和身后的沈孤城，抬脚便往帐篷那里挤：“怎么不行，咱们就偷瞧一眼……” 周围人群热热闹闹的，戏班子里一共也没多少人，如今大半在忙碌着搭戏台子，剩下的一些角儿也被围着问东问西，这戏台子后头刚刚搭好的帐篷里，却是没什么人的。 郑小寒率先钻了进来，然后留了一只眼睛瞧瞧往外头看着。 “里头没人嘛，”吴嫂子往四下看了一圈，只看到了几张简易的桌子，以及挂满了戏服的大架子：“那小生不在这里，咱们去旁的帐篷里找找。” 郑小寒赶紧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抬头看着四周：“我还头一回瞧见戏台子后头是什么样呢，嫂子你去找吧，我想看看戏服。” 吴嫂子也不理她，点了点头便偷溜了出去。 帐篷里，只剩下郑小寒和沈孤城两人。 帐篷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只隔了薄薄的油纸布，这帐篷里面，却意外地显得有些安静。郑小寒赶紧靠在帐篷帘子边上，偷偷往外瞧：“那些人会不会是锦衣卫？” 沈孤城凑上前，也往外看了眼。门外那伙来历不明的人，此刻正用他们猎鹰一般的目光，扫在每一个村民的脸上。 “不能肯定。不过就算不是锦衣卫，我们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安全。”沈孤城说完，眉头一皱，伸手将郑小寒往自己怀里一拉。 35.第35章 一块令牌（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他们好像看见这边了！”郑小寒也是吓了一跳，她仰头看向沈孤城，然后目光迅速在帐篷里四处寻找：“怎么办怎么办，咱们赶紧躲起来！” 说罢，郑小寒拉起沈孤城，快步往那堆密密麻麻挂满了架子的戏服那里走去。掀开花花绿绿的戏服，郑小寒率先钻了进去。 “看什么呢，快进来啊！”郑小寒从戏服里钻出半张脸，对着沈孤城着急。沈孤城心里微微迟疑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于是也跟着钻了进去。 沈孤城个子高，若是站直了身子，那么他的头便要露出戏服之外。他只能半蹲下来，视线与郑小寒持平。 没过一会儿，外面响起帘子掀动的声音。 郑小寒几乎屛住了呼吸，她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对面的沈孤城。沈孤城眉眼之间依旧一片淡定，可身子却同样一动也不动。 戏服之外，稳健的步伐似乎不慌不忙，听得出，那是一个壮年男人，绕着帐篷走了一圈，便又转身掀开帐篷帘子，走了出去。 郑小寒侧着耳听着，当确定了外头的人确实走了，她才敢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一口暖气呼在了沈孤城的脸上，惹得他睫毛微微颤抖，赶紧将目光移开。 “走了吧？”郑小寒小声凑在沈孤城耳边问道。 沈孤城感觉自己的耳朵痒痒的，他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耳垂，然后悄悄从戏服里露出一只眼睛。 “走了。” 郑小寒身上力气一卸，然后伸手拉开了一个小缝隙，往外看了半天，才动作轻缓地走了出来。沈孤城半蹲了许久，感觉双腿有些酸涩。他直起身子，肩膀正巧搭在了挂着戏服的竹竿上——瞬间，原本便搭得不算牢靠的架子，瞬间倒了下来，戏服摊了一地。 郑小寒回头，无奈地看了沈孤城一眼。 沈孤城摸了摸鼻子，低头开始捡那满地的戏服。 两人手忙脚乱收拾着，却又不敢发出很大的声响。因为神经高度紧张，所以当那帐篷门帘子有一次被掀开的时候，两人的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膛——两个人动作诡异地瞬间石化，脑袋齐齐看向门口。 而刚刚走进帐篷里的那个人，同样被郑小寒两人吓了个半死…… 进来的是个小男孩。 他被吓了一跳，然后指着两人顿时叫喊了起来：“你们是怎么唔唔唔唔……” 沈孤城迫不得以，怕外头的那伙人寻声找进来。他大步跨上前，一把捂住了小男孩的嘴。小男孩更是吓得不轻，整个人被沈孤城搂在怀里，挣扎不休。 “别喊别喊……我我我……我们是……” 小男孩瞪着眼，声音被沈孤城的手闷在了喉咙里，他整张脸憋得涨红，眼看就要翻白眼了。 “我让他放开你，你别叫好不好？” 小男孩猛地点头。 沈孤城迟疑着松开了手…… “来人啊有贼偷东西……”小男孩脱口而出，沈孤城立刻将手又罩了上去。郑小寒急了，对沈孤城使了个眼色，两人拉扯着小男孩往帐篷深处走去。 “我们不是贼！我是说书的，他是我哥，我俩久仰你们和春班的大名，现在日子不好过，想投奔你们和春班……”郑小寒开口解释着。 36.第36章 一个故事（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唔唔……唔唔唔唔唔？（你们想进和春班？）”小男孩好像稍微安静了一些，他瞪着眼看向郑小寒。 郑小寒大略猜出他要说啥，赶紧没命点头。 “我俩娘亲十几年前就去了，前些日子爹也走了，如今家里活不下去，只能出来卖艺。别的长处没有，可这么多年我陪着爹，看着他说了不下百场话本，总归是懂些书词的。小哥哥您行行好，就收留我们吧！” 郑小寒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注意着帘子外头的动静。 只要先安抚下这个咋咋呼呼的小男孩，别让外面的那伙人注意到这里就好。 小男孩上下打量了郑小寒几眼，然后没命扭头，朝着沈孤城翻了几个白眼。郑小寒朝沈孤城摆了摆手，沈孤城终于又一次迟疑着松开了手。 小男孩双脚踏实地踩在地上，然后竟先伸手抹了抹自己稍显凌乱的发型，这才整理好衣领，目光在郑小寒和沈孤城身上左右移动。 “你都会说些啥，先说一段给我听听呗。”小男孩朝着郑小寒说完，郑小寒这才终于将心脏落回了肚子里。 看起来，这个小男孩算是相信了她的话。 “说书太长，我先给小哥哥讲个故事如何？” 没有哪个小孩子是不喜欢听故事的，小男孩似乎完全松懈了下来，他走到一边，一屁股坐在了箱子上：“快说快说，若是说得不好听，咱们可是不要的。” 郑小寒眼珠子一转，一个故事便立刻自她脑子里闪了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说道：“如今刚过了小寒，眼瞧着便要过年了。明年便是兔年，既然是兔年，那么我便说上一个兔子的故事，如何？” 见小男孩点头，郑小寒便继续说了下去。 “话说，百年前，有那么一个地方，叫做宝山。宝山里头，住着这么一窝兔子。一只老兔子拉扯着他的俩小崽子，过得还算舒心。 可这一日，老兔子出门觅食时，却遇到了狼！这老兔子可是被吓得不轻啊，要知道这宝山上，这么多年来，可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狼的！老兔子躲了起来，赶紧往自己窝里回去。当他回到窝里时，他再三嘱咐自家的两个兔崽子――‘你俩就算再是贪玩，最近也不能出窝！’ 俩小崽子平日里四处野惯了，这突然被限制在了家里，怎么都不会乐意的！” 郑小寒说到这里，小男孩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老兔子见俩小兔崽子撒泼打滚地闹腾，实在没有法子，便吓唬他们说――‘外头最近闹鬼！’ 小兔崽子不闹腾了，却心下好奇了起来。 这时候，其中一个小兔子突然叫了出来：‘原来外头闹鬼呀！那么隔壁窝里头，一夜之间突然死了一窝的山鸡一家，肯定是那些鬼给闹的！’ 老兔子听到了这话，心里不禁有些后怕。他琢磨着，这事说不准还真是这样――那山鸡一家，平日里也没跟谁有过过节，这么一夜之间突然全都死了，说不准还真是那些外来的狼干的呢！” 37.第37章 一个故事（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原本抱着臂站在一旁，盯着门帘子，一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一边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 可当他听到了这里，却突然转过身来，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老兔子心里这么一琢磨，就开始害怕了。那些可都是狼！狼你知道吧……都是要吃肉的！这些狼来了宝山了，咱们山里的乡亲们，还能有活路吗？” 郑小寒说到这里，小男孩的眼睛已经瞪得老大了。 他原本听到兔子的故事，心里还有些不屑――他是男子汉，谁要跟个小姑娘一样，听兔子的故事！ 可是故事到了这里，却已经让他有些欲罢不能了。 “后来呢后来呢？那些狼又吃了谁了吗？” 郑小寒故作玄虚地啧了两声：“老兔子肯定不想让那些狼再吃了谁啊！山鸡一家已经惨死，若再有哪个乡亲遭到毒手，老兔子可不得陪着难过！他这么一想，便觉着自己该做些什么。他与两个小兔崽子合计了合计，就开始四处跟宝山的乡亲们说――外头来狼啦！山鸡一家就是被狼给咬死的呀！大伙要注意！”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老兔子就死了。” “啊？怎么就死了？难不成是那些狼咬死的？” 郑小寒摇了摇头，将接下来的话缓缓道来：“老兔子不是被狼咬死的。谁都想不到，咬死老兔子的，其实是黄鼠狼。 老兔子确实看见狼了，可那些狼却只是路过而已，并没有想害宝山的动物们――他们目标大着呢，这些山鸡啊兔子啊，其实根本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而黄鼠狼，却最爱吃他们这种肉质肥嫩的家伙。他们咬死了山鸡一家，却不想却惊动了旁边老兔子一家。老兔子四处宣传外头有狼咬人，这让黄鼠狼们再也找不到别的食物了……一气之下，这些黄鼠狼便咬死了老兔子。” 小男孩背脊挺直，探着身子问道：“那么……那两只小兔子呢？” “那两只小兔子正巧溜出去玩了，却不想一回窝里，便看见了老兔子的尸体。他们大哭了一阵子，便赶紧收拾包裹逃跑……” “黄鼠狼就这么放了他们了吗？” “黄鼠狼哪里能罢休呢！他们一路追得很紧，任凭两只兔子东躲**，可总也摆脱不了黄鼠狼的跟踪……直到，他们俩遇到了一个戏班子……” 郑小寒一直盯着这个小男孩的眼睛，最后终于冒险，将这话说了出来。 小男孩一愣，然后眼睛越瞪越大。 沈孤城站在门帘边上，目光原本一直紧紧盯在郑小寒的脸上――狼，兔子，山鸡……黄鼠狼？ 他原本只以为，这起案子里，只有兔子，山鸡和黄鼠狼三个角色。 可那个“狼”……又会是谁？ 他望着郑小寒眯了眯眼，却发现她的目光忽然转向自己。 “……你们……就是那两只兔子……对不对？”小男孩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小心翼翼地轻声说了出来。 沈孤城看了眼郑小寒，然后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眼里，带着惊诧，疑惑……以及同情。 郑小寒在赌。 在赌这个陌生的小男孩的心。 38.第38章 一个故事（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小男孩从箱子上一下子跳了下来，人蹭过沈孤城，探着头往外偷看了两眼。 然后，他扭过头来，声音压得很低，看起来很是紧张：“你们就是那两只小兔子，外面现在有黄鼠狼在追你们，对不对？” 郑小寒看了沈孤城一眼，然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小男孩眼睛一直瞪得溜圆，他又一次将脑袋往外探去，这一回，他开始仔细寻找起来。 片刻之后，他一下子窜了回来：“你们赶紧躲起来！我瞧见有好几个看起来就凶巴巴的男人，正一个一个检查帐篷呢！他们是不是就是那些黄鼠狼？” 郑小寒点了点头。 小男孩又一溜烟跳了回来，他拽过郑小寒，将人拉到桌子旁边，按坐在箱子上：“来来来，我帮你俩画上脸谱，他们铁定就认不出来了！” 正当小男孩兴致勃勃地要拿出油彩时，门帘子又是一掀：“小寒，你还在……咦？” 进来的是吴嫂子，她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传说中那个反串花旦特别厉害的小生，正遗憾着回来找郑小寒呢，却一掀帘子，正瞧见一个小男孩站在帐篷里。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小男孩一眼，不等小男孩皱着眉毛开口询问，便眼睛一亮，笑着问道：“小兄弟，你是和春班的？” 小男孩一噎，然后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你们班主的儿子，就是那个反串花旦特别厉害的小生，现在在何处？我今日没法子瞧你们唱戏了，想见一见那个小生，饱饱眼福……” 小男孩一听，显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那你瞧见了，可以出去了吗？” 吴嫂子一愣，然后走进来两步，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议：“你就是那个小生？怎得……这么小？” 小男孩一听，便嚷嚷了起来：“长大了我还能唱花旦？明年我就去扮武生了……不对不对，你又是谁，怎么随便进人家后台的？” “她是我嫂子，是跟我一块来的。”郑小寒赶紧解释道，她转身对吴嫂子说：“我和……我哥准备投靠和春班了，我会说书，大约还能挣口饭吃。嫂子，你回去与吴大叔吴大婶说一声，让他们放心便是。” 吴嫂子觉得很是莫名，怎么片刻功夫不见，小寒丫头就与和春班搅合到一块了？不过既然小寒这么说了，她也就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郑小寒连哄带骗，将吴嫂子送出了帐子，她松了口气，顺道又偷看了一眼帘子外面。 “看起来，黄鼠狼们这些日子肯定就要在这四处搜查了。”郑小寒说着，看向沈孤城：“不然，我们先躲在这里，等到晚上再偷偷离开？” “你们就跟我们和春班在一块就好了呀！”小男孩插嘴说道：“你不是说你会说书的，其实咱们班里还真缺个说书的暖场呢！” 说罢，小男孩一溜烟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说：“我去喊我爹来，让他瞧瞧你们……” 郑小寒想要拉住小男孩，却不想他跑得倒快，于是只好赶紧嘱咐了一句：“可别将我们的故事说出去！” “知道啦！”小男孩话音未落，人就已经窜出了帐篷。 39.第39章 一个故事（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其实想来想去，他们这样跟着戏班子走，反而是最安全的方式。当帐篷里只剩下沈孤城和郑小寒时，两人也商量了一下。 他们现在身上银子很少，外头又有锦衣卫的追捕，这样藏在热闹的戏班子里，很能掩人耳目。再说了，大不了随着这戏班子走出百里之外，再做打算也好。 小男孩跑出去以后，并没有立刻将班主给拉进来，毕竟现在整个戏班子都十分忙碌，过了晌午便要开场作戏，没有人有空理会他们。 就连小男孩，到最后也只是回来与他们说了一声，告诉他们晚上再说，便也随着戏班子里的旁人，一块儿开嗓子去了。 整整一个下午，两人都躲在帐篷里，听着外头热闹非凡，双双坐在大箱子上――大眼瞪小眼。 “你刚才所说的故事里，那个‘狼’……是指得谁？” 郑小寒抬眼，半晌才开口说道：“……是京里的太监。” 沈孤城皱了皱眉：“太监？” 郑小寒点了点头，一边垂着脑袋掐自己的手指，一边闷声说着：“我外公有个兄弟，是京里当太监的。也就是因为他的这个兄弟好像混得不错，所以我外公家才跟着富裕了起来。在外公舅舅他们一家出事之前，我爹曾经见过――有京里来的马车，去了外公家。” “那你怎么会确定，这些从京里来的人，是太监？” “麟儿说的。”郑小寒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将麟儿给说了出来：“麟儿是我表弟，我舅舅的独子。他虽然顽皮了些，可是读书很好。那阵子，据说外公家来了大人物，麟儿趁乱溜出来玩过好几次。有回他跟我说，在家见到了说话尖声尖气的人，看起来不男不女的，穿的倒是特别华丽。我俩琢磨着，这京里来的大人物，定是些太监没跑了。” 沈孤城沉默了一下，又发出了疑问：“可是，既然你外公的兄弟去做了太监，而且你也说了，这些京中来的人被你外公好生招待了――那么你怎么后来会怀疑，这些太监是杀害你外公舅舅一家的凶手呢？” 郑小寒声音更闷了：“现在京中，能在宫外走动的太监，不都是东厂的吗？东厂那是什么地方？就我一个没出过宝雀镇的丫头片子，都知道东厂里没一个好东西！而且……舅舅一家出事的前一天，那些太监就突然失踪了，好像都离开了宝雀镇一样。” “……所以你才怀疑，你舅舅一家灭门案，跟那些太监有关？” “要不然呢？”郑小寒突然抬头，声音略有些大：“我舅舅舅妈都是好人，这辈子都没有得罪过谁。就算外公外婆小心眼了一点，可年纪也大了，也没有过什么仇家。他们一家惨死，周家却又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就连那些玉石器皿，珠宝摆设，都一并被大火烧了个不成样子……不是为财，没有仇家，他们还能因什么丧命？” 一席话过后，沈孤城也陷入了沉思。 竟然东厂的人也被牵扯到了其中，看来，这个案子越发扑朔迷离了。 沈孤城抱臂，垂头沉思。 40.第40章 一个故事（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你是京中的捕快，那能不能查出来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被杀？”郑小寒往沈孤城身边凑了凑，满怀希冀地问道。 沈孤城抬头，有些不敢直视面前姑娘的眼睛。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派到这里，来查这个案子吗？”他突然开口，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郑小寒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沈孤城轻笑一声，开口说道：“因为我无权无势，毫无根基。就算我死了，六扇门也不会得罪到任何人，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郑小寒心里一惊。 “这个案子，到了现在为止，已经牵扯到了锦衣卫和东厂。”沈孤城沉声说道：“这两个势力，在京中何止是水火不容――简直可以用死敌来形容。而我们六扇门，则是个中立的衙门而已。对于这两个势力，我们六扇门任何一个都得罪不起。” 听到这里，郑小寒的心里凉了。 “无论我如何查案，现在看来是无论如何都要得罪这两个势力其中之一……甚至两个势力都会得罪。只要我活不到京城，那么一来六扇门可以对得起让它查这个案子的人，也可以保证不得罪这两个势力之中的任何一边。” “那就是说……当你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你已经必死无疑了？”郑小寒小声地叫了出来。 沈孤城抬头看了看郑小寒，反倒没有她那样惊慌，只是依旧瘫着他那张木头脸，缓缓点了点头。 帐篷里，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那……你以后想怎么办？”郑小寒觉得有些茫然，她下意识问道。 沈孤城没有说话，继续摇了摇头。 郑小寒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窟之中。 她想要进京的本意，一来是为了找到麟儿，二来也是想跟着这个捕快，将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可谁又能想到，这个案子竟然如此复杂，还牵扯到了那么多大人物？ 帐篷外面，戏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元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整整一个下午，帐篷里的两个人，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 和春班作为一个戏班子，其实并不是仅仅唱戏的。这年头戏子们讨生活不容易，若是去了哪家，人家突然想听段花鼓或是书词，和春班总也得有一两样能拿得出手。 夜已经挺深的了，和春班又唱了两段小曲儿，才满足了久久不愿散去的村民们。当和春班班主再三保证，明日后日还有两日会留在这里后，戏台前的乡亲们才渐渐离去。 和春班的班主年纪不大，不过三十出头，因为常年笑眯眯地，所以眼角两处有着很深的笑纹。和春班加上班主，才一共十一人，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戏班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倒也让他们过得不错。 班主撩开帐篷帘子，走进帐篷时，小男孩早就洗了脸上的妆，凑在帐子里对着沈孤城和郑小寒问东问西了。 “核桃，他们就是你说的说书人？”班主开口一说话，郑小寒便立刻站了起来。 41.第41章 一个肚兜（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班主见郑小寒站了起来，客气地朝她点了点头。 小男孩指着郑小寒：“就是她。我听她说故事不错，爹你留下她吧！” 班主的目光又转向沈孤城，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他的笑容不曾变过，依旧和气地说：“留下来不是不行，只是咱们班子不养闲人……” 郑小寒见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想问，沈孤城会些什么吧？ “我哥会功夫，力气也大，班主别嫌弃他。”郑小寒说道。 班主一挑眉：“会功夫？” 沈孤城点了点头。 “那……吞剑吐火会不会？” “……不会。” “……胸口碎大石呢？” “……会大石碎胸口。” 沈孤城回答得很老实，可班主的脸色却不好看了起来。郑小寒也清楚，像这种小戏班子，确实也没法子收留闲人，毕竟都是赚手艺钱的，多一个人就要多一双筷子，大家都很忙，谁也没有闲心伺候闲人。 郑小寒赶在班主变脸之前，赶紧开口说道：“不行的话，我哥可以跟我一块唱二人转的！” 沈孤城浑身打了个哆嗦，一脸震惊地看向郑小寒。 ――二人转？ ――就是女的穿红袄扭着屁股，男的脸上要画高原红的那种？ “我不会。”沈孤城赶紧摇了摇头。 郑小寒立刻扭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男孩见自己爹似乎面带犹豫，他有些着急了。或许是心中侠义之情爆发，下午听到了“黄鼠狼”的故事之后，他便心里向着这对兄妹。 “爹……你就收留他们吧！既然这个大哥力气很大，那就让他跟着三哥学杂耍就是了嘛！若是学不会，那再赶他们走……对了，咱们这几日忙得很，骡子也没人喂，饭也没人做……他就先打杂也行啊！” 郑小寒赶紧点头：“是的是的，挑水砍柴，帮着忙活我哥还是有把力气。班主您心肠好，就收留我们吧。我会很多书词的，您不信就考考我……” 班主似乎累了，便也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先留下吧。……你们叫什么？” 郑小寒心中一喜：“我叫郑小寒，我哥叫郑大寒……我是小寒生的，我哥是大寒生的……” 班主轻笑了一声，摆了摆手让郑小寒别说了：“行了行了，明儿再说吧。核桃，你带小寒去找胡灵，晚上让她住她们那儿。大寒就安排到你三哥那里，顺道跟他们说说规矩。我先回去睡了，你早点回来。” 班主说完了，转身离开了帐篷。小男孩扭头咧嘴一笑：“成啦！” 郑小寒也松了口气，她笑眯眯地看向小男孩：“多谢你的美言……你叫核桃？” 小男孩抓了抓后脑勺：“小名儿叫核桃，大名叫刘仁。你们跟我去找胡灵姐他们吧。” 看着郑小寒跟随核桃走了出去，沈孤城心里不是不别扭的。 堂堂六扇门甲等捕快，竟然沦落为做饭砍柴的杂役？这也就罢了――郑大寒又是个什么鬼！他还胖大海呢！ “胡灵是咱们班子里的青衣，和春班总共就她一个姑娘，以往好多折子都不能唱，我爹看实在不行，这才拉我反串的……不过现在多了个你，说不准你练练嗓子，往后不仅说书，还能唱戏呢！” 42.第42章 一个肚兜（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一听，赶紧摆了摆手：“我可唱不了戏……” “那可不一定嘞。我之前不也是不行嘛，可现在你看，都快唱成角儿了。”核桃说着，回头看了沈孤城一眼：“郑大哥，你在外头稍等等，我带小寒进去，跟胡灵打声招呼。” 沈孤城点了点头，核桃扭头朝着面前的帐篷喊了一声：“胡灵姐，你方便不？我可进来啦！” 话音一落，帐篷里传来一声轻笑，一句甜里带着媚气的声音传了出来：“小核桃，你进来呗！” 核桃一听，便带着郑小寒走了进去。 一进门，扑鼻而来一阵浓重的脂粉香气，郑小寒抬头一看，一个只穿着肚兜，露着大片雪白肌肤的姑娘，正披散着头发，对着镜子梳头。 核桃脚下一定，赶紧转过身去。郑小寒也是吓了一跳，她左右看看，竟发现这帐篷里丢满了这姑娘的內衫，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里摆。 “胡灵姐，你怎么又不穿衣裳！” 那只穿着艳红肚兜的姑娘一听，顿时掩嘴一笑：“你才多点大，胡灵姐避你做什么……别忘了，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洗过尿片呢。” 核桃朝天翻了个白眼，也不回身，开口说道：“胡灵姐，这个是才来咱们班里的郑小寒，她与她哥两人走投无路，投奔咱们的。我爹说，往后她便与你同住。” 那被叫做胡灵的姑娘一听，梳着头发的手一顿。郑小寒透过镜子，朝着那姑娘礼貌地笑了笑。 谁想到，那姑娘竟一翻白眼，将手里的梳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声音尖锐了起来：“你姐从来都是一个人住一间，这么些年了，从来都是如此，难道你不知道？” “以前你一个人住一间，那是因为咱和春班里没有别的女人啊，”核桃回答道：“况且这深根半夜的，小寒一个姑娘，难不成要安排到别的帐篷里？” 胡灵眼睛一吊，透过镜子上下打量了郑小寒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那我不管。别捡来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姐姐帐篷里领，脏了姐姐的地方，你来收拾？” 郑小寒有些尴尬，心里又有些气愤。这个姑娘也太不好说话了点，可是毕竟寄人篱下，她又不能翻脸。 “啧……”核桃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个胡灵的脾气，他也有些不耐烦了起来：“我不管，这是我爹说的，你要不乐意，就找我爹去！”核桃说完，朝郑小寒使了个眼色，便一溜烟钻出了帐篷。 帐篷里，胡灵似乎低声骂了两句什么，然后也不再理会郑小寒，便自顾自又开始梳头了。郑小寒站在原地，背上还背着她的小包袱，一时间很是尴尬。 站了没一会儿，郑小寒也不耐烦了。她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开始抬头看向四周的景象。 整个帐篷里，地上放了满满两个箱子的衣裳，其中一个已经被打开，衣裳散得到处都是。而另外一个箱子，此刻盖子正翻开，盖子里藏着一面铜镜，而那个胡灵，正小心翼翼的梳着她的头发。 不远处，放着一个很厚的毯子，毯子上铺着一床同样厚实的被子，看样子，这是胡灵的床。 43.第43章 一个肚兜（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像和春班这样的戏班子，常年走南闯北的，平日里所住的地方，基本上都应该是请戏班子的主家来安排。 可惜这个村子实在是不怎么富裕，接近过年，村长虽然想要请来戏班子让整个村子热闹热闹，却没有太多的银两让和春班的人住得舒服一些。 这些毯子被子的，也是各家匀出来送给和春班的人暂时用的，为此，胡灵还发了一阵子脾气——去谁家唱戏不都是好生被安排在客房里的，就来这种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还得寒冬腊月里睡在地上。 当然，对郑小寒来说，这一晚上，就算睡在地上也算奢侈的事情了。 因为胡灵根本不会让她上床。 胡灵似乎终于收拾好了她那几乎到了大腿的长发，她施施然自箱子前站起身来，好似帐篷里并没有郑小寒这个人一样，身上随意披了件內衫，便钻回了被窝里。 而后，她探了探头吹熄了蜡烛，整个帐篷立刻陷入黑暗之中。 郑小寒有些傻眼…… “那个……姑娘。”郑小寒弱弱开口：“请问我晚上睡在哪儿啊？” 黑暗之中，女人的声音懒洋洋的传了过来：“今儿没你的被子，我也没法子。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郑小寒的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她在黑暗之中多看了那个姑娘一眼，然后无奈地打开自己的小包袱，将所有能穿上身的衣裳全都穿在了身上。 看来，这一晚只能坐着将就一下了。 第二天早上，郑小寒是被冻醒的。她猛地打了个喷嚏，然后睁开眼时，东方已经微微泛白了。 她脑子里有些昏昏沉沉地，伸手搓了搓鼻子，她决定站起来出去运动一下——一来清醒清醒，让身子暖和一点儿，二来留意一下周围是不是还有那些“黄鼠狼”。 刚出了帐篷，郑小寒便发现，原来和春班的大部分人，已经起了。 他们此刻，正在村口空地的那个临时搭建的戏台子旁边，围成一个圈。阵阵惊呼和叫好声此起彼伏，让这个清晨显得格外热闹。 郑小寒有些好奇，便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 走得近了，她才发现——原来是沈孤城正在练武，而戏班子的人各个围着看得双眼溜圆。班主依旧穿着昨日那身紫色的长袄，此刻盯着沈孤城的眼睛，几乎闪闪发光。 “小寒姑娘，你也起了？”班主余光里看到了郑小寒，便笑眯眯地与她打招呼：“昨日里你说你哥会武，我还不怎么相信，现在一看……啧啧，你哥功夫这么好，江湖上该有个什么名号吧？” 郑小寒礼貌地朝班主笑了笑，然后同样看向沈孤城：“他呀……根本没走过江湖，怎么会有什么名号？不过是防身而已，算不上什么厉害的拳法。” 沈孤城一套拳打完，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围着的人。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直接落在了郑小寒的身上。 ——那个丫头怎么回事？ ——眼睛这么肿，鼻子还红彤彤的。 ——刚才她那是打喷嚏了？ 沈孤城望着郑小寒皱了皱眉，却不等他走到郑小寒面前去，一个人影已经挡住了沈孤城的目光。 44.第44章 一个肚兜（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鼻子发痒，没一会就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搓了搓鼻子再抬起头，便看见了一个双眼闪着星星的――壮汉。 这个壮汉看起来挺有意思，身材魁梧，个头与沈孤城差不多，却比沈孤城要壮上不少。明明寒冬腊月接近年关了，可这壮汉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衫，胳膊上一块一块的腱子肉几乎要破衫而出。 相比他的身材，他的表情又显得格外天真。脸上带着一丝不知是冷风吹来的，还是本身便存在的红晕，笑起来的时候，一口的大白牙，加上他双眼似乎能泛出星星来的样子，让他的面相看起来特别害羞和善。 “你就是大寒的妹妹？”他声音粗犷，可语气却是有些扭捏。 郑小寒眼睛一眯，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是呀，我是他妹子。” 面前的壮汉像是害羞一样搓了搓手：“你长得真好看……” 郑小寒嘴角一抽，有些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太过认真，她这是被调戏了，还是受到了一次发自内心的表扬？ 不远处的沈孤城看不见了郑小寒，正想往这里走，却被刚才围观的人围了上来。刘班主凑上前去问东问西，沈孤城又不好不理会。 郑小寒鼻子塞得难受，却又不能不理会面前的男人，她脸上带笑，认真而礼貌地听着这男人的话。 “我叫燕三，昨晚上与你哥睡一张床。昨晚上瞧见你哥，我就猜想你这个妹妹长得定是不俗，今儿一见，却不想你与你哥长得并不相像……”燕三说到这里，却又立刻紧张地摆了摆手：“我不是说你不好看……是……是你跟你哥好看的地方不一样……” 这边燕三说着，背后帐篷里突然传出了一声甜腻而又悠长地呼唤：“燕三哥……帮人家打热水来嘛！” 这声音不用问，便知道是胡灵喊出来的。 燕三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再往旁边火堆上瞧了瞧，扬声回应道：“热水还没好呢！” “人家不管……” “不管拉倒……”燕三回了一句，然后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低下头，看着郑小寒的眼睛又一次晶晶亮了。 郑小寒又打了一串喷嚏，她昏昏沉沉地想道，自己肯定是病了。 “呀啊！”背后的帐篷里传来胡灵尖锐的声音，郑小寒后知后觉回头，不过一会儿，便瞧见一个随意裹着大红色棉袄，头发懒散披着，脸上煞白的女人，正朝着她阔步走来。 “你瞧见我那件绣着喜鹊的肚兜了没？”胡灵走到郑小寒的面前，眼睛一吊，双手叉腰。她先是上下仔细打量了郑小寒一圈，而后语气更是犀利，单手叉腰张口便问。 郑小寒有些迷糊，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昨儿就你在我帐篷里，平日也没见我少什么东西，偏偏昨日就少了！”胡灵声音尖锐，周围的人目光已经被吸引了过来：“我那件喜鹊绣样的肚兜可是水波缎子的，花了我二两银子！若是你偷了，最好赶紧交出来！” 郑小寒一愣，脑子里因为感冒而有些迟钝。不等她说出什么话，突然一个天旋地转――她已经被大力扛了起来。 45.第45章 一个肚兜（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时，一声惊呼便脱口而出――她竟然被一人拦腰扛起，脑袋朝地扛在肩膀上！ “我妹看着脸色不佳，想来是身子不舒服，我带她去村里瞧大夫。”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郑小寒刚想开口说什么，却一连三个喷嚏打断了她的思绪。 自郑小寒从帐篷里走出来时，沈孤城的目光便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那丫头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啧，燕三那个粗鲁的汉子，围着她转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没看到郑小寒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嘛！ 沈孤城再也看不下去，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反映。直到郑小寒被他扛在了肩上，沈孤城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燕三和胡灵傻住，愣愣看着沈孤城一只手扛着郑小寒，另一只手拨开众人，往外走去。 郑小寒打完喷嚏，见沈孤城好像是认真想带她去看大夫的，一时间急得四肢乱动，两只脚凌空乱踢：“放我下来！你发什么疯！” “带你去看大夫。” “看什么大夫！”郑小寒一个大白眼翻了过去，声音压低，困难地扭过脑袋，对沈孤城说：“现在那些锦衣卫满村都是，你就这么扛着我到处乱晃，是嫌他们找不到我们？” 沈孤城脚下一顿，然后又走了起来：“我不会让他们找到你的。” “别乱来！我说沈……郑大寒！你放我下来！”郑小寒整个人扭来扭去，沈孤城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吓得郑小寒整张脸涨得通红。 “我真没事，你这样扛着我……我更难受了。”郑小寒脑袋充血，根本想不明白，自己纯洁的小屁股怎么就会被个男人，这么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给抽了？！ 还是自己个子真的这么小，让人总是当个小娃娃看待？ “我要吐了！我会吐你一身的！放我下来听到没有！”郑小寒伸手捶沈孤城的背。沈孤城觉得她实在是不够老实，若是再不放她下来，或许她会自己掉下来。 当郑小寒的双脚刚一落地，她便如同一条鱼一般，瞬间溜到不远处燕三的背后一躲：“我不去看大夫！我没事！” 燕三身子一僵，脸上满满红了起来。 沈孤城皱了皱眉，抿着嘴不说话。 胡灵一双眼睛盯在沈孤城的脸上，整张脸似乎都在发光。她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左右看着躲在燕三身后的郑小寒，又看看沈孤城。 “你哥也是为了你好，去看大夫保险点。”燕三夹在他们“兄妹”俩之间，心情有些微妙。 “不去看！”郑小寒一口拒绝。 “大寒，你妹子或许怕喝药，不去看大夫也情有可原。”燕三打着圆场，转身又对沈孤城说：“不过瞧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挺有力气的，该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这些人，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治风寒也是有些偏方的，你也别太担心。” 隔着燕三，郑小寒和沈孤城僵持在了原地。沈孤城眼神深邃，郑小寒也不心虚――比谁眼睛大？那她可不一定会输！ 46.第46章 一个肚兜（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看着躲在燕三背后的郑小寒，一阵心塞。他又不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人物，一时间说不过郑小寒，便又想伸手去抓她。 郑小寒一缩脑袋，两只手紧紧抓着燕三的衣服不放。 于是沈孤城更心塞了。 燕三脸上悄悄涌上红晕，他开始有些结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这对兄妹。沈孤城眼睛紧紧盯着郑小寒的双手，似乎能用目光在她手上烧两个洞。 ――抓这么紧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带你看大夫去，又不是抓你去砍头！ ――不管你了！ 沈孤城哼了一声，干脆眼不见为净，甩手而去。不远处的刘班主赶紧迎了上来，他此刻简直乐坏了――本以为捡来两个累赘，却不想竟是宝贝！ 就单看这个郑大寒的一身功夫，他绝对赚了。 郑小寒瞧瞧伸出头来，看着沈孤城离开，便松开了手。燕三感觉到自己的衣摆一松，心里微微失落了一下，然后很快便又扬起笑脸，回头对郑小寒说：“受了风寒，你哥总归是会担心的。你先稍等等，我去讨些生姜胡椒，煮与你吃。” 不等郑小寒开口道谢，旁边一直盯着沈孤城背影的胡灵，却突然开口说话了：“燕三，不是说水还没开么？让你帮我弄些热水来都不乐意，这会子帮人煮姜汤倒是勤快了？” 燕三脸上一僵，扭头看了眼火堆上架着的热水：“水开了，你先拿去用就是了，哪里这么多话！” 胡灵一噎，还想说什么，燕三却已经扭头去寻生姜了。她有些气闷――今日这个老好人燕三，居然敢开口呛她？平日里他可从未这样对她说过话！ 想到这里，胡灵扭头，一双眼眼角上吊，上下打量着郑小寒――哼，班子里来了别的女人了，便将她这个当家花旦丢到一旁了？ “刚才与你说话，你是听见还是没听见？”胡灵眼睛一瞪，没个好气地对着郑小寒开口。 郑小寒脑子有些迟钝：“啊？什么话？” 胡灵声音尖锐，声调徒然拔高：“我问你，你见着我的肚兜没有！绣着喜鹊，水波缎子的！” 郑小寒摇了摇头：“没见着。” 胡灵心里不舒坦，语气也刻薄了起来：“没见着？我才不信！昨日帐篷里总共就我们两个人，你没见着难不成鬼见着了？二两银子的肚兜，想必你一个乡下丫头这辈子都没有摸过……我可告诉你，若是你偷偷拿走了，干脆点儿给我拿出来！免得被我搜出来在哪儿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郑小寒鼻子堵住了，脑子发闷。她一听这话，顿时火气也有点上来了。 “我真没见着你什么喜鹊肚兜！帐篷里乱成那样，你的东西都随便乱丢的，说不准就被你丢在哪儿了你自己没发现――你自己好生找找不行吗？” “你说谁乱？”胡灵眼睛一瞪，朝着郑小寒压上一步：“我没找过会来问你？小丫头嘴巴倒是不饶人，若你没拿，怎会这样语气？” “我什么语气了啊？你被人冤枉了还不能解释？”郑小寒说到一半，猛地打了个打喷嚏，不小心喷了胡灵一脸…… 47.第47章 一个意外（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被喷了一脸，胡灵顿时真来火了。 “小女表子！你敢喷老娘口水！”胡灵面目狰狞，扯开膀子便要扑向郑小寒。郑小寒身子一闪，原本道歉的话利落咽回了肚子里――喷的就是你！ “胡灵姐，你这是干啥呢？”核桃的声音及时飘了过来，他往郑小寒和胡灵中间一站，扭着头问胡灵。 “小核桃你让开，今儿姐姐得让这女表子知道知道，我胡灵是不是好惹的！”胡灵想要伸手推开核桃，可手一伸出来，却又不敢推了――核桃毕竟是班主的儿子，她可真没有胆子对核桃动手。 “真是莫名其妙，这一大早的，我哪里惹到你了啊？”郑小寒疑惑开口：“你张口就说我偷了你肚兜――我说姐姐，肚兜这种东西，女儿家可得看紧点！私密物件，就是你送我我还嫌弃你穿过呢！” 胡灵更是生气，绕过核桃便朝着郑小寒扑过去。 “等等……”核桃一把拽住胡灵的腰绳，没一会儿，他手里扬着一件艳红色的缎子，一脸无辜地说道：“胡灵姐，你腰绳后头别着一块帕子做什么呀？” 胡灵一愣，扭头看去。 郑小寒听见核桃的话，也朝着他手里看过去――胭脂红的水波缎子，上头绣着一只喜鹊…… “哈哈哈哈……”周围自然是有练嗓子练身段的戏子们，因为这里的动静过大，而看过来的。瞧见核桃手里扬着的东西，一个个汉子放开嗓子笑了起来。 胡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一把多过核桃手里的肚兜，朝着核桃劈头给了个脑门响。她似乎有些难堪，将手里的肚兜团了团，塞回到怀里：“定……定是昨晚上，这个死丫头乱翻我的床，这才让我的肚兜裹到了棉袄里！” 郑小寒心里也有火气，干脆出言讥讽：“好笑了，昨晚上我碰都没碰到你的床，自己裹着棉袄在箱子后头缩了一晚上！你自己乱放东西，却栽赃到我头上！” 胡灵不再说话，大步往帐篷里走去，路过郑小寒时，还伸手狠狠推搡了她一下。 郑小寒被推了个踉跄，朝着胡灵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然后才转过身子来。 核桃终于知道自己刚才捏着的是什么了，他脸上有点发红，正狠狠地将自己的手往棉袄上挫。 “怪不得小寒你声音有些发哑，原来是昨日受了寒啊。”核桃说着，朝郑小寒招了招手：“走，我带你去烤烤火。” 郑小寒点了点头，随着核桃走到火堆旁。 周围的人，似乎见没有热闹可瞧了，便一个个该压腿的压腿，该吊嗓子的吊嗓子。 两人围在了火堆旁，郑小寒这才觉得身子上舒服了一点。她伸出手，放在火堆旁暖着。核桃看了一眼郑小寒，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还在生气，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小寒，你别跟胡灵姐一般见识……” 郑小寒抬头看了看核桃，便听核桃继续说了下去：“胡灵姐原本不是这样的，她才来咱们班子的时候，比你还小好多。我听我爹说，当时他路过胡灵她老家时，她爹娘都去了。她被她伯父以一两银子卖给了我爹，说是这么一点儿大，人牙子不要。” 48.第48章 一个意外（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一愣，继续听核桃说了下去。 “后来胡灵姐是在咱们和春班长大的。有回我爹带着大伙接了单生意，去一户大户人家唱戏。结果……我爹没留意的时候，那户人家的老爷，将胡灵姐给拖到戏台子底下，给……那啥了。那一年，胡灵姐还未及笄。” 郑小寒听得心里有些不好受，还没有及笄，也就是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而已，自小失去爹娘，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从那以后，胡灵姐便有些变了。她觉得谁都对不住她，性子便偏横了一些。不过班子里的老人都觉得她可怜，也就一直让着她。”核桃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郑小寒：“所以，小寒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郑小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虽然郑小寒心里原谅了胡灵，可不代表胡灵以后也会善待郑小寒。 在村子里的剩下两日，胡灵再也没有给过郑小寒一个好脸。第二日的晚上，她甚至说什么都不让郑小寒进帐篷。 到最后，就连刘班主都没了法子，他无奈地看向郑小寒，对她说：“不然你跟你哥住一个帐篷吧，我让燕三去住核桃他们的帐篷，核桃挪过来跟我睡。” 郑小寒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她与沈孤城面面相觑，可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最终，这件事也就只能这样办了。 燕三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抱着自己的铺盖给郑小寒让出了地方。燕三的帐篷比胡灵的要稍小一些，他的箱子都摆放在了帐篷外面，整个帐篷里，小得只能放得下两床铺盖，以及零碎的一些小物件。 郑小寒钻进燕三的帐篷，看着几乎连身子都站不直的沈孤城，真沉默地将自己的铺盖往旁边挪。 “昨日晚上，因天儿太冷，多了我一床铺盖之后，帐篷里便放不下火盆子了。所以火盆子挪到了帐篷外头，我与燕三将铺盖拼在一块，挤一挤会暖和些。”沈孤城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可他嘴上虽然说着，眼睛却一直没有往郑小寒这里看。 郑小寒也觉得有些尴尬――他们对外宣称是兄妹，可是天知道……他们其实刚认识没多久！ “你别忙活了，剩下的我来弄吧。”郑小寒说着，弓下身子收拾着被子。 沈孤城一抬头，后脑勺便撞上了郑小寒的额头。小小的帐篷里突然一个闷响，郑小寒捂着额头呲牙咧嘴。 “你怎么不看着点！”郑小寒瞪眼。 “……我后脑没长眼睛。”沈孤城无奈。 脑袋一撞，似乎帐篷里尴尬地气氛便被冲淡了许多。两人合伙收拾好了铺盖，天色已经极晚了。 郑小寒没有敢脱衣服，她穿着小袄钻进被子里，看着沈孤城将帐篷帘子系紧，犹豫着开了口：“沈大哥，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咱们一整天，都没有见到过那些锦衣卫？” 沈孤城手里没有停顿，只有声音在黑暗中传到了郑小寒的耳朵里：“是的。我观察过了，这个村子里，已经没有行迹不明的人。” “你说他们会不会走了？”郑小寒将自己裹得紧了些，继续问道。 49.第49章 一个意外（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沉吟了一会，片刻之后开口说话：“我昨日便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似乎与之前我们遇到的不太一样。” 郑小寒扭过头来，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蛋：“为什么？难道这些人不是锦衣卫？” 沈孤城摇了摇头：“昨日他们不仅便衣，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甚至连佩刀都没有露出来――也许我们只是心里紧张，所以才认为他们是锦衣卫的。” 郑小寒一愣，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会儿：“可是他们确实是在找人的样子啊……” “不清楚。”沈孤城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别想这么多了，快睡吧。” 郑小寒有些懊恼：“……如果那些人真的不是来抓咱们的，那咱们躲个什么劲儿啊！说不准这个时候，已经往京城去了，也不用跟着这个什么和春班……” “别这么想，”沈孤城安慰道：“跟着别人一块走，总归对我们安全些。再说，我们身上带的银子原本就不够，如今能跟着这群人一块，也算解决了我们的一大难题。起码，我们吃住都不用担心了。” “但是，我们是要去京城的啊……”郑小寒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声音从棉花里飘出来时，略微有些发闷：“也不知道这群人要去哪里，万一走得相反，那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沈孤城说完，便转了个身。 他觉得这个帐篷实在是太小了，两个人隔着仅有不到一尺的距离，如此一来，他睡得很是不自在。 郑小寒倒是心大得很。一来她今日说了好久的书，也是累了，二来她一个现代来的，上辈子跟人爬山野游，男女混住帐篷不算什么大事，所以更是没有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如此一来，直接导致郑小寒很快睡得打起小呼噜，而沈孤城，却死死瞪着自己面前的帐子，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第二天一早，郑小寒发现自己快将沈孤城踹到帐篷外头了…… 沈孤城盯着两个黑眼圈，在东方刚刚发白的时候，便闷不吭声开始练拳。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三日很快，和春班搭台唱戏整三日，便要离开这个村子了。他们的下一站还不确定，不过在刘班主看来，往热闹的地方去，总归是对的。 接近年关，说不准那些富裕的城镇里，会有人家愿意请个戏班子，在年前摆宴时热闹热闹呢。 最后一日唱完了戏，晚上众人便早早休息了。第二日一大早，整个戏班子有一次忙活了起来，他们训练有素地拆帐篷收拾家什，将驴车有一次塞得满满的。如同第一日来时一样，四辆驴车外带一辆骡子车很快被收拾妥当，在村民的目送之下，刘班长和村长寒暄了许久，终于往村子外行去了。 郑小寒没有再去和吴大婶打招呼，她不太想再打扰他们。跟着和春班，他们上了路。 和春班里，除了装行李家什的四辆驴车之外，只有那辆骡子车是可以坐人的。平日里，就连刘版主也只是坐在车板子上驱车，而骡子车里面，只有胡灵坐着。 50.第50章 一个意外（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刘版主对郑小寒和沈孤城很是满意，一个会说书，一个会功夫――这一文一武两兄妹，收来班子里绝对不会亏。 他对郑小寒和颜悦色得很，让她也坐进骡子车里，毕竟郑小寒是个姑娘，再加上骡子车里也不算小，挤一挤总归是可以坐得下两个女人的。 胡灵一听这话，脸上立刻便拉了个老长，只是说这话的人是刘版主，她也只是不服气地哼了两声，便撇过头去不搭理。可郑小寒却不乐意了。 想到要与胡灵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她便浑身不自在。 郑小寒婉拒了刘班主的好意，跟着坐到了后面的车板子上。原本，四辆驴车上，除了堆满了戏班子必备的物件之外，每辆车上坐个两三人，也是够坐的。可是如今除了和春班原本的十一人之外，又多了郑小寒和沈孤城，这车便显得挤了起来。 郑小寒缩着手脚，和核桃挤在了一块。这辆驴车是燕三赶的，他脾气也好，说话与他粗犷的外貌不符――倒是十分和气。郑小寒一路与核桃燕三说着话，路上也不算无聊。 只是在后面一辆车上的沈孤城，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疙瘩。 这些疙瘩很是奇怪――他盯着前面的郑小寒，眉头窜得紧紧的――那个丫头笑得越是开心，他心里就越是别扭。 这真是古怪。 沈孤城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和春班行进的方向，正好与京城一致，这倒少了不少麻烦。 ――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寻找他们的？ “哎，咱们这是要到柳城啦？”一行驴车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众人的目光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正是和春班的“百晓生”，对于八卦精通得很的，一个唱武丑的小角儿，长得喜眉喜眼：“咱们上回来柳城时，四皇子还未来封地呢！也不知道这一回过去，柳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他话音一落，旁边便有人搭茬：“能有什么变化！四皇子病秧子一个，能活到今年他满二十，已经是上天保佑了，听说日日拿汤药当饭吃――你指望他能有什么建树？” “啧，话咱也不能乱说，如今荒郊野外的倒也无所谓，若是进了柳城，这话你要再说出口，看守卫要不要将你关进大牢里！”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笑出了声。 沈孤城回了回神，看了眼不远处的地界，这才反应过来――马上要进入柳城了。 ――柳城…… ――四皇子…… “说起来，那个四皇子也真是可怜。明明同样是皇帝老儿的儿子，偏偏他不得宠……” “哎哟，你不知道啊？”唱武丑的戏子对着说话的人挤眉弄眼：“京中私下里都传了二十年啦！” “传什么？” “四皇子……不是皇帝老儿的亲儿子！” 这话一出，周围嘘声一片。大伙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个个面上表情精彩万分。说起来，京中皇城里的事情，台面上他们可是万万不敢拿出来议论的，若是让旁人听见了，他们就算多长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可是，在这乡村野道上，又有谁管得着呢！ 51.第51章 一个意外（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胡灵坐在骡子车里，支着耳朵偷听外头的动静。 那药怎么还没起效果？这都快三四个时辰了！ 想起早晨起来时，她下到郑小寒粥里的那些药粉，胡灵便忍不住想笑。那个丫头一来便与她过不去，更是让她丢了个大脸，这一回让她好好难受一下，算是让她出一口恶气！ 想到这里，胡灵又是掩着嘴偷笑，然后继续侧着耳朵，仔细听外头的声音。 郑小寒与小核桃聊着天，正说到宝雀镇出了名的卤猪蹄有多么好吃的时候，郑小寒突然身子一僵，整个人愣在了原处。 小核桃眼睛一眯，顿时笑了：“有这么好吃吗？说得你都饿了？” 郑小寒脸色一连变三变，她默默扭了扭身子，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停车！” 燕三扭头看了郑小寒一眼：“咋了大妹子？” 郑小寒苦着脸：“我肚子疼，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下车……”说罢，没等驴车停稳，郑小寒便跳下了车，一溜烟往不远处路边的小树林里跑去。 胡灵自然是在骡子车里听到了这个声音，她捂着嘴，弓着身子笑了好半天。 郑小寒一边跑，一边心里大声喊着救命――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是三日没有洗澡，身上长跳蚤了？！ 身上怎么会突然痒成这样！！ 郑小寒一边跑着，一边开始伸手往身上抓，她扭头看向身后，确定身后和春班的人再也看不见她了，她便立刻扭着身子抓自己的脖子。 好痒好痒……好像打滚！ 离得足够远了，郑小寒立刻放下了矜持，找了棵看起来挺粗壮的大树，将背往上面没命蹭了起来…… 若是有人路过，定是要指着郑小寒笑个半死――她穿着厚厚的棉袄，上上下下蹭着树，那蠢样子真是像极了一个狗熊…… 郑小寒露出胳膊，看着自己突然缓缓红起来的皮肤，她无力哎哟了两声，用力抓起自己的胳膊。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有一丝古怪的动静。郑小寒身上一顿，以为是和春班的什么人担心她，追上来看了。她立刻扭头，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那些人…… 不好！ 郑小寒的脑袋仿佛被人重重一捶，她想也不想，立刻转身，双手抱住树干，手脚并用往这棵大树上爬――那些人，不就是那日在村子里到处找人的锦衣卫吗！？怎么会追到了这里！ 郑小寒吓得不轻，身上再痒，此时也顾不得抓了。她手脚并用爬上了大树，刚一抬头，却差点又被吓得摔下树去…… 树枝树叶之间，一双幽怨的眼睛，此刻正紧紧盯着她…… === “人呢？” “我看见，好像是往这个方向来了……” “可确定？” “……” “罢了，大家散开来搜吧，三日前已经让他逃了一次，这一回定是不能让他再跑掉了。” 大树底下，那些人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便就地散去。郑小寒眼睛瞪个溜圆，她的双腿紧紧夹着树叉，一只手紧紧抓着一个后脑勺，而另一只手死死摁在对方的嘴巴上。 不会错了，这些人肯定是找她和沈孤城的！ 郑小寒紧张得浑身僵硬，当树下的人缓缓走开之后，她的手突然被人重重掐了一下。 52.第52章 一个意外（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扭头，终于发现了被自己捂住口鼻的那个人，已经憋得满脸涨红，直翻白眼了…… 郑小寒松了手，却立刻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前，紧张地示意对方不要出声。树枝之间，对方低垂着头，无力地摆了摆手。 树下的人，终于走得干净了。 郑小寒重重喘了口气，她扭头看了眼与自己蹲在同一棵大树上的男人，然后惊讶地眨了眨眼――这个人还真是好看呢！ 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皮肤也保养得不错――就是脸色有点不好，太白了点，身子骨似乎也过于羸弱。 “……有事吗？”那人终于被看得背上发毛，他抽了抽嘴角，开口问道。 郑小寒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摇了摇头。 那人挽了挽袖子，低头往树下看了一眼，然后再抬头时，朝着郑小寒微微一笑：“若姑娘无事，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郑小寒有些发呆，眨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人动作十分潇洒利落，朝郑小寒一拱手，礼貌地说道：“借过。” 郑小寒挪了挪屁股，让开了一点身子。 就看那人手脚并用，三两下爬下了树，郑小寒再回过神时，树下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我了个大去，这是位什么神仙？ 她们刚才……明明是跟俩猴子似的蹲在树上，可那人的气度怎么就能那么好，好到让人觉得他洒脱得跟在金銮殿上遇到熟人一样？ 郑小寒浑身一哆嗦，然后背上又是一痒，她赶紧找树枝蹭了起来――哎哟哟，这个树杈长得甚合她意，正好能戳到她的痒处！ === 沈孤城的指甲在驴车车辕上无意识地划着横线，他看了看天色，然后眉头一皱。 ――那个丫头是把肠子给拉出来了不成，怎么去了这么久？ ――难道遇到了什么事？ “我去瞧瞧我妹，怎得这么久还没回来。”想到这里，沈孤城终于还是没忍住，他跳下驴车，阔步往小树林里走去。 一路寻了有十几步，沈孤城都不曾看到郑小寒的身影，正当他想开口喊人的时候，突然眼前飘下一片树叶。 沈孤城一怔，然后抬起头来…… 面前的大树上面，那个熟悉的桃红色棉袄，此刻正背对着沈孤城，往树枝上没命蹭来蹭去。 沈孤城活活吓出一身的汗…… “郑……郑小寒？” 郑小寒一顿，扭头往树下看去。她的身子一歪，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往树下滑去。 沈孤城伸手，将人接在怀中。 四目相对，两人皆无话可说…… 郑小寒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弱弱开口：“……沈大哥，你右手那个地方……能不能帮我抓一抓？” “啊？” “隔着棉袄就行……” “哈？” === 沈孤城手里抓着一根树枝，一边一脸黑线地戳着郑小寒的痒处，一边听着郑小寒的话。他想到刚才郑小寒一副猴子模样，瞬间觉得面前这个有着水灵灵双眸以及嫩白苹果脸蛋的小姑娘，有些无法直视…… “……所以，我就躲在上面，也不敢出声。不过我听见那些人说话了，他们好像确实在找什么人。对了，沈大哥，你觉得，如果那些人不是找咱们的，会不会是找之前跟我蹲一棵树上的那个男人的？” 53.第53章 一桩生意（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不知。” “我觉得八成是。算了算了，不想了，”郑小寒站起身来，向沈孤城摊开手：“沈大哥，你那个树枝给我用用，我拿着当痒痒挠使。” 沈孤城额上青筋一爆，然后手里一用力，树枝应声而断，碎成渣渣落在地上…… “啧，干什么呀！”郑小寒觉得可惜，看着地上的碎树枝，啧啧说道：“难得有长得这么齐整的树枝，给我用用不行吗！好在现在身上也不怎么痒了……罢了罢了，他们该等急了，咱们走吧。” 沈孤城看着面前那个走路姿势依旧有些古怪的姑娘，心里一阵无力。 她真的及笄了吗？！ 不对！她真的还是个女人吗！！ 天黑之前，和春班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柳城。因为还没寻到生意，所以刘班主为了节省成本，给大伙寻了一处很是一般的小院子，算是将众人安顿了下来。 和春班的众人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们一进院子，便开始纷纷做起自己份内的事情――收拾家什的收拾家什，整理院子的整理院子。 燕三，小核桃和刘班主，是有着特别的任务的。在和春班没有生意的时候，他们负责上街。一边打听有没有人家最近需要请戏班子唱戏，一边找到热闹的街市当街卖艺。 虽然来说，人家有名声的大戏班子，总归是有自己的固定的戏园子，并且有自己的老客的，可是对于和春班这样的小戏班子，他们现在还没有能力在某处固定盘下一处地方，开自己的戏园子。 所以来说，在没有生意的时候，当街卖艺便成了他们糊口的方式。 燕三是个武生，他嗓子不算太好，可胜在一身好武艺。当街卖艺的时候，他可是主力军，小核桃长得讨喜，又是个孩子，自然是在卖艺时嘴上抹蜜，见谁都说吉祥话来讨人欢心。 如今，和春班里又多了个会功夫的人――郑大寒，而且，他的妹子还是个会说书的。说书与唱戏不同，不需要装备整齐，也不需要锣鼓配乐，甚至连场地都不需要多大要求。只要有口水喝，便可以街角站着说上一天。 当刘班主对郑小寒表达了，希望她跟着他们一块上街讨生意之后，郑小寒有了一丝的犹豫。 不是她不肯，是她有些害怕。 当解说书，毕竟是抛头露面的事情，他们身后可是还有人追杀的，如果注意不当，将人引来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刘班主毕竟负责了他们的吃穿住行，如果连这样的要求都不满足，确实有些说不过去。郑小寒想了想，便想出来个主意。 干脆，她说书不露脸。 郑小寒和刘班主商量了一通，然后寻了一处茶馆。一般比较大的酒楼茶馆里，都会备有台子，游走江湖的艺人，若是路过此地，经常会借了这些茶馆酒楼里的小台子来说书唱曲。这样一来，对茶馆酒楼和江湖卖艺的，两边都有好处。 茶馆酒楼因此多了些生意，而江湖卖艺的，也有了一处赚钱的场所，往后风刮不到，雨打不着。 54.第54章 一桩生意（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这个办法是不错的，因为以前和春班没有专门的说书人，所以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如今有了郑小寒，刘班主倒也乐意去找个茶馆子与其周旋。 当天下午，刘班主便带着郑小寒去认门了。 那个茶馆子不算大，可却恰巧最近台子空闲着。郑小寒委托刘班主弄来面屏风，往戏台子上一挡――她就这么站在台子上，屏风后面，开始说书。 一开始，当郑小寒拱手朝着茶馆里的掌柜的道谢时，没有人当她是一回事。 一般说书人，总该是那些年纪比较大的，见识比较广的，那样说起书来头头是道，抑扬顿挫富有感情，那才好听。可是看面前这个女娃娃，小小年纪，恐怕就连肚子里的书词，都不够一个折子的吧。 不过，那台子空着也是空着，给她用了也罢。 可是后来，仅仅一日，这茶馆里的掌柜的，便彻底对郑小寒刮目相看。 因为郑小寒的存在，这一日茶馆里的生意，足足比往日好了两倍不止。看着那个屏风后面的小个子，一边说着故事，一边手足并用演得热闹，茶客们就算只是偶尔往这个方向瞥上两眼，也会被她吸引，忍不住一段接一段地听下去。 “……昔日里，他们桃园来结拜，白马乌牛祭在地天，头一阵大破黄巾兵百万，二一阵刀斩华雄酒未寒，在虎牢关前一场战，那张翼德枪挑了吕温侯他的那个紫金冠，老黄忠能射百步穿杨箭，那赵子龙一杆长枪令人胆寒……” 郑小寒说起书来，整个人似乎都在闪闪发光。她眉眼手足之间，似乎一举一动都有着戏，话音随着说书词轻缓急促变化不停，还动得在紧张讨巧的地方微微顿住，吊人胃口。 整个茶馆里，茶客们已经彻底被郑小寒所吸引，那个屏风之后小小的身影，似乎有着莫大的魅力，让人们的眼球几乎无法移动。 “啪！”“呔！你这个大胆的奸细少要近前，我们这里有灰瓶炮子要你的命！”郑小寒一句话说完，手里的醒木往桌上一拍，而后话音突而一顿，整个故事戛然而止在最紧张地地方。她话音落了许久，整个茶馆里的人似乎还沉浸在书词之中，过了好久，才有人突然大手一拍，一个“好”字拔地而起。 郑小寒出了一脑袋的汗，她匆匆眯起眼睛，往茶馆子门口看过去。 刘班主还没过来，她是不是结束的有点早？ 不知道刘大哥今天怎么样……他一个堂堂六扇门的捕头，如今居然当街卖艺…… 想想都觉得好笑。 郑小寒正抿着嘴偷乐呢，突然肩膀被人一拍。她回头看去，背后正站着一个肚子溜圆，满脸横肉，却挤出一个油腻腻笑容的中年男人。 “小丫头，书说得不错呀。” 郑小寒眼睛一眯，伸手一拱，客气道：“雕虫小技，赚口饭吃而已。” 那人点了点头，一双精光四溅的眯眯眼上下打量了郑小寒一圈，然后又说道：“你是外乡人吧，来柳城多久了，准备去哪儿？” 55.第55章 一盒胭脂（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我是外乡人，昨日刚到贵地，我们和春班在江湖游走卖艺，没有固定去处。”郑小寒笑眯眯地回答道。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背后有人喊她。再扭头看去，是刘班主带着小核桃，燕三和沈孤城往这里走来。 “我们班主来了。”郑小寒对面前的胖子说完，便扭身转到沈孤城身边，仰头仔仔细细看着他的脸。 ――看我干什么？ 沈孤城用眼神问道。 郑小寒笑眯眯地将目光移向沈孤城的胸口，然后再移回去。 ――沈大哥，你今天学会走江湖神技：胸口碎大石了？ 沈孤城一翻白眼，不去理会郑小寒的调侃。 再看刘班主这里，他此刻已经与那胖子说得热闹了。 “原来是朱员外，幸会幸会。” 胖子摆了摆手，笑得好似十分和气：“这个说书的小姑娘，是你们家的？” 刘班主看了眼郑小寒，然后点了点头：“正是我们和春班的，孩子还小，若是得罪了您哪里，万请见谅。” “哪里的话，”胖子扭头看了郑小寒一眼：“小姑娘说书甚合我意，我想将这丫头赎来我家，专门给我说书……刘班主开个价吧。”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愣住了。 郑小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刚想说些什么，刘班主却率先开口：“朱员外见笑了，小寒这孩子还不大，说书的天分是有一些，可若说她说得有多好，却也不尽然……” “我觉得就挺好。”朱员外眼睛一眯，低头看向郑小寒，眼神里似乎带着些不妙的意味。 沈孤城表情一点一点沉了下来，在他伸手摸向腰间藏着的刀时，刘班主又一次开口说话了：“实不相瞒，朱员外……这孩子与她哥是自由身，与我们和春班并没有签订身契。您看您若是想要请个专门说书唱戏的姑娘，专门到您府上说给您听的话，不如去教坊寻一寻……” 朱员外一听，脸色立刻变了。他一双不大的眼睛瞪向刘班主，一扫之前和气地口吻，居高临下教训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朱某有妻有妾，万不会去教坊找些女表子来污了我家院子！” 刘班主带着和春班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怎么会没见过这样的人！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个所谓的朱员外是个什么意思，只是人在他乡，总归不能惹恼了地头蛇，否则他们这刚停留下歇脚，便又要离开柳城了。 他可是本打算，带着和春班一行人，在这柳城里过了年再上路的。 “这……”刘班主脑子迅速转动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很快有一次扬起，对着那朱员外讨好地笑了：“若是想听我们小寒说书，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些日子小寒便会在这茶馆里说上一阵子，您若想听，随时来就是了。” 朱员外冷哼一声，然后似笑非笑看向郑小寒：“姑娘，既然你没有与这戏班子签身契，那直接来我家如何？” 沈孤城终于没忍住，他动作极快，周围的人几乎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再一眨眼时，沈孤城已经将手里的刀架在了对方的满是肥肉的脖子上。 56.第56章 一盒胭脂（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大……大胆！”朱员外吓了一跳，立刻叫了出来。随着他的话音，突然从茶馆四处窜出来好多家丁打扮的壮汉，一个个手里带着利刃，冲了出来。 郑小寒心里一突，她四处看了两眼，发现周围的人已经全部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她心里一急，赶紧拽了拽沈孤城的衣裳下摆。 “朱员外，您原谅我哥，他是个莽夫。”郑小寒一边用力拽沈孤城的衣裳，一边对着那胖子说道：“您能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只是我们和春班如今生意不好，大伙还等着钱过年……” 沈孤城感觉到郑小寒在拽他，可他却并没有放手。面前这个胖子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他恨不得立刻宰了他。 朱员外见自己的家丁已经围了上来，顿时有恃无恐起来。他斜着眼看着沈孤城，然后冷笑着开口：“还真是个贱民，半点规矩都不懂。不过既然是你开口求情，那我也不与你们计较。你只要来我家，那今日之事，本员外既往不咎。” 郑小寒见拽不动沈孤城，干脆下力气朝着他的腰一掐。 她见这员外还不死心，眼珠子一转，开口笑着回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和春班自然感激不尽。朱员外您看，您在柳城有这般名望，这年肯定也是要过得热热闹闹的才是。不如这样，您请了咱们戏班子到您府上搭台唱戏，小女子最后说几段书，当是白送，赔给您的，如何？” 朱员外咧嘴乐了，伸出粗短的手指，朝着郑小寒点了点：“小丫头倒是鬼机灵。你给你们班主拉生意，都拉到本员外头上来了。也罢也罢，只要你来，请你们一个班子的人来搭台唱戏，也不是不可以……” 话说到这里，气氛已经稍稍缓和了下来。刘班主心脏砰砰直跳，直到此刻，才敢上前一步，伸手捏住沈孤城的刀，将它拉开。 “朱员外果然豪爽，既然您开了口，那么咱们和春班自然全力以赴。您看，今日茶水小的请您，您是否能赏个脸，跟小的说说去您家唱戏的具体要求？” 沈孤城眼睛紧紧盯着朱员外，手里的刀却缓缓收了起来。郑小寒拉着沈孤城赶紧往后退了几大步。 刘班主弓背哈腰地请朱员外往茶馆子二楼雅座去了，他一边对着那胖子恭维赔笑，一边将一只手背在了身后，瞧瞧对郑小寒摆了摆。 这是让他们赶紧先走。 郑小寒当然明白，她拉着沈孤城，对燕三点了点头，三人立刻离开了茶馆。 走出十几步远，郑小寒回头看了看，确定已经远离了是非，这才松了口气。她眼睛一瞪，伸手猛地抽了一下沈孤城的后背：“你刚才亮刀干什么！” 沈孤城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表情很是难看，只随意瞥了瞥郑小寒，没有回答她。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引人注目的！先不说得罪了地头蛇，咱们往后日子不好过……”郑小寒说到这里，声音便低了下来：“如果你动静太大，给人留下了印象，到时候被锦衣卫顺藤摸瓜找到了，咱们可怎么办！” 57.第57章 一盒胭脂（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说完，还偷看了一眼不远处跟着的燕三。燕三似乎没有留意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表情很是不好看，正时不时回头往茶馆看去。 一边往和春班走，燕三一路都沉默不语。郑小寒虽然心里有些忐忑，可看到沈孤城和燕三都一脸严肃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像想通了什么，燕三走到了郑小寒身边，郑重地说“小寒，你放心。我们和春班再不会发生那种事情了。” 郑小寒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说的，是胡灵。 曾经胡灵便是因为遇到了这种人，结果出了那样的事情，想必燕三是想到了往事，所以才这么说的。 想到这里，郑小寒心里突然对胡灵同情了起来。 “你放心，我很机灵的，不会让那种人占到便宜。”郑小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这样安慰燕三。燕三神色复杂地看了郑小寒一眼，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郑小寒低头想着事情，突然鼻端闻到了一阵水粉香气。她扭头一看，抬头便是一处胭脂水粉店。 “等会，”郑小寒停下脚步，开口对燕三和沈孤城说道：“我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好。” 沈孤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心中觉得古怪。 ——买这种东西做什么？ ——啊……她也是个姑娘，大约姑娘都会爱这些东西吧。 燕三与沈孤城对视一眼，站在水粉店门口等着。这一左一右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如此突兀地站在水粉店的门口，倒是十分显眼。 “老板，你们这卖的最好的胭脂，是哪一款？”郑小寒进门便问，一边的小二迎了上来，倒是没有因为郑小寒的年纪和穿着而小瞧她，依旧笑语殷殷地说道：“如今卖的最好的胭脂，都摆在那边儿了，姑娘过去瞧一眼？” 郑小寒点了点头，走到了那一排摆在架子上的胭脂旁边。 “姑娘皮肤白皙，用这种微带着点儿桃红的胭脂，最是合适了。”小二指着一个小盒子，拿起来放在郑小寒的面前。 郑小寒摇了摇头：“不是我用——年纪比我稍大一点，皮肤有些发黄，不过倒是很细腻的……您给推荐一款？” 小二听言，便放下了手里的胭脂，指着另一盒说道：“皮肤微黄的话，那倒是不适合这种颜色——这边这盒带点儿黄的，若是皮肤并不算很亮的话，涂在脸上倒是更加自然。” 郑小寒伸出手指，轻轻从胭脂盒子里抹出了一小点儿，涂在了手背上。她将手背往远处一放，眯着眼瞧了瞧，然后点了点头。 “这香味儿也不错，是茉莉花香的，您闻一闻，中意不中意……”小二接着说道。 郑小寒眨了眨眼，往后退了两步，将身子往门外一探：“三哥？” 燕三扭头看去，郑小寒继续问道：“你知道胡灵姐喜欢什么香味儿么？” 燕三眨了眨眼，挑眉想了一下：“好似是喜欢夜来香的香味儿……齁甜齁甜地，还说我不懂……” 郑小寒咧嘴一笑：“知道啦。” 她转身，问向店小二：“可有夜来香味的胭脂，又比较适合黄皮的？” 58.第58章 一盒胭脂（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店小二想了想，然后笑了：“有倒是有……只是价格略贵了些。您要看看吗？” 郑小寒一听，心里有些哆嗦，她问道：“贵……是多少钱？” “您看，这边架子上摆着的，都是一两银子两盒的，再往上面一些，那是一两银子一盒的。您若想要的那种夜来香味儿的胭脂，咱们店里一共就一盒——在最上头，那是三两银子一盒。” “三两银子？这么贵！”郑小寒吓了一跳。 按照现在的物价水平来说，两个铜板能换一个馒头，而一两银子需要一千个铜板……换算到现代来说，按照一块钱一个馒头来算，那么一两银子就是五百块钱。 小小一盒胭脂，居然要卖一千五！ 这现代再大牌的彩妆，一个腮红也不会贵过一千块啊！ 郑小寒心里犹豫了，她身上一共也就四两银子，还是家里最后的银钱，如果买了这个胭脂，那…… “姑娘若是买了那盒胭脂，那么小店额外送您一盒珍珠粉。”小二看得出郑小寒的犹豫，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您放心，小店的胭脂别说在这柳城了，就是走到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郑小寒一叹气，眼睛一闭，伸手指了指那个放在最高处的胭脂：“买买买！将它拿下来！” 小二脸上顿时笑成了花，立刻喊人将那胭脂取了下来。 郑小寒肉痛得紧，她呲牙咧嘴地接过胭脂，仔细瞧着——盒子倒是特别精致，看得出这盒胭脂的贵重，而且香味确实特别——果然如同燕三所形容地一样，齁甜齁甜的…… “我买了你这一盒，你多送我些东西呗！”郑小寒开始讨价还价：“你家还有什么香粉之类的，多送我些，我回去拿给姐妹们看看，到时候总归少不了到你们家来买的。” 小二一听，心里也开始琢磨——能一口气买下店里最贵的胭脂，想必往后也是有水粉胭脂要采购的。若是能按照她说的一样，给她们这一群姐妹留下好印象，或许多送些小份的水粉香粉什么的，也不会亏。 这么一想，小二便一咬牙，抬头对郑小寒说：“姑娘您等着，我去问问掌柜的。” 郑小寒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郑小寒拎着整整一小袋子出了门，她身上因为沾上了各种香味儿，气味格外浓重。沈孤城眉毛一皱，显然很不能理解。 “……你身上最好别留这些香味。”沈孤城说道：“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燕三倒是呵呵笑着：“小姑娘爱美也是正常，小寒姑娘，你喜欢胭脂水粉这一类啊？” 郑小寒摇了摇头，也没解释什么，便率先往前走去。 回到了和春班，郑小寒拎着小袋子便往胡灵的房间里走。说句实话，郑小寒原本并不喜欢胡灵，不仅仅因为她的张扬跋扈，更是因为胡灵明显对她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不过，想到她曾经经历过什么，郑小寒又有些心软——她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就是放在现代，十三四岁便被人强占了身子，对于一个姑娘来说，也是莫大的打击。 更何况，是在这封建而又对女人格外不公平的古代呢？ 59.第59章 一盒胭脂（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胡灵姐，你在吗？” 郑小寒站在胡灵房门口，敲了敲门。 胡灵正在房里吊嗓子，咿咿呀呀地好不热闹，她自然是听见了门外的声音，她的身子一顿，眼珠子一转。 门外头的，可是那个丫头？ “这平白无事的，她来找我做甚？”胡灵只这么一想，心里也有些嘀咕：“难不成，她是来找我算账？” 上一次给那个丫头下了药，虽然不是什么特别伤身子的狼虎之药，可见她身上痒痒了大半日，到了最后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气是出了，可出完了又挺后悔的。 郑小寒站在门外，听门内的声音一顿，然后又装若无事地继续了下去，她虽不知里头到底听没听到，可就这么一顿，她便心里又生了些犹豫。 自己真是犯贱，这不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想到这里，郑小寒便觉得自己手机的胭脂有些烫手，那股子夜来香腻人的香气飘到她的鼻子里，呛得她眉头直皱。 烦人，不开门拉倒！ 郑小寒拧着眉，拎着小袋子转身离去。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没过多久，院子里飘出了饭菜的香气。戏班子里拉二胡的大爷手艺着实不错，就是粗茶淡饭，也能做得让人食指大动。 “咦？我爹怎的还没回？”小核桃拿出碗筷，放在院里的桌上，扭着身子四处张望片刻，然后拍了拍郑小寒的肩膀，问道。 郑小寒这时才发现，原来刘班主一直还没回来。她皱了皱眉，将手里的菜放在桌上，往门口走去，将身子探出门去。 “我爹晌午时候，是去茶馆找你了吗？怎的你和三哥都回来了，光我爹没回来呢？”小核桃跟着凑上来，问道。 郑小寒不知该怎么解释，好在没等小核桃追问，巷子的那一头，已经出现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小核桃先是眼睛一亮，踮起脚朝着那个方向招了招手，没一会儿，他的表情一僵，然后突然拔腿往那个方向跑了起来。 “爹？…爹！你这是怎么了！”小核桃冲了过去，他看着被一个陌生小伙子背着的刘班主，瞪大了眼睛问道。 郑小寒也吓了一跳，她赶紧跟着跑出来，迎了上去。 背着刘班主的，是茶馆的小二，他一看见郑小寒，似乎才松了一口气。“郑姑娘，你们班主我给你送来了。也不知怎么的，他竟得罪了朱员外。”小二说着话，将已经不省人事的刘班主扶给迎上来的燕三。 郑小寒看着刘班主，几乎吓出了声：“怎么会这样！”不怪郑小寒大惊小怪，实在是刘班主现在太过狼狈，不用想，这也是被揍得狠了。 “谁知道呢！我这干活干得好好的，突然一声响，你们班主就从楼上滚下来了。”小二说着，一边松了松筋骨：“后来从楼上下来一群朱家的家丁，上来就揍，你们班主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郑小寒皱着眉，一边听着小二的话，一边心直往下沉。 看起来，还是连累了刘班主。 “对了，”小二话头一转，扭头对郑小寒开口：“我们老板说了，郑姑娘你说书确实不错，我们老板也很欣赏你和你们班主，只是…” 60.第60章 一盒胭脂（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只是，咱们茶馆儿店小，那朱员外在本地势力极大，确实得罪不起。”小二说着，似乎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他看了郑小寒两眼，接着说道：“更何况郑姑娘你现在已经得罪了那朱员外，别说来咱们茶馆了，就算你现在出门，都得小心着点儿。” 郑小寒脸色很是难看，她没办法责怪茶馆的小二，更何况人家如今将刘班主送回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趋利避害，是人们生存的本能。 她向茶馆小二道谢，目送人家离开之后，便随着燕三，送刘班主回屋。刘班主整个人昏昏沉沉，一看就是被打得不轻。郑小寒看着被揍得脸上鲜血淋漓的刘班主，心里有些担心他会脑震荡。 “我去请大夫，你们帮我看着我爹。”小核桃将被子盖在刘班主的身上，起身便说。他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往门外撒腿就跑。 整个戏班子的人全部都围进了这个小小的房间之内，没有人再有心思吃饭。 “怎么回事？晌午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被打成这个样子？”有人问。 燕三看了一眼郑小寒，抿着嘴摇了摇头。 “咱们才来这柳城，怎么就得罪人了？还想着在这过完年再走，如今看来，怕是不得不离开柳城了。” “可是这院子，咱们可是交了三个月的租子呢！也不知人家肯不肯退钱，八成是退不来了吧？” “如今还管什么租子，现下还是想想怎么保身吧。听刚才那个小伙计的话，好似对方也不是什么善茬。唉……快收拾东西吧，等着班主稍好些，早点走得好！” 众人七嘴八舌，就连胡灵都忙活着给打了热水，为刘班主擦了擦脸上的血水。人群里，沈孤城的表情一直阴沉着。 “里头有人吗？”正当众人商量着的时候，院子外头响起了声音。燕三一抬头，率先走出了屋子，往院门口去了。 “请问……你们找谁？”燕三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的三四个男子，问道。 那几个男子，身上穿着一样的灰蓝色短袄，脸上似笑非笑，也不说话，递给燕三一张帖子：“我们主子说了，下午跟你们班主有了点儿误会，可是说好的事儿也不能不算数。喏，这是帖子，三日后请诸位准备好了，来朱家摆台唱戏。” 燕三一愣，看着几人面色不善，终于还是接过了那张请帖。 “帖子送到了，告辞。”几人将帖子递给燕三，然后懒散一拱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院子门口。 燕三手里拿着帖子，感觉这张纸似乎有千金重。他脚步沉重地走回屋里，众人的目光便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外头是谁？……你手里拿着啥呢？” 燕三抬头，目光有一次落在了郑小寒的身上：“……是朱家来人，三日后让我们去朱家摆台唱戏。” 房间里陷入沉默，片刻之后，众人哗然。 “这是盯上咱们和春班了啊？” “糟了，这下连走都走不掉喽！” “到底是咋回事？燕三你倒是说清楚啊！这个朱家怎么会跟咱们一个小戏班子不对付的？” 61.第61章 一盒胭脂（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没有说话，他转身走出了房门。 郑小寒此刻心中乱成一团，她没有留意沈孤城的去向，当众人的目光渐渐落在她身上之后，她抬起头，咬了咬下唇，朝着众人鞠了一躬：“是我惹来的麻烦，这事我来解决。” 说罢，她转身离开房间，往她与沈孤城的房间去了。 众人唏嘘不已，大约也猜到了怎么回事。虽然嘴上不说，可大家却在心里嘀咕成了一团。大伙私下追问起燕三来，燕三实在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大约解释了一下下午发生的事情。 众人哑口无言，目光有意无意往胡灵身上瞥去。 唯独胡灵面色没有什么大变化，她沉着脸，一直小心擦着刘班主脸上的污垢。 “都别吵吵了，要说话出去说去！”片刻之后，胡灵也忍不住了，她眼睛往旁边一瞪，声音尖锐：“没瞧见班主现在还没醒吗？非得让他耳根不清净才好？” 整个和春班里，没有人跟胡灵计较，他们被呛了之后，也只是吧咂吧咂嘴，乖乖出了屋门。 房间里，很快便只剩下晕厥中的刘班主，以及手里越来越不耐烦地胡灵。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胡灵嘴里一边骂着，一边一遍又一遍地洗着手里的帕子。她的表情变化了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院子里，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可是和春班里，这日却没有人再有食欲。夜渐渐深了下来，沈孤城不知道去了哪里，可郑小寒却也没有心思去想他去了哪儿。 此刻，她正端坐在门坎上，对着面前一块磨刀石，一边嘴里嘀咕着，一边仔仔细细磨着一把剪刀。 本想着，跟着这个戏班子，她和沈孤城总归会走得顺利一些。可谁想到，这路上都能遇到这样的事情，简直倒霉！ 可是，让她放下和春班里的人，连夜偷偷离开……她又做不到。 是和春班里的众人接纳了他们，让他们有地方住，有热汤热饭吃，她怎么可能抛下他们一走了之？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因她而起！ 郑小寒磨完了剪刀，抬头往屋外看了看。 沈孤城怎么还不回来？ 她要跟他商量商量，明日她直接去那个朱员外家里，让沈孤城暗中跟着她，大不了她就弄死那个臭不要脸的肥猪，总归不可能让他占了自己的便宜。 而和春班……她想，他们大约是呆不下去了。 郑小寒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她借着微弱的烛光，又看了眼手里的剪刀――都怪自己冲动，傍晚的时候干什么要去买胭脂？要不是钱都花光了，她肯定要去买一把小巧的匕首带在身上防身的……可是现在，她只能找出这把剪刀凑合凑合了。 此时此刻，胡灵已经将手里的事情交给了小核桃，送走了大夫，胡灵这才算是歇了一口气。 虽然平时胡灵嚣张跋扈的，可是对刘班主，她还是很尊重的。毕竟对于胡灵来说，刘班主可以说是再生父母，若不是刘班主收留了她，说不准她早就在哪个窑子里成了个不入流的妓子了。 62.第62章 一盒胭脂（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胡灵走出了房门，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星星。没一会儿，一股幽香飘入了她的鼻子。 “谁在那里？”胡灵眯着眼，看见了黑暗中墙角站着的一个身影，她眯了眯眼，开口问道。 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那是燕三。燕三表情虽然不是很好，可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看样子那幽香却是从那个小袋子里飘出来的。 胡灵一笑，掏出拍子闪了闪自己的脸：“哟……这香味儿……” 燕三不说话，走到了胡灵面前，将小袋子递给了胡灵。 胡灵一笑，伸手接过袋子，从布袋子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借着幽暗的月光一看，然后笑意更深了些：“怎么着，燕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呀~” 燕三轻叹了一口气，指了指那个袋子：“这可不是我买的。” 胡灵正摸出了一盒胭脂，放在鼻子底下笑眯眯闻着呢，听到这话，扑哧一乐：“干嘛，还不好意思？啧啧……这个店的胭脂，可不便宜呢！” “这真不是我买的，”燕三扭头，往不远处看了看：“傍晚的时候，小寒姑娘回来的路上，去挑的这些东西。她本就是个不施粉黛的姑娘，再加上她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专门问我你喜欢什么香味儿，我想，这些八成是她准备送你的。” 胡灵一愣，眨了眨眼，看向燕三：“她？” 燕三叹了口气：“是。可是晚上又发生了这么多东西，估计她也没有心思将这些东西送给你了。我看这袋子就丢在你房门口不远处，便给你拿来了。” 燕三说完，抬头看了胡灵一眼：“那小姑娘人不错，你也……别太为难她。” 胡灵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想起来，傍晚的时候，郑小寒曾经来敲过她的门。 难不成，那时候其实是那小姑娘想来送给她这些胭脂水粉的？ 燕三没再理会愣在原处的胡灵，他心里满是心事，只是扭头默默走了。 胡灵手里拎着小布袋子，站在原地成了一根木头。鼻端，是一阵阵浅浅的夜来香香味…… 这一夜，郑小寒睡了个踏实。 再严重的事情，她郑小寒也经历过，不就是去跟个胖子对峙吗，她还怕了头猪不成？ 事情因她而起，她不出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么？ 天儿还不亮，院子里吊嗓子的还没起床，郑小寒已经醒了。她穿戴好衣裳，看了眼房间里另一张床――床上被子整整齐齐地叠着，看起来沈孤城居然一晚上都没回来。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提笔留了一张小纸条。 希望沈孤城能早点看到这张纸条，然后去朱家找她――不然，她还真不好说这一去能不能回来。 将昨晚上磨得锃亮的剪刀往棉袄里一揣，郑小寒便出门了。 朱家住在哪里，昨日的“请帖”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那地方离着和春班暂居的小院子很远，正好处于柳城的两个极端。郑小寒算着时间，这么徒步走过去，起码也得到晌午了，可是身上没钱，她没法子搭车请轿子――能怎么办呢，走呗！ 63.第63章 一伙怪人（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天色还早，街上没什么人。各个街边的店铺刚刚开门，大街上显得有些冷清。郑小寒一个姑娘家，这么一大早便走在街上，实在是有些扎眼，她努力低着头，沿着街边往前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走了不到一刻钟，郑小寒的心里便有些发怵了。她几乎开始后悔，自己这样子实在是太过逞能。她不会功夫，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就这么带着一把剪刀，走着去自投罗网…… 愚蠢！实在太过愚蠢！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报官？ 不可能！朱家还没怎样呢，她报官要说什么？ 等着三日后跟和春班一块去？ 那有什么区别？还多赔上和春班的那些人！ 如果现在去了，实在不行，她就威胁那头猪逃跑，这样一来所有罪过还能只落在她头上，将和春班给撇出去。 只要沈孤城能及时赶到，他功夫那么好，肯定能救她出来。到时候他们就一走了之。反正躲一伙人也是躲，躲两伙人也是躲…… 郑小寒一边想着，一边唉声叹气。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不论怎么算计，这一趟都是凶多吉少…… 倒霉！太倒霉了！ 想着想着，郑小寒的肚子便饿了起来。 起码还有好几里的路好走，早上一激动走得太早，也没找点什么垫垫肚子……郑小寒想着，扭头往街上看了看。 买两个包子吧…… 郑小寒刚想到这里，便看见身后一伙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他们面前的摊子前面。郑小寒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多看了他们几眼。 ……两个包子够不够吃呢？要么三个？ 郑小寒拖着脚步，往包子摊上走去。 “伙计，三个三丁包。”郑小寒说着，将手往怀里摸去…… 身上还剩一两多的银子了，剩下的都在沈大哥那里。也不知沈大哥昨晚上跑到哪里去了……对了，昨天她脑子抽风，三两高价买来的那盒胭脂，被她放到哪里去了……？ 不对！ 不对不对！ 郑小寒手里一顿，眼睛突然瞪大。 她身子僵在原处，好半天才敢偷偷扭头，最小幅度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那伙人果然不对头！ 一群大男人，挤在卖胭脂的摊子面前做什么！ 郑小寒头皮一阵发麻，她斜过身子，小心翼翼往那个方向看过去――那个男人腰间别着的……不就是沈大哥所说的那个什么绣春刀？！ 卧了个大槽，这时候让她遇到追杀的人，这不是坑爹吗！ “姑娘……包子你还要不要？”面前卖包子的小二，手里举着用荷叶包好的三个包子好半天了，都没见面前的姑娘伸手来接。他有些不耐烦，只好开口问道。 郑小寒被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要……”说着，她掏出银子，哆哆嗦嗦数出伙计所说的铜板数，递给那伙计。 伙计接过铜板，眼睛随意一瞥，便将铜板往大锅后头的竹篓子里头一丢，不再去理会郑小寒。郑小寒一边留意着那个方向，心里一边对着自己大吼。 淡定！淡定…… 淡定毛线啊！沈孤城，老娘需要你的时候，你特么跑到哪里去了！？ 64.第64章 一伙怪人（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卖包子的小伙计，在这街上卖包子已经四五年了。这一日早上，是他头一回遇到这样奇怪的客人。 买了三个包子，也不走人，就这么站在蒸笼面前，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包子。这寒冬腊月里，包子放在手里，没一会儿就会冷掉。 他好心让她进店里吃，可这姑娘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说什么都不进门。 就这么站在街边，就在自己身边，在排着队买包子的街坊中间，一小口一小口战战巍巍地吃着包子。 要说她不爱吃包子吧，这吃得那叫一个虔诚；可若说她爱惨了自家的包子――可有谁吃爱吃的东西时，一副要哭不哭哆哆嗦嗦的样子？ 伙计百思不得其解，只要摇了摇头，放任她自便了。 郑小寒已经开始咬第三个包子了。 她快撑不出了…… 怎么办怎么办？那些人似乎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往她这里看了……是知道她发现他们了吧？说不定一会儿就要扑上来，当街抓住她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跑又跑不过他们，总不能扭头噗通一跪，眼泪鼻涕地求他们放过她吧？ 神仙菩萨圣母玛利亚，她郑小寒错了……她真的知错了！她就不应该离开沈孤城，她就应该死死抱住沈大侠的大腿，不离开他分毫！ 这个世界太过凶险，郑小寒她好想回家…… 郑小寒一口一口嚼着包子，又一次瞧瞧扭头，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正正巧与一人的目光相对。 完蛋了！ 郑小寒将手里的半拉包子往外一丢――这回再不跑，就是傻子！ 果然，那伙人似乎终于研究完了胭脂，在胭脂摊子老板吓尿了裤子的前一刻，齐齐转身，快步往郑小寒的方向跑来。 郑小寒扯开膀子没命往前跑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副要去奥运会为国争光的架势――这可是逃命啊！ 可她短胳膊短腿的，哪里跑得过那伙身手了得的锦衣卫！拐过一个小巷子，郑小寒刚想往别人半开着的家门里钻，便觉着自己后领一紧――她被生生拽了一个趔趄。 “抓错人啦抓错人啦……我不是我……啊不对，我不是你们要抓的人！放开我！” 郑小寒一边挣扎着，一边死死扒着人家门框不撒手，身后的锦衣卫也不管太多，一人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刀…… 他们的任务从来不是抓住这个姑娘。 而是杀了她。 “铛……”突然一声响，那眼看着要落到郑小寒脖子上的绣春刀突然一偏，手握着这把刀的人身子一歪，似乎被某种大力推搡，手被震得虎口裂开，渗出鲜血。 再看落到了地上的那把绣春刀――那柄造价不菲的狭长刀身上，竟被生生砸出了一个凹陷出来。而一个金属圆球，此刻正落在一边，滚动个不停。 众人一愣，包括郑小寒都傻在了原地。没等这群锦衣卫反应过来，足有十来个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将众人包围了起来。 郑小寒被抓在一人手中，而两伙人却没有人有动作。 敌不动我不动。 敌不动……她郑小寒动。 65.第65章 一伙怪人（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扭了扭身子，想悄然无声地从抓着她后领的锦衣卫手中解放自己，假装自己是个路人只是路过打酱油，让这两伙人相爱相杀去吧…… 谁想，她只刚刚一动，却好似不小心按下了什么快进键一样，原本互相瞪着比谁的眼睛大的两伙人，突然齐齐动手，厮打在了一块。 锦衣卫纵然使用的，依旧是他们的绣春刀，而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那伙黑衣人，使用的兵器却十分古怪――似乎是鞭子，可这鞭子却有着金属的光泽。 看着这鞭子抽在了一个锦衣卫的身上，郑小寒脸上一扭曲，自己身上都似乎隐隐作痛。突然一个大力，郑小寒被人一拽，她的衣领顿时被撕裂，顺着领子，整个棉袄的一半都被扯了开来。 然后，她被拽到了黑衣人的中间，那伙黑衣人似乎立刻改变阵型，以郑小寒为中心，严密地将她保护在了中间。 锦衣卫几人不是傻子，他们人数没有黑衣人多，且这里动静过大，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他们手里拿着兵刃，缓缓往后退去。 没一会儿，几个锦衣卫已经互相交换了眼神，然后瞬间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郑小寒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这口气还未完全舒缓出去，便又提了起来。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周围的黑衣人…… “沈大哥？”郑小寒试探着开口。 可是黑衣人中，并没有人回答她。 不是沈孤城，那这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么……会与锦衣卫对抗，来保护她呢？难道另有什么企图？ 郑小寒的脑子，在一瞬间迅速飞快地旋转了起来，她的眼睛闪烁着不明的光――这伙人，不知是敌视友，如果只是脱离虎穴又入狼窝，那她岂不是还没有脱离险境？ 想到这里，郑小寒想溜了…… 她看着这一伙黑衣人，正四处寻找着可疑的人物，她脚底抹油，偷偷往巷子外头摸…… 可事情总是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不等她挪出一米，身边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便迅速将她一拎，提着她便往上轻轻一跃…… 妈呀……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 “小寒？出来吃饭啦！”小核桃照顾了自己老爹一晚上，如今眼睛有些惺忪。临到快天亮的时候，刘班主已经醒来了。 见老爹醒来，他也算松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饿――昨晚上因为担惊受怕而没有吃晚饭，而此刻过了一晚上，这顿早饭，他可是得好好填饱肚子。 “小寒？”小核桃走到郑小寒的房间门口，疑惑地敲了敲门：“不是还没起吧？平日里他们兄妹倒是起得早，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病了？” 小核桃敲了一会儿门，却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他抓了抓后脑勺，推门进去：“我可进来了啊！” 屋里，并没有他们郑家兄妹的身影。 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而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小核桃拿起纸条，挑出自己认识的字来念了一遍，然后眼睛越瞪越大，最后跳脚往门外奔去。 “不好啦！小寒独个儿跑去，找那个姓朱的员外算账啦！” 66.第66章 一伙怪人（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整个和春班乱作一团，大伙七嘴八舌地围着小核桃，眼睛盯着那张纸条看。 “啊呀，小寒这个丫头，平日里看起来笑眯眯的挺好脾气，这一遇到事儿，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哟！” “这可怎么好，她这一去，岂不是凶多吉少！” “可是……就算她不去，后日咱们也得去朱家的吧。”有人说出了这一句，大伙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个姓朱的，要的不就是她？” 人们纷纷闭上了嘴巴，那个姑娘，这么做虽然看上去莽撞――可确实是保住了他们和春班一大家子。 有人开始叹息了起来，就连燕三，都毫无办法地皱着眉头，盯着那张纸条沉默不语。 “哼……一群大男人，屁用都没有。” 这一句话一出来，众人的目光便纷纷落到了说话人的身上。 胡灵寒着脸，似笑非笑地盯着周围的人，她的表情虽然并不严肃，可周围的人，却不知为何不敢直视。 “不就是个男人，他要什么，给他什么就是了。”胡灵又是冷哼了一声，朝着众人一翻白眼，转身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谁都没有说话，大家似乎同时想起了什么――十年前，胡灵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或许，当时的他们也是像今天这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却谁有没有站出来的勇气。 那年的胡灵，还不到十四岁。 花骨朵儿一般的年纪，还未等开放，便已被摧残。 没过多久，胡灵的房门一开。 她穿着她最爱的绛红色棉袄，棉袄下面是一袭暖黄掐腰长裙。她双眸依旧带着媚意，颊边一抹靓丽的红绯――依稀飘着夜来香腻人的甜香。 “若还有谁像个男人，便将骡子车给我休整休整，送我去朱家，将那丫头给要回来。” 人们面面相觑，都明白了胡灵的打算。 燕三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看向胡灵：“你……你呢？” 胡灵嗤笑一声：“我？我什么我？八百年前就不是什么清白身子了，去了多说些好听的，软和话给那姓朱的听，若是运气好，便能把那丫头给换出来。”说罢，她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看着燕三，声音里拖长了说道：“怎么，燕三哥哥，舍不得我？” 燕三沉默。 而胡灵双眸之中的灵动，也在这沉默之中，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一刻钟之后，和春班唯一的一辆骡子车，便从宅子的大门口被驶了出来，坐在车板子上驾车的，是一脸阴沉的燕三。 可骡子车里，一个甜腻婉转的声音，正轻轻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 郑小寒觉得自己像块破布，快被人扯得风中摇摆了。当双脚落地时，她好像觉得自己的脑子还在天上飘一样。狠狠甩了甩脑袋，她这才回过神来。 在他面前，七八个黑衣人已经分开两排站好，低着头一副严肃地模样。而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却是一个古怪的院子门口。 一个黑衣人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敲门。 慢敲两下，快敲三下，而后张开手掌拍了一下。 没一会儿，门便打里头打开了。 67.第67章 一伙怪人（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黑衣人拽起郑小寒的胳膊，将人往屋里架。郑小寒知道自己挣扎也没办法，决定还是少给自己找点麻烦，干脆也不动弹了。 越往院子里走，郑小寒觉得越是古怪。 “我说……几位大哥？”郑小寒忍不住开口：“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没错，找的就是你。”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丝笑意，听起来很是年轻，仿佛并没有什么恶意。 郑小寒扭头看去，便瞧见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男人。他脸上带笑，肤白貌美，个子虽然不高，可笑起来那双眼睛眼角里，却带着深深地笑纹――郑小寒不仅看不出他的年龄，甚至看不明白他的表情。 那人朝着黑衣人扬了扬下巴，架着郑小寒的黑衣人便立刻松开了手。 郑小寒不动声色打量着这男人，而这男人，也同时光明正大地看着郑小寒：“就是你啊……呵呵，倒是也不像义父，他老人家是怎么确定，就一定是你呢？” 郑小寒眨了眨眼，将这句话放在肚子里琢磨了好久，也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男人脸上一直笑着，可郑小寒却能从他的双眼中，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个人并不喜欢她，可却暂时对她没有恶意。 “你要进京是吧？”男人朝着郑小寒一扬下巴，那眼角睨着她问。 郑小寒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只是机警地看着这男人，并没有回答。 男人嗤笑一声：“还挺凶呢。……我说，你若要进京，便跟着我一块走，我能保你在入京城之前一路上的安全。” 你谁啊你！上来就要人家跟你走！ 她郑小寒是这么随便的女人嘛！ 郑小寒坚决摇了摇头。 男人也不坚持，只是斜眼看了看身边的黑衣人，接着对郑小寒说：“你不乐意就算了，反正义父交代的事情我算做完了。喏……拿着这个。” 说着，男人接过身边黑衣人递给他的一个布袋子，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便丢到了郑小寒的怀里。 郑小寒立刻接住，伸手一摸，脑子里嗡地一响。 银银银银银子！ 好大一包银子！ “这里头有碎银子，也有银票，七七八八加起来，拢共一百两。你收收好，莫要掉了。这些够你舒舒服服去京里了。”男人说罢，又上下打量了郑小寒一眼，最后似乎有些嫌弃：“指不定是不是你呢，给你这些银子就够意思了，莫要不知足。” 说罢，男人转身就走，而那群黑衣人，大半夜跟着那男人往屋里去了。 郑小寒傻在原地，各种不明所以。 这是天上掉下来个散财童子，莫名其妙就会给别人大堆银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觉得今天一早过得这么玄幻呢！ 没等她从痴呆中回过神来，那个将她架进院子里的黑衣人，便有一次驾轻就熟地将郑小寒一架，利落地丢出了院子门。 那两扇看起来不起眼，却颇是有些古怪的院子门，便在郑小寒的面前轻轻地关上了，郑小寒张大了嘴，手里依旧捧着那个钱袋子。 她是不是在做梦？！ 68.第68章 一包银子（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失踪了几乎一整天的沈孤城，此刻正快马加鞭往回赶着。 作为一个捕快，他手里能使用的权利实在是非常有限，可是沈孤城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当着公差拿着皇粮混日子的家伙，他身手极好，水平远远高于整个六扇门……这意味着，他在江湖上，也一定有些声望。 可是，无论江湖中如何流传着这样一位“京中神捕”的名号，沈孤城却是从来不在意的。 但是不在意，并不代表他不会去利用。 特别是像现在，他丢失了代表公家身份的令牌，也无法正大光明地以公家的身份出现在官府的眼皮底下的时候，江湖身份，便成了他极好用的利剑。 江湖身份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却能够帮他解决一些问题。 比如，如何不显山不显水地解决朱家。 失踪的这一日里，他去找人卖了个人情。 柳城周围，有个山寨，名叫绿林山庄。这寨子并不大，江湖上名头也不够响，可是处理朱家这样的小事，这样一个寨子却绰绰有余。 此时此刻，在他的马匹后头，跟着的便是浩浩荡荡整个绿林山庄上下七十三个汉子。他们各个手提阔口大刀，胯下是各色骏马，一路随着沈孤城，从三十里外的山寨，往柳城奔来。 “那个老朱家，老子早就看他不爽了！若不是年年上交银钱还算老实，否则兄弟们早就踏平了他家。” “不远了不远了，进了城不远便是！” “兄弟们，咱们随着沈大人冲进去，抢到的都是自己的！” 沈孤城并没有说什么，一马当先冲进城门。 看城门的守卫，各个都是人精。若说一两个散碎响马，那他们确实不怕，大不了抓了送官便是。 可是，这不远处踏尘而来的，却是整整七十多个壮汉！ 守卫怕得不行，刚想招呼着关上城门，便听一个粗犷的声音朝着他们大吼：“谁敢给老子关了城门，老子便将谁的脑袋拧下来挂城门上！都让开，别脏了爷爷们的路！” 守卫们不敢动弹，只好赶紧让开身子，蜷缩在城墙边上，被重重马蹄扬起的尘土呛了个灰头土面。 一群汉子冲进了城门，整个柳城被吓得鸡飞狗跳。 这不是绿林山庄的响马们！这群响马从来都是劫富济贫，从未来过城里，今日是哪里不对，怎么会突然来了柳城！ 百姓们纷纷躲闪，各自回到家中，生怕殃及自家。 沈孤城依旧在最前，他管不了这么些许。 必须给那个姓朱的一点颜色。 必须。 马匹嘶鸣，一群人马似乎蝗虫一般，飞扑到了朱家大门口。沈孤城一勒缰绳，率先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眼朱家宅子大门上面，那个鎏金牌匾。 朱府。 哼，今日叫你变成猪圈。 他伸手，头也不回便从身后汉子腰间抽出了他的大刀，而后手腕用力，刀似一道闪电一般，劈向了大门上面悬挂的牌匾。突然一声巨响，那牌匾应声摔在地上，碎成两半。 沈孤城一脚踩在牌匾上，而后伸手一抚衣摆，伸腿踹开面前的大门。 69.第69章 一包银子（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门被踹开，院子里此起彼伏传来声声尖叫。 跟在沈孤城身后的响马咧嘴一笑，脸上的刀疤份外骇人，他大喊一声：“兄弟们，吃肉喽！”而后率先冲进了朱府。 沈孤城沉着脸，站在朱家大门口，身边的汉子们纷纷鱼贯而入。 这一日午后，整个柳城的人都听到了这个八卦。 那个鱼肉百姓为祸一方的朱家，糟了报应。 也不知怎么得罪了一群响马，竟然在半日之内，整个朱家都遭到了洗劫。曾经宽敞明亮的朱府，在这半日之内，竟然连一片整块的瓦片都不曾留下。 最好笑的是，第二日一大早，整个柳城的人都能看见，以那个脑满肠肥的朱员外为首，朱家当主子的一二十口人，竟各个赤身**，被五花大绑丢在了柳城的市街上。 寒冬腊月里，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各个都冻得一边哆嗦一边喊娘，特别是那个朱员外――哆嗦着一身肥肉不说，整个脸都被揍得估计他娘都认不出来了。 朱家从此落魄，更成为了柳城人口中的笑柄。 而做出这件事的绿林山庄，官府根本就不敢管。朱家的银钱被绿林山庄的人洗劫一空，也再没有了走通官府的本钱，这件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半个月之后，朱家举家离开了他们一直生活了几代的柳城，最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 话再回到这一日下午。 郑小寒拿到了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她这辈子都没有摸过这么多的银子，一时间有些头昏。 站在院子门口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钱不外露，赶紧得把钱收起来才是！ 可是……身上带着这么多钱，她还要不要去朱家啊？ 郑小寒咬着下嘴唇琢磨了好久，最后还是觉得，要么先把钱放回去，再去朱家吧。 这么想着，她便拖着步子往回走去。 这一上午，郑小寒也不算白跑一趟，好歹莫名其妙手里多了一百多两的银子，虽然这银子来路不明，可毕竟实打实拿在手里了，这让她心虚之余，又有些安心。 或许，有了这些银子，他们可以尽快地到达京城。 “那是不是小寒？” “……郑小寒！” 郑小寒被突然喊住，她扭头看去，十几米之外的大路上，一个人正骑在马上，逆着光看着她。 “可算找到你了，你是去哪里了！”燕三立刻从车板子上跳下来，走到郑小寒的面前，表情像是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气急：“一大早不见了你人，大伙都急疯了！好在你哥来得及时，否则胡灵……” 不等燕三说完，骑着马的沈孤城便扬了扬手里缰绳，马儿立刻跑动起来。 “走。”沈孤城路过郑小寒，躬身一伸手，拦腰捞起郑小寒，而后将人往马背上一丢：“先回去再说。” 郑小寒整个人像是个麻袋，被粗鲁地丢在马背上。马儿奔跑起来，她整个人被颠得快要吐了。 “你……你们怎么……怎么在……一块的……”郑小寒断断续续地说道，她很想换个舒服一点地姿势坐着，可又不敢乱动，怕从马背上摔下来：“能不能……先停一停！我快……快吐了！” “别动！”沈孤城伸手狠狠揍了一下郑小寒的屁股，拿眼瞪她：“回去再找你算账。” ……她又得罪谁了？ 郑小寒死死薅住马鬃，面朝下不敢多说话。 70.第70章 一包银子（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直到临到天黑，郑小寒还觉得一头雾水。 她被罚面壁思过，可抓耳挠腮了半天，也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哪里做错了。她一回来，沈孤城便将她往墙角一丢，然后眼睛一瞪，告诉她让她好好想想。 然后，她便听见背后有人忙活来忙活去的声音，介于沈孤城的表情实在严肃，所以她也不敢回头…… 直到此刻，小核桃偷偷跑来，拽了拽她的袖子，躲在旁边轻声说道：“你哥真凶……” 郑小寒下意识狠狠点了点头。 可是…… 不对啊！ 沈孤城这算是入戏太深了吧！她又不是真是她妹妹！ 郑小寒想到这里，顿时恶从胆边起，一瞪眼猛地扭头……不远处，沈孤城正挑着眉，望着她。 好吧，就这么一眼，郑小寒的气焰顿时被扑灭，她又乖乖转过身来，低着头面壁。 小核桃啧啧称奇，接着说道：“你哥难不成还不让你吃饭了？” 郑小寒撇了撇嘴：“不知道……” 小核桃的目光在郑小寒和沈孤城身上游移来去，然后摇了摇头：“其实，我要是你哥，我也会生气的。你都不知道，一大早瞧见你不见了，咱们都急成什么样！” 听到这话，郑小寒才觉得愧疚了起来。 虽然他们来到这和春班没有多久，但是和春班里都是好人……让他们担心，确实是她的不对。 “……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事情是因我而起，我也不想连累你们……” 小核桃眨了眨眼，低下了头。 “那……燕三他们是去找我了吗？”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郑小寒扭头，看向小核桃。 “三哥带着胡灵姐，那是准备去朱家换你去的啊！” 小核桃话一说出口，郑小寒便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换我？换我干什么！？” “胡灵姐说，你刚及笄，正是最好的年纪，不能被糟蹋了……她说她去跟那个朱员外说点好话，将你换出来，她去替你……哎哎，你干嘛去？” 小核桃话没说完，便见郑小寒突然转身，往胡灵的房间里一路跑去。 郑小寒心里万分震惊，她没想到，胡灵竟然能为了她做这样大的牺牲！ 跑到胡灵房门口，燕三正从胡灵房里走出来。 郑小寒怯怯地看了燕三一眼，而燕三却好像还在生郑小寒的气。他看了郑小寒一眼，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见燕三这样表情，郑小寒鼻子一酸…… 她小心翼翼推门，走进了胡灵的房间里。 胡灵此刻，正盖着被子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胡灵姐，你睡着呢？” 胡灵没有动弹，似乎是睡得正沉。 郑小寒鼻子越酸了。 曾经有过那样不堪的往事，却依旧想要为了她站出来。郑小寒心里终于涌上了浓浓的悔意，这种感觉让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直落。 她抽噎着，走到了胡灵的床边。 “胡灵姐……对……对不起……” 胡灵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合着双眼，似乎很累的样子。 郑小寒双手攥着自己棉袄的下摆，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只顾着站在原地哭鼻子：“我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的，说不准早上我要是不出门，咱们还有别的法子解决这件事。我……我真的错了……” 71.第71章 一包银子（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眨巴眨巴眼睛，抽噎还没止住，就这么睁着一双红眼睛看着胡灵。胡灵终于扑哧乐了：“行了行了，哭这么丑给谁看呢。你哥来地及时，那老王八蛋还没来得及怎么样，便被揍成了个猪。收收你的眼泪快滚出去吃饭吧。” 听到这里，郑小寒一颗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她咧嘴一笑：“我哥罚我不许吃饭，胡灵姐，我给你端点东西来？” 胡灵摇了摇头，伸手挥了挥赶郑小寒出去：“我不饿，别在这儿讨我嫌，快出去让我清静清静……” 郑小寒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转身便往外走去。胡灵看着郑小寒的背影，似乎看见了十来年前的自己。 年轻……真好啊。 出了门，郑小寒慢慢安下心来，她看了不远处的沈孤城一眼。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沈孤城真的感觉到了郑小寒的目光。他停下了手里的事，往郑小寒的方向看了过来。 郑小寒朝他眨了眨眼，沈孤城便走了过来。 “怎么了？” 沈孤城走到了郑小寒的身边，低头轻声问道。 郑小寒伸手抹了抹怀里：“进屋说。” 两人走回屋里，郑小寒回头关门。 沈孤城心里一顿，而后心跳徒然加快。 ――干什么干什么…… ――掏出来了个啥？ ――定定定定定……定情信物？ “沈大哥，我觉得我们还是离开和春班，单独上路的比较好。”郑小寒掏出了那个装满了银两的钱袋子，然后抬头郑重地说道。 “……这是什么。”沈孤城暗暗定了定心，指了指郑小寒手里的钱袋子。 郑小寒抿了抿唇，决定相信沈孤城。 反正，她也没有别人可以相信了，就算独自带着这一百多两偷偷上路，也不一定能够安全到达京城。 “今天早上，我一个人往朱家走，结果半路遇到那些锦衣卫了。” 郑小寒这话一出口，沈孤城目光顿时犀利起来：“？” “你别担心，我没事。”看沈孤城一下子严肃了起来，郑小寒赶紧继续说道：“不过说来奇怪――我是被另一伙人救了的。” “另一伙人？救了你？” 郑小寒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开始回忆：“那些人伸手也很不错，而且明显训练有素。他们用的兵器是鞭子……那种鞭子特别奇怪，看起来像是金属做的，可是却很软。” “九节鞭？”听了这话，沈孤城表情不但没有舒缓，反而……更严肃了。 郑小寒抬头，轻声问道：“你知道？” 沈孤城沉吟片刻，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光凭你口述，我无法确定。你先继续说。” 郑小寒点了点头：“那群人救了我之后，把我架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还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那个人……长得皮肤很白，看不出年龄，可是说话声音特别温柔……就是说的话不太好听。” “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义父要找的人……什么的。我没听明白，但是感觉，好像他们要找什么人。”郑小寒想到这里，摇了摇头：“估计他们是找错人了，不过出手特别大方……喏，这些银子，足有一百多两，都是他给的。” 沈孤城拿过那个钱袋，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将钱袋放在眼皮子底下仔仔细细地打量。 “……居然真的是他们。” 郑小寒眼睛一亮：“沈大哥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72.第72章 一包银子（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东厂。” 东厂？ 郑小寒一愣。 东厂？ 作为大周子民，谁还能不知道东厂呢！ 传说，东厂是个特别神秘的机构，虽然上至朝堂下至江湖，没有人不知道东厂的存在，可是真正见过东厂的人，活人里却找不出任何一个。 因为，但凡入了东厂的，不是变成了东厂的人，就是变成了死在东厂的鬼。 那是一个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地方，传说中，就连刮过东厂的风，里面都带着毒…… “东东东东东厂？”郑小寒脸色大变：“我的妈呀……怎么就跟东厂扯上关系了？东厂不都是些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吗？怎么会救我？” 沈孤城盯着那个钱袋子，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做这个钱袋子的布料，是锦州上供的御用品。除了后宫……便只有东厂才有。” 说着，他将钱袋子递还给郑小寒，神色有些复杂：“而你刚才所说的，那些神秘人所使用的武器，如果我没猜错，那便是九节鞭。确实是金属所造，却是用极细的铜丝以特殊编法编制，一鞭子下去，从皮肉到骨骼内脏，都不会好过。” 郑小寒突然觉得手里的钱袋子有点烫手，她咽了口口水，抬头问道：“那……那他们要救我干啥啊！我……我怎么觉得，跟东厂扯上关系之后，我小命更岌岌可危了呢！” 沈孤城缓缓摇了摇头：“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你说的对。既然如今有了钱，我们最好还是单独进京比较好。一来，和春班是要准备在这里过年的，二来……”沈孤城说着，开始转身收拾东西：“这件事情比我想象地复杂太多了。如今京中朝堂三大势力――锦衣卫，六扇门，东厂，都已经被牵扯了进来。我无法确定其中的缘由，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越久，你的危险就越大。” 郑小寒见沈孤城开始收拾东西，也快走两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立刻。” == 两人收拾好了包袱，双双背着便走出了房门。 门外院子里，众人正忙活着端碗端菜，招呼着彼此吃饭。 “小寒快来……诶？你俩背着包袱做什么？”小核桃放下筷子，正准备郑小寒他们吃饭，一扭头，却看见了郑小寒和沈孤城背后的包袱。 郑小寒与沈孤城对视一眼，然后她搓了搓手，对小核桃说道：“我跟我哥想了想，毕竟我俩闯了祸，呆在班子里……也只会给大家带来麻烦，不如还是离开的好。” 小核桃一听，立刻急了：“干啥啊，谁嫌弃你们了呀！” 他说着，伸手就拽郑小寒的包袱：“咱们和春班走江湖这么多年，啥事没见过，啥事没遇到过！快把包袱放下来，怎么就想走了呢！” 他抬头看向沈孤城：“郑大哥，你也是的！小寒脾气直了点，你也不劝劝！怎么也跟她一块闹呢！你俩离开了和春班，往后要怎么办？你们不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着急地对两人挤眉弄眼：“后头还有黄鼠狼追着么！” 73.第73章 一包银子（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摇了摇头，伸手摸了一下小核桃的脑袋：“我们动静这么大，黄鼠狼也容易听到风声追过来。趁没有给你们添更大的麻烦之前，我们还是离开比较好。小核桃，你爹醒了吗？” 小核桃被说得一怔，想要开口再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班主此刻醒着，若你们有什么话，去找班主说罢。” 燕三走了过来，深深地看了沈孤城一眼，开口说道。 他虽然只是个戏子，可毕竟跟着和春班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还是有的。就今天早上，他亲眼见识了沈孤城的功夫――那绝对，不是什么一般人家能训练出来的。 光功夫好，也就罢了。 重要的是，他能喊得动那些响马土匪。 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了。 这对兄妹，身上一定有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或许，他们决定离开，与早上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沈孤城朝燕三点了点头，然后往刘班主的房间里走去。 郑小寒看向燕三，心中涌上一阵愧疚。 和春班的人都对他们很好，就这样一走了之，好像确实不太地道。 但是，他们离开和春班，是必须要做的决定。 沈孤城走进屋里，刘班主正靠着墙坐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身边桌上放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汤药。 整个房间里，虽然暖和，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刘班主。”沈孤城对着刘班主打了声招呼。 刘班主抬起头来，上下看了沈孤城一眼，然后朝他点了点头。 “你们这是……要走了？” 跟着沈孤城走进房间里的郑小寒，一听到这句话，心里便有些难过。她看向刘班主，点了点头。 刘班主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脸上依旧是浅浅地和气地微笑：“早知道你们不会在咱们这呆多久的，只是却没想到，分别的日子来得这样早。” 这话一出，郑小寒心里便有些难过了。 她拽了拽前面的沈孤城，然后对着刘班主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刘班主这些日子的收留，我和我哥感激不尽。只是……只是今天早上的事情闹得太大，如果我们不走，恐怕会给和春班带来不好的事情。所以……” 刘班主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你们也帮了咱们班子挺大的忙，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他说完，朝郑小寒和沈孤城招了招手：“来……我点些银子给你们拿着傍身，如今正当年关，班子里的银子也不算多……你们别嫌少。” 郑小寒一听，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您不用拿银子给我们……” “别跟我见外，”刘班主摆摆手，然后眼神略显微妙，多看了郑小寒和沈孤城一眼：“毕竟，你俩后头有人追着，若是钱上拘谨了，可是不妙。” 郑小寒一听，心里一咯噔。她抬头诧异地看了沈孤城一眼。 沈孤城也是微微皱眉。 小核桃按理说，应该是没有跟刘班主说这一回事的。 “您……您是怎么……知道……”郑小寒有些结巴，开口问道。 “知道什么？” “我们……有人在……追着找？” 刘班主摸出银袋子，一边往外摸钱，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不仅知道你俩被人找，我还知道你俩不是兄妹……是也不是？” 两人一愣。 “……唉，别紧张，我又不会怎么说你们。这事情见多了啊，就特别能看清楚人。”刘班主说着，将一些碎银子放在被子上，然后抬头特别慈祥地看着郑小寒和沈孤城。 “你俩这是私奔出来的吧？没事没事……只要你俩好好的，往后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的，这私奔啊……都不是事！” 74.第74章 一包银子（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一个酿跄差点摔在地上。 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她跟沈孤城是私奔出来的啊！ “我说班主……我们不是……”郑小寒正当要苦口婆心地解释一遍，却不想袖子被沈孤城一拽。 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见沈孤城朝着刘班主一拱手：“既然班主都了解，那么我俩也不多说什么了。我们动静太大，怕两家人闻风追来，那我带着小寒离开岂不是成了一场空？” 刘班主点了点头。 郑小寒一脸的黑线。 看来，沈孤城这是要背上这个黑锅了。 “不过，刘班主的好意，我们还是心领了。银子说实话，我们并不缺，但是和春班即将在这里过年，大伙这么多人，总是要用银子的。” “是啊班主，”郑小寒听到这里，跟着补充了一句：“往后青山不改，我们说不准还会再见的。” 从刘班主的房间里出来时，整个和春班里的人，基本都已经知道了郑小寒兄妹俩要离开的事。 大伙聚在刘班主的门前，看着两人走出来。 小核桃眼圈有点发红，他脸蛋被风吹得有些僵，表情甚是有些不自然。 不过，看样子他也是想通了，此刻并没有立刻凑上来劝郑小寒他们留下，只是抄着手，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他俩。 “听说你们要走，可这寒冬腊月里，又要到年关了……为何不过了年再说呢？” “是啊……年关将近，而最近世道又不太平，你们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那怎么可好！” “还是留下来吧……” 有人七嘴八舌地劝着，郑小寒只是微笑着摇头，而后道谢。 关系较好的几个，包括做饭的老头，都收拾出了些布袋子，跟在后面等着。待到两人闲下来，才凑上去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们。 “这是今儿早上才做好的饼，路上带着当干粮。还有猪肉干子……别嫌弃。” 郑小寒有点感动，赶紧道谢，不等话说完，一股熟悉的香味儿便飘了过来。 她手里一顿，以为胡灵从床上爬起来了，可是一抬头，却见燕三手里藏着掖着一块红布，走过来。 燕三背过人，用自己的身子遮着，然后将红布往郑小寒包袱里塞，嘴里还低声说道：“这是胡灵给你的……” 郑小寒疑惑，翻开包袱看了一眼——然后脸上便有点囧。 包袱里，被燕三塞进来的那块红布，居然是一片肚兜。这肚兜有些眼熟——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曾经惹得胡灵跟她吵过一架的那一块。 这是啥意思……把肚兜送她……难不成是看上她了？ “……胡灵非说自己起不来床，不乐意自己给你。”燕三继续低声说着，他脸上表情很是不自在，明显是带着些尴尬和羞涩：“她说，见你第一眼，她就觉得你特别适合红色。正巧这片肚兜是她买来最贵而从来舍不得穿的。她看着你，就觉得这片肚兜很适合你……说……说你皮肤……白……穿……” 郑小寒见燕三实在是有点说不下去了，赶紧伸手打断他：“我知道了，替我谢谢她……” 燕三舒了口气，然后笑了笑：“这片肚兜再贵，也没有你送她的胭脂贵。你安心吧。” 天色已晚，按理说郑小寒和沈孤城并不应该这么晚离开的，可是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如果不立刻上路，谁都不能肯定那些锦衣卫会不会突然上门，找他们的麻烦。 找到郑小寒和沈孤城二人还算好说，如果牵连到了和春班，这就让郑小寒心生不安了。 说了没多久，两人便背着包袱，在众人的目送和不舍声中，踏出了这个小院子。 75.第75章 一顿胖揍（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天已经晚了，没等两人走到城门处，城门就该关了。一到亥时，大街上便不允许有人走动，大周自打开朝以来，便沿袭了前朝的宵禁制度。 郑小寒觉得有些不妥，可沈孤城一脸笃定的样子，让她又觉得不由自主地安心。 两人走到城门处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郑小寒看着禁闭的城门，拽了拽沈孤城的衣摆：“怎么办？” 沈孤城没有说话，而目光却依旧在周围四处打量寻找着什么。 “要么……咱们找个地方歇一晚，明儿一早再出城？” 沈孤城目光一定，然后扭头看了郑小寒一眼，低声说道：“不用，跟我来。” 郑小寒顺着沈孤城的目光，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灰色棉袄的中年男人，此刻也正看着沈孤城。 似乎两人目光交流了些什么，那个男人朝沈孤城点了点头，便率先走了开来。郑小寒不明所以，却看见沈孤城已经跟了上去，便赶紧迈开脚步随着往前走。 沈孤城回头看了郑小寒一眼，确定了郑小寒已经跟上，便随着那个灰色棉袄的男人往偏僻处走去。一路就这么跟着，谁都没有多说一个字。 郑小寒心里觉得奇怪，可却没有多说话。 一直跟到了一个小巷子的尽头，那个灰棉袄的男人，这才回头，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周围，朝沈孤城丢了一个眼色。 沈孤城走上前去，那男人低声说道：“出城？” 沈孤城点头。 “二钱银子一个人。” 沈孤城一听，眉毛微微一挑。 灰色棉袄的男人似乎很明白沈孤城的反应，他急促地补充了一句：“最近风声紧，外头出了事，又到了年关――所以价钱翻倍，不二价。” 郑小寒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大半。她依旧不吭声，躲在沈孤城背后当背景。沈孤城沉默了一下，朝郑小寒伸出了手。 郑小寒眨了眨眼，赶紧背过身子，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她将钱分成了好几份，藏在了身上好多地方。怀里常用的钱袋子里，基本上都是些碎银子。 数出差不多四钱的碎银子，郑小寒转过身来，将碎银子递给沈孤城。 沈孤城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将银子丢到了那个灰色棉袄男人怀里。那男人将碎银子放在手心里掂量了一下，然后对着两人扬了扬下巴。 郑小寒看了沈孤城一眼，随后跟在沈孤城身后，走进了那个灰色棉袄男人所示的偏僻小院子里。 夜色已深，眼看亥时将到，城里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大半。人们可不敢在宵禁之后随意在街上走动，毕竟若是被巡夜的官差发现了，可是要抓到大牢里吃牢饭的！ 跟在沈孤城身后，郑小寒心里踏实了不少――她决定跟着这个捕快一块进京，这个决定果然做得没错。先不说安全问题吧，就说这一路上她根本不知道的门路，如果没有了沈孤城，她肯定根本想象不到。 “沈大哥，跟着他们就能出城吗？”看着前头灰色棉袄的男人走得稍远了点，郑小寒拽了拽沈孤城，轻声问道。 沈孤城点了点头，也轻声回应：“一会别说话，跟紧我。” 郑小寒赶紧点头，立刻化身为小尾巴，紧紧跟在沈孤城身后。 76.第76章 一顿胖揍（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跟着那个灰色棉袄的男人，两人走进了一处非常不起眼的宅子前，那男人回头，四处机警地打量一圈，然后伸手，无声地对着沈孤城和郑小寒摆了摆。 沈孤城立刻会意，赶紧拉着郑小寒便走进了院子里。 进了院子，那个灰棉袄男人好像才松了口气。他转过身，对着院子里吹了两声口哨，片刻之间，从院子的阴影处，又站出来三个魁梧的汉子。 “哥几个靠送人出城吃口饭，也算是冒着进大牢的风险，咱们这般小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兄弟莫要见怪。”其中一个男人，似乎天生带着笑脸，好似反而比灰棉袄的男人要好说话，这样说给沈孤城听。沈孤城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便跟着那男人往屋子里走去。 郑小寒眼睛瞪得溜圆，跟在沈孤城身后。 房子里没有点灯，相比较外面还有月光的照耀，显得更黑暗了一些。走了好几步，郑小寒的眼睛才适应了黑暗。 穿过两重房间，来到了好像是一间卧室的房间里。那个男人将床板一掀，然后床背后的床帐子后头，出现了一个简陋的门。 “咱这里背靠城墙，从这里走出去，便是城门外了。”男人说完，便率先走了进去。沈孤城看了郑小寒一眼，走在了前面。 这条走道并不算宽，紧紧能容纳一个人前行。郑小寒拽住沈孤城的衣角，没过一会儿，便感觉到了对面有亮光。 果然，没走两步，两人走到了一处宽敞处。 好像是一个特别开出来的房间，房间里点了灯，而且……站着不止一个人。 “哥们，过了这道门，便是城外了。给钱吧！”那个在前头带路的男人，突然脸色一变，说了这么一句。 郑小寒心里一跳，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见沈孤城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幽深，似乎像是一把锐利的尖刀，可双唇微微开启，吐出来的话却有些慢吞吞的。 “将才我们给过了。” 男人眉毛一挑，眼看就要变脸大骂，可余光却不知道扫到了什么，他的话头一顿。 “就是，我们给过银子了！就给了刚才那个人，不信你去问问！”郑小寒心里大约知道，或许这是遇到讹人的了。 可是她身边有大神捕呢，她怕啥！ 那个男人神色一变，目光往周围其他人那里游移了一下。似乎旁边有人与他交换了眼神。 “原来是这样，那是兄弟疏忽了。你们走吧。” 说完，那个男人让开身子，将门打开。 郑小寒心里一松，刚想踏出这扇门，却听背后不远处，似乎有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冒了出来：“……这块帕子乃是西域所有，拿去换银子也值个一二十两。” “呸！老子就要二钱银子，要你个女人用的帕子做什么！” 郑小寒下意识一回头，便一眼看到了不远处角落里，那个看起来有点儿眼熟的男人。 他背脊挺拔，表情有些严肃，被几个粗鲁的汉子围在角落，似乎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正被几只老鼠围攻。 77.第77章 一顿胖揍（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脑子里一闪，顿时想起来那个人是谁了…… 这不是……跟她有过蹲在同一棵树上的缘分的路人甲？ “在下的玉佩之前已经交给你们外面的兄弟，就是那块玉佩，便是讲你们这间宅子买下来都不止。” “鬼才收了你的银子！快将钱交出来！” “哼，你这一身富贵的样子，身上会没有二钱银子？兄弟们都是冒着大风险开路的，若都如你这般不守规矩，咱们如何讨生活！” 几个粗鲁的汉子左右开弓，似乎非要从那个人身上榨出些银子来。而再看那人，身材虽高，可看起来瘦弱得很――特别是下身，如今似乎正微微颤抖着。 “他是跟我们一起的！”郑小寒伸出手，指向那个男人。 沈孤城身子一顿，疑惑地扭头看过去。 郑小寒扬着下巴，对着身边的那个男人说道。 整个房间里，所有人都微微一愣。那个男人听到了郑小寒的声音，抬头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郑小寒咧嘴冲他一笑：“别来无恙啊？” 好在那个男人脑子转得快，他见到了郑小寒，立刻伸手拨开围着他的那些粗鲁男人，朝郑小寒这里走来。 那几个人似乎有些心有不甘，正想开口再说什么，却被郑小寒身边的那个男人用眼神制止住了。 “既然你们是一块的，那一块走吧。”男人说着，让开身子，请三人走出了门。 三人出了门，走了三四十米，身后的门这才关了起来。 沈孤城停下脚步，抬头看了跟出来的男人一眼，然后低头以眼神询问郑小寒。 不等郑小寒说话，那个跟出来的男人一拱手，对着两人说道：“多谢姑娘与这位英雄出手相助……真没想到，这里的人居然会在最后一道门前面，再讹人一笔……” 沈孤城仔细打量了这人一眼，确定了对方身上并没有任何功夫，心里也微微放松了一点。 “黑吃黑而已，没什么奇怪的。”沈孤城轻声丢下一句。 郑小寒也啧啧起来：“是啊……想想也是正常。非要三更半夜不走正门，从偏门偷偷出城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反正再讹一笔，对方也不敢报官……索性多赚点就赚点咯！” 说完，郑小寒突然觉得，她好像把自己和对方骂进去了。她抬头吐了舌头一笑，气氛却因此稍显放松了一些。 三人不敢停留，继续往前走着。 “在下李在渊，有幸遇见两位，实在是缘分――敢问英雄与姑娘高姓大名？” 郑小寒嘻嘻一笑：“在渊兄弟，你说话怎么老是文邹邹的，听起来怪好玩的……我叫小寒，他是我大哥，叫大寒。” 李在渊点了点头。 沈孤城走在最前面，李在渊看了看方向，觉得他似乎是正往官道的方向走。他的眉头不动声色微微一皱，然后突然开口。 “大寒兄弟，你是否准备往官道走？” 沈孤城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点了点头。 “且听在下一言，最近年前，最好别走官道。” 郑小寒抬起头，问道：“为什么？” 78.第78章 一顿胖揍（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为什么？” 李在渊看向郑小寒：“姑娘可曾听说……最近朝中大乱？” 郑小寒摇了摇头：“我们乡野匹夫的，哪里会知道朝廷里的事情。再说了，朝廷里有事，跟咱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李在渊摇了摇头：“听说，柳城城主，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隐王，就在前几日，因病逝世了。” 郑小寒抓了抓脑袋，然后点头：“好像是听说这柳城有个王爷来着，怎么就逝世了？” 李在渊的表情沉在黑暗之中，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位隐王自小体弱，因病逝世也不足为奇。但是，坏就坏在，他死的太不是时候。” 郑小寒的好奇心被一下子勾了起来：“为什么？” “京中盛传皇上病重，似乎有心缓和与四皇子二十年来的芥蒂，早在半年之前，京中便传下圣旨，宣隐王年前进京，与皇帝和其他皇兄一同过年。可是，就在年关将近的时候，这个四皇子却突然去世……对于皇帝来说，一来此事不吉利，二来……这四皇子死在此刻，让人不得不有其他想法。” 郑小寒眼珠子一转，立刻抓住了中心思想。 “难不成，皇帝老儿以为，是有人觉得他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所以干脆在这个四皇子进京之前，直接弄死他的为妙？” 郑小寒话音未落，脑袋上便被重重敲了一下。敲她的，正是走在前面的沈孤城。 沈孤城拿眼睛瞪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样议论朝廷里的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听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李在渊却似乎毫不在意，他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仅如此……” “那还有什么？” 李在渊微微一笑：“当今圣上向来多疑，如今自己的儿子――虽然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居然在自己让他进京的关头，突然暴毙。若果然是有心人为之的话……那么他自己身体日渐虚弱的事情，便同样有些蹊跷了。” 郑小寒张了张嘴，半晌才感叹了出来：“哦……那你的意思是，现在皇帝开始怀疑，有人就是想害死所有威胁者，甚至是害死他？那那那……那最大的嫌疑犯……不就是――太……哎哟！” 郑小寒脑袋上又被抽了一下，她摸着脑袋，愤愤抬头。 沈孤城瞪她。 ――不要脑袋了？胡说什么！ 郑小寒回瞪。 ――又不是我先说的！再说了，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谁来偷听啊！ 就在两人互瞪得时候，谁都没有发现，李在渊看向郑小寒的眼神，似乎有些莫名的意味。 “哈哈，两位莫要动怒，是在下不好，这些话是在下先聊起来的。”李在渊伸手打着哈哈：“在下的意思是，如今事态紧张，无论是太子一党或是皇帝一党，都在柳城周围大加警戒――大家既然都是从偏门出城的，想必能少惹到麻烦，便少惹点麻烦才好。你们说呢？” 沈孤城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一眼李在渊。 “好呀，那咱们换条道就是了。”郑小寒抬头看向沈孤城，询问他的意思。 79.第79章 一顿胖揍（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并不笨。 这个李在渊，来历不简单。 可是他说的，确实也都是实话，京中如今发生这么多事，且其中事情的重点在柳城，那么柳城周围京中人士肯定不会少。虽然这些事情跟他们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想到郑小寒的事情，已经将东厂、锦衣卫和六扇门都牵扯了进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这里，沈孤城点了点头。他抬头看向周围，辨认好方向之后，开口说道：“我们走山里。” 郑小寒点了点头，跟着沈孤城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郑小寒便觉得奇怪。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那个……李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李在渊微微一怔，然后抬头看他们：“在下是要进京，这段路恰巧与你们顺路。” 沈孤城抬头多看了李在渊一眼，郑小寒却笑了起来：“这么巧？我们也是进京。不如一路一块走吧，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 沈孤城无语，他默默扶额――这个郑小寒，到底是缺心眼还是太乐观？ ――随便一个路人，都能跟人家一块上路同行？ ――还有，他是花了多久，才让这个混蛋丫头改口喊她“大哥”的？凭什么这个姓李的，一开始就让她这么喊！ 李在渊笑意更深了：“在下本有此意，只怕两位会觉得在下累赘。既然姑娘如此说了，那么恭敬如不从命，李某总归会有些用处的。” 郑小寒点了点头，笑呵呵地补充：“没关系，反正顺路嘛，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再说了，我刚才听那个意思，你身上也没什么钱……话说，没钱怎么上京去呢……你说是吧？” 沈孤城死心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子上，他还能多说什么？ 如今郑小寒算是个财主了，她乐意多花银子，自己还能有什么权利干涉不成？ 不过…… 沈孤城扭头，借着月光又一次有意无意地打量李在渊。 ――难不成，郑小寒这个丫头是觉得这个男人好看，才留在身边？！ 李在渊此刻内心不是不窘迫的，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甚至来说，最近一个月内所经历的体力劳动，比他这一辈子都多…… 躲藏，逃离……甚至爬树，钻墙。 他一边走着，一边微微笑了一下。 这样也挺好，总比他一辈子都假装是个废物，坐在轮椅上永远不能下地走路好。 而且…… 如果这一男一女往后对他造成了威胁，那么一旦与程锦回合之后，再解决这两个人也不算困难。 只仅仅这么一瞬间，李在渊的脑子里已经将之后的计划完全确定。当他卖力地挪动已经痛到根本走不动的双腿，努力往前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头顶的一阵目光。 他心中一凌，抬头望去。 是那个“大寒”在看他。 李在渊微微一笑，然后低下头去。 伪装，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知道那个男人在怀疑他，可是他同样有这个自信，可以让对方半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80.第80章 一顿胖揍（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柳城外面，是连绵的大山。官道绕着这重重的山，就落在山脚下面。如果选择不走山道，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往反方向走，从水路先到江南，然后再选择北上入京。 这条路线话费的时间太长不说，甚至要花费的银钱也有些颇让人接受不了，所以这个选择用不着多想，便被排除了在外。 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选择：从山上走。 爬山，这对自小在外野惯了的郑小寒，还有功夫上佳的沈孤城来说，都是小儿科的事情。可是李在渊……却实实在在有些吃不消。 还不等走到半腰，李在渊已经脸色苍白，满身虚汗，身子摇摇晃晃快要支撑不住了。 郑小寒已经答应了李在渊一块走，那么自然也不可能将他丢在后面。三人的速度就这么慢了下来，直到东方发白，三人也走了不到三四里路。 照这个速度下去，他们开春了都不一定能到京城。 郑小寒终于看不下去，伸手一把扶住快要摔下去的李在渊，有点担心地问了一句：“还好吗？” 李在渊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艰难地喘着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身上大半的力气控制不住地往郑小寒身上靠。 沈孤城脸上一黑，三两步走回来，一把捞起李在渊的手腕。 李在渊呼吸一滞，片刻之后，沈孤城低头看他，眉眼之间略带惊讶：“你的脉相很奇怪。” 郑小寒一翻白眼：“要你累成这样，你的脉相肯定也奇怪！” 沈孤城脸上更黑了。 李在渊喘匀了气，被扶着坐在了树根下面，半晌才说出话来：“拖累你们了，实在对不住……不错，我打娘胎里，身上便带着毒。” 郑小寒眼睛瞪个溜圆：“啊？怎么会这样？” 李在渊脸上露出苦笑，话说了一半又藏了一半：“家中复杂，我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庶子，能活到今日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这么一说，郑小寒也不好多问了。 这个李在渊修养很好，谈吐不凡，但身子一看就很虚弱，就他这么一句话，基本上都能解释清楚了。 家中复杂，越是大户人家，后宅越是复杂得很。作为庶子，打娘胎里便带了毒，这就更涉及了人家家中阴私，不好探听了。 郑小寒陪着叹了口气，也不好多说什么。 沈孤城从包袱里掏出水袋子和和春班带出来的饼，递给李在渊。李在渊只接过水，道过谢后喝了两口。 沈孤城眉眼一沉，然后眉头一皱。他扭头往周围看了两眼，随后深邃的双眼一眯，冷笑着微微躬身，自地上捡了一个小石头。 随后，这个小石头瞬间被掷了出去，投中了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出来。” 郑小寒一愣，然后立刻明白过来。 就是说啊，这深更半夜的走山路，不遇到点事才是奇怪好不好！ 不过…… 沈孤城是干啥用的！ 她淡定地往树根底下一缩，跟着李在渊坐到了一处，准备乖乖看好戏。 不远处的树丛中，没过一会儿便钻出来三四个汉子。 81.第81章 一顿胖揍（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哟，还是熟人呢！ 这几个汉子，不就是刚才过城门时，为难李在渊的那几个吗？ “跟着我们干啥？”郑小寒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几个汉子，其实现在心里挺虚的。 老大说了，那个带刀的男人，身上气质不凡，绝对不能多惹。可是那个跟他们一块走了的小白脸――身子虚得很，可是看穿衣打扮，以及出手代替二钱银子的那块玉佩，都不是凡品。 他们确定，从他身上定是能捞出更多油水。 只不过那个小白脸跟着老大所说不能惹的男人走了，他们不甘心，想多跟一段路，看看他们两人是不是真的认识。 如果不顺路，一旦两人分开，那么他们就去找那个小白脸一点钱花花…… 可是，跟了将近四里路，他们居然一直在一起。 沈孤城看着纷纷拔出刀来的几个男人，冷笑一声：“跟了这么久，还是不死心？”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心中虽然害怕，可看着自己手里的刀，以及兄弟们都在身边，于是胆子也渐渐肥了起来。 “这位兄弟，哥几个找的不是你，若你识相，最好别多管闲事。” 郑小寒出言讽刺：“都说了李大哥是跟我们一块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非要我哥揍你们一顿？” 沈孤城低头，看到郑小寒和那个姓李的凑在一块，好似看着热闹。 ――坐这么近做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 ――还笑？这些麻烦就是这个男人惹来的，还这么护着他？图什么？ 沈孤城心里莫名冒出一阵无名火，他眼神犀利了起来，缓缓看向那四个拿着刀的男人。 “滚。” 就一个字，却将那四个男人惹恼了。 黑吃黑的行当他们做了那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遇到横的。可这么横的，他们却是头一回碰到！ “别说了，哥几个上！连这个不长眼的一块抢了！” 说罢，四个汉子举着各自的兵器，一拥而上。沈孤城原本并不想动手，可心头有些火气，这便让他脑子有点不清醒了。 打就打，谁怕谁啊！ 沈孤城一撩衣袍，将藏在袄里的雁翎刀一亮，而后寒光一闪，刀一出鞘，便削掉了一人的头发。 郑小寒吓了一跳，沈孤城这是发的什么疯？揍人家就揍一顿好了，亮了兵器，岂不是要闹出人命？ “我说……别闹出人命来！”她赶紧出言相劝，这一句话，却不知为何稍稍安抚了沈孤城。他想想也是，便将刀收了回去。 他解下刀来，一把丢给一边蹲着看好戏的郑小寒：“拿着。” 郑小寒接过雁翎刀，抱在怀里挪了挪屁股，接着伸着脖子往那个方向看…… 可她的身边，原本坐着不动的李在渊，目光却定在了那把刀上面，神色百转千回。 “……小寒姑娘，你哥的这把刀……挺别致的。” 郑小寒一听，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撇了撇嘴：“可不是，怪贵的呢。” 李在渊目光盯在刀上，轻声开口：“可否借在下一看？” 郑小寒一顿，扭头看了李在渊一眼，然后笑着将手里的刀藏到了棉袄里：“不好意思啊，我哥不喜欢别人看他的刀。” 82.第82章 一团和气（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在渊立刻反应过来，他赶紧将目光移开，笑着说道：“也是，江湖中人，都是很介意自己的兵器的，是在下僭越了。”他说着，表情似乎带着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别的爱好，平日在家里，就是喜欢一些工艺品，看你哥的刀十分精致，所以才……” 郑小寒心里微微一定，然后笑了出来：“没事没事，我理解的。” 沈孤城的刀，对于像这样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来说，大约只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所以才吸引了他的目光。 可是，但凡有些江湖资历的人，见到之后都会知道这把刀的来历。 雁翎刀，正如绣春刀一样，代表了一个人的身份。 它代表着，沈孤城来自六扇门。 郑小寒抱好了刀，开始专心看热闹，时不时还对着沈孤城叫好。可坐在一旁的李在渊，心里却有了别的变化。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把刀确实就是雁翎刀。 再看那个“大寒”的身手――大约错不了了，他应该就是来自六扇门的。 可是，六扇门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京中的六扇门，是出了名的中立派，就连太子万般收拢，也没有办法彻底归其为麾下。六扇门的人出现，只能是有大案发生。 不过，既然是六扇门的人……那么或许，他更应该跟着他们走了。 李在渊脑子里的事情还没有想完，沈孤城却已经将那几个汉子揍完了。天此刻终于亮了，沈孤城好似活络了筋骨一般，整个人舒畅无比。 他走回来，拍了拍手，神清气爽丢下一个字：“走。” 郑小寒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然后伸手扶起李在渊，笑眯眯地说：“休息好了吗？咱们上路吧？” 李在渊温和地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三人继续往前走，留下一地哎哟叫唤，被揍惨了的男人。 === 就在三人走着山路的时候，一队人马正仔细寻找着路上的蛛丝马迹。 这一伙人看起来很是奇怪，各个穿着虽然不一样，可身形却并不高大。虽然都是些男人，可是走起路来却显得轻飘飘的，甚至身后的两辆马车，都显得比别人家的小一号。 “大人……找到了！”一个略显阴柔的男声响起，骑在马上的男人扭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看起来是往这个方向走，咱们加紧几步。” 说完，众人的步伐一致，往山上赶去。马匹很小，所以山路倒也能行得顺畅，没过多一会，打头骑在马上的那个男人突然伸手一挥，眼睛死死瞪着前方，半天说不出话来。 ……什么情况？ 他们两个怎么会凑到一块！？ === 沈孤城脚步渐渐缓了下来，等到郑小寒反应过来时，沈孤城已经变成了走在最后面的那一个。 “怎么了？”郑小寒回头，疑惑地问道。 沈孤城神色莫辩，抬头看了郑小寒一眼，开口说道：“给你银子的那些人……似乎离我们不远。” 郑小寒吓了一跳。 给她银子的人？ 那不就是……东厂的人？ 83.第83章 一团和气（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在渊虽然没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可是气氛突然有变，他也不是傻子。他状若无知地停下了脚步，喘着粗气左右看看。 不远处，马儿嗤鼻声突然响起。 三人的目光齐齐往那个方向投去。 然后，三人的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程锦傻在原处，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此次被义父派来柳城，一共有两件事。一件事是公事，而另一件事，则是义父的私事。 公事那件，就是来寻找四皇子，护送他上京的。 而私事……就是寻找一个小丫头。义父并没有明着说清楚，那个小丫头的来历，可是看义父对此事的郑重，感觉这个小丫头似乎比四皇子的事情还要严肃。 当然了，作为东厂总督的唯一一名收在膝下的义子，他程锦自小便是人精。这义父交代的私事和公事，当然是要分开来办的。 他原本想着，先找到义父要他找的那个小丫头，然后派人送她另一路进京，他自己带着人马寻找四皇子，找到之后亲自带着他进京。这样一来，两件事都能办明白了。 可是…… 谁能告诉他，如今那个小丫头竟然跟四皇子混在了一块，这该怎么办？ 私事之所以能成为私事，那肯定是义父不想要别人知道的！四皇子如果知道了这个小丫头的事情，那他岂不是办砸了义父交代的事情！ 怎么办！ 程锦白皙的脸上，顿时落下丝丝汗水。 而百米之外，化名李在渊的四皇子――传说中在一个月前逝世的隐王李潜，此刻心里却同样百转千回。 遇到了程锦，这当然是好事。可是这对“兄妹”，该怎么处理？ 杀了？ 六扇门的人，杀了多可惜。如果运作的好，往后可以借此机会向六扇门卖个人情。太子收拢不了的硬骨头，他却是想啃下来的。 告知真相？ 太冒风险。自己的身份现在绝对要保密。 时间仿佛静止，两路人马相隔着一百来米，双双石化。 李在渊深深吸了口气，开口说道：“两位……这些人，是与我一同的。” 郑小寒有一次遭受到了惊吓，她脖子“咔咔”扭了过来，指着李在渊冒了一句：“难不成你也是个太监？” …… 一阵寒风吹过，气氛更加僵硬了。 程锦吓了个半死，那个小丫头是不是不要命了！她她她她她在说什么！ 李在渊脸上忽青忽白，表情扭曲了半天――都让程锦不要穿这么骚包了！这不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太监了！ 不对！她刚才说这群人给了她银子……难不成，这两人与东厂还有私交？ 郑小寒话一说出口，顿时就有些后悔。 不管这个公子哥是不是个太监，她这样没脑子一样说出来，岂不是很不给人面子？ “……李……大哥，你别急。内什么……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郑小寒结结巴巴地开口，企图缓和气氛。 李在渊眼角轻轻一挑，抬头看她。 “我……俩是私奔出来的！”郑小寒眼睛一闭，将身边沈孤城一拽，脱口而出。 84.第84章 一团和气（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里外两拨人算是走到一起了，剩下的时间，大伙都显得有些尴尬。李在渊没有怎么解释，而郑小寒自然也渐渐心生怀疑。她又一次紧紧跟在沈孤城身后，好似一个小尾巴，连头也不抬地走着路。 沈孤城暗中提防，他的眼神似刀一般，在程锦身上移来移去。 程锦白腻的皮肤上依旧有着不自然的汗迹，他再蠢也看出来了，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不过好在，四皇子并没有询问，那个小丫头是怎么认识他的。 而这一群人中，显得最为自然地，却是李在渊。 反正事已如此，他也管不了许多。 其实程锦来的也不算坏，毕竟他爬了一晚上的山，身子真的已经虚弱到了不能多走一步的地步了。他坐上了程锦准备的马车，晃晃悠悠早已睡了过去。 程锦思考了许久，终于准备打破沉默。 “丫头，你也去另一辆车上坐着吧。” 郑小寒一听，立刻往沈孤城身后又缩得紧了些，抬头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程锦轻叹一口气，伸手勒住缰绳，示意其他人先走，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郑小寒。他眼睛往沈孤城那里瞥了瞥，开口说道：“小丫头，这个六扇门的捕头猜得不错，我们确实是东厂的。话多的不能说，可你也该看得出来，我们对你并没有恶意。” 郑小寒一脸警惕地听着，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你要进京，我恰巧要送你进京，这么巧的事情，你顺道跟着来不就成了，要想这么多做什么？你信一个六扇门的，就不能多信我一个东厂的？”程锦抬手，用短鞭指了指另外一辆空着的马车：“不论怎么说，我也救过你一命，不是么？” 郑小寒听到这里，心里虽然并没有放下怀疑，可却也觉得这人说得不错。 如果东厂对她也是跟锦衣卫一样，想要杀了她的话――大约她也活不到现在。 至于为什么东厂的人要送她进京……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干什么要送我进京？”郑小寒依旧躲在沈孤城身后，开口问道。 程锦一听，轻笑了一声。 他扭头看了眼已经走出好几十米的另一辆马车，确定现在他说的话四皇子绝对不可能听到后，才拿着鞭子，指了指郑小寒的胸口。 “难不成，你不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世？” 郑小寒脑子仿佛被突然重击，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程锦，只觉得面前似笑非笑地人好像在说外星话。 “什么我真正的身世？我爹刚刚过世，我跟他长得挺像的差不了！” 程锦一翻白眼：“那你娘呢？那你娘留给你的那块信物呢？你没想过？” 沈孤城扭头看向郑小寒，心里某些疑惑似乎被程锦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突然点拨，整件案子的关窍呼之欲出。 周家一十三口人命，曾经远在京城当太监的亲戚，锦衣卫的追杀，东厂的保护，甚至六扇门的介入…… 沈孤城看着郑小寒的目光，顿时深邃了起来。 郑小寒张了张嘴，半晌才脱口而出：“我娘才不可能是太监生的！” 85.第85章 一团和气（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锦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狠狠瞪了郑小寒一眼，却不再多说一句话。他那张白玉一般的小脸蛋上被憋得通红，憋了半晌，他才愤愤丢下一句：“随便你！腿走断了杂家也管不了你！” 说罢，程锦哼了一声，一转马头率先走在前面，再也不去理会郑小寒。郑小寒脑子有些晕乎，却被沈孤城轻轻拽了一下。 她晃晃荡荡地跟着沈孤城继续往前走，两人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沈孤城自然是想到了某件曾经盛传京城的传言。 那便是关于如今东厂总督――李广贵的一些流言蜚语。 “沈大哥……”沈孤城脑子里正回忆着，却被一声弱弱的声音打断，也不知为何，沈孤城突然心里一软，低头看过去。 只见郑小寒此刻正抬着头，黑亮的双眸间一片水光，脸上被冻得红彤彤的，表情却迷茫地仿佛迷失在冬夜里的小动物。 她微微嘟起的红唇轻启，软软地冒出一句：“太监真的能生孩子吗？” …… 沈孤城的手突然很痒，他一时没忍住，伸手抽了郑小寒的后脑勺。郑小寒哎哟一声双手捂住脑袋，特委屈地看着沈孤城一句话也不说，大步往前走着。 她愤愤地跟了上去，嘴里嘀嘀咕咕，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她本来就比别人矮了，这么抽得长不高了怎么办！ 直到最后，郑小寒还是坐上了那辆空着的马车。马车虽小，却布置得及其妥当，里头软垫暖炉一应俱全，甚至还放着几个卖相极佳的桔子。郑小寒好久没有吃到水果了，她看着那几个黄橙橙，散发着诱人果香的桔子，一阵蠢蠢欲动。 她就吃一个……没关系的吧？ 这么想着，她伸手摸向那几个桔子，偷笑着开始剥皮。 沈孤城就跟在马车旁边，虽然一直很想专注去理顺整件案子所有的细节，可不知为何，脑子里却总是时不时闪出郑小寒无辜的小模样。 他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沈大哥沈大哥！”郑小寒从窗户里伸出脑袋，低声喊着。 沈孤城一扭头，便看见郑小寒手里拿着半个剥好了的桔子，一脸贼兮兮地说道：“桔子吃不吃？” 沈孤城一愣，抬眼看了郑小寒一眼。 郑小寒一脸狗腿的笑，讨好地说道：“张嘴！” 沈孤城脑子一时没转过弯，看着郑小寒亮晶晶笑得弯弯的眼睛，就这么张开了嘴。 一瓣微凉却甘甜的桔瓣，就这么被塞在了他的嘴里。沈孤城脑子一木，身子几乎有些走不动了。 郑小寒看着沈孤城含住了半个桔子，心里顿时踏实了。 成功拉人下水，反正这桔子不是她一个人偷吃的！ 这么想着，郑小寒便安心地又将脑袋缩了回去，仿佛是个偷食的小仓鼠，往嘴里塞了一片桔子。 沈孤城脑袋里嗡嗡直响。 ――他是想多了吗？ ――嗯，他一定是想多了。 坐马车果然比走路要舒服得多，马车里暖和，垫子又那么软，郑小寒原本还没觉得多累的，可身子窝在软垫里之后，眼皮便开始打架了。 86.第86章 一团和气（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也怪不得她，毕竟已经走了一晚上的山路，她就是再健康活泼，也肯定会累的。 马车晃晃荡荡走得并不算快，郑小寒想到沈孤城就在马车外面，走在她的身边，心里便不自觉地觉得踏实。 她脑袋渐渐越来越沉，而后终于歪在了软垫上，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快到日落时分了。 她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伸手掀开窗户上的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此时，他们依旧走在山林里，面前是狭窄弯曲得几乎不好辨认的山路。 沈孤城看见郑小寒，问了一句：“饿了么？” 不说还好，被这么一问，郑小寒便觉得腹中空空。她乖巧点了点头，便见沈孤城转身，对着不远处的程锦说道：“天不早了，找地方休息吧。” 程锦抬头看了看天，便挥手让队伍停了下来。 等东厂的那些人训练有素地将火堆燃起来后，天已经几乎全黑了。沈孤城翻出从和春班带出来的饼，架在火堆上烤。 相对于沈孤城和郑小寒所带的干粮，东厂的人明显准备得更丰富。他们从不知哪里弄出来了许多肉干，又变戏法一般掏出了吊炉了支架，一个炉子往火堆上一架，锅里放了不远处小溪里打来的清水，而后将肉干和各种佐料往清水里一下。 小火咕嘟了不到一刻钟，香味便渐渐飘了出来。 沈孤城将一块烤得酥脆热乎的饼递给郑小寒，然后将放在一旁一直暖着的水袋子往郑小寒那里推了推。 郑小寒缩着身子坐在沈孤城身边，接过那块饼，眼睛紧紧盯着火上咕嘟着的肉汤，张嘴狠狠咬了一大口。 坐在他们对面，守着同一个火堆的，只有程锦，东厂的其他人，早已在其他地方堆起了火堆，并且并不需要人吩咐，便分批开始搜索周围百米之内。 程锦笑眯眯地看着那个锅，余光自然也察觉到了郑小寒饥渴的眼神，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让他顿时觉得底气十足。 “嗯……再放点胡椒，辣乎乎暖和和的才够味儿。”程锦拿勺子稍稍舀了一小口，放在唇边吸溜进嘴里，吧咂吧咂味儿，煞有介事地说道。 郑小寒鼓着腮帮子，努力咀嚼着嘴里干巴巴的饼，然后跟着点了点头。 程锦心里笑翻了，他用勺子舀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双手端着站了起来，在郑小寒仿佛小动物一般的眼神中，屁颠颠端到了李在渊所在的马车外头。 李在渊或许是真的累过了头，昏睡了一整天，也没有醒来的迹象。程锦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小心翼翼地在外面喊道：“公子，起来吃点东西吧？” 郑小寒的目光只盯在肉汤上，而沈孤城却眯了眯眼，心中起了疑惑。 东厂如此毕恭毕敬对待的人，身份定不简单。 朝堂之上，东厂向来嚣张至极，甚至连太子都要对他们礼让三分。特别是东厂总督李广贵，那个人打当今圣上还小的时候，便已经大权在握。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李总督对谁点一点头，就连皇上都要对其刮目相看。 87.第87章 一团和气（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这个程锦，从穿衣打扮上看，在东厂的地位也不可能低。 那么那个“李在渊”…… 不远处，马车里微微一动，似乎是对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程锦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没过一会儿，程锦进了马车，片刻之后再出来时，表情已经有些凝重了。 他走回来，对着沈孤城说了一句：“不能走山路了，我们要立刻启程，去山下的镇子上落脚。” 沈孤城抬头看了程锦一眼，程锦解释道：“李公子……身子不太好，得找大夫看看。” 既然如此，那在山里过夜确实不太可能了。 毕竟寒冬腊月里，身子虚弱的人在野外过夜，是很危险的一件事。郑小寒没有多说话，低着头干嚼着饼。 在差点噎着的时候，郑小寒伸手想要摸过水袋子来喝一口水，面前却被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 顺着端肉汤的手往上看过去，却发现给她肉汤的人，是沈孤城。 不远处，程锦正围着李在渊的马车忙活着，没有人发现这个角落。沈孤城唇角轻轻一勾，朝郑小寒眨了眨眼。 郑小寒顿时大为感动――好兄弟！有桔子一块吃，有肉汤一块喝！ 她端过肉汤，扭着屁股转过身来，将肉汤喝了个干净。热乎乎的汤下了肚，郑小寒觉得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她抹了抹嘴，打了个嗝，肉汤的香味掩盖不住地飘了出来。 众人吃好了东西填饱了肚子，也歇了歇脚，便赶紧起身，准备上路了。程锦走回来，瞪着眼看着已经空了的锅，抬头瞪向郑小寒：“汤是你喝的？” 郑小寒利落躲到了沈孤城身后，朝程锦吐舌头。 程锦什么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吃呢，他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倒是给我留一口！” 沈孤城闲闲抬起眼皮，只多看了程锦一眼，程锦便立刻闭上了嘴。 怎么办，谁叫他打不过他！ 众人扑灭了火堆，纷纷将东西收拾妥当，马车队伍很快缓缓启程，踏着星光继续赶路。 这一次，他们往山下走去，毕竟沿着山脚走，说不准还能遇到什么村庄或是城镇，李在渊的身子确实虚弱，已经经不起再折腾了。 不过，这倒便宜了郑小寒。 毕竟，沈孤城的令牌丢了，再加上他们防着锦衣卫，所以若只有他们两人上京，这一路少不了躲躲闪闪。 可是跟着东厂走，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东厂是谁啊！东厂要护着的人，就连皇上都不一定敢动！他们嚣张跋扈惯了，谁找东厂的麻烦，简直是嫌命太长！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锦衣卫明明已经抓住了郑小寒，明明可以再拼一把就能将郑小寒置于死地，却在东厂人的注视之下，只能退下。 郑小寒摸着滚圆的小肚子，半躺在暖和马车的软垫子上，手里摸着颈间藏在棉袄里的小石头，想着心事。 她娘……到底是谁？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娘的原因，才导致舅舅一家十三口灭门？ 可是她娘早就死了啊，那些锦衣卫又找他们麻烦干什么呢？ 88.第88章 一双巧手（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一行人踏着夜色，就这么又一次晃晃荡荡上路了。郑小寒吃得饱了，又在暖和舒服的垫子里半卧着，没过多久，她便有一次睡了过去。 直到感觉马车一顿，似乎是停了下来，郑小寒才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揉着眼睛掀开窗帘。 “怎么回事？怎么停下了？” 车外面，沈孤城伸手遮了遮帘子，免得郑小寒窗帘掀开太多，让冷风灌进去。 “似乎是那个李公子身体不太好。” 郑小寒抬头看了一眼天，夜似乎很深。看样子，他们到底是没有那么幸运，从山上一下来，就找到什么小镇子之类的。 她伸了伸脑袋，往前头眯着眼多看了几眼，原本骑在马上的程锦似乎有些着急，正差使着人忙活来忙活去。 “李公子病了？” 沈孤城点了点头：“看样子是的。” 郑小寒将窗帘落了下来，低头咬着嘴唇思索了一下。她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摸索着爬出了马车。 沈孤城看她下了马车，疑惑地皱了皱眉。 “我去瞧瞧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郑小寒说完，便往前走去。程锦似乎真的着急了，他有点儿手足无措。 虽然是太监，可他们这一伙人都是东厂的人，东厂的人被人伺候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伺候别人？ 郑小寒走到程锦旁边，看他摆弄着手，似乎着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李公子身子不舒服？”郑小寒戳了戳程锦的背，轻声问道。程锦也是病急乱投医，听见郑小寒问她，便立刻找她商量了起来。 “刚才听见公子咳嗽，便去瞧了瞧，谁知竟是发起热来！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可好！” 郑小寒眨了眨眼，想到沈孤城曾经说过，李在渊好像自小身子骨弱，好像还有打娘胎里带下来的毒。 “你别急，我去瞧瞧。”郑小寒说着，挽了挽袖子便上了李在渊的马车。 这辆马车，比郑小寒的那一辆可是要宽敞不少，马车里的摆设更是精致无比，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郑小寒弓着腰，走到了李在渊身边。李在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此刻正有些瑟瑟发抖。郑小寒伸出手，刚准备盖在他的额头上，想要试一试李在渊的体温，却不想原本还闭着眼睛的李在渊，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一把握住了郑小寒的手腕，一双眼睛十分犀利，甚至吓了郑小寒一跳。 “是我是我……我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你捏疼我了……”郑小寒说着，扭了扭自己的手腕。 李在渊看清楚了面前的人，似乎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一些。他目光渐渐涣散下去，手里一软，将郑小寒的手腕松了开来。 郑小寒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手腕，嘀咕了一句：“病了还这么大力气呢……” 不过，嘀咕归嘀咕，郑小寒还是将手覆在了李在渊的头上。 一只冰凉的小手盖在了火热的额头，李在渊轻轻喟叹一声，下意识在郑小寒的手心里蹭了蹭。 郑小寒皱了皱眉，看这个样子，李公子确实发烧了。 89.第89章 一双巧手（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第十四章 她眼神顺着李在渊的身子往下移去，直到落在他的双腿上，这才定住。李在渊原本便瘦弱的双腿，此刻正微微颤抖。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李在渊的双腿。 果不其然，李在渊身子剧烈一颤，一声隐忍地呻吟几欲脱口而出。 郑小寒微微一叹，看起来这个李公子果然是身子骨太弱了，大约是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加上天冷，所以小腿肌肉有些发炎…… 郑小寒上辈子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所以看到这种情况，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大约怎么缓解，也是了解一二的。 想到这里，郑小寒轻轻掀开了窗帘，对着站在外面焦急等待的程锦说道：“大约是疲劳过度引起的发烧，你看能不能搞点热水来？” 此时此刻，就算要黄金，程锦也得想法子弄来啊！ 他赶紧点头，吩咐着旁人开始烧水。没一会儿，一盆热水便被端进了马车里。郑小寒问程锦多要了几块帕子，然后撸起袖子，将帕子浸在了热水里。 “李公子，你是不是腿上不舒服？我给你用热水敷一下，然后捏一捏，或许会好一些……你别动……” 郑小寒说着，便坐了下来，她伸手搬过李在渊的小腿，将他的裤子撂了起来。 两条白皙得有些过分，瘦弱得似乎只是皮包骨头一般的双腿，便出现在了郑小寒的眼前。她皱着眉毛上下看了几眼，再抬起头时，便正对上了李在渊的双眼。 “怎么瘦成这样……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不应该吃得饱穿得暖的吗？”郑小寒说着，将湿乎乎的热帕子覆在了李在渊的腿上。 “好点没有？”郑小寒轻声问道。 李在渊神色有些复杂，他最丑陋的地方，此刻正被一个陌生的姑娘抱在怀里，这让他不仅有些难堪，更多的确实触动。 面对这个姑娘的轻言相问，李在渊无可奈何地放下心结，轻轻点了点头。 “先暖和暖和，然后我帮你捏一捏，对了，一会儿一开始大概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李在渊又点了点头。 敷了半天，直到李在渊的双腿彻底温暖了下来，郑小寒这才将他身上的被子给盖了起来，端着盆走下了马车。 “怎么样了？四……公子好点了吗？”程锦赶紧上来问道。 郑小寒点了点头，交代道：“弄点儿油来，我去给李公子捏捏腿。也不用停在这里不动弹了，还是继续上路吧，越早遇到城镇，就能越早遇到大夫。李公子这是疲劳过度，还是让大夫给扎几针比较好。” 程锦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郑小寒的眼神几乎像看着观音菩萨，他连连点头，郑小寒说什么他就应下什么。 没过一会儿，程锦便弄来了一小块猪油，这还是他们带着准备路上弄些菜时吃的。郑小寒点了点头，拿着猪油便走上了马车。 瞪郑小寒坐定，又一次将李在渊的双腿抱在腿上之后，马车这才缓缓地又一次动了起来。 李在渊身子虚弱无力，他恼怒又尴尬，一边不想让这个姑娘抱着自己的双腿，可另一边――拒绝的话，他又说不出口。 90.第90章 一双巧手（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将猪油刮下来一点，放在手里揉开，然后摊开双手，放在暖炉上烤了烤。没一会儿，冻成膏状的猪油，便在暖炉的烘烤下渐渐变成液体。 郑小寒将沾满猪油的手盖在了李在渊的双腿上，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 “唔……”李在渊身子一僵，若不是他整个人虚软无力，此刻定是已经弹了起来。 他的肌肉已经红肿，如今别说揉捏了，就是稍稍触碰，都疼到了骨头里。 郑小寒赶紧安慰：“知道你会疼，不过稍微忍一忍吧。你这个样子，还是揉开来会好一点。” 李在渊头上的汗落了下来，马车里，只有暖炉亮着微弱的光。他抬起头，借着这微弱的火光，看着郑小寒的侧脸。 她的睫毛微颤，双唇因为认真而轻轻抿着，一缕碎发顺着她的脸庞滑落下来，在马车的摇晃之中，轻轻摆动着。 她的双手白皙，皮肤柔嫩，就是这么一双不大且微微带着一点儿肉感的双手，此刻正覆在他最丑陋的双腿之上，为他揉捏着。 这双腿……是他心中最痛的地方。 小时候，他因为身上的毒，直到三岁多，才学会走路。可当他学会走路了之后，却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依旧坐在轮椅上。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瘸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会走路。 可是，每天能走十步，便已经是莫大的奖励了。 哪个男孩不渴望奔跑？只有他李潜……就因为他是皇帝最小却又是最不得宠的儿子，就因为他的存在破坏了宫中其他三位皇子，以及他们各自背后势力的平衡，就因为那些莫须有却又显得信誓旦旦的流言…… 他不得不让自己成为一个“瘸子”，不得不让自己显得一无是处，不得不让自己彻底淡出三位皇兄的视线，让他们认为自己毫无威胁，这样才能稳住自己的性命。 他是最早被封王的皇子。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皇子一旦被封王，也就注定了他此生无缘皇位。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用一座偏僻的城，和一个毫无权力可有可无的头衔，将他打发到了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就让他这个“废人”，在这荒蛮之地，自生自灭。 可笑的是，就连赐予他的封号，都是那么别有用意――隐王。 隐王，隐匿一生，以后就此消隐，再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最好从来不曾出现过。 想到这里，李在渊不自觉轻笑一声。 不过，来到柳城，成为了隐王，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起码，关起门来，他可以想走多长时间的路，就走多长时间的路。 只是，就是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京城里的那些人，都不曾想过要放过他！ 李在渊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 他一忍再忍，忍了二十年了。 欺人太甚的话，就别怪他站起来亮出拳头。 “怎么样，适应一点儿了没？”郑小寒说着，抬起头来，又刮了一小块猪油，将它融化在了手心里：“我再用力一点，好不好？” “好。”李在渊……四皇子李潜轻轻笑着，点了点头。 91.第91章 一双巧手（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他走在李在渊和郑小寒的马车旁边，耳边时不时传来郑小寒的轻言细语，那每一个字都没有别的意思，可传入耳朵里之后，却让他浑身难受。 “嘶……” “这里疼？那我轻一点……” “没关系的。” “……你身体太弱啦，这双腿跟老人家的一样。以后得多活动活动，当少爷也不能不走路是吧？” “……嗯，知道了。” 沈孤城额头上青筋直跳，他一眼又一眼地往马车窗户那里扫，恨不得将面前这块厚实的棉布给扯下来，好让他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你闭着眼，能睡就睡一会儿吧。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找到个镇子，到时候便有大夫给你正儿八经瞧瞧病啦。” “……白日里睡得太久，现下反而睡不着了。” “我说书给你听呗，说不准你就睡着了呢？” “说书？” “别小瞧我啊，我说书可是一把好手。你要听什么？” “……我没听过说书。” “咦？你这个少爷是怎么当的？书都不听的吗？好吧好吧，我想想……” 沈孤城脸已经黑成锅底了，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整个人剑拔弩张得好似一只刺猬。 程锦是个人精，他那里看不出来沈孤城的不自然？ 他心里不住偷笑，可又不敢出声调侃――毕竟他打不过他，这会子可不敢找茬。 郑小寒清脆轻柔的说书声，缓缓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沈孤城深吸一口气，一把将马车窗帘掀开。 马车里的两个人一愣，郑小寒手还捏在李在渊的腿上，一双大眼瞪个溜圆看了过来。 “！！！” “沈大哥？有事？” 沈孤城眼睛要冒火，死死瞪在郑小寒的手上。 ――黄花大闺女的，摸人家男人的腿！ ――你要娶了人家么！别忘了你才刚刚及笄！ ――松开！还不松开！ 郑小寒等了一会，却没等到沈孤城的回应，她匆匆伸手，将帘子又给遮了上去：“别掀开帘子，李公子发烧呢，不能再吹风了。” 李在渊虽然发烧，脑袋有些眩晕，可是长年累月察言观色的本能，让他立刻察觉到了――那个六扇门的捕头情绪不对。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郑小寒的脸上，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自在。李在渊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翘，神色似乎变得有些轻松。 “然后呢？”他开口，问向郑小寒。 郑小寒眉毛一扬，整个人又变得鲜活起来。 “刚才讲到哪儿啦？……哦对对……” 说书声继续，沈孤城眼睛瞪着窗帘子，几乎要将眼睛给瞪出来。程锦肚子里笑得打跌，终于忍不住调侃出声。 “你急什么？鸭子没煮熟，谁逮住就是谁的……打人不打脸！” 程锦闪过迎面而来的巴掌，飞快地夹了夹马肚子，溜走了。 沈孤城一股气憋在肚子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往哪里发。 ――郑小寒！ ――若你果真是我亲妹子，看我不揍你！ 几人心里各有心思，就这么踏着月光，走在进京的路上。程锦遥遥望见远处星星点点的亮光，心里一定，回头笑着说道：“看那边……那是不是个镇子？！” 92.第92章 一碗热面（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走了这么远的路，终于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小镇子，这种感觉不下于久旱逢甘霖，一行人都高兴得很。 郑小寒说完一个段子，抬头去看李在渊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反正快到了镇子，大伙都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客栈住下歇一歇。郑小寒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然后将李在渊挽起的裤腿放了下来，将他的双腿放回软榻上。 她擦了擦手，然后轻轻将手覆在李在渊的额头上――虽然还在发热，不过看他的表情，似乎眉眼之间已经舒展许多。 郑小寒给李在渊盖好毯子，便轻手轻脚推开了马车门。马车行得不快，郑小寒微微一踮脚，便跳了下来。 “没多远了，到了那里咱们就能休息休息。”郑小寒缩了缩脖子，对着一边的沈孤城说道。沈孤城看了一眼郑小寒，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挤出一句话：“去后面坐着吧，外面冷。” 郑小寒摇了摇头：“睡了好久了，走走精神精神。”她说着，抬起头来朝沈孤城笑：“对了沈大哥，你饿不饿？” 沈孤城微微一怔，摇了摇头。 “我都有点饿了……现在要是有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在我面前，那该多好啊……” “还说！”听到这话，不远处的程锦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带着抱怨说道：“我一口汤都没和着，不比你还要饿么！” 郑小寒脖子一缩，嘿嘿笑着不说话。 没过多久，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小镇子。东厂的人脚程快，没多久就找到了镇子里最好的客栈。 当这间客栈里守夜的小二打开门，一看见外面来了这么一大票人的时候，几乎吓了一跳。他畏畏缩缩地让开身子，请马车从后院绕进来。 一个东厂的厂卫，小心翼翼从马车里，将李在渊给背了出来。李在渊微微睁了睁眼，而后又闭上了。 他被安排在了最好的房间，然后才是郑小寒和沈孤城。 接近年关，这个官道必经之处的小镇子里，其实过往赶路人还是不少的。虽然这间客栈是这个镇子上最好的客栈，可是房间依旧余下不多。 当小二准备告知程锦，客栈里剩下的房间不足的时候，他一抬头看见程锦看似软绵绵却笑里藏刀的眼神，顿时寒冬里一个激灵，立刻改口说是去准备。 最终，就连小二自己的房间都给让了出来，这才堪堪将他们一行人全部安排妥当。 郑小寒进了房间，想着已经这么晚了，便不太好意思麻烦小二送热水洗澡。可是程锦淫威过重，店里的所有伙计几乎全部被叫醒，忙前忙后地伺候着他们这一群人。 看着热水被一桶一桶送进房间里，郑小寒虽然心里有点儿不好意思，可是神情却是开心的。 将门一关，郑小寒立刻开始解开棉袄的扣子――天知道她早就想死洗澡水了！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可是得好好泡一泡！ 房间实在不足，程锦被迫与沈孤城住在一间屋里，好在沈孤城不计较，率先将自己的行李丢在后加的那一张床上，程锦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93.第93章 一碗热面（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并没有注意程锦的眼神，他将自己的包袱一丢，伸手便开始解自己裘袄的扣子。 程锦原本已经在更衣了，一看到这一幕，顿时停下了手。他看着沈孤城将衣服层层退下，然后露出仅穿着內衫的修长身材，他讪讪地撇了撇嘴，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瘦弱的胳膊。 “一会我先洗澡，你老实呆在屏风后头，不许偷看！”程锦软软说出一句，沈孤城一顿，扭头看他。 程锦咽了口口水，小心肝有点怕怕。他强梗着脖子，瞪向沈孤城：“做什么！我付的银子，我先洗怎么了！” 沈孤城疑惑地多看了两眼程锦脸上的红绯，然后摇了摇头：“不必。你洗便是，我去后院洗。” 说罢，沈孤城便松松披上裘袄，阔步走了出去。 程锦目瞪口呆，三两步走到窗户旁边，看了眼后院里的那口井——这个天洗凉水澡？ 真汉子！ 沈孤城没管程锦怎么想，只是下楼找到小二，讨要了些胰子脸盆，便到了后院，站在井边打水。 冬日寒冷，可井水却始终恒温。相对于外面的河水，井水却显得稍有些温度。沈孤城自幼习惯了洗冷水澡，此刻又正是深夜，黑夜里谁都瞧不见他。他将盆里的水自头上淋下，觉得一路上的风尘似乎也被这微温的井水洗刷干净。 洗完了澡，沈孤城觉得精神了一些。他抬头看了看窗户，又瞧了瞧自己**潮湿的上半身，于是他决定抄个近路，不从大厅上楼了。 此时，程锦刚将自己浸入热水之中，正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突然耳边微微一响，他扭头看去，便见一个上身**的男人单手撑在窗沿上，一身水淋淋地正往屋里跳。 程锦差点惊呼出声……可这声惊呼又被他生生给憋了回去。 “干……干什么不从门走！” 沈孤城将自己的衣裳往床上一丢，拽过一块干帕子就往身上擦：“……麻烦。” 程锦有些愤愤不平，可又不敢多说什么。他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沈孤城身上的肌肉，然后弱弱地将自己往木桶里沉了沉。 沈孤城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没有披裘袄。他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犀利，却更增几分儒雅。 程锦的眼睛一直盯在他的身上，沈孤城扭头瞥他一眼，程锦立刻转移目光。 ——白斩鸡。 沈孤城撇了撇嘴，推门走出了房间。 好在程锦不知道沈孤城刚才在心里说的话，否则他这只白斩鸡绝对要炸毛。沈孤城走出了房间，三两步走下了楼。 他抬头，看着大厅里昏昏欲睡的小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 “伙计，你们厨房在哪儿？” 小二被惊醒，一扭头，懵懂地看着沈孤城。 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往一个方向指了指：“要吃的么？现在已经没啥吃的了，厨子也早就回家去了……客官要是不嫌弃，小的给您做点东西去。” 沈孤城点了点头：“不麻烦小兄弟了，我自己来。” 说罢，他便直起身子，往厨房走去。 94.第94章 一碗热面（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会做饭。 不仅会做，还做得很是不错。 他自小被六扇门看大门的胡老头捡回去，当了半个儿子养着。平白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总归是要给人干活的。 所以，沈孤城自小便有着一手做菜的好手艺。 如今，一碗阳春面，简直绰绰有余。 厨房里，好像是今日刚刚做剩下的面条还有剩。沈孤城洗干净了手，将面条拎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唔，是新鲜的。 洗干净几根小青菜，剁了点儿碎大头菜，葱花香菜一律备齐，此刻锅里的水刚巧滚开。 面条下进去，水翻滚着，没一会儿面香便飘了出来。 配菜一律下下去，沈孤城又摸出几个鸡蛋。 打进去一个，想了想，又打进去一个。 盐头放得刚好，再来点儿酱油……最后滴上几滴香油，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便出锅了。 左右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沈孤城便端着一碗卧着两个荷包蛋的面条，走出了厨房。 他端着面条，心里却开始犹豫了起来。 ――小寒……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深夜敲她的门，不会毁了她的清誉吧？ ――送进面便走，人不进门，应该没问题？ 这么胡思乱想着，沈孤城走到了郑小寒的房间门口。 郑小寒此刻，正哼着歌，坐在镜前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呢。 沈孤城听得见门里的声响，他抬起手，刚想敲门，却又顿住了…… ――还是算了吧。 ――可是面已经下好了。 ――……万一她真的饿着怎么办？ 郑小寒擦着头发，余光无意识往门那里一瞥……门外头，似乎有个人影？ “谁啊？”郑小寒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如今在这客栈里，先不说沈大哥就在隔壁了，就单说那些东厂来的，也不是好惹的。她郑小寒在这里，可是不害怕。 沈孤城一听见这声音，也只好回应：“是我。” 郑小寒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头发随意拢了拢，夹在了耳后。她开口回应道：“沈大哥吗？稍等等……我穿上衣裳。” 这话原本没有别的意思，郑小寒不过是刚洗完澡，没有披棉袄而已。可落入了沈孤城的耳朵里，却轰得他耳朵发烫。 他看了看手里的面条，又一次心生退意。 不等他逃走，面前的门便打开了。郑小寒一张被热水洗得红彤彤的脸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呀！面条！” 郑小寒肚子正饿，这么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在她的眼里简直千金不换。她脸上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伸手将面一接，笑嘻嘻地扭过头往里走：“是给我的吗？哎哟可真是太棒了！” 沈孤城看见了郑小寒的笑容，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他一脚踏入房门，但身子却停在了原处。 郑小寒坐下来，伸头闻了闻面，立刻笑得更灿烂了。 “咦，沈大哥你怎么不进来？”她扭头，看到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的沈孤城，疑惑地说道。 沈孤城眨了眨眼，将脚又给收了回去。 “你吃吧，我回屋了。” 郑小寒没有多想，以为沈孤城是真的累了，便再次站起身来，走到沈孤城身边。 95.第95章 一碗热面（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这么晚了，沈大哥哪里来的面条？” “我做的。” 郑小寒眼睛睁大：“真的？沈大哥还会下面？” 沈孤城点了点头。 “真厉害……多谢沈大哥啦！小妹真是有口福……以后谁嫁给沈大哥，真是有福气呢！” 郑小寒说完，对沈孤城笑着摆了摆手：“既然累了，便早些休息吧！” 沈孤城看着面前的门缓缓合上，门缝间郑小寒的笑脸渐渐消失。他心里一句突然冒出来的话，将他自己吓了一大跳。 ――那这福气，你来享可好？ === 这一晚，程锦彻底服了沈孤城。 就隔着一道屏风，那一端的沈孤城似乎整夜都没有睡，一直翻来覆去的，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程锦也是赶了一日的路，整个人又困又乏，本想好好泡了个热水澡，又有个舒服的大床给他睡，这总该可以好好做个好梦了吧…… 谁知，同房的那一个居然整夜都在折腾那张床！ 程锦无数次想要出言提醒，可是想到晚上看到的那个身材……他又缩回去了。 敢怒不敢言！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微微亮，沈孤城便穿好衣裳出门去了。程锦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安稳睡了个回笼觉。 沈孤城干嘛去了？ 自然是练武去了。 他整夜未睡，因为只要一闭上眼，黑暗中便会出现郑小寒的那一张笑脸。只要那一张脸一笑，他便沉不下心。 无论是数数，还是强制自己去想别的，不管怎么样，他这整整一夜，都不曾摆脱郑小寒的那张脸。 就连此时此刻，沈孤城一张脸寒着，顶着两个黑眼圈，手里的刀挥得猎猎生风时，那张笑脸依旧如影随形。 笑什么笑！ 沈孤城恼怒，却又无可奈何，若不是太显眼，他几乎就想到井边，再给自己来身冷水。 再说郑小寒，她前一晚吃饱了缩到床上，没一会儿便睡了个死沉。一夜无梦，再睁开眼时，这些天里赶路的疲惫几乎一扫而空。 她伸了个拦腰，揉了揉眼睛，看着自己嫩嫩的手，不禁发出了感叹――年轻真是好啊…… 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她还可以为了追剧整夜整夜不睡觉，第二天一早上课，照旧精神得很。 可是毕业了以后，渐渐地就发觉，自己的身体没有年小的时候好了。 如今的她，刚刚过了十五岁生日，正是最精神的年纪。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边将头发梳好。门外的小二送来了热水，她收拾好了自己，便精精神神地出了房门。 “早呀！”郑小寒一眼看见坐在桌前直点头的程锦，她笑眯眯地跟他打了招呼。 程锦一个激灵，然后缓缓转过头来。 郑小寒看着一脸疲惫，顶着黑眼圈的程锦，差点吓一跳：“没睡好么？” 程锦愤愤迸出一句：“问你家沈大哥去！” 郑小寒眉毛一挑――问他干啥？ ――难不成，昨天晚上他对你做了什么！？ 郑小寒赶紧摇了摇头，将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古怪思想甩出脑外，扭头看了两眼：“李公子呢？他身子好些没有？” 96.第96章 一次对话（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说到这个，程锦才强打起精神，回复道：“请了大夫，如今在楼上扎针呢……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得吩咐人去采买些补品，送给厨房炖了给公子进补。” 程锦说着，嘬着牙花子站起身来：“你说这穷乡僻壤的，能有啥好东西……真是愁人。”他说完，眼珠子暗自一转。 哼哼，穷酸捕头不让我睡个好觉，他也不能让他舒坦！ “姑娘，我出门去寻些补品，李公子那里也不能没人照应着。你看，毕竟姑娘家比较细心，你看若是可以，你能不能……” 郑小寒思索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我也不会什么旁的，不过既然白吃白喝，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我会尽力的，你放心吧。” 程锦暗暗一笑，然后拱手朝郑小寒道谢，之后趁着沈孤城没有来找他麻烦的空档，一溜烟逃了。 郑小寒转身，想寻沈孤城，问问他想吃些什么，要不要上街去瞧瞧。反正现在中途休息，不等到李公子退热，他们也没法子上路。 正想着，人刚走到后院门口，便与敞着怀一身汗的沈孤城撞了个正脸。 沈孤城一抬头，看见郑小寒之后，下意识退了一步。 “沈大哥，早啊！”郑小寒笑眯眯与他打招呼：“习武之人果然不容易呢，每日都得一大早就出来练武……你肚子饿不饿？我想瞧瞧这条街上有没有卖包子的……” 沈孤城看着郑小寒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他的头皮有些发麻，下意识一步步往后退去。 郑小寒顿住脚步，脑袋一歪：“你躲着我做什么？” 沈孤城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那你是吃还是不吃呢？我昨日晚上来的时候，就瞧见离这个客栈两三步远就有个包子铺的。” 沈孤城退无可退，然后转身快走两步，脚下一用力，身如飞燕，脚尖在墙上几个借力，人便有一次飞上二楼：“我这就去买……” 郑小寒站在楼下，抬头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冒出来一句：“沈大哥今日……好奇怪啊。” 既然有人去买，郑小寒耸了耸肩，也便省下了麻烦。她走到了二楼，准备去看看李公子。 想到里头有大夫正在扎针，郑小寒也不敢贸然敲门进去。她侧着耳朵往里头听着，里面大夫与李在渊的对话隐隐约约传了出来。 “公子的双腿，怕是得好生调养，不然不等公子人过而立，这腿，便要出大事的。” “……多谢提醒，这点……我也知道。” “哎，老朽医术不精，只能开一些调理的方子给公子，暂且能将公子的发热给降下来，却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容老朽多一句嘴――公子最近，还是别下床走动得为妙。” 郑小寒听到这话，眉头不由得一皱。 李公子不能走动……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启程上京？郑小寒咬了咬下唇，低头不语。 没过一会儿，门打里头被拉开了，自门内走出来一位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先生，衣着穿得干净整齐，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气息。 97.第97章 一次对话（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这大概就是大夫了。 郑小寒恭恭敬敬朝大夫道谢，也不知道程锦有没有给过大夫银子，便赶忙从自己怀里掏银子出来。 大夫推了推，缓声说道：“诊金不急，老朽这几日都要过来，为里面那位公子施针的。去热的方子已经给了那一位请我过来的小兄弟，你们照着那方子，三碗水煎做一碗，早晚让里面的公子喝下去。大约明日天亮之前，公子的发热该是能退了的。” 郑小寒一听这话，心里又是一沉。 光施针就得好几天，他们这……到底得在这里逗留几日？ 不过，这话只能在她心里想一想，总不能开口说出来。好好谢过大夫，将人送走之后，郑小寒又回到了李在渊房间的门口。 “李公子，我是小寒……我能进来吗？” “姑娘请进。” 郑小寒听言，便推开了门。 这一间，是整间客栈里最豪华的一间，一进门，便能看到制作精美的屏风，此刻正好将李在渊挡在了后面。 “李公子怎么下床了？大夫不是说不能走动的吗？”郑小寒透过屏风，看到了坐在桌前的那个影子，她赶紧绕过屏风，走上前去。 李在渊穿着整齐，此刻脸色有些蜡黄，可精神却是比昨日要好上许多了。 他抬头微微一笑，然后摇了摇头：“哪里有那么严重……” “那可不行，大夫说的我可都听见了，你若不想过了三十岁就不能走路，就好好歇着！”她说着，不由分说伸手扶住李在渊的手臂。 李在渊身子一僵，人有些发怔。他就这么被郑小寒拉了起来，扶着坐回了床上。 郑小寒躬下身子，将李在渊的鞋给脱了下来，三两下将这双瘦成皮包骨的腿抬到了床上。当她做完这一切，抬起头来时，正撞上李在渊有些古怪的表情。 她心里微微一突，顿时觉得不太好。 往日教训自家老爹习惯了，现在好像说话有点太冲？ 这个李公子……原本也不像是个粗人，大约以前也没人这么对他说话吧？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郑小寒心里琢磨半天，也找不出能缓和之前语气的语言。倒是李在渊率先一笑，乖乖伸手，将被子又盖在了自己身上：“小寒姑娘说得也是，是我任性了。” 看起来，这位大公子好像没生气？ 郑小寒暗中松了口气。 “公子饿不饿？我哥去买包子了，一会儿咱们尝尝当地的包子可好？”郑小寒眯眯笑着，坐在床边，对着李在渊说道。 李在渊看着郑小寒的笑脸，心情莫名有些轻松了起来，他同样微笑着点了点头：“姑娘不说，我还觉不出饿来，被这一提醒，才觉出腹中空空……” “嗯，吃点包子，垫垫肚子，然后我去看看药有没有抓来，得给你煎药。大夫刚才说了，那个药一天要喝两次的……”郑小寒说着，突然发现李在渊的眼神移到了她的身后，她扭头一看――原来是沈孤城已经回来了。 此刻，他正手里拎着好大一堆包子，站在房间门口，目光与李在渊对视。 98.第98章 一次对话（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这么快就买来啦？”郑小寒自床边跳起来，三两步拉沈孤城进了屋：“刚才我还在跟李公子说，你去买包子去了……怎么买了这么多啊？” 沈孤城将目光从李在渊那里移回来，将手里的包子放在了桌子上：“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馅儿的，便每种都买回来了些。” 郑小寒口中啧啧两声，然后将包子分门别类放成几堆：“买来这么多，我去分给那些厂卫大哥一些。你们先吃，哪种好吃可得给我留点！” 她说完，便捧着大堆的包子，乐哉哉走出了门。 门里，只剩下沈孤城和李在渊两人，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 李在渊看了看桌上的包子，抬头朝沈孤城微微一笑：“辛苦你了，这么多的包子，在下也不知道哪种好吃。” 沈孤城听着，然后缓缓抬起手，向李在渊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草民不敢。” 李在渊表情没变，他抬起头，唇边笑意犹在，可目光却淡了下来。 “你知道了？” 沈孤城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不变，声音却不卑不亢传了出来：“四殿下本就无意隐瞒，何来知不知道。” 是的，李在渊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向沈孤城和郑小寒隐瞒他的身世。 李在渊。李潜。 潜龙在渊。 他不仅仅将自己的身世暗示了出来，甚至连他的目的和野心，也一并说与他们听过。 或许是不在意，或许是没必要。 无论当时他有没有想过，今后会与这两个人关系如何，他虽然表面上一派淡然有礼的样子，可骨子里――却是并没有拿这两个人当一回事。 不过是顺路，借他们的臂膀一道，寻他的人早晚会接到他，那个时候，这两个人或是收买，或是让他们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都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事情。 虽然，到了现在，让他们消失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们……或许用处比他想象得要大。 李在渊点了点头，伸手微微一抬，示意沈孤城免礼。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说说看吧，你有什么想法。”李在渊微微笑着，语气仿佛在聊家常。 可是沈孤城却知道这话中深意。 经历着这么多，这位四皇子不可能没有察觉他的身份。 虽然他只是一个六扇门的甲等捕快，此刻并没有权利代表六扇门――可是沈孤城知道，面前的这位四皇子，并没有传说中的不堪。 单单从他能从那样刀光剑影的后宫中活下来，从风云暗涌的三位皇兄之中独善其身，并走到现在，就说明了他的不简单。 “草民不敢。” 李在渊轻笑一声：“好吧，堂堂六扇门，果然名不虚传。”他微微一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语调不变：“我不逼你，况且你的态度如何，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不过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如实告知，可以吗？” 沈孤城微微一沉：“……四殿下但说无妨。” “那个郑小寒……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在渊说着，眼睛微微一眯。 99.第99章 一次对话（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并没有立刻开口。 这件案子，说起来并不大，也并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若是在京中，任何一个五品以上官员，只要想要过问，他都需要如实汇报。 更不要说，现在问他的人，是堂堂王爷。 但是，如果他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那么以面前这位隐王的眼力，几乎不费工夫便能猜到其中关窍。 这到底对小寒是不是有利？ “不会这也不能说吧……”李在渊轻笑着说道：“不急，你想想也对……能帮我拿个包子来么？说了这么多，我倒是有些饿了。” 或许是李在渊的话让沈孤城心里微微一松，他再抬起头来时，神经已经没有崩得那么紧了。 他捧过桌子上的包子，走到李在渊的床前。 李在渊看着这些形状不同的包子，仿佛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都有什么口味的？哪种比较可口？往常我只吃过府里厨子做的包子，倒是不知道原来外头卖的包子竟有这么大个儿。” 他说着，挑出了一个包子，拿在眼前看了半天，然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有笋的味儿……这个不错。” 说着，他张嘴咬了一口，看起来满足得不得了。 “别愣着啊，你买的包子，若是自己不吃，难道不会不甘心吗？”李在渊调笑道。 沈孤城将包子放在床头的花几上，然后拿出同样的一个包子，张嘴咬下去。 “郑姑娘让你买个包子，你就几乎把人家包子店给盘下来，看起来……那姑娘你看得倒是很重。” 沈孤城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吓得呛住，赶紧扭头咳嗽了几声。李在渊看得好笑，居然就这么真的爽朗地笑出了声。 “我……确实不知道……”沈孤城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见李在渊摆了摆手：“又没有人怪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郑姑娘讨喜得很，你宝贝着也是正常。” 沈孤城闷头啃包子，耳朵渐渐红了起来。 “不过，郑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我见得多了，都没有郑姑娘这样爽气。”李在渊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闲聊：“对了，上回她还说书给我听，真是有意思……她哪里听来的话本？” “她爹就是说书人，她会说书，也是正常。”沈孤城吞下一个包子。 “她爹是说书人？怎么京中六扇门，也管起民间说书人的事情了？”李在渊漫不经心地说：“且这说书人之女，不仅惊动了六扇门，连东厂……都掺了了进来。” 沈孤城心里一惊，抬眼看向李在渊。 却见这位四殿下此刻正挑着他那暗藏精光的凤眼，似笑非笑地说：“难不成……她说的书，都是些东厂需要关注的？” ……上当了。 沈孤城暗中叹一口气。 这位四殿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东厂所需要关注的，那件会是小事？弄个不好，反叛朝廷的罪名都能被安上去！ 如今再不说事实真相，恐怕那才是真的对郑小寒不利！ 100.第100章 一架轮椅（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暗中叹一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恭恭敬敬跪在了李在渊的面前。 “既然王爷想问，那在下定知无不言。事情是这样的……” 沈孤城从他接到这个案子开始，一直说到了遇到和春班为止。他将和春班的事情淡化了，同时淡化了遇见东厂的事情。 李在渊一边听着，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他一直带着微笑，纹丝不动地听着。 “……接下来的事情，王爷也该知道了。”沈孤城说完，也没有抬起头来。房间里再一次陷入安静，李在渊低垂着眼眸，双眼之中有着让人看不懂的光。 “原来这样……”他吃完了一个包子，轻轻捻了捻手指上的油腻：“这么说来，郑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沈孤城没有说话，此刻门却微微一响。 郑小寒推门进来，便看见沈孤城跪在地上。她微微一怔，却并没有问些什么。 李在渊眼神看向沈孤城，沈孤城立刻站起身来。 “李公子，包子吃了吗？”郑小寒笑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我还指望去给你熬药，却不想大哥们已经将药煎好了。喏，我给你端来了，等药凉一些，便喝下去吧。” 李在渊眼眸一闪，然后微笑起来：“麻烦郑姑娘了。” 郑小寒摆了摆手，走到桌边顺手拿起一个包子：“不麻烦不麻烦，也是顺手的事情。你好好歇着，我找沈大哥说个话。” 说罢，她叼起包子，拽着沈孤城走出了门。 当两人离开房间，李在渊脸上的微笑便慢慢淡了下去。他看着郑小寒离开的方向，玩味地勾了勾唇。 “沈大哥，你陪我去找找木匠呗！”郑小寒走出了房门，便对沈孤城说道。 沈孤城讶异地挑起眉梢：“木匠？” 郑小寒点了点头，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早上的时候，我听大夫说了，李公子这个样子，是不能走动的。虽然他可以一直坐在马车里不用下来，可上京这一路上，免不了要下地走路。” 她抬头看了沈孤城一眼：“我想找木匠，给李公子做个轮椅……就是一个椅子，下头带俩轮子。这一路上，但凡是李公子不得不下马车的时候，也可以坐在上面。怎么样？” 沈孤城有些吃惊，他定定看了郑小寒一眼，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你……不奇怪刚才……” 郑小寒话头一顿，抬头看他：“奇怪什么？” 沈孤城不语。 郑小寒微叹一声：“你当我傻啊……那些东厂的是什么人？如果那个李公子不是什么大人物，那些东厂的会对他如此毕恭毕敬？”说着，她耸了耸肩：“知道多了未必是件好事，多说多错，他不乐意说，我还不乐意听呢！” 沈孤城看着郑小寒往前走着的背影，耳边是她语调轻松的话：“我巴不得这位大人物一直不说什么，那么到了京城，咱们相忘于江湖……免得我再惹上什么麻烦――我自己这身上都还一脑门的官司！” 说着，她扭头，轻轻瞪了沈孤城一眼：“若是沈大哥知道，也别告诉我！我不想听的啊……” 101.第101章 一架轮椅（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没有多说什么，看着郑小寒轻轻松松地走在前面，一时间突然感觉似乎有些看不透这个小姑娘。 每当他以为，这个姑娘单纯的时候，她却总能做些成熟的决定。而以为她成熟的时候，她却总会做些发神经的事情。 两人一路商量着郑小寒所形容地“轮椅”，一路到处打听。不到天黑，他们便找到了本地一个手艺颇好的木匠。 那个木匠仔细听明白了郑小寒的话，并拿出纸笔，在纸上画出了图纸，又商量着敲定了许多细节。郑小寒对这个木匠的悟性相当满意，先付了一部分定金，确定三日后来看样品。 见到实物之后，再做部分修正，便能送给李在渊使用了。 那老木匠看着图纸，啧啧称赞，笑眯眯地对郑小寒说：“姑娘心思真是巧妙，这轮子和椅子，在下这大半辈子了，做了不说上千，也有数百了，可是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一块……倒是从来都未曾想过。姑娘想出这物件，可是有什么作用？”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东西，我也是曾经无意中听旁人说起过，才记在了脑子里。若不是友人最近无法起身行动，而我们又赶着进京，怕是我也想不起这玩意儿来。”郑小寒抓了抓脑袋，笑着说道。 老木匠一听，抬起头来多问了一句：“姑娘……是要进京？” 郑小寒点了点头：“是啊。” 老木匠眼睛一亮，上前两步，一脸地期许：“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巧了……姑娘，老头子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说……” 郑小寒眨了眨眼：“有事请说。” 老木匠点了点头，转身朝自己家院子里喊了两嗓子：“二丫头，将上回请先生写的信拿来！” 门内响起一声脆生生的“哎”，没一会儿，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便小步跑了出来，手里，正拿着一封信。 老木匠将信拿在手里，对着郑小寒说道：“姑娘，是这样的。我有个儿子，人在京城学手艺，前两个月来了封信，说是今年没法子回来过年。我们就想着，就算见不着儿子，也得寄封家书去，让他安安心……可是，姑娘大约也知道，最近也不知为什么，各处驿站查得特别严。往日这些家书，多使些银子，也是能托人送到京里的，可今年却……” 郑小寒明白了，这是老人家想请他们送封信。 “原来是这样，”郑小寒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没关系的。您说说，您儿子具体在京中哪里学手艺，待我们到了京里，便去寻一下，送了您的信就是了。” 老木匠一听，脸上顿时笑成了朵菊花：“那太好了那太好了……姑娘帮忙，老头子帮你做这个东西，只收你材料钱！” 郑小寒接过信，摆了摆手：“都是靠手艺吃饭的，这眼看年关了，总不能白占老人家的便宜……钱还是……咦！” 沈孤城原本一直站在旁边，双手抱臂没有说话，他突然听见郑小寒一声惊呼，这才将目光移了过去。 102.第102章 一架轮椅（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目光移了过去，只见郑小寒手里举着那封信，正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老木匠吓了一跳，站在一边不敢说话，郑小寒盯着信封上的那几个字，激动得手都开始发颤了。 “老……老大爷！您这信，是谁给写的？”郑小寒猛地抬头，眼睛里发着光问向老木匠。 老木匠张了张嘴，朝外头指了指：“上回在西头采买东西时，瞧见个摆摊子代笔写信的少年人。他要价不高，字又好看……这些时日里，找他写信的人不少……” 郑小寒一听，表情更是激动了：“那他是不是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个子大约有这么高，皮肤挺白的……姓周，对不对？” 老木匠迟疑地点了点头：“个头和年纪倒是对得上，就是脸面不算很白……姑娘，那个少年人你认识？” 郑小寒差点跳了起来，将信往怀里一塞，拉着沈孤城便往西边跑。她一边跑，一边对老木匠说道：“多谢大爷，您的信我一定给您送到，三日后我们来取那轮椅，现下有些急事，这就先走啦……” 老木匠瞧着那姑娘拉着那位青年，一阵风似的跑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开始认真研究手里的图纸。 沈孤城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能看得出来，郑小寒此刻激动得很。 “发生了什么事？”沈孤城终于问出了口。 郑小寒头也不回，拉着沈孤城一阵狂奔：“这字是我表弟周麟写的！错不了！若那个少年人果真是周麟，那……那就太好了！” 沈孤城顿时恍然大悟――周麟，就是周家唯一活下来的独子？ 当郑小寒拉着沈孤城，来到了西边唯一一条有商铺的街边上，天已经暗了下去。她一边到处询问，一边摸到了一个面摊子前面。此时，这个面摊子已经开始收摊了。 “大哥，我听说你这旁边有人代笔写信？”郑小寒冲到面摊子里，冲着正收拾凳子的那个老板问道。 那老板身子一闪，被这个一惊一乍的小姑娘吓得手里一抖：“啊……你说周小兄弟？” 郑小寒快哭出来了，她猛地点头。 “他早回去了，若是你找他写信，那明日再来吧。” 郑小寒急了：“怎么这么早就走……” 面摊子老板轻笑一声：“天儿暗了，再写信岂不是要伤眼睛？他们读书人最看重眼睛了，每日他都是申时左右便收拾离开的。” “那……那您知道，他住在何处吗？” 面摊子老板摇了摇头，手里继续着他的活计：“他来了也不过五六日，我俩话都不曾多说过，他住哪里，我哪里知道？” 郑小寒微微喘着气，这时才觉得自己跑得脱力，她走到了街边，缓缓蹲了下来。 沈孤城走上前，看着郑小寒毛茸茸的脑袋顶，不自觉伸出了手，刚想摸上去，却又顿住了。 “……先回去吧，明日再来也是可以的。” “他要是明日不来这里了呢？我又要到哪里找他去？”郑小寒说着，原本狂喜的心情慢慢消减下来，显得有些沮丧：“不行，我要在这里等等看。” 103.第103章 一顿晚饭（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一皱眉：“又要办傻事……你在这里等着，他也不会半夜过来。” 郑小寒将脑袋埋在自己膝盖上，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起码我安心一些啊……” 沈孤城轻轻一叹，手终于轻轻抚上郑小寒的头顶：“别闹了，先回去吧。等吃完了饭，我去找找便是。” 郑小寒闷了一会，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尘，对沈孤城说道：“是我任性了，咱们先回去吧，怕是再迟些，他们也要担心了。” 沈孤城看着郑小寒，心里微微有些心疼。 “沈大哥，如果找到了麟儿，能不能先不要告诉他，我不是他亲表姐的事情？” 郑小寒闷头在前面走着，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此刻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冬日的夜里，似乎连月亮都不是那么的亮。 沈孤城没有说话，没过一会儿，郑小寒继续说道：“当我知道我娘与周家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我曾经一度非常难过。我想，如果麟儿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比我更难接受。我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我不想他再受一次打击。” 沈孤城了解，正点了点头，却恍然反应过来，走在他前面的郑小寒看不到他的动作。 他伸出了手，轻轻拍了拍郑小寒的头。 回到客栈，两人相当有默契地没有提起周麟的事情，只是说出去找了木匠。 程锦却不太高兴，他本意就是让郑小寒留在客栈里，陪在四殿下身边。虽然没什么大用处，可能让那个折腾了他一晚上的沈孤城别扭一点是一点。 谁知，这俩人却还是呆在一块一整天。 程锦的本意，是想让厨房将他采买来的贵重食材单独料理，然后送到四殿下的房间，由他亲自伺候进食，可是李在渊却并不同意，他坚持让程锦扶他下楼，坐在大厅吃饭。 程锦拗不过他，只能让其他人分散开来，请李在渊先坐下，然后他候在一边伺候。 郑小寒饿了一天，等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儿，便有些忍不住了。她笑眯眯地走出房间，往桌子旁边一坐：“哇！这么多好吃的！” 程锦头皮一紧，站在李在渊身后，猛地抽着眼皮，给郑小寒使眼色。 就连沈孤城，也只是站在后面，有些犹豫。 李在渊轻笑：“这桌子太大，郑姑娘往这里坐一些，好能夹到菜。” 郑小寒没想太多，点点头便坐到了李在渊的身边。 程锦脸都有些紫了。 李在渊抬头环视一圈，朝着众人笑笑：“都坐，大伙坐在一块吃饭，热闹些才能吃得香。” 这话都出来了，程锦也没了法子。 当郑小寒坐到了李在渊身边时起，沈孤城便有些意难平。李在渊的话一出口，他头一个阔步走来，一屁股坐到了郑小寒的另一边。 看着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已经坐了下来，程锦就算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他走到李在渊身边，僵直着身板只坐了半个板凳。 ――义父，孩儿今日跟四皇子同席而坐了，若回京遭遇不测，请义父代孩儿照顾老家我那舅老爷！ 104.第104章 一顿晚饭（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锦已经坐下来，东厂的其他厂卫面面相觑，最终各个一脸视死如归坐了下来，没一会儿，整个大厅里最大的桌子被坐了个满满当当。 桌子上，已经上好了一桌子的好菜。 这些菜的豪华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这间客栈的水平。 “今日你说，你去找木匠？”李在渊率先拿起筷子，一撩袖口，伸手夹了一筷子鱼肉。 程锦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筷子鱼肉就这么稳稳地落在了郑小寒的碗里。 郑小寒点了点头：“我去找木匠，想请木匠做一种椅子。” 李在渊微微有些讶异，他下巴朝郑小寒的碗里扬了扬：“边吃边说……椅子？什么样的椅子？” 郑小寒毫不客气，一筷子夹起鱼肉放在嘴里，这四里外清溪中三寸寒冰之下最肥美的一条鱼的头一筷子嫩肉，便被她两三口吞下了肚：“能让你坐着走路的椅子呗……我之前曾听人说起过，有人曾做出来一种特殊的椅子，椅子下面不是四根木头，而是两个轮子。坐在那样的椅子上，只要让人推着，便能行走。” 李在渊一怔，而后微微抿了抿唇：“有劳姑娘挂心了。” 郑小寒摆了摆手，夹了一筷子她不认识的菜：“没事的，都一路人，大家彼此照应也是应该的……唔，这是什么菜？怎么这么嫩！” 程锦此刻的表情，早已经紫了又青，青了又白，此刻正五彩斑斓好不精彩，他咬着牙，打牙缝子里挤出来几个字：“临乡荷塘里，从一尺多厚的淤泥下面，挖出来的嫩藕根……” 郑小寒瞪大了眼，啧啧称奇：“这么大冷的天，竟然还有人去池塘里挖藕啊？真是不易呢……来，李公子尝尝，确实好嫩！” 说着，她一筷子夹了一大堆，往李在渊的碗里一放。 放完了，她将筷子又缩了回来，伸直了脖子看别的菜。 程锦此刻，已经快哭出声来了。 ――义父，孩儿现在才信了您的话：这丫头，果然是您亲外孙女啊…… 李在渊表情不变，依旧一副微微笑着的表情，他点头朝郑小寒道谢，然后一副教养极佳的样子，低头将碗里的菜放入口中。 而整个桌上，真正在吃饭的，怕是只有淡定恬然的李在渊，和没心没肺的郑小寒两个人。 其他人……依旧各个正襟危坐，别说吃饭了，他们现在连呼吸都困难了。 坐在郑小寒身边的沈孤城，同样也是觉得呼吸困难之中的一员，只是他呼吸困难的原因，却与其他人不太相同。 ――吃进去了！那是人家筷子给夹的！口水一块给吞到肚子里了你知不知道！ ――郑小寒！你敢不敢再没心没肺一点！今儿早上不是还显得挺聪明的吗！ ――妈了个蛋的，就你李四会夹菜，老子难不成不会夹？！ 想着，沈孤城伸手拿起筷子，从面前的盘子里夹起一大块肉，往郑小寒的碗里一丢。 郑小寒吃得正带劲，却差点被一大块带骨头的肉砸中鼻子，她抬头一看，正撞见沈孤城意味不明的眼神。 “吃。” 105.第105章 一顿晚饭（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好凶。 郑小寒眨了眨眼睛，没想明白沈大哥为毛突然发脾气。她向来乖巧，再说吃这回事，也不用别人指示――她乖乖夹起碗里的肉，小口小口地开始啃。 看着小丫头仿佛仓鼠一般的进食动作，沈孤城顿时爽了。 李在渊眼神在沈孤城和郑小寒身上略一游移，然后不动声色地勾唇一笑。他伸手自然地将郑小寒吃空了的碗拿了过来，伸手将一边汤羹里的勺子捞起，给碗里添汤：“对了，若我没有记错，今天是腊月二十三了吧？我这身子，大约也要休养个十来日才能动身……”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在满桌子目瞪口呆眼睛脱框的注视之中，将他亲手舀的一碗汤，送到了郑小寒面前：“看起来，今年过年，咱们得在这小镇子里过了呢。” 郑小寒舔了舔唇上沾着的汤汁，点了点头道：“多谢……看起来是呢，也不知道这客栈过年时要不要歇业。要不然，咱们找处宅子暂且住下？” 李在渊从来没想过这么多，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程锦。程锦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没事的，客栈不会歇业，若公子……与姑娘觉得不合适，那小的买下这间客栈便是。” 郑小寒喝着汤，微微有些呛到：“没事做买了人家客栈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么？你多给人家些银子就是了嘛……咦，你怎么不吃菜？” 程锦眼睛抽搐，郑小寒一问，李在渊也看了过来。他在四殿下温文尔雅的目光注视之中，默默拿起了筷子。 ――义父，您外孙女坑我！ 一顿饭，郑小寒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她自投胎来大周到现在，这还是头一回吃这么好吃的东西。虽然是大冬天里，但这一桌子菜荤素搭配，有鱼有肉，甚至连汤都是老母鸡炖的…… 只是她似乎没留意一件事――除了一开始她夹了几筷子菜之外，整顿饭，她都是一直在吃自己碗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食物。 沈孤城觉得自己疯了。 居然就这么跟皇帝老儿的四儿子，在饭桌上杠上了……跟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只要对面的男人往郑小寒的碗里夹一筷子菜，他也一定要填一勺子汤才肯罢休。 吃完了饭，郑小寒腹中充实，终于觉得困了。她回到房间里，洗漱之后滚到被子之中。 房间里很暖和，被子也蓬松舒适，可明明到了床上，郑小寒却反而渐渐清醒了过来。 也不知道麟儿现在睡在何处，吃的怎么样，穿得够不够暖…… 他本来就没带什么钱出门，又是个书生，更不要说才十四岁。 不过，能独身走到这里，知道靠替人写信为生，说明麟儿也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郑小寒在被窝中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一边数着羊，一边让自己尽快入睡。 毕竟，明天一大早，她还得赶紧去西边街上寻找麟儿呢！ 与此同时，郑小寒并不知道，沈孤城已经连夜出门，履行自己傍晚对郑小寒所做的承诺――寻找周麟去了。 106.第106章 一顿晚饭（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当郑小寒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躺在软和温暖的被窝中，微微一怔，便立刻弹了起来。 完蛋！ 昨天吃得太多，今儿早上居然就这么起迟了！ 郑小寒手忙脚乱地扒拉过自己的衣裳，胡乱穿上之后，连头发都是随意一盘，而后抹了两把脸，拿过夜的冷茶水漱着口，人就这么慌慌忙忙冲出了门。 上帝佛祖圣母玛利亚……可千万要保佑周麟还在远处摆摊，让她不会错过他。 当她两三步往楼下跑时，便听见楼下大厅之中，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郑小寒一愣，伸头往楼下看去――沈大哥正正对着她的方向，坐在桌边，对着他面前的一个人说笑。 而背对着郑小寒的那个身影――虽然瘦了许多，似乎背脊更挺拔了些，但是她不会认错。 仿佛心有灵犀，沈孤城一抬头，正看见郑小寒惊诧的表情。他微微一笑，伸手朝郑小寒的方向招了招手。 背对着郑小寒的人跟着回头，没等看到郑小寒的人，便见楼道上一个脑袋突然一缩，转眼已经看不见郑小寒的身影。 郑小寒三两步缩回了房里，将门一关，背对着门靠着，然后无声地咧嘴哭了起来。 果然是他啊…… 她在这世上，仅剩的唯一亲人！ 没一会儿，门口响起了踌躇的脚步声，再然后门轻轻被敲了两下，周麟彻底变声后低沉了许多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姐……” “谁是你姐！”郑小寒想也不想，开口反驳。 周麟站在门外，已经听出来郑小寒的声音不对头。他心有愧疚，此刻更是有些心虚。他扭头看向不远处拿着刀双手抱臂的沈孤城。 沈孤城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下楼。 周麟轻叹一声，再次开口。 “姐……对不起。” “你对不起谁？你这么厉害，还能对不起谁？”郑小寒一股火气冒上心头，也顾不得自己声音哽咽，就知道撒气：“你不是能干么？还说什么跪也要跪去京城？那你滚蛋！快跪去京城！” “……” 周麟低着头，站在门口不敢再说话。 他已经听那位大哥说过了，自己姨夫就在自己离家出走的那一天晚上，被杀害自己全家的凶手，一刀毙命。 郑小寒伸手，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她这些火气，自那晚看到信开始，一直压抑到了今日。可终于发出来之后，心里又涌上了一些忐忑。 门外没有了周麟的声音，郑小寒心里又开始不安。 “混蛋小子，你还在吗？” “在！” “……你是被沈大哥给找来的？” “是……” ==== 郑小寒重新洗干净了脸，将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细细梳好，这才打开了门。 周麟低垂着头，等郑小寒打开门后，才可怜兮兮地将脑袋抬起来。 ……长高了，也瘦了。 身上的衣服斑斑点点，还有几个歪歪扭扭很不像样的补丁在上面。可看起来，他依旧是个精精神神的少年郎。 郑小寒看到周麟之后，鼻子依旧没忍住微微一酸。 “麟儿，你姨夫也没了，往后就剩咱俩了。” 107.第107章 一顿晚饭（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姐弟俩坐在房间里，周麟将他离开小云镇之后的事情全部都与郑小寒说了一遍。 他是如何饥寒交迫，如何赚到银子，又是如何艰难地走到了这里。 郑小寒听着，心里既是骄傲，又是心酸。 他一直说到来到这个小镇，因为身上的银子不多，且接近年关了，所以想要在这里先攒攒银子，谁想到居然会在与表姐相遇。 说完了这些话，房间里逐渐沉默了下来。 郑小寒低着头，半晌才轻声说道：“麟儿，事到如今，你还是想去京城吗？” 周麟一怔，当即回答：“当然！原本还有些难度，如今遇到了你与沈大哥，进京反倒容易了！沈大哥居然还是京城六扇门的，跟着他，凶手肯定能找到的！” 周麟依旧想着入京。 可是此时的郑小寒，却萌生了退意。 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关于京城，关于她自己不敢深想的身世。 那些东厂的人，为什么要带自己入京？ 锦衣卫的人，为什么要致她于死地？ 京城，那是皇城脚下，整个大周最富贵荣华的地方。可是此刻，在郑小寒的心里，那却是个匿藏着巨大野兽的地方。 原本的她，以为周麟去了京城，所以她就算光为了找到自己的这个弟弟，也要冒险去京城寻找。可是直到此刻，周麟安安稳稳坐在她的身旁时，她才突然感觉到--原来自己已经经不起另一次打击了。 所谓真像，或许她已经接触到了皮毛，而更深的东西，是她一个小小的平凡女孩所不能触及的。倒不如带着自己最后的亲人回家，正如吴大叔所说的那样--安安稳稳，平凡却安逸地度过余生。 “……周麟，不然咱们回家吧？”这么想着，郑小寒便这么说出了口。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沉寂了下来。 周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好兴致，背井离乡时，却在临近除夕遇到了亲人，这怎么能让他不高兴。 可……刚才他姐说了句什么？ “什么？” 郑小寒抬起头来，迟疑地说了一句：“我是说，要不然……咱们别进京了，还是回家吧。” === 沈孤城坐在大厅里，看着二楼李在渊的房间门口，那些太监一个个忙里忙外的伺候着。 他心情不错，找到了小寒的弟弟，想必那个丫头今天会很高兴。 虽然，他并没有意识到一点--为什么郑小寒高兴，他心情就会好。 “周麟！你什么态度！” 沈孤城唇角一扬，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水，放在唇边轻轻一抿。不等他一口茶水咽下口，便听二楼猛然冒出一声怒喝。 “郑小寒！我还要问你是什么意思！”紧接着，那个刚刚变完声，还带着一丝青涩的声音跟着吼了出来：“我周家十三口，还有你郑小寒的亲爹，莫名其妙就这么被杀了，你难道没有一丝不甘心？竟想就这么放弃！我唾弃你！” “你给老娘再说一句试试，看我不替舅舅揍你！” “呸！你没资格！” 108.第108章 一顿晚饭（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一听，脑门突然一跳――刚才不是和好了，这会子怎么又吵起来了？ 不等他站起身来，一个茶碗突然从二楼飞了出来，生生砸在沈孤城的脚下，溅得一地碎渣。 “我这都是为你好，难道你爹我爹不想我们安安稳稳过活？你以为京城那是什么好地方？那里随便一个路人，都能将你我踩在脚下，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贪生怕死之辈，要回你回去，我绝不回头！”说着，周麟一个箭步踏出房间，头也不回地往楼下冲。 郑小寒见周麟离开，顿时一阵无力。 她跟着走出房间，朝楼下看了一眼，只见周麟跑得飞快，此刻已经往门外冲去了。她眼神带着一丝惶恐，当目光扫过沈孤城的时候，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沈孤城朝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了出去。 郑小寒浑身无力地走回了房间里，她软软倒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其实，刚才她的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之前的她，难道不也是一门心思报仇？她有什么资格去劝周麟？ 周麟是男孩子，气性更大不说，且他一家一夜之间失了十三条人命，这种绝望和愤怒，没有将他打击得崩溃，已经难能可贵了。 而现在，她却劝他放弃，劝他回家。 郑小寒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弱弱呻吟一声，伸手捂住了脸。 正当她心中懊恼时，原本便敞着的门轻轻响了三下。郑小寒将一只眼睛从指缝间露出来，往门口看去。 李在渊被一个厂卫扶着，斯斯文文站在门口毫不越矩：“郑姑娘，你可还好？” 郑小寒正缺了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此刻她也想不了那么多，在李在渊进门之后，噼里啪啦将自己所想的都跟他说了。 “……我不想让周麟继续陷在仇恨里了，李公子你不知道，他读书很好的，之前教他的先生，都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学生。我舅妈自打他小，便以他为傲，若不是家里出了这样的祸事，等过了年的秋天，他就要去参加乡试了……”郑小寒低垂着头，碎碎念道：“他本来就有着这样大好的前程……可是如今他却一门心思为了舅舅舅妈报仇，我也不知道这么劝他对不对，可是……” “你也是为了他好，令弟如此聪慧，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想明白。”李在渊轻声安慰。 郑小寒慢慢回过神来，开始有些后悔，她不好意思地朝李在渊道歉：“李公子身子不好，还坐在这里听着我唠叨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实在抱歉。我扶公子回去吧。” 说着，她站起身子来，准备去扶李在渊。 却不想，她的手刚伸出来，便被一把握住。 李在渊一身月牙白色长衫，虽然脸带病容，可周身气质却并没有被病气所掩盖。 他微微抬头，握住了郑小寒的手，而后露出一个让无数少女似梦似幻的笑容。 “我很高兴，小寒。” 郑小寒一愣，然后从后背开始一直麻到了头皮。 109.第109章 一件礼物（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些。” 郑小寒抽了抽嘴角，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手往外抽。可李在渊虽然生病，可力气总是比郑小寒要大上许多。 “李公子，你这是……” 李在渊的手指轻轻摩挲在郑小寒的手背上，然后怅然一叹。 他松开了手，艰难地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往后若是能听到更多你的心里话，我会更高兴。”他说着，眼眸深深望向郑小寒：“我渴望了解你。” 郑小寒脑子里一个激灵，顿时一股危险的感觉弥漫到她整个身体。 “……我怎么能老是拿这些无聊的事情，来打扰李公子。公子累了，不然我去喊程锦背您回去……”说罢，郑小寒脚底抹油，一瞬间窜出了房门。 ――这个李在渊是怎么回事？喜欢跟小姑娘玩暧昧？郑小寒一出门，便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脸蛋，心有戚戚焉。 周麟到底还是被沈孤城给捉了回来，也不知一路上二人说过些什么，回来以后，周麟对沈孤城的信任堪比亲兄弟，偶尔周麟对沈孤城说些什么话，那崇拜的小眼神，让旁观的郑小寒都觉得基情无限。 郑小寒从那时，也没有再与周麟讨论过回家的事情，既然周麟心意坚决，她也不用再去劝说什么。 但私下里，郑小寒曾拜托过沈孤城――毕竟周麟对他信任有加，再加上沈孤城本身就是六扇门的捕头，身手深不可测，所以郑小寒想要请求他对周麟多加照顾，也情有可原。 让郑小寒感动的是，沈孤城答应了，并且自此果真将周麟看做兄弟。 日子不慌不忙地过着，大年三十当日，郑小寒和沈孤城从木匠那里拿回了轮椅。 虽然这轮椅与郑小寒脑子里所想的样子有所出入，不过她自己坐上去试了试，觉得甚至这轮椅比自己预料之中的还要灵活好用。 将轮椅送给李在渊之后，郑小寒实在是受不了李在渊那种欲言又止含情脉脉的眼神，终于率先逃了出来。 这个京城的大公子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郑小寒心中郁闷，可又不好意思找人去问，只好闷下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可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这个来历不明却背景极深的公子哥，会是真的看上她了。 除夕夜里，天儿倒是极其应景。没等天黑，便飘飘洒洒往下落雪花。 棉絮一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而下，郑小寒朝着手缩着脖子，站在自己房间窗户旁边往外头看。 门外传来轻软的脚步声，这声音似乎只是为了提醒有人前来而发出的。 果然，脚步声停在了郑小寒的房门口，没一会儿，便传来了敲门声：“郑姑娘，该用餐了。” 郑小寒转身，朝外头应了一声：“多谢大哥提醒，我这就下去。” 说罢，她抱着自己已经不算很热的汤婆子，慢腾腾往门口挪去。 这还是她自打来到大周以后，不在小云镇里过的头一个年呢。 往年时分，她总想着跑出去看看。而此刻她算是真真正正了无牵挂了，却在这年关上，想念起了那个闭塞狭小的小镇子。 110.第110章 一件礼物（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下了楼，大厅里已经放满了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 原本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厂卫们，在李在渊的一句话之下，也纷纷坐在了各个桌子前面。 也好在这家客栈已经被他们包下，否则这样的阵仗，怕是也会吓到其他住宿的人。 李在渊坐在正中央的桌子最上席的地方，程锦为了方便伺候李在渊，坐在了他的右手边，而他左手边的位置，却空在那里。 郑小寒一看就明白过来，那个位置是给她留的。原本这位李公子没有说过什么的时候，郑小寒也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但是最近这位李公子一系列反常的行为，让此刻的她看到了那个位置，便心里一阵发慌。 她走下楼，走到了这张巨大的圆桌子的另一头，搬着个凳子，没脸没皮地挤到了周麟和沈孤城中间坐了下来。 她这样做，已经很明显了吧。若是那位李公子还算聪明，也该知道自己是在躲着他了。 可是，郑小寒低估了这位京里的贵公子的脸皮。 “小寒，坐来这里。”李在渊抬头，微笑着对郑小寒招了招手。 郑小寒嘴角一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刷刷往她身上砸。 “我跟我弟坐着便是了。” “那周小公子，也跟着坐过来吧。”李公子紧接着说道。 “……我爱吃这边的菜。”郑小寒垂死挣扎。 “那菜端过来一点便是了。”李公子不依不饶。 周围的目光太过锐利，就连程锦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头――大胆！李公子让你滚过来，你就赶紧滚过来便是！ 郑小寒无奈，将脖子一缩，站起身来，往那个方向走去。 能躲就躲，但是躲不开的话――她可不想得罪了这个大人物。 周麟原本被郑小寒一挤，白眼一个接着一个往她身上砸，如今她又被喊开了，周麟顿时露出笑脸，又往沈孤城身边凑过去。 沈孤城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可身旁周麟一口一个“沈大哥”叫得热乎，又开始叽叽喳喳问他话了，这样他也没了别的法子。 一顿年夜饭，吃得那叫一个浑身不自在。 虽然厂卫们同样被安排在了大厅里吃饭，可毕竟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位李公子的来历，于是根本没有人敢真正一边吃饭一边说笑。 郑小寒全程抱着碗，生怕身旁的李公子给她夹菜，整顿饭里头皮都有些发麻。 而沈孤城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周麟缠着这位“英明神武”的六扇门捕头，恨不得长成他一个小尾巴，如今逮到机会，巴不得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沈孤城一边要应付周麟的各种古怪问题，一边还要紧张地注意着郑小寒那边的动静。 真是累…… 郑小寒吃完了饭，便赶紧脚底抹油溜回了房间里，沈孤城倒是陪着周麟，吃完了整顿饭。 他的目光时不时往二楼看过去，怀里的一个小小的硬物，让他胸口有些发烫。 ……到底该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让任何人发现地走到小寒的面前，将这小玩意儿送给她？ 111.第111章 一件礼物（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没想过，自己居然当了一回登徒子。 当这顿让人食不知味的年夜饭结束以后，李在渊却好像突然兴致大发，非拉着人聊天。 他不开口说散场，除了郑小寒和周麟两个“不知”他身份的人敢擅自离去，剩下的人里，还有谁敢拂了四殿下的面子？ 沈孤城屁股上像长了刺，坐在凳子上左右都不对劲，终于熬到了半夜，李在渊病未痊愈，精神有些疲了，这才让程锦背着，回房休息去了。 沈孤城狠狠松了口气，他正想着终于有空了时，一转身，便正撞上周麟瞪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兴奋的脸。 “沈大哥，今夜我能跟你睡一间屋吗？难得遇到沈大哥这般人物，小弟想与大哥彻夜长谈，抵足而眠，这才不负这天赐缘分！” 彻夜长谈抵足而眠……特么怎么不跟我洞房花烛！ 沈孤城咬牙切齿，却偏偏要挤出一脸笑意――小寒将周麟交给他了，是她信任他…… “……好的，你先去我房里，我有些私事要办，等办完了，便回房与你彻，夜，长，谈。”沈孤城说完，刚准备走，便又被周麟拦住了。 “沈大哥有什么私事？小弟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泡你表姐，你确定要帮忙？ “不用了，小事一件，不劳挂心。” “沈大哥不必见外，小弟随你一块去吧……” 沈孤城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表情自然：“……我去茅房！” 周麟一愣，表情有些崩坏。 他一个读书人，“去茅房”这种粗鲁的用词，几乎不会从他嘴里冒出来。 而沈大哥这般英雄人物，竟然……也是要如厕的啊…… 他愣在原地，小小的少年似乎有些想不明白，没等他反应过来，沈孤城脚下生风，迅速消失在了后院。 当沈孤城自后院墙头跳上去，一脚踏在窗沿上时，郑小寒正穿着衣裳，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吃饱了饭，郑小寒一边嘀咕一边倒在床上躺着，没一会儿，便困倦了。 想着今年也没有人与她一同守岁，郑小寒就那么干脆地闭上了眼。 困了就睡一小觉便是。 沈孤城放缓了脚步，轻轻走到了床边，看着睡成了个孩子的郑小寒，也不开口喊她，只是站在旁边。 睡梦中的郑小寒，毫无察觉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脸。 周麟发了个呆，他英明神武犹如天神一般的沈大哥，便没了踪迹。他又一次感叹了半天――六扇门的捕头果然名不虚传。 他垂着头，往楼上走去。 上回与表姐吵了一架，如今两人还没好好说过话呢。他也是个大小伙子了，趁着今日除夕，倒不如先低个头，去找表姐服个软。 毕竟，如今他就剩表姐这么一个亲人了。 这么想着，他走到了郑小寒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喊了声：“表姐，你可在？” 郑小寒一下子就被喊醒了。 她一睁眼，面前便是一个人杵着，一声惊呼只漏出来一半，另一半便被沈孤城捂了回去。 站在门外的周麟听见了前半声，疑惑地眨了眨眼：“表姐？” 112.第112章 一件礼物（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眨了眨眼，眼神中先是惊恐，却在看清楚了捂住她的嘴的人，是沈大哥之后，眼神之中的惊恐，便变成了疑惑。 沈孤城觉得有点尴尬。 他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竖在了唇边，待郑小寒点点头之后，他才将捂住郑小寒嘴的手松开。 “……周麟吗？什么事？”郑小寒微微清了清嗓子，回应道。 周麟再不疑有他，接着开口：“我能进来吗？” 郑小寒看了一眼沈孤城，只见他指了指窗外。郑小寒点了点头，沈孤城便一个纵身飞了出去。 “进来吧。” 周麟推门进屋，见郑小寒正抬起手，抓了抓脑袋。 “表姐将才可是睡着了？”周麟笑眯眯走过来，坐在了桌前。 郑小寒嘿嘿一笑：“吃得饱了，就觉着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麟儿是来与我守岁的？” “本来是想来着，不过既然表姐困乏了，那早点睡也好。”周麟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支木头钗子，脸上微微有些羞赫：“上回在街上，瞧见有一手艺人，在做簪子。我瞧着这支雕工不错，便买了下来……” 郑小寒心头一暖：“送给我的？快给我瞧瞧……”她说着，将木钗拿到手里，仔细把玩。 虽然是木头钗子，可这支却果真雕工精细，仿佛做成了桃枝的模样，钗头一朵桃花开得正艳。 “真是好看……”她笑眯眯地将头上自己一直戴着的银簪取下来，然后将木钗子插了进去，左右摇晃着脑袋，笑眯眯地问周麟：“好看么？” 周麟顿时松一口气，他打趣道：“好看得紧呢……我家表姐长得周正，怕是这木钗子配不上我家表姐。” “哪里的话！”郑小寒眼睛一瞪：“我弟弟送我的，怎么会配不上？只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无能，倒是不如弟弟能赚银子……”她说着，转身往床边走去：“本想明日一早给你包几个铜板，权当压岁钱打发了你，谁想你今日竟先拿钗子堵我……这可愁人，我得重新想想明日塞你多少压岁钱了。” 周麟哈哈大笑：“表姐与我同辈，哪里有同辈给压岁钱的！” “咱们两家都没了长辈，如今这天下，只有你我二人还是亲戚，”郑小寒说着，将桌上的那支他老爹不曾亲手送给她，却最终成了遗物的银簪子，好好收了起来：“既然我虚长你一岁，又被你叫了这么多年的姐姐，充当一下长辈，也是应该的。” 这话一出，周麟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姐……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周麟的声音很低，但是透着坚决。 郑小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一片坚决：“我知你心情，前两日是我想左了，没顾忌到你的心情。你若执意进京，那姐姐当然就陪着你进京。左右多一个照应也是好的。” 她说着，再转过头去时，却看见了周麟眼底的一片水光。 终究不过是个不足十五岁的孩子。 郑小寒勾起嘴角，干脆打趣：“哟？怎么说着说着，还要掉金豆子呢？” 周麟有些狼狈地扭过头，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谁要掉金豆子！” 113.第113章 一件礼物（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既然表姐困倦了，那弟弟就先回房去了。”周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抽了抽鼻子，往门外走去：“姐姐早些休息。” 郑小寒心里一软，也不再开他的玩笑：“嗯，去吧。” 周麟走出了房门，正伸手关上门时，手里却又稍稍一顿。 “姐，谢谢你。” 周麟丢下这句话，便立刻逃也似的扭头跑了，就连门，都只关了一半。 郑小寒起身，将门关紧，然后回房坐在了桌边。 既然已经决定了和周麟进京，那么她的身世也没办法逃避。 东厂，锦衣卫…… 郑小寒正陷入沉思，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口哨声，她眉毛一挑，站起身来转身看向窗户。 那口哨声，是从窗外传进来的。 郑小寒走到了床边，窗外的寒风顿时灌进她的脖缝之中。她仰头看了眼周围，没过一会儿，便瞧见了坐在窗边树上的沈孤城。 “你还没走？”郑小寒开口问道，声音却不知为何压低了些。 月色撩人，沈孤城轻笑着，眼眸之中仿佛闪着星光。他点了点头，朝郑小寒伸出了手：“来。” 郑小寒看了看楼下，又打量了一下那个大树，心里有点犹豫：“有话你进来说罢……干嘛要出去，搞得跟偷情一样。” 她口无遮拦，话就这么没溜一样脱口而出。可是这话刚一说出口，郑小寒便后悔了。 沈孤城微微一愣，不等他反应过来，郑小寒已经为了避免尴尬，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沈孤城手心里：“……拉我一把，我跳不过去。” 郑小寒头一次爬窗户，她被沈孤城扶着，双脚却有点哆嗦。 虽然二楼不算高，可是看起来还是有点儿玄乎。她颤颤巍巍将双脚都踩在了窗沿上，人还未站稳，便觉着胳膊一紧，被一个大力往外拽去。 不等她惊呼出声，她的整个脑袋，便砸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之中。 耳边，是沈孤城的心跳。 呼啸了整整一晚的寒风，似乎瞬间就停了。雪花依旧未停，但飘落在沈孤城的鼻端时，他竟感觉那是暖的。耳边，遥遥传来不知哪里稚童笑闹的声音，再没一会儿，鞭炮热热闹闹地炸了开来。 这里没有追兵，也没有杀手。但郑小寒竟躲在他的怀里，乖巧地像是一只暖洋洋的猫咪。 这感觉…… 很玄妙。 郑小寒是吓得傻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拉到了树上。她的双脚还未踩到实处，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沈孤城的身上。若不是腰间被紧紧箍着，她怕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树去。 缓了好久，郑小寒才找到自己的三魂七魄。 “沈……大哥，你稍稍挪点地方给我，我脚踩不到东西。” 沈孤城将自己不知飘到哪里去的心思一点一点收了回来，他微微松了松手，让郑小寒往旁边挪了挪。 因为被吓了一跳，而她整个人都几乎掉下树去，郑小寒的动作有些笨拙。她哆哆嗦嗦地移开，将屁股牢牢地坐到一边的树杈上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年三十的……这也太刺激了……” 114.第114章 一件礼物（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一听，不禁莞尔：“这么点高度，就算摔也摔不坏的。” 郑小寒有点恼怒，抬头瞪了沈孤城一眼。 可这一眼，到了沈孤城这里，却好似变成了羽毛，正毛绒绒地搔着他的心口窝。 “这么冷的天，做什么要到树上坐着？”郑小寒拍了拍胸口，终于放松下来。她的双脚开始左右摇晃，并抬头扭着身子寻找月亮的方向。 “偷情嘛，总不能在屋里的。”沈孤城轻笑。 郑小寒一滞，知道是自己刚才随口说的让人拿住了把柄，于是也没有多想，只是伸手摸了摸鼻子不再做声。 还未到子时，这个小镇子里的人似乎也并不非常富裕，所以鞭炮烟花什么的，基本都还省着。 估计一到了子时，等打更人的锣声一响，整个小镇子里各家各户攒着的烟花炮竹，才会齐齐放响。 不过此刻，已经有几家耐不住小孩子们的缠闹，率先放响个一两个，给小孩子们解馋了。 所以空旷的小镇上，除了天上挂着的那一轮皎月之外，偶尔各处还会突然亮起一星半点，带着笑声和炮竹声，为这年夜带来一丝喧嚣。 两人看着这个黑漆漆，却暗藏着无数欢乐的小镇，一人坐在一处树杈上，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往年这个时候，我爹也会弄点炮竹来。”郑小寒终于开口，脸上带着微笑。 “你想放么？”沈孤城转过头：“程锦似乎买下了许多，要不要先放两个解解馋？” 郑小寒哈哈大笑：“你当我几岁？” “你能有几岁……” 郑小寒不笑了，是啊，她今年过了年，也不过才虚岁十六。十六岁的姑娘，在她的上辈子，还在上高中呢。 上辈子的她，十六岁的时候，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暗恋的男生有了绯闻女友，或者哪次月考考得不好，偏偏班主任宣布要开家长会…… 而如今的十六岁，她却已经家破人亡，走在寻找真相的路上。 “沈大哥，你若是回了京，会去哪里呢？”郑小寒眯了眯眼，抬头看着月亮。 “回京复命，然后忙个两个月整理宗卷，等案子结束才能稍稍清闲一些。不过，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应该还是在六扇门的。” “那我呢？” 沈孤城看着郑小寒，此刻不远处的烟花已经此起彼伏炸响在半空，映得她的侧脸忽明忽暗。 沈孤城没有了言语。 因为他无法确定。 “这个给你，带在身上。”沈孤城说着，将一个小小的物件摆在手心，递给郑小寒。 郑小寒借着月光一看，那是一个小小的木头哨子，正静静躺在沈孤城的手心里。 “若是有什么危险，无论在何处，记得吹它，我会出现。”沈孤城说着，将哨子挂在了郑小寒的脖子上。 哨子微凉，让郑小寒有了一瞬间的清醒。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沈孤城轻轻点头。 “沈大哥，谢谢你。” “沈大哥，遇到你真好。” 眼看午时将近，程锦差遣着人，将他采买来的炮竹搬到院子中心，摩拳擦掌准备点燃。 “快快来人，将郑姑娘他们喊出来，咱们也热热闹闹过一个年！” 115.第115章 一个意外（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和沈孤城往树下看去，只见程锦差人，将整个后院收拾了出来，摆出许多烟花等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当然，他做这些事情，基本都是做给李在渊看的。 而李在渊，正被裹得严严实实，坐在轮椅上，被推到回廊里，抄着手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郑小寒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沈孤城敲了敲肩。她扭头看去，便见沈孤城眨了眨笑意满满的双眼，冲她做了个噤音的动作。 “郑姑娘不在房里？那……”程锦似乎听了他人一眼，然后略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李在渊。 子时将近，小镇里已经此起彼伏响起了零零落落的爆竹声。 程锦似乎不想误了时辰，再说这烟火主要就是为了让主子高兴才置办的，而他所需要在意的主子，如今就坐在不远处看着。 他咬了咬牙：“点吧点吧，别让四殿下等急了！” 厂卫们一听，便纷纷蹲到了在院子里摆放整齐的烟火面前，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动作整齐划一地开始点火。 几乎相隔不久，那些烟火便纷纷被点燃，当厂卫们齐步退下之后，各色烟花争先恐后带着火舌奔赴天空，炸得这一片夜空之中明若白昼。 郑小寒总感觉自己离着那烟火太近，下意识向后一仰，沈孤城眼疾手快伸出臂膀，拦腰将她稳住。 这一片树上微微颤动，李在渊目光迅速移了过去。 树上，隐隐绰绰之间，他看清楚了坐在上面的那两个人。李在渊双眼微微一眯，表情有些让人看不透。 大周祥运六年的第一天的头一个时辰，郑小寒捏着耳垂，笑得脸上有些僵。她忍不住往后躲，却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大半个身子靠在了沈孤城的怀里。 而沈孤城，正低着头，唇角含着点儿笑，望着怀中姑娘那被烟花印亮的微颤睫毛。 同一个院子里，程锦咧着嘴，终于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般，笑得开怀。在他不远处，回廊之中轮椅之上，气质卓然的青年，正不动声色地望着树枝间烟花里坐在树上的两个人。 与此同时，房间里原本看书看得昏昏欲睡的周麟，被一个炸响在窗边的烟花惊醒，猛地跳起来，瞪大了迷茫的双眼，往窗外望去。 大周祥运六年的第一天的头一个时辰里，京城里虽暗潮涌动，却依旧表面风平浪静。 一个花白着胡子，手脚都哆嗦着却依旧穿着单衣站在雪里的老人，正抬头望着南边的月亮，手指一掐，暗自轻笑。 一个表情阴郁的中年人，正展开一份密保，越看表情越是狰狞――最终，他将这张小小的布帛递到烛下，眯着眼看着那几行小字消失在火焰之中。 一个身披黄袍，气质非凡的男人，正看着内侍送来的丹药，若有所思。 一位身材妖娆，眼角含媚的女子，正穿着粗布红衣，朝着对面同样穿着红衣的男人，在一个野外的破庙之中，对着月亮，含笑深深拜下。 大周祥运六年的第一天的头一个时辰里，一切都还未发生，可一切却已经蠢蠢欲动。 116.第116章 一个意外（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大年初六，李在渊李公子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一天一大早，天儿特别给面子，晴朗得让人挑不出毛病，积雪也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就连黄历上都写得明明白白――宜出行。 于是，这被无辜逗留在外乡将近半个月的一行人，终于确定收拾好东西启程了。 直到所有行李都收拾妥当，李在渊已经稳稳地坐在马车里的时候，程锦都还有些嘀咕。 他没胆子去问李在渊，于是便扯着郑小寒的袖子追问：“这黄历上说了，东北方向大凶……咱们进京可是得往东北走，你说今儿到底合不合适赶路？” 郑小寒翻了个白眼，第一万次回复：“我的程大人，您行行好，将您的贵眼往上看两行――宜出行！今儿明明是赶路的好日子好不好！” 程锦眼睛一瞪，伸手往郑小寒鼻子上指，气得兰花指都出来了：“我还桂圆呢！我知道宜出行，可是不宜往东北啊！这老祖宗的东西，总归是有道理的……” 郑小寒无奈，不再理会程锦，兀自往马车上爬。沈孤城自觉地坐上了郑小寒马车外的车板子上。 程锦话被中端，左右看看两辆马车――他这一大一小两个主子都已经准备好了，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软软叹了口气，程锦伸手一挥，一直在后面待命的那些厂卫，这才训练有素地各自骑上马匹，一行人缓缓启程。 周麟与郑小寒坐在了同一辆马车里，可他跟李在渊一样，属于不声不响早就钻上马车的那一类人。此时，他正捧着本书，如饥似渴地看得带劲。 与郑小寒相遇之前，他身上带的书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而更多地却又买不起，一路上无数次哀叹学问退步，却又无计可施。 可是遇到了郑小寒，他又一次有了底气，郑小寒给周麟买书那当然是毫不吝啬，一本一本的，只要是周麟要的，她统统买买买。 当了一回做土豪的感觉之后，郑小寒慢慢就觉得无奈了。 周麟好学，并且自小就是个学霸。 可是当他学霸模式一开……简直就像是落入了结界一样，你就算是放只老母鸡在他头上抱窝，直到小鸡破壳，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就像现在，周麟正进入无我的境界。 马车颠簸，别说看书了，就是郑小寒这样一直看着窗外风景的，都被颠得有点难受。扭过头去看周麟，他明明已经脸色苍白，快要吐出来了……却依旧双眼死死盯在书上，两只爪子攥着他的宝贝书，死活不撒手。 “周麟，你这样眼睛要坏掉的。”郑小寒无奈，又一次劝道。 周麟半点反应都没有。 “你已经看了一上午了，不觉得难受吗？”郑小寒伸手，用力抽了抽周麟的书。 书被移动了一点，周麟脖子往外伸了伸，眼睛却依旧盯在那里，不为所动。 郑小寒有点火了，她双手叉腰，眼睛一瞪，对着马车外面吼了一声：“沈大哥！” “帮我把周麟给搬出去，让他骑一会马！” 117.第117章 一个意外（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其实周麟并不会骑马，并不是曾经的周家置办不起马匹，而是他一直觉得，骑马还不如骑驴，一来驴子得来方便，往哪里栓了，驴子脾气倔，所以鲜少有人偷盗。 二来……驴子稳当，他趴在上面，还能看看书。 不过，既然会骑驴，马儿也不外乎如此。周麟果然被沈孤城拽出了马车，丢到了一匹厂卫让出来的马上。他苦哈哈地拽紧了缰绳，无奈地随着马儿颠簸。 郑小寒随意翻开周麟丢下的书，看了两行，便觉得头晕目眩。她摇了摇头将书丢下来，心里佩服周麟――怎么就看了一上午都没有吐。 不过，让他去骑马，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忍了一上午的周麟，原本便脸色一片惨白，在被马儿颠了几下之后，终于忍不住朝着路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队伍被迫停下，郑小寒伸出脑袋，正想下去看看，却被沈孤城拦下。 “没事，吐出来反而好。” 周麟从马背上连滚带爬扑下来，踉跄来到路边，扶着树开始大吐特吐。沈孤城找出水袋子，跳下车板子，往周麟的方向走去。 程锦从前头停下了，转了马头往后头瞧：“怎么了怎么了？” “没什么，周小郎君吐了……” 程锦自马上下来，溜溜达达往这里走：“既然行得累了，不如就地休息一下，让马儿吃吃草什么的，来人啊，将备下的草料都拿出来……” 程锦话没说完，忽然一阵风吹了过来，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郑小寒的碎发被吹拂起来，她眯起了眼睛，往天边看了看――这种天气，怎么会突然刮起大风？ 沈孤城眼神一利，他猛地转身，衣摆一掀拔出腰间短刀：“小心……” 东厂的厂卫纷纷下马，当他们守护的阵型还未完全摆好，突然从两边树林之中，从天而降一批人马。 措手不及。 沈孤城伸手劈开一条道路，还未看清来人的来路，余光之中，已经有人跳上了两辆马车，缰绳一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地驾车前行。 果然是又准备而来！ 沈孤城随手拽过马匹，翻身上马，对着树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的周麟丢下一句：“好好躲着！” 说罢，他便追了上去。 郑小寒坐在马车里，马车却突然飞奔了起来。道路不平，她被颠得一阵头晕目眩。 当额头狠狠撞上车顶时，她才有了片刻的清醒。 这群人……难道是锦衣卫？ 郑小寒在颠簸之中，挣扎着推开了马车的门，往外看去――驱使马车的人穿着黑衣，却并没有佩戴沈大哥所形容的绣春刀，她四处望了望，然后皱起了眉。 马车行得太快，她若贸然跳下车去，一定会摔伤。 不过，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郑小寒小心往马车外头挪，双手撑住车门，让自己不掉下去。不过她的动作似乎已经被驾车的人发现了，对方回头一看，立刻拔出剑来，往后一挥：“回去！” 郑小寒狼狈地一闪，马车正路过一段斜坡，她身子没把握住平衡，脚下一歪，整个人往马车外头跌去…… 118.第118章 一个意外（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一阵天旋地转…… 郑小寒在那一瞬间，本能地将自己的脑袋给抱住，她蜷缩起身子，当后背猛然撞在地上时，她的心猛地一落――太好了，地上是软的。 大雪刚过，雪还未完全化透，可是先化开来的雪水浸入泥土，将泥土打湿。湿润的泥土份外柔软，而郑小寒又恰巧摔在一段斜坡之中。 她抱着脑袋，顺着跌下来的力气往斜坡之下滚落，之后臂膀一痛，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 也幸亏撞上了那个不知名的东西，郑小寒滚落的速度才缓了下来。她本能地伸手，抓住了那个东西。 耳鸣…… 郑小寒缓了半天，才睁开眼睛。可她刚一睁开，便又赶紧将眼睛给闭了起来――眼前的景物似乎转个不停，晃得她脑袋晕，还不如闭着眼睛眼不见为净。 马车上，那黑衣人只回头看了一眼，见原本车上的那个女人已经掉了下去。 他啐了一口，然后回头看向马车之后，跟着追上来的人已经越来越近了……这黑衣人猛地一扬缰绳，马儿嘶鸣，而后跑得更快了。 沈孤城追在后面，他似乎依稀看见有什么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沈孤城的心里一揪，不等他做出反应，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处分叉路口。 那些突如其来的黑衣人，似乎果然是有所准备，他们没有任何商量，直接将两辆马车分开行驶，两辆马车分开两路，从两个岔道飞奔而去。 程锦急得不行，他看了眼一直骑在他前面的沈孤城――沈孤城功夫高，马术更是胜他不止多少倍，眼前最紧急的，是救四皇子！ “沈捕头，你去追四皇子，我去追郑姑娘！” 沈孤城一听，原本一直盯着郑小寒所在马车方向的眼神顿时收了回来。只一个瞬间，他便明白了程锦的意思。 若理智来说，程锦的选择是对的。 这些人明显是为李在渊而来，而劫持郑小寒所在的马车，八成也是为了混淆目标。所以，郑小寒暂时没有危险，可若李在渊落在了这群人的手里――那么事情就严重了。 沈孤城表情严峻，他狠狠抿了抿唇，而后猛地调转马头，朝李在渊马车方向的那个岔路奔去。 “若找不到小寒，我剥了你的皮！”沈孤城丢下一句，而后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程锦看到沈孤城去追四皇子，心里先是微微松了口气，正当他回头，吩咐人跟着沈孤城追上去时，却又听见了这样一句。 程锦一口气刚还未呼出口，便又吊了起来。他一边猛地一抽马屁股，往郑小寒马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边悲伤地低声嘀咕：“用不着您老动手，若丢了郑姑娘……我何止要被剥皮！” 郑小寒趴在泥巴之中，脸上似乎被藏匿在烂泥之下的碎石子划伤，有些火辣辣的疼。手臂被撞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腰背之处也疼得不敢动弹。 她本想赶紧爬起来跑，却听见周围没有了动静――看起来，那个驾马车的人，目标果然不是她。 那么说，她目前暂时安全。 119.第119章 一个意外（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奶奶个腿的，这都是什么事……”郑小寒整个人扑在烂泥里，半晌才缓过气。她颤巍巍地将手往后伸了伸，原本打算摸一摸疼得要命的腰背，却因为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而不得不停下。 她嘀咕了一声，又趴在烂泥里喘了喘，这才磨磨蹭蹭将自己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大声喘气。 那群黑衣人，是找李公子的吧……看起来，李公子也是被人追杀的。 咦……这么说起来，那次与李在渊第一次见面，两人蹲在同一棵树上……那些黑衣人，其实也只是找李在渊的，而不是找她的？ 郑小寒嘟囔了两声，又叹了口气，浑身打了个颤。 好在周麟事先下了车，只要沈大哥他们追上李公子，应该很快会回来找她的吧？ 郑小寒想着，将自己的身子尽量缩了缩。身上的棉袄已经湿了大半，她如今……真是有点儿冷。 没办法，郑小寒只能蜷缩着身子，安安静静等着。她一来不想乱走动，免得沈大哥他们找不到她，二来――就算她想走，她此刻也走不动了。身上跌出来的，虽然没有破出血来，可是那可都是内伤！郑小寒觉得自己似乎撞得肺都要跌出来了，如今喘口气都嫌累。 等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郑小寒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中乱七八糟的有好多人，似乎连许久不曾梦见的娘亲，都出来安慰她。 郑小寒娘亲死的时候，郑小寒还刚刚五岁，虽然是穿越过来的成熟灵魂，可是时隔十年，梦中的娘亲面目已经有些模糊了。 此刻的程锦，正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烂泥里，带着人地毯式地搜索着。 “郑姑娘？郑姑娘！你在哪儿啊……我的姑奶奶，我的亲祖宗！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 冷得掉渣的天儿里，程锦却急得出了一头的汗。他自怀中掏出帕子，一点一点擦掉脸上的汗，而后继续一边念叨一边找着。 “若是你出点什么事，义父可是要弄死我的！我的姑奶奶……你倒是在哪儿啊……” 郑小寒耳朵痒痒的，梦里的娘亲，原本正一边笑眯眯地给她缝着衣裳，一边有一嘴没一嘴地与她说着闲话，梦里的郑小寒正舔着糖饴，坐在娘亲身边的脚凳上听着，却忽然听见娘亲冒出来一句“姑奶奶诶……” 郑小寒眨了眨眼，娘叫她姑奶奶做什么？ 再细细一听――咦？娘的声音怎么变得这样雌雄莫辨？ 她打了个哆嗦，幽幽睁开了眼睛。 “我的祖宗，您也不想见着我被义父剥皮抽骨吧？若是你有半点闪失，别说东厂了，怕是京城我都回不去啦！” 郑小寒扭过头，顺着声音看过去――十几米之外，四五个厂卫正低着头，到处寻找着，而为首的那个最唠叨的家伙，自然就是表情纠结，一脸快哭出来的程锦。 “别……别叫魂啦！”郑小寒咳嗽了两声，而后猛一吸气，中气十足吼了出来：“都叫我祖宗了，那还不快点扶你祖宗起来！你祖宗要被冻死啦！” 120.第120章 一个意外（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声音一响，程锦顿时一个激灵，他猛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而后脸上立刻扬起惊喜的笑容，一直捏在手里的湖蓝绣鲤鱼锦缎帕子落在地上，他也没心思去捡。 “我的郑姑娘诶！”程锦一激动，人就变得格外娘们兮兮，他内八字跑了过来，“噗通”一声猛虎落地式往郑小寒面前的烂泥里一跪：“可曾伤到什么地方？有哪里疼吗？眼睛看得清不清楚？这是几？” 郑小寒一脸黑线看着面前的人，他正竖着两根手指，小拇指还微微翘着，就这么往郑小寒面前晃。 “……算上你的小拇指，是三。”郑小寒一把挥开程锦的手，然后艰难将自己的上半身给撑起来：“我好像摔到腰了，别的地方倒是不严重……李公子呢？找到他了吗？” “该是找着了，我听见六扇门做暗号的笛声了……来人啊，快些将郑姑娘给抬起来！” 咦？沈大哥还会吹笛子？ 郑小寒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她刚刚一走神，就被涌上来的厂卫给抬了起来，有人不小心碰到了她撞伤的胳膊，疼得她一阵呲牙咧嘴。 “……哎哟都给我小心着些！弄疼了郑姑娘，仔细你们的皮！” …… 郑小寒被抬到了追回来的马车里，她刻意忽略了车板子上来不及擦干的血迹，转了转脖子，开口说道：“我衣裳脏死了，先将车里的垫子都拿出来吧，免得弄脏了。” “弄脏了怕什么！”程锦一挥手，让人继续将郑小寒往车里抬：“别再伤着你才是正经！好好趴在垫子上，莫要碰着伤口……” 郑小寒觉得有些别扭，程锦似乎从来都是对她怪声怪气的，虽然又是给她银子，又是带她进京…… 她看向程锦，又发现程锦脸上的担忧，并不像是假的。 “……小太监，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 …… 空气里，一阵凝滞。原本将她抬上马车的厂卫，一个个仿若雷劈，傻在原处，就连掐着腰指挥来指挥去的程锦，也顿时石化。 小。太。监。 小太监小太监小太监…… 郑小寒原本只是想想，却不想竟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她自知失言，若不是手被撞伤抬不起来，她下意识就要抽两下自己的嘴。 “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锦脸上忽青忽白，表情十分精彩。厂卫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做完手里的事情，又默默退了出去。 娘的，他程锦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三个字了？！ 一阵怒火徒然烧起，迅速烧到了程锦的眉毛，他眼睛猛然一瞪，一肚子脏话刚到嘴边，却又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 他不敢骂。 郑小寒闭上了眼低着头，已经做好了被教训一顿的准备了，可是等了半天，那些她原本预料中的怒骂却并没有出现。 她瞧瞧掀开眼皮，往程锦那里看了一眼。 “……” 程锦想哭。 他打不过沈孤城也就罢了，就连郑小寒，他都骂不起。 擦！这趟差事办得太憋屈了！ 121.第121章 一个意外（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直到沈孤城驾着马车，带着安然无恙的李在渊回来时，郑小寒还在哄着气嘟嘟的程锦。 好话说了一箩筐，程锦照旧撇着头不理她，郑小寒口都干了，都没有将程锦说顺心，她心里一阵挫败。 沈孤城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跳下车来，快步走到郑小寒马车前，推开车门往里看。 马车里，郑小寒一身狼狈，她看见沈孤城时，几乎下意识低下了头。 “沈大哥，李公子追回来啦？” 沈孤城皱了皱眉，伸手去捏郑小寒的下巴。 郑小寒一撇头，闪过沈孤城的手：“那些人是找李公子的麻烦的吗……” 沈孤城没有说话，再接再厉捏住了郑小寒的下巴，将人脑袋一抬，顿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郑小寒的脸上，深深浅浅有着不少擦伤，这些擦伤带着污泥，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程锦！”沈孤城怒吼一声。 程锦一个哆嗦，赶紧小步走来。 “宫里的青玉膏，你这里有没有备着？” 程锦脸上一僵：“那青玉膏乃是后宫圣品，太医院一年也不过才能做出三四十盒来，大半都在太后皇后那里了，就连当今圣上想要，都得去库里找……” 沈孤城不耐，回头一个眼刀砸了过去：“拿来！” 程锦立刻噤声，转身乖乖去找。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个小小捕快，都能使唤我跟使唤自己奴才一样！ 程锦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将私藏的青玉膏找了出来，磨磨蹭蹭走过来，放在手里婆娑一阵子，最终敌不过沈孤城犀利地目光，割肉一般将那一小盒子膏药递给沈孤城：“省着点用，这一盒子还是义父去岁赏我的，我都舍不得用……哎哎哎！让你省着点，怎么就当外头三四十文一盒的油脂抹了！” 沈孤城不理会程锦，犹自用帕子擦干净了郑小寒的脸，然后将药膏用食指挖出，小心翼翼涂在郑小寒脸上的伤口上。 郑小寒看着心疼得直嘬牙花子的程锦，心里一阵不好意思：“这个膏药很精贵吗？那你省着吧，我这不过是一点儿擦伤而已，等路过下一个镇子时，去医馆采买些普通膏药便是了。” 沈孤城不为所动，继续小心翼翼地为郑小寒涂抹膏药。 看他的动作，似乎正对待一个精贵的瓷器一般，表情郑重而虔诚。 “别不在意。”他轻声说道：“你是姑娘，脸上的伤，再小也是大事。” 也不知为何，郑小寒听到这话，脸上竟悄悄热了起来。 冰凉的膏药，被郑小寒的体温融化，渐渐渗透进皮肤之中，只留下淡淡的浅香。 程锦还站着一边碎碎念，不知不觉，便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他闭上了嘴，左右看看马车里外的两个人，半晌之后，终于一撇嘴，翻了个白眼扭头离开了。 不远处，周麟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没……没事吧？我姐呢？” “别过去……你姐跟人搞对象呢，你这会子过去，要挨驴踢的。” 周麟眨巴眨巴眼：“啊？为啥？” 程锦眉毛一竖：“亏你还是读书人，没听说过打扰人家谈恋爱要被驴踢么？” 122.第122章 一路上京（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周麟懵懵懂懂，李在渊默不作声，程锦小声嘀咕，而别的人，就更不敢说话了。 沈孤城细心为郑小寒上好了药，一行人才重新休整，继续出发。郑小寒坐在马车里，脑子里乱成一片。 程锦代表东厂，而看他的样子，自己也确实是东厂需要保护的人。可她到底是哪里被东厂看重，非要她好好活着不可？ 再加上之前许多细微末节里，被她所注意到的事情，一个事实渐渐在她脑中成型。 她默默伸出手，将自己颈间藏在內衫里的小石头摸出来，手指轻轻摩挲着，眉头越皱越深。 如果事实真如她所想的一样，那她将何去何从？ 天还未黑，一行人便拐了弯，行到一处小村子里过夜。程锦差人请了大夫，为郑小寒仔细检查过身体，这才彻底安下心来。郑小寒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蜷缩在收拾整齐的马车里，就连周麟喊她出来吃东西，她都装作睡着没听见。 虽然白日里遭受突袭，可李在渊却半点都不在意。看他的样子，不仅毫发无损，甚至连遭受惊吓的痕迹都没有。 吃完了饭，沈孤城留了鱼汤，正准备端去给郑小寒喝。他掀开马车的窗帘往里看了一眼，却见郑小寒睡得正香。 这个丫头白天被吓着了，现在精神不济也是正常。 沈孤城默默将窗帘放下，再转过身来时，却看见李在渊坐在轮椅上，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眉头微微一动，转身将手里的鱼汤放在一旁，然后往李在渊的方向走去。 “郑姑娘可是睡了？”李在渊依旧眉眼温柔，带着微微笑意，开口询问。 沈孤城点了点头。 “是我连累你们不安，待到进京，定会补偿你们。”李在渊轻轻一叹，如是说道。 沈孤城行了一礼：“王爷言重了。” 只这一句，沈孤城便再也不说话。 李在渊多看了沈孤城一眼，心里略有些看不懂这个男人。他刚才所说的那一句，若是旁人听见，定是要感恩戴德，说不准会直接跪下来，暗示些要求。 可是，这个六扇门的捕头，却只当这句是客气话，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微微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沈捕头这次案子，若是归京之后，想好如何与上头交代了吗？毕竟……案子这样没头没尾……” 沈孤城抬眼看了看李在渊，而后说道：“我等办案，讲究的便是实事求是。将我所查到的事情尽数汇报便是。” 李在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沈捕头公正不阿，确实令人敬佩。只是，不知沈捕头该如何交代郑姑娘？” 沈孤城一愣。 “在这个案子里，郑姑娘乃是关键人物。只怕她的所有行为，沈捕头都要上报的吧？那么，郑姑娘与锦衣卫的关系……” 李在渊观察着沈孤城的表情，果然发现了细微的变化。他暗自一笑——抓住了。 “不过也不碍事，六扇门乃是京中出了名的公正不阿，从不偏倚哪一边。只要六扇门能保住郑姑娘，想来锦衣卫的手，也伸不到那么长的地方。” 123.第123章 一路上京（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听到这话，沈孤城反而皱了皱眉。 六扇门，朝中难得的一缕清泉，不为任何党派所用，从来都不偏不倚。可同样因为如此，六扇门在朝中地位实在是不高。不被任何派系所用，自然也不会被任何派系所佑护，能够倚靠的，只有当今圣上而已。 可是，如今京中盛传，圣上身体堪忧。就连上朝，也从每日变为了五日一次。 如果锦衣卫那里，真的有人想将手伸到六扇门来，恐怕别说沈孤城了，八成就连沈孤城的顶头上司――六扇门巡察使张冬辰，都对此无能为力。 李在渊的暗示，他沈孤城听懂了。 “……” 李在渊淡笑起来：“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你看我，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可如今我不也是好好活着？” 两人的谈话，最终被一阵微弱的咳嗽声所打断。 沈孤城几乎条件反射一般回过头去，看马车果然正轻轻颤动，他立刻大步走向马车，伸手掀开窗帘。 “醒了？” 郑小寒一觉醒来，觉得全身都有些冷，她点了点头，紧了紧身上的棉袄，准备下车：“我下去烤烤火，这天儿什么时候才能暖和起来啊……” 沈孤城眉眼之间的郁气，在看到郑小寒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就散去了。他唇角轻扬：“刚过完年，哪里有这么快就暖和起来。给你留了鱼汤，要不要喝一点……” 李在渊坐在轮椅上，就这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这一幕。他自小便长了一副玲珑心肝，对于两人的交谈，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可用。 是的。 无论是沈孤城，还是郑小寒。 都可以用。 郑小寒身体素质很是不错，第二日一大早，她便恢复了精神。虽然身上摔得青紫还未消下去，可这并无大碍。 一行人继续行路，因为路上遇到了突袭，所以众人也加快了速度。 二月初二，龙抬头。 这是个好日子。 自三日前起，这一行人的兴致便渐渐高昂起来。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快到京城了。 午时刚过，马车打京城西门进去，郑小寒一大早将头发整整齐齐梳好，一整日都掀着窗帘看着窗外。 周麟难得放下了手里的书，跟着伸着脖子往窗户外头看。 “这里就是京城啊……”周麟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失落。 不怪周麟，实在是今日的京城……有些古怪。 刚一进城，一路上郑小寒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街上的人不多，路人纷纷一脸行色匆匆，没有人交谈，只各个低着头行路。偶尔有人抬起头来扫一眼郑小寒他们的马车，郑小寒看到的，也只是一张张紧张而忧虑的面孔。 街上冷冷清清，这让郑小寒有些不安。 “沈大哥？”郑小寒开口，朝马车后面招了招手。 沈孤城牵了牵缰绳，驱使着马儿走到马车边上。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郑小寒低声询问：“今儿明明是好日子，怎得……街上气氛这么糟糕？” 沈孤城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要乱想。” 124.第124章 一场宫变（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第八章 虽然沈孤城这么说了，可郑小寒还是不信。虽然她没来过京城，可是京城大致的样子，她总归是听人说过的。 毕竟是大周都城，怎么会如此安静？ 不知为何，郑小寒从寒风中感觉到了一丝危机。她缩回脑袋，伸手拽了拽周麟的袖子：“别瞧了，没看见外头人表情都不太对么。” 周麟一愣，赶紧着将脑袋缩了回来。 大街上，人们行色匆匆，阳光明明是难得地好，却依旧暖不起整座城的寒气。 程锦骑在马上，不动声色地朝身后摆了摆手。身后的一名厂卫立刻会神，一拉缰绳掉头便往小路里走。 风云涌动，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沈孤城心里自有一番打算，他很清楚，事情绝不简单。要知道，早在半个月前，程锦便从京城收到了回信，东厂已经知道他找到四皇子的事情。如今四皇子归京，就算皇城之中还无人知晓，但是东厂，总该是会有所表示的。 过了西桥门，便是京城达官贵人所居住之处，内城的正中央，便是皇城。 果然，一行人没等踏入内城，便遥遥看见黑压压的一批人，正等在西桥门门外等着。 “马车中坐着的，可是隐王殿下？”远远的，一声尖锐的嗓音高声疾呼。程锦眯眼一看――是个宫中内侍？ 内侍也是太监，只不过与他们东厂的完全不同。内侍们只是奴才，但却是全大周最高贵的奴才，他们是皇帝与后宫各位贵人最贴身所用之人。 所以，虽然他们手里没有半点权利，但只要一出了宫，便是代表了皇城里所居住的人的尊严，那便很自然，只要不是皇家人，见到了内侍，自然是要低一头的。 这其中，便包括了无论是品级和权利都比这内侍高，但却是东厂太监的程锦。 程锦自马上跳下来，三两步走到了那位内侍面前，脸上挂着笑：“后面马车里，正是隐王殿下。” 那内侍脸上挂着老皮，白腻得让人犯呕，笑起来时更是像个僵尸：“隐王殿下一路风尘仆仆，如今定是身体劳累了。杂家奉皇上口谕，接隐王殿下入宫休息。”他说着，斜眼似笑非笑看着程锦：“东厂护送隐王殿下有功，皇上他老人家说了，会记着你们的。” 程锦手指微微一僵，抬头多看了那内侍身后一眼，然后继续笑容不变：“若说有功，谁还能比得过日日在宫中伺候皇上的公公。” 这话音一落，程锦便细心地发现，这位公公的嘴角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事有不对。 “寒暄的话，咱们兄弟下回再说吧。皇上等得急，请隐王殿下下车，随杂家走吧。” “这……”程锦一顿：“不怕公公笑话，在下的任务，便是保证隐王殿下的安全。除非送到金銮殿门口，否则都算在下失职……公公您在前面带路，在下伺候着隐王殿下随您进宫便是。” 郑小寒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隐隐约约能听到前面传过来的对话。 虽然心里早就有所怀疑，可事实真正摆在面前时，她还是被震惊了。 李在渊――就是那个传说病死的隐王？！ 125.第125章 一场宫变（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大胆！宫内可是你们想进就进的？！”那内侍脸上一僵，而后眼睛徒然瞪大，立刻变脸说道。 “公公息怒，在下乃正四品，有我东厂督主向圣上亲自请来的进宫牒令。不会给公公带来麻烦。”程锦似乎开始确定，这个所谓“奉旨而来”的太监，绝对有问题。 他渐渐直起了身子，往后小退了半步。这个动作似乎被所有身后骑在马上的厂卫看在眼里，他们纷纷心中了然了些什么，开始一一下马，往程锦的身后走去。 那内侍似乎有些慌了。 可那慌乱只是一瞬间的。 “皇上最近身体有恙，岂能随意被你们打扰？！快些让开，否则治你们抗旨不遵之罪！” 这内侍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太监”们纷纷上前一步，似乎只等着这内侍一句话，便要动手。 现在，就连最后面马车里的郑小寒，都觉察出了不对劲。 程锦眉头一皱，他不再多说什么，只从怀中突然掏出一个竹筒，而后对着天猛然一拉竹筒下面的线。 瞬间，一发哨箭自竹筒中发射到了半空，随着尖啸着的哨声，程锦的声音随之发出：“你们不是乾阳宫的内侍！” “你……你放肆！” 程锦冷冷一笑，将空了的竹筒往地上随意一丢，而后从腰间抽出随身九节鞭：“若要伪装，也得学个透彻。你去看看，乾阳宫的内侍，敢不敢对外说出‘皇上身体有恙’这样的话来！” 他声音未落，身后的厂卫齐齐亮出鞭子，动作犹如群狼出林，瞬间扑向这名内侍以及他身后所跟之人。 郑小寒坐在马车里，伸手紧紧握住了身旁周麟的手。姐弟俩纷纷面色惨白――这世界实在是瞬息万变，刚才两人还笑语晏晏，下一秒钟，居然就厮杀在了一起！ 她与周麟，不过是两个贫头老百姓，是不是在不经意之间，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中了！ 沈孤城没有加入厮杀，却紧紧护在了郑小寒马车之外。他很清楚，他是六扇门的人，这场斗争，他坚决不能插手。 这不仅仅代表了他一个人，他的行为，代表了六扇门的立场。 西桥们外，一时间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那内侍似乎早有准备，自他身后涌上来的死士，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永无止境，程锦与十几位厂卫紧紧护在李在渊的马车外面，半步都不让这些来路不明的人靠近。 局势一时间僵持下来，可双拳难敌四手，程锦的人所保护的圈子越缩越小，眼看那群死士即将触到李在渊的马车。 就在此时，一声古怪的笑声，自不远处突兀地响了起来。 “太子啊太子，你就是太急了些。”随着这笑声，一个苍老却尖锐得有些古怪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被二皇子当了刀使，都不自知啊……” 不知为何，郑小寒听到这个声音，心脏的部位突然猛地一揪。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个骑在驴子上的老者，正缓缓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在他的身后，是挤满了整条街，看不见尽头的黑衣厂卫。 126.第126章 一场宫变（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锦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心里一松，原本紧张的腿微微一软。 “义父！”程锦回头，对着那老头高呼一声。 老头儿正挽着自己过长的袖子，听见这声呼声，抬头翻了个白眼：“不中用的东西，呼爹喊娘的丢人不丢？” 程锦瘪了瘪嘴，扭头不再说话，只是愤愤砍了面前一人的胳膊。 老头儿坐在驴上，似乎人并不是在这血杀之地，而是悠闲地晃在田埂之上。他眯着眼看了看两辆马车，又往沈孤城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愣着做什么……”老头儿终于慢悠悠开了口：“去帮帮那个笨蛋，莫让他丢了耳朵……” 他话音一落，自他身后便涌出大批大批的黑衣厂卫，似乎蝗虫一般铺天盖地，将整个西桥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有了他们，整个战场便有了压倒性的区别。 沈孤城紧紧抓住马车车辕，一片黑衣之中，那穿着粗麻长衫，随意披着破烂棉袄的老头儿，竟就这么犹如走在无人之境一般，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便是沈孤城吧？”老头儿咳嗽了两声，而后驼着背，双手背在背后，牵着他那毛驴，笑眯眯问向沈孤城。 就算沈孤城没有见过他，事到如今，也早就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就是这个看起来没啥力气，脸上蜡黄带着老人斑，头发花白稀疏，就连背都有些佝偻的不起眼老头儿，便是当今权倾朝野，掌控东厂的第一大太监――李广贵。 沈孤城不知在这种情况下，该不该向他行礼，可不等他作出反应，面前的老头儿已经摆了摆手：“多谢你一路相助，我会报答你的。只是如今，我要带我孙女儿回家去啦……”说着，他招了招手，有人立刻跳上车板子：“咱爷俩有空聚聚嘬两口酒……回见啦……” 沈孤城手里一空，他没有握住车辕子，在一片黑衣之中，就看着那突兀的一点灰白，又坐上了他的毛驴，带着郑小寒的马车走了。 沈孤城站在原地，想要追上去，却双脚无法动弹。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塌了一半。 === 带着金属倒刺的鞭子，就这么抽在了内侍白腻得让人作呕的脸上。内侍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他抬头一看――周围已经躺满了尸体了断肢，鲜血仿若聚成了河，渐渐浸湿了他的衣裳。 而在他四周，已经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属于他的人。 “隐王饶命……隐王饶命啊……”内侍终于崩溃，高声哭喊着求饶。 程锦在刚才的打斗中被人伤了耳朵，此刻正烦躁地从怀里抽出随身帕子，往耳朵上一捂。 他只要一激动，或者是一愤怒，就容易暴露自己娘娘腔的本质，此刻他捂着耳朵的手，小拇指正激动地朝天翘着。 “说！你到底是谁那边的？将才我义父说你是太子的人，是不是？” “是……是！是凤鸾殿里的那位主子吩咐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也是没有法子……” 凤鸾殿，是正宫皇后所居住的地方。 自然，也是当今太子的亲娘。 127.第127章 一场宫变（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锦冷哼一声，抬头眯着眼，往皇城的方向看了过去：“四殿下，看起来，宫里似乎不太平呢。” 他说着，回过身去，身后的厂卫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程锦不快不慢走到了马车前，稳稳地跪了下来。 “四殿下，请您指示。” 在周围萧杀成了地狱的时候，无论环境多么恐怖，这辆马车里，似乎一直不曾有过什么动静。鲜血溅到了马车上，让这静静停在西桥门外的马车，显得多了一分肃然。 “走吧，”李在渊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有着笃定地自信：“进宫。” 程锦恭敬应下，黑压压的厂卫齐齐动作，组成了一道护卫着马车的黑墙。黑墙的最前头，有厂卫清理着满地的尸体。 一盆又一盆的清水，洗刷着满街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着似乎是雨水冲刷着泥土的土腥气，以及挥之不去萦绕鼻端的血腥气。整条街砖缝里匿藏着刷不干净的血液，它们渗透在泥土里，与千百年来死于城外的战士们的英魂一起，奠基着大周王朝的历史。 祥运六年二月初二，隐王李潜奉旨归京，废太子李正囚禁圣上于寝宫内，假传圣旨，意欲劫杀隐王。 隐王识破，领东厂众杀入宫中，救出圣上，领旨废除太子，将其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入京。将其母前皇后打入冷宫，外戚邱氏一族满门抄斩，同年六月，前皇后被宫女发现自缢于冷宫之中。 === 宫中少了一个太子，却还有着包括隐王在内的三个皇子。如今的皇宫之内，暗中涌动着的动作，并不能说少。 可是，皇宫之内的事情，对郑小寒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她只知道，自己好像被自称为她亲外公的一个老太监，囚禁在一个小院子里了。 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可却没办法走出这三分大的院子里，别说沈孤城了，她如今就连周麟都见不着。 “绣儿绣儿……”郑小寒穿着薄袄，坐在屋顶上，伸着脖子往下看。 楼下，一个身量比郑小寒高了一个头的清秀背影，听到呼唤之后，停下脚步，左右寻找。 郑小寒咧嘴一笑，伸手招了招：“往上面看！” 那被叫做绣儿的姑娘抬头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姑娘！您坐在那里做什么！” 郑小寒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身子趴在屋顶上，伸手托着腮，眯着眼往远处看：“还能做什么……坐在高处，往远处瞧瞧呗。你也上来吧……顺道带点儿桃酥来。” 绣儿姑娘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转身离去，没一会儿，便端着一小碟子精致的桃酥，袅袅婷婷走了回来。 “姑娘，您确定要在屋顶吃？” 郑小寒点点头。 绣儿姑娘又是一叹，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轻轻拎了拎裙角――而后，也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只感觉一阵清风拂过，绣儿姑娘清瘦的身影已经飞上了屋顶，落在郑小寒的身边。 她手里盘子中的桃酥摆放的形状丝毫没变，就连脚下所踩着的那片瓦片，都不曾发出剧烈的声响。 128.第128章 一座大宅（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虽然早就清楚绣儿的身手，看到这一幕，却依旧忍不住伸手拍起来：“绣儿，你的功夫比你哥还要好呢……” 绣儿抿唇一笑，看起来有些羞涩。她将手中的盘子放在郑小寒身边，而后屈膝，伸手抚着裙摆，缓缓坐了下来。 这姑娘大名程绣，是程锦的亲生妹妹。 郑小寒那个便宜外公――也就是传说中暗中掌握了半个大周在手的李广贵，他的私人宅邸名为藏拙府，这府邸不大，却机关重重。 而整个藏拙府内，除了那些粗实婆子和扫洒丫头，唯一的女子，便是这个贵为督主义子亲生妹子的程绣姑娘。 当郑小寒被莫名其妙关到了藏拙府内以后，陪伴她的，就只有程绣一人了。 “姑娘先说说，为何又要做到这屋顶来罢。”绣儿有些嗔怨地看了郑小寒一眼，她如今的任务，就是伺候郑小寒。 当然，郑小寒性格开朗，人又爱笑爱与人谈天说地，这倒让程绣欢喜得很。她在这个宅子里住了十年有余，半主半仆，身份尴尬。寂寞冷清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连个年纪相仿的姑娘说说话都没有。 除了练功便是学习，或是托了她大哥的“福”，她虽不算是东厂厂卫，却功夫俊得连程锦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我都说了啊，这里比较高……”郑小寒拿起一块桃酥，放在唇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你看那里……能看到外头呢！” ――唔，果然不愧是京城里的点心，这个桃酥真是香到让人恨不得咬掉舌头呢！ 程绣心思细腻，她看着一边小口小口咬着点心，一边对着远处微笑的郑小寒，突然想起了十来年前，刚到府中的自己。 藏拙府，人只能进来，却不能出去。 所有的下人奴役，虽然在府中吃穿不愁，却在入府的同一天里，签下了卖身死契――除非断气，否则终生不得出府。 程绣没有签过卖身契，可是她却同样十几年不曾出府。 “外头有什么，咱们府里也有什么……”程绣缓声劝道：“姑娘莫要多想了，越想出去心里越痒，反倒不如宽下心来忘掉那些――话说，姑娘可想看些话本？我哥若无任务，每月初二有一回能来瞧瞧我，我让我哥带些话本进来，可好？” 郑小寒吃掉最后一口点心，拍了拍手上的碎渣：“话本？绣儿可是忘了，我老本行是做啥的？”她坐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绣儿倒不如跟我说说，这宅子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脾性？为何将我带到这藏拙府快两个月了，却再也不肯来见我一面？我还有好多话想问他呢……” 她扭过头来，又接着说道：“还有我弟周麟，他去哪儿了？不会被……”她说着，脸上有一丝纠结，伸手指了指下半身。 周麟可万万不能被咔嚓掉！她舅舅一家就剩了这么一根独苗苗，若是断子绝孙了，她舅舅舅妈肯定要半夜来找她算账！ 可郑小寒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直接问，毕竟……人家亲哥，已经被咔嚓掉了。 129.第129章 一座大宅（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绣摇了摇头：“这……我可不知道。大约是没在府里吧，若是在府里，那我该是听说过的。” 郑小寒一听，脸又是垮了下来。 人家都说，东厂督主李广贵，为人性格古怪，绝对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恐怖人士。看起来那些流言都不算空穴来风――毕竟，她郑小寒已经被撂在这里快两个月了。 二月初二那一天，她听见了马车外的厮杀声，惊恐的她紧紧握住周麟的手，两人闭着眼睛缩在一处。 好像并没有过多久，她感觉耳边的厮杀声渐渐远去，当她再一次睁开双眼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她与周麟面面相觑，还不等周麟壮着胆子掀开一点窗帘往外瞧瞧，马车的门便被人从外头打开了。 阳光瞬间充满了整个马车，郑小寒眼睛一闭，感觉双目一阵刺痛。再睁开眼时，一个瘦小的老头儿，正笑眯眯地站在外头，双手背在身后，瞧着他。 “唔……好在长得不太像我。”那老头见了郑小寒说的头一句话，居然就让郑小寒差点吓掉了魂：“不然我可出不起嫁妆……” 啥意思……？ 老头儿咧嘴一笑，露出稀稀落落的牙齿：“小丫头，快叫外公。” 郑小寒听着那古怪的语气，竟是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妈了个蛋的……她娘还真是太监生的！！ 这到哪儿说理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安安稳稳躺在一个香喷喷暖和和的床上了。坐在她身边温柔地照顾她的，正是如今同样温和坐在她身边的程绣。 “绣儿……你自从来了府里之后，真的没有再出去过吗？” 程绣摇了摇头，也伸手拿过一片桃酥，一只手掩着嘴，一只手捏着桃酥秀秀气气地咬了一小口。 郑小寒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顿时心里一阵绝望…… 她不要被永远关在这座金丝鸟笼里啊！ 还她自由！ === 与此同时，六扇门内。 沈孤城正望着一纸公文，眉头皱成一团。 这张公文上，明明白白书写着一个信息――他沈孤城，即将从一个甲等捕快，绕过六扇门总捕头，直接升迁为六扇门巡察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颁布公文的官员已经远去，六扇门内来来往往的同僚们，纷纷用古怪的眼神看向沈孤城。周围一片窃窃私语，甚至有人用鄙夷的眼神看向沈孤城。 沈孤城愣了许久，终于伸手将公文一攥，拔腿往六扇门摆放案卷的库房走去。 六扇门原来的巡察使张东辰，从来都对沈孤城很好。他为人不偏不倚公正不阿，私下却是待人极为和善，在六扇门一辈子，家中却极为清廉。他儿子当了兵，去了边壤三四年，家中发妻时时想儿子想到半夜哭醒，他都不曾想想法子通通关系，将儿子从边壤调回来。 就是这样的一个好人……沈孤城却将要顶替他的职位？！ 沈孤城快步拐过走廊，人刚冲进库房，便看见张东辰此刻正弯着腰，从自己的矮柜之中，收拾出东西放进包袱里。 “……张头。” 130.第130章 一座大宅（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张东辰正收拾着东西，他今年四十大几了，本该是壮年的年纪，却因为常年劳累，腰腿都有些不太好使。 他听见沈孤城的声音，动作一顿，才缓缓直起腰身。他转过身来，一只手捏着腰，一只手扶住桌沿。 “小沈啊？进来做吧。”他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让人看不透喜怒。 沈孤城心里不舒坦，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眉眼间闪过一丝忧虑，快步走上前，伸手为张东辰捶了捶腰。 “哎呀……你们都当我老得不中用了吗！去那边坐下！”张东辰让了让身子，笑着说道。 沈孤城低下头，乖乖走到张东辰所指的地方，坐了下来。 “怎么样，东西收拾好了吗？”张东辰缓缓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开口说道：“明日礼部新作的朝服，大约就会送过来了，我这边今日也能收拾好，明日离开六扇门之前，还能看着你上任……” 沈孤城越听越是难受，他抬头看向张东辰：“张头，我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也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张东辰摆了摆手：“这么紧张干什么，上面能让你坐这个位置，是对你的肯定。” “可是您……” 张东辰一笑，伸手指了指沈孤城：“我怎么了？我明日要去刑部上任了！都是京官，我去了刑部，品级升了半级，身上的担子却没这么重了……不怕得罪什么人，你嫂子也高兴得很呢。” 沈孤城一愣，而后悬着的心稍稍松了松。 “可是……就算张头您升任，这巡察使的位置，也该是总捕头的啊。咱们六扇门甲等捕快有十数名，论资历论功绩，怎么也轮不到我的。” 张东辰轻笑一声，摆了摆手。 他看着这个几乎是被他看到大的大小伙子，轻轻叹了一声：“我觉得，无论你是因何而坐到这个位置的，上头人的眼光，却是不错。以你的资质，迟早也会到这一步……” “只是，”张东辰说到这里，表情微微变得严肃了起来：“你万万不能忘记，咱们六扇门的立足根本。” 六扇门立足的根本，自然就是正。 “咱们六扇门，虽然在民间声望甚高，可是在这京中，又算得上什么？朝廷之上，风云涌动，只有保持低调，不偏不倚，才能站住脚跟。若一时被人左右，搀和到了那些……”张东辰语速很快，声调却很低，他说到这里，暗暗将话语一顿：“……里面，胜了也就罢了，若败了……” 沈孤城暗中握拳，脑子里响起了李在渊之前曾暗示过他的话。 “张头，您放心。这一点……我明白。” 张东辰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话题转移开了。两人坐着聊了一会，沈孤城便站起来陪着张头开始收拾东西。 虽然在任这么多年，可张东辰私人的东西却是极少的。房间里最多的，便是摆放得满满当当的卷宗，可这些东西，都是要留下来的。 沈孤城帮着张头背着他的包袱，两人说这话走出房间。 “我得先将东西送回家去，还未到点儿，你就先留步吧。” 131.第131章 一座大宅（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张东辰从沈孤城手里接过包袱，笑眯眯说了句：“晚上你嫂子在家里请客吃饭，记得早点来！最好带上点下酒菜……” 张东辰馋酒，可张夫人却控制他饮酒。每每到了张家，张东辰都得挤眉弄眼，让沈孤城跟张夫人多说好话，才能多喝两杯。 谁叫沈孤城跟他们家远在边壤的儿子同岁，且长得又是这样一副老少通吃的俊朗面容呢！ 沈孤城应下，将张东辰送到了六扇门后门处。周围人不多，大多同僚都出任务去了，极少几位原本也与张头交情不深，只是大略送了送而已。 目送张东辰离开，沈孤城的脸渐渐阴沉了下去。 “哟，这不是咱们新上任的沈大人么。”旁边讥讽的声音响起，沈孤城回头一看，却是原本同为甲等捕快的姜行。 他脸上带着冷笑，见沈孤城看过来，便低头行了个古怪的礼：“给咱们新头儿请安了……” 沈孤城没有理会他，只低头微微一思量，转身离开了六扇门。 他身后的姜行脸色一暗，而后冷哼一声。 “去，跟上他。”姜行朝身后人说了一句：“倒是要看看，沈孤城这个王八蛋是舔了谁的脚后跟，才坐上了这个位置！” 沈孤城去了哪里，这里暂且不表，如今被关在了藏拙府里的郑小寒，却被领着到了一个书房一样的地方。 程绣带她走进了屋，而后端过一旁丫鬟手里的茶水，放在了桌边：“坐啊……” 郑小寒心里有些忐忑，她看着程绣放下了茶水，而后跟着丫鬟缓步退了出去。 书房里，就剩下她一人坐着。 天已经渐渐暖起来了，书房里的地暖已经不烧了，可大约是因为墙壁很厚，所以房里仍旧比外面要暖上不少。 一架雕工精致的屏风，将书房分割成两边，郑小寒坐在外面，而她扭头看过去，透过屏风，能看到里面摆放着的案几。 郑小寒正盯着案几边的书架子看得仔细，耳边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她背脊一僵，赶紧坐直了身子扭头看向门边。 门外，走进来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子。 郑小寒吞咽了一口口水，不自觉站起身来。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正是东厂总督――传说中的李光贵。 “坐啊丫头。”李光贵一进来，便朝郑小寒笑了笑。 他看得出来郑小寒的紧张，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走到了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缓缓坐了下来。 见李光贵坐下了，郑小寒才敢将自己的屁股落在椅子上。 “你定是奇怪，怎么会来这里吧？”李光贵也不多说废话，只又一次上下细细看了郑小寒一眼，开口说道：“怎么样，住在家里，还习惯吗？” “贵府……很大。”郑小寒吞了口口水，想了半天才知道该怎么说话：“吃的也精致……” 李光贵笑了起来：“别紧张，这儿往后就是你家，你是这府里的主子，往后我死了，你还得站起来说话的，懂吗？” 这老头儿虽然说话不急不缓，可不知为何，郑小寒总觉得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很大的压迫感，让她不自觉感觉到紧张。 132.第132章 一座大宅（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小寒咬了咬下唇：“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是说，我一个乡野丫头，您怎么知道……” “你的生辰是小寒，今年十六了，是也不是？”老头儿开口：“你娘名为周元娘，生辰是七月二十三，左臂上有块梅花形状的烫疤是也不是？” 郑小寒最后的幻想也被打破了，她愣愣地看着桌子上的茶杯，也不说话。 老头儿微微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下来：“丫头，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可是你确实是我李光贵的亲外孙女。我知晓大周所有人能知道的不能知道的所有事情，自然不会弄错人。” 郑小寒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衣角，忍不住抬头看了李光贵一眼。 而李光贵，却微微抬着头，看向窗外冒着嫩芽的树枝，似乎陷入了回忆：“说起来，将你娘送去宝雀镇，也是不得以啊……” “我十七岁被送入宫里的，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你娘的存在，直到在宫里当了三年的差，得了第一个假的时候，才知道你外婆竟将你娘生了下来。那时候，我却已经出不了宫了。若是被敬事房的人知道你娘的存在，你娘和你外婆……都活不了。我托了相熟的同乡，将你娘送去了宝雀镇，而你外婆也改嫁了。” 郑小寒听着这些陈年旧事，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的小石头。 “我一直知道，你娘被送去了一户姓周的人家，而后慢慢长大，之后又遇到了你爹……”李光贵声音苍老，明明还不到六十岁的人，却仿佛已经油尽灯枯一般：“而我，一步一步在宫里混到了东厂，人越是站在高处，便越是忧心你与你娘――直到你娘病亡，我都不敢差人去看上一眼。” 李光贵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还一直认为，你与你娘是我的累赘，我的负担，我不能为外人所言的软肋。毕竟……你与你娘若是被我的对手发现，那么我该管是不管？” 郑小寒听到这里，心里也是别扭：“那为什么，现在又要将我弄到这里来……” 李光贵看了郑小寒一眼：“若我不将你接来，你早就被他人囚禁，用来对付我喽……” 郑小寒心里越是别扭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他不过只是想将自己的软肋亲自握在手里，不让别人发现，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李光贵看着郑小寒地垂下的头，砸吧砸吧嘴，也不多说什么，便站起身来：“你安稳住着，往后我会让程绣丫头教你你该学的事情……” 说着，他便要往门外走去。、 郑小寒一愣，这就要走了？ “我能问问我弟在哪儿吗？”郑小寒站起身来，朝着李光贵的背影追问了一句。 李光贵脚步一顿：“你说那个男娃娃？” 郑小寒点头。 “那又不是你亲弟弟……”李光贵嘀咕了一句，而后接着说道：“我送去童生院了，他似乎挺欢喜的。你想见他？” 童生院？那岂不是内阁下属的书院吗？ “想！”郑小寒立刻回答。 133.第133章 一座大宅（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那就去瞧瞧呗。”李光贵微微侧过身子，说了一句：“只不过……你这身份得掩掩。” 说罢，不等郑小寒反应过来，李光贵便离开了书房。 这么说，郑小寒可以出门？ 想到这里，郑小寒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周麟能去大周最好的书院读书，而她又不必被囚禁起来，天底下还能有更好的事情吗？ 看起来，她的人生也不算是完全灰暗嘛！ 说去就去！ 郑小寒等程绣来接她时，整个人兴奋得不行。她扯着程绣的袖子，与她说了自己能出门的事情。 程绣从来都是娴静的性子，但是这一回，却显得也挺高兴。 “主子说了，我也能出去陪你。不过主子有个要求……”程绣说着，表情显得有一丝古怪。 郑小寒眨了眨眼：“能出去不是好事吗？你怎么好似不高兴似的？” 程绣摇了摇头：“主子的意思是，我必须与你一同出府，但是你得穿男装，我……得穿女装。” 这是什么意思？ 让她穿男装，这也说得过去。毕竟从藏拙府走出去的，只能是太监。可是非让程绣穿女装，这又是为什么？ “我十几年不曾出府，这一下子能出去了，心里还觉着有些怪怪的。”程绣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郑小寒脑子里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李光贵的意思。 他要让郑小寒掩掩，单凭让他穿上男装，也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程绣被藏在藏拙府里十几年，加上藏拙府这样严密的封闭性，外头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姑娘。 让她穿着女装这么出门，李光贵的那些对头们，会不会就直接将目标转到程绣身上？ 这念头从郑小寒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摇了摇头，将这想法撇了出去。 “咱们还是一块穿男装吧，其实男装反而方便不是吗？”郑小寒说着，拉过程绣的胳膊挽着：“我还没逛过京城呢，明日你得带我好好逛逛！” “……我也没逛过。” “……那我去找沈大哥，他定是对京城熟悉的！” “沈大哥？” “就是带我一路进京的那个六扇门的捕头，别看平时冷冰冰不爱说话，其实人可好了。” 两个姑娘说说笑笑，往花园里走去。 === 夜，已经深了。 沈孤城衣着整齐，坐在桌边并没有睡。 他在等。 窗外飞来一只灰鸽子，沈孤城抬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站起身来，走向窗边，将鸽子一把抓住。 他从鸽子腿上的小竹筒内，小心抽出一张食指大小的小纸条。 “筒子巷，西数第四家。短三长二。” 看完了这几个字，沈孤城将纸条吞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他从桌上拿起了自己的刀，而后推开了窗户，超外头看了两眼。 周围很安静，除了风声，再没有别的动静。 他脚下一抬，人自窗内跳了出去，一路踩着房顶的瓦，往筒子巷的方向急速奔跑。 到了筒子楼西数第四家院子门口，他再三确认了一下，而后抬手，在院子门上敲了敲门。 快敲三下，然后又慢敲了两下。 134.第134章 一座大宅（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门缓缓地从里面打开了，沈孤城跨入院内，穿堂而过，直接往内室里走去。 油灯点得不亮，可沈孤城刚一进门，便还是看到了坐在房间中央轮椅上的那个人。 李在渊……或者隐王李潜。 “叩见王爷。”沈孤城行了一礼，李在渊转着轮椅转过身来。 “你我情分不同，现下也无旁人，这些虚礼便不用行了。”李在渊说着，艰难地站起身来，像是要起身扶沈孤城。 沈孤城赶紧直起身子，将李在渊扶坐回轮椅上。 “礼不可废。”沈孤城说道。 李在渊细细看了看沈孤城脸上的表情，而后轻笑一声：“你在生气？” 沈孤城微微一抿唇：“不敢。” 李在渊笑出了声，他咳嗽了两声，伸手摆了摆：“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你在气你莫名其妙坐到了巡察使的位置，是也不是？” 沈孤城没有说话。 “你找我，大约也是为这件事吧。”李在渊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但是，你坐到巡察使这件事，确实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沈孤城一愣，抬头看向李在渊。 李在渊唇角依旧带笑，可神情却变得落寞下来：“孤城啊孤城，你也不想想，我一个无权无势，刚自柳城回京的不得宠皇子，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权利，去插手人事变动？” 房间里安静下来，沈孤城脑里突然闪过一个人，而后瞬间恍然大悟。他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站起了身。 “是我想左了。” 李在渊点了点头，抬头看他：“看来你是想明白了。别的我也不多说，如今你我地位尴尬，确实也不能如同之前一般畅所欲言了。只是……作为朋友，有一点或许我该提醒你。” “若你能见到小寒姑娘，麻烦让她一定要小心二皇子。” 沈孤城眉头一皱，似乎根本不明白话题怎么会突然扭转到这个上面来的。郑小寒被李光贵带走，如今肯定是藏得严严实实，怎么会被二皇子盯上？ 不过……既然李在渊说起二皇子，那么是不是也就是说，曾经追杀郑小寒的那些锦衣卫，背后的人其实就是二皇子？ 李在渊不再说什么，只是端起了桌上的茶水。 沈孤城明白，他该离开了。 “如果我能遇到她，定会传达王爷的意思。” 只是，如今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回遇到郑小寒，会是什么时候。 沈孤城离开了这间院子，走在路边时，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上一回看这圆月时，身边还有那个丫头聒噪的声音。平日里总觉得她话太多，可这两个月不见，他却又觉得整个世界太过安静。 静到，除了自己的心跳，耳边再没有别的声音。 沈孤城今夜原本是喝了些酒的，此刻的他虽然没有醉，却已然微醺。走在深夜的街上，他的脚却不受控制地往传言中李光贵的私宅处走去。 那间宅子不大，外表看起来同样其貌不扬，若不硬闯，谁都不会知道那院子是有多么警备森严。 沈孤城寻了个角落，轻轻靠在了墙边。 他自怀中拿出自己的短笛，将它放在了唇边。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轻轻吹奏了起来。 135.第135章 【】一份名单（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见鬼，这雨怎么下得这样大！”程锦一溜烟跑回房檐下，将油纸伞收起来，跺着脚抱怨着：“郑寒，就这个天儿，你果真要出府？” 看着程锦一身狼狈，坐在屋檐下小矮凳上的俊朗少年爽朗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是自然，义父交代的事情，你我谁敢不从？” 祥运八年六月初九，正是黄梅天快接近末梢的时刻。这日京城降雨，满城烟雨蒙蒙，倒是像极了江南。 屋檐下坐着的少年，看眉眼，已是十分英朗清秀，可他一笑起来，确是分外地甜，让人几乎有种被迷惑了眼一般的错觉。 这少年，自然是两年前自宝雀镇而来的郑小寒，也是如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李光贵收在座下的第二个义子――郑寒。 程锦瞪了郑寒一眼，而后摇了摇头：“你若要出去便出去，可别带上我妹子，她葵水该是最近将来，你带她出去淋了雨，可是要坏了身子的。” 郑寒哈哈大笑起来：“这样议论女儿家的私事，也就你程锦有脸！莫要让绣儿听见你这话，否则看她不打烂你的嘴！” 程锦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嘀咕道：“你又不是旁人……” 郑寒站起身来，一身绛红色的官袍分外鲜艳，趁得他皮肤雪白，双唇嫣红。她眸光闪烁，唇角含着一点儿笑意：“放心吧，如今我一人上街，也无人能伤得了我。我与胡灵姐约好了，今日得见上一面。” 程锦听了，似笑非笑看了郑寒一眼：“我说小寒……你莫不是装男人装上了瘾，知道女人的趣处了吧？” 郑寒听了也不生气，只将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给丢了回去：“怎么着，看起来程兄颇有见地？那么不如哥哥与我说说，这女人的趣处……都有什么？” 程锦脸上一僵，眉毛顿时竖了起来――他一个太监，净身十几年，哪里知道什么女人的趣处！ “滚！你个假男人！” 郑寒又一次成功调戏了程锦，顿时心满意足。她哈哈笑着踏入雨中，丢下一句：“小太监，回见！” 丢下气得跺脚的男人，郑寒脚下生风，一路往马棚奔去。路遇藏拙府各路下人，将他们吓得个半死。 人到了马棚处，郑寒抖落身上雨水，还未等抬头喊车夫，便从周围涌上下人一群。 “二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若是等不及，喊个人为您撑着伞也好……怎能淋雨！” 郑寒摆了摆手，往自己专用的马车处走去，脚下一踮跳了上去：“走走走，去和春班！” 车夫见郑寒已经上车，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将斗笠赶紧戴在头上，坐上车板子扬起缰绳。 精致华丽的马车，渐渐行驶出去。自藏拙府的大门一路往东，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两年了，京城的百姓早已习惯，这位藏拙府的二公子，行事高调，喜怒不定，据说看起来笑眯眯的很是好脾气的样子，可惹到他的人，却统统再也见不到人影。 惹不起总归躲得起，关于这位东厂出来的二公子，他们还是避让得远一点为妙！ 136.第136章 一份名单（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再说和春班。 京城人士都知道，这和春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京城之后，便一炮打响了名声。背后似乎有什么大人物撑腰，让这和春班一到了京城，便顺理成章成了京城第一班。 而这和春班中的当家花旦胡灵姑娘，长得虽说不上天香国色，却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只可惜，这戏子却是不招待旁人的――传言里，她早就被东厂的那位二公子给包下了。 有人问了：这东厂里，出来的不是太监就是太监，再没什么真正的“男人”了，那这位传说一直收养在藏拙府不曾见人，直到两年前突然现身于世的二公子，却又是为何要包养一个戏子呢？ 每当有人这么问时，总有人带着暧昧的笑意，悄声挤眉弄眼：玩法多了…… 华丽的马车还未停下，和春班门口已经瞬间让出了一大块空地。天虽然下着大雨，可这日和春班戏园子里，却依旧满坑满谷坐满了人。郑寒人未下车，马车外便已铺好了红毯――上好的羊毛摊子，就这么铺在了泥水之上，让路人见到不免惋惜。 郑寒一只脚踏了出来，头顶上已经遮好了伞。她站定在摊子上，伸手拍了拍微微有些褶皱的官服。 如今的他，是朝廷正四品官员。可若非要问他是何职位，却无人能答得上来――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东昌总督的义子？ 可就是这么不明不白的“官职”，整个朝廷却也无人敢站出来问个道理，原因无他――皇帝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八万年不上朝。三位皇子，除了去年出去打仗了的三皇子，其余两位都忙着在病榻前尽孝呢，如今大权仍旧被李公公握在手里，他的义子得个闲差，谁敢说不行？ 郑寒缓步往外走去，周围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此刻倒是格外平等――反正都是跪着，跪面前这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胡灵在哪儿？”郑寒走进戏园子里，也不抬头，随口就问。 “回二公子，胡灵正在后台，下一场本该是她上场。您若要见她，小的这便去请？” 郑寒轻轻一笑，转而走向坐席处：“不用。我也好久没听听胡灵的戏，这回正是赶巧……” 她说着，环视整个戏园子，所有原本正在听戏的人纷纷停下了原本的动作，起身的起身，下跪的下跪。 就连原本在戏台子上唱得热闹的那些人，也纷纷停下了手里的事情，跪了下来。 戏园子里，一时间除了门外的雨声，便再没了之前的喧嚣热闹。 “都跪着最什么，该唱的唱，该拍巴掌的拍巴掌啊……”郑寒笑着说了一句，而后整个戏园子像是被突然解了穴一般，缓缓动作起来。 她随着人，往正中央最好的位置上一坐。面前立刻送上来上好的茶叶，还有精致的点心。 台子上，戏子们也继续唱了下去。 郑寒眯着眼看着――和春班还是那个和春班，只是和春班里的人……却已经不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了。 137.第137章 一份名单（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锣鼓渐歇，而后二胡声突兀响起。没等台上来人，台下已是哨声一片。 郑寒二郎腿一翘，唇角含笑望向台上，果不其然，没出片刻，一头戴顶花鬓角点翠，一身彩衣，袅袅婷婷碎步绕场一周。 满面粉墨之下，那五官分明就是两年前和春班的头牌花旦——胡灵。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这唱腔婉转细腻，听得人心肝跟着百转千回。郑寒领头道了声“好”，全场立刻热闹了起来。 胡灵站在台上，眼角往郑寒那里看了看，似笑非笑丢过去个嗔怨的眼神，而后纤腰一转，台上的虞姬低头垂泪，惹得人心焦。 这花旦何止唱腔好，看这一身风流，也怪不得东厂二公子会常年青睐于她。 郑寒笑眯眯听着胡灵的一出《霸王别姬》，这大周王朝原本是没有这出戏的，郑小寒当年写话本，凭着记忆抄了一出《霸王别姬》的唱词送给和春班，却没想到，后来这出戏竟也被唱红了。 戏还未完，郑寒便站起身来，直径往后台走去。 和春班现今可不同于往日，曾经穷酸得连马车都置办不起的班子，现在可是不仅盘下了京中市口顶好的戏园子，就连这后台用的东西，也一样比一样细致。 只可惜。 只可惜啊……亲手创立和春班的刘班主，却无缘看见这一幕了。 郑寒正心中惆怅，胡灵却已经下台。她一边往里走着，一边伸手将头上的顶花解下来。 “都是你，一出悲情戏让你给起哄成了闹剧，你若砸了我招牌，该拿什么赔我？”胡灵的声音照旧是甜腻得齁人，可话音里，却并没有听到什么抱怨。 郑寒回头，朝她一笑：“胡灵姐，若是班子里缺什么，你直接开口与我说便是，不用这样婉转。” 胡灵抬头瞪她一眼：“该要的我肯定要，这是你郑小寒欠咱们班子的！” 这话一出，两人双双沉默了。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两年前，当郑小寒和沈孤城离开和春班了之后，谁都没有想到，锦衣卫会找和春班的麻烦。和春班里加上小核桃一共整整十一口人，除了当夜正巧不在的胡灵和燕三，其余人统统惨死。 “别说这些了，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胡灵自知失言，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强撑起笑脸，转身给郑寒倒茶。 郑寒长吸了一口气，而后将这口气带着胸口的郁闷喘了出来：“是我听说，班子接了出活儿，就在两日后？” 胡灵轻笑一声：“就知道你是为这而来的。是，接了万昌泰府里的。据说是姓万的五十大寿。” 郑寒眉头微皱：“万昌泰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两年前就是他们害死了刘班主和小核桃他们，如今和春班牌子都没换，如果是他们将你认出来了，怎么办？” 胡灵冷笑，眼中寒意渐渐流露而出：“认不出来的。” 郑寒心里一动：“胡灵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可千万别做傻事！” 138.第138章 一份名单（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胡灵一听，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伸出手来捏了捏郑寒的脸：“小冤家，还记挂着你胡灵姐呢！如今京里，想弄死你的人那么多，你该挂心挂心自己才是！” 郑寒哪里能这么容易被拐走了话题，她表情严肃：“说真的，胡灵姐，你与三哥千万别轻举妄动！我跟你说，我早就在暗中查这个姓万的了，我与他的仇，可比你们的深！如今只要找到他手里的那份名单，就能确定他与二皇子有瓜葛。趁着当今圣上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这名单到手，姓万的想都不用想肯定会被满门抄斩！” 胡灵哪里听得懂这些，她摆了摆手，不等说些什么，门外响起一男人的声音：“你说的名单……是什么样的？” 屋里的两人齐齐回头，门外正往里踏的，正是燕三。 “女人家说话，有你什么事。”胡灵朝燕三犯了个白眼：“出去。” 燕三早已熟悉胡灵这张噎不死人不偿命的嘴，他看着胡灵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你心情，可是我怎能看着你去冒险？若是小寒说的什么名单是真的，那么咱们岂不是有个更好的方法去报仇？” 胡灵咬了咬下唇，不再说话，只将脑袋扭到了一边。 如今的二人，早已结成夫妻。燕三说的话，胡灵还是听的。燕三走进门里，坐在了桌边：“小寒，你与我详细说说，那个什么名单，是怎么一回事？” 郑寒看了胡灵一眼，然后微微一叹：“你们知道的，我自进了东厂，成了这假太监以后，就开始着手调查锦衣卫。锦衣卫原本是圣上的亲卫队，所以特权极大，这两年的调查，其实进展得十分辛苦。” 她站起身，双手往身后一背：“当年那场宫变，表面上是由废太子引头的，但这两年我用东厂的资源调查出来的结果，却表明这宫变背后推手――却是二皇子。二皇子本想等太子逼宫，绞杀隐王之后，再站出来揭露一切，坐享渔翁之利，只是废太子不顶用，反而成了二皇子的弃子。” 胡灵与燕三对视一眼，而后开口低声道：“这些我们都有所耳闻，可是……你的意思是，二皇子与锦衣卫有关？” 郑寒点了点头：“锦衣卫明面上听从圣上指示，可是如今圣上身体早已不成气候，卧床这么久，早晚会……所以锦衣卫指挥使另投他主，也情有可原。毕竟这锦衣卫是皇帝亲卫队，倘若他日新皇登基，总该会换掉旧主，这指挥使的位置，指不定会落到谁头上。” 燕三了然：“所以，现在姓万的就干脆暗地投靠二皇子，以保住他指挥使的位置？” 郑寒点头。 “那……那个什么名单？” “二皇子为人谨慎，知道如今虽然皇上式微，可生杀大权依旧握在他的手中，如若自己手中所握的朝中势力被皇上知晓，按照皇帝如今的态度，定然是宁可错杀也要将这些有反骨的人赶尽杀绝……所以，这份名单，二皇子交由姓万的保管。” 139.第139章 一份名单（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毕竟，如今朝中除了皇宫与东厂，也就锦衣卫那里还算安全了。” 郑寒说完，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燕三和胡灵心中明白，如果找到了这份名单，确实比胡灵明日冒险刺杀万昌泰要好得多。 “我们帮你。”燕三咬了咬牙，开口说道。 郑寒扭头，惊讶地看过去。 “明日，我与班子一块进万府，而后趁着府中忙着摆宴，我去寻找你所说的那份名单。”燕三抬头，坚定地看向郑寒。 胡灵原本想要开口，但看到燕三的眼神，这话却又咽了下去。 郑寒想要阻拦，可话同样说不出口。她知道……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平时，就是连东厂的厂卫，都是无法潜入万府的。有了和春班做掩饰，这个计划虽然冒险，却确实可行。 但话又说回来了――倘若失败，胡灵与燕三……可就有去无回了。 “那……我派人明日暗中随你们一块入府，到时候帮三哥你一把。” 燕三听了，却摇了摇头：“不行，姓万的肯请和春班去他府里摆宴，定是对咱们早有调查。如果明日入府的人里面有生面孔，说不准咱们所有人都进不去了。”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胡灵一眼：“万一事情有变，你可要千万稳住。你与小寒的关系，全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若是出事，你可打死不能承认！” 胡灵点了点头，看向郑寒：“也是。我本就想弄死那个姓万的了，若这番不成，可不能将你也给拖下水了。” “怕什么！”郑寒眼睛一瞪：“如今我是京中出了名的混不吝，你们到时候只管说我名字便是，他若有事为难你们，我便干脆与他撕破脸皮！” “万万不可！”燕三有些着急：“你别忘了，你如今只是正四品，那姓万的可是正三品！官比你大不说，手里能用的人你更是比不上！再者说了，你如今还掩饰着身份，若被戳穿……你难道忘了当年锦衣卫是为何杀你全家的吗？！” 郑寒一滞，不再说话。 是啊。 她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可是如果万一与姓万的扯破脸皮，他拿准了自己的身份，直接扯到圣上那里……别说外公保不住自己，就连整个东厂，恐怕也要被拖下水。 她的身份太过尴尬，当年因为出府被人怀疑，所以干脆将错就错将自己的身份换成个太监，行事高调起来，反而能掩人耳目。 她如今已经是众所周知的“郑寒二公子”，而并非那个自宝雀镇而来的小丫头。 为此――她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周麟了。 从和春班出来，郑寒的心情已经没有来时那样好了。她坐在马车里，脑子里全是以前的事情。 马车外雨声阵阵，郑寒抬头，将自己的思绪从往事中抽离，她看了眼窗外，扬声问道：“到哪儿了？” “回主子，到平江街了！” “调头，去街尾的茶馆儿。”郑寒撂下帘子，丢下一句话，而后开始闭目养神。 平江街街尾，有个小茶馆。平时生意并不算好，可郑寒却偏偏喜欢那里――那里的摆设，与宝雀镇的云来茶馆很像。 140.第140章 一份名单（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未到茶馆，郑寒便差人将马车停下。她踏出马车，由下人举着伞，一步步走到茶馆门口。 门口的小二已经认识她了，见郑寒一到，立刻笑脸迎了上去。 “爷，您来啦！可是老位置？小的带您上楼去……”这茶馆倒是很喜欢郑寒来，虽然京中郑寒名声不太好听，可在这个茶馆里，郑寒却从未做过什么张扬跋扈的事情。 相反，每每这位二公子一来，给的赏钱总是不少，所以整个茶楼上下，都盼着这个财神爷的到来。 郑寒不语，跟着小二一路上楼，坐在了敞亮二楼南边临窗的一个位置。她低头往一楼大厅看过去，台子上那个扎着单麻花辫儿的姑娘，已经缓缓走上台，朝着台下微微一笑。 “上回说到，那玉面神捕擒住了通天鼠，一通拷问之后，终于自他口中得了句实话。原来，这通天鼠还有一异姓兄弟，当晚便等在堂外，原本想着，待到通天鼠得了那宝贝之后，便接人出来……” 小姑娘拍了惊堂木，也不多说什么，上来就开始说书。 跑堂的小二很快送上来了些瓜果茶水，恭恭敬敬放在郑寒的面前。郑寒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那个姑娘说书。 ……若她没来京城，大约此刻也是跟楼下的那个姑娘一样，此刻应是在宝雀镇云来茶馆里说书吧。 只是，造化弄人，如今的她，却成了这副模样。 耳朵里听着书，郑寒的心思却早已飞得老远。窗外的雨渐渐小了，郑寒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充满了清新的空气。 这场雨停了，大约夏天就要来了吧？ 稍稍将思绪放空，郑寒算是在这里休息了一小会儿。她回了回神，想起今日还得去见外公。于是她站起身来，看了旁边一直候着的下人一眼，便率先往外走去。 一行人如同他们低调的来一样，没一会儿，便又低调地离开了。就连忙着四处添茶的小二都不曾留意这个地方。 郑寒人走不久，雨便停了。茶馆门口，一位骑着黑马身着一席月白色官服的男子，正自马上下来。 他将手里的缰绳丢给门口的小二，然后不用人招呼，便兀自往二楼走。 “哟……沈大人！”一楼门口跑堂的眼尖，立刻认出了来人。他脸上带着为难的笑，赶紧快步跟了上来：“沈大人，真是不巧，二楼都满了！您看……” 那人听到这里，人正巧走到了二楼楼梯处。他抬头环视一周，而后抬手指了指南边靠窗的位置：“那不是没人么。” 小二抬头，看到那里微微一愣――二公子这是啥时候走的？ “还是沈大人福运好，那里的客人可巧了刚走，小的都还未注意呢！”小二跟着那人往上走去。 那人站在这位子面前，伸手轻轻碰了碰摆在桌上的茶壶。 茶水还烫，人果然走了不久。他立在原处，看着小二忙前忙后收拾桌子，心脏不知为何轻轻一跳。 雨停之后，阳光自厚重的云间往人间撒去，窗外漏进一两缕，就这么轻轻落在桌上。 站在桌边的男人，自然就是沈孤城。 141.第141章 一个圈套（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窗前的座位空着，茶水依旧热着。沈孤城等小二收拾好了桌子，便坐了下来。 他朝楼下看去，台子上的姑娘依旧说着书。 这姑娘说得不错，可沈孤城却总觉得她缺了点什么――似乎是表情不够丰富，或者眸光不够亮……甚至个子似乎也太高了些。 他下意识地将楼下的姑娘与记忆中某个身影做比较，直到楼梯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沈大哥！”爽朗的声音传来，沈孤城微笑着抬起头。 “来了？” 来人是个少年郎，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阳光，眉眼之间却又带着一丝与同年人相比更为稳重的神情。他快步走到沈孤城的对面，坐下来笑着说道：“抱歉抱歉，看书看得入了迷，竟忘了时间。让沈大哥久候了。” 沈孤城摇了摇头，看向对面的少年：“最近过得如何？童生院的功课紧不紧？” 少年自信一笑：“先生讲得好，我懂得也快，只是要准备明年春闱，所以最近是忙了些。沈大哥呢？” 这少年人，便是如今已经十六岁的周麟。他在去年已经过了乡试，就等明年开春的会试了。 这两年来，沈孤城一直履行着当初对郑小寒做出的承诺，如照顾亲弟弟一般照顾着周麟。他知道郑小寒在哪里，却两年来，都未曾见过他。 而这两年里，京中突然冒出来的东厂二公子，沈孤城也依稀能猜到那是谁，可他却不曾告诉过周麟。 周麟也曾经不止一次询问过郑小寒的去处，沈孤城不好细说，只能大略告诉他，他表姐如今身不由己，但绝对安全。 渐渐地，周麟也不问了，只一心扑进书海，读着圣贤书。 两人聊了许久，周麟显得兴致很高。临走之前，沈孤城照例留给周麟不少银钱。 “沈大哥，等明年我过了会试，便有俸银可拿了。”周麟看着这些银钱，不论过了多久，依旧觉得愧疚：“到时候，沈大哥就不用每个月都将大半俸禄交给我用了……” 沈孤城摆了摆手：“我说过，这些银子是你姐姐交给我，让我给你的。” 周麟淡笑一声：“算了……沈大哥也不用骗我了。我姐姐失踪两年，你若不想说，我便也不问。但是若她真的记得我，怎么会两年不来看我一眼？更不要说这些银子了……这些分明就是沈大哥你自己的俸禄。” 沈孤城看着长高了许多的周麟，直到最后也想不出安慰的话来。他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周麟的肩膀：“你要买笔墨纸砚，还要买书，这都得花银子。别想太多，你姐是将你记在心里的。我还有事，你也别急着回去读书，在这听听书放松放松，我先走了。” 周麟站起身，目送沈孤城离开之后，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 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很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判断。对于郑小寒，他曾经是怨的，甚至怀疑，是不是她自己偷偷回宝雀镇了。 可渐渐地，他也就释然了。 就算她一个人回了宝雀镇，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呢？ 142.第142章 一个圈套（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果然如郑寒所料，当那场大雨结束之后，天气迅速热了起来。六月十一是个大热天，郑寒这日哪里也没去，只坐在东厂属于她的书房之内，眯着眼望着南边的方向。 现在这个时候，和春班应该进了万府了吧。 与此同时，胡灵正一脸嫌弃地拿着粉墨，往脸上涂。 “什么鬼天气，这妆上上了，没一会儿就得花了。还得穿着这么厚的戏服。” 旁边帮着上顶花的小姑娘，陪笑着说道：“姐姐且忍忍，这场戏可不能怠慢。那位万大爷可是不得了的人物，若是得罪了，咱们和春班可吃不了兜着走。” 胡灵冷哼一声，轻声说道：“你怕得罪他？” 小姑娘被胡灵笑得浑身不自在，她勉强陪着笑：“谁不怕得罪他呢？” 胡灵不再说话，只是往脸上抹的动作更重了些。 燕三低头收拾着东西，听到这话，回头从铜镜中看了胡灵一眼。 戏台子摆在万府后花园中，万府摆宴，整个后花园热闹非凡。贵人们彼此说笑，坐在桌前一派闲适。下人们各个绷紧着弦，脚下生风穿梭其中。 吉时将到，胡灵站在后台，时不时朝周围张望。 “灵娘子，您在等什么呢！快些安排前头开场吧！”从前头而来的下人着急上火，一路小跑过来催促。 胡灵一身行头妥当，朝那下人轻笑说道：“唱戏也得讲究个时辰的，快了快了……” 话说着，燕三小步跑来。胡灵眼睛一亮，朝燕三的方向伸出手。 “好好唱，我等你。”燕三握住胡灵伸过来的手，轻声嘱咐。 胡灵心里忐忑，可脸上却依旧笑着：“你自己……小心。” 两人话不敢多说，燕三暗中捏了捏胡灵的手，而后拍了拍她。胡灵深吸一口气，朝旁边点了点头。 台前，锣鼓声响，二胡婉转起声。胡灵掀开帘子，缓步踏了出去。 === 郑小寒有些静不下心，她站在桌前，一阵又一阵地后悔。 不该让胡灵和燕三去冒险的，姓万的早知道胡灵与他交好，却依旧请了和春班去唱戏，这本身就有些古怪。 她摇了摇头，稳住了心神。她低头看去――这日半天的时间，她已经写了好多张“静”字了。 郑寒端起茶碗，轻轻润了润唇。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昨日应该再去一趟和春班，干脆让他们别接这生意才对。 郑寒将茶碗放在桌上，咬住了下唇。 就算她劝胡灵姐不接，想必他们也不会听自己的吧。这生意本身就是胡灵姐要接下来的，而且他们也没有立场不接。 只是个戏班子而已，万昌泰要请他们去唱戏，他们若是不接，岂不是自找麻烦？ 郑寒叹了口气，将茶水往砚台里倒了一些，而后挽了挽袖子，拿起墨一圈一圈研磨起来。 就算他们接了这场戏，也不该让他们对付万昌泰的。 当时自己怎么就同意了三哥的计划！ 郑寒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她手下渐渐用力，一柄上好的顶烟墨，在郑寒手下被磨得吱吱作响。 143.第143章 一个圈套（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戏台子上，花旦眸光飞扬，整个人婉如天上落下的仙子一般。她的声音婉转，后花园中叫好声不断。 万昌泰坐在当中桌子的正中央，他唇角含着一点儿笑，仰着身子半眯着眼瞧着台上。 他的食指随着节奏轻轻击打椅子扶手，整个人显得格外闲适。 此时，一个穿着飞鱼服的男子，穿梭过重重人群，走到万昌泰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万昌泰头也不抬，却在听到那句话之后，渐渐笑了起来。 他抬起左手，轻轻摆了摆。 “月色虽好，只是四野俱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兵戈四起，涂炭生灵……”胡灵唱着，心脏不知为何猛然一揪。她抬眼看了看台下，只见万昌泰伸手摆了摆。 而后，下人们仿佛受到了某种指示，齐齐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开始每个桌子对客人们说着什么。 那些客人们，在听了下人的话之后，竟纷纷起身，而后一一说笑着，往前厅去了…… “……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的教人不恨！”胡灵唱完一段，身子一转。她的身子渐渐僵硬了起来，本能地觉得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都不听了？人怎么都走了？ 万昌泰依旧坐在原处，等客人们渐渐走光，整个后花园里，除了唱戏的声音，便再无旁的声响。 他站起身来，伸手开始鼓掌。 胡灵额上冷汗淋漓，她不敢停，只能一直唱着。 “哎呀且住！适听众兵丁谈论，只因救兵不到，大家均有离散之心……”胡灵唱着，一抬头，见万昌泰正盯着她笑。 旁边，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们，突然冲进了后花园，将整个戏台子围了起来。而人群之中，一个浑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被两人拉着腿，往外面拖。 胡灵一个酿跄，差点腿软跪在台上。 她声音一顿，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锣鼓声乱了拍子，二胡走了音。 “小娘子，怎么不唱了？”万昌泰背着手，缓步往前走去。 “若是不唱……我可是不给银子的。” 胡灵浑身颤抖，她双眼死死地盯着台下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嗓子哑住，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万昌泰走到那人身边，一脚踩在那人的头上：“我让你唱！” “……哎呀，大王啊大王！只恐大势去矣！”胡灵本能地开了呛，只是她的双眼，却始终无法从万昌泰的脚下移开…… === “郑寒！出事了！” 门外传来程锦的喊声，郑寒正提着笔，在纸上写着最后一竖。她虽被吓了一跳，可手下却依旧很稳，写完那最后一笔，她才抬起头来。 “怎么了？” 程锦站在郑寒对面，表情很是严肃：“万昌泰今日办寿宴，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万府出事？” “据说和春班出了贼，万昌泰将所有客人请到外厅，现在万府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 郑寒瞳孔骤然紧缩，她将笔一丢，阔步走出来：“走，带人去看看！” 程锦瞠目结舌：“居然真与你有关？你你你……你太冲动！” 144.第144章 一个圈套（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万府。 后花园内。 数以百计的锦衣卫黑压压挤满了整个花园，但花园内却安静得几乎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胡灵被押在了地上，她头上的顶花歪在了一边，绣工精致、就连京城都难得一见的戏服，此刻脏兮兮被撕扯开来。 她脸上的粉墨已经花了，万昌泰弯着腰，捏着她的下巴，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笑着问道：“怎么，还不肯承认么？” 胡灵的脸扭曲着，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三四步之外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浑身是血，脸上肿得几乎分不清五官。 他还活着吗？ 活着，一定还活着…… “真是硬骨头呢。”万昌泰丢开胡灵的下巴，将手指往胡灵衣服上擦了擦：“都说戏子无情，却不想你这个戏子，竟这番情义深重。” 万昌泰踢开胡灵，走向燕三。他一边走着，一边说着：“真想不明白，那个假太监都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番为她卖命。你我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来历，虽说如今我在她身份上拿捏不到什么把柄，可你……”他回过头来，朝胡灵笑了笑：“正撞上来，送给我了一个理由。” 胡灵抬头，狠狠瞪了万昌泰一眼。旁边的下人一见，立刻踢上她的脸颊。 “别这么粗鲁，怎么说也是京中有名的花旦呢。”万昌泰假意挥了挥手，制止住家丁：“没了这张脸，她该拿什么混饭吃。” 当郑寒带人闯进后花园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她的瞳孔紧缩，整个人紧绷得像是一张拉满的弓。 “万昌泰，谁给你的胆子！”郑寒大喊一声，阔步走上前来。 万昌泰似乎早就知道郑寒会来，他不慌不忙转过头来，看着郑寒微笑：“郑公公……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若是来给万某祝寿的，请前头稍后，万某有些家事需要处理。” “家事？”郑寒走上前来，单手推开拦在前面的家丁，上前一把拽住万昌泰的领子，恶狠狠地瞪着他：“我的女人，你动她试试。” 万昌泰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他拂开郑寒的手，笑得几乎弯了腰：“你的……女人？哈哈哈哈郑寒啊郑寒，你自己就是个女人，竟跑来为了别的女人出头？莫不是假太监做久了，就忘了自己的来历了吧？” “……”郑寒深吸一口气，不怒反笑。 是的，万昌泰从来就知道她是谁，毕竟，两年前，万昌泰指示锦衣卫一路从宝雀镇追杀她到了京城，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来历？ 只是，如今她的身份已经被东厂洗白，而京中大权此刻已被她的亲生外公握在手中，她虽然是个女儿身，可如今却顶着朝中四品大员的身份，除非他告御状，否则谁又能奈他何？ 就算他告御状――别忘了，如今圣上卧病在床，朝中大小事务，还是她郑寒的亲外公在掌握着。 “我自然记得我的来历，怎么，万老兄不服气？”郑寒笑得极为嚣张，她如今就是有这样嚣张的资本，就算她此刻站在他万昌泰家里！ 145.第145章 一个惩罚（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你动了我罩着的人，这笔帐，郑某记下了。”郑寒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东厂的厂卫立刻动身，扶起地上的燕三，搀起胡灵，往外走去。锦衣卫立刻亮出随身佩刀，拦在前面。 郑寒转过身去，目光如刀刮过那些锦衣卫，双手缓缓背在身后。 “郑寒……”她的背后，响起万昌泰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太张狂！” 郑寒冷哼一声，随她而来的厂卫纷纷亮出九节鞭，与锦衣卫对峙。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两边人马的弦绷得紧紧地，似乎就等着各自老大一声令下，便立刻动手。 她的唇角缓缓勾起，脑袋一偏，对着身后说道：“万大人，今日在下空手而来，确实失礼。只是和春班的人，现在我得带走，若他日得空，再登门到访。”她说完，朝周围一挥手：“走！” 万昌泰脸色极其难看，可却又没办法真正下令让人动手。一来今日确实是他大寿，见血不吉利，二来――他确实没办法动郑寒。 可设下的局，就这样被这个女人如此厚着脸皮生生破了，他万昌泰不甘心！ “郑寒！他日别让你落在我手里！否则……否则！” 郑寒脚步不停，看着厂卫护送着和春班的人纷纷离开，自己背着手，大摇大摆从正厅离开。 正厅之中，所有来宾各个噤若寒蝉，缩着脖子不敢作声。 “哈哈哈……我等着你！”郑寒说完，一行人便嚣张至极地离开了万府。 万府门口，停着郑寒带来的几辆马车。和春班的戏园子最近是不安全了，她准备将和春班的人先暂且安排在藏拙府中。将燕三和胡灵扶上 马车，郑寒回头看了一眼万府的大门，而后一挥衣摆，自己也跳了上去。 马车里，胡灵依旧浑身发着抖，扶着燕三小心地用帕子拭擦他的伤口。 “三哥会没事的，”郑寒轻声安慰胡灵：“我会让最好的大夫为他看伤，胡灵姐你放心。” 胡灵狠狠咬着下唇，直到唇角出血，她才重重闭上了双眼，颤抖着说：“是我太冲动了，三哥是我害的。” “别这么说，是我考虑不周。我早该猜到，他万昌泰明知道你们与我关系好，却依旧请你们唱戏，其中必然有诈……”郑寒叹了口气，将身子往垫子上一靠。 马车已经行驶了起来，郑寒闭了闭眼，心里有些忐忑。 别看她刚才那样嚣张，其实冷静下来想想，她确实太过冲动了。万昌泰背后是二皇子，她这样做，等于直接与二皇子对立。 虽然她背后还有她亲外公――可是，李光贵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这次回去，怕是少不了教训了。 回到藏拙府，果不其然，郑寒立刻被通知去李光贵的书房见他。她吩咐好下人，让他们好生安顿和春班的人，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往李光贵的书房走去。 自从李光贵接手朝中大事开始，李光贵的书房，便成了京中最热闹之处。 每日来见李光贵的朝中大员，没有几十也有十几，就连此刻也不例外。 146.第146章 一个惩罚（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站在书房外面，下人立刻迎了上来。 “二公子，督主如今正在与礼部尚书有要事相议，请您在外稍候。” 郑寒点了点头，往墙根处一站，老老实实低下了头。 她很清楚，从屋里屏风后头，可以看到她所站的位置。 赶紧摆个老实认错的姿势，好让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稍稍平缓些吧。 书房里，屏风后面，有两人的影子影影绰绰看不清楚。谈话的声音很低，郑寒站在书房外面，听不见分毫。大约等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从书房里走出来一位老者。 郑寒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位和眉善目的礼部尚书。她躬身行礼，对方只与她点了点头，便背手离开了。 郑寒没有在意礼部尚书的态度，她很清楚自己如今在朝中，甚至京中众人眼中的形象――肆意张狂，嚣张霸道，纨绔至极。那位礼部尚书肯与她点点头，已经是修养极佳了。若是换做别人，说不准要朝她翻个白眼，顺便附赠冷哼一声。 她往前走了一步，准备踏入书房，却又被下人拦住。 “二公子……督主身体不佳，刚才怕是劳累了些，请您再稍等片刻，等督主吩咐。” 郑寒脚下一顿，然后点了点头。她乖乖走回刚才站的那个角落，依旧用规规矩矩的姿势站定。 这么一站，就是一个半时辰。 她这日起了个大早，因为忧心和春班，一直到现在都不曾进食，又站了这么久，在这墙根处动都不敢多动。眼睁睁瞧着南边的太阳往西边去了，她下半身开始发麻，却一声都不敢吭。 “二公子，督主请您进书房。” 终于，那书房的下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郑寒几乎要感动地朝他道谢，她头一次觉得这个眉眼平淡的老仆的声音是如此动听。 一抬脚，郑寒五官便扭曲了一下。 她的两条腿，如今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且麻木。 可是郑寒却不敢怠慢，她缓步挪进了书房，背后那下人将门一关，整个书房稍稍暗了暗。 屏风后面，那个穿着粗布短衫，头发花白随意散在背后的老者，正坐在书桌后，眯着眼睛看着奏折。 他听见郑寒进门，却依旧头也不抬。 郑寒只好站着。 “咳咳……”又是一炷香之后，李光贵终于抬起了他高贵的头颅，眯着眼看了看郑寒。 然后……他往屏风后面的塌下扬了扬下巴。 郑寒心中哀嚎，果然还是躲不过！ “……是。”郑寒为自己即将承受悲惨命运的膝盖鞠了一把同情泪，而后挪着脚步往塌边走去。她弓下腰，扶着塌沿，伸手从塌下摸出来一块毯子。 然后，她将这毯子拿在手里，拖着步子又走到书桌旁边，将毯子往地上一铺，直直跪了下去。 当郑寒的膝盖触到毯子的那一瞬间，她的脸隐隐扭曲了一下――这个毯子，是李光贵特制的。 毯子里，缝了密密麻麻上百颗小珠子，这些铁珠子还不是圆的，它们是有棱有角的多边形。 郑寒跪在上面，膝盖仿佛被钢刷刺着，可却不见伤不见血…… 只是疼，却疼得让人牙酸。 147.第147章 一个惩罚（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跪着，李广贵坐着。两人相隔不到十尺，却一个晒着太阳，一个受着疼。 李广贵看着奏折，一会儿骂，一会儿笑，似乎完全忘记了郑寒这个人。他瘦小的身子窝在椅子里，完全不顾及形象，看着奏折，似乎在看着什么有意思的话本一般。 郑寒不敢动，可膝盖上的疼痛愈发加剧，一点一点刻入骨头――这滋味相当不好受，她以前只有在背不出李光贵让她背的东西时，才受过这种罪。 这两年里，郑寒住在藏拙府，也并不是就那么的舒服。上至天文地理八卦五行布阵兵法，下至朝中京内人士关系甚至他人后宅阴私……郑寒日日都要学，什么都要背。有时候李广贵丢给她一本书，不用想郑寒就知道，她得将这本破玩意给背下来。 可那些都是啥啊！郑寒觉得自己学的东西，都足够她成为变形金刚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如今的郑寒造反，她都有足够的理论知识作为支撑…… 这两年里，李广贵无时无刻不在打磨着郑寒，甚至从她的行为举止上，都对她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定。久而久之，郑寒几乎觉得，似乎她天生就是如此――笑里藏刀。 她算终于知道，程锦那副阴阳怪气的调调，是哪里来的了。 “唔……天儿不早了啊。” 郑寒正胡思乱想着，李广贵的声音响了起来。郑寒精神一紧，背绷得直直的。 李广贵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而后晃荡着转了一圈。 “知道为什么要跪么？” “……知道。” “那说说。” 郑寒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小心翼翼开口道：“不该与万昌泰有正面冲突。” 她话音一落，背上突然被鞭子抽了个准。郑寒猛地倒吸一口气，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妈了个蛋的，老家伙啥时候拿出鞭子来的！？ “再说。” “……不该冲动，让和春班的人贸然行事。” ……又一鞭子落在了郑寒背上，郑寒欲哭无泪，强撑着背脊，让自己不倒下去。 “错喽……” 错了？ 郑寒死死咬着牙，才将那些呻吟强压下去。她头上渗出冷汗，背上疼得发抖，却依旧挺直。 “孩儿不知，请义父指教。”郑寒咬牙切齿憋出来一句。 李广贵手里的鞭子不停甩动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笑：“你知道规矩的，别怪老头子我不讲理……” 郑寒自然是知道规矩，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啪……”鞭子一下一下落在郑寒的背上，郑寒咬着牙数着。 十下。 是她不知道答案的惩罚。 李广贵的力气控制得很好，这十鞭子其实并不重，并不会让郑寒真正受到什么伤害，可是，疼痛却是少不了的。 十鞭子抽完，郑寒忍不住长长舒出一口气。 “我问你，如今你所依仗的，是什么？” “是义父。” “啪……”答错了，一鞭子额外附赠。 郑寒额头上的汗水落在她的睫毛上，下唇已经被自己咬破。 “是东厂。” “啪……” “是权利！” “嗯。是权利。” 郑寒听到李广贵的声音，忍不住颤抖着咽下一口口水。 148.第148章 一个惩罚（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你握在手里的权利，是谁给的？” 听见问题又出来了，郑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大脑拼了命的飞快转动着。 实在是不想再受鞭子了，那滋味真不好受。 如今的郑寒，是京中众人皆知的东厂二公子，朝中四品官员。但是，仅仅四品而已，在这贵人遍地的京城，其实并不算什么。 可是，就是她这么一个四品官员，却成为了京中谁都不敢惹的纨绔，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她背后是东厂。 可若是回答，她手里的权利是东厂给的，郑寒很有把握她将再受一鞭子。 为何如今东厂成为了京中最跋扈的存在？ 当然是因为背后那个老头儿大权在握！皇帝病重，三位皇子除了手握兵权，但偏科到了极点的三皇子外，京中剩下的两位皇子，虽然哪个手中都有自己的势力，可在皇帝老儿还未断气之前，却谁都不敢拿出来显摆。 毕竟，皇帝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病重的时候，还觊觎着他那坐的本就不算太稳当的皇位。 所以，这大权明面上，算是落在东厂督主手里了。 可是，郑寒很清楚，皇帝顶多也就撑着过完年，等他一闭眼，京里的这两位皇子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无论是谁上位，第一个要做的，定然是从东厂收回本该属于皇帝的权利。 “嗯？说话呀。”李广贵的声音响起，郑寒的思路瞬间被打断。她睁开眼睛，开口说道：“是时势。” “嗯，是时势。”李广贵总算是饶过郑寒一回，没有将他手中可爱的小鞭子用在郑寒身上。 “那我问你，”李广贵的声音又起：“那个万昌泰，你讨不讨厌他？” 这个问题好回答。 “讨厌。”她郑寒因他离开宝雀镇，因他失去了自由，因他失去了亲爹。 这不仅仅是讨厌的问题了。 “既然讨厌，那你为何不趁着时势赐予你权利的时候，干净点干掉他，却非等到他动手时，才想起来耍威风？” 李广贵声音不大，却击中了郑寒的心。 郑寒眼睛睁大，心中满满的震惊。 “万昌泰，那家伙是个小人物而已。过去两年里，我想凭你的小聪明，想法子暗中弄死他，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你却没有动作。如今他下了套让你钻，确实，以他那点小能耐，能套住你也是笑话……可你却让他这么做了。”李广贵转了一圈，站在了郑寒的面前：“丢脸哟……” 郑寒抬头，看着李广贵。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渐渐变凉。李广贵站在桌前，背后是窗户，他的身影并不高大，可却分外震撼人心。 “先下手为强，这可不是什么放在嘴上说着玩儿的事情。有些时候，手段其次，结果再次……最重要的，是想法。你没有先弄死他的想法，那么就只好等着往后他一次次给你找麻烦吧！” 李广贵说完，将手里的鞭子往桌上一丢，然后缓缓跨出门去：“回去抄十遍兵书，今儿晚上就少睡点儿吧……” 郑寒被丢下，独自跪在地上。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149.第149章 一个惩罚（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可最终，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李广贵离开了书房，可郑寒却依旧跪着。并不是她想跪，而是她站不起来了。 她弯下腰，将身子蜷缩起来，等了没一会儿，程绣便带着毯子过来了。 “又得了教训？怎得这样不小心！”程绣匆匆将毯子披在郑寒身上，而后伸手用力一拉，将郑寒从地上扶了起来。 郑寒双腿疲软，身上大半的力气靠在了程绣身上，她没有说话，就这么低着头，任由程绣扶着她缓缓离开了书房。 回到自己房里，郑寒往椅子上一坐，低头常常叹了口气。 程绣匆匆吩咐下人准备热水药膏，而后将门一关，熟门熟路地撩起郑寒的裤子。 “这么严重……这是跪了多久？”程绣看着郑寒淤青了大片的双腿，不禁皱着眉问道。 郑寒依旧没有说话，她垂着头，似乎还在想些事情。 程绣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多问，只是将帕子浸入热水，沾湿拧干，而后敷在了郑寒的双膝上。她双手力道适中，揉捏在郑寒的双膝上，让她感觉微痛，却更多的是痛快。 “……绣儿，”静了许久，郑寒才迟疑地开口问道：“是不是所有看不顺眼的人，都要先干掉？” 程绣一愣，抬头多看了郑寒一眼：“怎么这么问？” 郑寒叹了口气：“义父下午教训我，说我错在没有赶在万昌泰之前动手……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无法反驳。” 程绣摇了摇头：“督主总是对的，但也不是让你非要这么去做。你也别太挂心了。” 郑寒抬头看向程绣，满眼盛满了迷茫：“不要这么做吗？” 程绣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手里的帕子丢进水盆中，然后拿过一旁的药膏，将盒子打开，用食指挖出一团放在手心，慢慢搓匀。 “你知道，我哥与我，是如何被督主收留的吗？” 郑寒的思绪被打了个岔，她迟钝地眨了眨眼，看着程绣不说话。 程绣将双手覆在郑寒的膝盖上，缓缓揉搓了起来：“我们的爹，原本是刑部的一个小吏，当初掌管案卷存放。权利不大，加上刑部本身就是得罪人的地方，所以家里过得总是很清贫。” 郑寒听着程绣的声音，看着她无悲无喜地说着自己的往事。 “后来，爹升了官，去了律例馆，专修律例。这本是个闲差，可却不知为何碍了主事的眼。没过几个月，爹便被牵扯到了一宗案子里，被贬了职。” 程绣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揉捏着郑寒的膝盖。她揉完一只，便将手放进热水里洗一洗，再继续准备揉另外一只。 “当时我年纪小，家里的事情并不知道多少。只记得那阵子爹心情很差，日日借酒消愁，对我们与娘十分不好。后来还是我哥说与我听，我才知道。原来我爹无意中知道了主事借着职务之便，单独收了别人的银子……” 程绣说到这里，抬头看了郑寒一眼：“可是我爹什么都没说，当时就当作不知道了。只是主事自己心中有鬼，便事事看我爹不顺眼。” 150.第150章 一个惩罚（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直到后来，我爹被卸了任，他都没有去告发主事，就这么一直忍着。” 程绣说到这里，郑寒已经猜到她后面即将要说的话了。 “但是就是这么一忍再忍，却依旧没有让主事放宽心。直到我爹被污蔑入狱，在那样的屈辱之下，他都没有将那些他所看到的说出来。娘病重，爹眼看着要出不来了，我哥才走投无路，跪在大理寺好几日都无人理会……直到遇见督主。” 郑寒心中不忍，几次想开口让程绣不要说了。 “可是最终，我爹娘还是死了。督主看中我哥，说是能洗刷我们家的冤屈，同样能养着我俩活下去，但是要求就是我哥净身，认他做义父。我哥为了我，便从了。” “直到后来，我爹的冤屈被洗白，我哥成了督主的义子，我也在这藏拙府过得很好……可那些我爹所知道的内情，却依旧尘封，再无人知晓。” 程绣说完，抬头看着郑寒笑了笑：“我爹并不是懦弱，他只是求个稳妥。倘若当他刚去了律例馆时，便将主事的事情曝光，那我家后来绝对不可能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爹娘或许现在还尚在人间。” 郑寒终于伸出手，拍了拍程绣的肩：“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懂了……” 程绣点了点头，轻笑着说：“你跟我爹一样，都是好人。可是有时候，好人总是得不到他们所求的事情。我想大约，今日督主想要让你知道的，便是让你别成为我爹那样的人吧。” 她说完，将双手放在热水里洗净，而后端着盆站起身来：“你今日也受了累，倘若无事，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郑寒苦笑：“我还有兵书要抄……” 程绣轻笑一声，端着水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帮你，咱俩抄得会快一些……咦？外头的笛声又响了……” 郑寒一听，立刻偏头仔细去寻――果然，那熟悉的笛声又一次飘入耳中。 已经两年了，这不知哪里来的笛声，总是会隔三差五地出现。程绣说过，往年从未有过谁听到过这笛声，自从郑寒住进来之后，这笛声才有的。 笛声悠扬，传入郑寒耳中时，已经有些飘忽渐弱。可是就是这若隐若现的天籁，却在此时平复了郑寒的心情。 她眉眼渐渐舒缓，唇角轻轻扬起。 “好吧，我先磨墨，绣儿你一会儿可得帮帮我……哎哟！”郑寒扶着椅子扶手猛地站起来，话说到一半，便觉得膝盖刺痛，忍不住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门外传来程绣的轻笑声，郑寒敲了敲膝盖，无奈摇了摇头。 === 月亮将满未满，月光却分外皎洁。 沈孤城坐在树上，望着月亮升到黑夜正当空，这才终于将手垂下，停止了吹奏。 他低下头，把玩着手中依旧显得有些旧了的笛子――这笛子，原本是他们六扇门用来传递暗号用的，却被他用来吹奏小曲。 沈孤城轻笑一声，而后扭头看了一眼墙头那边。 此刻，他正坐在藏拙府围墙外一棵高大的梧桐上，坐在这里吹笛子，已经是他两年里成为习惯了的一件事。 151.第151章 一次重逢（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记忆里，身边好像应该还有个瘦小的身影，颤巍巍坐在树枝上，一边开心一边冻得缩成一团，身子微微向后倾着看着空中的烟花。 沈孤城轻笑一声，而后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画面甩开。他自树上跳了下来，背影渐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郑寒整整抄了一整晚的兵书，直到天光大亮，她的眼皮实在支撑不住，就要耷拉下来的时候，程绣才劝她赶紧睡上一会儿。 “剩下的不多，我来写完就是了。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免得精神不佳。”程绣说着，将郑寒从椅子上扶起来。 郑寒勉强站起身，摇晃了一下脑袋：“天都亮了，我还是别睡了……我得去瞧瞧三哥他们，也不知昨日大夫看得怎么样。” 程绣看了眼郑寒的腿，担忧地问道：“要不要喊人将步辇抬来？你能走得动吗？” 郑寒摆了摆手：“不碍事，走慢些就好了。” 她说完，起身缓缓走到门口，不远处，一个身影正飞速跑来。 “郑寒！” 来人是程锦，郑寒眨了眨眼：“大早上的，你这是叫魂呢！什么事这样急？” 程锦不理会郑寒的调侃，他看上去确实很着急，人跑到郑寒面前，瞪着眼说道：“你老相好太不是东西！带人进了府里不说，还要带走和春班的人！你快去瞧瞧吧！” 郑寒一愣。 “什么老相好？我何时有了老相好我却不知道？” “沈孤城！” 郑寒瞳孔猛然紧缩。 沈孤城……这个名字，已经好久不在她脑海中出现了。 虽然同在一个京城，可郑寒已经不再是郑小寒，两人再无交集不说，为了避嫌，郑寒甚至连周麟都不敢见。 更何况沈孤城。 “他为什么要带走和春班的人？”郑寒有些着急，她快走两步，瞪着眼问道。 “你不知道？”程锦眉毛一挑。 “我又要知道什么！” “昨晚上万昌泰死了！”程锦恨铁不成钢，指着郑寒的鼻子骂：“亏你还是东厂的人，真丢义父的脸！” 郑寒微微张了张嘴，昨夜她忙着抄书，也没有注意东厂的动静，谁知竟就这么一个晚上，竟出了这样的事？ “走！”郑寒一跺脚，就要往外冲。程绣赶忙拉住她，急着递上一块湿帕子：“姑奶奶……你倒是先擦擦脸……” === 当沈孤城一大早得到消息时，便立刻吩咐手下，将这个案子归到了自己的手里，不必旁人插手。 万昌泰死了。 并且是在自己大寿当晚，死在了自己的家里。周围没有任何人看见他是怎么死的，只是看到他的尸体时，万昌泰已经僵硬了。 他死在书房里，而书房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被翻找的痕迹。仵作验尸后，告诉沈孤城，死者是在昨夜午时左右死的。 可一个人，午时左右不在睡觉，却衣衫整齐的站在自己的书房里……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大寿当日，东厂二公子带人硬闯万府的事情，不出半日便在京中传开了，沈孤城并没有私心，可却依旧本能地不想让别人插手此事。 毕竟，这个案子的最大嫌疑人――是她。 152.第152章 一次重逢（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坐在待客厅中，旁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着。他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带六扇门的其他捕头来。 李广贵进了宫，当然沈孤城也不是为了他来的，所以也无所谓。他低着头，看着手边的茶碗有些出神。 门外渐渐响起脚步声，沈孤城抬起头，心脏不由得跳得愈发激烈。门一响，从屏风往外头看，一个并不算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屏风后面。 是她…… 长高了不少。 郑寒推门进屋，三两步绕过屏风，一眼就看见坐在待客室中的沈孤城。 沈孤城没怎么变，这让郑寒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他们中间并没有相隔两年的时间，而是昨日刚刚见过。 两人相隔只有三四步的距离，房间里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两人谁都没说话，甚至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隔着这薄薄的空气，互相望着。 程锦紧跟着郑寒走了进来，他刚一进屋，便在沈孤城和郑寒之间看了两眼。而后，他轻咳了几声。 郑寒立刻回过神来。 她沉了沉眉眼，双手缓缓背到了背后。 “沈……大人。久仰。”郑寒说道。 她的声音生疏而礼貌，似乎真的第一次见到对方。 沈孤城表情有了一丝茫然，心思却还在对方微妙变化的表情上。 ――高是高了，却还是瘦。 ――东厂不给她吃饱饭么？ 郑寒被看得有一丝不自在，她屈起手指，放在唇边轻了轻嗓子：“沈大人？” 沈孤城终于回神，而后滚烫的心脏一点一点凉了下去，最终，他的心跳平静如海。 而后，他站起身来，端端正正向郑寒抱拳：“郑大人。” 见两人客气而疏离，程锦反而成了最不自在的一个。他自认为看人奇准，当年第一次见到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便心中笃定二人早晚要成――因为他们站在一起，是那样理所当然，让人看得心中平静且温暖。 可是，仅仅两年而已。如今一个是京中六扇门巡察使，一个是东厂二公子。他们身份各自**，似乎应该再无交集。 程锦暗中甩了甩头，将脑子里奇怪的想法丢开，而后率先开口打破这怪异的平静。 “不知巡察使大人莅临，如今义父进了宫不在府中，有所怠慢，实在抱歉。”他客气地说着，伸手请沈孤城坐下，而后对着他身后存在感极低的丫鬟使了个眼神，让她添茶。 “在下不请自来，也是失礼。只是有公事在身，不得不上门叨扰……”沈孤城硬生生将目光从郑寒身上扯开，转而对程锦开口――果然，对着程锦说话，似乎轻松一些：“不知二位可否听闻，昨夜锦衣卫指挥使万昌泰……被人发现在家中被杀。” “哦？竟有此事？”程锦一脸惊讶，好像真的不知情一般：“皇城之中，竟会有人如此猖狂？那巡察使大人可有的忙了……只是不知，这事与我等有何干系？” 沈孤城顿了一顿，匆匆看了郑寒一眼，然后沉声说道：“昨日是死者大寿，万府宴请京中官员数十名，据证人称，万府当日所请戏班子藏了刺客，万昌泰曾为此大发雷霆……” 153.第153章 一次重逢（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说着话，郑寒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握了起来。 “因有人指证，所以那戏班子便有可疑之处。按规矩，我等不得不调查一下那个戏班子。据我所知，那戏班子如今就在贵府……” 郑寒握着拳头，越听这话心里越是不爽。 “所以，请程大人行个方便，还让我们六扇门好做事。”沈孤城还未说完，便听旁边一声冷笑。 声音很轻，这冷笑却生生让沈孤城心里打了个突。 “那个戏班子，沈大人难不成不认识？”当郑寒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将话说出口了。 这些话本不该说的，可一种古怪的冲动，在她心中压抑不住。 她抬起头来，挑着眼角蹙着眉，眼神似刀看向沈孤城。 “共患难过，也能这样生疏。想必沈大人心肝不是肉做的。” 程锦一听这话，立刻翻了个白眼。他狠狠瞪向郑寒――发什么神经病？！ 话已经说出口了，可心中的郁气却并没有抒发出来。郑寒觉得那股莫明火好似越烧越盛，逼得她口不择言。 沈孤城好像被冻住了，他看着郑寒，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他不说话。 ――他干什么不说话！ 郑寒一个箭步上前，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沈孤城又一次出言讥讽：“怎么，沈大人高升之后，话也不会说了？还是被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 反正控制不住，干脆全爆发出来吧。 虽然这怒火来得不明不白，可郑寒却说得极为痛快――她知道这是迁怒，她也知道沈孤城被骂得很无辜。 可是她就是想骂。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爆发，建立在她知道他不会生气的基础上。 “自己没有本事，找不出犯案的真凶，就干脆找平头老百姓顶罪……这样的事情，看起来沈大人玩得炉火纯青啊！怎么，觉得和春班没人依靠，便能随便欺负？昨天是我大闹万昌泰家的，你有本事就把我抓了！” 场面不太好看，程锦已经放弃抵抗了。 他松下肩膀，干脆将脸上带着的假笑撤下，他翻着白眼看着老实得跟个木头一样任凭郑寒指着鼻子骂的沈孤城，以及撒泼耍赖如同泼妇一般的郑寒，干脆地朝存在感极低的那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咱撤。 于是，就在郑寒和沈孤城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程锦耸着肩，带着那个小丫鬟悄悄退出了房间…… “……我皮糙肉厚，随便你沈大人拷打，反正不是我做的，我问心无愧！胡灵姐昨日受了惊吓，三哥更是被打得不成样子，你现在要带他们走，要带他们进大牢……你良心这两年是被狗啃了？” 郑寒更近一步，抬头瞪着沈孤城口不择言，她双手紧紧攥成拳，一副气嘟嘟的样子。 她骂得太起劲，却没有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沈孤城看着郑寒的脸，那张一开始疏离的假面似乎就在这些骂声之中，渐渐裂开。面前的姑娘表情气愤，却愈发生动……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清晨，这个姑娘带着同样的表情，举着一把菜刀，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154.第154章 一次重逢（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不知为何，沈孤城刚才结了冰的心，渐渐开始融化。他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更用力。 热血又一次砰然迸出心脏，将沈孤城舒缓开来。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而后伸出双手，将面前这个太过瘦小的身子不客气地拉进怀里。 “小寒……” 郑寒顿时哑住。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第二句话。 沈孤城似乎找回了自己失去的某样东西，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抱住她，也没有考虑过该怎么解释。似乎这很自然，他的动作并没有经过大脑，却是顺应内心。 “……沈孤城。” “……” “你抱着的是个男人。” “……别闹。” === 程锦抄着手，缩着脖子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数着旁边树上开的花。屋子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扭头随意往身后扫了一眼，而后又漫不经心地继续数花。 哎哟……明明早已入夏，可这春味儿，怎么还是这么重呢？ 他身旁，那个存在感极弱的丫鬟，实在是憋不住好奇心，终于斜眼，悄悄往关着门的待客厅里瞥了一眼。 程锦斜眼看看她，鼻子里出气丢出一句：“不该看的别看，小心长针眼。” 丫鬟吓得一个哆嗦，赶紧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继续伪装空气。 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待客厅的门开了。 沈孤城率先走出门，程锦扭头看过去，见郑寒一脸莫名跟着走了出来。他偷偷坏笑一声，而后也不装大尾巴狼了，抖着手溜达过去，阴阳怪气撂下一句：“沈大人，这是要走啊？” 沈孤城心情好，不与小太监计较。他温和一笑，英俊得差点闪瞎小太监的眼。 “不多坐会儿？杂家叫人做点儿茶点送上来，老熟人坐着多叙叙旧呗？”程锦歪着嘴笑着，朝郑寒那里挤了挤眼：“放心，保管是肉做的！” 沈孤城好脾气得很，只笑着说了一个字。 “滚。” 程锦撇了撇嘴，让开了身子。沈孤城在前面走了两步，而后回头看了郑寒一眼。 似乎心有灵犀，郑寒此刻刚巧抬头。 “若你信我，我便不带胡灵燕三他们走了。”沈孤城声音温和，似乎只对着郑寒一人低语：“原本喊他们去六扇门，也只是走个过场，毕竟他们没有犯案事件，且身体状况也是证据之一。我只是想尽量不将你牵扯进来，才迂回一下。” 他伸出手，握住郑寒藏在袖子里的小拳头，轻轻摇了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郑寒依旧一脸茫然，抬头看着沈孤城，然后点了点头。 她现在一肚子的不明白。 刚才她为啥会发火？ 现在为啥又气消了？ 哎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你为啥抱我？” 郑寒表情正经，歪着脑袋抬着头看着沈孤城，认真地问。 “噗……”程锦终于没忍住，扭头无声大笑。旁边一直努力装空气的丫鬟终于崩溃，整个人表情扭曲双目圆瞪――她是不是听见了不得了的事情？她是不是要被灭口了？！ 沈孤城轻笑，只是伸手捏了捏郑寒的下巴，并没有回答。 他牵着郑寒的手，转身直径走出院子。 有些事情，她不懂，就慢慢来吧。 155.第155章 一场争夺（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绣在屋里，焦急地走来走去。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外，却始终等不到她在等的人。 太阳升到正当空，程绣终于忍不住，正在犹豫要不要干脆直接出门，杀去待客厅看看情况时，她哥却哼着歌溜达了过来。 程绣一顿，赶紧快走两步，迎上了程锦。她朝程锦身后张望，却不见郑寒的身影。 “小寒呢？”程绣紧张地扯了扯程锦的袖子。 程锦大赖赖走进屋里，往椅子上一坐，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心吧，她没事。” 程绣眉头一皱：“怎么会没事？万昌泰若真的昨日死了，那小寒定是要被人怀疑的。六扇门的人要带走和春班，小寒没有与他们起冲突吧？”程绣越说心里越是着急，她跺了跺脚：“小寒昨日受了罚，又一夜未睡，此刻肯定心情不好。她若是与六扇门的人起了冲突，岂不是又要被督主责骂？” 程锦摆了摆手：“就是她揍了六扇门的人，也不会有人与她计较的。你就将心塞回肚子里吧。” 程绣听出来哥哥语气中的淡定与调笑，这才觉得不对。她歪了歪头，疑惑地看向程锦：“这是为什么？” “六扇门的巡察使，你知道是谁么？” “……我又没出过藏拙府，督主也没让我记住什么京中官员，我怎么会知道？” 程锦挤眉弄眼，笑得分外猥琐：“那小子叫沈孤城，与郑寒可是渊源颇深……” 程绣张了张嘴，迟疑地眨了眨眼：“是吗？既然早就相识，那我这两年怎么却从来不曾听郑寒提起过？” 程锦轻笑：“肯定提起过，大约是你不记得了。沈孤城两年前还只是个捕头，当初就是他送着郑寒来的京城，与我与四皇子同路而来。” 程绣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彻底放心，她坐到了程锦身边，抬头问他：“既然如此，那这位沈大人大约能为郑寒洗脱嫌疑吧……只是，这万昌泰怎么会这么巧，赶在昨晚上死了呢？” 程锦面上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他半晌不曾出声，最后只是长长出了口气，幽幽说道：“恐怕，这事是二皇子做的。” === 郑寒站在审问室内，手指痒痒，忍不住去触碰挂在周围的刑具。审问室内光线极暗，且阴气又重，郑寒几乎能闻得到这房间里那股重重的霉腐气息之中，所暗藏着的血腥味。 “别动！”沈孤城一扭头，便看见郑寒正伸着手指，往钳子上戳。他忍不住出声制止，然后赶紧上前一把攥住郑寒的手，防止她又不老实。 郑寒扭头：“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你看呢？”沈孤城拉着郑寒，让她坐在了凳子上。 郑寒听言，果真扭过头去，仔仔细细研究刚才那个东西。 “钳子……不会是钳指甲的吧？”郑寒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你们就这么办案的？屈打成招？” 沈孤城没理会郑寒，自顾自坐在了案桌后面，翻开空白案卷，开始研墨。 “啧啧啧……都说东厂手段毒辣，看起来你们六扇门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156.第156章 一场争夺（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审问室内十分阴森，可气氛却并不恐怖。隔着一张桌子，两人相对坐着，话题却诡异地拐到了两个方向。 “姓名。”沈孤城磨好了墨，悬着笔头也不抬地问。 “东厂也有这样的刑具，只是做得比这个精巧。”郑寒扭着头继续评价那个刑具。 “……郑寒。”沈孤城没等到答案，便干脆自己往案卷上写：“性别？” “旁边那个是夹手指的吧？啧啧，我们东厂的是用铁做的，上头还有刺，比你们这个方便好用。” 沈孤城抬头看了郑寒一眼：“……女。” “男！”郑寒终于回神，赶紧制止沈孤城往案卷上写那个“女”字：“男的！” 沈孤城无奈摇了摇头，干脆放下笔，抬头看向郑寒。 郑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游移开来。 “这两年，你过得好吗？”沈孤城再开口时，已经不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了。 郑寒微微低下头去，没有回答。 “我理解你需要隐瞒身份，可是周麟……你总该要去看看他。他很想你。” “沈大人，咱们还是说案子吧……”郑寒被说得心脏揪着疼，她开口打断沈孤城，声音黯淡地说道。 沈孤城将背靠在椅背上，也不再说话，只是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郑寒。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这沉默让郑寒有些坐立不安。她几乎能感觉到对面那看着她的目光，似一片丰盈的羽毛，一点一点扫过她的皮肤，让她面颊上几乎有些痒。 她有些恼怒，却不知为何不敢抬头，甚至连瞪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静了许久，郑寒终于忍不住了。她清了清嗓子，干脆自顾自说了起来：“郑寒，男，今年十七，东昌总督李广贵收下的义子，京中人称东厂二公子。昨日六月十一，午时过后，听闻万府苛待与我相熟的戏班子，于是我心中恼怒，便去将那戏班子里的人给带了出来。” “那戏班子是和春班，我带着和春班的人回了藏拙府之后，便被义父责罚，在义父那里跪了一下午，又回房抄了一晚上的书……直到听说万昌泰死了。”郑寒说完，耸了耸肩膀：“就是这样，万昌泰的死跟我没关系，我不过就是与他吵了一架而已――这京里被我指着鼻子骂过的人多不胜数，我不可能各个都去杀了。” 沈孤城听了半天，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他站起身来，往郑寒身边走去：“这件案子现在在我手里，你会没事……但是要答应我，之后的事情你不能插手。” 郑寒一梗，抬头看向沈孤城：“我知道我会没事。就算这案子不在你手里，我也会没事。但是胡灵姐她们呢？你该怎么办？” 是的，以郑寒如今的身份，别说她是真的与这案子无关了，就算那万昌泰果真就是她杀的，京中也无人敢真的让她偿命。 可是，和春班就不一样了。 若是凶手找不到，和春班八成会变成替罪羔羊。 “我会调查清楚的，你放心。”沈孤城伸手摸了摸郑寒的头发：“只是你必须避嫌，暂时与和春班划清界限。” 157.第157章 一场争夺（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划清界限？怎么个划清法？”郑寒有点儿着急：“胡灵姐和三哥如今身上都有伤，若是他们离开藏拙府，我想八成他们也要被暗杀。难不成我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他们若不是听我说那些事，也不会被抓住……” 沈孤城抬头，目光犀利：“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就是二皇子……”郑寒下意识开口，却在话一开头便戛然而止。她突然意识到，对方是六扇门的巡察使，而不是那个与她无话不说的沈大哥了。 “呵呵，你们两个啊，果然是一见面就不得安生呢。” 正当房间里陷入安静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沈孤城立刻回头，看向审问室的门口。 站在门口的，竟也是个老熟人――隐王李潜。 话回到两年前，太子失势，沦为庶民，而以太子与皇后为中心的朝中势力，瞬间塌了大半。皇上身体不佳，心情自然暴戾起来，对太子与皇后下手极狠。 当然，这场变故之中，有人倒霉，自然也有人收益。 李潜因此顺理成章留在了京中，日日陪在皇上身边，侍奉父皇，以尽孝道。 这两年里，皇上不能理事，但性子一日比一日古怪多疑。太子之位迟迟未定，曾经设下万全之局的二皇子，终于了蠢蠢欲动了起来。 沈孤城下意识就看向李潜身后的守卫，李潜摆了摆手：“别怪他，是我不让他出声的。” 说着，李潜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郑寒和沈孤城身边。 “下官见过王爷。”郑寒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跪下行礼，沈孤城正准备行礼，却看见李潜伸手，握住郑寒的手，将人扶了起来。 “小寒还是如此见外。我不是早说过，你只当我还是你的李大哥，私下里千万别太多礼。” 沈孤城脑子里一根弦突然一跳，一时间连礼都忘了行。 “王爷始终是王爷，下官规矩还是要守的。”郑寒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瞬间变成一个安分守己的小官员。沈孤城看了缩到他身后的郑寒一眼，缓缓拱手向面前的李潜行礼。 “见过王爷。” 李潜将空出来的手背过身子，然后微笑着朝沈孤城点了点头。 “昨日的事情，我也是刚听说。孤城办事利落，果然已经将小寒给带来了。”李潜开口，声音温和：“只是万昌泰那里，有些事情我想请教，不知孤城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孤城点了点头，跟着李潜走出了审问室。 郑寒低着头瞧着自己的脚尖，等到李潜和沈孤城出了门，她才敢抬起头来，重重呼出一口气。 她是不太乐意见李潜的。 自两年前，李潜还假借李在渊之名时，郑寒便总觉得他有些假惺惺的。对自己好像格外暧昧，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若郑寒果真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说不定在两年前就已经被这位英俊温柔的王爷吸引住了。只可惜，这个小丫头的壳子里，装了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158.第158章 一场争夺（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在那样开放的年代里，所谓的男男女女郑寒见得多了，这样莫名而来的好意，让她反而心生警惕。 李潜可不是什么单纯的男子――他是王爷，是皇帝最不得宠，可如今却站得最高的皇子。他心机深沉，所做的一切一定都有所原因…… 这大概也是郑寒的第六感，也是她对李潜的第一感觉――一个为了躲避追杀而狼狈躲在树上的男人，居然在那样的环境下也能保持礼貌镇定……这么心思缜密的人，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果然，郑寒在进京之后，在李广贵丧心病狂的思维灌输之下，郑寒也渐渐想明白了李潜的心思。 他无外乎就是收买人心而已。 在进京的路上，李潜大约已经猜到了郑寒的身份。而当时的他，能倚仗的，也只有东厂而已。 可是对于东厂来说，将李潜护送进京也只是他们的任务而已。若以后李潜有心皇位，东厂却并不是能让他利用的势力。 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郑寒的身上。 左右使个美男计，能勾引到小丫头就勾引来，勾引不到也没啥损失――若果真勾引到了，那这个李广贵的私生外孙女儿，自然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物，若勾引不到，就当搞好与东厂的关系呗。 毕竟，有了郑寒这一层关系，李广贵也不得不对李潜和善相待。 === 门外，沈孤城跟着李潜站在角落里。李潜的腿依旧不太好，虽然经过周善的养护，可自小落下的病根，总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治好的。 他走得缓慢，倒也让人瞧不出什么来。 “孤城，万昌泰家里，你可曾搜过？”李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询问。 沈孤城点了点头：“回王爷，今日一早，下官已经带人将万昌泰书房守了起来，现场的一切都已经被保护妥当。” 李潜点了点头：“你们稍留意一些，看看万昌泰家里有没有什么密室之类的地方。他死得可疑，想必另有蹊跷。”说到这里，李潜抬头看了看沈孤城，声音更低了一些：“你可知道，万昌泰是谁的人？” 沈孤城抿了抿唇，并不想说话。 万昌泰是谁的人？ 自然是二皇子的！ 可是，他沈孤城是六扇门的巡察使，六扇门从不参与任何党派，此刻与李潜议论此事，总归是不太妥当的。 “是我二哥的人。”李潜没有给沈孤城留余地，直接说出了口：“我怀疑，万昌泰手里定是有些什么东西。或许是二哥让他保存的，这东西绝对有些分量。” 李潜说着，眼睛微微一眯：“否则，我二哥也绝不会在东厂的人与其冲突的当日，便急着将人灭口。” 沈孤城微微一惊，抬头看了李潜一眼。 “最近父皇对二哥意见很大，二哥也是急了。人一旦着急，便会出错……这是他走的一步臭棋。”李潜声音温和，微笑着看向沈孤城：“孤城，你觉得呢？” 沈孤城头皮绷得紧紧地，他依旧不想开口，可却又不能不回应对方。 李潜这是在逼他。 他在逼他表态――到底站不站在他这一边。 159.第159章 一场争夺（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久久不曾开口，李潜看着对方，而后终于轻轻笑了一声：“孤城，你太紧张了。”他伸出手来，拍了拍沈孤城的肩膀。 “你我毕竟共患难过，说起来，我这条命，还是你救的。这次我来，只是我个人心里闷，想找人说说话……” 他说着，抬头微微一叹：“你知道的，偌大京城，我还能信几个？” 沈孤城抬头，看了李潜一眼。 李潜表情真挚，双目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恳切：“我拿你当朋友，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下官不敢。”沈孤城应道。 李潜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他摇了摇头，依旧温和地说道：“罢了，我能理解你。你也有你的难处，如今我们身份摆在这里，而京中形式又是如此紧张……也难怪你会谨小慎微。” 李潜说完，轻轻叹了一声，将双手背在背后：“不打扰你了，我这便回宫去……只是，作为朋友，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你我皆知，此案八成是我二哥所为。若想破案，关键在二哥为何要灭万昌泰的口这里。” 说完这句，李潜便转过身去，步伐缓慢地往外走去。 沈孤城直起身子，皱着眉目送李潜离开。 郑寒坐在审问室内，直到沈孤城回来。她朝他身后看了两眼，小心问道：“隐王呢？” 沈孤城多看了郑寒一眼：“走了。” 郑寒一听，立刻长长舒出一口气，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沈孤城失笑：“你这么怕他？” 郑寒皱眉：“不是怕，是不怎么喜欢和他说话。” 沈孤城唇角一勾，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意：“哦？隐王可是众所周知的温和，你怎么就会不喜欢与他说话？” 郑寒摇了摇头，皱着眉咂嘴：“总觉得他深不可测，那些温柔都是他戴在脸上的假面具……我不喜欢这样的人，假里假气的。还不如你呢，你脸上木木的，其实心里也是木木的，里外一个样。” 沈孤城一滞，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跟他说什么了？”郑寒小心翼翼看了眼沈孤城，然后装作不在意，随口问道。 “他说……”沈孤城走到自己案后的椅子上坐下：“万昌泰的死，是二皇子下的手。” 郑寒眼睛一瞪，然后恍然大悟。她伸出食指点来点去：“灭口？那名单丢没丢？” 沈孤城一顿，抓住了两个字：“名单？” 郑寒一哑，半晌才叹了口气。 无论她被李广贵训练得多么精明，却不知为何总在沈孤城面前犯蠢――一会儿控制不住情绪，一会儿又说漏嘴。 “……算了，就告诉你好了。”郑寒嘀咕了一句，然后开口解释道：“东厂是做什么的，你应该清楚。万昌泰是二皇子的人，当初我舅舅家的案子，便是万昌泰做的……”郑寒说到这里，抬头看了沈孤城一眼：“这一点，想必你也知道。我舅舅一家，纯粹是受到殃及的池鱼，万昌泰当初只是为了寻找我，想要控制住我，以要挟我外公。” 160.第160章 一次天兆（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万昌泰背后，就是二皇子。二皇子信任万昌泰，于是将一些与他有关的官员，以及帮他做事的人员名单，全部放在了万昌泰那里。毕竟，想比其他官员，万昌泰这个锦衣卫头头家里，会更安全一些。” 郑寒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眼沈孤城：“我之前一直在想办法，找出这个名单，就能搞定万昌泰。” 沈孤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此刻，他才明白刚才李潜为何要问他有没有查清楚万昌泰的书房，或者有没有找到密室之类的话。 “所以，你就让和春班趁着去万昌太家唱戏的时候，让三哥去找那个什么名单？” 沈孤城声音很是严厉，郑寒脖子一缩。 “简直胡闹！”沈孤城丢下一句，站起身来。 郑寒听了这话，心里更是内疚：“万昌泰当初毁了和春班，班主被杀，小核桃下落不明，三哥和胡灵姐恨他入骨！之前我听说万昌泰竟然让和春班去他家唱戏的时候，曾经也有过怀疑……只是当时胡灵姐非要报仇，我一时被扯开了思绪……就……” “你还顶嘴！”沈孤城一眼瞪过来，郑寒立刻哑住。 过了好久，郑寒才敢再次开口：“……三哥胡灵姐他们……现在都没事。死的是万昌泰……” “这不是万昌泰的问题！”沈孤城沉声说道：“因为你昨日大闹万府，所以二皇子必定生疑。他如今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你的出现自然是让他以为东厂掌握了把柄！自然要杀万昌泰灭口！万昌泰是死了，可是二皇子呢？”沈孤城看向郑寒：“你以为，与这件事情有关，那些可能会知道这份名单存在的人，二皇子会放过？” “我不会让三哥和胡灵姐有事的！” “我是说你！”沈孤城走向郑寒面前，单手撑住郑寒所坐着的椅子椅背，将人困在了他的双臂之中：“狗急了还会跳墙，你以为你能逃过二皇子的暗杀？！” 郑寒被吓住了，她抬着头，微微缩着脖子，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孤城的双眼。 时间似乎被凝固住了，此刻审问室内，只有两人的呼吸仍在纠缠。 “找到那份名单，二皇子就完了……是不是？”郑寒咽了口口水，轻声问道。 沈孤城缓缓点头。 “那就让他完蛋好了。”郑寒松下一口气，淡淡丢出一句。 沈孤城一滞，再看向郑寒时，双目之中已经带着些许复杂。 或许，此时的郑寒并没有想太多――她只是单纯想要保住和春班，想要自保而已。可是，在沈孤城眼里，郑寒这句话无异于透漏出一个信息――她偏向隐王。 二皇子完蛋，三皇子远在边壤，最后的胜者，便显而易见了。 郑寒这话并不是说说而已，她其实很有这个实力。 就算那份名单如今已经被毁，郑寒也有办法让二皇子完蛋。 只要能解决问题，就是成功。 这一点，是李广贵教给郑寒的。 对于往后那个皇位上坐着的是谁，其实李广贵并不算非常介意。他似乎永远都是那样云淡风轻，人在朝堂心在野一般。 161.第161章 一次天兆（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从不怀疑，李广贵绝对非常清楚她每天都做了些什么，和以后想要做些什么。可是李广贵从未插手，只要郑寒要做的，他偶尔还会给与帮助。 而这一次，郑寒想要做的事情……有点儿大。 她想将皇帝的亲儿子拉下马。 自六扇门回到东厂，郑寒便秘密开始筹划了起来，第二天晚上，李广贵便再次召唤郑寒去了他的书房。 在去书房的路上，郑寒已经做好了再跪一晚的打算，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可到了书房之后，李广贵见了她，只是让她坐。 此刻，李广贵正在练字。 自从大权落在了他的身上之后，李广贵便很难有清闲时光。原本这藏拙府内，有一片三分多的地，是专门留来给李广贵平日里种菜用的。只是如今忙碌，这田里的菜秧子，早就被府里的花匠接手，打理得精致无比，几乎不像是用来吃的东西。 而此刻，李广贵难得清闲的时光，一边抓自己外孙女儿来培养感情，一边抓紧时间练练字，也情有可原。 只是――郑寒心中哀嚎，她如今心情忐忑，李老头儿一时不说话，她心情便一时好不了啊！ “天儿越发热了，你夏日的衣裳绣儿可曾替你准备？”李广贵手里很稳，一边盯着纸上的字，一边开口说道。 郑寒赶紧回神：“回义父，平日衣衫府里一直有旧例，绣儿早已为我准备妥当。还有平日出门要穿的，礼部总是最先送来东厂……” “就咱们两个，喊我外公吧。你毕竟是个姑娘，总归也得穿些花衣裳的。”李广贵说着，将笔丢进罐中搅动洗净，而后拿起来，眯着眼睛盯着毛笔尖儿捏。 郑寒暗中抽了抽嘴角，她如今还要穿女装？ “……外孙女儿如今穿不着女装，做了也是浪费。” 李广贵抬头，看了郑寒一眼，笑眯眯地问：“你外公连件花衣裳都给不起了？” 郑寒赶紧摇头：“主要是没什么场合能穿，而且我已经穿男装习惯了，平日里就是在房里关上门，也习惯穿件长袍……” 李广贵摇了摇头：“我俏生生的外孙女儿，怎能辜负这大好年华。若不是因为我这老头子，如今你也该定门亲事了才是。是我耽误了你……” 郑寒丈二摸不着头脑，李老头儿今日是吃错药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怪不怪外公？” 郑寒摇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哪里能怪您？” 李广贵轻笑一声，他将手里笔尖儿里的水捏干净，而后挂上笔架：“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未必这么想哟……丫头，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郑寒头皮顿时发麻，整个人立刻炸毛：“谁说的？” 李广贵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看着郑寒。 郑寒脑子里都乱了……她此刻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沈孤城的身影，但这又毫无理由，于是她回忆了半天，自己到底在哪里做了什么事，能让李广贵得出这样恐怖的结论。 “罢了罢了，姑娘大了，心里总是要藏小心思的。”李广贵摆了摆手。 162.第162章 一次天兆（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听说最近，你想做点儿什么？”李广贵话题一转，便说到正题上来了。 郑寒暗地里呼了口气：“什么事都瞒不过外公，我是……想做点儿什么。” 李广贵笑笑：“看你一会儿问天象一会儿找道士的，是想做什么，这般神叨叨的？” 郑寒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准备将话全盘托出。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现在不说，李广贵也会知道。 “我想将二皇子拉下马。”郑寒直接说出了口：“若他存在，对我始终是个威胁。” “哦……”李广贵点了点头，似乎听到的并不是这足够让郑寒抄家灭族的言论，而是随意听了句‘今儿天气不错’一样的寒暄：“若是想做，那便去做。只是手段干净些便是……” 他说着，眯着眼朝郑寒笑：“只是，这么一来，你也就算站在隐王那一边了？” 郑寒一愣，然后皱着眉头稍稍想了想。 “其实我只是自保，但是想想看，相对于二皇子最后坐上龙椅，隐王若成了那一位，反而是对我们有利。” 李广贵点了点头：“隐王啊，是不错。当年我就瞧着他有手段，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庸。而且……”他说着，朝郑寒笑了笑：“长得也不错，盈丰俊朗，翩翩少年郎……” 郑寒偷偷挑眉看了李广贵一眼，心想果然不愧为东厂总督，连皇帝的儿子都敢当晚辈一般形容。 只是……他这话头，怎么感觉这么诡异？ “你觉得呢？”李广贵话头一转，问向郑寒。 郑寒被问了个措不及防，她张了张嘴：“啊啊，是的吧……隐王倒是比二皇子好看一些，长得倒是跟皇帝老儿不太像……” 说到这里，郑寒一哑――她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不过，总归是在东厂里，面对的也是再自己人不过的李广贵，所以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没旁人听见。 李广贵哈哈大笑，指着郑寒乐：“莫让隐王听见咯！他可是因此才会命运多舛，你这样戳他伤口，要是他小心眼一些，往后可不会卖你面子！” 郑寒干笑两声。 “英俊儿郎京城遍地都是，只是隐王，却不是良人啊。他乃是如今唯一不曾婚配的皇子，若是皇帝薨了，他还得再等三年。” 郑寒眨了眨眼，然后点头：“是有点儿惨。” 说完这话，郑寒却没等到李广贵的下一句。她莫名抬起头来，却看见李广贵别有深意的眼神。 ……不是吧？ “外公您别瞎想！我可没看上隐王！”郑寒连连摆手：“他若以后就是个王爷还倒好说，可他却是个盯着皇位的主！什么后宫什么妃子什么的，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我怎么会看上他！” 李广贵咧嘴一笑：“瞧不上他？” “瞧不上瞧不上……”郑寒摇头。 “外公也只是提点你一下而已，你自己心里清楚便是了。”李广贵笑眯眯又走到桌前，从笔架上挑了另一支笔，眯着眼仔细瞧着：“不过就是瞧上了，也没什么。你自己往后的路，我可帮不上什么忙……那时候，我在不在还是两说呢。” 163.第163章 一次天兆（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见李广贵又开始掀开新纸写起了字，心脏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她可不想跟那种带着假脸皮的家伙扯上什么绯闻…… “那……若外公没什么事，郑寒这就退下啦？”郑寒站起身来，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李广贵没抬头理她，只是摆了摆手。 郑寒退着身子往外走去，临到门口，便听李广贵的声音幽幽传来：“你自己选的，可别怕麻烦……对了，做得漂亮点，别给我丢脸。” “知道！”郑寒应了一句，走出了书房。 闻到外头的空气，郑寒这才将浑身僵硬的肌肉放松下去。她拍了拍有点儿僵的脸，低着头往回走去。 === 祥运八年七月初一，京中不知哪里突然冒出来许多道士。一开始没有人注意这些，只是有人好奇询问，才知道这些道士竟来历都不一般。 有的据说是偏僻洞府里修仙的半仙之体，也有名门正派的修道之人，他们不约而同聚集到京城，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但是，仙人嘛，总归是神秘兮兮的，所以老百姓就算心里好奇得要死，却也没有人问出来到底京城会发生什么事。 直到七月初三。 也不知怎的，这日大雾。一大早的，京城里的那些道士们，便纷纷在京城最东边的城墙下聚集了起来。 百姓们看着，这些“仙人”似乎都是在搭祭台的样子。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好奇心简直爆了棚。 有胆子大的，前去询问那些道士，可道士们各个一付“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让人心里痒痒的。 眼看着天黑了，这雾却越发大了。直到戌时三刻，整个京城被笼罩在大雾之中，那些道士也不点灯，只是各个神叨叨地忙忙碌碌…… 原本这日天气就不好，天上别说星星了，就连月亮都藏得严实。黑暗之中，除了那些恭敬跪成了诡异形状的道士，便是偷偷摸摸躲在不远处围观的百姓。 眼看就要到宵禁时分，这些道士都如同入了定一般不说话也不动弹，百姓之中，终于有人忍不住想要回家了。 直到一声惊呼的出现。 “龙！龙！！” “天上出现龙了！” “哪里哪里？” “没看见么？那边！城墙前头！” “……果真……果真是条龙啊……还是条倒过来的龙！” 百姓议论纷纷，周围彻底喧哗起来。与此同时，所有道士齐齐吟唱起来，似乎等待的，便是这天兆的出现。 一夜过后，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昨夜东边夜空出现了天兆――浓雾之中，一条逆龙隐隐绰绰，藏匿在半空之中。 说来也怪，当晚亥时宵禁时分，百姓们纷纷不得以回家之后，那些道士却好像腾空消失一般，第二日齐齐失踪得无影无踪。 这百年难得一见的诡异场景，让京城里的人很是议论了很久。 结果，这竟还不是最稀奇的。 第二日开始，那最东头，曾经出现过逆龙的城墙下头，竟然渐渐开始坍塌。 城墙有事，那还了得？负责管理城墙的工部差点疯了一帮子！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164.第164章 一次天兆（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工部的人连夜修葺城墙，并颤巍巍向圣上请罪。 可圣上不理朝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李广贵打理的。李广贵会找皇上精神不错的时候，坐在龙塌前，将最近朝中的大事小事像聊家常一般说与皇上听。 而这件事，从李广贵口里说出来时，便成了一则最近京城里发生的新鲜事。 “你说那墙上，出现了个什么？”皇上伸手止住了李广贵的话头，睁开眼睛问了一句。 “隐隐约约的，也不是特别像。估计也是以讹传讹，人们一个人说是像的，于是大伙儿都觉着像了。”李广贵笑着解释道。 皇上皱了皱眉，伸手摆了摆，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像什么！” “奴才也没瞧见，只是听闻……像条龙。” 皇上怔了怔，然后笑出声来。没笑两声，他便又被自己的咳嗽打断：“龙？呵呵呵……” 李广贵看得出皇上面色不善，却依旧补充了一句：“据说，那条龙还是倒着的。” 皇上一边笑一边咳嗽，似乎有些喘不匀气。李广贵站起身来，不轻不重地拍着皇上的后背。 等皇上喘匀了气，他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一些：“这样的伎俩都用出来了，看来有人巴不得朕死啊……” 李广贵一听，立刻退后两步，跪在地上：“皇上乃是天子，福寿永享……” 皇上瞥了李广贵一眼，摇了摇头：“莫要说这些无用的了。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他说这话，坐得又直了些：“广贵，你送走过先皇，如今恐怕活得也比朕时日要长，若朕的某个儿子以后坐上龙椅，那么你便是见证三代帝王……你倒是说说，朕的儿子里，你最看好谁呢？” 李广贵头也不抬，思索了片刻：“奴才受皇上恩泽，如今皇上相问，奴才也不敢不回。如今，二皇子贤，三皇子勇，四皇子孝，各有千秋。” 皇帝轻哼一声：“老滑头，说着不敢推诿言他，其实不是还是说了废话。老三自小便有大将之风，老二又是朕看着长大的，老四……”说到了隐王，皇帝浑浊的老眼微微一闪，似乎带着一丝遗憾：“现在老了，也没那么多想法了。这个孩子是个良善的，不然也不会受这么多欺负。说来也是朕的儿子，却过得不如京中任何一个富家公子哥……” 李广贵继续不说话，只是听着。 “你可知道，这两年里，在朕这里呆的时间最长的，竟是老四。更难得的，是他从不过问朝事。来了两年了，却是一直住着宫中他当皇子时的那个小地方，朕曾想在京中置办府邸与他，他却说已有封地，往后还是要回去的，京中王府不弄也罢。” 皇上说着说着，便渐渐疲倦起来：“他是一点儿野心也没有，就连这京城，怕是也不想长住的样子。” 李广贵抬头看了皇上一眼，跟着说了一句：“隐王殿下大约觉得，在他自己封地里，日子过得比较快活吧。” “是啊……”皇上叹了口气，渐渐又合上了眼睛：“在京里，他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165.第165章 一次天兆（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等到皇上渐渐睡着，李广贵这才站起身来。他将带来的奏折收拾收拾，轻步离开了皇帝寝宫。 对京城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李广贵轻笑一声――皇上果然是糊涂了。 大约人老了，身体也不行了，所以格外渴望亲情吧。因为渴望，所以脑子里便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从而忽略了其他可能。 李广贵背着手，一步一步缓缓走上步辇，任由太监们抬着他那代表特权的步辇，稳稳离开皇宫。 皇上如此，难道他李广贵不是如此吗？ 若非渴望亲情，他为何要在最后帮着二皇子说上那么一句？ 李广贵望着日落里的皇宫，幽幽叹了口气――那个丫头啊……他不知，还能护着她多久。 === 当京中的流言渐渐淡下去时，却不想又发生了一件怪事。那修葺了一半的城墙根下，突然被人挖出来一块通体雪白的白玉。 白玉本不奇怪，在城墙底下被挖出来，也不能说有多怪。可怪就怪在，这白玉上居然有字。 工部的人各个称奇，一个个手手相传，仔细研究过后，才发现这个字，竟是一个小篆“成”字。 顿时，京中便立刻再次被掀起轩然大波。 成…… 二皇子的名讳，便是李成！ 看起来，这下一个皇上，便是二皇子了吗？毕竟有了天兆，这根本就是上天注定的！ 这样的流言在京中被私下里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惊动了朝中官员，当然，这其中便包括了流言的中心人物――二皇子。 这一日，郑寒坐在自己书房里，一直等消息等到了深夜。当探子前来回报时，心脏悬了好几天的郑寒，这才松了口气。 “下去吧。”郑寒挥了挥手，让探子退下。等探子离开书房，她整个人往椅子上一摊。 刚才得到消息，二皇子果然因为此事，准备暗地大做文章，以便收拢更多的朝中大员。 这对郑寒来说，是件好事――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二皇子越是得意忘形，对郑寒来说，越是有利。 事到如今，这件事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 郑寒扭了扭脖子，这才觉得困倦。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决定去睡个好觉。 就在此时，那熟悉的笛声，隐隐约约又一次飘到了郑寒的耳里。 这么多年了，似乎郑寒每次心神波动的时候，这笛声都似通灵一般地出现。若不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她甚至都开始怀疑鬼神之说了。 她站起身来，侧着身子开始听笛声。 越是听，好奇心便越是重。郑寒脚步轻移，人不自觉往屋外走去。 这笛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飘渺。郑寒顺着笛声，往小花园里走去。她第一次循着笛声寻找，却不知为何精准得似乎早有准备。 找到了墙根处，笛声已经近在耳边，她扭头左右看看，却找不到有任何人。 深更半夜里，藏拙府就连巡夜的守卫都发困了，郑寒缩了缩脖子，突然觉得背上有点发寒。 总归……不会真有个什么笛子精，在她的院子里住着吧？ 166.第166章 一次天兆（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笛声此刻戛然而止，郑寒头皮有些微微发麻。她左右又看了两遍，确定周围没有什么人在吹笛子。 而此刻的沈孤城，自然也发现了郑寒，他将拿着笛子的手轻轻落下，勾起唇角看着树下。 “有人么？”郑寒缩着脖子，轻声说了一句。 沈孤城双手抱臂，低头看着树下的她。 夏日夜里，微风阵阵。小花园里的池塘里，荷花已经盈盈开满了池。郑寒的话没有得到回声，只有那一池的荷花随着风轻轻摇摆，算是给了她一个回应。 郑寒想要走，却又觉得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她绕着墙根走了一圈，却连个脚印都没有发现。 该不会是府外的人，郑寒想着，这藏拙府里机关暗藏，有本事跳过这面墙的，却不一定有本事再出去。 再者说来，藏拙府是什么地方，别说京城了，整个大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就如同皇宫一般，会有多少不怕死的人想不开要闯进来？ 更何况，这笛声也不是存在了一日两日了，府里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异样，吹笛子的人肯定也对这府里没有什么威胁才是。 可是……若说是府里的人吹的，那么她怎么就没听说，有谁会吹笛子呢？ 别说她了，就连在这府里住了十几年的程绣，也从未说起过谁会吹笛子啊？ 沈孤城这日原本心情不佳，但此刻坐在树上，看着树下的那个丫头抓着头发一个劲的绕圈子，却渐渐轻松了下来。 “真的没人吗？”郑寒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处：“那……是鬼么？” 沈孤城笑意更深。 他动了动脚，轻轻踹了一下一旁的树枝。 郑寒耳朵尖，自然听到了树叶摩擦的声音，她原本以为是风吹的，可这声音却太过规律。 她抬起头来，先是看到了一条垂在树叶之中的大长腿…… “沈孤城？！”郑寒的声音惊讶，她眼睛一瞪，失声喊道：“怎么是你？” 沈孤城伸出食指，竖在唇前。 郑寒缩了缩脖子，往前走了两步。她打量着那棵大树――那是围墙另一头的，却长得过分茂密，半个身子探进了墙。 而沈孤城，此刻正坐在墙另一边的树上，背靠着树干，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在这里做什么？”郑寒声音果然放低了，她抬头看他：“不怕被人抓住吗？” 沈孤城摇了摇头：“要上来么？” 郑寒看了眼这棵树，下意识摇了摇头：“不要告诉我，你就是来这里看风景的……” “就是看风景的。” “深更半夜的，有什么风景好看？”郑寒翻了个白眼：“你是猫不成？对了，你刚才听到笛声了没？” 沈孤城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笛子朝郑寒摇了摇。 郑寒又一次惊讶了。她张着嘴半天没说话。 “这两年里，半夜三更吹笛子的，是你？” “是我。” “你还真是闲得慌，京中太平得厉害，六扇门日日无案可查么？”郑寒话虽酸，可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沈孤城笑着摇了摇头，又问了一次：“要上来么？” “嗯！”郑寒眯着眼咧开嘴笑，重重点了点头。 167.第167章 一次天兆（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探下身子，伸出手臂准备拉郑寒一把，却被郑寒一手挥开。 “这点高度，我自己爬上去就是了。”说着，她撸了撸袖子，手脚并用开始往上爬。 沈孤城一开始还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谁想郑寒虽然没有功夫，却爬树爬得利落。她找了一处看起来挺舒服的树杈，先是用手摇了摇，确定那个树杈确实结实，才一屁股坐了上去。 “怪不得你爱来这里坐着，这儿确实不错。”郑寒深深吸了一口气，夏日夜晚的风似乎带着一种爽朗的香味，那是晒了一整日的树叶，在晚上散发出来的清新。 她感觉全身都放松了下来，眉眼间带着舒爽，扭头笑着去看沈孤城：“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吹笛子？” 沈孤城摸了摸自己的笛子：“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个为什么吗？” 郑寒没想过沈孤城会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口，只是顺着沈孤城的目光，往他所看的方向看过去。 沈孤城正看着东边的城墙，那是她动手脚的地方。 “想什么呢？” 沈孤城指了指那个城墙的方向，轻声说道：“那个。你是怎么做的？” 郑寒狡黠一笑：“为什么说是我做的？明明是天兆嘛。” 沈孤城不置可否，只瞥了他一眼。 郑寒等了半天，却又等不到沈孤城的追问，她暗暗撅了撅嘴，开口说道：“好吧，是我做的。你觉得怎么样？厉不厉害？场面大不大？” 沈孤城的表情有些看不清喜怒，半晌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郑寒得意洋洋，没有注意到沈孤城的表情，自顾自说道：“那个逆龙的影子，其实就是烛光。我特意找了会看天象的人，据说七月之后会有大雾，所以那些道士，便一早被我找来，在京城呆着。” “直到初二那日大雾，我便立刻让他们按照我的计划，在那里摆了台子。”郑寒手舞足蹈地解释道：“你知道小孔成像么？……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利用那日天黑，再加上大雾，所以朦朦胧胧间投影到城墙上的那个图像，也不会有什么人察觉到蹊跷。” 说到这里，郑寒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当然啦，这么多道士神叨叨的围在一起，百姓们就算是没看到什么，也会想象出点儿什么来的。” 沈孤城扭头看着郑寒：“你……就这么想帮李潜？” 郑寒的思维被打了个岔，她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沈孤城在说什么。她哑了哑，才又开口说道：“这跟李潜有什么关系？” 沈孤城皱眉。 郑寒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以为，我给二皇子下绊子，是为了李潜吧？” “那是为了什么？”沈孤城心里蓦然一松，开口询问。 郑寒沉默了一下，再抬起头来时，已经似乎换了一个人。 “我先问你，万昌泰的案子，你查的怎么样了？那份名单，你找到了吗？” “没有。”沈孤城回答：“这案子现在毫无进展，不过因为特殊，所以暂时搁置。”他看着郑寒：“你和李潜所说的那份名单，想必早已不在万府之中了。” 168.第168章 一场更迭（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微微叹了口气，不过也没有因此坏了心情：“我猜也是不在了。” 她抬起头来，表情里带着一丝迷茫，却又含着点儿笑意：“你知道么，那日我从万昌泰府里将三哥和胡灵姐带回来之后，被老头子狠折腾了一顿。” 沈孤城一听，扭头去看她：“他打你了？” “打我还算轻的呢！”郑寒可怜兮兮扭头看过去：“抽我鞭子，还让我跪了一晚上！” 沈孤城有点儿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老头子这两年里，没少折腾我。”郑寒愤愤说道，而后紧接着叹了口气：“不过，他也教会了我很多。” “那一晚，老头子又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先下手。” 沈孤城看着不远处坐在同一棵树上的那个姑娘，突然觉得有一丝的陌生。 只是，那熟悉的声音，却依旧缓缓飘来：“我从来都很讨厌万昌泰，若不是他，我舅舅一家也不会灭门，我爹也不会死，我也不会来这处处受限制的京城。”郑寒的脸微微低垂下去，她的表情藏在了树叶之间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沈孤城看不清楚，却能想象得到。 “这两年，我成了京中小霸王，凭着老头子的势力，在京中狐假虎威没人敢惹。我以为那个万昌泰怕了我，我也明明有报复回去的能力，却迟迟不曾下手――直到他怕了，他狗急跳墙，反过来找我麻烦。” 郑寒抬头，看向沈孤城的眼神里，微微带着暗色：“因为我的一时手软，连累了三哥和胡灵姐。万昌泰固然只是个小人物，他死了便是死了，反而省得我亲自动手――可是二皇子呢？” 沈孤城有一丝发寒：“二皇子……没有得罪过你。” 郑寒点头：“确实没有。可是等他上位之后呢？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把柄，我不能冒着等他上位了再处置我的风险，你懂吗？” “所以你选择了李潜？” 郑寒摇了摇头：“不是我选择的。是时势。” 说罢，她又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那个皇位，迟早是要落入李潜手里的。二皇子……斗不过他。”她抬头，看着沈孤城轻笑一声：“再说了，李潜上位，对于你我来说，难道不都是好事吗？你救过他的命，而我的身份他也早就知道。” “六扇门只终于在位者，”沈孤城低声回答：“无论是谁上位，六扇门所需要效忠的，只有皇上――而非储君。” 郑寒摆了摆手，身子往后头树干上一靠：“嘿……别说这些沉闷的了，我白日脑子里被这些烦心事搅合得乱七八糟，晚上聊天还要说这些……多无聊。” 沈孤城及时止住话题，转而轻笑：“那咱们说说别的……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往后？什么往后？” “……新皇上位之后。” 郑寒咧嘴一笑，轻轻晃了晃身子：“那就好多了啊。老皇帝死了，我的存在就不是什么‘欺君之罪’，只要李潜还卖我半个面子，我就能离开京城自由自在了……” 169.第169章 一场更迭（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一怔，身子立刻直了起来：“你想走？” 郑寒摇头晃脑：“当然想走啦。”她说着，也坐起了身子，摩拳擦掌开始说道：“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就将云来茶馆给买下来，然后在云来茶馆旁边花钱让人建个戏园子――绝对是宝雀镇……啊不，是整个大周最牛x最豪华的戏园子！三哥和胡灵姐就在隔壁唱戏，我日日呆在茶馆里喝茶，偶尔写两个话本戏折子什么的……” 沈孤城见郑寒竟就在他的身边，开始计划起未来的生活，心口似乎揣了一只猫――猫爪子挠着他的心口，让他疼，却又舍不得责怪。 “那我呢？” 郑寒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刚才沈孤城说的是…… “啥？” 沈孤城从未想过，自己竟也成了个怨妇。 他抬头看了郑寒一眼，而后皱了皱眉，伸出手臂在身下一撑，往郑寒所在的树杈上跳了过去。 郑寒身子猛地往后一让，却不想整个人被局限在了沈孤城和树干之间。 沈孤城目光灼灼，盯着郑寒的双眼：“我是问，我呢？” 郑寒咽了口口水：“你……你你你怎么了。” 沈孤城身子往前又探了探：“你对将来的计划里，没有我的存在吗？” 郑寒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现在的气氛有些古怪，她下意识游移开目光，干笑两声：“沈大人前程似锦，肯定是在京城当你的巡察使啊……” “你的意思是，往后再不相见？” 郑寒突然觉得有点儿冷，对面咫尺之间的沈孤城，似乎浑身散发出寒气，将她冻得几乎要打哆嗦。 这大夏天里，姓沈的要发什么疯！ 郑寒伸手，用力推了推面前人的胸膛：“我若再来京城，肯定回来瞧你的……你要是想来宝雀镇玩儿，我也欢迎啊……你让开点儿……” 沈孤城抿着唇，整个人显得特别不高兴，郑寒那点小力气，根本推不动他，甚至让他感觉到，心口揣着的那只猫……闹腾地更厉害了。 “你对将来的打算里，竟是没有我的。”沈孤城怨妇情绪大发，声音都有些变调：“周麟呢？你弟弟怎么办！” “他有大前途的，往后肯定要在京中做官。”郑寒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巴不自觉就这么脱口而出：“若是有什么大事，比如他娶媳妇啦，生儿子啦什么的，我肯定回来讨酒喝……不过若是他肯，跟我回宝雀镇也行。人嘛，没必要将自己逼得那么紧，反正我有钱的，他回去办个书堂，教教小孩子也挺好啊……” “我在京城，你弟弟不会肯回去的。” 郑寒眼睛瞪圆：“为什么？你……跟我弟弟什么关系？” 沈孤城磨牙：“你觉得呢？” 郑寒差点要蹦起来怒骂沈孤城禽兽，却又被沈孤城一下子推了回去：“他叫了我两年姐夫，你觉得呢？！” 郑寒一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 沈孤城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一下子脸皮厚度突破天际了。这样的瞎话，也能眼睛都不眨地脱口而出。 就是诓她，爱咋咋地！ 170.第170章 一场更迭（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郑寒伸手用力推着沈孤城的胸口，一时间语无伦次：“麟儿才不会信你！” 沈孤城眯了眯眼：“他当然信了。” 郑寒用力捶了沈孤城：“你这样是坏我名声！” “我都不嫌弃你坏了我的名声。”沈孤城亮出一口白牙：“怎么，你嫌弃我不好？” “不是你不好……” “那就是我还不错？” “你当然不错啦，可是……” “那你计较什么。”沈孤城微微一笑：“若我不这么默认，你觉得以周麟那种倔强的性格，难道会接受我每月给他的银子？” 郑寒一僵，抬头看向沈孤城，半晌才说出话来：“你给他银子？他这两年……都在用你的银子？” 沈孤城挑眉，觉得郑寒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 她突然就咬牙切齿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那些个狗东西……难不成这两年我暗地里散出去的银子，都被私吞了？” 沈孤城眨了眨眼：“你……暗地里安排好了周麟？” “那当然啊！”郑寒气急败坏，又是用力推了一把沈孤城：“我弟弟在京城，我又没办法现身照顾他。我让府里一个下人帮忙，绕着弯去买通了童生院的一个照顾起居的老嬷嬷，每个月，我都会让那老嬷嬷带银子给周麟……” “是以什么名头？周麟再无亲人，这京中除了我也没认识旁人……” “和春院啊！”郑寒咬了咬下嘴唇：“所以银子也不算多，不过总归够周麟花销，毕竟他吃住都在童生院里，该是也花不了许多。” 话题就这么岔了开来，沈孤城心里微微一软。他曾经也疑惑过，郑寒为何突然如此绝情，对周麟这两年完全不闻不问。 “不行！我得找那几个人问清楚！这是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私吞老子的银子！”郑寒阴森森说道。若不是她此刻被困在树干和沈孤城的臂膀之间，只怕气势还要更盛一些。 郑寒还待说些什么，便听院子里突然微微传来几不可辨的铃铛声。郑寒耳朵一动，侧过脑袋仔细听了半天。 沈孤城疑惑，盯着郑寒观察她的表情。 “宫里出事了！”郑寒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了起来，她抬眼看向沈孤城，低声丢出一句。 沈孤城只一晃神，便让郑寒溜了开去。郑寒抱着树干往院子里爬，她一边爬一边说：“你快回去吧，莫让旁人看见你了。” 沈孤城伸手抓住郑寒手腕：“出了什么事？” 郑寒摇了摇头：“铃声是东厂暗探特有的暗号，我现在只能听出来是宫中出事了，得去看看才能知道是什么事。” 她说完，将手从沈孤城掌心里抽出：“希望不要是什么大事……” 沈孤城坐在树上，看着郑寒往下一跳，而后拍了拍衣裳，扭头往院子深处跑去，他微微愣了愣神，而后表情一变――刚才的话题是怎么就被叉开来的！他明明可以逼一逼她，不然那丫头要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171.第171章 一场更迭（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祥运八年七月初六，寅时刚过。 偌大的京城里，犹如往常一般一片寂静。未到卯时，太阳还未升起，而月光已然隐匿，此刻正是一日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而这黑暗之中，无数走兽飞禽，就暗藏其中，与蠢蠢欲动的某些人一样，按压住心跳，压低了呼吸。 京中靠着皇宫不远的重阳殿内，就在此时此刻，却上上下下无人就寝。二皇子李成已经连续将近二十个时辰未曾合眼了，但是他依旧精神，甚至可以说是亢奋。他觉得他血管里的血液已经渐渐沸腾。 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指一声接着一声敲击着椅子扶手，目光时不时往黑漆漆的窗外看去。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碗已经凉透了的茶水。 书房里，除了他一人坐着，其余还有七八人，此刻正垂着手低着头，站在不远处。他们各个呼吸清浅，似乎害怕打扰了坐着的那人。 深夜寂静，房间里唯一亮着的那盏灯里，烛芯微微爆了个火花。 “报！”一内侍打扮的下人匆匆来到书房，二话不说先向李成跪了下来。 李成一见到这人，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怎么样了？”李成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向前倾着，他双眼瞪得用力，额上血管微微突起。 “回殿下，宫中传来密报，下午时分，李总督与皇上密谈之后，皇上果然醒得很早。一刻钟之前，皇上突然起身。” “起身做什么，是不是写传书！”李成几乎等不及，开口便问。 “宫中并未传出消息，只知道皇上坚持要亲自书写，寝室内的内侍已经全部被赶出了殿内。” 李成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他直起身子来，在书房内走来走去。 那下跪之人跪了半天，也没听到主子的声音，他有些忐忑地微微侧了侧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在他所跪之处不远，一个有着三角眼，胡须略长却稀疏的男子，悄悄将手掌藏在袖子里，朝他摆了摆。 “肯定是立太子，肯定是的！”李成边走边说，声音亢奋：“我等了这么久，那老不死的终于肯松口了吗！” 下跪之人跪行着往后退去，还未退到门口，却被李成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除了这件事呢？还有什么？老不死的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没？” 下跪之人立刻匍匐下身子，整个人叩拜在地上：“还有一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下午李总督离宫之后，皇上曾与华公公提过……三皇子。” 李成脸上乍喜之色突然僵住，眼神慢慢变得恐怖，这让他表情显得极为扭曲：“……三弟？” “回殿下，是提过三殿下。” 李成挥手，桌上那碗凉透了的茶水瞬间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下跪之人的额角，虽然没碎，可却也泼了这人一身。 “三弟？他提三弟做什么？”李成整个人好似快要爆炸，脸色通红发紫，眼睛里布满血丝：“既然让三弟去了边壤，就让他在那好好呆着便是。老四都被召回来了，还让老三回来……” 172.第172章 一场更迭（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成状态明显即将暴怒，整个书房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正当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这场怒火殃及自身的时候，刚才那个朝下跪之人悄悄做手势的官员，上前一步轻声说道：“殿下，该进药了。” 听到这话，李成闭上了双眼，他双拳紧握，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便有下人将一个小盒子高举过头顶，躬身小步走了进来，跪在了李成面前。 李成睁开双眼，伸手打开了面前的小盒子，将小盒子里的一粒丹药拿了出来。 他四处张望一下，而后一脚将送药来的下人踹出了书房：“水呢！？” 那下人被踹中胸口，一时间痛得眼冒金星。他死死压抑住自己想要咳嗽的**，慌忙爬起身来，给李成重新送上一碗茶水。 就这这碗茶水，李成将手里的丹药吞了下去。 书房里的人暗中互相交换眼神，却谁也没有敢说什么。 “殿下，如今该怎么办？”刚才提出让李成吃药的官员，轻声询问。 “事到如今，我们也顾及不了这么多了。”李成眯了眯眼，表情闪过一丝狠厉：“走，进宫！” 进宫？ 这个时辰，这个情况下，又不是上午例行请安的时候，皇子在没有经过圣上传召的情况下私自入宫……这不是明摆着要造反么？ 众人大惊，也不知是谁起了头，屋子里的官员们纷纷跪在了地上：“殿下请三思！” “如今并非进宫的好时候，殿下请明早进宫时再做打算为妙！” “皇上也撑不了多久了，殿下万万要稳住啊！” “住嘴！”李成怒吼一声，盯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大声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去不去是你们的事！”说完，他目光如刀削过众人的头顶：“只是，今日决定背叛我的，要掂量掂量明日之后的下场！” 说罢，他阔步往书房外走去。 书房内众人各个表情各异，最终还是一个个起身，随着李成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 皇上正睡得格外不踏实。 自他卧病开始，每夜他都要醒个十几次，休息不好，自然气色也越发难看起来。他自己心里清楚，以他的状况，恐怕也拖不了多久了。 他胸口极闷，似乎呼吸都格外费力，重重吸一口气后，他睁开了眼睛长叹一声。 龙塌之外，自小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华公公立刻惊醒，碎步走到床帘子之外，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往里看了一眼。 果然，皇上又醒了。 “皇上，可是哪里不舒服？” 皇帝伸手，重重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这里闷啊……” “太医特地调制的清茶，皇上是否要用一点儿？” 皇帝点了点头，华公公立刻将帘子轻轻落下，转身去找伺候在外头的小太监要茶了。 当华公公端着茶水再回来时，却不想皇上已经又睡了过去。 华公公松了口气，将茶水摆在了一旁小几上，转身回到角落里站好。 皇上这样半夜反复惊醒，已经很久了。每晚，只要皇上能多睡个一时半刻，对于华公公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173.第173章 一场更迭（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就在华公公松下一口气，准备暗地里偷偷敲一敲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时，门外突然探进来一个脑袋。 华公公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是刚被调到皇上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平日里负责传话跑腿――人虽然不大，可还算机灵。 小太监好似表情有些着急，他看着华公公，目光又往龙塌上瞥了瞥，似乎欲言又止。华公公皱了皱眉，心里颇有些烦闷――这小子机灵是机灵，就是太过毛躁了些。 他直起身子，仔细听了听龙塌里的声音，确定皇上睡着了，这才慢着步子走出门，回身将门细细合上，才开口轻声问道：“这是你随便进来的地方吗？规矩都是谁教的？” 小太监陪着笑，只是那笑看起来很是紧张苦涩：“公公迟些再教训，天亮了小的自己去领板子。只是外头着实有些不妙，小的不敢怠慢，实在是没了主意，这才来请公公的。” 华公公一挑眉，觉得有些古怪：“什么事？” 小太监凑上身子，低声却又快速地说道：“二皇子突然进宫，说是要见皇上。” “什么？！”华公公声音突然高了一些，而后立刻反应过来，回头仔细听了听门里，确定皇上没有被惊醒，这才一把拽过小太监的胳膊：“二皇子进宫来了？这个时辰？还要见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小太监的胳膊被拽得生疼，他龇牙咧嘴地回复道：“小的不知……只是二皇子不知怎得，竟一路到了养心殿门口，说是让小的通禀一声……可是那架势……” 小太监欲言又止，华公公却着急上火：“那架势怎么了？啧，你倒是说！说错了什么没人听见，不怪你！” “……那架势倒像是要逼宫的。” 华公公太阳穴猛地一炸，他手里一松，小太监立刻好似一条鱼一般地滑开，站在三步之外，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瞧着华公公。 ――这是要出事。果然是要出事！ “公公……让不让二皇子进来？”小太监一时没忍住，终于开口低声提醒了一句。 “进个屁！”华公公气急败坏，他一跺脚，噼里啪啦开始吩咐：“锦衣卫都死光了？怎么会这个时辰放二皇子进宫！不行……你去多找几个人，分头通知……将东厂李都督喊进宫来，还有御林军……还有四皇子！记清楚了！每个都要通知到！快些！” 华公公说着，伸手用力推了一把那小太监，小太监被推得一个趔趄，而后立刻撒丫子往外跑去。 华公公吩咐完，整个人都开始哆嗦。他来来回回走了两步，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咳……咳咳……”屋里，皇帝的咳嗽声骤然而起，吓得华公公一个激灵。他赶紧推门，走进了寝室之内。 “人……人呢。”皇帝苍老而嘶哑的声音，从床帐之内传了出来：“将才说要拿茶水来，如今茶水呢？” 华公公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撩开帘子，将皇帝扶坐了起来。 “这茶水虽可顺气，但毕竟醒神。圣上请少用些才好……”华公公端起茶水，送到了皇上嘴边。 174.第174章 一场更迭（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华公公尽量稳住了呼吸，表面上一丝异状都不曾表现出来，可是皇帝喝过一口茶之后，却依旧多看了华公公一眼。 “可是有什么事？” 华公公吓得呼吸一顿，他紧紧抿起双唇，一时间竟没有回答。 皇帝原本只是试探，毕竟华公公伺候他几十年，日日朝夕相处，总归是有所了解的。他丢出这么一句，对方却反而有些异态，这让他皱了皱眉，终于严肃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说。” 华公公卸下一口气，将茶水放回小几上之后，才跪了下去：“启禀圣上，二皇子此刻在宫外求见。” 皇帝一怔：“老二？这是什么时辰，他要入宫来做什么？” 华公公头低得更低了：“回皇上……不是要入宫，是此刻已经入宫，现下正在养心殿门口……” “咳咳咳……”皇帝眼睛一睁，还未说出什么，一阵剧烈的咳嗽便脱口而出。他咳嗽了好久，直到胸口刺痛，喉头发甜。 “反了……咳咳咳……反了！”皇帝重重捶了一下床沿，他的脸色青中发紫，十分难看：“朕倒是要听听，朕这孝顺儿子，这个时辰要来见朕，是所为何事！” 说罢，皇帝用力一掀被子，挣扎着要起身。 华公公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扶过皇帝：“圣上息怒，奴才已经差人去通知御林军和东厂，想必消息很快便能传到他们那里。圣上切莫伤神，以免伤身！” 皇帝摆了摆手，借着华公公的力气，努力站了起来。他双脚**站在地上，整个人晃了晃，才稳住了身子：“锦衣卫呢？为何能让他们进来？他是怎么入宫的？！” “锦衣卫御察使前些日子……不是在自家府中身亡了么，怕是锦衣卫无人调教，最近才出了纰漏……” “不对！”皇帝虽然病重，可脑子却并不傻，他怒视华公公：“说……我那孝顺的二儿子，是不是早就将锦衣卫给收买了？” 华公公闭口不言。 可皇帝却得到了答案。 “扶……扶我更衣……”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而后说道。 华公公应下，而后朝着外头招呼了两句，两名负责伺候皇上更衣的宫女立刻碎步进来，伺候皇上穿好衣裳。 “除了东厂和御林军之外，你可曾通知过他人？”皇帝脸色灰败，神情有些萎靡。 “奴才还通知了四皇子……”华公公说道。 “老四？”皇帝轻笑一声：“难不成，你这是被老四收买了？” 华公公听言一惊，而后立刻噗通一声跪得利落，他重重在地上磕起头来：“皇上明鉴！是四皇子早有交代，若是半夜皇上身体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去通知他！” 皇帝浑浊的眼睛微微闪过一丝光：“他……通知他做什么？” 华公公跪在地上，声音诚恳：“四皇子说，虽不能及时入宫，可若您有任何不适，他都会及时在自己府中为您祈祷。太医院里，众太医早就与四皇子相熟，您屋里点的香，您平日用的膳……包括您刚才用的茶水，都是四皇子亲自翻阅医术，与太医研究出来的！” 175.第175章 一场更迭（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华公公语速极快，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皇上明鉴，老奴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了，万不敢对皇上起二心啊！奴才不过担心皇上身体，才派人去通知四皇子一声，若是皇上不愿，奴才这就喊人拦住去喊话的！” 皇上又咳嗽了两声，而后摆了摆手。 他长长叹了口气：“若不是今晚这事，老四的心思，朕何时才会知晓呢……” “四殿下一片赤诚孝心，原本也不想让皇上知道的……” 皇帝低头，看着地上跪着的华公公，心里某片柔和的地方微微一颤。他是相信华公公的，毕竟，华公公一路随着他，一直到了现在。 从他还是个七八岁的小皇子开始，华公公便是与他玩得最好，也是伺候得最贴心的太监。一路从皇子到了太子，又成了皇上，就连皇后都换了一个，而身边的华公公，却始终如一。 人老了，总是趋向于温暖。 “好了……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对华公公说道：“朕不怪你，你与老四……都是一片忠心。” 华公公颤抖着身子站起来，上前一步伸手去扶皇帝。 “去，将朕那二儿子，喊进来吧。”皇帝扶着华公公的手，坐正了一些，他强打起精神，沙哑地说道：“朕倒是要看看，朕这最为宠爱的二儿子，这深更半夜前来见朕，所为何事。” === 李潜住在偏远的和玉殿内，此刻却同样未睡。他穿着雪白的内衫，端坐在桌前，鼻端是清浅的檀香。 檀香，宁神静气，让李潜想到了他的娘亲――早已过世的玉妃。 她娘是个偏远县令之女，那年选秀，被他的父皇一眼看中。玉妃之所以叫玉妃，是因为她有一身凝露一般洁白的皮肤。 她是个美人儿，是个毫无疑问的美人儿。当然，她也曾因为她的美貌而圣宠一时。 而最终，她也是因为这些宠爱，而被陷害。 当李潜离宫之前，玉妃早已念佛多年。皇帝其实并不完全相信那些宫中流言，但毕竟难听，所以玉妃虽未被打入冷宫，却也被丢弃在这偏僻的和玉殿内，不闻不问许多年。 玉妃过世的消息，是在半年之后，才传到了李潜耳朵里的。而他又是个被封了地的王爷，除非皇帝下令，否则他没有权利进京。 直到多年之后，当李潜再回到这个幼年时分所居住过的偏远宫殿时，他那冷清的娘亲，却早已芳魂不在。 李潜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了双眼。 “什么时辰了？”李潜开口问道。 一直候在角落里的小太监，此刻上前回复：“回殿下，刚过了寅时。” 李潜点了点头，他淡然的表情之中，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差不多是时候了。” 是的，差不多到时辰了。 当李广贵进宫时，正好寅时一刻。他早已得到通知，此刻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可当人走到养心殿门口时，却还是微微一怔。 养心殿里里外外，已经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御林军与锦衣卫刀刃相对，此刻气氛十分紧张，似乎一触即发。 176.第176章 一场更迭（九）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儿子不敢！” 此时此刻，养心殿内，二皇子正跪在皇帝的龙塌之前，声音咄咄逼人：“只是儿子实在是想不通了，儿子哪里做得不好，让父皇不满，以至于父皇想要将龙椅送给三弟？” “大胆！”皇帝怒喝一声，他脸色青紫，胸口剧烈膨胀着，喘息声沉重却又急促：“李成，你看看清楚，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谁！是你的父皇，是大周的皇帝！” 皇帝气得眼前发黑，可却依旧没有喊人进来。 他面前跪着的，是他自小最疼爱的儿子。 老大是太子，从小以储君的教育方式来培养，皇帝就算是有心疼爱，却也不敢太过慈祥。毕竟，他是未来大周的皇帝。 而老三，他性子太过活泼调皮，自小不爱读书，虽然皇帝并不讨厌，却也还是在自小一次一次让他失望的过程中，渐渐淡却了对他的喜爱。 而老四……则更不用说了。 唯独老二。 他打小便生得雪白伶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嘴甜又聪慧……那样可爱的儿子，一口一个父皇地在他身边，怎能不让人心生欢喜？ 只可惜……那个白白胖胖的，穿着喜人精致小棉袄的二儿子，如今也长大了啊…… 大到可以无视宫里规矩，甚至可以蔑视他这个父皇！ “我清楚我面前的是谁！”二皇子突然抬起头来，眼睛盯着皇帝，声音里带着狠厉：“我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可临到老了，你却一会儿老四一会儿老三地喊进京，让他们来夺我的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低头看看，看看我这个儿子！” 二皇子双目赤红，整个人处于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之中。他越说越是兴奋，竟突然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近皇帝：“我原本不想这样的。你也知道，你已经快不行了，我想着等你双眼一闭，我总该是顺应天道的皇帝了吧……谁知道，你竟不知被什么蒙蔽双眼，竟想将皇位传给老三？” 他挥舞起双手，话说得一声比一声大：“老三算个什么！真正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谁……谁告诉你……”皇帝气得浑身发抖，他大声咳嗽起来，半晌才能突出一两个字：“朕有意传位于老三？” 二皇子哈哈大笑：“我自然有我的途径……你以为，朝中内外，包括皇宫之内，真正还属于你的人，有多少？” 皇帝胸口剧痛，突然眼前一黑，吐出来一大口黑血。 正在此刻，李广贵带人冲了进来：“皇上！” 二皇子回头，冲着李广贵怒喝一声：“谁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 “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李广贵匆匆上前，斜眼瞥了二皇子一眼，三两步走上前，扶着快滑落到地上的皇帝：“皇上，您没事吧？” 皇帝大口大口呕着血，他颤抖着举起一只手，指向二皇子：“将……这个不孝子……给我拿下……” “哈哈哈哈……”二皇子一听，立刻尖锐地笑出了声：“老不死的，我刚才的话你都没听清楚吗？你以为，这个宫里，你还能使唤得了几个人？！” 177.第177章 一元复始（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广贵拍了拍皇帝的胸口，无视突然涌入的内侍们，自顾自稳稳将皇帝扶住。 皇帝深深吸了两口空气，朝李广贵摆了摆手。 李广贵这才直起身子来，看向二皇子。 “二殿下，微臣知道，您贵为皇子，有些话我若说出口来，便是以下犯上。只是，如今微臣不得不说了。” 二皇子脸上发紫，爆喝一声：“你个阉奴，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份！” 李广贵也不生气，只将双手背过身去，继续说道：“二皇子，想必不用微臣多说，朝中所有同僚，对您都有些疑惑。不知您自己感觉到了没有――最近一年多里，您的脾气变化极大？” 二皇子伸手一挥，从他背后涌上来的内侍腰间拔出刀来，挥舞着指向李广贵：“闭嘴！” “……您从前向来是待人和善，脾气甚好。朝中内外都说，二皇子乃是弥勒佛转世。可是，您这一年多来，脾气却越发大了。不仅日益暴躁，且手段也狠厉了起来。” 二皇子弄不明白，这个老阉货为何会突然将话题扯到这里来，他一时愣住，没有打断李广贵。 “据微臣所知，二皇子在一年前开始服用丹药……不知此事当真？” 二皇子冷哼一声：“你们东厂的阉奴们，不是最善挖人私事么？不错，我是服用丹药一年有余，不过那又如何？” 李广贵摇了摇头：“二皇子，除了脾气变化，可曾感觉到旁的？例如内火旺盛，体虚盗汗，若一日不服丹药，则一日精神不振？” 二皇子微微一个恍惚，而后迅速反应过来，他将手里的刀挥舞起来，直直往李广贵的颈间砍去：“废话这么多，你第一个死好了！” “您中计了！”李广贵不躲不闪，直视着二皇子的双眼，吐出一句。 二皇子的刀突然顿住。 李广贵叹一口气，转身朝着皇上跪了下去，磕过头后，又站了起来：“您经过一年服用丹药之后，性格变得冲动易怒。您这一年里，收买人心的活动变得更紧急了起来，特别是最近京中有所传言，所以您便心中激动，恨不能一下子坐上皇位……可是，当今晚，您突然听说了不知哪里传出去的流言，说是您一直心心念念觉得触手可及的皇位却即将落入他人之手……” 二皇子怔怔地看着李广贵，整个养心殿被挤得水泄不通，可除了皇帝粗重的喘息，以及李广贵的话语，在没有别人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正如一块烧得通红的木炭……一勺凉水浇了上去，您便立刻沸腾了起来。”李广贵说着，看了看二皇子涨得似乎要爆炸的紫红脸颊：“若微臣没有猜错，二殿下今夜也曾服用过那丹药？” 二皇子没有回答，却同样没有否认。 李广贵摇了摇头：“殿下，您若冷静下来想一想，也该知道此事蹊跷。您明明并未有造反的准备，只要安静等待，该是您的总归会是您的。可是，您却在丹药的作用下，冲动地冲进了宫里来。” 178.第178章 一元复始（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广贵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二皇子。 二皇子表情有了一丝恍惚，他拿着刀的手微微向下一垂，胸口膨胀得却越发厉害了。 “您再好好想想……服用丹药，是谁建议您的？” 皇帝坐在龙塌边上，同样也听着这些话。他浑浊的双眼之中，微微一暗。那是失望的神色，却同样也是叹息的神色。 李广贵没有逼迫二皇子，养心殿内一时间安静得过分，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似乎沉在了深深的水里，寂静而又让人窒息。 就在此刻，门外渐渐开始喧哗。 二皇子回过神来，扭头大喊一声：“老子没让动手，谁动的！” 厮杀声渐渐由远及近，李广贵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再扭头去看皇上时，皇帝已经处于半昏厥的状态。 “御医呢？！”李广贵抬头问道，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养心殿内，所有原本的宫女内侍，贴身伺候的太监，都已经被制服在地。华公公不见人影，所以如今皇上咳了一地的血，却并没有人去传太医。 门外的厮杀声越发近了，李广贵眸光一闪，却听门突然打开，自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人。 “父皇，儿臣来迟了。” 自门外，缓缓走进来的，正是隐王李潜。 他腿脚不好，所以习惯走路缓慢，如今他自黑暗的门外缓步踏进门里，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却让他显得格外深不可测。 他好似走在无人之境，一路走到龙塌边上，然后端端正正朝着皇帝行了个礼：“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哈哈……”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原本坐在龙塌上，已经去了大半的命，进气少出气多的皇帝，却突然大笑起来。 “老四啊老四……你……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 李潜不等皇帝让他起身，便站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唇角竟带着一抹温和的浅笑：“父皇过奖。” 皇帝唇边残留着一丝血痕，他时不时咳嗽，却惨笑着说出一长串的话：“从两年前开始……当朕下旨召你回京开始，你便有所打算了吧？先是诈死，让朕怀疑是太子动的手。有了朕的怀疑，老二便觉得有机可趁，趁机拉了老二下水。于是，就在你在回京的路上时，京中太子与二皇子便开始斗得水深火热。你刚一入京，便顺着老二的局，将太子给彻底斩草除根。” 李潜也不反驳，只是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微微低着头，含着笑听着。 皇帝又是剧烈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而后，这两年里，你蛰伏于朕身边，从不拉拢京中任何关系――一来，你知道你拉拢不来，你没有母族势力，也刚回京不久，就算是拉拢来的势力，也未必忠心，所以，你索性一副纯孝的模样，就这么干干净净的在朕身边，清清白白的让朕看着，让朕知道你毫无心机……自然，老二也被骗了过去，他收拢了太子的势力，又加紧培养自己的势力，并不将你放在眼中，这样一来，你是安全的。” 179.第179章 一元复始（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你一安全，老二便更是肆无忌惮了起来。”皇上似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非要将话说个明白：“只是，你也知道，如果没有旁的刺激，老二大约最终还是会坐上朕这个位置。于是，你开始动起手脚来。” 李潜轻笑一声，回头看了震惊在原地的二皇子一眼。 “你装作为了朕研究药材，开始在整个大周内寻找名医。你不要朕赐给你的府邸，只为了依旧住在宫中。住在宫里多方便啊，一来可以收买旁人往宫外传些消息，真真假假的，旁人根本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去，老二也只以为这些消息，是他的人那里传出来的。二来，你与太医院关系密切，可以随时了解朕的病情……想必，等着朕油尽灯枯，你也快不耐烦了吧。” “父皇哪里的话，”李潜声音温柔，似乎带着点儿笑意：“您万寿无疆，儿子才心安。” “哈哈哈哈……朕多活这两年，对你来说自然是让你心安！毕竟，朕若两年前就死了，朕这位子，早就毫无疑问落在老二头上了！朕这命拖着，是为了能让你算计老二！” 皇帝的这句话，李潜却并没有反驳。 “你自民间寻来丹药方子，让人传到了老二那里。老二就这么不明所以地用了你给他的药足足一年有余。这药……就像是广贵所说，正是会掏空一个人的身体，让人的脾气暴戾。还有，你为了刺激老二，甚至不惜时不时透漏老三的消息出去，你要让老二不要忘了，他还有个对手！只有头上悬着一把刀，才能让老二越发心焦……你拿捏着计量与时间，算到最近朕快不行了，用些小事刺激了老二，这才有了今晚的逼宫！” 一口血，自皇帝嘴里生生咳了出来，李潜上前一步，也不嫌脏，就那么拿袖子为皇帝轻柔地擦干净了嘴角――他的动作温和而又熟练，正如他两年来一直所做的一样。 皇帝用力推了一下李潜，却并没有推动，他抬起双眼，那眼中竟是饱含热泪。 “老四啊……你心思缜密得令朕心惊。朕当了一辈子的皇帝，竟临到最终，却算不过你！” 李广贵一听这话，突然顿悟。他立刻直起身子，目光又在整个大厅内扫视了一圈――确实，华公公不在！ 这个时候，作为皇帝最为心腹之人，华公公怎么可能不在！！！ 只有一个可能！ “就在一刻钟之前，朕还老怀欣慰，以为朕还没有那么失败……起码，起码还有一个好儿子，是真真正正孝顺朕的！”皇帝笑得惨烈，唇边时不时涌出血沫：“可朕竟不曾想到，就是这个朕自以为最孝顺的儿子，却是手段最为毒辣阴狠的一个！” 李潜笑得更温和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沾了血迹的袖子往上卷了卷。 “竟然……竟然是你！”二皇子好似突然被人解了穴，他好似整个人快要爆炸，发疯一般往李潜那里扑去。 谁知，人刚走了两步，他那紫得发黑的脸上，突然表情扭曲了起来……紧接着，他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而后直直倒在了地上。 180.第180章 一元复始（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东方泛白，祥运八年七月初七的第一缕曦光，终于洒向整个大周。此时此刻，养心殿内，鲜血似乎红过了东方，将整个天地浸染潮湿。 郑寒一夜未睡，守在离藏拙府大门最近的一处待客厅内，神情一直紧绷。 “什么时辰了。”郑寒微微侧过头去，问向旁边坐着的程绣。 程绣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香台，而后迟疑地皱了皱眉：“大约……寅时？” “老头子走的时候就是寅时，如今咱们等了这么久，眼瞧着天都要亮了，怎么会还是寅时。”郑寒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没听见钟声？” 程绣摇了摇头。 郑寒表情严峻，扭头与程锦对视一眼。 看来……事情果然不妙。 明明已经过了寅时，京中计时的钟却还未响起――看来皇帝是驾崩了。 皇帝驾崩，京城周围寺院须在七日内敲钟三万下，而这七日内全国禁止钟鼓之声。 就在郑寒忐忑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郑寒一个箭步冲出门外，迎了上去：“外公，宫里怎么回事？皇帝他……” 来人正是李广贵，他似乎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他抬起头，长长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皇上……驾崩了。” 果然。 郑寒站在原地，李广贵往屋里走去。他的背似乎更佝偻了，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在风中微微颤抖。程锦与程绣迎上去，默默跟在李广贵身后。 而此时此刻，李广贵的脑海里，却依旧萦绕着那挥之不去的血红…… 不久之前，当二皇子突然晕厥之后，太医终于迟迟赶来。李广贵差人将二皇子挪出养心殿，让太医赶紧医治皇帝时，却发现――所有的太医，都将目光放在李潜的身上。 李潜看了眼弥留之间的皇帝，朝太医点了点头，太医们才一拥而上，赶紧为皇帝诊治。 李广贵心中一凛，默不作声看着李潜。 李潜没有理会李广贵，只是背着手，缓步走出了养心殿。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伸手轻轻一挥。 就在这无声的令下，所有御林军居然立即开始动起手来。一时间，养心殿宫内外彻底变成了修罗场，鲜血与惨叫充斥着整个宫殿，血腥气弥漫开来，刺激得李广贵双眼潮湿。 没有多久，二皇子带来的那些官员和锦衣卫，已经被斩杀殆尽，满地的尸体横陈，而李潜却只是风轻云淡地站在这人间炼狱之中，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见人终于清理干净了，李潜又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 屋子里，那些原本被制服在地的宫女太监，此刻各个都在瑟瑟发抖，依稀还有哭声隐隐传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朝着他们又挥了挥手。 养心殿内，原本伺候皇上的宫女共一十六人，太监一十六人，加上洒扫传话，伺候茶水整理衣橱的等等等等，共三十余人。 他们毫无反抗能力，不出片刻便被杀了个干净。 尸体被丢出养心殿，与锦衣卫的尸体堆叠在一块，鲜血将整个宫殿内外浸湿，甚至漫过了李潜的鞋面。 181.第181章 一元复始（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广贵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看着李潜一步一步往自己这里走过来，然后轻轻微笑起来。 “李公公见笑了，”他说：“今晚之事，毕竟是内廷阴私，这些人留着都是遗祸，本王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 李广贵过了好久，才重重点了点头，他扯出一抹笑：“四殿下，老奴……有自知之明。” 李潜但笑不语，只是拿他那依旧淡然的眼神，看着李广贵。 “我知道该做什么，只是老奴有一心事……是放不下的。” “李公公请说。” “我那孙女儿啊……”李广贵吧咂吧咂嘴，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小寒那丫头……” 李潜眉毛一挑，表情有了一丝变化：“她是个好姑娘。” 李广贵点头：“小寒那丫头，命确实太苦了。若是她能有个保证，老奴便死而无憾了。” 李潜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李广贵的肩膀，他那只手的袖子之上，还沾有皇帝刚才咳出来的血：“李公公放心，您就是不说，我也会照顾小寒的。毕竟，我与她有着……一把轮椅的交情。” 李广贵抬头看着李潜，而后笑得更坦然了，他点了点头：“有殿下这句话，老头子我……就是闭了眼，也放心了。” “时辰不早了，”李潜收回手去，往窗外看了看，此刻，太阳刚刚升起：“想必小寒在家也等急了，李公公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李广贵点了点头，慢吞吞回头看了一眼。 “李公公不必担心，父皇这里，我会照顾的。” 李广贵轻笑一声，而后行了个礼，便佝偻着背，缓缓往外走去。 是啊，此时此刻，事到如今，隐王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照顾皇帝呢？李广贵一边走，心里一边想着。 刚才，他就发现华公公不见了。华公公是忠心耿耿的，而皇上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在那样紧张的情况下，华公公的失踪只有一种可能――去帮皇上办事。 而李广贵到了养心殿的时候，御林军已经到场，除了控制大局，皇帝心中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在那种情况下，让自己的心腹去办呢？ 李广贵抬头，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虽然这微凉的空气之中，弥漫着弄弄的血腥味儿。 皇帝病重，他不可能不早做打算。虽然一直未立太子，但皇储之位，他应早有准备。以皇帝那样细腻而多疑的性子，不到最后一步，绝对不可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肯定准备了两份遗诏，而两份遗诏里，写着的，肯定是两个新皇。 这一晚，二皇子突然发难，皇帝定是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了。 所以，华公公突然失踪，一定是帮皇帝去做那件事――将写有二皇子名字的那份遗诏，给处理掉。 剩下的，只有写有李潜名讳的那份。 想必李潜来得这样迟，也是因为要确认了这件事情吧。那样机密而重要的东西，皇帝定是不可能告诉除了华公公之外的任何人的。 除非李潜确认了华公公烧掉了二皇子的那份遗诏，否则李潜也不会来养心殿的。 李广贵一边想着，一边踏着曦光与鲜血，一步一步缓慢地离开了养心殿。 182.第182章 一元复始（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看着李广贵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不详的感觉。李广贵走了两步，便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侧过身子，对郑寒说了一句：“都等了一晚上了吧？快些去休息吧，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之后的事情多着呢。” “哎，知道了。”郑寒应下，目送李广贵离开。 她低垂着头，往自己房里走去。一夜未睡，郑寒确实困倦得不行，刚一回房，她便一头倒在床上，死活不乐意再起来了。 丫鬟端来热水，轻柔地为她拭擦着身子，迷迷糊糊之间，郑寒便睡了过去。 似乎是京城周围的寺院开始敲钟，那微弱而飘忽的钟声此起彼伏，一声一声撞进郑寒的梦中。 她做了个梦，依稀是自己依旧在宝雀镇时的样子。她还未及笄，扎着两个麻花辫子，跟在爹的背后大步走着。 宝雀镇的市街上，人来人往，街坊们皆低垂着头，步履匆匆。 “爹，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梦中小小的郑寒问道。 他爹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直走着，将他的背影留给跟在后面几乎小跑的郑寒。 郑寒紧着两步，想要追上她爹的步伐，却依旧触不到他的衣角。 “爹……你等等我。”郑寒小声抱怨，觉得自己快要追不上了。 “快走吧，快走。”背对着郑寒的郑老爹突然说出一句：“世道不太平，咱们快些回家。” “出什么事了啊？”郑寒疑惑，左右看了眼周围的路人，发现似乎所有人都面带紧张。 “皇帝驾崩了，天要变啦！”郑老爹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缓缓回过头来，面向郑寒。 小小的郑寒一抬头，惊讶地发现……郑老爹的面孔，竟变成了李广贵的。 “小寒，小寒！”梦里，一个女子的声音忽远忽近，几乎有些急促地喊着她。 郑寒一个恍惚，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原来是程绣在喊她。 “快醒醒，督主正在门外，来找你呢！”程绣手里拿着外衫，催促着郑寒赶紧坐起身子来。 郑寒突然就清醒了，她猛地自床上坐起来，惊讶地问道：“外公怎么会来这里？” 不怪她会觉得奇怪，因为自她住进藏拙府之后的这两年里，李广贵从未踏入过她所住的院子。 就算有事要找她，也只是让下人来传话，让她去他书房见面。 程绣也觉得奇怪，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手里不停地给郑寒套上藏青色的外衫：“我怎么会知道……大约是有急事找你？” 郑寒穿好了衣服，一边扎着腰带，一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程绣摇了摇头：“大约刚过了辰时，你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吧。” “奇怪，外公难不成没睡？”郑寒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走到铜镜面前仔细看了看自己，这才亲自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门外，果然站着李广贵。 而且，就只有他一个人。 “外公怎么没有休息？”郑寒让开身子，一边请李广贵进来，一边问道。 “睡不着哟……”李广贵笑了笑，背着双手，跨进了门。 183.第183章 一元复始（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让李广贵进了屋，自己合上了门。她觉得也是，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李广贵年纪大了，也是到了睡眠浅的时候。 “要不要让厨房做些安神的甜汤，外公喝了静静神？”郑寒说着，走到了桌边，摸了摸桌上摆放着的茶壶。 茶壶里的茶水是温的，郑寒摆了摆手，让程绣过来：“帮忙差人换壶茶吧？” 程绣点头，刚准备端走茶壶，却被李广贵制止住了。 “不用麻烦了，”他说：“程绣啊，你去找找你哥，问问我上回让他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程绣扭头看了眼郑寒，而后对着李广贵点了点头。 她转身出去了，离开房间的时候，顺手将门给合上。 郑寒眨了眨眼，看着此刻正到处打量屋子，并发出“啧啧”声的李广贵，轻声问了句：“外公可是有什么话要与小寒说？” 郑寒这院子里配有小厨房，若是换茶水，她片刻就能回来。李广贵将程绣支开，肯定是有些不便外人听的话要告诉她的。 可是，程绣按理说也不是外人…… 李广贵眯着眼笑了笑，也没有直接回答郑寒，开口却说着完全不相干的话：“你这屋子，倒是没用心拾掇拾掇。” 郑寒一怔，扭头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屋子。 可别冤枉人了，她这屋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院子里的丫鬟将屋里收拾得几乎纤尘不染好不好！ “库里还有个琉璃屏风，是之前太后所赐，一会儿你差人去拿来，放在……这个地方。”李广贵继续说着：“还有你这个桌子，眼色死气沉沉，倒像是我这个老头子该用的。” 郑寒嘴角一抽：“这可是拐枣木的呢，外孙女儿倒觉得这桌子不错。” 李广贵戳了戳桌面，嫌弃地撇了撇嘴：“姑娘家家的，屋里放个这木头的桌子……不好，不好！我记得库里还有个金丝楠木缀了玳瑁的，待会我去问问，让人给你抬来。” 郑寒心里越发古怪，老头子从未来过她房间，这头一回过来，竟像是要将自己手里的那点儿好东西全搬来她这里？ “外公，到底是怎么了？”郑寒忍不住，开口询问。 李广贵抬起头，看着郑寒，而后笑意更深了些：“瞧着你……可比那个老婆娘年小的时候要漂亮多了。想必你娘也周正得很，只可惜，她最后长成啥样，我却是没见过的。” 突然提到母亲，郑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娘长得确实好看，我爹说，他们那会儿年轻时候，我娘待字闺中，提亲的人来踏破了门槛。” 李广贵嘿嘿笑了起来，那笑声很是古怪，可却能听得出来得意：“好啊好啊……” 郑寒看着李广贵笑，心里古怪的感觉越发严重――她从未见过李广贵有这么多笑容过。 “丫头，你也年纪不小了。”李广贵的笑渐渐平息，他伸手给自己倒了碗茶：“咱们东厂的有些事啊，你也得知道知道。” 终于说到正题了吗？ 李广贵喝了一口茶，然后点了点头。他将茶碗放在桌上，开始往怀里掏着什么。 184.第184章 一元复始（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外公考考你啊……”李广贵一边掏着，一边开口。 郑寒一听，头皮顿时发麻。李广贵的问题可不是什么好回答的，要是答不对，可是要挨鞭子！ 李广贵抬眼瞥了瞥郑寒，突然扑哧又乐了起来：“没出息的样子哟……果然还是丫头片子。外公就是随便考考，答不对也不教训你――谁叫我家伙没带。” 郑寒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她尴尬地咧嘴笑了两声，心里确实踏实多了，鞭子没带，就算是说错了，也不用受皮肉之苦。 “咱们东厂，都有多少人？” 郑寒略一思索，开口回答道：“明面上，一共三百七十二名。共十二班，以子丑寅卯十二地支为划分。每班有番子三十人，加上每班的掌班与司房，总共三是二人。”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李广贵。 李广贵点了点头。 郑寒继续说道：“但是，东厂暗中还有一个特殊的班，凌驾十二班之上，也是有三十人，是第零班。这班没有掌班与司房，直接由外公管理。这三十个番子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每当明面上的十二班中有任何人表现出众，则会将他收入第零班。只是，明面上该人的存在就会被抹杀，或是诈死，或是入狱等等。这三十人没有名讳，只有代号，死了一个，才会有另一个人顶上……” 李广贵继续点点头：“还有呢？” “除了京中的这些番子，还有整个大周撒出去的各个探子。探子拢共一千四百余人，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回拢消息给京里。” 李广贵听到这里，笑了出来：“记得还挺清楚。不过往后，你可不能只记得清楚啦，你得将他们，一个个都认清楚。” 他说着，终于将他手中那个从怀里掏出来的东西拿了出来：“这个玩意，你拿在手里。” 郑寒低头一看，立刻吓了一跳。 那玩意，她可不是没见过……这是东厂督主代表身份的令牌！ 据说，这玩意是天外玄石所打造，非金非玉，表面有奇怪的光泽，一年四季都带着浅浅的温度。 郑寒曾经好奇，将它找李广贵讨来把玩了一下子――这就是个外星陨石残留物吧。 “外公？！”郑寒吓得跳了起来：“这……” 李广贵摆了摆手，让郑寒坐下来：“好好给我听着。” “外公老啦，好多事都不想烦心了。之前皇上病重，朝中琐事都要丢给我这个老头子，其实我早就想撂担子了，只是若我不做，还有谁做？如今皇上驾崩，新皇眼看就会登基，这朝中大事我算是可以丢下不管，本觉着可算是松了口气吧……”他说着，手里颠了颠那玄石令牌：“可又想到还有这些活儿，便觉着烦闷。” 他说完，抬头朝郑寒笑：“你可是外公嫡嫡亲的好外孙女儿，你不帮外公分忧，还有谁可怜我这个糟老头子？” 郑寒张了张嘴，一时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可是……可是这……” “放心放心……”李广贵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是姑娘家家，又没打算让你一辈子管着东厂……” 185.第185章 一元复始（九）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你早晚还是要嫁人的嘛。” “那……”郑寒有些疑惑了。 李广贵轻轻吐出一口气：“东厂不能没人管着，我将它交给你，一来是放心你会管好东厂，而来……也是让你有个依傍。老头子不能当你一辈子靠山，可这东厂却是能靠得住的。” 郑寒低垂下头，轻轻咬起了下唇。 “东厂在你手里，便谁都不敢动你。往后等朝局稳定了，你再找个稳健可靠的人将东厂交出去，岂不是更好？” “那外公为何不先找一下那个合适的人，然后亲自将东厂交给他？”郑寒抬头问道：“毕竟只要外公在，我依旧还是谁都动不了的啊……” 李广贵哈哈笑了两声：“粘粘糊糊的丫头！”他一边笑着，一边将手里的玄石令牌塞进郑寒手里：“先给你拿去玩玩，耍耍威风，还不乐意？” 他说着，站起身来，缓缓扭了扭腰：“老咯……果然是不得不服啊。” 郑寒跟着站起来，轻柔地敲了敲李广贵的背脊：“外公也是一晚未睡，还是先休息去吧，等外公休息好了，咱们再说这件事好不好？” “不好。”李广贵抖了抖四肢：“老头子记性差，万一睡一觉又给不记得了，那怎么办？” 郑寒无奈，可又实在是不乐意将东厂接下来。 要知道，她可是个女的，领着一群太监在大周政界当出头鸟，让整个大周所有人将目光盯在她身上……还得处理整个大周朝中内外的八卦闲事，还得从这些微不足道的八卦之中，找出重要的消息…… 天啊，想想就头大！ 放过她吧！让她就做个厚脸皮的纨绔好了！ “外……外公啊，要么你看，程锦不是挺好的？不如将这令牌给他好了呀……”郑寒垂死挣扎：“您当初收他做义子，不是也有这个打算的吗？” 李广贵这回却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话，他站住了身子，目光似乎看向窗外，却又没有落在实处。 过了好一会儿，李广贵苍老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小寒……有句话，叫做活到老学到老。” 郑寒眨了眨眼，然后点了点头。 “外公这么大年纪了，竟也才学到了一些道理。”他说着，回头深深看了郑寒一眼：“就是有些人啊……若非到了最后关头，切莫彻底信任。每个人，都是骨肉包裹着的一颗心――除非割肉拔骨，否则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心是怎样的。” 郑寒张了张嘴，一时间没明白李广贵为何要说这样一句话。 李广贵却没等她有所反应，便跨步走向门外。 他边走边说：“是有些倦了，老头子要回去睡觉咯……” 郑寒在屋里看着李广贵，见他步伐轻松，背着手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怔忡。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玄石令牌，竟觉得有些烫手。 郑寒缓缓退了两步，往凳子上一坐。她将令牌放在桌上，歪着脑袋仔细看着――看起来，昨夜皇宫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李广贵怎么会突然跟她说这些…… 可是，这东厂……她真的要接手吗？ 186.第186章 一元复始（十）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盯着玄石令牌好一阵子，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可是她想着想着，便又觉得困倦。 看看太阳，也不算很高嘛。皇帝驾崩，朝中会停了早朝，虽然宫里和礼部恐怕此刻人人都忙成了狗，可惜再忙也落不到她头上。 她打了个哈欠，将玄石令牌拿着，走到了床边，将令牌塞到了枕头底下，便枕着令牌倒头大睡。 这一觉，却似乎并没有做什么梦，她再一睁眼时，天已经暗下去了。 睡得时间长又踏实，郑寒觉得自己的精神回复了不少。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哈欠大到一半，却又张着嘴愣住了。 她这是……看到了啥？ 郑寒掀开被子，往前走了两步。在窗边不远处的衣架子上，整整齐齐挂着一件――裙子？ 郑寒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睡糊涂了看走了眼。她伸出手，轻轻托起裙子的一角。 哎哟……好轻好软摸起来好舒服！ 郑寒眼睛越睁越大，她摸着这不知名的料子好久，才突然反应过来，张口大喊：“绣儿！绣儿！” 没一会儿，程绣便推门匆匆进来：“怎么了？” 郑寒抬头，瞪着眼问：“这是谁的？” 程绣将才在院子外头与人说话，猛不丁听见郑寒在屋里杀猪似的嚎，她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了呢，结果进门一看，竟然就是问这件裙子而已…… “你的啊，”程绣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这屋子里的东西，除了你的，还有谁的？” 郑寒眨了眨眼，低头又看裙子：“我的？我怎么会有裙子？” 程绣笑嘻嘻走上前来：“上回督主不是说了么，小寒你毕竟是个姑娘，姑娘家总该是有裙子的。这些日子以来，府里的裁缝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出来了一件。恰巧今儿是乞巧，便赶紧给你送来啦。” 她说着，也低头看那裙子：“啧啧，真是好看。小寒你皮肤白，最适合穿这样的颜色了呢。” 郑寒张嘴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两年了……她没穿过裙子两年了！ 以前及笄之前，他家又不富裕，也很少去做这样废料子的裙子！偶尔郑老爹扯了布要给她做裙子，也会去扯些耐脏的眼色，毕竟布料贵得很，老是洗啊洗，洗坏了可就不好了。 再看这身裙子……料子摸起来舒服得好似摸着一片云朵，轻柔绵软，看起来飘飘欲仙，就连眼色都是如同桃花一般的粉嫩荷色…… 也不知这料子是怎么染的，竟还微微有些变色，阳光下显得轻软薄透，而放在暗处眼色却更艳一些。 程绣瞧着郑寒看着裙子的表情，眼睛似乎都已经直了，她掩着嘴扑哧一乐，伸手轻轻推了推她：“这样看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快些穿在身上好好瞧瞧？” 郑寒猛然反应过来，立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不好！宽松的衣裳穿多了，腰上有肉了都没管它！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程绣一听，笑得更厉害了：“都嫌你太瘦，你却担心你那点可怜兮兮的肉！来，我帮你穿……” 187.第187章 一院幽香（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下意识躲了躲，却又被程绣给捉了回来。她一身的痒痒肉，被程绣弄得咯咯直笑。 府里的裁缝是专门养的，手艺绝不比宫里的差。郑寒平日里所穿的男装，也是府里裁缝做的，所以对她的尺寸，裁缝都清楚得很。 这些裁缝也各个都是人才，很清楚怎样扬长避短——郑寒皮肤白，所以料子特别衬皮肤，她身材相对于其他姑娘来说，相对瘦了一些，所以这裙子腰身收得极好，裙摆又长，加上料子轻软，走起路来仿佛有流云流动，最好是来一阵小风，那看起来更像是仙人下凡了。 郑寒咯咯笑着躲来躲去，却最终还是穿好了裙子，程绣后退两步，上下自己瞧着郑寒，眼睛里笑意快要溢出来了：“看看看看，这样多好！平日在府里，不如小寒就多穿穿裙子吧。” 郑寒笑眯眯地歪了歪头，朝程绣眨了眨眼：“好看？” 程绣用力点头，将郑寒推到铜镜面前：“你自己瞧瞧吧！” 铜镜被磨得光亮，清晰地映照出镜子前姑娘的模样。镜子里的姑娘脸颊绯红，一双大眼闪着光，好奇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原来，人靠衣装这句话，还真不是开玩笑的。郑寒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好似突然高贵了起来。 这还是那个走街串巷，在茶馆说书的郑小寒么？ 郑寒看着镜子里的人，突然有一阵恍惚。到了京城，她变了吗？ “光穿着裙子，怎么都觉着哪里少了点儿什么。”程绣拉着郑寒左看右看，然后遗憾地摇了摇头：“平日里真是怪我不细心，你也没什么首饰……要么我去将我的首饰盒子拿过来，你挑两件先看看，明儿咱就上街，去瞧瞧首饰花样？” 郑寒顿时回神，她赶紧摇了摇头：“这大晚上的，折腾这么多做什么呀。我也用不着的……” “哎呀，”程绣无奈：“总归是用得到的！” “用得到了再说吧……”郑寒摆了摆手，准备退下这身裙子。大晚上的，穿这么漂亮总觉得有种锦衣夜行的怪异感。 “你做什么？”程锦拉住郑寒。 “换衣服啊。” “换什么换！难不成穿得不合适？”程绣将郑寒按在镜子前的凳子上，然后看着镜子里的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你做什么？”郑寒疑惑。 程绣嘻嘻一笑：“想给你画画眉呢，可现在左瞧右瞧，你这眉毛已经长得再好看不过了，想下笔都没处可下……对了，唇上再来点儿胭脂最好了！” 郑寒一囧：“我这儿可没有胭脂……” “我那儿有！”程绣直起身子，就要往外走。 郑寒一把拉住她：“真不用麻烦了！” 程绣眨了眨眼，而后又笑起来：“确实不用麻烦了……跑来跑去怪麻烦的。你院子里不就有牡丹么？咱出去摘两朵不就成了？” 说着，程绣将郑寒拉了起来，往院子里跑去。 郑寒穿不习惯裙子，竟就这么被程绣拉出了屋门。 夜色还未深，可漫天的繁星已经布满夜空，夜风习习，郑寒一阵神清气爽。 188.第188章 一院幽香（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花园里的牡丹，如今已经半开了。最近郑寒脑子里塞满了别的事情，倒是真没留意这些。 夜色之中，各色牡丹舒展着妖娆的身姿，在小花园里争奇斗艳。就算是夜里，它们也不放过任何艳丽的机会。 程绣指着各种颜色深浅不一的牡丹，对着郑寒说：“虽然还没开好，可眼色倒是挺艳了。咱们摘两朵回去，给你抿在唇上当胭脂。” 郑寒点了点头，任由程绣左右比较，摘下两朵还未来得及开完全的牡丹，放在她的脸颊旁边左看右看。 “小寒皮肤雪白，配着嫣红倒是好看得紧。”程绣夸了两句，两人便回头往屋里走。 程绣在一旁叽叽喳喳说着话，郑寒却下意识地往旁边的墙那里看了一眼。就是昨晚，她还坐在那个墙头另一边的那棵树上，与某人说着闲话…… 等一下！ 郑寒脚下一顿，盯着某处吃了一惊。 “绣儿，你先回去吧，”郑寒开口说道：“我想在花园里再转转。” 程绣回过身来：“还想走走？那我陪你。” “不用了，”郑寒摇头：“脑子里好多事情，我想一个人好好想想。” 程绣了然。 她已经知道了，上午的时候，督主将代表东厂督主身份的玄石令牌给了郑寒，想必她此刻压力很大，确实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吧。 “那好，我先回去了，”程绣点头：“你早点儿回来。” 郑寒应下，目送着程绣渐渐远离，她抬起头来，对着树轻声说道：“爬树上瘾么？” 话音刚落，那棵树的树叶便微微一颤。 === 沈孤城原本是没想过这晚上来这里的。毕竟白日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皇帝驾崩，对于整个大周来说，都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可是当他处理了一整天的公务之后，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时，脑海里却浮现了郑寒的身影。 那个……不开窍的丫头！ 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顺从内心，随着自己的脚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于是，他来到了这里，又一次将自己藏在了这棵树的老地方。 可是，他怀里的笛子还未来得及拿出来，院子里却突然响起了一点儿动静。沈孤城停下动作，目光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 “沈孤城，你发什么呆！”郑寒看着树上那个男人，黑暗之中，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是自己明明与他说话了，他却没有半点回应。 郑寒伸出手，朝他的方向摆了摆：“你吃错药了？” 沈孤城垂下眼帘，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看向郑寒：“怎么穿上了裙子？” 郑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穿着裙子的。 不知为何，她竟莫名涌上来一丝羞赧。 “绣儿说，今儿是乞巧，就……非让我穿这个裙子。”郑寒低了低头，轻轻拽了拽裙摆：“很奇怪么？” 沈孤城摇了摇头，声音温柔得似乎将天上的星星揉碎了化在水里一般：“不，很好看。” 郑寒觉得脸上更热了，她咬了咬下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189.第189章 一院幽香（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两个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 树上的人望着树下的，那印着星光的眸子隐匿在夜色之中，树下的人心跳乱了节拍，暗自庆幸这夜黑得刚好，足足够将她绯红的脸蛋藏起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夏风习习，花园之中隐隐的暗香飘动，萦绕两人之间，将这暧昧添得更浓。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停止话头。沈孤城轻笑一声，伸手一勾，人跳到了墙里的那半边树上：“你先说。” 郑寒暗自清了清嗓子：“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来见你。” 郑寒匆匆抬头看了一眼：“见我做什么？” “想见你。” 郑寒胸口更不对劲了。 “想……想见就给你见到，那我多没面子！” 沈孤城笑意更深：“想见你就让我见到了，是我真有面子。” 郑寒觉得这话题简直都是些废话，一时间有些莫名地恼了：“那你见到了吧？我走了……” “等一下。”沈孤城开口：“跟我多说说话。” 郑寒偏过身子：“说什么？我要去睡了。” “刚出来，就要去睡了吗？”沈孤城将身子靠在树干上，轻声说道：“这院子里的花都还未完全开放，半夜来摘，是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郑寒嘟囔道。 沈孤城轻笑一声，那声音低沉悦耳，似乎被夏风吹到了郑寒鬓角，让她连带着耳朵都微微发痒。 “你过来一点。”沈孤城轻声说道。 郑寒抬头：“做什么？” 沈孤城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笑。 郑寒心里稍稍挣扎了一小会儿，脚步便不听使唤了。她磨磨蹭蹭往树下靠了靠：“说罢，什么事？” 树叶飒飒作响，郑寒还未反应过来，面前便一阵清风扶过，再反应过来时，她便觉得自己额头落上了一个轻软微暖的东西。 她惊讶抬头，正撞上沈孤城含着满满笑意的眸子。 “做这个。” 沈孤城身子倒挂在树上，好似轻风扶过一般，在郑寒额头落上一个吻，之后上身一勾，又利落地翻了回去。 郑寒傻住，她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瞪大了眼睛盯着沈孤城。 “你！”她猛一跺脚：“我这就喊府里侍卫来，说这里进来了登徒子！” 沈孤城将身子往后一挪，而后一脸无辜：“我没进你们府里，这不在外头么。” 郑寒觉得脸上的温度直线上升，她脸蛋嫣红，双眼却被陈得更加明亮，她咬着下唇，平时伶牙利嘴的丫头，竟突然哑住。 “我走了！”最后，她终于认输，扭头大步流星往回走。 沈孤城坐在树上，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丫头，笑意更深。 郑寒几乎一路小跑，头都不敢回，就这么窜回了自己房里。程绣正细心掰着牡丹花瓣呢，却听身后门一响，回过头时，郑寒已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自顾自倒茶猛往自己嘴里灌。 程绣疑惑地眨了眨眼，目光在郑寒脸上滑来滑去：“怎么脸这样红？身子不舒服吗？” 说着，她丢下手里的花瓣，撩着袖子将右手探了出去。 190.第190章 一院幽香（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看着程绣那只即将摸到自己额头的手，郑寒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往后一躲，瞪着眼结巴道：“做做做做做什么？” “……试试你的头烫不烫啊，”程绣的手停在了原处，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才去了一趟花园，便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郑寒松了口气，眼神游移开来：“哪里不对劲了，别瞎想。”她说着，伸手摸过一片牡丹花瓣：“这个做什么用？” “……给你做胭脂抿在唇上啊！”程绣更是奇怪了：“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郑寒心里还在乱着，她觉得自己此刻多说多错，干脆闭嘴比较好：“我是困了，想睡……”她说着，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天儿不早了。” 程绣看了看窗外，嘴角一抽：“这还未到宵禁，你睡得也太早点儿了吧。再说了……你不是刚醒么，真能睡得着？” “睡得着睡得着！”郑寒手忙脚乱地脱掉裙子，随后往被窝里一钻，而后信誓旦旦闭上了双眼：“啊……好困好困。” 程绣虽然疑惑，可人家都说困了，她再追问也不好。她遗憾地看了看剥开满桌的牡丹花瓣，然后将这些花瓣拢在手里，站起身来：“那……你就睡吧，明儿若你没空，我便差我哥上街去给你买点儿胭脂水粉。” 郑寒闭上双眼，脑海里便冒出那个登徒子似乎藏着星星一般的眸子，她越是心里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嗯嗯，行行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晚安晚安。” 程绣眨着眼睛又多看了郑寒一眼，这才满脸疑惑往门外走。离开房间之前，她将房里的蜡烛吹灭，而后微微开了一丝窗户，这才走出门外，最后将门合上。 站在门口，程绣歪了歪脑袋，然后摇了摇头，捧着牡丹花瓣离开了。 当郑寒的耳朵里再也听不见程绣的脚步声后，她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开着的那半扇窗户外头，轻柔地洒进来一丝月光。 郑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房间里相当安静，只有窗外微微的虫鸣声，似乎在彰显着存在感。 她迟疑着将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缓缓覆在自己的额头上，自己脸上的余温尚在，而额头上似乎依稀残留着那种柔软的触觉。 ――沈孤城是吃错了药了？ ――还是他拿我开玩笑呢？ 郑寒咬着下唇，一脸的羞恼。 ――总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她越是想，脑子里便越是乱。 想来也是好笑，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现代女性，居然会被这样一个纯洁到笑死人的亲亲给扰乱心扉。 太奇怪了。 这不对劲！ 妈蛋的，刚才她应该拉住沈孤城，让他说清楚的！本姑娘的额头，是……是随便能亲的吗！？ 郑寒愤愤闭上双眼，心里骂了那个男人一万遍。 只可惜……骂人不是数羊，没办法培养睡意。再加上她确实刚醒不久…… 悲剧了，看样子这一夜她郑寒注定失眠！ 191.第191章 一次逃避（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到了快后半夜，郑寒最终还是睡着了。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谁知却依旧睡得很香。 第二日一早，当整个藏拙府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郑寒才刚刚被吵醒。 “醒醒！小寒！” 郑寒模模糊糊睁开双眼，撞入眼帘的，竟然是程锦那个太监！ 她猛然清醒过来，伸手将被子往上一拉，张口指控：“怎么是你？你……你怎么了？” 程锦这是怎么回事，他可是被李广贵自小训练出来的，从来都是宠辱不惊，什么事情都藏在他那张白腻腻的假脸皮子下头……现在，怎么突然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义父不好了！”程锦大喊一声，震得郑寒一愣。 “……什么不好了？”郑寒依旧没反应过来。 程锦一跺脚，伸手将郑寒的被子一掀，劈头盖脸说道：“将才下人去义父屋里伺候的时候，听得屋里没有动静。义父数十年如一日，每日到了点儿就会醒，可今儿他屋里却安安静静，那下人以为义父身子不好，在门口轻敲了几下房门。谁知半晌没人回应，更没有义父让下人进去伺候的声音。” 程锦说着，郑寒手忙脚乱地抓衣服往身上套：“那他是病了？” 程锦欲言又止，见郑寒将衣服穿好，便拉着人往外跑。 “诶诶诶，我的鞋！”郑寒光着脚跳着，套好了两只鞋，才一边跟着程锦往外跑，一边随意将自己的头发拢上。 “到底怎么了？外公生来病？”郑寒一边跑一边急匆匆地问：“你倒是说话啊！” “义父自缢了！” 郑寒差点摔个跟头，她的脑子一时像是被重击过，心脏乱跳成了一团。 “别胡说！”郑寒用力将前面的程绣推开，用尽全力往李广贵的房间跑去…… 当她冲进李广贵寝室的时候，李广贵那已经僵硬了的干瘦身子，刚刚被人从梁上取了下来…… 郑寒眼前发暗，四肢顿时绵软……她似乎回到了两年多前，在那个夜里，当她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 爹倒在血泊之中的身影，与如今李广贵被人抬上了床的身体，似乎重叠在了一块。 她一万个没想到，李广贵居然……居然会死！ 郑寒脚下有些飘，她表情怔忡，身子晃晃荡荡走进了屋里。屋里的人忙成一团，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跑来跑去……府里的大夫已经被喊来了，此刻正检查着李广贵的尸体。 程锦跟着进了屋，他声音颤抖，一把抓住府里的大夫嘶声问道：“督主如何了？” “断气已久，恐怕神仙难救……” “没用的东西！”程锦手里一个用力，几乎要把大夫的胳膊给扯下来：“若是督主有事，你们……你们统统活不了！都给督主陪葬去！” 这话音一落，整个房间里所有的下人大夫，统统跪了下来，程绣身子摇摇晃晃扑到床上，颤抖着手摸向李广贵的脖颈。 他的皮肤早已失去了弹性，皱褶遍布的脖颈里，暗紫色的血管依旧清晰。可程锦的手指轻轻覆上时，代表生机的跳动，却早就已经停止。 192.第192章 一次逃避（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站在原地，周围的一切嘈杂声似乎都渐渐远去，她脑子里循环着昨日的情景。 就在昨天，这个老头子还跑到了她的房间里，有的没的说了一堆。 不是说要将他库里的琉璃屏风送给她吗？ 还有什么玳瑁桌子……不是说好的吗？ 怎么……就这么…… “郑寒……” ――外公老啦，好多事都不想烦心了。 ――你早晚还是要嫁人的嘛。 ――是有些倦了，老头子要回去睡觉咯。 “郑寒！！” ――唔……好在长得不太像我，不然我可出不起嫁妆…… 郑寒脑子里，全是李广贵对她说过的话，直到被人猛地一推，才抬头看过去。 面前，是程锦含着泪的眼睛，他朝着郑寒大喊：“快去请宫里的御医！快去！” 郑寒张了张嘴，迟钝地看向那张床。 直到此刻，郑寒才真正感觉到，那个干瘦的老头子……是他的外公。那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御医？”郑寒的声音飘忽，似乎连魂都不在这里：“请御医来，又有什么用？外公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成功过？” 他是早有打算，昨日来找她，其实是临终托付…… 可是她却毫无察觉！ 程锦一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伸手用力前后摇晃郑寒：“那你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郑寒表情恍惚，竟含糊着轻笑了一声：“你这个熊样，不怕外公跳起来揪你耳朵……” 程锦哭声更剧，手上的力气却渐渐松懈下来，他的身子滑了下去，整个人靠在桌边低头掉泪。 “说点什么吧……”程锦声音哽咽，半晌才又一次抬起头来，看向郑寒：“从今往后，藏拙府和东厂都听你的了。现在该怎么办……” 郑寒环视了一下四周，觉得自己呼吸都开始有些困难。她一点一点找回理智，努力将自己的身子稳住：“差人……去宫里。” 她看着整个屋子里所有望着她的双眼，感觉身上的压力越发沉重：“去禀告……二皇子。东厂督主……随先皇去了。” === 这一日，京中大乱。 皇帝死了，是朝中百官甚至平民百姓早就有心理准备的，皇帝那身子拖了许久，礼部准备工作做得充足得不能再充足，所以从前一日皇帝驾崩之后，整个朝廷将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可是，居然在皇帝驾崩的第二日，堪称大周半边天的东厂总督，居然也随着皇帝去了，而且选择了在自己寝室自缢…… 这可是将朝廷杀了个措手不及。 礼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上上下下差点也要跟着皇帝去，原本已经忙成狗了，这还来这么一桩事。 毕竟，东厂督主的身份算起来，可是要同诸侯登基来准备葬礼的。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但是现在，自然是皇帝的事情为先，郑寒理解礼部苦衷，让人知会了他们一声，李广贵的葬礼由东厂自己解决。 藏拙府，堪比一个小皇宫。这个小皇宫里，什么事情都能够自给自足。李广贵小敛要用的十九套寿衣，其实在之前早就有所准备，所以第二日小敛的时候，倒是并没有显得有多慌乱。 193.第193章 一次逃避（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第二日小敛，郑寒穿着藏拙府连夜赶制出来的孝衣，与程锦程绣一起，守在李广贵的尸体旁边。 同时，郑寒还需要吩咐下人准备好明日大敛的准备工作。 大敛，便是将尸体放入棺中，置于灵堂停灵七日。 七日之后，李广贵才能真正入土为安。 这些日子，郑寒一直没怎么说话。除非安排必要的事情，其余的时候，她基本都在沉默。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思考着李广贵的动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选择自我了断。李广贵并不是一个避世的人，他跟过两朝皇帝，绝不可能渡不过这次的皇宫动荡。 ……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 或许这些原因，就写在那封留给她的信里，可是这些日子，她却一直没有勇气打开那封信。 似乎冥冥之中，她感觉若是打开了那封信……那么李广贵就是真的，真的死了。 人走茶凉，李广贵生前权倾朝野，特别是大政在握的时候，每日来拜见他的人络绎不绝。 可李广贵死了，来吊念的人却寥寥无几。 一来，他们有足够的理由――皇帝也死了啊，京中乱成这样，他们做人臣子的，肯定要以先皇为先啊。 二来，他们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皇帝驾崩当晚，李广贵也在当场，若非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李广贵不可能选择自缢。 皇帝要换人了，那么朝中的势力必定大变，如此一来，东厂是否还能像之前那样说一不二，反而要考虑考虑了。 在这样敏感的时刻，朝中的那些墙头草门，自然就选择了沉默。 李广贵一死，谁知道东厂往后还存不存在呢。 郑寒很清楚朝中的那些官员们是怎么想的，所以在程锦愤愤不平时，她反而显得冷静。 此时此刻，她正冷静地跪在灵堂之中，冷静地烧着纸钱。 “六扇门巡察使――沈孤城前来吊念！”灵堂外，那喊话的下人一声长腔，照例念出了前来吊念的人的来历。 郑寒烧纸钱的手没有停下，却是她身边的程锦，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 “沈大人前来看义父，实在感激。”程锦朝沈孤城行了一礼。 沈孤城朝程锦拱了拱手：“节哀。” 他穿上了下人送上来的麻衣，往院子里走去。人到了丧幡前，将衣摆一掀，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磕过头，他站起身，看了身旁郑寒一眼，抿了抿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节哀。” 郑寒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沈孤城往后退了几步，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郑寒的后背上。他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这两年来，郑寒果然长大了许多。 当年失去了父亲，那个冲动的丫头竟头一件事就是买把菜刀来寻仇……而两年之后，面对最后亲人的离去，纵然她心中有千万种疑惑，可却还是知道隐忍。 她不再是那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片子了。 她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此刻正背脊挺直地跪在那里，用她柔弱却又坚强的肩膀，扛起李广贵丢下来的所有事情。 194.第194章 一团浆糊（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知道沈孤城来了，他行完了礼，便走到了后头站着。来吊念的人由程锦招呼，郑寒就是个摆设一样跪在前头烧纸。她没有与沈孤城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巨大的现实突然而来，郑寒被撞了个不知所措。她此刻没有任何与沈孤城有关的想法，光顾着收拾东厂和藏拙府的烂摊子，就已经足够她手忙脚乱。 更何况，在这藏拙府之外，在朝廷之上……郑寒心里十分确定，那里还有一番血雨腥风等着她。 皇帝入土那日，是李广贵入土前一天。当皇帝头七一过，朝中最大的一件事，便是选定新皇。虽然朝中早已议论纷纷，新皇的人选不外乎只有一个，但是这皇位上一日没有坐上人，朝中百官一日不会心中踏实。 这日一大早，整个京城便醒了过来。不仅仅百姓醒得早，也不仅仅百官醒得早――就连京城东门守门的，都醒得格外的早。 李潜前一日睡了个踏实，这似乎是多年以来，他睡的最踏实的一觉。他人刚醒，随身的小太监便匆匆上前禀报，说是城外来了一行车马，自称是镇西王爷李自正。 李潜挑了挑眉，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知道了。”李潜丢下一句，便不再理会前来通报的小太监。他站起身来，任由贴身的宫女服侍他穿好衣裳。 小太监不明所以，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走。镇西王爷如今就在城门外头，而朝中事物如今只能问过隐王……可是看隐王的样子，似乎没打算说些什么？ 李潜穿好衣服，洗漱过后，坐在桌前吃起了早点。那小太监依旧没有出去，李潜心中暗暗皱眉，开始思量起了另一件事。 他自小出京，父皇不喜，母妃又不谙世事，他更是没有母族可以依傍，所以小时候，也没有人曾为他留心，在身边安排一个与他同进退的小太监。 以前还好说，若是没有也就罢了，这随身的心腹太监，本应该是他的左膀右臂，他最可以放心的那一个人――就比如说先皇身边的华公公，临到先皇将死之时，他最软弱的部分，也可以完全放心的在华公公身边表现。 可是，李潜却没有。 他抬起眼睛，看了看那个不知所措的小太监，心中反感他的愚蠢迟钝，却又不想开口调教。这小太监原本就只是这个偏僻而又无人居住的偏殿内混吃等死的一个，估计谁都不会想到，他竟有机会在储君面前说话。 所以，此时这个小太监想不到太多，就站在这里发愣，便也情有可原了。 “愣着做什么，下去吧。” 小太监微微有些踌躇：“那……镇西王爷……？” “城门几时开启，乃是写进大周律例之中的国法。镇西王爷贵为先皇兄弟，想必也该遵守国法才是。”李潜耐着性子说道：“派些人守在城门里，等时辰到了，迎镇西王爷进宫便是。” 小太监将李潜的话放在肚子里左右过了两遍，确定了解清楚了，便喏喏退了下去。 195.第195章 一团浆糊（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卯时，城中官员开始办公，而上朝的时间，也是卯时。 等到点卯过后，城门才会开启。所以一般开城门的时候，是辰时。换算成现代的时间，也就是早上七点钟之后。 也就是说，当城门开启，那个镇西王爷真正踏入京城时，朝中大事，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因为刚忙完先皇的大葬，所以新皇登基的事情，反而要往后拖一拖，必须得选一个吉日吉时，才能将这举国隆重的大礼完成。 所以，这一日的上朝，只有仿佛几日内老了十几岁的华公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从光明殿龙椅之上，那个正大光明牌匾之后取出遗诏，又当众拆启封印，当众宣读完遗诏，便算是定了。 当遗诏读完，四皇子隐王，成了正儿八经的储君，也就是即将登基的皇上之后，满朝文武才开始例行禀报全国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请李潜定夺。 积压了半月有余的朝事，让这次上朝时间拖得很长。文官最靠近皇位的那个位置，此刻正是空着的。谁都知道那个地方是留给谁的，可是谁都不敢先提。 东厂的李广贵死了。 东厂是不是还有必要存在下去？ 因李潜身边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大太监，所以在这朝堂之上，候在李潜身边的，依旧是华公公。当传话的小太监一路小跑送信上来对华公公耳语之后，就连华公公，都迟疑了片刻。 李潜耳听八方，自然也注意到了华公公变化的神色。他偏过头去，看了华公公一眼，华公公立收到信息，他躬身碎步走到了李潜身边，低头对其耳语。 “启禀皇上……镇西王爷进城了。” 李潜似乎毫不意外，他挑了挑眉：“来宫里了？” “来了……说是正往大殿……”华公公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一个拖着长腔的声音，便自大殿外响亮地飘了进来。 “皇兄啊……你怎得先臣弟一步而去！” 群臣百官皆是一愣，他们齐齐偏过头，往外看去。 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影，此刻正踉踉跄跄往大殿里跑来…… “皇兄！” 李潜抬眼看了看华公公，华公公立刻授意。他直起身子，立刻怒喝一声：“大胆！殿前哗然，该当何罪！拖出去！” 御前侍卫齐齐涌上，刚架住那人，正准备往殿外拖。李潜佯装眯着眼仔细打量一番，而后才迟迟举起手来：“慢着……来人可是皇叔？” 那人隔着一个大殿数十米的距离，朝着皇位高声喊道：“我的侄儿，叔叔来晚啦！” 满朝官员不敢搭腔，坐在龙椅上的人不好惹，可这说着浑话的人，却同样不好惹。他这一句话，便将身份地位忽略了下去，听起来亲切，却实则拿着长辈身份压人。 李潜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让御前侍卫松开那个人。 镇西王爷李自正，就这么孤身一人，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大步跨上前来，脸上一片悲戚。他一边走着，一边嚷嚷：“叔叔自三个月前便动身上京来了，紧赶慢赶，却还是不曾见到皇兄最后一面！” 196.第196章 一团浆糊（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说起这个镇西王爷李自正，这京中无论是官员还是平民百姓，无人不摇头。一来是这个王爷牵扯到了数十年前宫廷谜案，二来这个王爷本身就是个混世魔王，就连先皇也拿他没有办法。 镇西王爷李自正，和先皇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比先皇小了有七八岁，所以先皇曾经还真的当他是弟弟一样疼爱过。 先皇还是太子的时候，便时常为他这个弟弟擦屁股。皇子在京中横行霸道，是没有人敢多说什么的。可是这个皇子太过份，有时候连先皇都气得不行，更不要说先皇的先皇了。 这也就罢了，谁还没有个调皮捣蛋的时候。可这个皇子却调皮捣蛋到了让人惊诧的地步――他竟然跟自己的亲大哥闹着要皇位！ 这简直是惊天大笑话！ 先皇的先皇驾崩，先皇从太子理所当然地坐上了皇位，这位孙猴子转世的王爷，见皇位这个东西，竟然是撒泼打滚要不来的，便起了造反的心。 当然了，造反必然是没有成功的。若是他成功了，也没有后来李潜的事儿了。皇上心寒意冷，却始终狠不下心亲手下令斩了这个他一手带大的亲弟弟……于是，他自上位以来，所下的第一道御旨，便是封他为“镇西王爷”，将他五花大绑送到了大周的最西边去了…… 一开始，镇西王爷确实受不了那黄土盈天的破地方，可久而久之，那西域的美人美酒缭乱了他的眼，他也渐渐觉得，在这西边当个地头蛇也不错……于是，他就这么安分了几十年。 直到先皇身体有恙。 李潜心里早就知道，这个混世魔王一般的“皇叔”，绝对会趁机进京闹一闹。可他却没有想到，这镇西王爷来的时候，居然如此巧妙――刚巧在皇帝驾崩，而新皇还未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 他背后有没有另一个势力在利用，李潜觉得还真不好说。 此时此刻，他这位远道而来的皇叔，正毫无形象地站在大殿之上，朝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一路的辛苦。 “……启程的时候还是天儿将暖和起来不久的时候，我瞧着天气不错，便差人收拾收拾上路了。想着这么些年没有进京，也没有见过我大哥，于是我这一路便搜刮了些好玩意儿……”镇西王爷拿袖子揩了揩鼻涕，哭丧着脸道：“我还想着，等见到了哥哥，将好玩意拿出来给他开开眼，说不准皇兄一高兴，病就能好了……谁想得到，我竟是来的如此不巧！” 李潜暗中轻叹，伸手朝旁边摆了摆：“皇叔一路劳顿，实在辛苦。来人，赐座。” 镇西王爷抬起头，一边说着话，一边竟是想要往上走。若不是周围御前侍卫目光咄咄，想必他是要跑去跟他这好侄儿挤挤坐一张椅子上？ 镇西王爷说话颠三倒四，让人听不出个中心来，可是他就这么一直说下去也不行啊――现在可是在上朝，全国还有多少大事没有商量呢！ 椅子被抬了上来，镇西王爷也没有客气，就这么一屁股坐了下去。 197.第197章 一团浆糊（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镇西王爷坐了下来，表情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大殿之中，文武百官私下里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李潜倒是不在意了的样子，对着镇西王爷说：“如今还有些事不曾与各位官员商讨，皇叔且稍候。”说罢，他抬头环视一圈：“刚才说到哪里了？” 一位文官踌躇了一下，站出来：“回圣上，刚才要讨论的，是朝中几个部门空缺。”他声音顿了顿，然后抬头说道：“东厂督主随先皇而去，如今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有人开口说了，后面跟腔的也就自然而然上来了。 “是啊，东厂督主一位空悬……” “原本李督主，不是有两位义子的？那如今督主之位空悬，是否李督主早有安排？” “……可按规矩，东厂总督一职位高权重，那两位……资格怕是不够的吧？” 见百官已经开始议论，李潜刚准备开口说话，却听之前坐在椅子上凄凄怨怨的镇西王爷突然开口：“姓李的老不死终于死了？” 这话一出，大殿之内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间。 “好事啊！”镇西王爷一拍手，抬头看向李潜：“侄儿，这还用想什么？直接解散了东厂便是！”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李潜眉毛一挑：“皇叔何出此言？” “你不知道，那李广贵历经两届帝王，手里可是攥着不少金银财宝！若是叔叔没有猜错，国库里的银子，都不一定比李广贵私库里的多！”镇西王爷的话直白，却暗中说穿了在场许多官员的心事。所以在他大赖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文武百官之中，竟无人阻止他。 “直接将东厂给解散了，李广贵那老头儿的财宝充公……一举两得的事情嘛。” 李潜轻笑：“那……东厂原本的事情，该交与哪个部门做呢？” 镇西王爷一哑：“东厂……是干啥的。” 李潜笑得风轻云淡：“东厂要做的事可是不少，比如皇叔，您其实是一个月前自西域快马加鞭赶来京城的，而非您所言，三个月前启程。这一点，便是早在一个月前您自西边出了城时，东厂便报告过来的。” 镇西王爷脸色一变，张口结舌。 而在场的文武百官，也同样瑟缩了一下。 东厂的存在，就是悬在他们每一个人头上的一把刀。无论他们私下里做了什么事情，东厂都会知道得一清二楚。光因为这一点，东厂便已经招人恨到不行了。 可是，李潜的话外之意，明显是不想直接将东厂解散的，所以在场众人，也再没有人敢提出解散东厂的意思。 “这件事我会有所考虑的，还有别的吗？”李潜温和问道。 百官中，另一人上前一步：“启禀圣上，还有锦衣卫一职尚在空悬之中。” 李潜点了点头：“关于朝中人员安排这件事，我会多考虑考虑的。” 就在李潜第一次坐在皇位上，与朝中百官商量着大周往后的走向时，郑寒却已经将李广贵厚葬。吉时已过，李广贵墓地封门已闭，空空荡荡的一块空地之上，郑寒手里攥着一封信正在发呆。 198.第198章 一厢情愿（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这封信，就是李广贵临终时，写给郑寒的遗书，它已经压在郑寒心里很久了，由于过于沉重，所以郑寒一直没敢打开来看。 仪式已经过去，所有人都候在不远处，等着郑寒随着他们一起离开。可郑寒让程锦带人在不远处等着，她想先静一静。 顺便，将这封信给看了。 程锦就在她身后十步之外，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轻叹了一口气，抄着手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郑寒的肩膀：“若是还没准备好，那就先留着吧。咱们得走了，前头有人禀报，镇西王爷今日进宫了。” 郑寒恍惚了一下，抬起头来：“镇西王爷？那个李自正？” 程锦点了点头。 郑寒知道这个人，她毕竟曾经被李广贵彻底训练过，整个大周上上下下所有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物，如今郑寒脑子里都门清儿。这个镇西王爷，其实并不是个需要格外注意的人物，毕竟这人智商有限，就算闹腾也闹腾不过天。 但是，他身份高贵，为人泼皮，脑子里跟有坑一样总是做出发神经病的事情来，反而让人防不胜防。就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如此巧合地出现在了京城，作为东厂的人，郑寒不得不心有防备。 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信塞回怀中，站起身来：“这么快就来了？前两日不是说还在桥县么。” 程锦摇了摇头：“暂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等回府之后，再详细问清楚。还有，今日是隐王……哦不对，是新皇第一次上朝，朝堂之上说了什么，咱们得问询清楚。” 他说完，转头看了郑寒一眼：“按理说，今日若不是义父下葬，你该是得顶替他老人家上朝的。毕竟往后你得是东厂总督，这种场合你照理得出现一下。” 郑寒苦笑一声，心中暗叹――他外公这是赶鸭子上架啊，不管她有没有这个心理准备，直接往她头上扣了帽子。她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先回了吧。”郑寒说道。两人齐齐往藏拙府的马车那里走去，一行人浩浩荡荡从京城边郊，回到了藏拙府中。 这一日，时间仿佛过得格外的快。无论是藏拙府，还是皇宫，都是一样的忙碌。未到黄昏，皇宫之中已经层层叠叠亮起了灯。 皇宫之中，储君所居住的地方，名为潜龙殿。原先这个宫里，是先太子所住的。但自从两年前先太子犯了事，被赶出了皇宫之后，这个潜龙殿，便空了出来。 当皇帝驾崩之后，李潜便搬到了这个宫内，一来他还未举行登基大殿，暂时不能搬到皇帝的乾清宫内，二来这里地方也宽敞些，方便李潜接待客人。 而今天，潜龙殿内接待了李潜成为储君之后的第一位客人――镇西王爷李自正。 “父皇驾崩，宫中理应受一年大孝，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皇叔见谅。”李潜对着李自正说道：“毕竟父皇头七刚过，酒肉也不方便拿出来招待皇叔，来，侄儿以茶代酒，为皇叔接风。” 说罢，李潜举起他面前的杯子。 199.第199章 一厢情愿（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自正虽然是个浑球，但也知道守守面子上的规矩。反正酒肉等他回房里照旧能吃，用不着在这里闹脾气不给未来的皇帝面子。 他笑呵呵举起面前的茶水，将这茶水当酒一般豪迈地灌进嘴里：“京城的茶就是不一般，就是拿泥巴冲水都比我那破地方好！你是不知道，在那个鬼地方，茶碗若是不盖盖子，都不敢摆在桌子上！”李自正表情夸张地说道：“用不了一会儿，这一碗茶里就得落半碗的灰进去！” 李潜陪着符合了两句：“皇叔镇守西域，乃是朝中栋梁。为国为民受了不少的苦，侄儿早听父皇提起过的。” 按理说，未来的皇帝恭维你两句，你顺着话头往下走就是了呗，可是这个镇西王爷不是个一般人，他一听李潜恭维他，反而兴头更胜，干脆皱着眉头开始大吐苦水：“为了大周，本王就是受点儿苦也是值得的。只是皇侄你有所不知啊，那个西边……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李自正咂巴着嘴，眼睛挤了半天，水汪汪一片望向天上新月：“本王日夜思念京城，思念这自小长大的地方啊。不怕你笑话，有时候本王半夜梦见了，都要坐起来哭一场心里才舒坦……” 李潜呵呵一笑，干脆不接话了。 李自正偷眼看向李潜，脸上表情一变，整个人顿时猥琐了起来：“不过，西边也是有些好处的。” “哦？”李潜挑眉一笑，一副但闻其言的样子：“侄儿不曾去过西域，倒是并不清楚许多。皇叔说与侄儿听听，西域的好处都有哪些？” 李自正啧啧两声，朝着李潜挤眉弄眼。李潜心中一跳，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来人啊，将丽娜喊过来！”李自正回头，朝着他自己的下人喊道。 李潜一听，立刻明白了过来，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个镇西王爷准备使美人计了。 李潜心中冷笑，眼睛浅浅眯了起来。他表情不变，可心中却开始怀疑起来――以李自正的智商，应该是没办法想到这里计策的，难不成李自正背后，还另有其人？ 没过一会儿，一个身着红色薄纱长裙，面上戴着同色面纱的女子，袅袅婷婷走了过来。这姑娘越是走得近了，周围呼吸声便越是清浅。 红衣女子竟是赤着脚来的，她一双白皙得犹如月光的脚，在脚步移动之中，于红纱之间若隐若现。雪白配着幽红，踩在石砖之上，惊艳得令人咋舌。 这美似玉雕一般的双足脚踝上，似乎是系着几根红绳，红绳上拴着两三个精巧的银铃，让这女子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小女子努尔丽娜，参见大周皇帝。”红衣女子一开口，声音便如月下清泉一般潺潺流淌，沁人心脾。她跪拜下去，一头如黑瀑一般的长发，顺着她线条美好的肩膀，软软滑落下来。 李自正已经笑得嘴都歪了，刚准备让人起身，却又想到这里不是西域，他身旁的那个人，才是说了算的老大。 他笑嘻嘻转过头去，看向李潜。 200.第200章 一厢情愿（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只是李潜并非常人，他心中早有防备，这女人来得甚是为妙。 “咳咳，丽娜啊，”镇西王爷假模假样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就别戴面纱啦。再说了，京城可不是西域，没有那么多黄沙要挡的。” 努尔丽娜躬身一福，看样子大周的礼仪也是学得极好。她举起双手，将面上的面纱解了下来。 红色的面纱滑过她的面庞，一时间，月光仿佛更亮了，周遭似乎被她绝色艳丽的面容压制下去，这样倾城的容貌，原来竟是有迫人的气场的。 她双眼明亮，将周围的灯火光亮收纳其中，幽黑却又似乎亮着光。额头饱满，目光顺着山根一路滑下，挺直的鼻梁带着异域风情，将双眼陈得有些微微有些凹陷。 人中之下，那一双薄唇红得动人，双唇微启之间，洁白皓齿若隐若现。 “丽娜不是说要跳舞给圣上看的吗？”李自正的一句话，将在场众人的魂魄从丽娜那里收了回来，她轻轻点了点头，接过身后人递上来的腰骨，目光带着一丝怯意，却又明若星辰一般看向李潜。 李潜不动声色看了看李自成，而后朝努尔丽娜点头。 鼓点轻轻拍起，而后周围乐声其作，扬琴悠扬，努尔丽娜纤手拍在腰间鼓上，最后那双玉雕一般的足在石砖上踏起了节拍。 潜龙殿里，宴席桌前，似乎突然在这仙乐之中，月光之下，开出一朵嫣红而迷人的罂粟花。 就连镇西王爷都看呆了，手里的茶杯悬了半天，却一口都没喝进嘴里。李潜暗中打量着那个跳舞的女子，以及身旁痴呆状的李自成，心中越发肯定。 这个努尔丽娜，镇西王爷以前并不认识，更不是他刚才所说的什么“打小看她长大”的义女。这个女人，一定是别人塞给他的。 而今日这事，也是别人安排镇西王爷来做的。 “怎么样，我这个义女，如何？”过了好半晌，镇西王爷李自正才回过神来，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赶紧扭头对李潜说。 李潜微笑着点了点头：“确实绝色。皇叔有此一女，果然是有福气啊。” 镇西王爷嘿嘿笑了两声，不等他再开口说话，李潜的下一句话便立刻接了上来：“既然是皇叔的义女，那么此次进京，侄儿定是会好生安排的。” 李自正一愣，然后点了点头：“丽娜自小在西域长大，确实不曾见识过我们大周京城的繁华。既然皇上有心，那么本王就替丽娜先谢谢皇上啦！” 李潜淡笑，举起手中茶杯：“来，侄儿再敬皇叔一杯！” ==== 皇宫之内，李潜忙活了一晚上就为了应付镇西王爷，而郑寒却在李广贵的书房里坐了一晚上，只盯着那封信发呆。 她终于将那封信打开来看了，里面的内容，让她心惊不已。 总而言之，这封信大约可以总结为以下几点： 首先，李广贵说，他给她留了一笔嫁妆，数额不大，也就能买下整个京城外加半壁江山而已。 201.第201章 一厢情愿（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其次，东厂要保住，若东厂保不住了，就退回李广贵老家那个小村子。李广贵在那里藏了点儿东西。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是些能将大周推翻了重建新政的玩意。 再次，要小心三皇子小心四皇子小心一切人……看不爽了要灭掉，看得爽了要收买。 最后――要活得开开心心，一切顺心顺意，若不顺心了，就别做下去了。 郑寒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整封信里的内容消化掉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重重吐了出来。她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月亮一脸的抑郁。 “外公……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写在这样一封信里，大赖赖丢在你桌子上？”郑寒无奈地对着月亮自言自语：“连我都想不到，这里面竟然写着这么多足以让我死个一万回的东西，我还就这么放在身边好几天……万一让别人看到了，外公啊，说不准你稍等一会儿，就能跟外孙女儿一块投胎啦……” 她愁容满面地多看了两眼这封信，而后将信举起来，放在蜡烛边燃烧。 这种能连累她掉脑袋的东西，还是尽早让它消失吧。 信在烛火的****之下，渐渐燃烧了起来。没一会儿，这样一封写着要命内容的信件，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只留下一小堆灰烬。郑寒站起身来，一脸愁容地在李广贵的书房里走来走去。 “外公啊……您说给我留了笔牛叉的嫁妆……那您是放到哪儿了啊？”她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说话说一半，其实您只是开玩笑的吧？” 郑寒叹了口气，又跑过李广贵平日里练字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此时，门外一声轻响，紧接着有人禀报：“主子，外头有人求见。” 郑寒正烦躁呢，语气便也不客气：“这么晚了，哪个不长眼的要见我？” 门外禀报的人声音一滞，半晌后颤巍巍地又开口了：“他说……说是……你李大哥……” 郑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还王大姐呢。” 门外一声轻笑，而后一个声音带着笑意传了进来：“瘸子李在渊，你认不认得？要不要见？” “哪个瘸子李在……卧槽！”郑寒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她被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连累椅子摩擦石砖发出刺耳的响声。 郑寒三两步走到门口，猛力将门一拉，门外，月光之下，果然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郑寒泪流满面。 ――我刚才是不是得罪新皇了？ ――外公啊，您说的那个造反的玩意儿，是藏在哪儿来着？ 李潜轻笑着，似乎并没有在意刚才郑寒的无礼，他朝郑寒点了点头：“能进去吗？” 郑寒赶紧让开身子，请李潜进门。李潜步伐缓慢，动作却一贯斯文优雅，他走进门里，往周围看了一圈。 “果然不愧是李公公的书房，品味着实不错。”李潜说着，扭头扫了一眼李广贵的书桌桌面，目光在一小堆灰烬上微微一顿，而后又不在意地将目光移开。 郑寒狠狠瞪了前来禀报的下人一眼，小声吩咐道：“快多拿几个蜡烛来！” 第239章 一厢情愿（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叹一口气，走回桌子边上，坐回到小凳子上，点了点头。 “这这这……这还得了！”胡老头吓了一大跳，赶紧将手里啃了一半的点心一丢：“皇上的女人，怎么对你献起殷勤来了！皇帝的东西，咱可不能动啊！是要掉脑袋的！” 沈孤城摇摇头，看着点心表情有点儿让人看不懂：“皇上没准备要这个女人。甚至可以说是避之不及……要不然，也不会把她丢给我。” 胡老头一愣：“这……算是皇上将这女人赏给你了？” 沈孤城失笑：“怎么可能！这毕竟是镇西王爷的‘义女’，无论是不是真的，皇帝都不可能怠慢了努尔丽娜。随随便便就将她赏了人，岂不是皇上在打镇西王爷的脸？” 胡老头想不明白，他摇了摇头，干脆不去想这么多东西，直接拿起筷子开始夹肉吃：“弄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不过你今儿也太不给那姑娘脸面了，若是往后这个姑娘真当了娘娘，给皇上吹枕边风要给你小鞋穿怎么办？” 沈孤城没有说话，他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 新月才上树梢，月光柔和，漫天的星星倒是更显醒目。 与此同时，郑寒与周麟刚刚从茶馆里出来。两人一前一后，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郑寒回头，借着月色看了看周麟的脸色，发现他此刻正有些怔忡。 郑寒有点儿心疼，周麟怕是正在消化她一个下午带半个晚上说给他的话。 “你还好么？”郑寒犹豫着开口问道：“我送你……回书院？” 周麟恍惚抬头，看着郑寒的眼神有点儿复杂，他摇了摇头：“我……自己走回去便是，这里离书院不远。” 郑寒开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见周麟有点儿落寞的背影，一时间又说不出话来。她曾经有过他此时的感受，原本以为，这世界上起码还有彼此一个血亲，可是到头来才知道，他们彼此其实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周麟就这么缓缓往回走了，郑寒站在原地，并没有去追。 “麟儿，下回我再来看你，你路上小心！”郑寒朝着周麟的背影喊了一声，周麟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 郑寒看着周麟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瞧不见他了为止。她心情也有些不好，干脆转身，直接上了马车，往藏拙府里去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多出来个西厂不说，就连郑寒两年来第一次再见周麟，也弄得有点儿不欢而散的意思。郑寒心中抑郁，进了藏拙府之后，原本往自己院子里走的，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而后双脚便忍不住拐了个弯。 她往李广贵的书房里走去。 李广贵不在了，他原本从来都彻夜亮着灯的书房，如今也冷寂了下来。在书房伺候着的下人们，因为了没主子伺候，平时也就负责打扫一下书房，此刻也各个休息去了。 郑寒走进李广贵的书房，熟门熟路找到火折子，将蜡烛点燃。她将灯罩给罩了回去，叹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整间书房。 外公啊……你所说的那些“嫁妆”，会放在哪里呢？ 第240章 一厢情愿（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一边看着周围的陈设，一边走到了李广贵平时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书房里原本有许多的灯盏，只是郑寒现在又不看书，便懒得将灯一一点亮。 房间里很暗，她独自一人坐在寂静的房间里，周围没有一点儿声音。她的目光顺着不远处的屏风一路看过去，屏风外的椅子下面，还放着那个她平时要跪的特制垫子。 桌子上，笔墨纸砚还摆在原来的地方，右手边上，李广贵平日喜欢用的那个精巧的烟斗，此刻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放在一边，却已无人使用。 郑寒叹了一声。她与李广贵虽然相处时间不久，平日里就算在一起，郑寒也要高度紧张，时常被惩罚，可是，李广贵这么一走，她却突然觉得空了起来。 仿佛本该有这么一个长辈，时时在她身后提点她，让她努力成长。可当她如今坐到了本该李广贵坐的位置上时，这个长辈却突然不见了。 她觉得有点儿慌…… 往后东厂都要听她指令，她做不好，该怎么办？再没有人会告诉她，这件事你做得对或错，也没有人会提点她，你应该再仔细考虑考虑。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却听门外响起脚步声。 刘伯是伺候李广贵好多年的老人，他自十来岁起，便卖身藏拙府，这一辈子，都再也没有出过一次藏拙府的门。因为他是在书房伺候的，所以刘伯整个世界，只有这书房院子里的一亩三分地。 刘伯就住在书房西头耳房内，习惯了晚睡，刘伯这日还是没有让自己睡着。他自床上坐起身来，习惯性地往窗外书房处看去。 然后，他就发现书房竟亮着微弱的灯光。 刘伯觉得奇怪，便披上了衣服，点亮了床头的烛台，而后举着这点儿烛光，往书房那里走过去。 “是刘伯吗？”郑寒听到了脚步声，扬声问道。 刘伯一听，是郑寒的声音，他慢吞吞推开了书房的门，脸上带着点儿笑，对郑寒行了一礼：“二公子，您这么晚了，还没睡么。” 郑寒摇了摇头：“睡不着。” 刘伯了然。他虽然只呆在藏拙府里，不过藏拙府毕竟是东厂的地方，所以对于外头的消息，他们还是清楚的很的。 今天是新皇登基大典，这位府里的二公子，想必是已经当上了东厂总督的位置了。 “二公子心情不好？可要老奴弄些茶水点心给您？”刘伯问道。 郑寒看着刘伯微笑：“不用麻烦了。刘伯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习惯了跟着督主一块作息，往日里此刻督主还在忙着公务，这一时半刻的，到了这个点儿老奴还是睡不着的。” “刘伯若是睡不着，不如过来，跟我聊聊天吧。”郑寒喃喃说道。 藏拙府的人，因各个签了死契，并且这辈子都不会出府，所以每一个都是安全让人放心的。郑寒现在心里不好受，便想找人说说话。 刘伯举着蜡台，走到了郑寒身边：“二公子想聊什么？老奴陪着您。” 郑寒指了指身边的座位，示意刘伯坐下。 第241章 一间暗室（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刘伯看了眼座位，也没有推辞，便走过去坐下。他只坐了一半，背脊挺直着，看起来十分恭敬。郑寒没有留意刘伯的动静，她只是垂着眼皮，安安静静坐在曾经李广贵坐的位置上。 她没有立刻说话，刘伯也没有催，片刻之后，郑寒长长叹了口气：“你说……东厂真的这么讨人厌么？” “外头怎么评价，老奴是不知道的。不过卖身来府上的，都没觉得日子过得不好。”刘伯说完，郑寒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们一辈子都不能出去，不怨？”郑寒轻声说道：“旁人家里，就算是签了死契的下人，每年也是可以有假，让他们回家去看看的。” 刘伯摇了摇头：“当初卖身时就已经说好了的，签下死契的时候也早有准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能有什么怨气？再说了，老奴这样的人，都是家里再没旁人了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没有什么牵挂的。” 郑寒眨了眨眼，点头：“……我现在，也没有旁的亲人了。” 她叹了口气：“刘伯，你与督主年纪差不多吧？” 刘伯点了点头：“督主刚建藏拙府的时候，老奴便头一批进府的。当时督主还不到二十五，老奴当初二十二三。” “我当了督主两年义子，其实并不了解他，”郑寒看向刘伯：“你能与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刘伯轻笑：“老奴只是个下人，不敢说有多了解督主。督主虽然不怎么与我们下人说话，可是待人却也和善。有一回，督主喝得有点儿多了，便在书房……就跟您现在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老奴说话。” “他说了些什么？” 刘伯抬头，似乎是陷入了回忆：“督主说……他本不姓李的，似乎是姓谭。后来入了宫，得了圣上喜欢，才被赐了皇姓，跟着姓了李。督主还说……他特别想老家，但是这么多年了，自打出来之后，便再也没回去过，老家是什么样，他都印在脑子里，却总是没有机会回去看看。” 郑寒眸光一闪：“他原本姓谭？” 刘伯点了点头：“是的，督主以前姓谭，老家似乎也是个村子，就叫谭家庄。” 郑寒低头，突然想起李广贵最后写给她的信上，似乎提到了他的老家——他说，他藏了一个可以推翻整个大周的东西，在那里。 郑寒疑惑，总觉得李广贵是不是在开玩笑。一个小村子里，能藏什么厉害的东西，可以直接推翻大周？她并没有多想这个……毕竟，她现在一点儿造反的意思都没有。 相比较之下，还是那些所谓的“嫁妆”，更现实一些。 东厂明面上的财产，已经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如果李广贵没有忽悠她，那么再加上那些被他藏起来的财产…… 郑寒浑身打了个哆嗦，觉得好像自己富有得有点儿危险。 先皇在床上病了那么多年，大周虽然在李广贵的把持下没有大乱，可国库却不可避免地一日日空虚下去。 如果李广贵的私人财产，确实比国库还要丰盈的话…… 第242章 一间暗室（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新皇登基，翻开账本一看，竟然自己一个皇帝手里的钱却少得可怜，他不可能没有别的想法。 郑寒心里一寒，然后抬头对刘伯说：“我累了，这就走了。刘伯也早点儿休息吧。” 刘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举起蜡台朝郑寒行了一礼：“老奴这就退下了。” 说罢，刘伯离开了书房，郑寒坐着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叹一口气，慢吞吞往外走去。 从书房往她所住的院子走，这路上要路过小花园。刚踏入小花园，郑寒的头便下意识往墙根边上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上看过去。 树上空空的，耳边也没有笛声，郑寒垂下双眼，挥开心头莫名的情愫。 === 第二天一早，郑寒便起了。往日里，她顶着个四品头衔，也只是个吃朝廷空饷的蛀虫，平日里除了完成李广贵交给她的事，也没了别的活儿要做。 可是如今，她已经是东厂的督主，那就不得不在五更时分就起床，惨兮兮去赶早朝。 收拾妥当，她坐着东厂的马车往皇宫里去。车子晃晃荡荡，她歪着脑袋又在车里睡了一个回笼觉，当马车停在西门口的时候，郑寒才猛然惊醒。 她下意识摸了摸嘴边，唔，很好，没有口水。下了马车，早秋的风一吹，郑寒竟打了个哆嗦。她缩了缩脖子，往皇宫里走去。 皇宫里不能行驶马车，她也没有李广贵那样的资历可以在皇宫里坐步辇，本来就年轻，她也不介意，便缩着脖子跟着茫茫官员大军，一块往光明殿里下步走。 她走了两步，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郑寒扭头看去，身边是沈孤城。 “怎么不多穿一点儿，”沈孤城上下看了看郑寒，微微皱了皱眉：“天要凉了，别被风吹出病来。” 郑寒木着脸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沈孤城也不介意，依旧走在郑寒旁边：“一会儿下了朝可有事？我跟干爹都觉着，得置办处宅子了，你大约会比我熟悉一些，陪我去看看地？” 郑寒白了沈孤城一眼：“我才来京城不到三年，你打小就在这皇城根下长大，怎么就我比你熟悉了？” 沈孤城见郑寒理他，眉眼顿时温柔了一些：“我不懂这些，就是想找你参谋参谋。你觉得京里还有哪处宅子不错，你比较喜欢的？” 这么一大早，郑寒脑子还有点儿昏昏沉沉没睡醒，她觉得有点儿奇怪：“你直接买现成的宅子？那不是别人住过的么？好歹也是正二品了，能不能有点儿出息的？” “地也会买，宅子也会自己建，只是这一时半会，得先找一处住下。”沈孤城微微低头，轻声说道：“毕竟我现在还住在六扇门里，不太好。” “哦。”郑寒点了点头，然后眨了眨眼：“诶？不对……你买宅子，问我喜欢的做什么？我喜欢的又不一定你会喜欢。” 沈孤城笑意更深，他唇角扬起好看的角度，深邃的双眸里星光点点：“你喜欢就好，总归是……” 沈孤城话没说完，郑寒便感觉到了周围的目光，她扭头往四处看了看。 第243章 一间暗室（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周围，所有路过他俩的官员，似乎都在往这个方向看。 郑寒的大脑渐渐被风吹醒，她不自在地让了让身子，离沈孤城远了点。 沈孤城不识眼色，立刻跟着凑了过来。 郑寒瘪了瘪嘴，无奈伸手推了沈孤城一把：“你走开点儿，别跟我站一块。” 沈孤城疑惑，眼神里似乎带了点儿受伤：“为什么？” 郑寒抬头翻了个白眼：“沈大人，你有点儿自觉好么？你是西厂的，我是东厂的，我俩现在按理说该势不两立才是，这么走一块算什么。” 沈孤城一听，顿时表情又自然了下来：“朝堂上的事情，跟咱们私下里不挨着。一会儿下朝了，我在西门等你。” 郑寒无奈，只好点头。她威胁地瞪了沈孤城一眼，然后走了开来。沈孤城看着郑寒的背影，轻轻笑着，也从善如流没有跟上去。 没一会儿，光明殿上，文武百官左右排好，渐渐安静下来。 时辰到了，内官口口传唱，皇上自内宫走来，坐上了龙椅。百官齐齐下跪，郑寒低着头，暗自里狠狠瞪了瞪眼，然后跟着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皇上的声音温和却又威严，隔着重重人群，在大殿中回荡开来。郑寒有一点儿恍惚，这声音传到耳朵里，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当她再抬头后，看见了黑压压一片脑袋顶那一端，穿着黄袍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时，一颗混沌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是的，那丫就是李潜没错了。 周围的百官都没有抬头，所有人都弓着上半身，龙颜不能直视，只是规矩。李潜一眼看过去，一片黑脑袋之中，一个白脸蛋就这么显露了出来。他刚一看过去，那张白脸蛋便又低下了脑袋。 李潜隐隐笑了起来——那是小寒。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周围安安静静，看起来平时若是日日上朝的话，也是没啥大事要议论的。正当郑寒以为这回上朝，就会是这么轻轻松松打扮好了，来皇帝面前晃一圈而已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启禀圣上，臣有事要奏。” 这声音刚一响起，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离着沈孤城不远的官员，看穿着的衣裳，似乎有从二品。 郑寒也只是好奇，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之后，便又缩回了脖子。反正她暂时没啥要说的，等这人说完了，等着下朝就好。那个方向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了这里，郑寒脑子里正在走神。 直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往郑寒这里看的时候，郑寒才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她瞪大了眼抬起头，只见李潜也正看着她，似乎表情有一丝犹豫：“这……” “圣上，东厂积威百年，很多账目都不清楚。如今天下一元复始，总该理顺京中各个部门的情况。臣以为，以东厂为先，最为妥当。” 郑寒这回听明白了，这是要查东厂的账？ 李潜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 第244章 一间暗室（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说得有理，只是这账由谁查为好？” “臣以为，以刑部领头为佳。” 郑寒原本不在意的，只是听到这一句，顿时就觉得不好了。 刑部？凭什么？这是要抄家还是做什么？ 郑寒皱了皱眉，往说话的那个官员看了一眼。那人她不太熟悉，似乎是……伍太傅？ 已经过气的老臣子，这个时候突然冒出头来，肯定不可能是自己的意思。他这是被人指使，非要来找东厂的麻烦？ “不妥。”李潜开口说话了：“不如这样，交给沈孤城负责，如何？” 皇上开口说话了，做臣子的肯定得听着，所有人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目光齐刷刷往沈孤城那里看过去。 提出意见的伍太傅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沈孤城，而后似乎停顿了一下，便又躬身说话：“还是皇上思量得周全，既然皇上决定将此事交给西厂，那便最好不过了。” 李潜点了点头，看向郑寒：“郑寒，你觉得呢。” 郑寒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外公刚死，朝中果然就有大批人对着东厂蠢蠢欲动。想查东厂的账，这大概只是一个先兆，如果此刻她软弱下来，基本上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个软柿子，往后谁都会上来捏一把。 可是，如今皇上也同意了查账，恐怕她要再站起来说不行，反而会遭人诟病。 “臣刚接手东厂，其实也对东厂的账有些不明白，”郑寒开口，看向李潜：“既然皇上有意帮着臣查账，那臣自然是感激不尽。” 一句话，将被查账变成了帮着查账，郑寒虽然还是要让人对东厂的账动手，可却占了个先机——东厂是老子的地盘，你是来帮忙查账的，别以为自己领了皇旨就自以为了不起！ 李潜点了点头：“这事尽快吧，东厂完了之后，便从品味高低开始查。一品最先，而后二品次之，以此类推。众爱卿可有异议？” 这句话一出来，郑寒明显感觉到周围开始骚动。大约这个伍太傅只是想将矛头对准东厂，却不想牵扯到了满朝文武。 不过话说回来了，谁想让别人查自己的账啊！就算是公家的，但谁又保证这账目上没有一点儿问题呢？ 郑寒心里偷偷一笑，觉得李潜果然不是个随便被人左右的人物。那个提出这一意见的伍太傅，估计此刻也开始后悔了。先不说将自己扯了进来，就单说这个想法，就已经得罪光了整个京城里的所有部门。 接下来，也没什么别的大事要议论的，郑寒走了一下神，便听见太监高呼退朝的声音了。她缩着膀子，尽量让自己不显眼，跟着人群一块有秩序地往光明殿外退去。 出了光明殿，郑寒抬头看看已经完全亮起来的天，这才松了口气。 查账，她一点儿也不怕。李广贵这样的人精，如果能让人从明面上的账上看出什么来，也算白活了这么多年了。再说，查账的人可是沈孤城。 想到这里，郑寒突然怔了一下——为毛她想到沈孤城，便觉得他是自己人呢？ “想什么呢。” 第245章 一间暗室（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正发呆，突然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她突然一抖，回头看过去，正遇到沈孤城一张俊脸。她似乎有种心思被看透的感觉，有点儿不自在地让开身子：“别动手动脚的。” 沈孤城一听就乐了，可看着郑寒绷着的一张小脸，也没有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像是根本不熟一样，一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直到走出了皇宫。 郑寒脑子里正想着事情，再加上东厂已经堆了一堆需要她看的文件，她心里有点儿着急，脚下步子便快了许多。没等她走向自己的马车，便感觉自己后领被人一拽。 “往哪儿走呢，”沈孤城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不是说好要陪我去看宅子么？” 郑寒翻过手来，想要挥开沈孤城的胳膊，却一时间摆脱不开：“谁跟你说好要跟你看宅子去了，哥忙得很，莫来烦我。” 沈孤城凑过头去，低声在他耳边问道：“烦什么？怕你们的账被我查出来什么？” 郑寒扭头，狠狠瞪了沈孤城一眼：“你能查出什么来？我们东厂清清白白，从来不昧良心！” 沈孤城见郑寒真恼了，也不再开玩笑。他松开手，人转个身走到郑寒面前：“那你还要烦什么？走走走，陪我看宅子去。” 郑寒一只手被拽住，她力气没有沈孤城大，就这么被拉着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周围还未来得及散开的百官各个看得眼都值了——这是什么情况？！ “沈孤城！你松手！听见没有！”郑寒小声喊着，沈孤城却装作听不见。她一边没命往外抽着手，一边左右看着周围的动静。 “再不松手，一辈子不理你！”郑寒脱口而出，却在说出这话的下一秒就开始后悔……这话怎么说得那么……暧昧？ 可就是这暧昧兮兮的话，却反而最有效。沈孤城立刻松开了手，转身低头看她：“你真不陪我看宅子去？” 郑寒退后一步，一边甩着自己手腕，一边嘀咕：“凭什么陪你去。” “真的……不陪我去？”沈孤城低头，额头差点碰到郑寒的脑袋。 郑寒又是后退一大步：“你干什么！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话说你一个人是不认路还是怎么的，为什么非要让我陪你看宅子！” 沈孤城直起身子，伸手一把将郑寒拉近了自己：“我只信你的眼光，你若不陪我，若是我被人宰了，或者买到凶宅，怎么办？” 这语气里有点儿可怜兮兮的意味，郑寒听得背上汗毛直竖，她抬头想要翻白眼，却一眼看到沈孤城那张带着点儿委屈的脸。 ……人长得好看真是赖皮，郑寒看到这张脸，顿时觉得骂人的话都要说不出口了。 “……我还有事，午饭之前一定要回府。你要去看哪里的宅子？” 沈孤城一听，脸上顿时绽放灿烂笑容：“你放心，我计划好了路线，一个上午能看三处宅子，若是没看到合适的，那剩下的咱们下回再看。” “还有下回？你……”郑寒瞪大了眼睛问道，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沈孤城揽住了肩膀，往他的马车那里拉去。 第246章 一间暗室（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两人离开之后，周围原本偷偷看着的官员，便立刻肆无忌惮地议论开了。 东西厂的头头凑到一块，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看那样子，两人互动竟然有点儿……暧昧。这一幕在官员之中造成了成吨的伤害，所有人都以为，东西厂势必势不两立，更何况西厂刚一成立，被皇上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查东厂的账，这更应该让两方水火不容才是。 可可可…… 众人议论纷纷，而在人群的边缘，一个男人望着郑寒和沈孤城离去的方向，表情若有所思。 郑寒坐上了马车，刚准备扭扭脖子找个舒服的位置窝下，然后闭目养神。谁知面前一暗，再抬起头来时，沈孤城竟然也坐了上来。 “你上来做什么？”郑寒疑惑，屁股坐稳了也不挪动。 沈孤城弯着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委屈。他见郑寒没有让出个位置的意思，便也干脆双手一撑，弯着腰看向郑寒：“我的马车，当然是上来坐啊？” 郑寒看着突然靠近的那张脸，整个人都要炸毛了：“你不是从来都不坐马车的吗！你的马呢？” “怎么说也是正二品了，更何况我又不是武官，若是次次都骑马上街，不太合规矩。”沈孤城一本正经解释道：“只是毕竟银子有限，我还得置办宅子采买下人，所以马车只好找人做了个不大的。”他说着，目光里带着隐隐笑意，朝郑寒眨了眨眼：“郑大人，劳烦您稍让个位置给在下吧。” 看了看这个比东厂的马车小了一大圈的马车，郑寒各种不自在，她狠狠瞪了沈孤城一眼：“那你坐，我骑马！” 说着，她就要站起身来。可面前沈孤城仿佛一堵墙一样竖在这里，郑寒要站起来，势必会撞进沈孤城的怀里。 “你让让。” “郑大人陪在下去看宅子，在下还让郑大人骑马，那让别人看见了，多不好。”沈孤城带着隐隐的笑意，说道：“在下这马车小，可总归是能坐下两个人的。” 他说着，将郑寒往面前一推，而后自顾自找了角落坐了下来：“若是郑大人觉着拥挤，那就坐在这里吧。” 郑寒黑着脸，看着沈孤城拍了拍自己的腿。她往另一个角落挤了挤，而后扭头不再理会沈孤城。 “不知道你发什么病。”郑寒小声嘀咕：“最近脑子抽抽了，还是鬼上身？原本是个木头，如今竟变成了个无赖，”郑寒说到这里，匆匆看了沈孤城一眼：“下回见你，我得带上些狗血，看往你脸上泼一次，你会不会恢复正常。” 沈孤城暗笑一声，也不说话。 追媳妇，总不能再冷着脸了。若是不加油，媳妇是长了腿的——会跑！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马车的门一关，将马车里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沈孤城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摊开来给郑寒看：“这是马上要去看的三个宅子的图纸，你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若是喜欢哪个，我们就先去看哪个。” 郑寒一脸嫌弃，随手翻了翻几个图纸。 第247章 一间暗室（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都一般……” 沈孤城摸了摸鼻子：“暂居之处，小一点也无所谓的。总归是比不过藏拙府，你别嫌弃。” 郑寒古怪地抬头看了沈孤城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你买宅子，总想问我的意见做什么？若你看中哪个宅子，我说不喜欢你就不买了？” “当然就不买了？” “为什么？”郑寒皱眉：“难不成你终于发现自己审美异常，决定相信我的眼光？” 沈孤城轻笑：“只是我想喜欢你所喜欢的，这都不行么？” 他的声音低沉，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似乎带着某种魔咒，传入郑寒的耳里，让她顿时觉得脸热。郑寒赶紧低头，装作看图纸，不再说话。 沈孤城看着郑寒的脑袋顶，一脸温柔。 郑寒一边看着图纸，心里一边翻滚起来。 沈孤城……不会是真的喜欢她吧？ 这有点儿惊悚啊！ 一但这样想了，郑寒便的脑子里便越来越乱。很多细节冒了出来，让她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旁边沈孤城还在咫尺之间坐着，郑寒觉得他就像一个巨大的光源，让人不得不注意到。 “看好哪一个了吗？”沈孤城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郑寒的耳边，惊得郑寒一跳。她胡乱抽出一张，往沈孤城怀里推，顺道手里用了点儿力气，将沈孤城推远了一点：“这个……” 沈孤城看了看那张图纸，点了点头。他朝外头喊了一声：“麻烦先去棕柳胡同。” 没一会儿，马车稳稳停在了棕柳胡同口，胡同有点儿窄，马车进不去。车夫将马车停稳之后，对马车里说了一句：“主子，里头进不去，麻烦主子下来走。” 郑寒一听，如临大赦。她一把推开沈孤城，推开马车门便要往下跳。沈孤城虚扶了她一把，却感觉她像是个滑溜溜的鱼儿一般，一下子没抓住。 “快点快点，爷忙得很。”郑寒虚张声势地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往胡同里走。沈孤城暗暗一笑，也不介意，便跟着走了下来。 “在哪儿呢？”郑寒问道。 沈孤城朝巷子最里头指了指，郑寒率先往那个方向走去。 她的步伐很快，好像屁股后面有狗要咬她一样，心里慌慌的，却不知道为何自己这样心虚。沈孤城腿长，无论郑寒走得再快，他都能跟在后面，离她不远不近，正好一臂的距离。 宅子确实不大，可看起来倒是精致得很。据说原本是朝中某个大员的独女嫁妆，可这姑娘嫁得不好，才去了夫家不到五年，就要开始变卖嫁妆了。 郑寒左看右看，一边听着肩客介绍，一边刻意离沈孤城远远的。沈孤城看着郑寒的背影，若有所思。 肩客原本以为遇到了大主户，所以介绍得格外卖力。可一圈逛下来，他竟有些泄气了。这两位客人到底是有没有心真的买宅子？怎么一个支支吾吾，一个神游天外，各个都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肩客无奈，只好再接再厉：“两位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若是买了这宅子，可以找工匠再做改动的，总归能满二位的意。” 第248章 一间暗室（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点了点头，用肩膀蹭了蹭郑寒，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怎么样？可以吗？” 郑寒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步，没有抬头去看沈孤城，开口问向肩客：“瞧着不错，只是没见着库房？若是买了这宅子，一些暂时用不着的东西，该往哪里放？”、 肩客立刻应声：“是小的糊涂，竟忘了介绍这个。您二位算是问着了，这间宅子还有个特点，旁的地方都没有。”他说着，带着郑寒和沈孤城往主卧去了：“这间宅子，最为精致的，便是这主卧院子。这楼往上数有两层，其实，往下数还有一层。这下面的一层，从外面看是完全找不出来的，这是以前的主家花了大价钱，专门请工匠做出来的。” 他说着，带着郑寒和沈孤城往卧室的床边走去：“二位请从这里走。”他说着，将床边的一块壁画敲了敲，而后壁画一动，居然像一扇门一样幽幽打开了。 郑寒睁大了眼睛：“原来还有密室啊？” 她说着，歪着脑袋拿过沈孤城手里的图纸，看了半天：“可是从外面看起来，这里并没有突出来啊？如果壁画后头有个库房，那不可能在图纸上看不出来的。” 肩客客气地笑着：“二位请看，”他说着，将壁画那扇门完全打开：“这里并不是一间库房，只是一个向下走的走道。真正的库房，在整间宅子的下面。” 郑寒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脚步一顿，豁然开朗。 沈孤城跟着肩客往下走，却发现郑寒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了郑寒一眼：“怎么了？”、 郑寒回神，立刻摇头，跟了上去：“没什么。” 三人顺着窄小的走道，往下走了大约有三四米。肩客将蜡烛点上，而后面前豁然开朗。一块足可以住五六人的大空屋子，便出现在了眼前。 “这间库房，想必再多东西，也能装下了吧。”肩客说道。 “可是，若是我有什么大件家具，想要搬进来，那不是很麻烦？”郑寒问道。 “这个您不用担心，若是有大件要搬，床那个位置可以搬开，下头一掀，这个门就变大了。”肩客说完，又看向沈孤城。 而此刻，沈孤城正看着郑寒。郑寒表情有些若有所思，沈孤城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他很想开口问她在想什么，可是想到如今他们的身份，又迟疑着没有开口。 他想要了解她的一切，可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整整一个上午，郑寒都陪着沈孤城看宅子，果然赶在了中午之前，将三处宅子都看了一遍。郑寒瞧天色不早，说要回府去了，沈孤城本想留她一块吃饭，却被郑寒拒绝。 “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郑寒对沈孤城说道：“你请客吃饭这种事，若是没有旁事，我还能推脱？下回吧，我现在得回府了。” 沈孤城无奈，只好先送郑寒回府。他看着郑寒匆匆往回走的背影，心里有点儿无力。 郑寒刚一踏回府里，程锦便阴阳怪气凑了上来。 第249章 一间暗室（九）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这回自还跟沈大人在京里晃呢？知不知道外头说你什么？” 郑寒不想理他，她一门心思想要去李广贵的书房，找找有没有暗门通向地下。刚才那个宅子提醒了她，郑寒之前一直想岔了——以李广贵这样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不在藏拙府搞点儿暗室之类的地方？ “管他说什么……”郑寒闷着头往李广贵的书房走去：“让让让让，我还有事呢。” 程锦抄着手：“东厂的日报我看过了，拣点儿重要的说与你听，你听不听？” “听，边走边说。”郑寒脚步不停。 “镇西王爷带回京里的那个‘义女’，皇上有意封她为县主，这是其一。”程锦说道。 郑寒抬头看了程锦一眼，而后点头回应：“与我估计的差不多。皇上不想受了这个美人计，也只有这个法子最稳妥了。一来不得罪了镇西王爷，二来这个女人成了他名义上的妹妹，镇西王爷的主意也打不到后宫里去了。” “嗯，就是这个理儿。”程锦点头，接着说道：“还有个大事——据探子报，三皇子似乎回京了。” 郑寒脚下一顿，整个人停了下来。她皱着眉转身，看向程锦：“三皇子进京了？什么时候？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程锦耸了耸肩：“皇帝驾崩，消息才往东边传。按理说，等传到了三皇子耳朵里，已经得过去大半个月了。三皇子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如今该是刚刚起身前往进京的路上。可东边的探子却说，三皇子一行人确实正老老实实走在进京的路上，可是那一行人里的那位‘三皇子’，似乎并不是三皇子本人。” 郑寒低下头来，片刻之后继续往前走着：“还有么。” “还有……”程锦抄着手，对着郑寒猥琐地笑了一笑：“据探子报，西厂沈孤城好像是个断袖。” “啊？”郑寒猛然一听，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向程锦：“谁说的？” 程锦哈哈大笑，指着郑寒的鼻子差点喘不过气。郑寒气恼得不行，伸手就去打程锦的脑袋：“别笑了，快说说怎么回事。这消息从哪里传出来的？” “京中百官起码有一大半都信了这事！就光今天早上，就有人瞧见西厂巡察使，跟东厂总督在拉拉扯扯！啧啧……你说这位皇帝新贵，他是个断袖也就罢了，还口味独特，喜欢太监……” “死太监你玩我！”郑寒终于恼羞成怒，逮住程锦掐他的脖子：“让你胡说！” “这不是杂家胡说呀，是这么多人看见的！”程锦笑呵呵闪开郑寒的毒手，继续说道：“这种八卦从你这里传出去的，谁叫你俩在外头也不注意着点儿！” 郑寒刚想反驳，却喉头一噎，说不出话来。 沈孤城的行为确实有点露骨，她都受不了了，还不能让别人说了？ 真是烦躁！ 郑寒狠狠瞪了依旧在笑的程锦一眼，三两步走进李广贵的书房里，回手“砰”地一声，大力将门给关了起来。 第250章 一场误会（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找了一个多时辰，几乎将整个书房的所有地砖都数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哪里有问题。她站在书房中央，终于叹了口气。 看起来，这份“嫁妆”还真不好找，说不定李广贵就是在忽悠她而已。 郑寒愤愤坐回到椅子上，而后又突然笑了起来。 这么急着找嫁妆做什么？她又不是急着要嫁人！郑寒笑话自己想得太多，抬头看着天花板长长舒了口气——既然一时间找不到，那就索性顺其自然好了。 作为东昌总督，她的事情已经这么多了，还花心思想这些…… 郑寒有点儿羞愧，干脆出了书房，将这件事情完全甩在了脑后，忙自己的正事去了。 人一旦忙起来，脑子里就会变得很充实。当郑寒从一堆公务之中再抬起头时，天已经渐渐暗了下去。 “小寒，还在忙么？” 郑寒抬头，原来是程绣端着饭菜往她的书房里走。郑寒伸直了腰，扭了扭脖子：“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都怪我今天浪费了太多时间。” 程绣摇了摇头，将托盘中的清粥小菜放到了书桌上：“也没人催你非要今日将事情做完呐，得注意休息才是。” 郑寒闻到了粥的香气，这才觉得肚子空空。她笑着端起碗，将粥放在鼻子底下深深吸了口气：“好香……若不是你端粥过来，我都忘了今日我只吃了一顿饭。” 程绣睁大了眼睛：“怎么，中午你与沈大人出去，没有在外面吃东西吗？” 郑寒一顿：“你怎么知道中午我是和沈孤城出去的？” 程绣这才想到自己说漏了嘴，她伸手掩了掩唇，而后小声说道：“我哥……告诉我的。” 郑寒佯装生气：“哼……看来外公定的规矩果然是对的，以后你跟程锦还是半个月见一次的好！” 程绣双手合十，朝郑寒求饶：“莫要生气，我们这不都是关心你嘛……” 郑寒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一点儿小菜，撒在粥上，而后喝了一口。粥的香气混合着小菜的脆爽，一并被郑寒含在口中，暖暖地流到胃里。腹中终于有了食物，郑寒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沈孤城要看宅子，偏偏要喊我陪在。往日怎么不知道他竟是个没主意的，这么大的人了，选个宅子都选不定。”她随意说了一句，而后继续喝一口粥：“这粥不错，是谁煮的？我一会儿还要一碗。” “有的有的，瑶柱粥管够。”程绣悄悄偷看郑寒的脸色：“小寒，你觉得沈大人这个人……怎么样？” 郑寒夹着小菜，漫不经心回道：“什么怎么样？” “就是人品啦，样貌啦……”程绣小心翼翼问着：“还有性格什么的……怎么样？” 郑寒挑眉：“这有什么怎么样的？不就是这个样喽……晚上你也喝的这个粥吗？挺好喝的，帮我去赏赏厨子。” 程绣皱了皱眉，干脆挑明了直说：“别岔开话题，问你沈大人的事呢！” 郑寒无奈，只好叹一口气，将碗放下：“绣儿，你到底想问什么？” 第251章 一场误会（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绣自己也是个黄花大闺女，骤然问起别人家搞对象的事情，确实也让她有点儿难为情。但是想到哥哥对她说的话，又想到这关乎于郑寒的终身大事，她最终还是攥了攥手帕，硬着头皮继续问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沈大人与你相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小寒，你毕竟是个女子，对于沈大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没有觉得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郑寒眨了眨眼，低下头去：“是你哥让你问的？” “也不完全是，”程绣轻叹一口气：“我们都知道，你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太监’，若不是沈大人，你以后也会嫁给别人。”她声音更轻了些，身子向前倾着：“咱们女人，总归是要找个归宿的，不是吗？” 郑寒勾唇，挑眉朝程绣一笑：“我如今有钱有权，自己便是自己的归宿，想那么远做什么。” 程绣听言，几乎有点儿动怒了，她拿着手帕的手在椅子扶手上一拍：“小寒！” “好好好……我的绣儿姐啊，你怎么跟老妈子一样了！”郑寒无奈，赶紧举手投降：“不过话说回来，你自己都还没找到归宿，却要想我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戏的事情，不觉得有点儿奇怪吗？”她说着，伸手托住自己的腮：“不如你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程绣泄了气，她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声音有点儿闷闷地：“我？我还能怎样……在这藏拙府里呆了十几年，想必往后也要这么呆下去。反正也这么大了，往后就算遇不到合适的人，我也认了。如今就想着，你若是嫁人了，我干脆就当你的陪嫁丫头好了……” “呸呸呸，咱们绣儿姐这么好，怎么会遇不到合适的人！”郑寒眼珠子一转，突然笑了起来：“绣儿姐，不如咱们找时候再出去一趟？” 一听能出门，程绣兴趣立马就起来了，她抬头，看向郑寒：“去哪儿？” “去月老庙啊！”郑寒兴致勃勃地说道：“城西月老庙不是很灵验的么？咱们一块去，写上许愿签子，用红线拴上福橘往月老庙门口的树上丢……据说丢上了树，月老就能看见。” 程绣眼睛里闪烁出了点儿光，她似乎有点心动，可又有些犹豫：“这……” “这什么这！”郑寒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就这么定了！我手里的这些事情大约今儿做不完，等明天解决掉了，咱们后天就去！” 程绣看着郑寒这样兴致勃勃，也笑了起来：“还说你不急呢，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还不是想求个好姻缘？其实吧，我觉得沈大人也不错，我哥说了，他两三年前就喜欢上你了。” 郑寒一听，脸上有点儿热：“听你哥瞎说……粥我还要一碗！” 程绣看着郑寒有点儿红的脸偷笑，她知道郑寒害羞，也不再打趣她。她站起身来，往书房外头走去：“好啦，我去再给你盛一碗……喝完了粥，要早点儿回去休息，知道吗？” 第252章 一场误会（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打发走了程绣，再低头看案卷时，却有点儿心不在焉。程绣的话在她心里投下了一个小石子，泛起了点点涟漪。她的脑海里闪现出沈孤城的身影，他对她笑的样子，对她吹笛子的样子，亲她额头的样子…… 当桌上的蜡烛突然爆了个响，郑寒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已经对着发呆了好久的案卷，郑寒终于放弃了抵抗，干脆将案卷往面前一推，起身开始做操。 等一会儿程绣端粥过来，她再喝上一碗，就回屋睡觉！ === 第二日一早，郑寒在五更的时候自然就睁开了眼睛。她迷迷糊糊望着床帐顶好一会儿，才终于接受了自己竟很快适应了这个新的生物钟的事实。 她无奈爬起来，伸手朝自己的胸部狠狠抓了抓，而后看向床脚那一叠摆得整整齐齐的白绫，她无奈低头看向自己的胸部。 天天勒得这么紧，怎么还是长这么快？不该勒回去了么？ 再过几个月，郑寒就要十八岁了。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干瘪瘦弱的小丫头，这两年多来，藏拙府的精致饭菜不仅仅将她养得个子长高，更让她皮肤白皙柔亮，身材玲珑有致。若不是她装的是个太监，否则早就会被人怀疑起性别来。 看着自己波涛汹涌的上半身，郑寒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反而希望自己身材继续干瘪下去，这样一来，倒是少了她许多麻烦。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秒钟，郑寒便认命地伸手捞过那叠白绫，开始熟练地往自己上半身勒。 更衣洗漱妥当，郑寒匆匆喝了碗粥，便坐上进宫的马车。天还未完全亮，她便已经行在入宫的路上了。 马车一顿，闭目养神的郑寒便睁开了眼睛。她探头看了看，马车照例停在了皇宫西门口。她跳下了车，缩了缩脖子，一边与各位差不多时候来的同僚打招呼，一边抄着手木着脸，随着上朝的大军往光明殿走。 如果脖子上挂个工牌，光明殿门口装个打卡机的话……这就更像上辈子上班一样了。郑寒一边走着，一边脑洞大开。 那边脸上笑眯眯的工部侍郎，就是行政部的办公室主任，边上跟着一块走的礼部尚书，大约就像是公司工会的主席……而那边昂首挺胸一个人走得最快的翰林学士……大约就是总裁秘书？ 郑寒想着想着，唇角便勾起一抹弧度。她晃晃脑袋，缩着手继续往前走。 如果大周真是个公司的话，那么……沈孤城又是什么？ ……保安队长吧？ 想到这里，郑寒差点儿就要笑出了声，她想象着沈孤城穿着上辈子保安的衣服，腰间的雁翎刀变成了电棍，背着手耀武扬威地走来走去…… 不对……如果按照这个设定来说，李潜岂不就是总裁？ 郑寒想到这里，脑子里突然冒出“霸道总裁爱上我”这七个硕大的字。她被自己雷得打了个哆嗦，然后赶紧甩头甩开这个古怪的念头。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臣，有事启奏圣上……” 第253章 一场误会（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东厂原本就是个特务机构，但凡有点儿什么事，都是要私下里禀报皇帝的。所以上朝对于郑寒来说，只是走一个过场。 她偷偷将下巴收拢，低头打了个哈欠。走神走了好一会儿，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接近尾声了。她的余光里，看见众官员已经开始下跪，这才反应过来，大约已经退朝了。她赶紧跟着往地上利落一跪，恭送皇帝离开光明殿…… 总算结束了。 郑寒站起身来，趁周围人不注意，赶紧扭了扭僵直的腰背。她随着大流开始往外走，却被人拍了拍肩膀。 “今天再陪我去看宅子吧？” 这声音不大，却将郑寒吓了个七窍生烟。她猛得往后一让，瞪大了眼睛朝后头看过去。在她身后，沈孤城似乎也因为她的大动作而顿住，看着她眨了眨眼。 “怎么了？”沈孤城问道。 郑寒原本发散了一个上午的思绪一瞬间彻底回拢，她的余光扫向四周，果然发现已经又有不少官员偷偷往这里瞧了。 不能再让绯闻满天飞了，她要保住她的名声！ “沈大人……”郑寒一脸严肃，皮笑肉不笑地朝沈孤城拱了拱手：“在下今日有些公务要处理，恐怕帮不了沈大人了。” 沈孤城疑惑地看着郑寒，眼神里写满了疑问。郑寒几乎能从他的眼神里解读到他的意思，可是她并不想回应。 她赶紧回身，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沈孤城微微皱了皱眉，三两步跟了上去，想要伸手抓住郑寒的肩膀。可也不知道郑寒是不是后脑勺上长了眼睛，竟然头也没回，就这么直接闪过了沈孤城的爪子。 他看着穿着官服，却在一众大臣里仍旧显得娇小的那个丫头，好似屁股后头有狗追着一样，脚下抹油快速溜走的背影，他心里微微一疼，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她在躲他？ 为什么？ 郑寒一路竞走，想要跑却知道不合规矩，就这么纠结了一路，直到窜出西门，坐上了藏拙府的马车里，这才松了口气。 “快走快走！”郑寒对着车夫说道：“赶紧走！” 车夫不明所以，却还是应了下来。郑寒偷偷掀开窗帘的一角，露出一只眼睛往外头瞧，当她确定了后头沈孤城没有追上来之后，她心情略有些复杂地咬了咬下唇。 沈孤城出了西门时，果不其然已经看不到藏拙府的马车了。他胸口有点儿闷，没法子只好上了自己的马车。 “主子，今儿先去哪儿？”车夫似乎看得出沈孤城心情不佳，可是还是问了一句。 “哪儿都不去，直接回六扇门。”沈孤城的声音有点沉，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车夫心中疑惑，不是说今儿早上还得看宅子的么？怎么这会子又不看宅子，直接回六扇门了？不过这话他不敢问出口，主子说啥就是啥，他缩了缩脖子，驾着马车往六扇门去了。 回到六扇门，沈孤城沉着脸下了马车，往院子里走。他刚一推开门，胡老头的脑袋便立刻冒了出来。 “回来啦！”胡老头高声招呼了一声，而后又立刻朝他挤眉弄眼。 第254章 一场误会（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看着胡老头的表情，觉得有些奇怪：“干爹，有什么事？” “里头！那个！那个！”胡老头憋着声音，小声提示道：“那个女人又来啦！” 沈孤城挑眉，跨进了院子里。他人还未走到门里，便先闻到了一阵香气。这香气很是熟悉，沈孤城立刻知道了里头是谁来了。 “沈大人，”那个软得让人骨头都要酥了的声音响了起来：“上朝辛苦了。” 沈孤城进了屋，看着坐在厅中央，那个跟整个宅子格格不入，穿着一身红色胡服的女子，拱手行礼：“见过县主。不知县主光临，沈某怠慢了。” 努尔丽娜轻轻一笑，站起身来袅袅走向沈孤城：“不知沈大人是否有空？” 沈孤城轻轻皱了皱眉，他转头看了胡老头一眼，原本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插嘴的胡老头，此刻立即一绷腰板：“我后头还炖着鸡，你们慢慢聊，我得去悄悄。” 说罢，胡老头立刻脚底抹油，溜了个痛快。沈孤城见他临走之前，还贴心地将门给关上了，顿时觉得无奈。 “丽娜姑娘，您现在贵为县主，若是有什么事情，大约能帮你的人，会有很多。”沈孤城直言，也不怕得罪了努尔丽娜。 他现在是正二品，虽然努尔丽娜变成了皇帝名义上的妹妹，可是按照品级来说，沈孤城的官职并不比努尔丽娜低。 更何况，努尔丽娜只是一个被皇帝无法处置，只好丢了个名头的“空壳县主”，而沈孤城，却是如今皇帝身边的新贵，手握真正实权的京中大员。 努尔丽娜似乎猜到了沈孤城会推脱，她也不恼，只是低头，表情落寞。 “不瞒沈大人，丽娜如今在京中，除了义父与皇兄之外，再无相识的旁人。义父日日见不着人影，丽娜也不好意思打扰他老人家，而皇兄……就更不可能抽出时间来陪丽娜了。”她说着，抬起头来看向沈孤城，眼中似乎还有隐隐泪光，看起来楚楚可怜：“丽娜远离家乡，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中惶恐，却满腔愁思无人倾诉……” 她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丽娜在家中，有个哥哥。打小起，哥哥便是最疼丽娜的人。沈大人与哥哥年纪相仿，丽娜每每在沈大人身边时，便最有安全感……丽娜也知道，自己打扰了沈大人，或许已经惹得沈大人不快了……可是……” 沈孤城看着已经开始掉眼泪的女人，心中无奈，却不得不放轻了语调。 “县主不必自哀，既然皇上封您为县主，那么京城便是您的家。您……还是尽早习惯在这京中生活为好。” 努尔丽娜抬起头来，眼眶里的泪光闪烁，她上前一步，伸手抓住沈孤城的袖子：“沈大人，丽娜不与您拐弯抹角，丽娜的这个县主，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恐怕沈大人比丽娜还要清楚。您说让丽娜当京城是家，可是丽娜又能在京城这个家里呆多久呢？” 沈孤城一顿，抬头看了眼努尔丽娜。 努尔丽娜凄凉一笑，转身坐回到椅子上。 第255章 一场误会（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自古以来，所谓县主郡主，所谓皇室公主，若不能尚个好驸马，那么下场只有一个，便是成为和亲的工具。丽娜本就不是什么正统皇室，如今又被安上了这个名头，往后还能有什么好去处？”她一边说着，腮边的泪一边拼命地流。她抬起头来，用那绝望而又期盼的目光看向沈孤城：“如今到了这一步，丽娜不如厚着脸皮跟沈大人直说了……丽娜不甘成为和亲工具，不想再流浪他乡。丽娜在京中，只认识沈大人一人，而沈大人的人品，丽娜也知道得清楚。若是沈大人不嫌弃，丽娜求沈大人收留丽娜！” 沈孤城一惊，不等他说什么，便见努尔丽娜往他面前走来，撩起裙摆，似乎就要跪在他的面前。沈孤城立刻伸手，将努尔丽娜往上一拽，生生阻止了努尔丽娜向他行礼。 “县主这是做什么！” 努尔丽娜泣不成声，已经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沈孤城长长叹一口气，也知道努尔丽娜说的都是实话。 只是，她的期望，沈孤城怕是不能答应的。 “县主，既然您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那么沈某也不敢有所隐瞒，”沈孤城心里一横，干脆直说：“您的心意，恐怕沈某无法回应。沈某如今虽然孑然一身，可是心中早有所属。这一生，沈某早已确定，除了那一人，旁人绝不可能。” 努尔丽娜止住了眼泪，抬头怔怔看向沈孤城。她认真地辨认沈孤城面上的表情，见他一脸的坚毅和认真，心里渐渐彻底冷了下去。 她缓缓停下了抽泣，伸手用袖子拭擦掉脸颊上的泪水，而后幽幽一叹：“其实丽娜心中也有分寸，以丽娜的身份，或许沈大人是看不上的。丽娜也自知配不上沈大人，可只要能不再漂泊，就是做沈大人的侧室，丽娜也心甘情愿。” 沈孤城皱眉，摇头坚决地说道：“可是，在下不情愿。属沈某直言，沈某心中的那一人，对沈某来说，是此生怠慢不得的。沈某只有一直拼了命去努力，才有期望有朝一日配得上她。用侧室来侮辱她……沈某绝不可能办得到。” 努尔丽娜怔怔看着沈孤城，眼里的泪无声地滑落。沈孤城不再看努尔丽娜，房间里一时间寂静得如同死水一般。 沈孤城再没有解释什么，只要努尔丽娜不开口，他也不出声。如今只有让努尔丽娜自己想通，别的都不用管。 他不怕努尔丽娜，毕竟现在来说，十个努尔丽娜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不可能比一个沈孤城重。她若是皇帝的亲妹妹，那说不准沈孤城还会觉得事情难办，毕竟皇上若是真的心疼自己妹妹，下一道圣旨赐婚，沈孤城也没了办法。 可是，努尔丽娜原本就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累赘，沈孤城相信皇上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来离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呵呵……是丽娜愚蠢，想出来这样一个强人所难的主意。”过了好久，努尔丽娜才再次幽幽开口：“不过，丽娜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沈大人果然如丽娜所料，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子。” 第256章 一场误会（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努尔丽娜说着，狠狠擦干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丝强笑，对着沈孤城说道：“既然沈大人不愿，那丽娜也知道进退。只是最后，丽娜有一件事想求沈大人……” 沈孤城看向努尔丽娜，竟也觉得这背井离乡的女人有一丝可怜，他声音缓了下来：“县主请说，若沈某能帮，定然相助。” 努尔丽娜双眼带着微红，脸上还有着隐隐泪痕，她婉转轻柔的声音里带着意思鼻音，轻声说道：“女儿家，这辈子还有旁的什么指望么？特别是像我这样的无根浮萍，这一生的命运，并不握在自己的手里。沈大人，丽娜听说京城有一处特别有名的月老庙，丽娜想去求一求，好让自己往后能遇到真心待我之人。”她说到这里，抬头用期许的眼神看向沈孤城：“不知沈大人可否带丽娜去那月老庙一趟？不会耽误您太长的时间，只要半日便可……” 沈孤城抿了抿嘴，看到努尔丽娜的表情，终于无奈点了点头：“好吧，若只是这一个要求，那么沈某便答应了。” 努尔丽娜表情缓和，似乎终于松了口气。她站起身来，朝着沈孤城深深一福：“丽娜多谢沈大人。明日午后，沈大人可有时间？” 沈孤城垂着眼想了想，好像明天下午确实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又想到既然答应了努尔丽娜，那么早晚都要带她去月老庙，既然推脱不得，那么早去早轻松。 他点了点头：“明日午后无事，在下去县主府接县主去月老庙。” 努尔丽娜一听，又是深深一福：“丽娜多谢沈大人……那么今日，丽娜也就不打扰沈大人了，这就先回去……”她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沈孤城：“对了，丽娜手里有义父所赠的一所宅子，原本是刚进京时，义父让丽娜居住的。只是如今丽娜被皇兄封了县主，便有了县主府，这宅子空了下来。丽娜想还给义父，义父却说这是丽娜私产，可以随便丽娜处理……” 她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打子纸：“这宅子地方不错，离梧桐巷挺近。丽娜想着，沈大人似乎还没有暂居之处，恐怕选地建宅，还需要一段时日。不如沈大人先暂且住在这里……这是宅子的房契地契……” 沈孤城微微皱了皱眉，没等努尔丽娜说完话，便站起身来摆了摆手：“此事无需县主费心，沈某自有打算。既然镇西王爷说，这宅子是县主的私产，那么沈某暂居此处也不方便，总归会落人口舌。” 努尔丽娜一听，目光黯淡了下去。她缓缓将伸出来的手缩了回去，低头轻声说道：“……也是……还是沈大人考虑得周全。” “时候不早了，沈某送县主出去。”沈孤城不再看努尔丽娜的表情，率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推开了门。 门外头，胡老头的脑袋一闪而过，沈孤城无奈地朝着那个方向摇了摇头，而后回头看着努尔丽娜，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第257章 一场误会（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努尔丽娜身影瘦弱，步伐轻缓走出了门。她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一直安静地离开院子，坐上了回县主府的马车。 等马车起步，沈孤城便回头回了院子里，伸手将门一关，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远处的树边上，胡老头鬼鬼祟祟的身影立在那里，嘴里是不是啧啧两声。 “作孽哟……作孽哟……”胡老头看这沈孤城，眼神复杂：“你这个小子，早晚要受报应的！” 沈孤城不明所以，又觉得哭笑不得：“干爹，你嘴里嘀咕着啥呢。” 胡老头愤愤抬头，看着沈孤城半晌，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最终没说出口。他叹了一口气，嘴里砸吧了一下：“说起来，这个女的也挺可怜的。你话说这么重做什么！” 沈孤城眨了眨眼，伸手抓了抓头，一脸的无辜：“我说话重么？” 胡老头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沈孤城，半晌又憋出一句来：“人家哭得这么可怜，人长得又这样好看，如今远走他乡独自在京城无依无靠的……一个女孩子家家，得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开口对你说那些话？啊？你倒好了，一句比一句戳人心窝子！也不怕报应！” 沈孤城一脸的无辜：“我……说话戳人心窝子？哪句话？” “每句话！”胡老头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人家说的也是实话，其实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又没了与皇上抢女人的顾虑，娶回来当媳妇哪里不好了？” “不好，我的媳妇已经有人选了。”沈孤城摇头，大大方方说道。 胡老头一愣，然后抬头仔细观察沈孤城的表情：“……你真有心上人了？” “是啊。” “我还当你随口说来拒绝人家县主来的！”胡老头一拍大腿，立刻将那个刚才让他觉得可怜的县主丢到脑后十万八千里，立刻兴奋起来，跟着沈孤城一通好问：“是谁家的姑娘？在哪儿住着？家里都有谁？你娶不娶得起的啊？为啥都不跟干爹说一句的！啥时候请媒人？” 沈孤城哭笑不得，伸手轻轻推了胡老头一把：“干爹，您不是炖了鸡？” “哎哟我的鸡！”胡老头被提醒了一句，顿时大惊，扭过身子往小厨房跑去。 沈孤城看着胡老头的背影，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他的媳妇……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 想起早上郑寒躲着他如同躲着鬼一样的神情，沈孤城顿时觉得一阵心塞。他垂下头去，周身再没有那股冷冽的气质，仿佛是一个陷入苦闷的大男孩，有点儿丧气地往房里走去。 郑寒到底怎么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么？之前虽然对他也有点儿躲避，可总不会像今日一样避他如蛇蝎啊？ 他是哪里做得不对了？ 不行，晚上得去一趟藏拙府，搞搞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 === 沈孤城原本想要晚上再去藏拙府做一回“树上君子”的，只可惜突然来了任务，他又没法子去了。一晚过后，第二日上朝时，沈孤城暗中留意郑寒的动静，却发现她依旧躲着他。 第258章 一场误会（九）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余光里一直注意着沈孤城那里的动静，只要有感觉沈孤城要往她这里来，她便立刻机智地拽住一个官员说话。一路躲躲闪闪，直到上了自家府上的马车后，才觉得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虽说京中流传了一些古怪的流言，可是她郑寒原本就不是一个介意别人眼光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在短短两年之间，弄出个纨绔二公子的名头来。 可是，这绯闻一落到她和沈孤城的头上，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了。目光对上了都会不自在，更不要说面对面说话了…… 郑寒泄了口气，干脆将自己塞在马车里的软垫子中，闷不吭声胡思乱想。 回到了府上，郑寒刚一下马车，程绣便立刻迎了上来。她今儿一早便兴致极高，此刻见郑寒回府，更是兴奋得不行。 程绣本想等郑寒一下朝，便立刻拉她出门，可是郑寒毕竟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所以与程绣约好吃完晌午饭再出门。 程绣点头同意，却也不去忙别的事情了，直接在郑寒书房里呆着，一边绣花，一边等着郑寒看完公文。等郑寒刚刚丢开最后一纸文件后，程绣便第一时间跳起身来，双目闪着光往郑寒身边凑。 “结束了？” 郑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抬头笑眯眯地点头：“嗯。今儿与你有约，所以效率也高了些。厨房准备好饭菜了没？咱们吃完饭要不要休息休息再出门？” 程绣哪里还睡得着午觉，她摇了摇头：“上回你要带我出去吃好吃的，却也没有让我吃到，不如今日咱们就在外头吃一点儿吧，我哥往日老是拿外头的点心馋我……” 郑寒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点头：“那好吧，咱们就买些小点心，充当晌午饭了。这就出发？” 郑寒说着，便往书房外走去，程绣眼珠子一转，立刻伸手将她拉住：“唉唉，等等！” “怎么了？” 程绣眼睛一眯，笑嘻嘻地说道：“小寒，你不换身衣裳再出门？” 郑寒觉得奇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她一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换下官袍，所以这身衣裳也只穿了没几个时辰而已。 “做什么要换衣裳？” 程绣眉毛一挑：“你想穿一身男装陪我去月老庙啊？” “为什么不行？”郑寒更觉得古怪了，她抓了抓脑袋，问道。 “咱们去月老庙是做什么的？是求姻缘的啊！你要是一身男装站在我身边，到时候月老一瞧——哟，这身边都有个精精神神的小伙子了，还求什么姻缘啊，逗本大仙玩儿呢……然后就把我的愿望给丢一边儿去了，怎么办？” 郑寒哈哈大笑：“哪里有这种说法！” 程绣佯装生气，双手叉腰：“那可不成！就算月老知道你是女的，可旁人又不知道。万一我遇到如意郎君，可他却见我身边有你，误会了怎么办？你可不能误我终身大事！” 郑寒笑个不停，肩膀一耸一耸地，指着程绣说道：“还说你不愁嫁！” 第259章 一场误会（十）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绣脸上一红，可这书房又没有别人，为了怂恿郑寒换上裙子，她干脆脸皮一厚，不管不顾地说：“我不管，你得换上裙子！” 郑寒平了平气息，无辜地说道：“可是，这京城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算大。若是我穿了裙子，被旁人看见了，认出我来，那可怎么得了？” 程绣伸出食指，颠了颠郑寒的额头：“你笨呐，脸上遮一个面纱，不就行了？” 她说着，双手拽着郑寒的胳膊摇来摇去：“好不好嘛，答应我啦……” 郑寒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好啦好啦，答应你就是了。还是穿上回的那个裙子吗？会不会……有点儿太显眼了？” 程绣听到郑寒松口，顿时高兴起来。她拉着郑寒的手往书房外走去：“你当藏拙府的裁缝都是吃干饭的么？他们早就做出好几身你的女装衣裳来了。今儿天好，穿个长裙批个小坎肩就是，走走走，咱们换衣裳去。” 郑寒被程绣拉着，往寝室院子走去。她自个儿不会搭配衣服，反而如了程绣的意。程绣拿着各种裙子，好似打扮洋娃娃一样，摆在郑寒面前比划来比划去。 “小寒皮肤这样好，平时装在暗沉色的男装里，真是太可惜了。”程绣啧啧说道，然后眯着眼，双手突袭郑寒的胸：“还有这里……” 郑寒被吓了一跳，双手护胸：“大色狼！你要做什么！” 程绣立刻嘿嘿贼笑，双手搓着，耸着肩一副浪荡公子模样：“小娘子，皮肤好滑呀……” “绣儿不学好！哪儿学来的这都是！”郑寒躲来躲去，却因为身手实在比不过程绣，被吃了好几块豆腐。她哭笑不得，一边躲闪一边说道：“往后你要遇到了如意郎君，我定要将你这行经说与他听，看他敢不敢娶一个女色狼！” 两人闹了一阵子，郑寒脸上热出了一丝红晕。当两人再走出房门时，一双俏丽丽的姐妹花瞬间出现。 “咱们怎么去？坐府里的马车？”程绣问道。 郑寒伸手，弹了弹程绣的脑门：“咱们府里的马车，京中谁人不识？我这都穿上女装了，还坐藏拙府的马车……生怕别人不留意咱们么？” 程绣捂了捂脑门：“说得也是，那……咱们怎么去？” “你哥总有办法。”郑寒说着，朝旁边无人之处吹了个口哨。 口哨声一落，角落里原本不起眼处瞬间出现了一个打扮成下人模样的暗卫。这人跪在郑寒面前，一句话都没有说。 “喊程锦来。”郑寒也不多啰嗦，直接对这人说道。 这人似乎不会说话一样，接受了命令以后，只是点了点头，便立刻起身一跳，两三下闪了个无影无踪。 程绣也没有多问，这样的暗卫，在东厂督主的身边，是如同影子一样的存在。郑寒与程绣回屋里聊着天，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原本在东厂忙碌着的程锦，便匆匆赶到了藏拙府。 “什么事？”他推门进来，开门见山地问道。话说完了他才抬头，却有点儿纳闷地眨了眨眼：“郑寒？你穿的这是啥啊？” 第260章 一个福橘（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裙子啊，你眼睛瞎了么，这都瞧不出来。” 程锦表情古怪：“好端端穿什么裙子……瞧着怪不自在地。找我什么事？” 郑寒撇了撇嘴：“带你妹子出门玩儿去，你帮着找个不是咱府上的马车过来。” 程锦一听，顿时翻了个白眼：“就这点儿小事，都要喊我来一趟。你知道差使暗卫去喊我，不会直接差使暗卫去弄辆马车？” 郑寒这才反应过来，她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这不是……一时反应不过来么。” 程锦无奈，又多看了郑寒两眼，而后扫了扫胳膊上莫名出现的鸡皮疙瘩，而后耸耸肩离开。 “等会儿吧，一会儿马车便来接你俩……” 说罢，程锦又溜溜达达地走了。郑寒对着程绣悄悄吐了吐舌头，而后两人相视一笑。两人没聊多久，便有下人前来通报，说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停在藏拙府的后门，请两位过去。 程绣立刻跳起来，拉着郑寒就要往外走。郑寒穿着裙子，觉得有点儿不自在。她再三确认了自己荷包里带足了银子，这才与程绣两人往藏拙府后门走。 坐上了马车，程绣兴致极高地偷偷往窗户外头瞧。 “今儿天气倒是极好，咱们出来晒晒太阳也是不错。”程绣笑眯眯地说道。郑寒见程绣高兴，自己也心情放松。她笑眯眯地戳了戳程绣的肩膀：“说得像是在藏拙府内，你日日被关在小黑屋里见不着太阳一样。既然这么喜欢外头，那往后咱们多出来走走就是了。” 程绣高兴地点头，然后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郑寒凑过头去：“小寒，听说每逢节日，京里是不设宵禁的？” 郑寒点头：“是啊，往日里亥时一到，整个大街上都不许有人出现的。要是有谁没有回家，在街上晃荡，被巡夜的抓到，可是要做大牢的。” 郑寒一边说着，心中一边回忆起上辈子来。换算成现代的时间，亥时不过才9点，要是在她上辈子，9点钟城市里的夜似乎刚刚亮起来，那些灯红酒绿之中，夜生活刚刚开始。 “那过两天不就是中秋了？”程绣一激动，伸手抓住郑寒的袖子：“中秋夜，是不是也没有宵禁的？” 郑寒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大概是的吧。我之前从未注意过这些……反正晚上都是蹲在家里呆着的，过节也没出去过。” 程绣高兴了，她目光投向远方，然后向往地说道：“中秋夜啊……你说我们中秋那天晚上，若是能坐在船上赏月，那该多好！” 郑寒明白程绣的心思，笑笑说道：“不止呢，中秋夜里，京城可是有夜市的。怎么，你想晚上出来玩么？” 程绣抿着嘴，眼睛闪着期盼地光：“行么？” 郑寒大笑：“这怎么不行！以你的功夫，我俩就算是整夜不回府里，也没人敢怎么样我们！现在我是藏拙府的大家长，我说了算……” 程绣高兴得不行，似乎成了一个小姑娘一样，脸上乐开了花。她一边偷偷往马车外头看着，一边兴致勃勃与郑寒说着话。 第261章 一个福橘（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两人似乎像是被放出了笼子的小鸟，一路上兴致高昂，聊着闲话。就这么一路聊着天，时间便不知不觉过去了。 “小姐，月老庙到了。”马车晃悠悠停了下来，而后车夫对着马车里说道。 郑寒掀开窗帘，探出头去看了看外面——不远处，果然是月老庙外头的那片空地。也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或者月老庙从来都是这样人头攒动？ “走！”郑寒一把拉住程绣，两人拎着裙角跳下车来。 两个美貌女子，穿着寻常人家见不着的漂亮衣裳，从一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马车上跳下来……这个动作，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程绣拽住郑寒，从怀中掏出一个面纱，一边碎碎念，一边帮郑寒遮在了脸上：“还说呢，自己就先忘记戴了。” 郑寒笑得眼睛弯弯，等程绣帮她戴好面纱之后，她扭头对车夫说道：“找个地方等着我们吧。” 车夫点头应下，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郑寒拉着程绣，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月老庙里挤。 月老庙外头，是一片小小的广场。似乎因为平时这里人流量大，所以有许多小摊贩干脆就在这里摆起了摊子。 有卖臭豆腐的，有卖糖葫芦的，还有响三炮龙须糖捣糕炸串儿等等等等……各种小吃琳琅满目，让程绣看得眼睛都不眨。 小摊贩们各个手里利落地忙碌着，还分神朝路过的人们招揽生意。程绣一路看过去，突然秀气的鼻子一动，然后眉头一皱，拧着眉指向一个油锅，扭头问郑寒：“这是什么！” 郑寒看都不用看，光闻到那股子特殊的气味，便知道程绣在问什么。她打小在市井长大，虽然宝雀镇没有京城繁华，可是云来茶馆门外的那条市街上，小吃也是足够多的。 她嘿嘿一笑，拉着程绣往那个摊子边上挤。两人越是走近那个摊子，程绣的眉头便挤得越深。她拽了拽郑寒的手：“那是什么呀！怎么这样一股子……臭味？” “这叫……闻着臭吃着香！”郑寒朝程绣挤了挤眼睛：“大名鼎鼎的臭豆腐，绣儿没吃过？” 程绣哪里吃过这玩意，她震惊地看着灰漆漆的臭豆腐块被穿成一串一串，而后被老板顺着油锅边上滑进油里。 “臭……臭豆腐？”程绣觉得不可思议，她惊讶地问道：“臭了还能吃吗？不会吃坏肚子？” “不会的！”郑寒拉着程绣挤到摊子前头：“保证你吃完还想吃……” 摊主手里利落地炸着臭豆腐，看到两位一看就是大家千金一样的姑娘走了过来，赶紧带着笑问道：“两位小姐，吃臭豆腐吗？” 程绣掏出帕子捂住鼻子，瞪大了眼睛望着油锅里的臭豆腐——它们此刻正在沸腾的油里翻滚着，那些泡泡咕嘟嘟冒出来，让灰色的豆腐块渐渐膨胀，冒出一种古怪的臭味。 “来两串儿先。”郑寒对老板说着，伸手从怀里掏钱。 “两串？”程绣大惊：“我可不要吃！” 第262章 一个福橘（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嘿嘿笑着，扭头吓唬程绣：“不吃？下回不带你出来了！” 程绣有点儿委屈地眨了眨眼，只好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郑寒从荷包里掏出铜板，数出足够的钱数，摊在手掌心里给老板看了一眼：“老板，瞧瞧够的吧。” 老板目光往郑寒手心里一扫，而后带着和气的笑点头：“够啦，劳烦姑娘丢进木桶子里，小的给两位包上！” 说着，老板熟练地从油锅里捞起两串臭豆腐，架在油锅上抖干净了油，而后抽出两张油纸，将豆腐一串一张包好，递给郑寒。 郑寒把铜板丢进老板所示意的木桶之后，伸手接过臭豆腐，回头不怀好意地朝程绣笑：“绣儿，挑一串吧？” 程绣有点儿犹豫，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两串臭豆腐，却发现找不出明显小的那一串。她迟疑着伸出手，拿了其中一串，捏在手里仔细看着。 郑寒捏着自己的那一串，一只手撩起面纱，一只手将臭豆腐凑到嘴边，张口就咬下一块，放在嘴里嚼着。 “唔……好吃。”郑寒嘴里吃着东西，还含含糊糊地开口赞道。程绣疑惑地看着郑寒吃得带劲，终于也忍不住，将这串臭豆腐放到鼻子底下，轻轻一闻。 ……还是好臭啊。 若不是郑寒嘴里有东西，她都要笑出声来。她匆匆将嘴里的那一块臭豆腐咽下肚子，然后带着哄骗的语气，凑过头去对程绣说：“别闻啦。憋着气，咬一口试试……保证你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 程绣看着郑寒眨了眨眼睛，然后望着臭豆腐做了一会儿心里建设。最后，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闭着眼，张口咬掉了臭豆腐串上头一块边边的一个角。 “……”程绣嚼得很秀气，一开始还闭着眼皱着眉头，而后却又将眉头渐渐松开。她睁开眼睛，惊讶地望着手里的臭豆腐串儿。 郑寒咧嘴笑：“怎么样，好吃吧？我没骗你吧？” 程绣笑了起来，朝郑寒点了点头。然后，她张口将臭豆腐串儿上的第一块咬了下来，表情渐渐变得愉悦。 吃过了臭豆腐，程绣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周围其他的小吃，她都开始跃跃欲试。 反正两人也只是找个由头出来晃晃，根本不着急去拜月老。两个丫头一路走过所有的小吃摊，每一种小吃，她们都买了一两份，拿在手里一边吃着一边走。 程绣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做出这种“边吃边走路”的不雅行为。可是，谁又管得了这么多呢！ “唔，”郑寒将一小块龙须糖含进嘴里，然后食指和拇指间搓了搓，将那些粉末搓掉：“这个糖好吃的。一会儿咱们走的时候，多买点儿带回去吃。” 程绣点头，嘴里悄悄蠕动半天，最后还是说道：“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儿粘牙。咱们买些带回去，让厨房里的厨子仔细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做出这种糖来……要不粘牙的。” 两人说说笑笑，终于用点心小吃将肚子填了个八分饱。 第263章 一个福橘（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她们越走，离月老庙就越近。 月老庙其实不大，整个就一间屋子。屋子外头，一个鼎炉正冒着烟。 在鼎炉旁边不远，一棵巨大的玉兰树，也不知在这长了多久了，如今已经高得越过了月老庙。这课两人都抱不过来的巨大玉兰树上，茂密的树叶之间，密密麻麻挂着许多红线和红布。 “这就是那棵玉兰树啊……果然好大。”程绣望着这课玉兰树，喃喃自语道。郑寒也曾听说过这棵树的传说。 传说，只要在月老庙里求一支签，解过签后，再去道士那里求一块红布，将自己的名字和心愿写在红布上，用红线拴上一个福橘，然后将福橘和拴着的红布往树上丢。 只要橘子能稳稳挂在这棵玉兰树上，那么月老就有机会看见。当然啦，传说中，橘子挂得越高，月老能看见的机会就越大。 郑寒正看着这课挂满了红布的巨大玉兰树发呆呢，程绣便兴致勃勃地拉着郑寒的手：“走，我们去求签！” 郑寒被拉进了庙里，此刻的她并没有发现，在树的另一端，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在一个红裙女人的身上。 努尔丽娜拿上自己的红布，对着卖红布的那个小道士微微一笑：“谢过小师父。” 这位看样子才十来岁的小道士原本看着努尔丽娜几乎呆住，而后见美人冲他轻轻一笑，顿时脸红了个透。他结结巴巴地点头，然后低头将毛笔递给努尔丽娜：“小……小姐，请在红布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和心愿。” 努尔丽娜点头，然后回身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沈孤城。 沈孤城此刻正背着手，面向其他地方，并没有看着她。 努尔丽娜神色微微一暗，她低下头，在红布上写了几笔。写完了字，努尔丽娜将红布举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等字迹干透，她才又朝盯着她发呆的那个小道士说话：“小师父，麻烦你给我红线。” 小道士递过红线，心跳乱成一片。他暗自在心里念着“无量天尊”八百遍，却依旧静不下心。 “小姐……福橘旁边有卖的。”小道士偷偷又看了努尔丽娜一眼，然后立刻低下头去，小声补充了一句。 努尔丽娜将红布折叠好，然后用红线栓上。她对着小道士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身去，走向不远处的橘子摊。 在这一片空地上，买橘子的人多得很。努尔丽娜还没有走近，便有许多摊主已经站起身来，手里举着自己亲手挑出最漂亮最大的橘子，对着努尔丽娜喊。 “小姐，橘子送您……” “小姐，我这个橘子最大，妥妥能扔得很高！” 努尔丽娜轻笑着，用一个铜板换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橘子，然后认真仔细地将红线的另一端，紧紧绑在橘子上。 她绑完了红线，再抬头时，沈孤城依旧站在原处，似乎半步都没有挪开。 “沈大人……”努尔丽娜走到了沈孤城的身边，声音轻柔地说道：“能劳烦您，帮我扔一下福橘吗？” 第264章 一个福橘（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原本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他听见努尔丽娜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努尔丽娜，表情有一丝疑惑。 努尔丽娜咬了咬下唇，声音柔媚：“丽娜力气小，怕是扔不了多高。若是没有挂在树上，橘子掉在了地上……那岂不是愿望不成？沈大人力气大，定能帮丽娜完成心愿。” 努尔丽娜说完，伸手将福橘和拴好的红布递在沈孤城的面前。 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孤城单手接过福橘，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这棵巨大的玉兰树。而后，他没有半点儿迟疑，直接伸手随意一丢，橘子被抛得老高，最后稳稳落在了最高的那棵树枝之上，挂在顶端。 “哟，小伙子好身手！” “真厉害，这是今日扔得最高的一个了吧？” 周围的路人纷纷议论起来，再看扔橘子的人，却是一个身材高大面貌俊朗的青年。而他身边，则站着一位美貌得略有些不似凡人的女子…… “啧啧，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哟！” “已经这般般配了，还要来月老庙祈福吗？” 路人有人打趣，努尔丽娜听在耳里，面上有点儿微红。她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抬头去看沈孤城的侧脸。 沈孤城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周围人的议论，他扔完了橘子，便继续神游天外。 努尔丽娜一看沈孤城的表情，便知他根本不在意。她神色又渐渐黯淡下去，然后低头轻轻叹了口气。 大树的另一端，程绣轻轻吹着自己刚刚写好的红布，手里捏着一个漂亮的橘子，往树下走来。 “得绑得紧一点儿，不然一会儿橘子扔到一半，红布却掉下来了，这可不好。”程绣说着，将红布叠起来，用红线一圈一圈绑着。 “你写的什么愿……郑寒！”程绣回头，去看郑寒，她话说到一半，便彻底哭笑不得。 郑寒一边抬着头，看着满树的红布，手里一边下意识开始剥橘子…… 唔，还挺甜的。 程绣伸手拽了一把郑寒，才让她回过神来。郑寒嘴巴鼓鼓囊囊嚼着橘子，正满嘴留香。 “你怎么把橘子给吃了！”程绣瞪着眼：“这个不是用来吃的！” 郑寒“啊”了一声，然后将手里的橘子皮一丢，朝程绣嘿嘿一笑：“我再买一个嘛，刚才没留意，觉着有点儿渴……不过话说回来，这橘子还真挺甜的，汁水又足，你要不要吃？我多买点儿？” 程绣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郑寒：“你快去买……一会儿咱俩一块扔。” 没一会儿，郑寒果然兜着一堆橘子回来了。她甚至买了人家一个小篮子，专门放橘子。 “我挑的几个，你看看。”郑寒兴致勃勃地将橘子显摆给程绣看：“哪个都挺甜的样子。” 程绣无奈，只要一把夺过郑寒随意塞在腰间的红布，从篮子里挑了一个最大的，帮她栓起来：“怎么满脑子都是吃！” 程绣栓好了红布，便回头将自己的那一个拿了起来。她与郑寒凑着头，开始对着巨大的玉兰树指指点点：“扔到哪里好？” 第265章 一个福橘（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扔到那里吧。”郑寒指着一个横得比较明显的树杈，对程绣说：“那个地方看起来比较容易挂住。” 程绣摇了摇头，看向最高的那个枝子：“我要扔到那里！” “要是掉下来怎么办？”郑寒眨了眨眼，问道。 程绣撅了撅嘴，一脸的得意：“我会让它掉下来么？” 说着，程绣颠了颠手里的橘子，迅速往最高的那个枝子上扔过去。果然，程绣的准头确实很稳，她的橘子扔得很高，恰恰好挂在了最高的那个枝子上。 “好！” “姑娘好准头啊……” 周围有人叫起了好，郑寒也一脸崇拜地看着程绣：“真是厉害！简直没人比你更牛了！” 程绣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毕竟身上带着功夫，扔个橘子本来就不成问题。 “哪有那么牛，你看，那个树枝上，不是还有别人扔的橘子么。”程绣指了指那个枝子，然后伸手向郑寒说道：“你的橘子拿过来，我帮你也扔到上面去。” 郑寒看了眼手里的橘子，然后舔了舔嘴唇，不服气地说道：“不成，我自己的愿望，我得自己扔。虽然大约扔不到这么高……” 她说着，颠了颠手里的橘子，然后眯着眼瞄准一个看起来特别稳的位置，手臂一用力，橘子顿时飞了个老远。 只可惜，那橘子用力过猛，竟然穿过了重重树叶，直直往树的另一边砸过去。 玉兰树的另一边，沈孤城正低着头，询问努尔丽娜。 “县主，愿望许完了，可以走了吗？” 努尔丽娜心情黯淡，她微微抬头，眼神里带着一丝遗憾，问道：“沈大人就这么急着走吗？” 沈孤城暗地皱了皱眉：“公务在身……” 沈孤城还没说完，努尔丽娜的余光之中，便感觉到有什么正朝沈孤城飞过来。她定睛一看，立刻惊呼出声：“沈大人，小……” “心”字还没说出口，沈孤城就已经下意识将手一探，抓住了砸向他的那个不明飞行物。他将手里的东西往面前一摊——是一个拴着红布的橘子。 郑寒见自己的橘子竟穿过树杈往对面飞了过去，顿时跳了起来。她两三步绕过树来，张口就说道：“不好意思，没砸着你吧？” 沈孤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手里握着橘子，回头一看…… 一个女子，戴着面纱，看着他的眼睛越瞪越大。那熟悉的眉眼之间，渐渐涌上了一丝怒意。 郑寒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又遇到沈孤城。 会是在月老庙里。 沈孤城会在那个新鲜的，绝色县主身边。 她看了眼沈孤城手里握着的那个眼熟的橘子，顿时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怒意。她剩下的半句话，被她吞了回去。 沈孤城自然认出来了，那是郑寒。他眉眼之中迸发出惊喜，表情瞬间变得鲜活：“小……”不等他说话，对面穿着裙子戴着面纱的郑寒，已经狠狠瞪了沈孤城一眼，然后扭头就走。 程绣原本还在笑着，刚想笑话郑寒两句，谁让她逞能，不将橘子给她，让她帮着扔。 第266章 一个福橘（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跟着郑寒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郑寒突然神色一变，然后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程绣不明所以，往树的另一端看了一眼。 “沈大人？”程绣惊讶。 沈孤城来不及说什么，只想追上郑寒。不等他跨步往郑寒离去的方向走去，努尔丽娜便下意识拽住了沈孤城的袖子。 “沈大人？” 沈孤城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他用力一甩，将努尔丽娜的手甩开，然后大步流星往郑寒的方向追了过去。程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的目光落在了努尔丽娜身上。 努尔丽娜绝色面庞之上，闪现出浓浓受伤的神情。程绣轻轻皱了皱眉，心中若有所思。 “小寒？”沈孤城腿长步子大，没两步便追上了郑寒。 郑寒心里一股没头没脑的怒火，烧得她头皮都几乎冒烟。身后跟上来的男人，正是她怒火的源头。 沈孤城见郑寒没有理他，他心里一急，在拥挤的人群里，一把抓住了郑寒的衣裳：“小寒！” “放手！”郑寒后背一紧，扭头朝着沈孤城大吼。周围的路人都被惊了一跳，纷纷让开一块地方，齐齐看向这里。 “小寒，你为什么躲着我？”沈孤城拽住了郑寒裙子上绑着纤腰的带子，声音里几乎带着一丝脆弱：“我那里惹到你了？” 郑寒扭了扭身子，发现自己挣脱不得。她抬眼狠狠瞪着沈孤城，然后开口大喊：“有登徒子扯人家裙子啊！” 周围路人纷纷将谴责的目光投向沈孤城，可当这些目光落在沈孤城的脸上时，那些谴责又顿时变成迟疑。 谁家登徒子会长得这样好看？ “别闹，”沈孤城手里用力，将郑寒拉近自己：“我想不明白，这几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或者我哪里做得不对，你与我说。只是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郑寒用力推着沈孤城，抬头一边瞪着他，一边口不择言：“我躲不躲你，又与你何干？你伺候你的县主就是了，有那样的美人儿在身边，你还记得有个我？” 听到这话，路人顿时恍然大悟——什么呀，小情侣吵架呢。 人们开始渐渐散开，有卖橘子的老汉插嘴说了句：“跟对象吵架，别在路中央啊……” 沈孤城一听郑寒这话，便知道郑寒又误会了什么。他紧紧钳住郑寒，不让她挣脱：“你跟我来。” 郑寒仿佛被抓住耳朵的兔子，蹦达不开。她就这么被拖着拖进了小巷子里。郑寒不甘心，开始含含糊糊向路人求救：“非礼啊……救命啊……” 可是，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理她了。 沈孤城将郑寒拖入巷子，阳光一暗，周围原本喧闹的声音似乎因为拐了个弯，便顿时静了下来。沈孤城将郑寒推在墙上，双臂紧紧将她禁锢在怀中。 “你快把我弄疯了！” “我看你已经疯了！”郑寒伸腿踢他，依旧不死心挣扎着：“放开我，你听见没有！” “不放！”沈孤城低吼一声，将郑寒的脑袋按在他的肩颈之中。 郑寒眼前一暗，沈孤城的气味顿时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张嘴，狠狠咬在沈孤城的脖颈上。 第267章 一个福橘（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唔……”沈孤城闷哼一声，却并没有放开郑寒。 咬吧。 让你咬过瘾。 “等你咬开心了，再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沈孤城在郑寒耳边轻声说道。郑寒觉得自己唇间忽然湿润，一股腥味纠缠在她唇齿之间。 她发热的大脑渐渐恢复正常，而后心里一惊，松开了口。 “你想怎么样。”郑寒问道。 “我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你先放开我。” “不能放，”沈孤城低头，目光沉沉看着郑寒：“我放手，你就跑了。” 郑寒不甘心，又踢了沈孤城两脚：“你知不知道，京中现在都在流传，你是断袖了。” “大概听说过，可是我不是。” “你再跟我走得近了，连我都要被传做断袖了！”郑寒狠狠抬头，却发现自己和沈孤城的脸离得实在太近，就这么单单一个抬头，彼此的呼吸便纠缠在了一起。 “可你不是。”沈孤城低头，捕捉郑寒的目光：“为什么要去理会别人说些什么？” 郑寒低头躲闪：“你是西厂巡察使，我是东厂总督。众人本来就盯着我们看……我们就算彼此不对立，可不应该离得太近。” “就为了如皇上的意？” “不是！”郑寒抬头，然后却总觉得说不过沈孤城。她泄了气，喃喃说道：“我以后不躲你了，你爱被传做什么就被传做什么。但是现在，你放开我。” “小寒……你知道的吧。”沈孤城轻叹一声，抓过郑寒的一只手，将它按在自己的左边胸膛：“你知道的……对吧。” “我知道什么！”郑寒慌乱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里藏了一个你……我不是断袖，那是因为你不是男人。” 郑寒没有说话，她的手被按在沈孤城的胸膛上，沈孤城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到郑寒的手心。那跳动的频率，惹得郑寒心慌。 “我就是男人！”郑寒咬了咬下唇，趁沈孤城没有留意，用尽全力将他推开。郑寒一溜烟跑开，只留给沈孤城一个慌乱逃离的背影。 沈孤城眉头微皱，看着郑寒远去的身影，心中无力的感觉浓浓涌出。 他想要正大光明和郑寒在一起。 可是，这个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手里攥着的福橘。这是刚才郑寒丢了的那一个。他拆开福橘上拴着的红线，将红布打开。 红布里，写着两行小字。 “平安顺意。” “郑寒。” === 郑寒一路狂奔，她的面纱被风吹拂起来，几乎就要掉下来飘走。 “小寒！”程绣的声音传来，郑寒听到这声音，心脏顿时落回胸膛里。她回头，程绣已经快步朝她走来了：“你……没事吧？” “走！回家！”郑寒一把拉住程绣的手，往马车停的地方跑去。程绣没有多问，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郑寒。 在两人不远处，努尔丽娜正紧紧盯着这个方向。她轻轻皱眉，看着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 她是谁？ 难道就是沈孤城的心上人么？ 第268章 一个福橘（九）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两人原本高高兴兴地出门，可半路杀出来个沈孤城，就把天不怕地不怕的郑寒吓了个半死。回府的路上，郑寒一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也不说话。 程绣知道，她和沈孤城肯定发生了点什么，但是看见郑寒这样，她又不忍心追问。一路无话，两人回到藏拙府。 回到府上时，程锦正在郑寒书房里等着，听到下人通传，说是主子回来了，他还奇怪地瞧了瞧天，心里嘀咕——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两个丫头要逛到夜里呢。 “主子，大公子在书房等您。”下人跟着闷头往前走的郑寒一路小跑，郑寒没有理会，只顾着往自己房间里走。程绣皱了皱眉，朝通传的下人摆了摆手。 她跟着郑寒一路走到她卧房门口，却被郑寒关在了门外。 “我要静一静，别喊我吃饭了。” 程绣看着在眼前被关上的门，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转身，往书房走去。程锦正等在书房里，半晌却只见自家妹子到来，他往程绣背后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郑寒呢？” 程绣摇了摇头，往旁边椅子上一座，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程锦挑了挑眉：“怎么了？你俩路上吵架了？” “我怎么可能会跟小寒吵架。”程锦抬头，表情里带了点儿无奈：“是小寒……今天遇到沈大人了。” “沈孤城？” 程绣点了点头。 程锦一乐：“倒是有缘分。去个月老庙，两人都能遇上？诶对了，郑寒最近不是躲着沈孤城么，他俩遇上说什么了没？” 程绣叹了口气：“小寒看见沈大人和一个女人在一块。那女的长得果真绝色，若是我没猜错，大概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县主。” “然后呢？”程锦坐到了一边，从不知哪里掏出一把瓜子，闲适得像是在听八卦：“郑寒吃醋啦？” 程绣瞪了程锦一眼：“小寒转身跑了，结果沈大人追了上去。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我再找到小寒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说话了。” 程锦磕着瓜子，啧啧出声：“哎哟哟……这一对儿，也是惨。” 程绣无奈：“我瞧得出来，小寒不是对那个沈大人无意的。只是……小寒如今的这个身份，实在是尴尬。”她抬头看着程锦：“你说，有没有办法，让小寒摆脱现在的身份，和沈大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程锦呸地一声吐掉一口瓜子皮：“原本义父刚去，皇帝还未登基时，那个时候，小寒恰好有个机会可以摆脱现在这个身份。可是也不知道义父是怎么想的，竟然将东厂交给小寒……恐怕现在小寒想要脱身，也不容易。” “为什么？”程绣探了探身子：“皇上不是知道小寒是个女的吗？” 程锦眼皮一吊：“皇上是知道啊，可是朝廷里其他人不知道的啊。原本现在朝堂还不算稳，你说贸然弄出这样‘欺君’的事，皇帝是处理她呢，还是不处理？” 程绣肩膀一垮。 “处理吧，以小寒这种程度的‘欺君’，别说她要掉脑袋，就连东厂都要玩完儿，义父尸体都要被掘出来鞭尸……” 第269章 一个福橘（十）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可若是不处理，皇帝拿什么震慑朝廷？连这样的事情都轻描淡写放过去了，朝中百官岂不是有样学样？皇上现在刚刚坐上皇位！这位子还没坐稳当呢！” 程锦磕着瓜子，轻描淡写地说着话。程绣听了，攥着帕子开始纠结。 “那那那……小寒要是逃跑呢？” 程锦一听，乐了。他站起身来，伸手在自家妹子额头上弹了个脑门崩：“想得倒是简单。一个正二品大员，堂堂东厂总督……逃跑了算是怎么回事？现在朝廷里都在说着，皇上要查东厂的账呢，这个当口，东厂总督不见了，那不是坐实了东厂有问题？” 程锦说着，开始往门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将剩下的话说出来：“朝中起码有一半人，都恨不得吃东厂的肉，喝东厂的血。郑寒要是一走，你信不信，别说那些原本就恨东厂的人要高兴，就连原本依附咱们的那伙人，都要掉过头来落井下石？” 程绣想不了那么多，她看着程锦离开书房，晃悠悠走了，独个儿坐在原处，替郑寒发愁。 再过几个月，郑寒就要满十八了。 她到底何时，才能与沈大人在一起呢？ 天渐渐暗了下去，这日晚饭，郑寒果然没有出来跟程家兄妹一块吃。程绣拉着自己哥哥说了好久的话，当程锦准备离开藏拙府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时辰不早了，程锦正准备离开，忽而听见隐隐约约的笛声。他脚步一顿，扭头往郑寒院子后头的小花园的方向看过去。 他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转而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沈孤城坐在树上，等着郑寒。他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所以郑寒一直没有露面，他也没有多失望。 只是，此时此刻，就算郑寒不露面，他也想坐在这里，就算是发发呆，也好。 “哟，这不是沈大人么？” 沈孤城低头看去，程锦就站在树下，抬头似笑非笑看着沈孤城。 “沈大人，藏拙府大门开在东边，您不如从那边进来。” 沈孤城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郑寒睡了？”他问。 程锦耸了耸肩：“杂家不知。晚饭都没出来吃呢，我妹子喊她她也不理。” 她说着，抬头拿眼角瞥沈孤城：“我说……沈大人啊，您不会怎么样了他吧？”他这话一说出口，自己就开始相信了：“怎么不知道忍忍呢？虽然郑寒她如今不男不女的当了个太监，可毕竟还是个姑娘家，你这样……” “我怎么可能对她无礼。”沈孤城无力地反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能多看我一眼，我都觉得满心欢喜。” 程锦不了解男女之情，但总归见识过。他啧啧两声，幽幽叹道：“还真跟戏文里说得一样呢，沈大人也是可怜哟……” 两人一个树上，一个树下，倒是能聊到一块。程锦想起将才自家妹子说的话，若有所思抬头看了沈孤城一眼：“我说沈大人。” “嗯？” “如果有朝一日，郑寒摆脱了东厂，你是不是要娶她？” 第270章 一艘画船（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锦这话问得直白，沈孤城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再抬头时，目光灼灼看向程锦：“是的。” 没有华丽的语言，但仅仅是这朴实的两个字，却让程锦听得出他的诚意。程锦眉眼之间微微缓和，他点了点头，而后再次笑了起来：“那就行。其实我早就觉着，你俩挺般配的。只是吧……这世上的事情，好事多磨。我程锦不怎么瞧走眼的，如今自然也是信你对她真心。虽说我与郑寒相识不久，可我早当她是妹子……” 沈孤城看着程锦，并没有打断他的话。 “中秋你知道不？晚上不宵禁的。”程锦话锋一转，抬头似笑非笑看着沈孤城：“我亲妹子拉着郑寒，晚上要夜游。若是白天在朝堂上，你找不到机会与郑寒说话，那就等着那一日吧。” 沈孤城眼睛一亮：“果真？” “我不保证能不能让你俩单独谈谈，但是我会看着机会给你找。”程锦说完，狐狸眼一眯：“沈大人呐，我这么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地帮你，你说说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程锦跟沈孤城开玩笑，可沈孤城却当了真。他低下头仔细想了半天——钱，他没有程锦多；权利，程锦现在能办的事情也比沈孤城多。 程锦看着沈孤城有些为难的样子，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沈大人真是老实，杂家跟你开个玩笑，你便当真了！行啦行啦，杂家说说而已，这个人情你只要应承下，记着便是！”说着，程锦转身，往回走去：“往后若你与郑寒果真成了，记得好好待她！” 沈孤城看着程锦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他坐在树上，望着不远处微微亮着烛光的窗户，又发了一阵子呆。 === 夜深了，努尔丽娜看着烛光，目光里有一丝迷茫。她回忆起白天看到的事情，心中竟涌上了一丝犹豫。片刻之后，宵禁开始的锣声响起，努尔丽娜仿佛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向窗外，然后轻轻抿了抿双唇。 时辰到了，她该出去了。 努尔丽娜站起身来，从床头隐匿在墙里的匣子之中，拿出了一套夜行衣。她将身上的罗裙换了下来，穿上夜行衣后，整个人消瘦而又精干。 头发被紧紧扎在脑后，上面用黑布裹起。努尔丽娜洗干净了脸上的香粉胭脂，又将身上所佩戴的所有饰品一一卸下，最后从匣子里拿出一个面具，将她绝色面庞隐藏在了面具之后。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努尔丽娜便闪身出了房门。她整个人如同黑夜之中的一道疾风，不仅动作敏捷迅速，就连声音都半点都不会发出。 别说躲开巡逻的守卫了，以她的身手，恐怕就是此时潜入皇宫，都不在话下。 宵禁之后出门，她要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努尔丽娜来到了一处郊外的破庙外，庙里，隐隐亮着微弱的烛光。她伸出手，在门上快三下慢两下敲了敲。 没一会儿，门里便有声音回复。 第271章 一艘画船（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夜深了，请问门外何人？” “天上没有星星，奴家看不清路，只远远瞧着这儿有光，请问可否借根蜡烛？”努尔丽娜回应道。 “蜡烛不多了，油灯可以吗？” “只要能赶路，油灯也是好的。” 努尔丽娜说完话，便站在门外不动了。暗号对完，片刻之后，这间破烂寺院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努尔丽娜闪身进门，跟着低着头走在前面的小和尚，一路往破庙里走去。 拐弯抹角抹角拐弯，努尔丽娜走进了一间幽暗的屋子里。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与外面相通。她走进屋子，屋子里已经坐着一个男人了。 “主子。”努尔丽娜朝着那男人一跪，低头待命。 男人原本正闭目养神，听到努尔丽娜的声音后，才睁开了眼睛。 男人穿着玄色粗布衣裳，看起来不打眼，甚至几乎融入了这黑暗之中。只是他一睁眼，那熠熠发光的眸子，便让男人顿时亮了起来。 男人唇角一勾，声音温和却又带了一丝熟稔：“起来吧，别跪着了。” “谢主子。”努尔丽娜站起身来，却依旧低着头。 “说说吧，最近有点儿什么事。”男人手指轻轻敲打在椅子扶手上，声音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接近了西厂巡察使沈孤城，但是东厂警备森严，属下没有机会接近郑寒。”努尔丽娜语调平平。 男人撇了撇嘴：“东厂接近不了？那西厂那边呢？勾搭上那个叫……沈孤城的男人没有？” 努尔丽娜低着头，眼神微微一暗：“属下该死。” “啧啧，”男人脸上的失望神色一眼便能看出来：“白长这么好看了，居然连个男人都吸引不了。” “那西厂巡察使，似乎已经有了心上人。”努尔丽娜紧接着补充道：“今日，属下见过那个女人，看背影，十分眼熟。如果属下没有猜错，那人应该就是郑寒。” 男人一怔，然后眉毛惊讶地挑起：“郑寒？那个太监？” 努尔丽娜抿着嘴，没有说话。 男人十分清楚努尔丽娜的本事，她不仅善察人心，而且目光如炬记性极佳——她说像，那八成就错不了。 “朝中传闻，沈孤城是个断袖，看上了东厂的总督……我还以为是说笑来着。难不成竟是真的？”男人玩味地勾起唇角，手指捏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滑动。 “回主子，若属下没有看错，那个郑寒，应该不是个太监。”努尔丽娜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看向男人：“应该就是个女人。” 男人没有再说话了，他眯了眯眼，心中思量起来。 虽然并不常在京城，可是京中发生的事情，他总有自己的办法知道得清楚。两年前，京里突然冒出来个沈孤城，与此同时冒出来的，还有就是那个传言一直“深养”在府中，不被外人所知的东厂二公子。 两人出现的时间，前后相差不久，若是说他们从前就认识，也说不准。 “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男人喃喃自语：“老四回京，老大被贬……” 第272章 一艘画船（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难道，这两个人与这件事情有关？” 男人自言自语，而努尔丽娜就当自己是空气，并没有接话。 “行啦，我知道了。”男人想了一会儿，半晌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别人。他朝努尔丽娜点了点头：“你回去吧，记得继续跟那姓沈的搞好关系。将你带来，本就不指望你能勾引到老四那只小狐狸，可若是一个小小二品官员，你都搞不定……我都要怀疑，我养着你那一大家子，还有什么用了。” 男人的话听来轻松，可每一个字落在努尔丽娜心里，都是一根刺。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威胁她，努尔丽娜面色一暗，而后跪了下来。 “属下定当竭尽所能。” === 这一夜，有人无眠，有人却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大早，郑寒睁开双眼之后，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爽快了。她昨晚上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太对头，后来还是程绣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月事快来了。 好吧，大概是经前综合症，所以她才会整个人犹如泼妇一样情绪不稳定。 喝过了厨房做的汤，郑寒做了十足的准备，才在安眠的熏香之中沉沉睡去。此刻她坐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觉得自己整个人神清气爽，仿佛心里的所有不良情绪，都随着那些污血，排出体外。 收拾妥当，郑寒照旧上朝去了。今儿大约沈孤城识相，没有总是凑过来，这让郑寒心里头微微一松。少了许多麻烦，郑寒总是觉得高兴。当她回到府上之后，开始与程绣计划明日晚上的出游。 “听说京河上会有游船，不如咱们明晚也租上一条船，在河上看灯？”程绣兴高采烈地说道：“租个大的，再带上府里的点心……想必特别好看！” 郑寒财大气粗：“租什么租，直接买一条就是了。这一时半会的也没时间去找工匠做，想必有些地方不合心意。”她琢磨着：“往后若是我退休了，再找最好的工匠做一条好大好大的船，咱们就住在船上，顺着京河一路南下，游到江南去玩，怎么样？” 程绣跟着想了想，又笑了起来：“你才当了几日督主，这就想着要致仕去玩儿……不过你这打算不错，我还没去过江南呢！” 郑寒笑眯眯地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说道：“好歹宝雀镇也算是在江南边边上，到时候我带你回去瞧瞧，我老家那可是……” “那可是个穷乡僻壤出刁民的地儿！”郑寒话没说完，程锦便一步跨进了房里，随着补充了一句。 郑寒拿眼睛瞪他：“敢再说一遍么！” 程锦可不怕她：“瞧瞧你这德行，不就知道我所言非虚？啧啧啧，姑娘家家的，翘什么二郎腿，你是吃定了你不管咋样，都有人等着娶你是不？” 郑寒咬牙切齿：“死太监，你是羡慕我比你更有男人味！” 程锦嗤笑一声：“比我一个男人都有男人味，这种炫耀也就你这种厚脸皮子才说得出口！” 第273章 一艘画船（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好啦……”程绣无奈摆了摆手：“你们两个怎么老是斗嘴呢，好好说话不成么！” 郑寒白了程锦一眼：“绣儿，万幸你跟你哥不像！就你哥这张贱嘴……” 程锦扬着下巴，哼笑一声：“我这张贱嘴怎么着了？有本事嫌我最贱，就别坐我买来的船啊！” 郑寒和程绣一听，顿时一愣。程绣立刻笑起来，伸手拽住自己哥哥的袖子：“哥，你买了船了？什么时候买的？” 程锦得意洋洋：“哼，知道你们想要明晚出去玩，便直接去买了艘呗。两个姑娘家，还是在船上比较安全一点。明儿晚上路上那么多人，万一出个什么事呢。” 郑寒眨了眨眼，不服气地嘀咕道：“我也能买的，有什么了不起……” “想得倒轻松，”程锦朝郑寒撇嘴：“你当画船是烧饼不成？随便找一条街上，从街头到街尾能找到两三家卖烧饼的……画船造价最少也得百两银子，更何况是专门做来当游船的。一般都是人家家里自己找匠人做了的，没有匠人自己随随便便做来摆着等人买的！” 程绣好奇，拽着自己哥哥的袖子问道：“那你这画船是哪里来的？” “金银加棒槌，从人家手里抢的。”程锦好不掩饰自己霸道的性格，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道：“京中销金窝那么多，但凡有点儿脸面的青楼妓院，都自备画船。我找人这么一路挑过去，就挑中了这么一艘崭新新做出来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显摆的画船。” 郑寒皱了皱眉：“妓院的画船？” “放心……重新刷了一遍，包管你看得顺眼。”程锦说着，扭头去看郑寒：“明儿你想要几时出门？” “天不黑就出门吧。若是那船大，就带上厨子一块。”郑寒喃喃道，她眼珠子一转，扭头怀疑地朝程锦眯了眯眼：“不过话说回来了，我与你妹子不过就是出去玩一圈，你何时这样好心，居然肯花心思给我们搞一艘船来？” 程锦一噎，而后又立刻瞪眼：“怎么着了，关心你们还有错了？我妹子头一回夜游京城，就是没有你跟着，我也得让我妹子高兴行不行！” “行行行，绝世好哥哥。”郑寒翻了个白眼，顺着程锦的话说下去。程锦又嘀咕了两句，便也不留，脚底抹油溜了。 程绣倒是兴奋得很，她叽叽喳喳说着明天的打算，还拉着郑寒选了半天明天要穿的衣裳。当程绣提出让郑寒再穿裙子的时候，郑寒坚决地拒绝了。 “为什么呀，”程绣不乐意：“既然是哥哥买下的画船，那船上当然只有自己人啦。你大不了再戴着面纱就是了。” 郑寒摇了摇头：“穿裙子特别不方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好绣儿，你就饶了我吧，明日总归是要让咱俩都高高兴兴的，我穿着男装才觉着舒坦。” 再说了，上回就是穿了裙子，才跑不过沈孤城的！ 程绣见劝不动郑寒，只要撅了撅嘴，不再说什么了。 吃过了晚饭，程绣早早便要去休息。 第274章 一艘画船（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看了好一会儿公文，直到月上三竿，才打了个哈欠，准备去睡。 过了中秋，大约要不了多久，西厂就要来查东厂的账了。郑寒又一次仔细检查了东厂的账，确定明面上半点问题都没有，才彻底放下了心。 她并不是怀疑李广贵暗中收取别人贿赂，因为凭着李广贵曾经的地位，那些贿赂对他来说都上不了台面。光是宫中贵人们以及先帝先先帝赏给李广贵的金银财宝，就已经装满了藏拙府的库房。 这些都是正大光明的，就算是皇帝亲自来查，都查不出什么花样来。 郑寒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本想去浴池好好泡个热水澡去去乏的，却又想到自己来了月事。郑寒撇了撇嘴，觉得有点儿扫兴，只好回房让下人帮着擦了擦身子，这才换上宽松的衣裳，滚回房里睡觉了。 一夜好梦，第二天天亮之后，郑寒也觉得精神十足。 上朝回来之后，程绣便迫不及待让郑寒准备准备，想要直接去看画船。 郑寒哭笑不得：“绣儿，别说咱们现在还没吃饭，我还没换下朝服……关键是现在天还没黑呢，去看什么画船啊！” 绣儿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搓了搓手里的帕子，低着头笑了笑。 不过，郑寒很能理解程绣的心情，所以她今天加快了速度，赶紧处理完了公事，便吩咐人准备好东西，带着程绣坐马车出了藏拙府。 这日中秋，府里做了许多各色小月饼。这些小月饼做得十分精巧，每一个都只有象棋那么大，里面的馅子却各不相同。这样的小月饼有甜有咸，捏在手上，两口一个，就算是吃多了也不撑人。郑寒看着这些小月饼，突然奇思妙想，用胳膊拐了拐旁边坐着的程绣，轻声说道。 “你说，这月饼里能不能包碎冰的？” 程绣一愣，低头看了眼小月饼：“包……什么？” “冰啊！”郑寒想起上辈子吃的冰淇淋月饼，一时间口水分泌过盛：“将冰捣得碎碎的，然后倒入羊乳，放上砂糖，再弄进去些果子泥……外头拿面皮一包，张口咬下去冰凉爽口，满嘴留香……” 程绣失笑：“说得到轻松，可这做却没法子做出来。如今这个天气，冰块本就容易化，若是裹上面皮拿去烤……你想想会是个什么样？” 郑寒其实也只是想想而已，她泄了口气：“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嘛，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做出来呢。” “不可能的，肯定做不出来。”程绣笃定说道。 “那不一定！一年做不出来就两年，两年做不出来就十年……你想想，几百上千年以后，说不准就有这种月饼吃了呢。”郑寒嘻嘻笑道。 程绣拿看白痴的眼神看向郑寒，可郑寒却丝毫不在意，继续眨着眼说道：“那个时候啊……冰块也不稀罕了。天儿再热，只要将装冰块的箱子一打开，里头就有满满的冰。西瓜放进去，一炷香拿出来就冰凉爽快……然后用一种四个轮子……或者好多轮子的车，一天的时间就能从京城将冰西瓜拉去宝雀镇……” 第275章 一艘画船（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到了宝雀镇，放在云来茶馆的桌子上，那西瓜还丝丝冒着冷气儿呢！” 程绣哈哈大笑：“我说小寒，你这是昨夜的梦还没醒吧？说得这样玄乎，难不成梦见天庭了？” 郑寒摇了摇头，小声补充了一句：“早晚有一天，我说的都不是梦话……”她丢下这一句后，便扭头看向了马车外头。 马车外面，是热闹的市街。今日中秋，又没有宵禁，所以各种小商贩都摆起了摊子，准备在这一天赚上一笔。 程绣跟着也往窗外望去，街边各色小吃琳琅满目，还有许多摆着摊挑着担卖胭脂香粉的。程绣一见，顿时想起件事来。 “小寒，上回说要给你买首饰，结果遇上了事匆匆就回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得再去挑一挑，你总归是个姑娘，没一点儿首饰头面也是不行。” 郑寒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再说再说，这事不急……快到码头了，你瞧瞧。” 程绣一听，立刻将脑袋往外头伸了伸。果然，路的尽头，便是一片水。今日或许游船的人多，此刻码头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你猜猜，哪一个会是咱们的？” “那还用说，”郑寒笑了笑：“你哥最是将就派头，那个最大最漂亮的，肯定就是。” 结果……郑寒猜错了。 或许程锦改了风格，又或者只是想不引人注目，低调行事，所以程锦弄来的那一条船，虽然大气舒适，可却并不花哨。 两人纷纷走下马车，程锦已经派人在码头候着了。 “主子，”一个厂卫打扮的凑上前来，低声对郑寒说：“大公子吩咐，说东厂往年没有游船，所以府里没有养船夫。如今虽然有画船，可船夫却是要在码头上挑一个的。” 郑寒并没有觉得意外，毕竟就连这船，都是临时由程锦抢来的，那船夫，却一时半会拐不来。再说了，码头上此刻早已有许多船夫，一个个就等着今天来生意，能够将自己的小船租出去，换些钱来花销。 郑寒环视一周，看了看周围。似乎是他们这里派头极大，所以许多原本见人就凑上来的船夫，见了郑寒一群人，却没有敢凑上来问生意。 各个低垂着头，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 只除了一个人——郑寒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一个年轻人身上，他穿着粗布衣裳，头发规规矩矩梳得还算整齐，额头上用一块布扎得紧紧的，看起来挺精神。 他原本与旁边的一个老船夫说着话，可看见郑寒的目光投过来，也没有退缩，却是朝着郑寒笑了一笑。 “去问问，那个小伙子愿不愿意当船夫。”郑寒扬了扬下巴，对着身边的厂卫说道。 厂卫领命，立刻往那个方向走去。片刻之后，郑寒见那小伙子脸上露出惊喜，然后对着身边的老船夫嘀咕了半天。 好一会儿，这小伙子便与另外四五个人一块往这里走来。 “给贵人请安！”小伙子走上前，动作不甚规范地对着郑寒行了个礼：“小的愿意为贵人效劳！” 第276章 一艘画船（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轻轻一笑，看着他身后跟着的四五个人：“我们的船在那儿，”她伸手指向船，接着问道：“我也不懂这些，你们看看，要划动那个船，需要几个人？” 小伙子遥遥望过去，然后回头笑着说道：“游船不求快，前后四人就够了。我与我大伯都是南边来的，以前是渔夫，划船是生下来就会的。若是贵人愿意雇我们，那我们自然是会尽心给贵人划船……” 他身后的一个看起来特别老实的船夫，跟着点了点头，一脸的谄媚。 “行，就你们啦。还有……你，和你。”郑寒说着，又随手点了两个人，之后便拉着程绣往那里走去。在她身后，三五个厂卫原本也跟着过来，却被郑寒拦下：“就这么一点儿大的船，你们坐上去挤不挤？来一个跟着就行了，其余的在外头候着。” 几个厂卫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走出来一个，跟着郑寒往那里走去。 郑寒伸手扶着程绣，让程绣先踩在船上。程绣一脚踏在穿里，有些受惊地轻呼了一声。船晃晃荡荡稳了下来，郑寒利落跳了上去。 “绣儿胆子真小。”郑寒笑话程绣。 程绣也不恼，她笑眯眯走进船里，坐了下来：“我这还是头一回坐船呢。” 郑寒跟着走了进去，画船顶是实的，可两边的壁却是雕花镂空的。她坐在船里，看着窗外的景色，目光渐渐投向远方：“从前在老家，我倒是时不时坐船。船比马车便宜……” 程绣见郑寒陷入回忆，便也不打扰。她伸手摸过桌上摆放的果子，一点一点剥开，将果仁放在郑寒面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岸边的花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今儿没有宵禁，摆摊的自然也乐意多做些时间的生意，所以每个摊子边上，都挂着灯笼。 两岸边上的灯火印在水面上，远远望过去，就像是水里洒满了星子。 “贵人，咱船走不走？”船舱外，那个年轻船夫的声音响了起来。 “走吧。”郑寒回过神来，扬声回应。 紧接着，船晃晃荡荡行了起来，划破了水面的星光，将夜色渐渐搅得更浓。 毕竟是中秋夜，月亮格外的圆亮，再加上满城的花灯，将这一晚印得比往常更辉煌。 “真好看……”程绣望着夜色，喃喃说道。 郑寒痴痴望着水里的月亮，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她自然是见过更灯火通明的夜晚，上辈子的世界，夜晚的灯红酒绿足以惹花了人眼。只是那些五彩斑斓的光，却更显得浮躁……相比较这水中的光亮，却比不上这个夜里的优雅。 河面上，也有着别家的画船飘着，有的船上在唱戏，有的船上在拉琴……还有隐隐的歌声，不知从哪里飘荡过来，带着一丝女儿家的羞怯与甜蜜，让人听得舍不得移开心神。 “天儿完全黑了！”程绣推了推发呆的郑寒：“老呆在船舱里做什么，咱们出去瞧瞧人！” 郑寒扭头，看着程绣眸子里印入的光亮，而后笑着点了点头：“走。” 第277章 一艘画船（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和程绣走出船舱外，一阵清风带着初秋微微的凉意扑面而来。夏日的燥热一扫而空，郑寒长长地吸一口气，鼻腔里涌入的，都是清新的水气。 “贵人可要当心！”船夫手里一边摇着浆，一边说道：“船上不稳，小心地滑！” 程绣扭头看向那个船夫，刚想笑眯眯说些什么，却见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啊呀，小心点！” 郑寒顺着程绣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迎面而来另一艘船。船夫手肘大力一摆，整个船随之猛烈晃了晃。郑寒伸手抓住一边的柱子，旁边的那艘船顺着画船边缘，两船擦身而过，只差那么一点点，便要相撞。 等那船过去之后，程绣才松了口气：“好险好险……” 郑寒目光一闪，从那年轻的船夫身上游移开，她垂眼思量了一下，然后拽了拽程绣的衣服：“外头有点儿凉，咱们还是进去坐着吧。” 程绣不明所以，却因为刚才差点掉下水里而心有余悸。她点了点头，跟着郑寒走进了船舱里。 “外头吹吹风多好呢，”程绣跟着郑寒回到了船舱，眼神却依旧流连在外头：“夜色真美……不过就是没有坐过船，刚才有点儿没站稳。你说，以后咱们在船上加几根扶手柱子什么的，会不会好一点？” 郑寒目光停留在外面刚才那个年轻的船夫身上，她听见程绣的话，这才抬起头来，笑了笑：“船上加柱子，那多难看呢。直接在地上铺几个毯子就是了。一来防滑，二来也不怕船甲上有水。” “也是……我去问问，有什么办法能让咱们子啊船甲上站稳，毕竟一晚上躲在这船舱里，那就太没有意思了！”程绣说着，便匆匆往外走去。郑寒想要拦她，却一时没有拦住。 想到刚才自己所怀疑的事情，郑寒眉眼微微一皱，然后跟了出去。 “伙计，我来问你，为什么你们站得这么牢，而我们却怎么也站不稳啊？”程绣问道。郑寒跟着走了出来，目光依旧停留在刚才那个船夫身上。 船夫看了一眼郑寒，轻笑一声：“咱们船上讨生活，都习惯了，自然也就站得稳当些，贵人们站不稳当，也是正常。若是您二位怕摔了，还是坐在船舱里比较好。” 船夫正说着，对面又驶来了一艘船。四个划船的船夫齐齐使力，船迅速往旁边扭去。程绣似乎有了心里准备，在看到船夫动作时，便立刻蹲下，伸手抓住了船沿。 郑寒自然也跟着抓住了身边的柱子，可却万万没有想到，她明明已经抓住了身边的柱子，却依旧脚下发滑。 还没有彻底稳住身子，郑寒感觉到自己右边肩膀被人用力一推，她来不及惊诧，手里便握不住刚才的那个柱子，整个人往水里栽了进去。 “啊！”郑寒惊慌失措，摔进了水里。程绣更是吓得不清，惊叫了起来。 “贵人别怕，这河水很浅！”就在程绣身边，刚才一直被郑寒盯着的那个年强船夫，突然开口说话了。 第278章 一艘画船（九）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正文 278.第278章 一艘画船（九） 程绣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旁边一个人影闪过，再抬头看时，原本身旁刚才还在说话的那个船夫，已经纵身跳下水去。 郑寒落入水中，一开始自然也是惊慌的，只是她挣扎着在水中蹬着双腿。可是这河确实不深，没一会儿，郑寒便冷静了下来。 她并不是不会水的，只是并不精通而已。船上已经跳下人来救她，所以她自然也是没有危险的。水波之中，郑寒看见了那个年轻的船夫跳了下来。 “怎……怎么样？”程绣等在船上，没一会儿便瞧见那个船夫托着郑寒的腰，将人给拉上了船。她紧张万分地问道。 郑寒吐了一肚子水，而后还抹了一把脸。她趴在船甲上，浑身冻得发抖却依旧抬头微笑：“没事没事。” “可别冻着了！”那个船夫跟着爬上了船，他浑身同样发抖，可却比郑寒样子好得多：“贵人身上都湿了，容易生病，船上还有衣裳么？赶紧让贵人换上衣裳啊！” 程绣着急得很，她听了之后，赶紧回船舱上去找。可是……这艘船只是程锦临时找来的，哪里还有可以换的衣服呢！ 她找了半天，终于无奈地找出了一个毯子，然后匆匆走了出来。 “小寒，不行就先裹上这个摊子吧。” 郑寒点了点头，哆嗦着双手正准备接过摊子。 “贵人身上都湿了，不如将外头湿透的衣裳都脱下来，单独裹着毯子好了，”刚才跳下船去救郑寒上来的那个船夫一边说着，一边脱着身上的衣服：“穿着湿衣裳才容易生病呢，再说了，都是男人，贵人也不怕什么的。” 郑寒抬头匆匆看了那个船夫一眼，而后低垂下眼，轻笑了一声：“不用了，就这么裹着吧，一会儿就能到岸了。” 她说着，将毯子裹在了身上，被程绣搀扶着走回了船舱。 “小寒，他们大约不会留意的，”进了船舱，小寒小声说道：“不如你就将外头潮湿的衣裳脱下来吧，刚才那个船夫说得不错，你别弄坏了身子啊。” 郑寒透过半透的雕花窗户，往外头看了一眼。然后，她拉了拉程绣的手，低声说道：“刚才那个船夫，似乎有点儿不对头。” 程绣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愣愣看向郑寒。 “你看他的手——一般在水上讨食的船夫，虎口处因为长期被船桨磨砺，所以会粗糙，甚至长出老茧。你再看他的手……” 程绣顿时紧张了起来，她匆匆回头，佯装漫不经心往刚才说话那个船夫手上看了一眼。然后，她又往四周看了两眼，之后眼神一暗，又扭过了头来。 “确实不对。咱们如今走得路线也不是计划好的那一条。” 郑寒一听，皱了皱眉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今晚游船还有计划好的路线？” 程绣抿了抿嘴，终于开口解释：“是哥与我说好的，咱们这画船绕着平安街前后走一圈，然后停在平安街前头的码头处。” 程绣原本不想说的，这毕竟是程锦千嘱咐万嘱咐告诉她，让她千万不能说漏嘴的。 可是，事到如今，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之分。 第279章 一艘画船（十）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万一这个船真的有问题，那该怎么办！ 程绣没了主意，一时间有些着急。她立刻站起身来，似乎想要出去问个清楚。郑寒一把拉住她：“还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有问题，先不要打草惊蛇。就算万一他们真的有别的企图，别忘了我们还有暗卫。” 听到这话，程绣才镇定了一下。 是的，郑寒周围有暗卫。不管她们看不看得见，这些暗卫总是藏在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只要郑寒有需要，他们一定会及时出现。 程绣缓缓坐了下来，声音放低：“可是，他们是有什么企图吗？” “我刚才落水，总感觉是有人推了我一把。”郑寒眨了眨眼睛，将身上的毯子又裹得紧了些。程绣一愣：“难道是想害你？” 郑寒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淹死我倒不如毒死我，毕竟这运河也不深，我落水这么大的动静，一般就算是我周围没有人保护，也会有路过的好心人来救我。” “那……是为什么啊？” 郑寒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她见程绣似乎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便笑了笑说道：“别紧张，咱们还是看咱们的，敌不动我不动。” 画船依旧飘飘忽忽游荡在京河上，周围夜色依旧很美，月光依旧明亮。可是，程绣原本看风景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了。 她站起身来，慢悠悠走到了船舱外，余光之中不停地打量着那个被郑寒说感觉有点儿奇怪的船夫。 似乎那个船夫也感觉到了来自程绣的目光，感觉有点儿奇怪，便不自在地朝程绣笑了笑。 “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啊？”程绣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将才给银子的那位，没有跟你说咱们的路线吗？” 船夫抬头一笑：“将才那位贵人，好像没有说非要从哪儿走吧？” 程绣眉毛一竖：“怎么可能！” 船夫的目光渐渐变得暧昧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很灿烂，一口白牙耀得晃眼。程绣没怎么与人打过交道，见船夫只是瞧着她笑，便渐渐恼羞成怒起来。 “笑什么笑，问你话呢！” === 与此同时，岸边原本程锦与程绣计划好碰头的那个码头上，沈孤城正坐在亭子中央，目光时不时地往河面上飘去。 程锦原本磕着瓜子，一边调笑沈孤城，可当点燃在旁边的香烧掉了三根之后，程锦便觉得有点儿不对头了。 他站起身来，走出亭子，往旁边的那个小码头走去。 “怎么了？”沈孤城见程锦神色不对，抬头问了句。 “啧……按理说早该到了，怎么还没来？”程锦将嘴里的瓜子壳吐掉，眯着眼往外头望。 “会不会……是去错了码头？” “不会的，我之前早跟船夫交代过，”程锦回头，对沈孤城说：“这个小码头是这家店里专门开在河边上的，旁的船不会停在这，船夫清楚的很，怎么可能去错码头。” 沈孤城一听，心里渐渐紧张起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啊……”程锦喃喃道。 第280章 一艘画船（十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倒是你呢，多给你点儿时间，让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说。”程锦勾起一抹坏笑，对沈孤城说道：“我觉着郑寒这丫头，心里头有什么，都堵着不肯说出来。再加上她心思重，怕是一点儿事情都想得老远……你们这样的情况，她大约宁愿当缩头乌龟，也不乐意涉险的。” 沈孤城心思却已经飘远了，他站起身来：“我觉得，还是去找找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都说了没事，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程锦皱了皱眉：“先不说郑寒身边的暗卫了，就单说我那个功夫比我还好的妹子，能让郑寒吃亏？” 沈孤城摇了摇头：“总觉得……似乎要出什么事一样。” 沈孤城说对了，就在几百米外的河面上，郑寒的画船上已经出事了。 郑寒身上湿透，她觉着冷，便裹着毯子坐在船舱里，不肯在走出来了。她伸着头，透过雕花木窗往外看，船甲上，程绣似乎正与船夫说着什么。 郑寒有点儿担心，她怕程绣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刚准备将程绣喊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郑寒眼睁睁地看着船甲上，那个船夫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而后程绣脸色突然一变，整个人似乎瞬间着了火——就这么一个性格温和的姑娘，竟二话不说对着那船夫大打出手！ 郑寒吓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事情发生的太快，她一时间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来，她裹着毯子夺门而出的时候，程绣已经被那个“船夫”反手扣在了怀里！ “绣儿！”郑寒奔了出去，却见程绣满脸通红，被紧紧禁锢在了对方怀里，整个人动弹不得。 “放手！我要杀了你！”程绣很恨骂道：“像你这样的登徒子，杀一个世间就少一个祸害！” “姑娘好狠的心。”船夫眯着眼笑了起来，郑寒这时才发现，原来这个“船夫”笑起来时，竟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不过想想，若是能死在姑娘这样的美人儿手里，人生也算是美满呢。” “住……住手！”郑寒见程绣快要气疯了，赶紧开口：“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船夫朝郑寒眨了眨眼睛，轻笑说道：“原来如此，你们早就发现了，是不是？” 郑寒抿了抿嘴：“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目标是我。放了程绣，让她走。” “她走了，岂不是没有了威胁你的把柄？” “我自己就是最大的把柄。”郑寒说道：“我不会功夫，留在船上就是你们的人质。更何况，您的目的，就是我。”她抿了抿嘴，最后吐出一句：“您说呢，昌王殿下。“ 船夫挑了挑眉，然后哈哈大笑：“都说东厂新的督主不如李广贵老谋深算，自打接手东厂之后，便碌碌无为……可如今一见，才知道世人都被你骗了啊。” 程绣原本正不停地挣扎，突然听到了郑寒的那一句“昌王殿下”，她整个人便立刻石化，瞪大了眼睛看向郑寒。 “我说郑公公，你让我放了这个美人儿，也不是不行。” 第281章 一艘画船（十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只是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郑寒点了点头，昌王随即挑眉，松开了手。 程绣一被放开，立刻反手就要继续揍人，可又突然想到对方的身份，一时间犹豫了片刻，表情十分纠结。 昌王微笑着打了个响指，而后船边的水面上忽然冒出来十几个人头。郑寒眼神一暗，心中一沉——怪不得刚才程绣动手的时候，周围原本应该立刻出现的暗卫，竟然一个都没有出来。原来昌王早有安排，竟然在船底藏了这么多的人手…… 恐怕跟随着她们的暗卫，早就被昌王的人给控制起来了吧。 就在郑寒脑子里想事情的时候，这些从水里冒出来的人，已经爬上了画船。 “送美人儿上岸，小心别让她的裙子湿了，”昌王说道：“女儿家家的，沾了水受了凉，可是不好……” 话说到这里，昌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郑寒。而后那些水里钻出来的人立刻受命，在程绣还没来得及反抗的时候，点了她的穴，将人托着跳下了水。 “说说看吧，怎么瞧出来我不是个船夫的？”程绣离开了，昌王随手就将手里的船桨给丢在地上，然后往船舱走去：“我觉得我学得还蛮像的，划得也不赖啊。” 郑寒不知道对方深浅，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也随着他往船舱走去：“是您的手。” “哦？” “船夫的手，因为长时间划桨，所以虎口处会有老茧。而您没有。” “我可以是新手嘛……” “可是您之前说过，以前是渔夫。” 昌王回头，摸了摸鼻子：“原来是这样，是我疏忽了。” “不是您疏忽，只是您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身份隐瞒得很久。只需要将我们骗上船就可以了。”郑寒说着，走进了船舱内。 “那再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我的身份的？”昌王笑眯眯地回头，看着郑寒，然后坐到了刚才郑寒一直坐着的位置上。 郑寒指了指昌王的手：“还是您的手。” 昌王玩味地挑眉，他举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左右打量：“哦？” “您的手虽然保养得当，可是左手拇指下面，却有一圈白色。这是因为您一直戴着扳指，扳指留在您拇指上的痕迹。” “戴扳指怎么了……好多人都戴的嘛。” “确实，现在京中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戴扳指。可是他们不过是跟风戴着玩儿而已。可是您戴着扳指，却并不一样。您常年出征在外，武功了得不说，更是随身携带弓箭。常年拉弓的人，左手拇指因为会被箭划伤，所以需要戴皮质的套子保护拇指。而您的身份高贵，所以您所用来保护拇指的扳指材质也必定不同。绕着您的拇指——连您虎口那一段，都有一点被捂白了的痕迹。” 郑寒说着，昌王就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左手。 “唔……原来是这样。可是，就算我会拉弓，也不能说我就是昌王啊？” 郑寒抿了抿嘴：“东厂早有密报，皇上的三哥，驻守边壤的定远将军——昌王李昌，早已秘密回京。” 第282章 一场虚惊（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昌王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怎么就忘了这个！这大周的事情，还有东厂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做得足够仔细了，原来东厂和老四都知道了。”昌王看向郑寒，眯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是我小瞧了你，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郑寒背后一冷，低着头皱了皱眉。 昌王站起身来，走向郑寒。他的声音不大，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格外慢：“知道……我要问你什么么？” 郑寒没有回答，但是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我只是好奇——老四为什么会继续留着你。”昌王一步步走近郑寒，低头凑在她的耳边，缓缓说道：“明明可以直接将东厂解散，收用东厂资源，可他却依旧用你。他到底是为什么有那样足够的把握，觉得可以控制你？” 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郑寒觉得自己的汗毛此刻正一根一根竖起来。昌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每一个字都让人心惊。 “除非……他手里握着你的把柄，”昌王声音里带着一点儿笑，他伸出手来，白玉一般的手指，带着寒意，抚向郑寒的领口。 郑寒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可是……如今她是个“男人”，是个“太监”，她没有理由逃离，对方可是王爷！ “大约，是因为臣忠心。”郑寒不动声色后退半步，强撑着头皮说道。 “哈哈哈……”昌王笑了起来：“忠心？你拿什么表你的忠心。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少在我面前说。” 郑寒抿了抿嘴，心中对这个昌王喜怒无常的厌恶感一点点叠加起来。 “行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昌王直起身子，伸手捏了捏郑寒小巧的耳垂：“话我就直接问了——你一个男人，打什么耳洞？” 郑寒一惊，抬起头来盯着昌王。 大意了！ 郑寒一直是有耳洞的，她的耳洞，还是当年才四五岁的时候，娘在世时，给郑寒打上去的。两粒小小的红豆，在郑寒幼嫩的耳垂上磨啊磨，磨到耳垂透明发亮，麻木得厉害的时候，一根缝衣针穿过去，留下一个带着小血珠子的洞洞。 郑寒耳朵很小，耳垂上的耳洞因为常年不戴首饰，而早已变得很小很不起眼。自从女扮男装之后，郑寒每日都会细心在耳垂上擦上珍珠粉，仔细将两个原本就小得让人找不出来的耳洞给堵上，让人就算是仔细瞧，也不一定会瞧得出来。 可是……她刚才落水了。 耳垂上的珍珠粉被水冲走，如今昌王离她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就算在夜里，只要昌王留心，他也一定会发现这两个耳洞！ 郑寒猛地后退半步，抬头盯着昌王。 昌王依旧似笑非笑，似乎正等着郑寒解释。 “……臣小时候身子瘦弱，差点养不活，”郑寒脑子转得飞快，没一会儿便找到了一个理由：“有算命的道士，跟家里人说，要给我打耳洞，当女孩子养，才能养得活。所以，臣耳垂上曾在四岁时被戳了耳洞……” 第283章 一场虚惊（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哈哈哈，当女孩儿养？”昌王大笑，竟伸出手来，一只手扣住郑寒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在了郑寒的喉间。 郑寒一瞬间，连呼吸都停下了。 “……那你的喉结呢？”昌王眼神暧昧，手指用过力后，又轻轻松开，一边暧昧地抚摸着郑寒脖颈上的皮肤，一边说着：“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去势去得太过干净，顺道连喉结也给去了？” 郑寒心脏快要停了，她脸上的颜色瞬间褪下，抬头紧紧盯在昌王脸上。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住了。耳边原本热闹非凡的河上，那些声音似乎飘了很远。在郑寒与昌王周围，似乎有什么将空气给一点点地抽离，郑寒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起来。 “……您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昌王轻笑：“不过是想让你说实话而已。” 他说着，扣住了郑寒后脑勺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将郑寒拉向自己。昌王低下头去，轻轻含住了郑寒的耳垂：“告诉我真相吧，我比老四……要更安全。” 放他的狗屁。 就现在她俩这个状态，你跟她说个安全？！ 郑寒强忍住啐他一脸唾沫星子的冲动，狠狠咬了咬牙：“臣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非要本王来硬的？” “……您硬吧，臣受得住。” ……等一下，这个对话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昌王似乎终于耐心用尽，他脸上原本的笑意一瞬间退了下去，变脸速度之快，让郑寒咋舌。他原本抚在郑寒脖颈之处的那只手，突然向下一用力——顺着郑寒的领子，往下一扯。 郑寒大惊，立刻挣扎起来。她猛地往后一退，昌王仅仅撕开了郑寒裹在身上取暖的毯子。 “……昌王原来好这一口，”郑寒脸上扭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臣姿色不佳，不如您从宫里找找，定是能找到比臣要细皮嫩肉得多的小太监……” 昌王眯了眯眼，伸手又要抓向郑寒。 郑寒快疯了，她往后大退两步，正想要往河里跳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十几个厂卫，落地声音极大，就这么拦在了昌王面前，齐齐跪了下去，直接挡住了昌王的路。 “昌王殿下！” 昌王一愣，抬头再看过去——画船的旁边，一个小舟刚刚划过来，从小舟上，往画船跳来一个男人。 “昌王殿下！” 来人是程锦，他跳上了画船，突然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扑向昌王：“奴才等得您好苦啊！您是何时来的京城，怎么就舍得不告诉奴才一声！” 郑寒一只脚滑向水里，当她差一点要再次调入水中的时候，腰间突然一紧，有人一个大力将他拉了上来。 郑寒扭头一看——扶住他的，是此刻正铁青着脸的沈孤城。 “我的殿下哟，您这一走又是三年，自打上回您离京，奴才就留着那盘残棋日日看着，痴痴盼着，就等着何时殿下回京，能与奴才再续前缘……三年哟，一千多个日夜，奴才做梦都等着您呐！” 郑寒听着这话，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第284章 一场虚惊（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她往那边看过去，然后立刻想要扶额。 此时此刻，程锦正抱着昌王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活像一个被抛弃了的怨妇。 昌王表情一滞，低头看去。他似乎瞬间就换了一副神态，而后抖了抖被程锦抱住的腿，哼笑着说道：“死奴才，说得这样肉麻，是想毁了本王的名声吗？快站起来，莫要弄脏了本王的裤子！” 程锦嘤嘤了半天，听到这话，才委委屈屈站起身来。他用可怜兮兮的小眼神，一眼一眼偷瞧着昌王，而后，缓缓跪下身去：“奴才叩见昌王殿下。” “来得倒真是时候啊，小锦子。”昌王嘴角带笑，看着程锦，但是这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他的眼神里，依旧带着一片冷漠：“都说狗认主子，怎么到了你这，就不一样了？不过三年而已，旁人丢给你块肉骨头，你就转脸帮别人出头了。” “天地良心，殿下您这真是句句戳奴才的心口窝子！奴才一片忠心为您，别说三年了，就是三十年，奴才也是您的狗！” 昌王看向程锦的眼神里，涌现出一丝厌恶。他抬头看了一眼郑寒，而后又玩味地看向沈孤城。 “这个……是西厂巡察使？” 沈孤城的手依旧扶在郑寒的腰间，当他看见昌王的眼神扫向自己的手臂时，这才不动声色将手收了回来。他向前走了一步，跪在地上：“臣，见过昌王。” 昌王玩味地点了点头：“怎么这么巧，巡察使大人今儿也夜游京河？” 沈孤城头也不抬，跪在地上说道：“原本只是出来凑凑热闹，却不想看到船上有人将要落水，等上了船扶住人了才发现，原来昌王殿下在船上。” 这话一说，沈孤城的意思就明了了。 他只是个路过的而已，看到有人要掉到水里，就冲过来救人。根本没留意自己扶住的是谁，也没有留意这是谁的船，更与这里发生的任何一切没有半点儿关系。 虽然，这个理由，在船上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 昌王唇角一勾，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然后客气地说道：“今日与沈大人头一次相见，却不想竟在这样的地方。本王刚刚回到京里，下回有空，巡察使可要赏脸一块喝酒。” “臣不敢托大，若是昌王殿下想要喝酒，臣随时奉陪。” 昌王点了点头，将目光又挪回到了郑寒身上。 这眼神似乎带着温度，郑寒总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一样，被昌王的目光一扫，整个人汗毛立刻竖起来。 “郑公公，今日人多，咱们俩的事情，还没有谈完。”昌王抖了抖袖子，声音倒是温和：“待下回方便时，你我再继续详谈。” 说罢，他扫视周围一圈，然后眯着眼点了点头：“成了，本王也累了，既然你们三个这么巧，能在这小小的画船上凑到一块儿，也算是缘分。你们慢慢赏月，本王回府去了。” “王爷可别忘了奴才！下回奴才背着棋盘去找您，您可别关着门不让奴才进去！”程锦跪在地上，抬头说道。 第285章 一场虚惊（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昌王并没有理会程锦，转身走上一艘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停在了画船旁边的小船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锦一直等着那艘船彻底离开众人的视线，这才垮下肩膀，松了口气。 郑寒疑惑，问向程锦：“你以前认识他？” 程锦抬头，看着郑寒苦笑一声：“自然是认识，我倒是不想认识来着。以前小时候，我曾经当过他一阵子伴读。” 郑寒眨了眨眼：“听你说话，好像跟昌王很熟。之前怎么都不跟我说说的……害我不知道昌王底细，连他是个什么性子都不清楚。” 程锦摇了摇头：“你就算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也没法子防住他。三皇子自幼性格古怪，有时候豪爽，有时候又阴毒……朝中没人敢惹他，惹到他了，或许什么时候死在京中那个角落里都不知道，又或许不知怎么的就成了他哥们儿了。” “这么奇怪？”郑寒若有所思：“怪不得，我听他说话，总觉得阴阳怪气的。” 沈孤城站在一边，低头对郑寒说：“别站在这里聊了，你身上都潮湿了，还是赶紧让画船停岸，找个地方换身衣裳才是正经事。不然你这样被风吹着，说不准明早就要伤风。” 郑寒耳朵一红，往旁边让了让。 她之前还在躲着沈孤城，而现在，又被沈孤城救了一下。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孤城，只是趁他回头补上之前昌王的空缺，开始挽起袖子亲自划船时，才暗自偷偷瞪程锦。 “跟我过来说实话，你们今天怎么把他弄过来的！”郑寒小声，咬牙切齿地问向程锦。 程锦刚才面对昌王，狠狠出了一身虚汗，觉得自己捡回来一条命。他听见郑寒问他，只是耸了耸肩：“为了你好，别不知好歹昂！” “什么叫为了我好！”郑寒声音变大，又怕自己的话被沈孤城听见，于是又一次按压声音：“你不知道我跟他没话说么！” 程锦抬头，默默看了郑寒一阵子，直到把郑寒看得有点发毛。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郑寒摸了摸手臂：“正儿八经的，跟出了什么事一样。” “郑寒，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程锦声音郑重：“从今晚上昌王的举动看来，昌王八成是早就怀疑你是女的了。” “走一步算一步，只能这样了。”郑寒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只是，我总觉得昌王态度有点奇怪。他像是不想与我翻脸，好像在顾忌着什么。” “顾忌什么？他还能怕你不成？”程锦嗤笑一声，然后静了一会，却又继续说道：“不过……也说不准。他回京之后，没有立刻现身，说明他是有些谋划的。” 郑寒听言，抬头看了程锦一眼。 两人彼此心中心知肚明，昌王来者不善。 但他的目标，绝不可能就是东厂。 想必，他的意图，还在皇位。 “那……他是想收买我，以便利用东厂？”郑寒喃喃自语：“毕竟皇上开始重视西厂，或许他觉得我大约会心有不甘，被他利用。” 第286章 一场虚惊（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利用你？”程锦抄起手，缩了缩脖子：“东厂还有可能被他用一下。他要用你作甚？” 郑寒咬住下唇，若有所思。 “不会吧……”突然一个念头，从郑寒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渐渐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一件事。 程锦抬头：“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郑寒愣愣看着程锦，却没有说话。 她想到了李广贵留给她的遗书。 遗书上，说了两件事。 一个是她的“嫁妆”，也就是钱。 这笔钱，可不是小钱。可是堪比国库的一笔重量级巨款。有了这笔钱，虽说不能想干嘛就干嘛，但是足以让郑寒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底气。 这是其次，郑寒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李广贵告诉她，在李广贵的老家，他藏了一个东西。 这个东西，可以动摇大周的根基。 “你倒是说话啊，”程锦见郑寒发呆，有点儿不耐烦：“到底想到啥了！” 郑寒咽了口口水，他一开始并不认为李广贵写在那封信上的东西，都是真的。而郑寒对李广贵所提及的这个“能够动摇大周根基”的东西，反而不如对那笔实实在在的巨款感兴趣。 但是，如果李广贵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昌王知道，那么他来找郑寒，八成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我想到，外公留给我的钱，”郑寒咽了口口水，看向程锦，却不敢将实话说出来：“你说昌王是不是为了钱？” 程锦一听，立刻犯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想到啥了！昌王会缺钱？别说缺钱了，昌王根本连银子都不用的！他想要什么没有？” 郑寒有点心虚，她不敢将实话说出来，因为这件事情有点儿太大了，如果是真的，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但是，外公留给我的钱……应该是一笔很大的数字，如果昌王想要……造反，钱多了对他是好事。” 程锦砸吧砸吧嘴，然后迟疑地点了点头：“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儿可能。银子足够多了，都能自己招兵买马了。” 程锦的这句话，又把郑寒吓了一跳，她顿时悟出来了一件事——大约李潜纵容她一个曾经对他大不敬，还曾经拒绝过他的女人留在朝堂，让她从了李广贵的意思，继续当她的东厂总督……或许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因为她手里，拥有颠覆大周的钱财？ 郑寒浑身开始发寒，目光渐渐投向远处。 怪不得…… 怪不得外公临终之前，就算是让自己嫁不出去，也要将东厂交在她手里。因为只要手里握着东厂，皇帝就一定会对她有所忌惮。 李广贵是在保护她。 也是在用她保护着……那个足以颠覆大周政权的秘密。 “到岸了，”就在此时，沈孤城回头看了郑寒一眼：“想必程绣应该已经在岸上等着了，小寒，赶紧下去，找个地方换衣服吧。” 郑寒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画船已经停在了一处小码头上。 她恍惚之中点了点头，然后裹着她的毯子，走下了画船。 第287章 一场虚惊（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岸上，程绣果然早就等在那里，手里抱着一叠衣裳，正踮着脚往这里张望。她看见了郑寒等人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寒，没事吧？”程绣三两步走上前来，轻声问道：“我一上岸，就来找哥哥他们了。就怕晚了，他们来不及救你。” 她将手里的衣裳塞在郑寒怀里，然后拉着郑寒，往码头旁边的一处客栈里走去：“那个登徒子……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郑寒苦笑：“那可是昌王，什么登徒子……” 昌王确实想要扒了她的衣服，可是目的却不是耍流氓。 他只是想确定自己是不是个女人而已。 程绣秀气的眉头一皱，然后狠狠咬了咬下唇：“就是登徒子！” 郑寒眨了眨眼，心里有点儿好奇：“不过，绣儿……昌王一开始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听了以后，立刻就动手了呢？” 话音一落，程绣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她扭过头去，不看郑寒的眼睛，左顾而言他：“……好在旁边就有个客栈，我刚才随便找旁边的成衣铺子买了一身衣裳，在这客栈里开了一间客房。咱们进去，你先好好泡个热水去去寒，然后换身衣裳咱们再回府。” 郑寒看得出，程绣并不想讲出她问的事情。只是越是因为这样，郑寒心里越是好奇。她不再开口问，只是乖乖跟着程绣走进了客栈里。 毕竟在这里开一间客房，换一身衣裳，会比较快。 如果直接回府，那么郑寒还要穿着潮湿的衣裳，再等上将近半个时辰。 不差这点钱，就怕郑寒着凉。 “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程锦对程绣说完，朝沈孤城看了一眼。 沈孤城此刻，正一脸担忧地望着郑寒的背影。程锦上下看了沈孤城一眼：“别看啦，等着吧！” 郑寒走进了房间，将已经半湿的毯子给脱了下来，这才觉得果然好冷。 房间里，热水早已经准备好，郑寒三两下将潮湿的衣裳给脱了下来，然后将自己浸入热水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程绣将潮湿的衣裳收了起来，然后将买来的衣裳搭在了遮挡浴桶的屏风上：“小寒，衣裳放在这里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就行。”郑寒对程绣说完，突然眨了眨眼，然后鼻子微微动了动：“我说绣儿，你闻见什么味道了没有？” 程绣刚准备走出门去，听见这话，又停下了脚步：“什么味道？” “唔……一股挺奇怪的香味儿。” 程绣一听，顿时轻笑起来：“房间里点了熏香呗，要不然就是你浴桶里有花瓣……我先出去了，你洗好了让人叫我过来，我帮你擦擦头发。” 郑寒应下，然后听见程绣走出了房间，随后房门一关，整个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郑寒坐在浴桶中，总觉得那股莫名其妙的香味依旧存在。不像是普通的熏香，更不是浴桶里花瓣的香味…… 她努力动了动鼻子，猛地多嗅了几口，怎么说呢…… 这是一种暖香，让人闻到之后，身子变得热乎乎的…… 第288章 一不留神（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撩起一捧水，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香味好像是水里的，却又不是花瓣香，她眯了眯眼，觉得有点不对劲。 身上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郑寒想要撑着手臂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双臂双腿已经虚软无力。她开口想喊，喉咙里却只发出了一声古怪地嘤咛。 不好，中计了。 郑寒想要喊人来，却没有别的办法，她觉得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身体里的火热，四肢的虚软，却都越来越明显。她强撑着力气，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疼痛将她的神志唤醒了一些，她瞪大了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向旁边的屏风伸出手去。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郑寒手指终于够到了屏风边缘搭着的衣裳，正想要用力扯下衣裳，却没有留意到，旁边的窗户，突然悄悄地打开了。 一个人，从窗户外面，伸进来一只脚。 “抓住你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顽皮的笑意，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郑寒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无力垂了下来，她抬头看去，只见之前明明已经离开的昌王，此刻正玩味地站在床边，绕过了屏风，眯着眼看着郑寒。 完了。 郑寒将手臂缩回浴桶，整个人往下一沉，让水面上的花瓣遮挡住自己的身子。 “郑公公，我这是看见了什么？”昌王笑眯眯看着郑寒，手却往屏风上伸去，他将屏风上挂着的那身干爽的衣裳拿了下来，放在手里挑着眉看着：“如果我没看错，这不会是一条裙子吧？” 郑寒口不能言，身子动弹不得，整个人只能躲在水里，靠着狠狠咬自己的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 “公公难不成有这样的癖好？”昌王又朝郑寒走近一步：“穿女人衣裳？” 郑寒的手沉在水里，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 “还是说……公公其实就是个女人？” 昌王表情有些得意，他走到了浴桶边，伸手捏住一片水面上的花瓣，声音愉悦：“这么大的事情，可是欺君呢。只是我听说，我那弟弟早就与你相识，大约欺君这罪名，或许落不到你头上。” “他知道你是女人，对不对？” 郑寒身子一点一点不受控制地往水里沉，水面越过她的下巴，如果在没人来帮她一把，她或许会把自己活活淹死在浴桶里。 “他会放心继续留用你，是因为早就知道你是个女人。而你是女人这件事情，就是你最大的把柄，有了这个，他可以随时将你治罪……对不对？” 郑寒的嘴巴已经没入了水里，她闭上了眼睛，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什么了。 “哎呀，郑公公，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昌王见状，假装惊讶道：“上一任东厂总督，是将自己吊死在了书房里。你这一任……难不成要将自己淹死在浴桶里？” 他说着，手指捏向郑寒的下巴，将她的脸微微向上一抬：“要不要……本王帮你？” 郑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她暗中大力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 第289章 一不留神（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一股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伴着剧烈的疼痛，郑寒的神志骤然一个清醒。她看着昌王得意的脸，心中恨他恨出了个洞。 她眼睁睁看着昌王伸出了手，上半身离她越来越近，郑寒集聚着最后的力气，瞅准了一个时机，右手突然伸出了水面。 她一把抓住昌王的衣襟，而后大力向下一拉，与此同时，郑寒的脑袋用尽全力向上一撞…… “嘶……”昌王措不及防，额头被撞了个正着。他立刻向后用力，却不想郑寒就在此刻松开了双手。 昌王差点失去平衡，向后的力道太大，他不自觉酿跄了一步。 就这一步，他撞到了身后的屏风。 屏风晃荡了一下，发出了响声。 “你这个……”昌王立刻变脸，他整个人身上阴寒的气息徒然暴增，而后上前伸出手，拉住郑寒的胳膊，拽着她用力向上一拉。 郑寒被拽出了水面，整个酮体暴露在烛光之中，一览无余。 昌王眯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而后手下用力，单单拉着郑寒的胳膊，就企图将人拉出浴桶。只是郑寒早有准备，一只脚勾住浴桶里固定在底面的小凳子下头，死死扣住。 昌王力气很大，一下子没有将郑寒拉出来，反而将浴桶连带着摇晃了一下。 又是一声巨响。 楼下原本正说这话的程绣程锦，终于听见了楼上的声音。 程绣抬头，往楼上房间里看了一眼，她摇了摇头：“怎么洗个澡还跟打仗一样，弄出这么响的声音。” 程锦挑了挑眉：“不会是蠢得在浴桶里摔跟头了吧？” 程绣眨了眨眼，站起身来，往楼上走了两步，扬声问道：“小寒？你怎么了？” 郑寒身子虚软，被昌王拎着胳膊，一半身子已经出了水面。她心里紧张到不行，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终于安心了一点。 昌王眼睛一眯，往门的方向瞥了一眼，而后勾起唇角又看向郑寒：“心思倒是不错。” 还有更不错的。 郑寒咬了咬牙，顺着昌王的力道，整个人狠狠砸向他。 昌王顿时大惊——他从未想到，一个女人，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他看了大半个身子，却还有力气“投怀送抱“？ 湿漉漉滑溜溜的身子扑了个满怀，昌王下意识退了两步，后背又一次撞在了屏风上。 这一下，屏风终于没有没有承受住突然袭来的力道，摇晃了两下，“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门外不远处的程绣自然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又往上走了两步：“小寒？你又弄倒什么了？难不成真摔跤了？” 郑寒自然没有回答她，她此刻正挂在浴桶边上，摇摇晃晃不知道下一刻是会摔出浴桶，还是滑回水里。 “你回句话啊倒是……”程绣无奈摇了摇头，往郑寒的房间走来。 昌王身上已经半湿，他有些狼狈地稳住了脚步，而后狠狠瞪了郑寒两眼：“算你厉害。” 丢下这一句，昌王一甩袖子，往窗口走去。 第290章 一不留神（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本想跟你好好谈谈，想来我的建议，总该对你有好处的。却不想你这般不合作……下回再见面时，我不会这样好说话了。”昌王走到窗边，说了这样一番话。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一推——程绣走了进来。 “啊！！！！” 房间里，烛光很暗。程绣一抬头，却看见房间里，在这幽暗的烛光之中，一个男人的身影站在窗户旁边。她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尖叫出声。 楼下原本坐着的程锦与沈孤城，顿时齐齐朝楼上抬头。 “是你！”程绣怒意冲天，指着窗边的昌王怒骂：“你这个登徒子！” 昌王扭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小丫头，他反而勾唇一笑，朝程绣眨了眨眼：“想我了？” “去死！”程绣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谁知昌王却早一步从窗户跳了出去。程绣自持功夫在身，二话不说想也不想，就跟着从窗户跳了出去。 楼下，沈孤城自然也听见了程绣的尖叫，他心脏猛然一揪，纵身一跃，三两步跑上了楼。 房间的门大开着，房间里，地上一片水迹，原本隔在房间当中的屏风，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 窗户大开着，刚刚上来的程绣已经不见了身影。 沈孤城往房间里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郑寒的身影。 “小寒？”沈孤城有点迟疑地问了一声，他走到了窗户旁边，往窗外看了两眼。 “咕噜咕噜咕噜……” 一阵微弱的声音，被沈孤城的耳朵精确地捕捉到了。他扭头皱眉四处看去，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浴桶旁边。 郑寒此刻，已经脑袋发黑，开始翻白眼了…… 万幸的是，她最后滑回了浴桶里。 不幸的是，她现在快要被洗澡水淹死了…… “咕噜咕噜咕噜……” 沈孤城发现浴桶上的花瓣正在抖动，而一些气泡，似乎正从水里往外冒。他心里一惊，跨步上去，一眼就看见了纠缠在深色花瓣之间，漂浮在水面上的一些黑色发丝。 “小寒！”沈孤城大惊，他伸出双手，一把将人从水里捞了起来。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是怎么了！”随后跟上来的程锦，刚一进门，便看见沈孤城将郑寒从水里捞上来。 目光所及之处，烛光之中，一片玉白的肌肤大片****在外，惹得他不知道是该闭眼还是睁眼：“郑寒是要淹死自己？我说绣儿呢？” 沈孤城用身子将郑寒一遮，下意识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挡，他语气里带着一丝霸道，头也不回朝程锦爆出一句：“出去！” 程锦下意识扭身，出门，关门。 然后一回过神，立刻瞪眼：他是个男人不错，可沈孤城也不是个女的啊！ 郑寒被呛地不停咳嗽，身子随着咳嗽声一直抖动着。她的皮肤在微暗的烛光之中，显得白皙又略显蜜色，水盈盈铺了一层，肌肤上还沾着数瓣花瓣。 这些花瓣，随着郑寒的咳嗽，缓缓往下滑着。 沈孤城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从浴桶里抱了出来。水溅在了他的脸上，水里被放进去的暗香扑了沈孤城一鼻子。 第291章 一不留神（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一皱眉，立刻察觉出来有些不对。 郑寒如今是怎么回事，他并不清楚，可是看如今的模样，似乎像是被下了药。沈孤城听见程锦出了门，这才一把将郑寒拦腰抱起，托在怀中，走向房间里的床边。 郑寒感觉自己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像是扭曲的。她浑身虚软，在沈孤城怀中软成了一滩水。当她离开了水，感觉自己接触到了床铺时，身上的力气才稍稍恢复了一点。 沈孤城拉过被子，将郑寒裹了起来，然后走到窗户旁边，往外头张望了一下——窗户外头，已经没有人了。想必刚才程绣是进门看到了什么，又追了出去。 他伸手，拳头狠狠捶在了窗户边上。 “嗯……”郑寒离开了水，力气虽然稍稍恢复了一些，可身上那些自内涌出的，莫名其妙的热量，却越发明显。她嘤咛出声，整个人蠕动着，企图扯开裹在身上的被子。带着空间到民国 沈孤城听到了声音，回头看去。 郑寒露出半个胳膊，白玉一般的肩膀，正蠕动着挪出被子。沈孤城的心脏似乎被人捏住，猛地一攥。他皱眉，大步走到床边，一把将被子往上一拉。 “小寒？感觉怎么样？”沈孤城轻声问道。他只是看得出来郑寒状态不对，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稍微忍忍，我去让程锦将大夫喊来。” 沈孤城刚想离开，郑寒的手臂便一下子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她勾住沈孤城的胳膊，紧紧不放。 “热……”郑寒脸上一片不自然的绯红，头发潮湿，散落在床单上，似海藻一般。她扭动着身体，声音虚软却又甜蜜，沈孤城的心脏快要坏了。至尊废材小姐：逆天狂妃 “你……放手。”沈孤城的声音是从喉咙里冒出来的，他头上渐渐散发出虚汗，感觉到有一丝不对。 房间里的空气，果然有问题。 沈孤城后悔自己关上了窗户，原本只是怕风吹进来，会让郑寒着凉。 可是却没有想到，房间里的香味原来会有古怪，让人…… 控制不了自己。 郑寒睁开了眼睛，黝黑的瞳仁直直盯着沈孤城，烛光似乎在其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她一只手拉着沈孤城的胳膊，另一只手探了出来，触向沈孤城的面颊。农民神医 “唉……”一声软软的叹息，从郑寒胸口迸发。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轰得一声，似乎有什么在沈孤城的胸口爆炸了。 火焰直冲他的大脑，让他的理智开始燃烧。沈孤城无法控制自己，低头恶狠狠咬住了郑寒的下唇。 如同一锅冒着烟的油，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暗潮汹涌。而郑寒的动作，似乎就是那一滴不长眼的水，滴入油锅，轰然将这表面的平静冲击崩溃。 沈孤城的手指插入郑寒湿软的长发，触手之间皆是冰凉滑腻。空气是凉的，但双唇是火热的。郑寒像是离开水面的鱼，唯一能够汲取氧气的地方——就是沈孤城。 压抑着的感情，让这热烈的，彼此追逐撕咬的吻逐渐加深…… 第292章 一不留神（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动作逐渐粗鲁了起来，他吸允着郑寒的双唇，似是不想再去用大脑思考。郑寒终于感觉到了疼，她轻声吸气，发出一声浅浅的：“嘶……” 就是这一声，却让沈孤城突然回过神来。他猛然睁开双眼，抬起了头。郑寒迷迷糊糊同样睁开了眼睛，她双眼水润，面颊绯红，双唇已经有些微微肿起。她的目光像是一个婴儿，正懵懂地看着沈孤城。 沈孤城几乎用掉了积攒的所有克制力，才努力直起身子。 “我去找大夫，你好好等着。”说罢，他大步流星冲出房间。门外不远处，程锦正抄着手等着。他见到沈孤城出来，刚想迎上去问什么，却见沈孤城像一阵风一样与他擦身而过。 “在门口看好她。”沈孤城丢下一句，便再没理会程锦，似乎身后有鬼在追一样，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程锦张了张嘴，看着沈孤城逃离的背影，疑惑地上楼，站在门口瞎琢磨。 什么个意思？ 沈孤城个大男人，怎么……跟被非礼了一样就这么跑了？ 没一会儿，程锦还没等到沈孤城回来，倒是程绣先回来了。她像是气得不清，整个脸上绯红一片，脚步声都格外地大。 “小寒怎么样了？”程绣一回来，便问在门口的程锦。 程锦耸耸肩膀：“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突然就跑了，沈孤城进去了一下子，没一会儿也跑了……我本想也进去的，谁知刚他进门，就被沈孤城给轰了出来……”武帝通神 “沈孤城进去了？”程锦眼睛瞪大，立刻问道。 “是啊……” 程绣呆了一呆，然后懊恼地一跺脚。她伸手去推房门，一边进门一边狠狠说道：“这下子，小寒不嫁沈孤城都不成了！” 程锦又被撂在了门口，他一回头，便见自家妹子将门狠狠一摔，差点砸到他的鼻子。 程锦摸了摸鼻子，无奈地只好回过头来，继续站在原地数苍蝇。 房间里，地上的水依旧漫了一地。屏风倒在地上，而房间里的窗户却是大开着。屋子里，原本浓重的香气，此刻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程绣走到床边，郑寒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她露了大半个身子在被子外面，看起来诱人得紧。程绣后悔，自己怎么看到那个登徒子，就脑子一热去追了。要是追到了还好，揍他一顿出气，可是自己跑去追，却还是跟丢了。 丢下小寒一个人在房间里，还是被沈孤城给送到床上来的。 程绣咬着下唇，掀开被子往里头看了一眼，然后无奈闭了闭眼，将被子给落了下来。 果然还是……光着的。恶羊扑郎·总裁的惹火小老婆 她坐在了床边，看着被郑寒弄得潮湿的被子，无奈叹了一声，然后伸手将她裹好，走到了门外，对着程锦说道：“哥，再去弄身衣裳来。” “啊？” “小寒的衣裳都弄湿了，不能穿了。”她轻轻推了推程锦：“去快一点，记得买得齐全些，亵衣亵裤，内衫肚兜，都别忘了。” 说罢，程绣又回到屋里，将门关了起来。 程锦站在外头发愣——他好歹还是个大男人吧？ 郑寒露出半个胳膊，白玉一般的肩膀，正蠕动着挪出被子。沈孤城的心脏似乎被人捏住，猛地一攥。他皱眉，大步走到床边，一把将被子往上一拉。 “小寒？感觉怎么样？”沈孤城轻声问道。他只是看得出来郑寒状态不对，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稍微忍忍，我去让程锦将大夫喊来。” 沈孤城刚想离开，郑寒的手臂便一下子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她勾住沈孤城的胳膊，紧紧不放。 “热……”郑寒脸上一片不自然的绯红，头发潮湿，散落在床单上，似海藻一般。她扭动着身体，声音虚软却又甜蜜，沈孤城的心脏快要坏了。 “你……放手。”沈孤城的声音是从喉咙里冒出来的，他头上渐渐散发出虚汗，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冷酷王子，别错爱！ 房间里的空气，果然有问题。 沈孤城后悔自己关上了窗户，原本只是怕风吹进来，会让郑寒着凉。 可是却没有想到，房间里的香味原来会有古怪，让人…… 控制不了自己。 郑寒睁开了眼睛，黝黑的瞳仁直直盯着沈孤城，烛光似乎在其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她一只手拉着沈孤城的胳膊，另一只手探了出来，触向沈孤城的面颊。 “唉……”一声软软的叹息，从郑寒胸口迸发。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轰得一声，似乎有什么在沈孤城的胸口爆炸了。 火焰直冲他的大脑，让他的理智开始燃烧。沈孤城无法控制自己，低头恶狠狠咬住了郑寒的下唇。 如同一锅冒着烟的油，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暗潮汹涌。而郑寒的动作，似乎就是那一滴不长眼的水，滴入油锅，轰然将这表面的平静冲击崩溃。 沈孤城的手指插入郑寒湿软的长发，触手之间皆是冰凉滑腻。空气是凉的，但双唇是火热的。郑寒像是离开水面的鱼，唯一能够汲取氧气的地方——就是沈孤城。 压抑着的感情，让这热烈的，彼此追逐撕咬的吻逐渐加深…… 第294章 一不留神（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自己妹子果然是被郑寒给带坏了，居然会欺负自己这个哥哥了。 程锦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听从程绣的话。他吩咐人下去，将程绣要求买的东西，很快都买了回来。 程绣给熟睡得像是晕厥过去的郑寒，换上干爽的衣裳，然后吩咐小二换了一床铺盖棉被，这才将郑寒给塞在了暖和的被子里，让她好好继续睡着。 沈孤城喊来了大夫，让大夫进屋给郑寒把脉。 郑寒其实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洗澡水里被下了一种迷药，一般人只觉得香气古怪，可人一旦在这被下了迷药的水里洗澡，总是会从皮肤里吸收进药物，导致整个人暂时性全身麻痹。 没有别的什么解药，只需让郑寒好好睡一觉，等到自然醒，大约就差不多没事了。 送走了大夫，程绣再无心赏月，一行人只好匆匆将郑寒弄上马车，驱车回藏拙府。雪姨很忙[情深深雨蒙蒙]冥王娶后 沈孤城送着几人到了藏拙府的门口，才离开。郑寒一路昏睡，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被下人背着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程绣也没有睡意，担忧地整夜陪在郑寒床边。 第二日直到快要早朝了，郑寒却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程锦无奈，只好托人将郑寒身体抱恙的事情送进宫里，给郑寒告了个假。 当日上朝时，沈孤城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潜自然发现了沈孤城的不对劲，再想到身体“抱恙”的郑寒，便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蹊跷。果不其然，等到一下了朝，沈孤城便请求面见圣上。 小太监问过了皇上，然后匆匆到光明殿外，找到了正在等待的沈孤城，对他说皇上会在御书房等他。 咱们宫斗吧[进击的巨人]牢笼(艾利abo) 沈孤城随着小太监一路走到御书房，一进门，皇上正坐在桌子后面看着今日新呈上来的奏折。沈孤城上前两步，跪下来行礼。 “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李潜将手中的奏折往桌上一丢，抬头看他：“郑寒病了？” 沈孤城眉眼之间闪过一丝不自在，他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李潜见沈孤城面色迟疑，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疑惑：“她病得蹊跷？” “回皇上，”沈孤城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说道：“臣昨日见到昌王了。” 李潜没想到沈孤城会对他说这个，他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郑寒早就跟我说过，昌王早已私下回京。是我让她不要声张的，我想看看我这个三哥到底想干什么。”夫子请赐教魔法潮汐 他说完，抬头看想沈孤城：“郑寒的病，与昌王有关？” “昌王殿下……昨日现身，试探郑寒。应该已经知道郑寒是个女的了。” “……试探？”李潜脑子里一转，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这个三哥，是如何“试探”出郑寒是个女人的，这个过程李潜一点都不想知道。 他只是单单听到这个消息，便心中开始愤怒了起来。 李潜的神色渐渐变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冷硬：“郑寒现在有没有关系？她有没有被……？” 沈孤城脑子里轰然一响，下意识有点慌张。 只是……他要慌什么？ 第294章 一腔热血（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潜没有注意到沈孤城的异样，而沈孤城也只是微微失态了一下，便立刻恢复了过来。一君一臣两两相对，沉默无言了片刻。 “让你去调查东厂，你什么时候去查。”李潜打破了沉默，突然问向沈孤城。 “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皇上发令了。”沈孤城回答道。 李潜点了点头，对沈孤城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沈孤城一愣，抬头看了李潜一眼。李潜背着手，转过身去。他的步伐依旧缓慢，可在沈孤城看来，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背影削瘦的“李公子”了。 “臣，遵旨。” 李潜要查东厂，这是早晚的事情。如果东厂总督如今不是郑寒，那么李潜估计很早就已经拿东厂开刀了。东厂手里的权利太大，虽然在李潜上位以后，已经将大部分权利交还回去，但是东厂积威百年，仍旧是竖立在朝廷里的一个不容忽视的巨大力量。永远记得我们曾在一起 而李潜将查东厂账的任务，交给了刚刚成立的西厂，这隐隐也是在朝中透漏出一个信息——他要提拔西厂。 沈孤城离开了御书房，跟着小太监往宫外走着。他一路思考着李潜的意思。 早不查晚不查，偏偏在昌王现身的时候查…… 昌王秘密回京，没有立刻现身，更没有去找他往日在外打仗时的老部下，更没有收拢朝中武将的心……而是直接去找了郑寒。 郑寒身上，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足以让皇上忌讳，并且又让昌王趋之若鹜？[重生]天生平凡 沈孤城摇了摇头，没有继续想下去。皇上是什么心思，他这个做臣子的，没有资格去探寻。或许皇上能够放心将这件事交给沈孤城做，也是知道沈孤城的性格。 他是个纯臣，在朝中，除了器重他的皇上，再没有别的倚仗。再加上沈孤城自小在六扇门长大，性格被培养得不偏不倚，太过刚正。 皇上或许会知道他与郑寒交情不错，但是更知道，若是沈孤城从郑寒那里查出什么来，也绝对不会因为与郑寒的关系好，而隐瞒皇上。 或许，皇上也是想借此机会，离间他与郑寒？ 沈孤城想得实在是头大，便干脆不去想了。他认定了自己这次绝对不可能查出什么来。一来因为李广贵是个老狐狸，绝不可能让人找出把柄。天骄至尊 二来，若是皇上本意也是想借此机会探一探东厂的“秘密”，那么他沈孤城就更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查出来了。 出了宫，沈孤城直接坐上马车，往刚刚成立不久的“西厂”去了。 与此同时，郑寒却刚刚睁开眼睛。 她望着床帐子发了一会呆，如今身上依旧绵软，而神志也同样忽悠忽悠似乎不太清醒。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然打了个激灵，企图坐起身子。 只是身上力气还是不足，她坐起身后，头晕目眩了一阵子，才开口说话：“来……来人！” 丫鬟原本就在外面候着，一听这声音，便知道主子醒了。两个守着门的丫鬟彼此对视一眼。 第295章 一腔热血（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两个守着门的丫鬟，彼此对视一眼。而后一人推门进了房间，另一人去他院寻找程绣。 “什么时辰了？”郑寒见人进门，开口问道。 她已经好久没有在天亮的时候才睁开眼睛了，平日上朝时是五更，到了皇宫天还没有大亮，更不要说起床的时候了。 “回主子，刚过辰时。”丫鬟低声应道，然后走上前来，扶着郑寒靠在软垫上。 郑寒一听，立刻急了：“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快快快……快扶我更衣。” 丫鬟在藏拙府呆了好多年了，自然也是人精一个。她一见郑寒这副模样，便知她心里想什么。 “主子，大公子已经往宫里递了消息，说您身子抱恙，请皇上准您休息一日了。” 郑寒一听，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她愣愣看着自己的胳膊，然后抬头问丫鬟：“我怎么会睡这么久的？”终极外挂王 丫鬟这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您……昨日中了迷药。回府时便是睡着的，大夫说了，您要睡到自然醒之后，便没什么大碍了。” “迷药？”郑寒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 她皱着眉，开始仔细回忆。昨晚的事情，好像模模糊糊有一点印象，可是再仔细想，却好像是发生在梦中的事情，不太清晰了。 “我就记得我在洗澡……对了，定是那水里有问题。”郑寒点了点头，然后动了动手脚，苦笑一声：“帮我穿上衣裳吧，看起来那迷药真是厉害。” 就在丫鬟帮郑寒穿衣服的时候，程绣已经听说了郑寒醒过来的事情，匆匆忙忙往这里赶来。军门诱婚 “小寒，你醒了？”她一脸担忧，走近了床边：“感觉怎么样？” “头还有点晕，身子没什么力气，其他都没什么特别的。”郑寒正被丫鬟扶着，站起身来。她笑眯眯看向程绣，问道：“因祸得福，今天能睡个懒觉。对了，昨天我被迷晕了，然后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程绣一滞，欲言又止。 郑寒看着程绣的脸色，顿时觉得有点不好。她身子摇晃了一下，结结巴巴问道：“不……不会真发生了什么事吧？我就是随口问问……” “也没什么大事，你别乱想。”程绣赶紧摆了摆手：“昨晚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郑寒紧张地看着程绣：“没有多少了，就跟做梦一样，一觉醒来只剩了一点点片段，恍恍惚惚地拼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把我迷晕的？为什么把我迷晕？”我的读者不可能都是基 程绣知道事情轻缓，她轻叹一声：“也没什么大事，迷晕你的，是昌王。他去而又返，我们谁都没有想到。” “昌王？” “昌王是不死心，想知道你是男是女。”程绣点了点头。 郑寒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那……他看见我洗澡了？” 程绣点了点头：“我进门的时候，昌王已经……见过你身子了。我去追他，但是没有追到。” 郑寒白眼一翻，两腿一软。 要命，她被看光光了…… 第296章 一腔热血（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小寒，你没事吧？”程绣有点紧张。 她不太敢跟郑寒说昨晚的事，昌王看光了郑寒的身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耻。小寒被昌王看光了身子，而昌王又不可能娶了郑寒…… 更何况，看光了郑寒身子的，还不止一个！ 郑寒摆了摆手：“……没事。” “你别想太多，这这这……这也没有什么的，不过是被看了看，你还是清清白白的。你要是心里不舒坦，下回我见到他，去挖了他的眼睛！”程绣见郑寒脸色不好看，顿时心里紧张起来。 小寒平日里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可谁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想不开呢？ 这件事，要是落到她程绣身上，她可是想想就觉得受不了的！情歌没有告诉你 “不是担心这个……”郑寒坐回到床上，长长叹了口气：“我一副皮囊，被看过也不少块肉。问题是，我是女人的身份，被昌王知道了。我怕……他会借此跟我开口提条件。” 程绣可不懂这些问题，只是听到郑寒并没有因此大受打击，这才松了口气。 “你能想得开，那就好。”程绣拍了拍胸口，脸上这才重新挂起了微笑：“也是，咱们小寒是什么人，巾帼不让须眉！怎么会被这种小事扰乱了心神！你肚子饿了没？我去喊人将点心送上来。” 郑寒知道程绣担心她，便抬头朝程绣安抚地笑了笑：“好的，我想喝鸡丝粥，有吗？” “吩咐人去做就是了，”程绣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对了，昨日你中了迷药，差点儿被洗澡水淹死，还是沈大人将你从浴桶里给捞出来的，他还去喊了大夫……下回见到他，你可得谢谢他。”毒步天下：锦瑟医妃 “……”郑寒脑子一懵，声音徒然拔高，几乎尖叫出来：“什么？！！” 程绣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回头看过去。 身后，刚才还淡定大气的郑寒，此刻已经双手抓住头发，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正不停碎碎念：“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沈孤城你这个王八蛋！怎么办怎么办……老娘的平胸******腰上的呼啦圈难道都被看光了？救命啊……” 程绣惊得张大了嘴，一边疑惑一边慢慢后退出了房间，只留一个崩溃得抓着被子没命捶打的疯女人在房里。 奇了怪了，沈大人毕竟是自己人吧……怎么小寒听说他看光了自己身子之后，反应这么大？越战的血 郑寒疯癫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吃饱了饭。 鸡丝粥被熬得浓稠喷香，郑寒一勺子一勺子往嘴里塞，可却食不知味好似一个僵尸。她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表情一会儿凶煞，一会儿忧愁，好像整个人都魔症了一样。 程绣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不好劝，只好将逮着空就将小碟子里的虾皮往郑寒碗里撒…… 吃完了饭，郑寒又闷在房间里碎碎念呢，程绣与郑寒说了两句话，却见她根本听不进去的样子，便无奈想要离开。人刚走到院子门口，便撞见了自家哥哥。 “哥？”程绣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你来这里做什么？找小寒？” 第297章 一腔热血（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呢？醒了么？”程锦一见到自家妹子，便立刻开门见山。 “醒了，刚吃过晨食，”程绣说道：“精神好像还是不怎样，估计一会儿还是得请大夫过来瞧瞧才好。” 程锦无奈耸了耸肩：“恐怕是没这个时间了。沈孤城来了。” 程绣一怔，表情有一点儿古怪：“沈大人来做什么？是来瞧小寒的吗？不过现在我觉着……小寒大概不会想要见到他。” “不见可不行，”程锦回头，往外看了一眼：“沈大人这回，可是代表西厂，代表皇上，来查咱们账的。” 郑寒在房间里，此刻正坐在镜子面前，表情变化不停。她一会儿捏捏自己的胳膊，一会儿捏捏自己的小肚子，整个人处于纠结的状态。 被沈孤城看光光了……冷傲公主浪漫史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不停盘旋，惹得她心神不宁。也不知为什么，明明一开始听到，自己被昌王看光光之后，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可一轮到沈孤城身上，她就觉得好像天都要塌了。 怎么就给他看到了！ “小寒？”门外，程绣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郑寒苦着脸，扭过头来，对着门外说道：“别理我，让我静静。” “……沈大人来了。”程绣无语，可不得不开口说道。 一听到这个名字，郑寒顿时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她声音拔高：“他来干什么！不见不见不见！” “沈大人是奉命而来，查东厂的账的。”精灵至高神 郑寒身子一僵，愣了半天才无可奈何站起身来。她磨磨蹭蹭走到了门边，将门打开。 门刚一打开，郑寒眼神便躲躲闪闪地往程绣身后看去。直到确定了程绣身后没有别人，这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程绣无语：“沈大人在东厂，没有来藏拙府。我哥在外头等着，你准备好了，就跟我哥一块出去吧。” 郑寒苦着个脸，扭头耷拉着脑袋往回走：“我能不能不去……” 程绣没有理会她，只当她说胡话。 作为东昌总督，皇上要查东厂的账，她怎么可能不出现？ 郑寒回到房里，然后让人将她那相对来说少得可怜的衣裳拿出来，摆成一排左右看着……重生之旺妇 因为往常只能穿男装，郑寒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打扮，反正是下人给她拿来什么，她就穿什么就对了。可是现在……想到一会儿要见到沈孤城，她就不由得计较起自己的衣着起来。 可是，男装还有什么变化呢？无外乎长衫短坎肩外褂襟袍……郑寒左右磨蹭，却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换了身衣裳往外走去。 磨磨蹭蹭坐上马车，一直到了东厂外，郑寒还没有调整好心态。下了马车，人往门里走去，就连步子都比往常迈的小。 “是身子还不舒服吗？”程锦自然看出来郑寒的不对劲，他心思虽细，可却怎么也不肯能知道小女儿的心态，看郑寒表情纠结，就连身子都有点虚的样子，有点儿担心地说道。 郑寒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看向程锦：“我不舒服，能回去么？” 第298章 一腔热血（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回去？”程锦眨了眨眼：“哦……那行，咱们跟沈孤城说一声，先从藏拙府开始查，也方便你早点儿休息？” 那还不是得见沈孤城？！ 郑寒欲言又止，可又不能说出自己为什么纠结。她摆了摆手，干脆直接往门里走去。 早死早托生，早晚都得见沈孤城！ 来到待客厅内，郑寒单脚跨进门内，一抬头，便看见背对着门，此刻正看着屏风发呆的沈孤城。他背脊一如既往地挺拔，黑发梳得整齐，偶尔有碎发自耳后垂落，好似无风自扬。 只看见沈孤城的背影，郑寒的腿便有些软了。 “沈大人久等了，”程锦从背后戳了戳不对劲的郑寒，开口对沈孤城说道。总裁前夫有绯闻 沈孤城听见声音，回头看去。他一眼便瞧见了郑寒，两人双目相望，目光直直撞上，各自愣了一愣。 沈孤城没有回应程锦，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安静。程锦左右看看，两人都不对劲…… 中邪了？ “咳咳，沈大人，”程锦不得不再次打破沉默，对沈孤城说道：“您奉旨而来，也是辛苦。要不然……您先坐坐，喝两杯茶，咱们商量商量从哪里开始？” 沈孤城似乎被郑寒的一双眼睛吸住魂魄，目光几乎挪不开。直到被程锦的话提醒，这才回过神来。 “不必了，都是为皇上办事，还是尽早开始比较好，”沈孤城轻咳两声，努力维持镇定。仙园逸事 “哦，也是也是。”程锦干笑两声：“唉……昨天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郑寒一听程锦的话，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她与沈孤城的目光不由自主齐齐投向程锦，似乎程锦突然说了句什么禁忌的话。 程锦被两人的目光吓了一跳，他的背上无端冒出许多细汗，愣了一愣，才将话给继续说了下去：“……郑寒昨日中了迷香，不瞒你说，此刻也是刚醒不久，还没来得及找大夫再瞧瞧。你看咱们都这么熟了，不如先从藏拙府的账开始查起，也方便郑寒早点儿休息？” 沈孤城听完了程锦的话，心脏渐渐恢复了心跳。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心虚，老是以为会有谁突然跳出来，指着他鼻子大骂他是趁人之危的登徒浪子…… 他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也好。去了藏拙府，先去书房查看李公公留下来的账本，这时可以让大夫先在一边给小……给郑公公把把脉，等确定了郑公公身体无碍之后，在一同去库房清点。”樱花下的秘密 郑寒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她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昨晚好歹也算是“赤诚相见”了，沈孤城现在说话还一套套官腔…… 郑寒觉得莫名有点儿不爽。 于是就这么，一行人回到了藏拙府。沈孤城这是第一次真正踏入藏拙府内，这座神秘的宅邸，在京中人口中简直就像是狼窝虎穴——重重机关，层层守卫，整个府邸像是皇宫一般固若金汤。 可真正踏入了藏拙府，沈孤城才发现——原来真正踏入这里，才知道这也是一座精美的宅院。 第299章 一腔热血（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正文 第299章 一腔热血（六） ‘花’鸟相应，回廊‘精’美……沈孤城目光不自觉流连在路过的各处景‘色’之中，暗自啧啧称赞。,: 。 郑寒自然注意到了沈孤城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早晚要跟沈孤城说话，便决定率先打破沉默。她轻咳两声，装作漫不经心，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轻描淡写地说道：“怎么样，好看吧……” “嗯。”沈孤城点了点头。 “是不是特别长见识？”郑寒说道：“学着点，你不是最近要建宅子么？要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搞，照着这里学就是了。” 沈孤城突然回神，他往郑寒的身边走近了两步，低头问道：“你喜欢？” 又来了…… 郑寒始终不明白，沈孤城老是问她喜不喜欢干什么！ “又不是我住，你老问我喜不喜欢做什么？你的宅子，不该是你喜欢就行了么？” “我说过，我想要喜欢你所喜欢的东西。”沈孤城说道。 他们身后，跟了一大批西厂的人，前面带路的，又是程锦和藏拙府的下人。沈孤城的声音虽小，可却总归逃不过有心人的耳朵。程锦率先表示受不了，他一本正经的脸顿时坍塌，回头吊着眉瞪沈孤城：“办公事都忘不了调。情，沈大人好有情。趣！” 沈孤城这句话，郑寒之前就听到过。她原本只觉得沈孤城脑子‘抽’筋，没有深想过，此刻被程锦一下子戳破，顿时了然，而后整个脸唰地一下通红通红的。 被程锦说自己不务正业，刚正不阿的沈大人立刻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脸上微微泛红，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鼻子，不吭声继续往前走。 西厂的人都要疯了。 自家老大，原来真是个断袖……而且喜欢一个太监！ 原来京中的那些流言，都是真的！！ 虽然东厂总督长得细皮嫩‘肉’，一双杏眼盯着人时总让人心痒痒……可再怎么可爱，那都是个男人啊！老大你不能这样！ 眼观鼻鼻观心的藏拙府下人，带着恨其不争一脸愤愤的程锦，身后跟着两个顶着红脸蛋各种不自在的木偶，最后随着一群三观被颠覆各个泫然‘欲’泣的大老爷们……这么一群各存心思的人，浩浩‘荡’‘荡’往藏拙府的库房走去。 藏拙府的库房，比一般人家建得要大得多。自然，同样也牢靠得多。里外三层院子，层层都有守卫看着。隔着最里面的一层，还有个小小的书房，里面常年呆着的账房先生，也是在藏拙府签下死契的一个小老头儿，这一辈子就呆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账虽做得好，可却八百年没见过这么多人了。 看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好似日本鬼子一般走进库房，账房先生颤巍巍将锁账本的房间‘门’打开，结结巴巴地将钥匙递给郑寒。 “账本都在这里，请沈大人过目。”程锦让账房先生先出去，然后转身，背过双手，对着沈孤城说道。 沈孤城朝程锦点了点头，然后招手让手下人都进去，最后对程锦说道：“麻烦程公公，让下人喊大夫来吧。我看小寒走路虚浮，似乎还是身子不大好。” 第300章 一腔热血（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正文 第300章 一腔热血（七） 郑寒在一旁，听得耳朵一红。。 程锦抬头，似笑非笑看着沈孤城，‘阴’阳怪气开了句玩笑：“沈大人这是心疼咱们督主呢？可怜见的，咱督主今儿为了见您，可是连饭都没怎么吃下去呢。” “胡扯！”郑寒攥着拳头，瞪眼骂道。 西厂的人各个脸上一垮，愤恨地看着程锦——不要胡说！我们老大是铁血真汉子！ “真的？”沈孤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眼睛一亮看向郑寒。 西厂的人都要哭了——老大，你不能这样，好丢脸。 “假的。”程锦鼻子里哼出两个字，然后晃‘荡’晃‘荡’往外走去：“来人啊，将府上刘先生请来，给咱督主把把脉。” 刘先生是藏拙府里养着的大夫，程锦吩咐完这句话，便抄着手，躲在一旁看笑话。 郑寒左右看了一眼，往旁边椅子上一坐：“你们……快些查吧。要去库房，就喊账房先生带路，有什么不对的，直接问他。这库房是李公公留下来的东西，我都没怎么进去过。” 沈孤城点点头：“你先休息，我们开始做事吧。” 西厂的汉子们各个拿着账本开始看。可说实话——他们都是一群‘门’外汉，账本这种东西，其实也只是明白个皮‘毛’。 沈孤城左右看着整个库房，然后绕了一圈，望着整个院子若有所思。 此时，藏拙府的大夫刘先生，已经匆匆赶来了。他给郑寒把过了脉，然后点了点头，对郑寒‘交’代了几句，确定她已经没有了大碍。 “如今身子虚软，说明体内的‘迷’香还没有完全散去。没有什么大事，只消让它自己排出体外就好。”大夫说完，程锦站起身来将他送了出去。 沈孤城虽然记挂郑寒，但毕竟公务在身，他一旦开始检查库房，就整个人严肃了起来。他背着手，回头对郑寒说：“库房可以进么？” 郑寒点了点头，跟着站起身来：“我与你同去。” 两人在账房先生的带领下，来到了库房。 “金银在里头，被铜‘门’锁着；其余贵重物品，都在架子上放着，书画古董，在那边房间里……”账房先生颤巍巍说着，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将钥匙递给了郑寒：“这些东西，账本上都有记录，都能对得上的。” 郑寒拍了拍账房先生的肩膀，看他实在是快要吓破了胆的样子，不忍心再让他受惊了：“知道了。” 账房先生似乎稍微镇定了一些，然后对郑寒和沈孤城鞠了一躬：“督主您稍等，我将夜光灯提来，库房里便会明亮一些了。” 整个库房都是密封的，唯一能够通气的地方，在很隐秘的地方，小到了连老鼠都爬不进来。因此，库房里常年‘阴’暗，就算现在是大白天里，都只有从‘门’里透进来的一点点光作为照明，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郑寒点了点头，让账房先生去取。 没一会儿，账房先生拎着一个似‘玉’非‘玉’的石头雕刻的灯，走进了库房。 沈孤城看着那个石灯，好奇地挑了挑眉：“这个是灯？” 第301章 一腔热血（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正文 第301章 一腔热血（八） 郑寒看了一眼那石灯，见沈孤城完全不认识这个玩意，顿时一股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夜光灯，怎么样，没见过吧？” 沈孤城朝郑寒眨了眨眼，表示不理解。 账房先生将石灯递给郑寒，郑寒将灯拎在面前，显摆给沈孤城看。 “既然是灯，那怎么不亮？若是要点蜡烛……那哪里是放蜡烛的地方？”沈孤城借着‘门’口的一点光，仔细打量这个石灯。 “你再等等。”郑寒说着，手里的石灯，竟然在这黑暗之中，渐渐亮起了一点荧绿‘色’的光。这光并不明显，可却有种越来越亮的趋势。 沈孤城的眼睛越睁越大：“夜明珠？” “也可以这么说吧，”郑寒拎着石灯，与沈孤城往库房深处走去：“其实就是萤石而已。这个东西，白天放在太阳底下晒太阳，晚上到了黑暗的地方，就会发光。” “夜明珠有价无市，百年难得一见，没想到，竟然在你这里有……”沈孤城有点无语：“还当灯来用。” 郑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石头，除了发光，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吗？既然没有，那干嘛不让它物尽其用，干脆就当灯照明呢？” 她说着，往库房深处走着，手里的石灯竟然越来越亮，竟比普通的灯笼亮上好多倍：“别说废话了，你要看什么，赶紧看。” “督主，这石灯……今日晒的时辰不久，大约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账房先生跟着补充了一句：“两位大人若是要检查库房，还请快一些。” 郑寒一听，伸手拍了一下沈孤城：“听到没有？走快点……” 说着，她将手里的石灯递给了沈孤城，让他好奇自己琢磨去，然后率先在前面走着。沈孤城手里拎着石灯，左看右看。 “小寒，你喜欢这种石灯吗？”沈孤城轻声问道。 “喜欢啊。”郑寒扭头看他：“怎么了？” 沈孤城目光灼然，透过石灯看她：“那我往后，也会攒银子，在宅子里‘弄’一盏一样的给你。” 郑寒眨了眨眼：“你‘弄’个在宅子里，怎么叫给我了？” “你喜欢的，我都要喜欢。我希望你在宅子里住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 “……等等，”郑寒有点懵：“你的宅子，要我住？” “我想娶你，往后我的宅子，自然你是要住的。” “……” “等等！”郑寒脚步一顿，抬头看他：“你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能不能再说一遍？” “……往后我的宅子，你自然是要住的。”沈孤城无辜眨眼。 “前面一句！”郑寒声音拔高，吓得身后的账房先生身子一哆嗦。 “我想娶你。”沈孤城张了张嘴：“你不知道？” “你没说过，我怎么会知道！”郑寒脑子发懵：“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会给你娶的？你你你……你连表白都没有，就直接自说自话开始装修房子了，有你这么不靠谱的吗？” 沈孤城似乎不明白郑寒为什么这么‘激’动，他看了郑寒一会儿，才迟疑地说道：“小寒……难不成，你一直不知道我的心思？” 第302章 一腔热血（九）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不知道！”郑寒脱口而出，而后心思一转，又觉得有点不对。 打两年前开始，程锦就没命开他俩玩笑，可是那毕竟是开玩笑吧？谁说过他俩被开开玩笑就是真变成一对了？ 也不对，他沈孤城都没有真正向她表示过，原来他早就对她有意思…… 啧，可是……可是她也确实怀疑过，沈孤城会不会针对她有好感…… 郑寒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像这件事，她确实应该早就知道了，可偏偏又找不到什么应该知道的痕迹。 “小寒，你不会不想嫁给我吧？”沈孤城弱弱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嫁给你啊？我现在可是东厂督主，是个太监！你想得有点儿远了吧？”网游之三国时代 “可你早晚会不是的。” 账房先生哆嗦着干瘦的小身子，觉得自己大概听到了不该他听到的事情。他一步一步往后挪，努力让自己原本便微弱的存在感更微弱一些。 “我确实早晚会不当这个东厂督主，可又不是说，我一离开东厂，就要嫁给你啊？” “那你要嫁给谁？”沈孤城声音里带了一丝阴郁。 “我干嘛非要嫁给谁啊？我自己独个儿过不成吗？” “……一个人总归不方便的，难道你对未来的打算里，没有想过跟谁一块过日子？” “想过……是想过，可是……”郑寒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绕得头脑不清醒了。皇女太冷情：驯服面首帝王 沈孤城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郑寒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弄错了，其实她早就跟沈孤城是一对儿了？ “啊啊啊……”郑寒伸手抓了抓自己头发：“你不能这么耍赖，杠上我了这是？”她抬头，一双水润大眼猛地瞪向沈孤城，咬牙切齿说道：“沈大人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正在替皇上办事，查我的账呢！” 沈孤城见郑寒发火了，顿时声音都软了下来：“好好好，我们迟些再说。就从这里点起吧……灯挂在哪？” 郑寒看着沈孤城拎着手里的灯确实不太方便翻看手里的账本。她眨了眨眼，四处张望了一下：“应该是有挂灯的地方，平日进来，都是拎着灯的，也没注意过……啊，在那里。” 郑寒手指向角落里的一处，那里有个铜制的挂钩，上面是个小小的貔貅，正张着嘴，趴在墙上。喋血医妃，鬼王缠不休 沈孤城拎起石灯，往那个地方照了照，然后点了点头：“大概就是那里……” 他说着，将石灯拎着，往挂钩的方向走去。貔貅张着的嘴里，还活灵活现有着牙齿。石灯的把手往貔貅的嘴里一卡，刚刚好放得稳当。 郑寒扭头，不再去理会，只抬头看向架子，心里感叹了一声——外公果然是会敛财呢。 这处的架子上，摆放着整整齐齐许多古董。沈孤城翻开手里的账本，靠在墙边，抬头眯着眼看账本。 “你一个人点不过来吧？”郑寒问道：“不去将你那些手下喊过来一块？” 沈孤城从账本里抬起头，看着郑寒一本正经道：“不喊他们，我想跟你单独多呆一会儿。” 第303章 一室金黄（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脸上一红，好在库房里的光线阴暗，所以沈孤城大约没有看清楚她的表情。她身子一转，背对着沈孤城，喃喃说道：“随便你，反正是你的差事，累死你拉倒。” 沈孤城眯着眼看着郑寒，然后一只手从账本上伸出来，往郑寒耳后探去：“你这里……有颗痣？” 郑寒一惊，立刻像兔子一样蹦起来，她扭头，瞪大了眼睛：“干什么动手动脚！” 沈孤城缩回手，摸了摸鼻子：“你耳朵后面，有一颗痣。” “咦？是吗？”郑寒眨了眨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后：“我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颗痣？” “你又看不到自己耳朵后面，不知道也是正常。”沈孤城笑眯眯说道：“早知道不告诉你了。”倾世王妃 “为什么？”郑寒低着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沈孤城。 “这样，我就有一个连你都不知道的，关于你的秘密了。”沈孤城唇角含着笑，眯眯眼看着郑寒。郑寒无语，后退一步，远离沈孤城。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沈孤城还是个这么会说话的。 账房先生躲在墙角，严格遵守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的真理。库房里陷入一片安静，只有沈孤城轻轻翻动账本纸张的声音，以及郑寒微弱的呼吸声，飘荡在整个幽暗的空气中。 李广贵在的时候，郑寒基本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库房，等他离世之后，郑寒因为平时忙得要死，更是从未踏足这里。这一次，还是郑寒第一次真真正正仔细看库房里的东西。席卷诸天 不得不承认，李广贵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他一辈子，光是库房里收集来的东西，就已经让人咋舌了。 “对了……”郑寒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手，然后扭头对沈孤城说道：“能不能先去看家具？” 沈孤城从账本里抬起头来：“怎么了？” 郑寒歪了歪脑袋：“外公临走之前，从皇宫里回来之后，曾经突然去找过我。跟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还说我房间里的摆设掉价……” 沈孤城将手里的账本微微折了个角，记录了一下自己查到哪里，然后合上账本，朝郑寒扬了扬下巴：“走吧，去看看。” 郑寒一边走着，一边碎碎念吐槽：“外公好好的，从宫里回来之后，别的都不跟我说，单单要挑我房间里的刺。说什么我的桌子不好看，屏风不好看的。”控球法师 “那不是关心你吗？” “关心我什么啊！”郑寒说道：“如果真的关心我，就不会把偌大一个东厂直接丢给我，然后就不声不响一根绳子吊上房梁，独自离去了。” 沈孤城沉默，他知道，虽然郑寒现在说得这样轻松，可是心里，肯定还是很思念李广贵的。 毕竟，那是她在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 “……还说我的房间不像是个姑娘住的，我倒是想当个姑娘啊，他给我机会了吗？”郑寒依旧念叨，可说着说着，鼻子不禁泛酸。 沈孤城拍了拍郑寒的肩，轻声说道：“往后有我照顾你，他会放心的。” 第304章 一室金黄（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抬头，瞪了沈孤城一眼：“有你什么事。” 沈孤城看着郑寒大步离开，轻轻摇了摇头。 “啊，就是这个吧？”郑寒走过重重摆设，终于走到了一个布满了灰尘的角落里。她眯着眼看了半天，指向一个角落里上面摆满了东西的桌子。 沈孤城将手里的石灯拎得近了些，郑寒这才看清楚：“就是这个了，外公说，这桌子上有玳瑁，女孩子家就该用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沈孤城轻笑，看着郑寒将摆在上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往下搬。她一边搬着，一边喃喃自语：“可得小心点，这些东西，各个都价值不菲，砸坏了哪一件都让人心疼。” “砸坏了也是你的东西，又不会有人让你赔。”沈孤城走上前来，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墙壁，果然发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貔貅挂钩。赖上霸道仙尊 他将石灯挂在了貔貅上。 “吧嗒”一声，沈孤城微微一怔。这个挂钩好像跟刚才不太一样，似乎将石灯放上去之后，有一个微弱的下沉。 “什么声音？”郑寒似乎也在黑暗中听到了那个微弱的响声，她头也没抬，随口问了句。 沈孤城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貔貅，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这个挂钩坏了？” 郑寒匆匆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不在意地说道：“不管它，这不是好好挂着么。快过来，帮我把这个桌子搬开。”神念破苍穹 沈孤城挽了挽衣袖，一边搬开桌子，一边问道：“要不要喊人来帮忙？” 郑寒摇头，指着桌子后面摆着的那个屏风说道：“我就是先看看，一会儿等你们人走了，我在喊人将这个屏风和桌子搬去我的房间……不过说起来，这个屏风果然好看！” 沈孤城与郑寒推开了桌子，人站在墙边立着的屏风面前。郑寒左右看了那屏风几眼，然后转身，伸出手将墙上的石灯拿下来：“看仔细些……” “咯啦啦……”郑寒刚刚将石灯从貔貅挂钩上拿下来，墙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声音，她一愣，扭头一看，却见原本立在那里好好的屏风，突然动了一下。沈孤城一愣，刚准备转身对郑寒说句“小心”，却见脚下原本牢固的石砖突然颤动。虐尽各色残缺男 电光火石之间，一整块石砖缓缓往下陷去，沈孤城脚步快，突然跳出了下陷的部分，可身旁的郑寒却措不及防，整个人身子一歪，彻底掉到了石砖下面。 “小寒！”沈孤城伸手，往郑寒肩膀上一拉……可郑寒往下掉的速度太快，沈孤城终于还是没有拉住，身子因为力气不均匀，而彻底跟着摔下了那个石砖下面的大坑…… “啊啊啊啊啊啊……”郑寒一路尖叫，肩膀还被沈孤城捏在手里，两人在黑暗之中，顺着屁股下面光滑的滑道，往未知的地方滑去…… 远在库房的另一个角落里的账房先生，原本缩在角落里，自顾自眼观鼻鼻观心。可毕竟年纪大了，这么愣了一会儿神，人便睡了过去。 直到听到了一声闷闷的尖叫。 第305章 一室金黄（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他猛地睁开双眼，茫然地往四周望去。 咦？督主和那位查账的大人呢？ 账房先生走出角落，缩着脖子左右瞧了瞧——两人去哪儿了？ 刚才……他是听见谁叫了？ 郑寒四肢完全不受控制，下降的速度太快，惊得她不知所措。好像过了很久，可又像是紧紧一瞬间之后，郑寒双脚触到了实体。 她下意识抓住了身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而后四肢攀了上去，直到确定自己确实已经停了下来，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围一片漆黑，鼻端全是灰尘的气味。唯一还亮着的东西，便是原本在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她丢开如今滚落在不远处的石灯。 “咳咳……”沈孤城也被这巨大的灰尘呛住了，他轻声咳嗽了两声，等双眼适应了黑暗之后，头一个看见的，确实咫尺之间郑寒瞪得溜圆的双眼。大唐绿帽王 “这是什么地方？”郑寒颤巍巍问道。 “这是你家，你都不知道，要问谁。”沈孤城无奈说道，他看着怀里的郑寒，突然心跳加速：“抱够了？” 郑寒愣愣扭头，抬起头来看向沈孤城。 沈孤城扬了扬下巴，郑寒后知后觉往下看去——自己竟然像个章鱼一样，死死扒住沈孤城不放。 她立刻跳了开了，然后轻咳两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沈孤城往旁边走了两步，想要从地上捡起石灯。他刚伸出手，却突然愣住。 此时的郑寒，正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她似乎看见了什么，却又不太确定…… “将灯拿过来啊……”郑寒说道。守护甜心之零陌 沈孤城拎着灯，直起了身子。再回过头来时，他的脸上已经满是震惊：“小寒……” “啊？” “你说……这些，我该不该上报皇上。” 郑寒不明所以，扭头看向沈孤城。 沈孤城一只手拎着石灯，另一只手，却指向旁边。 郑寒借着石灯的光，顺着沈孤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触目所及之处，却是一块块，在黑暗中安安静静码放得整齐的金属块。 仔细看过去，那些金属块，各个散发着金灿灿的光。 “我的圣母玛利亚……”郑寒口不择言，一个饿狼扑食扑到了沈孤城身边，伸手将沈孤城手里的灯给夺了过来，举着石灯瞪大了眼睛看过去。权少诱宠呆萌妻 此时，她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郑寒顺着这些金属块往四周看过去，越是看，越是心中震惊…… 不要告诉她，这个房间里，堆的都是金子？！ 太可怕了！这……果然是够买下半个大周！！！ 郑寒拎着石灯，恍惚地像是在做梦，她一步一步好像踩在棉花上，往周围看去。整个库房，都摆放满着整整齐齐的各种金黄色的砖块，一块块就在这隐蔽的库房之中，闪着幽暗的光。 沈孤城站在原地，心中有些左右为难。 这些金子，账本上绝对没有……可……他要不要上报给皇上？ 郑寒有种被金子砸中脑袋的感觉，可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开心。平日里她已经是要什么就有什么了，平白多出来这么多的金子…… 第306章 一室黄金（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这不是好事，反而是祸事。 特别是，发现这些金子的时候，沈孤城就在身边！ 想到这里，郑寒仿佛被一盆水照头泼下，她整个人顿时就冷静了。黑暗之中，只有石灯幽幽地亮着光，空气中，只有彼此的呼吸。郑寒默默扭头，看向沈孤城，却发现沈孤城一直在看她。 “……这些金子，算来历不明吗？”郑寒弱弱问道。 “算。”沈孤城脱口而出。 “那……你会告诉皇上？” “会。” 郑寒无力，她早知道沈孤城就会这么说，可是真正听见沈孤城的回答之后，却还是心里不可遏止地涌上一阵失望。她走到一旁堆积如山的金子上一靠，然后脑袋耷拉下来，声音像是闷在鼻子里，嗡嗡念叨：“也是，就你这样，肯定会告诉皇上的。” 沈孤城轻咳一声，走到了郑寒身边，伸手摸了摸那些金子，问道：“这些，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我哪里知道啊，我才来京城不到三年，跟外公相认也不到三年，这些金子一看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积累到的……” 沈孤城手里摸着那些金子，若有所思：“不对，这些好像，不太像是金子。” 郑寒恍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茫然地抬起头来：“啊？” 沈孤城没有回答郑寒，只是从腰侧抽出了他的雁翎刀，而后手腕一转，削向一旁的“金块”。一阵火星子啪地一亮，沈孤城手腕一转，将雁翎刀又背回手背。 “这些不是黄金。”沈孤城上前两步，仔细观察被自己的刀削过的那些“金块”，而后松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似乎是些黄铜。” “啊？”郑寒猛地跳起身来，转身凑过头去，仔细观察刚才被沈孤城削过的地方——“金块”上留有明显的印记，可是并没有断。 黄铜比黄金要硬，按照沈孤城刚才挥刀的速度，如果这些“金块”真的是金子，应该已经被削下一片了。 郑寒心里顿时百感交集，她微微张着嘴，扭头看向整个屋子里堆满的黄铜：“都是黄铜？外公留这么多黄铜给我干啥？还说是我的嫁妆……哪里有人用黄铜当嫁妆的！还不得让婆家给轰出来！” 郑寒单纯吐槽两句，却不想让沈孤城放在心里了。 “你就是用土块当嫁妆，我也不会轰你出去，”沈孤城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与郑寒开玩笑：“哄你进门还来不及，怎么会赶你走。” 郑寒已经对沈孤城这些油嘴滑舌的话免疫了大半，她翻了个白眼，伸手将沈孤城推开：“那现在呢？库房底下藏了这么多黄铜，你要不要告诉皇上？” “要。” “这也要告诉皇上？”郑寒瞪大了眼：“这些黄铜能值多少钱？还不如楼上库房里的那些值钱呢！” 沈孤城摇了摇头：“这不是值钱不值钱的问题，是李广贵为何要储存这么多的黄铜，还摭摭掩掩不让人呢知晓。” 这话传入郑寒的耳朵里，让郑寒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说不准，就是他一点儿喜好而已，也要你管。” 第307章 一室黄金（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沉默，此时气氛徒然下降，可沈孤城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必须要将这件事上报给皇上的事实。 没多久，那个账房先生便找了过来，西厂的人带着大大小小的灯笼，探头探脑往这个密室里瞧。 看着自己手下一个个见到这些黄铜，便吓得差点掉下来的模样，沈孤城不得不出言提醒：“别看了，这些都是黄铜。” 郑寒与沈孤城出来，扫视了周围一眼。她胸口有点闷，干脆拿西厂的人出气：“一个个拎着灯笼就进来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一旦着了火，不管是烧到什么，就把你们都卖了都赔不起！” 西厂的人一听，也紧张起来。整个库房里，不仅有金银财宝各种历代皇上赏赐之物，那些名人字画，也是有不少的。 若像郑寒所说，随便不小心弄翻了一个灯笼，他们可就完蛋了。 西厂在藏拙府查了整整一天，可藏拙府库房里的东西，都只查了不到三分之一。心情不佳的郑寒也不乐意留他们吃饭，等日头一落，便打发他们离开。 程绣见郑寒心情不好，以为是白天沈孤城惹她生气了。本想来劝两句，可又想到郑寒和沈孤城早晚要凑合成一家子，人家家里的事情，外人总不便多过问的，便也没有去劝。 郑寒气得晚饭都少吃了不少，没等到亥时，她便借口身子不舒服，又泡了澡窝进被子里睡觉了。 只是，前一天睡得太多，郑寒又睡得早，于是第二天早早地，她便醒了。 瞪着眼望着床帐子好一会儿，郑寒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换衣裳。 昨天没去上朝，今日不得不去了。 天已经彻底冷了下来，郑寒在官袍里头塞了个小棉袄，穿起来看着鼓鼓囊囊挺可笑的。可好看又不保暖，再说她如今是个太监，也顾不得什么好看。 将自己裹得圆滚滚地，郑寒才缩着脖子上了马车。马车里已经燃起了小暖炉，暖炉里烧着的是银丝炭，没有烟，一点儿也不呛，却将整个马车烘得暖呵呵的。 郑寒窝在软垫上，随着马车晃荡晃荡，不到片刻，便又开始昏昏欲睡。 直到来到了皇宫西门前，车夫提醒她到了，她才推开了马车的门。 一阵寒风应景地吹过，郑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笼着手下了马车。 天凉了，白日便短些。天儿现下还没有亮透，空气里带着隐隐约约的凉风味儿，整个西门往内走的宽阔路上，那些单独拎出去各个都能呼风唤雨的大臣们，此刻却都缩着脖子，毫不起眼地往光明殿走着。 “听说了吗？” “什么？” “昌王殿下回京了……” 顺着风，这么一两句话飘到了郑寒耳朵里。郑寒耳朵一动，原本混沌的神经一个激灵。 “怎么，什么时候回京的？” “这个不知道，不过昨日听说就进宫面圣了。” “不可能！昨日圣上不是去伍太傅家，然后晌午之后回来的吗？我还面圣来着，没听说昌王来宫里啊。” 第308章 一语道破（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此刻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眨了眨眼，心里慢慢涌上一阵不详的预感。 昌王现身了。 “咦？昌王回京，没有立刻面圣，不合规矩啊……” “大约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吧。” 郑寒看了看刚才说话的那两个大臣，然后心中若有所思，慢吞吞往前走着。 不知为何，此刻的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郑寒的预感没有错，当上朝之后，那个嚣张跋扈的身影自大殿最后面，一路走上前来时，整个大殿里暗暗发出一阵低声的哗然。 郑寒因为品级问题，站在靠前的位置。昌王路过郑寒时，还在她身旁顿了顿脚。 郑寒一直低着头，只觉得周围的目光嗖嗖嗖如同小刀子一般，往郑寒的背上戳。还不等郑寒抬头，旁边顿了顿的那一双脚，便又往前走去了。 “臣，李昌，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昌王走到最前面，恭恭敬敬地行礼跪下。 “千里迢迢，入京辛苦。三哥免礼。”皇上的声音从高高的龙椅那里穿了下来：“来人，赐座。” “谢皇上好意，臣还是站着比较好。”昌王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点儿严肃：“父皇驾崩，臣还在万里之外，来不及赶到，如今站在大殿当中，可父皇已经入土为安了。做儿子的心里难受，还请皇上原谅臣入京之后，没有立刻进宫面圣之过。” ——我确实早就回京了，可是我是因为先皇驾崩心中悲伤，进宫便要触景伤情，没法子呆，才迟来了。 “朕理解，三哥莫要太过悲伤。如今入京了也是好事，边壤平安，三哥不如多在京中呆些日子。” ——没事，不怪你。你呆一阵子滚回去就行了。 “托皇上与先皇的福，周边数国皆惧我大周国威，不曾有任何异动。臣在边壤驻守，****思念父皇兄弟，本想过年能归京在父皇榻前尽孝，谁想到……” ——边境好得很，我在不在一个样。就是离家太远了，你看看，老爹死了都没来得及回来。 “也是多亏了三哥驻守，边壤才能如此太平。先皇在世时，虽然人在病中，却依旧时常说起三哥。三哥镇国有功，往后大周也少不了三哥。” ——别扯别的，现在不想让你回来，还是给我老实呆着。 “边境太平确实是重中之重，可臣离开京城数载，却对京里疏远了。如今刚回京城，便听说了朝中一件大事。心中震惊，疑惑皇上是否知晓。臣恐怕皇上被人蒙蔽，却又不知这话当讲不当讲……” ——边境哪儿我镇得住，可京里你却没镇住。老子刚回来就知道件朝里的丑事，说出来吓死你…… 郑寒听着这对兄弟唱着高调暗中斗嘴，心里却越来越紧张。她是女人的事情，昌王已经知道了，而且，上一次见面，她算是跟昌王结下梁子了。 不过……昌王既然能暗中来找她，说明还是对她有所忌惮的，应该不会直接戳穿她是女人这件事吧…… “哦？何事？三哥请讲。” 第309章 一语道破（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皇帝话音一落，昌王便轻笑一声，扭头往后走去。郑寒感觉到昌王的气场往她这里逼来，耳边似乎能清晰地听见昌王的软靴踏在金砖上的声音。 整个大殿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聚在昌王这里。郑寒心跳更快了，此刻她已经明白，昌王这次是不会放过她了。 “咱们大周堂堂东厂总督，面前的这位郑寒郑大人……竟然是个女的。”昌王走到了郑寒面前，声音一字一顿，丢了出来。 话音一落，整个光明殿中死一般地寂静。没有人说话，似乎都沉浸在震惊之中。 郑寒猛地抬头，目光灼然看向昌王。昌王眼神不善，可却始终笑着，他看着郑寒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 “三哥……可有证据？”皇上轻叹一声，而后缓缓问道。 “证据？”昌王笑意更深：“这还不好找么。去找两个太监，将她带下去，脱了衣服一验便知。” 昌王这话说完，整个大殿之内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里，似乎听到了一个惊天大事。郑寒抬起头来，没有去看昌王，只走出两步，直直跪在皇上面前。 “皇上，臣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大周社稷。一片丹心众人皆知。皇上更是对微臣信任有加，微臣怎敢做出欺君之事！如今昌王刚一回京，便矛头指向微臣，微臣实在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昌王。” 她郑寒确实没有欺君。 因为皇上早就知道她是个女的了。 在场所有大臣，听到了郑寒的话，也纷纷反应过来。东厂势力犹在，朝中有将近一半的大臣跟着走了出来，往殿上一跪：“臣请圣上三思，莫要轻信谣言。” “皇上三思，皇上慎重啊……” “郑公公的忠心，臣等皆看在眼里，臣等相信郑公公不会欺瞒圣上……” 一时间，光明殿里议论纷纷，大臣们接二连三地走出来，为郑寒说情。 再看龙椅上坐着的李潜，此刻神色莫辩，一双眼睛目光幽深地看着昌王。 昌王扬起了下巴，看着李潜挑了挑眉。 “当然，这件事情，臣也是听说而已。毕竟离开京城太久了，或许只是误信了谣言也说不准。”昌王话锋一转，扭头看向郑寒：“只是，谣言虽然是谣言，可毕竟少有空穴来风的。为了解除我等的疑惑，不如皇上还是喊人来验一验郑公公的身才好。” 郑寒没有去看昌王，人却依然跪着。 沈孤城脸色铁青，眼睛看着昌王似有火要喷出。他一个箭步跨了出来，朝皇上跪下。 “臣，有话要说！” 谁知李潜并不给沈孤城半点机会，立刻开口：“孤城退下！” 沈孤城一愣，抬头看向李潜。 李潜默默看了眼沈孤城，然后开口问向昌王：“三哥，我也知谣言少有空穴来风，可不知三哥，又是从哪里听到这谣言的呢？” “要说这谣言，说起来倒也是头头是道。”昌王跨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在光明殿里走来走去：“不如皇上听臣说一件事，这件事皇上也有参与，或许能提醒您想起些什么来。” 第310章 一语道破（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三年前……也就是皇上归京的那一年。民间流传，上一任东厂督主李广贵，曾有一亲生女儿流落民间。这件事原本匪夷所思，本不足为信，可当年李广贵，却突然从民间找回来了一个人，藏在了他的府上养着。” 昌王说得不紧不慢，可郑寒却越听，心里越往下沉。 “这件事东厂做得十分隐蔽，几乎没有人知道。只是当年皇上入京时，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被东厂带走了……这一幕，却被京中不少人看见。自那之后，东厂便冒出来了一个‘二公子’，不用多说，这个二公子，便是如今东厂总督——郑寒。” “原本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表面上的联系，可发生的时间，却实在过于巧合了一点。这位东厂二公子，也就是李广贵的第二位义子，出来得莫名其妙不说，且分外得李广贵的重视。大家都知道，原本李广贵养在膝下有一义子，名为程锦。这个小太监，不得不说极会做事，在李广贵身旁尽心服侍了十几年了，按理说论孝顺，他可算是做得十足。” “可是这个三年前突然冒出来的，谁也没听说过的二公子，却一出现，便抢了原本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大公子的风头。不仅权势更大，更得李广贵的宠——甚至在李广贵自缢之后，也把整个东厂，甚至自己的府邸全部留给了这位二公子，半点都没有给大公子留下……” 昌王说到这里，轻笑一声，啧啧叹道：“想起来，那位程公公，也确实可怜了点儿。尽心孝顺了十几年，却半点好处都没有捞着。原本要换到别家，偏袒小儿子这种事情，也属正常。可大儿子半点怨言都没有，却依旧尽心尽力为了东厂鞠躬尽瘁……这一点，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话说到这里，大殿之中的议论声已经渐渐小了起来，看样子，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怀疑起昌王话中的真实性来。 “这一件件事情综合起来，只能说明了一件事——程公公不抱怨，是因为知道自己抢不过。按照资历，他总不该是抢不过的。那么抢不过的原因，便只有一件事——嫡庶有别。” 当嫡庶有别这四个字一说出来，大殿之中再一次响起了议论声。 “这个‘庶’，自然就是虽然养在身边十几年，孝顺有加却只是个收养的义子的程锦。而那个‘嫡’……想必就是这位郑公公了吧。” 皇上不说话，昌王却一直盯着他看。大殿之中场面一度有些混乱，直到皇上再次开口，才稍微静下来一些：“三哥所说的这些，只不过能让人怀疑，郑寒或许是李广贵的嫡亲后代。这样一来，是李广贵欺瞒了先皇，犯了欺君之罪。而如今李广贵已经随先皇去了，再有过失，也只能是在地下与先皇请罪而已。这并不能说明，郑寒就是个女的。” 昌王轻笑一声，无赖地摊了摊手：“确实不能。臣只是听了民间流言，说是李广贵在民间有一女……而已。” 第311章 一语道破（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论年纪，郑寒也绝非李广贵之女。” “女儿还能再生女儿的嘛。” “若是生了个儿子呢！” “生了个儿子，李广贵那个老头儿舍得让自己亲孙子受他那时的苦？还不巴巴藏着，养得富富贵贵，娶个几房夫人生一堆后代？” “……”皇上狠狠抿着嘴，看着昌王，最终也被噎得无话可说。 昌王得意一笑：“所以说嘛，皇上不如将郑公公带下去，请几个太监验一验身……当然啦，本王也会跟着一块，算是了了本王一个念头。” 沈孤城脸色难看，曾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找不到开口合适的时机。他看着皇上，再度想要开口：“皇上，臣等信任郑公公，请皇上……” “你住嘴！”皇上怒喝一声，眼睛瞪向沈孤城。沈孤城一愣，生生止住话头。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皇上的声音已经再度响起：“来人……将郑公公……带下去！” 整个大殿一片哗然！ ===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阳光落在回廊上，仿佛往地砖上镀了一层金粉。 程绣坐在院子里，一边与身旁的丫鬟说着闲话，一边手里封着一个布袋子。布袋子是用去岁宫里赏下来的锦缎做的，上面还绣了两朵小小的梅花。 布袋子有两层，中间夹了薄薄的棉花，整个看上去天蓝带绿，样子很是讨喜。 天亮了，程绣想给郑寒缝一个可以装下汤婆子的布袋子，随身带着，面得汤婆子太烫拿不住，又能保证汤婆子里的热水热得长久些。 这些原本是下人都能做的，只是程绣****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今儿天气好，太阳又暖和，她便干脆坐出来，一边晒晒太阳，一边做着这个不费事的布袋子玩儿。 “啊呀……”程绣眼皮一跳，手里不知为何突然一抖。绣花针戳错了地方，程绣左手食指指尖很快冒出一粒血珠子。 程绣愣愣地看着这粒血珠子，不自觉发了愣。她心脏不知为何开始剧烈跳动，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迟钝地抬起头来，看了眼天上太阳的位置，而后微微转过脸去，问了旁边丫鬟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绣儿小姐，将才小厨房刚开始烧火，应该是巳时三刻已经过了。”旁边原本说着话的丫鬟，听见程绣问话，便低头回道。 程绣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都这会子了？今儿朝中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怎得小寒现在还没下朝？” 话正说着，从院子外头突然传来零碎的脚步声，程绣刚想看看，是谁那样没有规矩，竟在家中乱跑，便听见下人慌乱的惊呼声：“绣儿小姐！大事不好了！” 程绣皱眉，将手里的布袋子放到一边，随手掏出帕子，将左手食指上的血珠子擦去：“怎么回事？跑得这样凶……” 来人是个家丁，藏拙府的下人从来都是喜怒不行于色的，能让他们如此惊慌的，定然不会是小事。 “外头来了不少御林军，说是要封府！”家丁气喘吁吁，来不及站稳，便对着程绣说道。 第312章 一语道破（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绣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恍惚摇了摇头，问道：“你说什么？” “御林军……”没等那家丁说完，外面整齐却显得喧闹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程绣身子一摇晃，当她抬起头往声音来源处看时，院子门口已经涌入了一批穿着软甲的御林军。 “你们……”程绣来不及说什么，御林军里已经走出来一个人，往院子里环视一圈，而后将他们拎在手里的一个下人往前一推。 那个下人弱弱指向程绣，这看起来就像是头头的人，才看向程绣。 他上下打量了程绣一眼，然后稍显疑惑地皱了皱眉：“你是藏拙府里的管家？” 藏拙府里哪里有管家。不过是主子不在时，所有下人都只听程绣的话而已。 “我是，”程绣稳了稳心神：“请问大人，你们这样不请自来，所为何事？若是找我们主子，那么请去前厅暂且等等，下人们会奉上好茶点心悉心招待。郑大人此刻尚且在宫中，大约也快回来了。” 御林军的头头，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恐怕你们的郑大人回不来了。”话音一落，这人脸色顿时一变，回头朝着身后的人一挥手：“统统抓起来！” 整个院子里乱成一团，藏拙府上上下下所有奴婢家丁，外加库房的账房先生厨房里的厨子，前后一共五十多人，加上程绣，此刻全部都被团团围住。 以程绣的身手，脱身毫不费力。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还没有搞清楚。御林军毕竟不同于别人，他们是专属于皇上的部下，所有的行为，全部代表了当今圣上。 郑寒得罪皇上了？ 程绣束手就擒，好在御林军似乎还给了郑寒不少面子，将藏拙府里的所有下人全部绑上了手，却没有戴镣铐。藏拙府里五十多号人，一一被御林军们推搡着，往外走去。 看着上下打量着整个府邸，眼中时不时闪过贪婪之光的御林军们，程绣皱了皱眉。 “大人，虽然小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藏拙府是属于东厂的，无论就算不是郑公公在住，也会是下一任的东厂督主去住……若是府中少了什么东西，恐怕落入下一任督主手中，也会惹他不开心。” 御林军里的那个头头一听，似乎微微一愣。他扭头去看自己的手下，立刻眉毛一竖：“都给老子住手！谁敢拿了这里的一针一线，都给老子自己乖乖去受军杖！” 有人弱弱缩回了手，不自在地撇了撇嘴。 说到底，御林军也不是谁都可以进的，所有能进御林军的人，都是家中有些关系，将人塞进来的。修养不说有多好，见识倒是有的。 “老大……这藏拙府可是金窝窝，随便一点儿什么东西，拿出去就值大价钱！”一个看起来不太老实的人凑上前来，对御林军的头头说道。 “滚！”头头还是有些理智地，他大手一伸，重重拍了一下刚才说话人的后脑勺：“有命拿，你有命花吗？” 说到这里，头头的声音又压低了一点，接着开口。 第313章 一语道破（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今儿朝上，咱们谁都没有瞧见郑督主是怎么被皇上押下堂的，圣意咱们如何能揣测？若是皇上原本就不生郑公公的气，将他关两日就放出来了……你偷拿他府上的东西，想没想过他要怎么整治你？” 那人脖子一缩，似乎被吓到了一点：“……不会吧，郑公公女扮男装，这可是欺君之罪！按照律例，砍了她一个还不算完，是要诛九族的！这里咱们带回去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程绣耳朵尖，自然听到了这两人的对话。她的心里猛然一沉，眼睛徒然瞪大。 果然……东窗事发了！ 小寒是女人这件事，被戳破了！ “诛九族？”御林军头头声音依旧放低，可望向说话那人的眼神却是轻蔑地：“诛九族都伴着抄家！你见过皇上想诛谁的九族，还让咱们先来藏拙府抓人吗？直接一声令下，抄家！皇上都没说抄家，你说了算个屁……”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程绣面色凝重，沉思不语。 “将手伸出来，快些！”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不耐烦的声音，程绣扭头一看，却是另一个御林军。他手里拿着一根很长很长的麻绳，麻绳后面，已经仿佛栓蚂蚱一样将藏拙府里的所有家丁，全部拴在了一块。 她是最前面的一个。 程绣默不作声，将手伸了出来，看着面前的御林军将麻绳拴在她的手腕上。 御林军临到走，也最终没有动藏拙府的任何一样东西。藏拙府终年不开的大门，此刻正朝内大开着，程绣的手被麻绳拴着，绳子被前面的御林军拽着，在一群御林军的包围之下，踏出了藏拙府的大门。 大门外面，整整一条街上，早已挤满了路人。御林军不耐烦地拿刀柄四处赶人，这长街之上，才堪堪让出来一条路。藏拙府的众人刚一出府门，围观的百姓之中，便涌起巨大嘈杂的议论声。 “哎哟哟！我家老头居然说得都是真的！东厂还真被抄了啊！” “天呐天呐……我家隔壁有个远房的二丫头还卖进去了呢，虽说七八年没见了……我得去通知我家邻居！” “东厂被抄家啦？为啥啊？” “老刘家的儿子是个吃皇粮的，据说是东厂的那个刚上任不久的郑公公……是个女的！” “女的？我的菩萨哟……怎得会是个女人！那个郑公公……是不是就是之前的东厂二公子？就那个嚣张跋扈，长得却白净好看的小公子？” “就是就是！早就说了，那个小公子不像个男人！长得也忒好看了些……” “你之前不还说，割了子孙根，小太监长得再白腻也是正常嘛！” 周围的百姓，都以看热闹的心态围观着。东厂地位太高，对平时的他们来说，东厂的，甚至是在藏拙府里的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平日就连议论都不敢议论，何曾像这样在大街上看个过瘾？ “呸，一群鱼肉百姓藏污纳垢的死太监，抄了东厂简直大快人心！” 人群里，有人高声啐了出来。 这一声，似乎将百姓们的情绪调动了起来。 第314章 一筹莫展（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他们不知道东厂到底有没有“鱼肉百姓”，也不知道东厂是不是“藏污纳垢”，甚至有些根本就不知道东厂是干什么的…… 但是那样在云端上的人，如今摔了下来，掉在了泥巴里……这让所有百姓心中原本那些对“太监”原本就有，可之前从来不敢宣之于口的的鄙夷，终于痛痛快快地宣泄了出来。 一个人这么说了，于是许多人就跟着这么说了。 “就是，活该！死太监们，不男不女的……” “抄了家，全砍了！” 程绣一身的功夫，耳力自然也过于常人。她清楚地辨认出那些嘈杂声音之中，带着恶意的这些话。她茫然地抬起头来，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东厂……藏拙府…… 以前哪里惹到你们了？ 墙倒众人推，程绣终于从**裸的现实中，读懂了这个原本只在书中见过的词语。 踩着路上的石砖，伴着百姓恶意却又快意的骂声，藏拙府的一众下人，被拴着绳子，仿佛一伙害虫一般，被御林军押到了牢里。天牢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的，藏拙府的下人们，只能被分别安排在了京城普通县衙的牢房里，挤挤攘攘关到了一处。 而与他们不同的是，郑寒虽然同样也被关起来了，可好歹与当今皇上有点儿渊源，之前也算是个被皇帝亲自扣上“二品大员”官帽的红人儿，所以，她被关在天牢里。 不仅是天牢，而且是相对比较舒服的牢房里，单人间，有茅厕有床，甚至还特别高档地给了一张小桌子。 郑寒坐在床边上，面无表情抓了抓手臂。 如今，她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一个字。 她在等皇上，或者在等死。 啊……也不知道绣儿怎么样了。她必须要让程绣程锦安全。 还有，周麟…… 上帝保佑，千万别让他们调查出来，周麟过了年就要考试了，他可是个十足做大官的料！可不像她……误打误撞当了个二品太监，却还要将自己的脑袋给弄丢了。 沈孤城此刻，正站在御书房门外，他在等皇上，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此时此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从他的心里涌了上来。 他恨自己的无能，郑寒……他居然保护不了！ 好笑的是，之前的他，竟还天真地想要将她娶回家！ 娶她回家，他拿什么保护他！ 一墙之隔，御书房内，皇上正坐在桌子后面，一脸淡定地用茶碗盖子，拂去茶水上的浮沫。 三步之外，昌王也正坐在相对的赐座上，往茶碗里吹着气，将浮沫吹开。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似乎在玩一个幼稚的游戏。 “四弟，你也太抠了点儿。”终于，昌王还是先开了口。他笑了笑，食指往茶碗边上敲了敲：“当上了皇上，还要喝这种玩意儿。今年上贡的茶叶呢？” “国库空虚，今年收得茶税重了些，”李潜的声音不紧不慢，似乎没有半点儿别的事，只是在与昌王闲聊家常：“所以朕让各地茶农不用上贡了。去岁的茶，也不是不能入口。” 第315章 一筹莫展（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哈哈哈哈哈……”昌王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四弟啊四弟，你还真是给咱大周丢人现眼！堂堂大周一国之君，居然连新茶都喝不起，你以后下去了，可别将这事给说出去……你信不信，开国老祖会拿鞭子抽你？” 李潜轻笑一声，不以为意，抬头眼睛定定看向昌王：“若是觉得不好，三哥大可以出了宫去外头买，茶商那里，总归还是有上等的好茶的。” 昌王唇角依旧勾着，可眼睛里却少了那一抹笑意。他将手里的茶碗往桌子上一放，然后微微直了直身子：“不过话说回来了，老四……往日里，我可真是小瞧了你。就凭你这不动声色的功夫，十成十像足了父皇。我是早就知道，我跟这皇位无缘。可老大和老二斗成那样，最终还是被你捡了个便宜……原本只以为你得了渔翁之利，可现在看来，恐怕不尽然。” 李潜面色不变，抬头看着昌王：“都是父皇的意思，朕无权左右。” 昌王应景地一笑，然后摇了摇头：“四个兄弟里，就我是个例外。我是个老粗，跟你们玩不来心思。难道我想偷偷回来看看，却不想还是在你的掌握之中。” “朕并没有掌握你什么，只是三哥回京后不愿意回家，自有你自己的想法。三哥不说，朕便不说，仅此而已。” “行了行了。”昌王不耐挥了挥手，拿眼睛仔仔细细看着李潜：“不跟你说别的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这趟回来，就是为了那个。” 李潜这下倒是直接，他利落地摇头：“不行。” 昌王眉毛一挑。 李潜抬头，表情竟是诚恳地：“三哥，你若想在东边说一不二，弟弟可以封你为王。就像镇西王爷一样，到了你的地盘上，你永远是说一不二的。只是你想分割大周土地，在东边自立为王，脱离大周……这不可能，朕不可能同意。” 昌王表情不虞：“不用你封，老子在东边本来就是说一不二。你给的‘王爷’，老子不稀罕，你给的爵位，对我来说就是个笼子，老子呆得不自在！” “可你想分裂咱们老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只要朕还当一天皇帝，朕就不可能松这个口。” 昌王眼睛一眯：“皇帝？你连东边都没去过，东边长什么样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要当东边的皇帝？” “凭那还是大周！” 书房里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李潜轻叹了一口气：“三哥，这些话，朕只与你说这一次，再要有第二次，别怪朕不念兄弟之情了。” 昌王脸色难看，然后站起身来：“那好，这事我不再提……只是还有一个要求，你总不该拒绝我了。” 李潜低着头，脸色暗暗一变。 “把那个郑寒给我，我立刻离开京城，蹲回东边去。” “不行。”李潜立刻回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潜，你是逼我造反吗？！”昌王啪地一声，手掌重重落在桌上。 李潜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眉眼之间，缓缓换上了一片帝王之色，之前那个好说话的皇帝立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帝王。 第316章 一筹莫展（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御书房内，一片死一般地沉默。 李潜依旧坐在那里，可抬起头来时，却再不是李昌记忆中，那个软软糯糯，不会走路，看起来羸弱地似乎下一刻就要吐出血来的李潜了。 坐在那里的，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第二次了。事不过三，别以为朕不会治你。” “……不过是个罪臣，一个犯了欺君之罪的女人，这你也不肯给我？”昌王瞪大了眼睛。 李潜眼睛微眯：“不给。” 昌王被噎住，他表情扭曲，恶狠狠地瞪着李潜，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出口。最终，他伸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水，而后重重说道：“那就砍了她！我要亲眼看见她人头落地！” 李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看着昌王，最终声音不大，说出一句话：“李昌，你拿什么来要求朕这么做？” 他是皇帝。 李昌一阵恍惚，心中原本李潜的形象突然被颠覆——他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沈孤城站在御书房之外，听见了茶杯碎在地上的声音，片刻之后，昌王整张脸都紫着，脚步重重地快步走了出来。 昌王一出门，便看见了立在御书房门口当柱子的沈孤城。他一肚子火，此刻对着沈孤城恶意地笑了笑：“别找了，没用。我话撂在这里——郑寒不死，我李昌不回东壤！” 说罢，昌王用肩膀狠狠撞了沈孤城一下，然后快步走了。 沈孤城心中一沉，目光一直停在昌王的后背上，然后狠狠皱了皱眉。等到再也看不见昌王的背影了，沈孤城才转过身来，对着守在御书房外的太监一拱手：“公公，烦请通报一声，说沈孤城在外求见。” 说着，沈孤城摸出一角金灿灿的东西，而后金光一闪，这金子就被塞进了门口公公的袖子里。那位太监眼尖，自然看见了被塞到手里的东西是什么，而后他手捏着那一角金子，缩在袖子里轻轻一掂量。 “不敢不敢，都是杂家该做的，”太监白腻腻的脸上挤出一个笑，然后拱手说道：“沈大人请稍候，杂家这就去通报。” 那位太监说完，转身往御书房里走去。 沈孤城立在门口，眉头轻锁。 李潜看了看地上被撒了一地，此刻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宫女们已经手脚利落地将碎瓷片收拾干净了，李潜拿起手边的茶水，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启禀皇上，外头沈孤城沈大人求见。”刚才那个门口守着的太监躬身走了进来，然后恭敬跪在了皇上面前，遮住了李潜看着那一摊茶水的眼神。 李潜抬头看了那太监一眼：“不见，让他回去。” 太监一愣，似乎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 想到手掌心里还没握热乎的那一角金子，太监硬了硬头皮，又说了一句：“皇上，沈大人自下朝之后，便在那里候着了……” 李潜眉头一皱，目光似刀投向那太监：“胆子是被什么养肥了，废话这么多？滚出去，让沈孤城回去，这段时间，他来找朕统统不见！” 第317章 一筹莫展（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太监头皮一紧，吓了一跳。他赶紧站起身来，口中喏喏，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人到了门外，才一口大气喘了出来，伸手擦了一把额头被生生吓出来的冷汗。 沈孤城一见人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太监一看沈孤城，立刻摆了摆手：“不成啦，皇上不见，沈大人请回吧！”说着，他将手里的金子往沈孤城手里塞，然后一副依旧吓得不清的模样，伸手翘着兰花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沈孤城一愣：“皇上不见我？” 太监点头：“不见……皇上还说了，最近只要是你来，他统统不见！” 说罢，太监还朝沈孤城摆了摆手：“莫让皇上发现你还在这，就当可怜可怜奴婢，您快走吧。” 沈孤城的心仿佛落在了深潭，一个劲地往下沉。他抿了抿嘴，伸手将手里的那一角金子又塞回那小太监的手里：“我知道了。” 不容太监推托，沈孤城转身走了出去。 一墙之隔，李潜依旧坐在原处，眼睛眯了起来。 看起来……李昌是知道了那个传言。 东厂里，藏着一个可以颠覆大周政权的秘密。 李广贵死了，这个秘密——只可能在郑寒手里。 李昌想要郑寒，无外乎就是想知道那个秘密。他对那个传言抱有期望，在**不成之后，希望能够掌握那个秘密。 正因为如此，他怎么可能会将郑寒交给他？ 李昌大约私下里找过郑寒，似乎是一言不合没有谈拢，所以干脆不破不立，将她拖下了水，将她手里的权利抽走……这一招，似乎稍显聪明了点。 只可惜，李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却忽略了另外一点。 郑寒成为阶下囚，这反而更有利于他李潜控制郑寒。郑寒如今正大光明并完完全全地掌握在李潜手里，李昌不仅骗不走，更偷不走了。 所以，李昌恼羞成怒，他得不到那个秘密，就干脆让全世界都得不到那个秘密——郑寒必须死，必须让他亲眼看见她死。 李潜一只手托着茶碗的碗托，一只手用盖子轻轻拂着茶沫。 虽然，现在李潜占上风，可作为一个皇上，一件事情不可能不掰开来碾碎了去想。郑寒手里掌握的那个秘密，毕竟是一个定时会爆炸的玩意儿，作为当权者，他其实应该同意李昌刚才的那个“建议”——杀了郑寒。 虽然东厂的秘密将永不见天日，这一点会很可惜。可是，一个对大周政权的潜在威胁，却消失了。 ……说起来简单，可是…… 李潜将手里的盖子往茶碗上一落，双唇一抿，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因为，他发现，自己一想到要杀了郑寒…… 居然会不忍心。 他舍不得，让那个曾经会笑眯眯与自己说故事，喊着自己“李公子”，为他按摩双腿，为他做轮椅的小丫头……死。 李潜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自己并没有什么浮尘的衣袍，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了出去。 还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只要她肯。 第318章 一筹莫展（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锦叹了口气，走到了沈孤城面前，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皇上态度不明确，所以这些狱卒们倒是不敢怎么为难我与郑寒。我妹子那里……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她那里定是又脏又臭，狱卒都是些大老粗……我们能信的也不多了，劳烦您取了那些银子，帮着让我妹子过得好些。” 沈孤城点了点头，半晌没有说话。程锦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没做声，只坐回到自己的床边上，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一点子透气用的小孔发呆。 “如今我才知道，我是个多么没用的。”沈孤城声音里带着一点丧气：“干爹也说过，我不是做大官的料。莫名其妙混到这一步，大半也只是因为皇上刚刚上位，一时抓瞎，找不出更让他放心的人来。” 程锦扭头看他，眨了眨眼。 沈孤城一声苦笑，而后双手抹了一把脸：“还天真地想要娶了小寒，想给她一隅安心的角落，护她一生平安顺遂……可是如今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我拿什么喜欢她？又拿什么守护她？遇到事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押下去，就连周转的钱都得从你这里拿。” 程锦笑笑：“别这么说……不管你是如何，只好郑寒那丫头认定你，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街头乞丐，她都无所谓的。再说了，你就是能过天去，能大得过皇帝？皇帝永远压在你头上，咱们不过都是仰仗着皇上的宠过活，谁知这宠能到几时？” 沈孤城听着，抬头看向程锦。 程锦话还没完：“就连义父那样的人物，荣宠半生，一言压过半个江山……可临到终了，还不是新皇登基便自己寻了安逸。不是他胆小怕事……是义父知道，一朝皇帝一朝臣，新皇登基，绝对容不下似义父那样手握大权的人物。还不如自己识趣，能给咱们这一帮小的铺出条安稳的路。” 沈孤城默默看着程锦，口中念念有词：“皇帝……永远压在头上。只是仰仗着皇上的宠过活……？” 程锦陷入自己的感叹之中，一时间没有听清楚沈孤城的话。他顿了顿，看向沈孤城：“你说什么？” 沈孤城伸手抹了把脸，然后站起身来：“没什么……我这就去程绣那里，看看藏拙府其他人的情况。皇上……此刻虽不见我，但不一定之后都不见我。我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程锦摆了摆手：“听天由命吧，这事说起来严重，可其实还是就皇帝一句话的事情。‘欺君之罪’……若皇上反口说没有欺君，还能有谁给定这个罪？你也莫急，皇上八成还是向着咱们的。” 沈孤城并没有将程锦这话听进去，他认为程锦只是在安慰他。他走到牢房门口，敲了敲门。外头原本便站在不远处的牢头立刻过来，将门给开了。 他走出牢房之前，最后看了程锦一眼。程锦向他摆了摆手，而后又仰头倒在床上，一副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了。 离开天牢之前，沈孤城摸遍了全身，将身上所带的所有银子全部掏了出来。 第319章 一筹莫展（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他将这些银子一股脑全部给了那牢头：“劳烦待他们好些……”只说了这一句，沈孤城便再也说不出别的来了。他不是个油滑的人，这样暗里行贿也做得不熟练，就连好话都不会多说几句。牢头并不计较，毕竟真金白银在前，好话听了又不抵饱……他笑得一脸灿烂，赶紧点头哈腰：“沈大人放心，小的们都不敢怠慢的。” 沈孤城脑子里想了半晌，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好双手交叠，向那牢头重重一拱手。然后，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去程锦所说的那个钱庄取了银子——这些银子在沈孤城看起来并不少，足有千两，沈孤城攒了这么久的钱，都没有一千两。 可就是这一千两，在程锦看来，却实在不是什么大钱。他一身的心眼，一件事反复放在心底嚼透了，每每非想出个三五条退路出来，才肯安心。 而这些银子，也确实是他所做的保险之一。 只是，事情偏偏按照他所想的最差的一条路上走去，这些原本只是保险的银子，却还真的有了用处。 沈孤城走后，程锦仰面躺在床上，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这一次，明面上是东厂遭了大祸……可实际上，遭了大祸的，只有郑寒一人。昌王的矛头指向郑寒，“欺君之罪”落在郑寒身上，或者换一种不好听的说法——如今东厂被封，藏拙府众人被关押，这一切，其实是被郑寒连累了。 东厂成立百年有余，如今就算是出了个欺了君的督主，可只要这个督主换了……东厂照样能转。再者说来，以皇上的心气，怎么会真容昌王得逞，将东厂这一个好用的情报机构给解散？ 换个督主…… 还能换谁？ 程锦狠狠摇了摇脑袋，几乎想伸手扇自己两巴掌——就在刚才，他心底突然升起一丝莫名的渴望。若是郑寒真的不在了……东厂，就是他的了。 不能再想下去了。 程锦狠狠吸了口气，将自己这点刚刚冒出脑袋的心魔，给扇到角落里。 沈孤城将那些银子换成散碎的小额银票，十两一张，鼓鼓囊囊塞了一怀。他出了钱庄的门，便马不停蹄往西厂去了。 西厂如今虽然没有什么大用处，可毕竟也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综合。西厂中，原本六扇门和锦衣卫的老部下，如今虽然都吃着西厂的俸禄，可总会还是有一点老人脉的。 他没用多少功夫，便打听到了藏拙府里的众人，被关到哪个牢房去了。 位置比较偏，离着京城边郊，若是人下步走，或许得半日时间。 看看日头，此刻离下朝时，不过也才半日，沈孤城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直接拉了匹马，扬鞭便往边郊的那个牢房去了。 若是行得快，说不准能在半路上遇上藏拙府众人。 程绣功夫不错，自然体质要比旁人好不少。当见着太阳已经快落山的时候，藏拙府一众被当成蚂蚱栓成一串的人们，终于看到了那处破烂的牢房。 “都在这好好等着！一个个排好了队登记！” 第320章 一筹莫展（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骑着马一路将他们牵回到这个地方来的御林军，此刻终于看见了收工的希望。如今只要等那些狱差将人一个个登记好，他们这群抓人的御林军便可以功成身退，回家就着猪头肉吃一壶酒了。 只是可惜了，这趟差事一点儿私钱都没捞着，还白白陪着走了这么远的路。 他这么想着，心里便有些不痛快，眼里看着的那些藏拙府的人，便有些横竖不顺眼。他手里恶意地拉了拉绳子，那些被捆住了手拴成一串的人，便酿跄着七倒八歪了一片。 程绣站在最前面，第一下时，她一个没留意，便被拉扯了一下。她一动，身后的人便随着手上的绳子跟着往外倒。程绣稳住脚，抬头瞪了那个依旧骑在马上的人。 “快些……说你呢！叫什么，老家是哪儿的，可是与藏拙府签了死契！”狱卒大呼小叫地挥着鞭子，生怕自己样子不凶恶镇不住人一般，朝着程绣呼喝道：“过来登记！” 程绣走上前，低声将自己的情况一一说了，没等坐在桌前的狱卒记录完，她的手上便又是一紧，似乎刚才那个闲着无聊的御林军，又在拿他们玩了。 程绣双腿一用力，整个人纹丝不动。 那个闲着无聊的御林军一拽，却没有拽动绳子，似乎绳子拴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让他动不了分毫。他疑惑看过去，却发现自己的绳子离他最近的地方，拴着的是个看起来娇弱弱的小姑娘。 他眉毛一竖，一口浓痰照着程绣的脸呸了过去，谁知程绣头也不抬，直接闪了闪脑袋——那口浓痰不偏不倚，直接落在了狱卒正挥笔书写着的纸上。 “……” “……看什么看，吐歪了而已，擦擦就是了。” 沈孤城骑着马到来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御林军，正一把夺过旁边狱卒手里的鞭子，正要往程绣身上抽。 “住手！”沈孤城一声怒喝，马还未停人便自马上翻身而下，他手里的马鞭一扬，生生将御林军手里的鞭子给抽飞开来。 “皇上尚且未给东厂定罪，你们到先行了私刑，好大的胆子！” 那恼羞成怒的御林军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的鞭子便飞了出去。扭头一看，来人却是一个连官服都没有换下了的男人。 看官服的样式，御林军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人，他惹不起。 沈孤城没有理会跪到一边的那个御林军，扭头上下看了看程绣，这才松一口气。 程绣见沈孤城来了，顿时眼睛一亮。她开口问道：“我哥和小寒呢？他们怎么样？” “在天牢里。” 程绣心里一顿，脸色顿时便不好看起来。沈孤城出言安慰。 “别担心，暂时没什么事。皇上还未给小寒定罪，没有人会为难他们。天牢里环境比这里好很多，也没有人会对他们用刑——你放心吧。” 程绣低下头去，狠狠咬着下唇。 沈孤城一到，在场的所有狱卒便紧张了起来。这种偏僻的小牢房，难得见到这样大的官。于是他们的手脚也就快了起来。 第321章 一筹莫展（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骑着马一路将他们牵回到这个地方来的御林军，此刻终于看见了收工的希望。如今只要等那些狱差将人一个个登记好，他们这群抓人的御林军便可以功成身退，回家就着猪头肉吃一壶酒了。 只是可惜了，这趟差事一点儿私钱都没捞着，还白白陪着走了这么远的路。 他这么想着，心里便有些不痛快，眼里看着的那些藏拙府的人，便有些横竖不顺眼。他手里恶意地拉了拉绳子，那些被捆住了手拴成一串的人，便酿跄着七倒八歪了一片。 程绣站在最前面，第一下时，她一个没留意，便被拉扯了一下。她一动，身后的人便随着手上的绳子跟着往外倒。程绣稳住脚，抬头瞪了那个依旧骑在马上的人。 “快些……说你呢！叫什么，老家是哪儿的，可是与藏拙府签了死契！”狱卒大呼小叫地挥着鞭子，生怕自己样子不凶恶镇不住人一般，朝着程绣呼喝道：“过来登记！” 程绣走上前，低声将自己的情况一一说了，没等坐在桌前的狱卒记录完，她的手上便又是一紧，似乎刚才那个闲着无聊的御林军，又在拿他们玩了。 程绣双腿一用力，整个人纹丝不动。 那个闲着无聊的御林军一拽，却没有拽动绳子，似乎绳子拴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让他动不了分毫。他疑惑看过去，却发现自己的绳子离他最近的地方，拴着的是个看起来娇弱弱的小姑娘。 他眉毛一竖，一口浓痰照着程绣的脸呸了过去，谁知程绣头也不抬，直接闪了闪脑袋——那口浓痰不偏不倚，直接落在了狱卒正挥笔书写着的纸上。 “……” “……看什么看，吐歪了而已，擦擦就是了。” 沈孤城骑着马到来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御林军，正一把夺过旁边狱卒手里的鞭子，正要往程绣身上抽。 “住手！”沈孤城一声怒喝，马还未停人便自马上翻身而下，他手里的马鞭一扬，生生将御林军手里的鞭子给抽飞开来。 “皇上尚且未给东厂定罪，你们到先行了私刑，好大的胆子！” 那恼羞成怒的御林军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的鞭子便飞了出去。扭头一看，来人却是一个连官服都没有换下了的男人。 看官服的样式，御林军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人，他惹不起。 沈孤城没有理会跪到一边的那个御林军，扭头上下看了看程绣，这才松一口气。 程绣见沈孤城来了，顿时眼睛一亮。她开口问道：“我哥和小寒呢？他们怎么样？” “在天牢里。” 程绣心里一顿，脸色顿时便不好看起来。沈孤城出言安慰。 “别担心，暂时没什么事。皇上还未给小寒定罪，没有人会为难他们。天牢里环境比这里好很多，也没有人会对他们用刑——你放心吧。” 程绣低下头去，狠狠咬着下唇。 沈孤城一到，在场的所有狱卒便紧张了起来。这种偏僻的小牢房，难得见到这样大的官。于是他们的手脚也就快了起来。 第322章 一朝之患（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见程绣沉默，也不再说什么。狱卒手脚麻利地将人名登记好，分别带人领到了相应的牢房。沈孤城跟着，那些狱卒也不敢多说什么，一路进了阴森森的地下，沈孤城才皱了皱眉。 这里，果然和天牢有着天壤之别。人刚进地下，一股霉臭便铺面而来。牢房里阴森森的，似乎终年见不到半点阳光。 就连走廊上用来照明的油灯，用的煤油都是最最下等的，一边燃着，一边冒着黑烟。 沈孤城从怀中掏出银票，一一打点了这个牢房的狱卒。手里拿着银子，这些狱卒神情都变了。 “大人放心，咱们这里虽然差了点，但是吃食上不会克扣犯人。等明儿我就吩咐他们，去采买些新的稻草，将牢房里那些全换出来，尽量让他们都好受些。”这里的狱头是个会说话的，他脸上堆着笑，对沈孤城说道。 沈孤城将另外一张十两的银票塞到这人怀里：“吃食上，劳烦尽量干净。这里这些银子，算是给他们添伙食的。我会常来，到时候带酒给你们喝。” 狱头连连点头哈腰，心想这是还得回来查，看起来这群人倒是来头不小。 沈孤城将程绣送到牢房里，亲自看着那些狱卒将牢房里的稻草给换了，又将这处给打扫干净，甚至送进来一床还算干净的被子，这才放下心来。他看着程绣面色担忧，还是开口劝了劝她：“没事的，放心。” 程绣抬头看向沈孤城：“那样的罪名，小寒真的没事？” 沈孤城被问住了。 其实，他自己又有多少把握，能够真的确定郑寒没事呢？ 一种无力感，又一次窜上沈孤城的心头，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他勉强朝程绣笑了笑：“……我不会让她有事。无论用多么极端的手段。” 程绣一听，心里猛地一跳。她定定看着沈孤城。可沈孤城却再也没说什么，将怀里一小包散碎银子偷偷塞给程绣，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绣一直看着沈孤城的背影，手里捏着那一荷包的散碎银子——她知道，凭她的身手，这些狱卒抢不走这些银子。就算有这个本事强，恐怕也没有人敢来抢。 牢房里并不是外头，恐怕往后要一点热水或是旁的什么，都得花银子求人了吧。 沈孤城离开牢房，抬头看了看天。 天阴沉沉的，云压得很低，厚重得似乎要沉进原处的山里。 风雨欲来。 此刻，郑寒正坐在天牢里，背对着门口，左手捏着右手玩。 门一响，一个人缓缓走进了牢房里。郑寒听见了这脚步声，她扭头一看，在看到来人之后，并没有半点惊讶，只是木着脸，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往来人面前一跪。 “臣……臣叩见圣上。”郑寒顿了顿，最终还是自称为臣。 如果她没记错，当她被押下朝堂的时候，面前的这个人好像还没将她的官位给撸下来。所以说，她现在依旧是那个一人之下的大太监——虽然，估计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要知道她是个假的了。 第323章 一朝之患（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潜没有立刻出声，只是低头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半晌，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 他伸出手，将郑寒扶了起来。 “小寒，对不起。” 郑寒浑身一抖，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脑袋。她抬头看了眼李潜，然后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是臣罪有应得，皇上要杀要剐，都是对的。只是罪臣求皇上一点——藏拙府的众位，都是不知道臣是个女的的，求皇上饶了他们。” 李潜无奈，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竟伸手揉了揉郑寒的脑袋。 “你想到哪里去了……朕说过要杀了你吗？” 不杀了她？ 那更完蛋。 “臣罪有应得，该杀。” “可朕舍不得。” 果然来了。 郑寒脸上僵了僵，又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小步，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决定之后皇帝说什么，她都当他在放龙屁。 “当初朕让你选择过，你选择当这个太监，做这个督主，扛下李广贵丢给你的一切……”皇上声音浅淡，似乎只是在与郑寒聊家常：“事到如今，东窗事发，你这件事，朕已经想保都保不住了。你可曾后悔？” 郑寒摇了摇头。 “……”李潜看着郑寒低下来的脸，似乎想看看郑寒是不是在说谎。 “你若死了，东厂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你不会真以为，朕没了东厂不行吧？” “当然不是。”郑寒喃喃说道：“皇上成立西厂，臣估摸着，也是有抽空东厂权势的意思。”她说着，抬头看了李潜一眼：“皇上早防着这一天？” “不完全是。”李潜摇了摇头：“朕从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威胁。从不……就连你，也不。“ 郑寒莫名觉得冤枉：“我啥时候威胁你了？”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当我的妃子……这不是以死相逼？你仗着朕舍不得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朕让步，这不是逼？”李潜似乎也有点火了。 “这就叫逼？”郑寒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她就这么一个脑袋，因为“欺君”也是要砍，因为“骂君”也是要砍：“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我乐意不乐意了吗？既然你非要这样，怎么不早把我捆进宫里？” 李潜皱着眉，当他的目光落在郑寒瞪圆了的眼睛上时，心里的怒火便似被泼了水一半，嗤地一声灭了大半：“……我想让你心甘情愿。” 如今，这个牢房里，再没有什么天子和东厂督主，有的只是一个好了腿的落魄公子，和一个逃难在外的说书女先生。 “你要问我意见，我就直接告诉你不乐意了。你现在又在埋怨我不乐意……讲点道理好不好。”郑寒嘟嚷着，将脑袋一扭。 李潜想松口，却又忍不住：“你真不怕死？” “怕啊……”郑寒一甩脑袋：“谁不怕死呢？我又不是仙人。” “那如果……用你一个‘愿意’，换你一条命呢？” 郑寒一愣，抬头看向李潜。 “什么意思？” 李潜长长呼出一口气：“桃代李僵，你藏在我后宫里，宫外的一切往后与你无关。” 郑寒眼睛瞪大：“那你还是砍了我吧！” 第324章 一朝之患（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可甲等捕快又算得上是什么呢？在这遍地是大官的京城，随便什么人都能在他头上踩一脚。所以，当六扇门巡察使这个名头落到他头上时，他没有反抗，甚至自心底松了口气。 然后是，西厂巡察使…… 已经到了正二品了，已经有无数人看他眼色吃饭，他已经渐渐开始攒钱，在以为可以给干爹一个更好的晚年之后……他有了自己的**。 他喜欢小寒，他想要她，想娶她，想与她共度一生。 可是，他这个小小的奢望，被现实无情地嘲笑。 沈孤城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夜里微凉的空气。 她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 沈孤城眼睛一睁，双眸之中那些复杂而颓唐的神色，渐渐凝聚成了一股莫名的坚定。 就算是傻，也要傻到底。 沈孤城站起身来，回屋换上了衣服，而后踏着夜里星光，往屋外去了。 第二日天一亮，李潜自然而然地睁开了双眼。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似乎还是在柳城的时候，做那个“不会走路”的懦弱王爷。院子里紫色的蓝铃花成串儿开在墙角，风一过，齐齐矜持地轻轻点头。李潜坐在轮椅里，抬头看着小院子里，他差人种下的那一藤葡萄已经圆滚滚饱满起来，他抬手指了指，身旁的人便拿梯子去给他摘。 他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虽然作为一个皇子，他活得确实憋屈了点……可这日子过得确实自在，甚至让她一度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是的。永远不要醒来。 这是一场梦。我们大周年轻的皇帝，在梦中也是自持的，他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睁开眼的前一刻，他似乎还在夸赞今年的葡萄格外甜，而下一秒，他睁开了双眼，双眸中一片清明——他是皇上，而不是那个躲藏在小地方装瘸的不受宠小皇子。 李潜呼出胸口的气，然后微微动了动身子。 帐子外头，似乎人已经早就候着了。皇上一醒，宫女太监们便纷纷涌上来，伺候穿衣的伺候穿衣，端茶送给皇上漱口的端着茶。 洗漱完毕，皇上踏出寝宫，此刻天还未完全亮。现在恐怕光明殿上，已经有来得早的大臣开始候着了，皇上吃过早点，便要去上朝。 “今年的葡萄……似乎吃得不多。”吃过早点，皇上突然对身边的小太监冒出这样一句。小太监一愣，赶紧回应：“镇西王爷之前从西边带回来的西域葡萄，如今已经做成葡萄酿了。剩下的已经做成了葡萄干，放在冰库之中。皇上若是想吃，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皇上说完话，也回过神来。 是啊，现在已经快入冬了，早已过了吃葡萄的季节。 他摆了摆手，没再说话。 小太监一直候在旁边，等着皇上的下一句话——可等了半天，皇上却再没有开口。他收回心神，将眼睛继续盯在一旁的皇帝的碗里。 皇上今日早上用了七道菜品，其中动过三块子的有两道，两筷子的有三道…… 皇上今儿早上吃的真不少。 第325章 一朝之患（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潜当然要多吃一点，因为他知道，今天早朝上，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昌王让郑寒下了大牢，可在亲眼看见郑寒死之前，他不会放弃任何得到郑寒的机会。天牢确实严防死守，昌王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去……可是，他只要一日上朝，就绝对会搅一日浑水。 李潜猜得不错，这日上朝时，昌王一副要扶正朝纲的模样，历数郑寒的罪过，掀动朝廷里过半数的大臣们，上奏皇帝，让他对郑寒行“车裂”之刑。 所谓车裂，就是四肢加脑袋，分别用绳子拴着，套在五匹马上，将人扯烂——也就是五马分尸。 当然，朝堂上，并不是只有一个昌王在神侃，沈孤城带着另外一小半的大臣，据理力争，一条一条为郑寒分辨。 李潜作壁上观，一时间竟有些走神。 他一开始还想制止沈孤城与昌王做对，可见沈孤城的样子，似乎是不可能按捺下来听他的话了，于是李潜干脆放弃，只一心手里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那个龙头，脑子里飘到了别处。 “如今西北大旱，民不聊生，民间流传是天道之怒，有人左右了天理！”昌王满口胡说八道，到最后郑寒的事情，都扯到鬼神上来了：“如今看来，正是朝中有女人乱了朝纲，才会惹得上天发怒！因为一个女人殃及百姓，沈大人如何解释！” 沈孤城笨嘴笨舌，刚想说话，却被昌王又一口噎了回来：“郑寒此人身犯数罪，条条罪行单独拎出来都是诛九族的罪名，不仅她该死，就连李广贵都得挖出来鞭尸……皇上！”昌王转身，看向李潜：“为了大周江山，此等妖货绝不能姑息啊！” “为了大周江山！”群臣呼啦一片跪了一大半，沈孤城身子僵硬，站在原地，身上冷汗淋漓。 “行了，”李潜终于回神，朝昌王摆了摆手：“郑寒……是该死。” 轰隆一声，沈孤城仿佛被雷定在了原处。 “可东厂却没什么大罪过吧？” 昌王不吭声，李潜便继续说了下去：“那就这么办。明日起，东厂解封，藏拙府众人遣回去，东厂正四品程锦提到三品，接东厂总督之职……众卿觉得如何？” 东厂总督，从李广贵在世时的正一品，后到郑寒时的正二品，再到程锦这里成了正三品……一路下降，可见东厂被削得厉害。 可是，皇上毕竟还用得上东厂，所以好险没将东厂给散了。 朝中大臣倒是满意了大半，皇上是听劝的，这就好办。 “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吧。”李潜没有去看朝堂下的沈孤城，轻轻松松拍了板：“关于郑寒……她就按你们说的办，车裂了吧。” 沈孤城仿佛站在棉花上，周围的一切嘈杂声音，全都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他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身上穿着龙袍，看起来仿佛在说……晚上吃什么饭一样，就这么轻轻松松定了郑寒的罪。 她要死了…… 沈孤城胸口被猛烈撞过，他甚至觉得自己周围空气稀薄到了他无法呼吸的地步。 第326章 一朝之患（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潜，你怎么能这样？ 沈孤城双眸圆瞪，瞳孔里几乎能瞪出血来。他上前一步，猛地跪在了地上：“皇上！” 李潜没有因为沈孤城的声音而停下脚步，退朝的声音自内向外如同潮水一般经由太监们口口传递，响透了整个皇宫。 李潜跪在原地，身后群臣见皇上走了，也就议论的议论，叹息地叹息，纷纷往光明殿外走去。有人来全沈孤城，可沈孤城却充耳不闻。 他心里只有三个字。 为什么。 他真的救不了小寒？ 难道真的只能看着她去死？ 大不了就劫狱好了！ 一个念头自他心中突兀冒起，沈孤城非但没有被自己惊到，反而感觉似乎是顺理成章。似乎这个念头早已在他心中，若非走到最后一步，它不会冒头。 可怎么才算是最后一步呢？ 非要等到看着郑寒人头落地？ 沈孤城一直跪着，直到周围的人散光，连太监都来劝他……他不为所动，只是跪着。 李潜回到了御书房，身后的太监便匆匆跟了上来。 “启禀皇上，西厂的沈大人不肯离去，如今还跪在光明殿上……” 李潜回头看了那太监一眼，然后眉头一皱，心里蓦然涌上一个念头。 郑寒不愿意入他后宫，会不会是沈孤城的原因？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李潜给排除在外了。若是小寒果然与沈孤城有点什么，当时她同样不会接下李广贵丢给她的东厂……再说了，两人相识的时间，比他认识郑寒时间还长，若是两人真的有点什么，现在孩子估计都会跑了。 机关算尽的李潜万万不会想到，因为沈孤城是个闷葫芦加木头桩子，而郑寒又是个七窍通了六窍偏偏没通情窍的迟钝丫头……所以这两个人，从前确实没有什么。 可如今，却不能说真的没有什么了。 不过正因为李潜没有想到这一层，所以也变相让沈孤城偷了一条命。 如今李潜听说沈孤城跪在光明殿不肯离去，也只是认为他是个重情义的汉子。 “让他跪吧，别理他，”李潜随意说道：“晚上将他丢出光明殿，不信他不回家。” 说罢，李潜拂袖而去。留下一个小太监张了张嘴，却有疑问不敢问。 丢出光明殿？那……丢不丢出宫啊？ 小太监没敢问，于是沈孤城便在光明殿外跪了一宿。 他不仅仅是想求见皇上，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自己的宅子已经建得七七八八了，满园满府都充满了郑寒的味道。郑寒喜欢什么，他就弄上什么。如今郑寒被关在天牢，他救不了她不说，就是见，都见不到她。 他的力量太渺小了……太渺小了。 同样这一夜，昌王却兴致颇高。郑寒没得到手，可她要死了——昌王有种解恨的快意。他喝了不少酒，坐在昌王府的后花园里，对着月亮笑。 得罪了他，别想好好的。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昌王眉毛一挑，招手让下人上来。 原本立在不远处的奴仆见状，立刻躬身上前：“主子，您有吩咐？” 第327章 一朝之患（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去……打听打听，藏拙府里，那个程锦的妹妹，如今被关在哪儿。” 昌王话里带着一丝酒意，慢吞吞说出来。 那奴仆是个机灵的，也没有下去，直接就开口了：“奴才已经打听到了，如今就在京城边上周县的县衙大牢里。京里的牢房装不下，一部分藏拙府的下人便关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 昌王轻笑一声：“给我把她弄过来。” 那奴仆一愣，抬头看了昌王一眼。 却不等奴仆再说话，李昌却又自言自语补充了一句：“算了……本王自己跑一趟吧。那个妞……辣得很，一般人治不住她。” 说着，李昌站起身来，左摇右晃地往后花园外走去。这奴仆在他身后，眼珠子一转，顿时便心里亮堂起来。他快步跟了上去，一路上路过旁人，吩咐他人准备下许多东西。 昌王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家伙，说要去那牢房，人便果真准备去了。跨身上马，当他骑着马离开昌王府的时候，被这初冬的冷风一吹，酒意便散去了七七八八。 当一个时辰之后，人已经借着夜色来到了大牢外头时，他的酒气已经散光了。 昌王是有些恼的，他这大半夜的，居然骑马花了一个时辰来到这个破烂地方。虽然这是他自己的主意，可他却偏偏将这份恼怒转嫁到了程绣身上。 “开门！”昌王吼一声，便有值班的狱卒衣着不整、眼角还带着惺忪睡意和糊住的眼屎冲了出来。 “来的是什么人？半夜三更敢在衙门大牢门口大呼小叫！”夜已经深了，狱卒也没提灯出来，只看到一个人影，他也不晓得是谁。 狱卒只来得及吼这么一嗓子，昌王的鞭子已经招呼了下来。狱卒耳朵边一暖，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耳边到下巴，一个巨大的鞭痕立刻肿了起来。 “造反？老子倒是想……”昌王喃喃道，然后踩着跟着一块来的下人端上来的小凳子，下了马。他晃荡到狱卒身边，一把拎过狱卒的衣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 狱卒哪里认识昌王？他顶多是因为昌王的嚣张而被镇住了，狱卒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们昌王殿下，当今圣上的三哥，”昌王身后的奴仆说道：“现在要见藏拙府的一个囚犯，快些将牢门打开。” 狱卒吓傻了，整个人有点发愣，没等昌王眉头再拧起来，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赶紧转身，哆哆嗦嗦地在前面带路。 程绣晚上睡不太好，一时清醒一时混沌，做了好多梦，却挣扎着无法从梦魇里起来。正当她一头冷汗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门响。 毕竟是身上有功夫的人，程绣顿时便清醒了。 她一睁眼，立刻便看见了嚣张跋扈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一时间，她竟以为自己又陷入了另一个梦魇里。 “是你？” “是我。”昌王皱了皱眉，看着这个牢房：“怎得住得这般凄凉，我去跟皇帝说说，给你换个地方。” 程绣往后缩了缩身子，眼中的恨意却越发浓重起来。 第328章 一朝之患（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程绣往后缩的动作，似乎取悦了李昌。他笑得邪佞猖狂，往前走了两步：“上回见面，不还是很嚣张的么，怎么着，如今却知道怕了？” 程绣不说话，因为她知道自己如今最好不要激怒面前的人。若是不管不顾地再次得罪这个人，说不准又会给郑寒带来什么麻烦。 郑寒的事情，她已经万分内疚了，如果这件事情再因为她闹出什么不好来…… 李昌看着程绣，似乎之前已经散去的酒意，如今又涌上了头顶。他在李潜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可京城毕竟不是东壤，不是他能随意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这些日子，他过得很是憋屈…… “抬头看着本王，”李昌走到程绣面前，一把将程绣的下巴给攥住。他手里的力气很大，程绣白皙的下巴瞬间红了一片。 程绣抬头，可眼睛却并不看着李昌。她的声音很冷，却尽量让自己的怒意不通过声音传出来：“你来做什么，想怎么样。” “我想干什么？”李昌笑得邪气，他弯下身子，侧头在程绣的耳边说道：“那天晚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程绣顿时一惊，伸手挥开李昌捏着她下巴的手，然后转身往另外一个角落里躲去。 那天晚上，郑寒曾问过程绣，李昌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会让她立刻对他大打出手。程绣没有说……是因为那句话，太过让人恶心。 “哈哈哈哈……”李昌见状大笑：“你以为能躲到哪儿去？”他说着，朝身后招了招手：“带走！” “是！”李昌带来的一众狗腿子，立刻领命，朝角落里的程绣扑了上去。程绣功夫好，一招一个将人都打趴在地。她心头愤恨——昌王她没法子揍，揍揍你们这群瘪三也好！ 她下手极狠，几乎是下了死手。程绣一边打着，一边留了一神，放在了昌王那里。 狗腿子们被揍得满地打滚，但奇怪的是，昌王却始终笑着，没有动手的意思。程绣心里觉着奇怪，就这么一走神，便中了招。 那莫名的青烟往她脸上喷来时，她下意识感觉到不妙，可当她屏住呼吸时，已经来不及了。 程绣眼前一黑，挥出去的手刀渐渐绵软，没过一会儿，她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李昌就站在门口，瞧着程绣晕厥，才哼笑一声，对着自己手下说道：“一群废物……这么半天都没搞定一个女人。” “奴才们该死……” “该死不该死的，先将人带回去再说。”他丢下一句，人便转身离去。 门口的值班的狱卒人都傻了，他看着原本滚了一地，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那群狗腿子们，一个个缓缓爬起身来，然后掏出麻袋，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将已经晕厥在地的程绣，像是装什么货物一样，毫不客气地塞进了麻袋里。然后骂骂咧咧，拖着装着程绣的麻袋，往牢房外走去。 路过了这个狱卒时，这狱卒才猛然打了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不……不对！这人是朝廷钦犯，你们……你们怎么能带走？！” 第329章 一朝之患（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狗腿子之所以是狗腿子，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两门**——欺软怕硬和狐假虎威。 “滚你的蛋……”其中一个狗腿子，刚才还一脸期期艾艾在李昌面前求饶，如今却是一副大爷模样。他伸腿将那狱卒猛地一踹，踹到旁边：“我们爷是什么人，你没搞清楚吗？敢挡老子的路，你也是活得够不耐烦的了。” 狱卒想要拦，却知道他拦不住。如果挡在前面，除了被揍一顿，在没有别的选择。他眼睁睁看着李昌带来的狗腿子将人拖出了大牢，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解下了腰间的哨子，猛地吹起来。 隔着不远，所有已经睡熟的狱卒顿时清醒，可是当他们所有人都从匆匆赶到时，李昌已经将人横着往马背上一丢，转而扬鞭离去了。 狱头顶着一头乱发，拽着值班的狱卒问道：“怎么回事？” 那值班的狱卒已经要哭了：“将才……有个自称是昌王的，要来看东厂一案里从藏拙府里抓来的人……小的睡得迷糊，也怕惹不起那养的大人物，便将门开了，让那人进去看了。” 狱头听得皱眉：“这深更半夜的，昌王爷来这地方见犯人做什么。昌王来了，你也没必要吹哨子啊，既然是昌王，那手续白日里再补办一份就是了……人走了？” 听到这里，狱卒的眼泪已经往下掉了：“人是走了……还将一个犯人带走了！” “什么？！” 狱头顿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伸手狠狠抽了那个哭哭啼啼的狱卒的后脑，然后跳着脚喊道：“还不快马去京里，通知上头！那个昌王要果真是昌王到好办了，若不是……你我都要丢了饭碗！快去！” 狱卒一抽鼻涕，屁滚尿流地滚远去牵马了。狱头此刻也清醒了过来，他一脑门的冷汗，此刻正淋漓往下掉着。 像他们这种小牢，平日里都只是关关偷鸡摸狗的人，管得松也没人计较什么，自然也从未有什么人来劫狱。 再者说来，关押的人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被劫狱了，大不了推托说人在牢里死了，也能勉强应付过去…… 可是，如今被关着的这几个人，来头可确实不小！ 藏拙府是什么地方，东厂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皇上亲自过问的案子，丢半个人都要出大事！ 更何况…… 狱头嘬着牙花子，一拍大腿，人也来不及梳头，便也往马棚里去牵马了。 他白日里可刚收了西厂沈大人的银子，要好好看着这几个人，圣旨下来之前，半点闪失都不能有！如今来了个不知真假的“昌王爷”，就这么活活将一个人给带走了……这让他怎么跟沈大人交代！ 就算东厂自此之后彻底完蛋了，可还有西厂呢！ 沈大人可还是要继续当他的西厂巡察使的！ 狱头感觉自己这一晚上都要瘦个十斤，他骑上马，借着月光，用力挥动着马鞭，往京城西厂方向去了。 这狱头进了京城，天儿已经将近快亮了。想着时间大约还不到上朝的时候，狱头开始四处打听西厂的位置。 第330章 一场风寒（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可是，就算他千辛万苦在上朝之前赶到了西厂，却依旧扑了个空。 沈孤城不在这里，也不在家中，更不在六扇门那个破烂宿舍里……他整晚上，都跪在光明殿的门口，直到皇上自龙塌上醒来。 “什么？”皇上将手里的点心丢下，抬头瞪着那小太监：“沈孤城还跪在那里？不是让你们将他丢出去吗？” 小太监一听，顿时脸都青了。猜错了圣意，他这辈子仕途算是完蛋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忙不迭跪了下来，他连连说着该死，身子有些发抖。 李潜心中恼怒——沈孤城闹什么！还嫌事情不乱么！ “该死……你真是该死！”李潜恨恨将跪在脚边的小太监往旁边一踹：“还不快滚出去，让沈孤城别跪在那里丢人现眼了！都快上朝了，要让别人看见了，得怎么想！” 小太监被踹了个趔趄，他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领命之后一路疾跑往外去了。 李潜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面前的早点他都没胃口吃了，心中只是烦闷。 沈孤城的胆子，也是让他给宠得太大了！凭着救过自己，就无法无天了是吗！ 真想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看清楚自己是谁！ 李潜睁开眼睛，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就算是要教训他，也不能是这个时候。东厂刚刚被他押下去，若是这个刚刚被他一手拉起来的西厂也要被自己给削弱，那么三省六部里原来的那些从上一代残留下来的老头子，岂不是各个又要倚老卖老，觉得他非他们不可了吗？ 朝中无人震慑，总归是对他自己不利，李潜深知这个道理。 沈孤城跪在原地，心里一片茫然。这一晚上，他想了很多，甚至连劫狱的细节都考虑地周全了起来…… 将郑寒从狱中劫走，然后带着她远走天涯，躲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一辈子再与朝堂半点不沾，永世不踏入京城一步…… 这样想着，他都觉得未来无比美好。 可…… 干爹呢？ 周麟呢？！ 他们怎么办！干爹年迈，难道就要因为他在暮年远离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跟着他颠沛流离？ 还有周麟呢？如今确实还没有人知道周麟与郑寒的关系，可是还有不久，周麟便要大考了……难道就因为这个，毁了他的一生？ 沈孤城几乎将自己撕扯成了两半，临到最终，都想不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我的沈大人！”此时，小太监已经迈着小碎步往这里走来了：“您可是害死奴才了哟！”小太监上前来，一把拽住沈孤城的胳膊，企图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可是，就凭这个小太监，怎么可能动得了沈孤城分毫？只要他不想动，小太监就是弄一匹马来拉，都不一定能拉动他。 一下子没拉起来，小太监也急了：“您这是做什么呢！快些起来吧我的沈大人！” 沈孤城恍惚中回神，双瞳渐渐聚焦。 “皇上都发怒啦，您若是还不起来，奴才可要完蛋啦！”小太监急得跳脚。 第331章 一场风寒（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您赶紧站起来吧，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您也不抬头瞧瞧太阳！没一会儿西宫门就要打开了，上朝的大人们就要到了！您跪在这里，外人一瞧您就是跪了一晚上的样子！您若是无所谓您西厂的脸面，也为皇上想一想！” 小太监在一旁说着，沈孤城抬头，眼神落在小太监身上，竟然轻轻一笑：“我为他想？” 小太监一听，脸色立刻变了——这是什么话！简直大不敬！ 可是面前的人，确是皇上如今最最宠信的大臣，他不好得罪他的。 “沈大人！您有什么话，等一会儿到朝堂上说不是更好？如今跪在这里，不过只是打皇上的脸面而已，对您有什么好处，对您所求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处？您是正二品的大官，可别到这个时候犯傻！” 小太监似乎话里有话，可又似乎什么都没说。沈孤城的神情渐渐清明过来。他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自己拍了拍长袍：“多谢相劝。” 小太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您这顶戴花翎一套齐全，也是昨日下了朝便没回过家的，如今反倒是方便了，一会儿上了朝，无论您说什么，可千万别扯上奴才……就当可怜可怜奴才，杂家命不值钱呐……” 沈孤城点了点头，神情带着一丝悲戚往前走去。他刚走一步，身子便微微一晃。 夜露寒凉，沈孤城跪在这空旷的地方一晚上，似乎是受了些风寒。他觉得眼前微微一黑，闭上眼稍微静了静，便好了许多。 他走上了长阶，站在光明殿的门口等待着上朝。 果然过了不久，各种官员们便纷纷来了。一个个路过沈孤城时，一开始还向他打招呼。 可有心人多看他几眼，便觉得他神情不对，再加上沈孤城并没有回应那些向他打招呼的人，所以也没有人再与他说话了。 久而久之，候在光明殿外的大臣们，便也不往沈孤城那里靠，人们自发自动绕开沈孤城，在他身边三步内，竟然没有人站着。 “上朝……”时辰一到，太监的声音拖得老长，伴随着光明殿大门开启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皇宫之内。 大臣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顶戴花翎，一一按照顺序走进了光明殿中。 皇上往光明殿走的路上，心里依旧生着气。他琢磨着该怎么给沈孤城一点教训……而且，照沈孤城这种态度来看，今天上朝，他八成又要提起郑寒的事情。 李潜偏偏不愿意沈孤城提这个。沈孤城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郑寒说话，岂不是要将他的西厂给拖下水？李昌那个王八蛋一定乐于见到这种情况，说不准让她捉住什么苗头，顺道再将西厂参上一本，他辛苦提拔起来的西厂，可就…… 李潜一边走着，一边气得磨牙。他眼睛眯了眯，想到了一个法子。 当沈孤城听见皇上来到的声音之后，偏头往旁边看了看。 不远处，本应该是李昌所站的位置上，此刻竟然没有什么人。 李昌没来？他去哪儿了？ 第332章 一场风寒（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注意李昌，不是没有原因的。郑寒一日没有人头落地，李昌按理说一日不会放松警惕。而此时沈孤城还在朝上，李昌应该心里清楚得很他会继续用尽最后一点努力去反对……可是，李昌自己，却不在。 而被沈孤城惦记着的李昌，正从床上爬下来。他一身是伤，虽然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可对于从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他而言，这些小伤不过像是被猫抓的一样，不过是挠痒痒而已。 下人们一拥而上，为李昌穿着衣裳。 “主子，”一个下人一边为李昌穿着鞋，一边小声问道：“里头这个……该怎么办？” 李昌哼笑一声：“哪儿弄来的丢回哪儿去。” “是。”下人低头，一众人为李昌穿好了衣裳，便送李昌出门。待李昌出了门，屋里原本就伺候着的两个婢女，才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伸手将李昌床上的床帐帘子给拉开了。 “啧……真是可怜。”稍胖一些的那个婢子往床帐里头瞧了一眼，忍不住说道。 “这样好看的小姐，主子怎么就下得去手的。”另一个婢子显得有些愤愤：“她是被喂了多少药，怎得现下还没醒呢。” 稍胖一些的那个婢子一听，脸上顿时显得有些慌张。她扭头往门外看了看才转身小声训斥旁边那个：“你小声些！若是让主子听见了你的话，你可就见不着明日的太阳啦！” 那个被训斥的婢子咬了咬牙，便没再说什么。 她们这群婢子，往年终日在常王府里做事。虽说都在昌王府年头不短了，可昌王几年都不回来一次，这昌王府里只有管家管事，等于说没有主子，所以这些婢子原本对他们这个正经主子的感情也不深。 “你轻些……看看这身上被糟蹋的。”一个婢子说道：“你说，咱们弄点水给这位小姐擦洗擦洗身子吧？怪可怜的……” 那个稍胖一些的婢子想了想，点了点头：“我出去瞧瞧，若是主子走了，我就去讨些热水来，咱们给这位小姐擦一擦身子。你别做声，咱俩小声点。” 等这个婢子离开房间时，原本双眼紧闭的程绣，突然睫毛微颤，睁开了双眼。她怔怔地看着周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与此同时，沈孤城却被皇上下令，当着朝中众人的面，请了下去。 “有什么事情一会再说，瞧你这个样子，说不准一会就要倒下来了。”皇上如是说道，而后沈孤城就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御书房里。 他脑子确实有些混沌，可并没有到十分严重的情况，可皇上既然让他到了御书房，或许肯在下朝后单独见他？ 抱着这么一丝希望，沈孤城便在御书房安心等了起来。 期间，居然真的有太医来为他把脉。 “真的没什么大事。”沈孤城看着颤巍巍前来为他把脉的太医，无奈说了一句，却依旧将袖子撩起，将右手腕放在了脉枕上。 “沈大人，莫要忽视这些小疼小热，若是不悉心调理，恐成大病。”老太医说了一句，便坐在了一旁。 第333章 一场风寒（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受了风寒，几碗汤药便能好的事情，却惊动了宫里的太医。沈孤城此刻却无暇顾及许多，只一心等着皇上下朝。 老太医望闻问切，一顿诊断之后，开了方子回去亲自熬药了。没过半个时辰，一碗热腾腾的药便被端了上来。 沈孤城有点惊讶，宫里的速度果然不一样。在老太医的目光之中，沈孤城只好将这碗药给喝了下去。 朝堂上，昌王不在，沈孤城也不在，李潜终于清静了。当下朝时，他走出来之后，朝身边的小太监勾了勾手指。 “怎么样了？” “回皇上，一切都按照皇上吩咐的办妥了。” 李潜点了点头，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直到事情办妥，沈孤城……就让他睡着吧。” 沈孤城此刻，确实是睡着了。 而在皇上的御书房内，他居然能睡着——这并不是他大不敬，而是皇上特意安排的。那一碗太医亲自端来的汤药里，有着能让他睡上两天的药量。李潜不耐烦沈孤城再来缠他，又不能当着一众大臣的面训斥沈孤城。 于是，他只好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来。 与此同时，程锦走出了天牢。 他被奉命释放了，与他同时释放的，还有藏拙府的众人。程锦出了大牢，头一件事就是问清楚了藏拙府众人被关押的地方，然后迅速前去找他的妹妹。 可是，他却没有找到。 “是什么意思？”程锦声音拔高，将这个牢房里唯一的一张破烂桌子拍得啪啪响：“没有上头的命令，你们怎么能让人将她给带走？！” 狱头此刻不在，估计还是在外头找沈孤城还没回来呢，而上报这个情况的狱卒已经回来了。藏拙府的人被关了不到两日，这就全部都要放出来，而面前这个声音吼得极大，且一看就不好惹的人，他们本能得感觉到对方不好惹。 “我们都是小人物，昌王来了，我们能有几条命拦着？”狱卒一脸苦闷说道：“再说了，沈大人早就吩咐过小的们，要好好照顾藏拙府的，我们若是能有半点办法，肯定会拦着的……” 程锦心里怦怦直跳，昌王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自己妹子落入他的手里，八成…… 他心中焦急，便又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明明交代沈孤城，让他好好照顾绣儿的！ “沈孤城他人呢！” “我们头儿昨晚上便去寻了，可到现在还没回来。咱们也不知道沈大人是什么情况。”有人弱弱补充一句。 程锦脸色极其难看，此刻也顾不得管沈孤城许多，起身往外大步走去。 得先找到程绣！ 程锦一刻也不停，直接骑马去了昌王府求见昌王。 许久不曾踏入昌王府，程锦猛然来到这里，竟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入昌王府，可他却是第一次坐在昌王府的待客厅里。 可是，此刻的他，并没有心情看着昌王府待客厅的摆设，也没有心思细品送到他身边的那碗据说比宫里的茶还要好的茶水…… 他脸色难看，却不得不保持着温言细语。 第334章 一场风寒（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在程锦的耐心几乎用尽的时候，终于有下人匆匆赶来。 “程大人，”那下人朝程锦行了一礼，抬起头来，才满脸堆着恭维的笑，说道：“咱们爷……昨夜公务繁忙，一夜未睡，此刻正在休息，不便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程锦的手藏在袖子里，狠狠捏起而后缓缓松开：“既然如此，程某便不打扰昌王爷了。”他的声音克制而温和，没有将情绪外泄一丝一毫。 “只是……听说昨日上朝时，皇上已经解封了东厂，所以今日，程某才得以从天牢脱身。藏拙府也是今日一同被放的，在下前去迎接藏拙府众人时，才听说昨日有个女子……被昌王带回来了？” 那下人似乎一愣，抬起头来定定看了程锦一眼：“程大人这是听谁说的？万万没有此事……”他笑得一脸疏离：“咱们爷去牢里带一个犯人回来做什么？” 程锦差点就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的心脏好似被紧紧一攥，一股心头血猛然涌向他的大脑，逼得他一阵脑胀。 “您请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个……叫做程绣的，身高大约……这么高的姑娘，被带回来了？”程锦一把拉住企图往后退的那个下人的袖子，一只手比划着，一边紧着嗓子问道。 那个下人连连摆手：“程大人这说的什么话，咱们爷有必要瞒您吗？你若是找人，还是到外出找找吧……如今西北大旱，京里涌进来不少难民，您若是找人，还是得尽快些，莫要被那些流民给害了！” 这话仿佛一把利剑，狠狠戳进了程锦的心口窝。他很想亲手掐死面前的这个人，可如今他在昌王府，若是真的掐死了这个下人…… 以昌王的性子，大约不能善了。 他松开了紧紧攥着那下人袖子的手，酿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那下人偷偷多看了程锦一眼，然后往后退了两步：“程大人若没什么事，那小的便先退下了。” 程锦没有理他，只愣坐在原处。他身旁的茶水，原本正袅袅冒着热气，此刻也渐渐冷了下来。 “大人，可要为您添些热茶？”一个婢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程锦依旧没有理会她，甚至没有抬头。他如今心中正想着办法，若是昌王这里不松口，他怎么知道程绣现在还在不在昌王府里？ 若是在昌王府里，只是昌王死活嘴硬，就是不承认……那他能怎么办？ “那位小姐早上就走了。”一个紧张而又轻微的声音响起。 程锦一个激灵，抬头瞪圆了眼睛看向身边。原来是此刻正躬身为他添热茶的那个婢女，正用自己的身子做遮挡，轻声说道：“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她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受了不小的打击。” 程锦细细看了那说话的婢女一眼——稍有些胖，可看起来眉目之间却是和善的。此刻正神情紧张，说完了这些话，便立刻直起身子，端着手里的茶壶离开了。 不在昌王府？ 程锦猛地站起身来，朝着那婢子的背影用力一拱手，而后大步流星离开了昌王府。 第335章 一夜白头（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一觉睡醒，天地都变了。 他睁开眼睛时，脑袋还有点昏。天外头是大亮着的，而周围的样子……却不是御书房的模样。 他顿时清醒，猛地坐起身来。 果然，他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此刻是在自己的家中。 “醒啦？” 沈孤城扭头看去，见胡老头正端着一碗粥往屋里走：“宫里把你送回来的公公说，你大约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看来人家说得真准，虽说比人家说的早了半个多时辰，可左右就是这个点儿。” 胡老头走到沈孤城的床边，将粥端到沈孤城的鼻子底下：“你也是挺行的啊，在宫里呢，就能晕了。” 沈孤城皱了皱眉：“我……怎么会晕的。”他说着，抓了抓头发，让开身子准备从床上爬下来：“不行，皇上还说让我在御书房等他，我怎么会就睡着了？谁把我送回来的？下了朝了没有？” “下朝？”胡老头往外头瞧了瞧：“早就下了吧。你这是上哪儿去？” “进宫啊！郑寒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皇上好不容易才同意见我一面，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他一边说着，一边穿着衣裳。 背后，胡老头半晌没有说话，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别去啦，尘埃落定，菜市口的血都刷干净了，你这会子去还有什么用？” 沈孤城身子一僵。 “……什么？” “我说郑寒今儿午时已经被五马分尸啦，外头闹得跟什么似的，就连老刘都去看了热闹……我是没敢去瞧，我老得见不得血啦……” 一阵天旋地转，沈孤城酿跄一步，腿狠狠磕在了床沿上，一阵锥心的痛不知是自腿上传入心口，还是从心口传至四肢，他只觉得胸口狠狠一闷。 他伸手抓住床沿，扭头看向胡老头：“什么意思？不是还有两日吗？！” 胡老头被沈孤城的眼神吓了一跳，面前的这个小子，似乎变得极为陌生。 他手里还端着那碗粥，嘴巴里却情不自禁地将话说了出来：“你在床上都睡了两日了！” 沈孤城不动了，整张脸顿时煞青一片，双唇泛着不自然的淤紫，整个人开始剧烈地颤抖。胡老头有些怕了，他伸手轻轻推了推沈孤城：“小子……没事吧？” 他知道自家小子与那东厂的白面督主关系不错，可从不知道，竟然关系好到这一步啊？ 沈孤城胸口剧痛，一股暖流顺着喉管往上涌，瞬间，他喉头一甜，一口血将将要喷出来……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胡老头这下真被吓坏了。他手里的粥都来不及管，将碗一丢就要上前扶住沈孤城：“怎么着怎么着……” 沈孤城伸手，将胡老头推到了一边。 他迈开脚步，跨出了房间的门。 一阵天旋地转，沈孤城觉得太阳似乎从未如此刺眼过。他耳边嗡嗡作响，胡老头在一旁着急上火说着什么，他一概没有听进去。脚里仿佛灌了铅，让他每踏一步，都觉得沉重万分。 两天？ 他怎么可能一觉睡过两天…… 郑小寒，你…… 第336章 一夜白头（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京城菜市口，十年如一日热闹非凡。 菜市口临着两条街，正是一个十字路口。中间空出来不小的一块地，平日里就是空着也没有什么人在上面摆摊。 菜市口往西走，临着最近的就是一处药房。药房外头，有皮匠铺子，明着打开门做的生意，是做鼓的，可暗地里，却有着另一个不常用的生意。 “那个？”皮匠铺子老板手里缝着东西，间歇抬头瞧了一眼来人，然后摇了摇头：“太碎了，这买卖不接。” “价钱随便你出。”站在皮匠铺子老板面前的人，默默开口，说了一句。 他说话的声音不轻，略显尖细，可这时候听起来，却带着一丝沙哑。 皮匠铺子一听这话，心思也活络了起来。他又想了想早上瞧见的那个场景，顿时皱起了眉。 他抬头，嘬着牙花子，看着逆光站在他铺子门口的那个人：“价钱就是再高，也还是不好接啊。早上那个，可是五马分尸！身子都碎了，散得满地都是！这你说找都找不齐全的身子，我怎么给缝起来？” 是的。菜市口西边的皮匠铺子，明面上众人皆知是卖鼓的，可暗地里……同样众人皆知，是缝死人脑袋的。 菜市口这里，每年不知道要砍掉多少个脑袋，无论被砍的人身份如何，大半都还是有家人朋友的。身首异处，自然不好下葬，这皮匠铺子老板，便暗地里做上了这一门买卖——缝脑袋。 不要多少工夫，也用不了什么手艺，只不过将死人掉下来的脑袋揪起皮来粗略给缝回脖子上，这买卖便成了。 而且，做这个买卖，只要胆子大，便能赚不少的钱。拢共一人就这么一回，那尸体的家人正伤心欲绝呢，还不任由他狮子大开口？ 面前声音略有沙哑的男人，此时微微抬了抬头。背面的阳光顺着他的脸撒了过来，让他半个面庞露了出来。 “这你不用担心，我手下有的是人，会将尸体哪怕任何一丁点儿肉沫都捡回来……只要你缝好，给她个全尸，这些银子，还有十份给你。” 说话的人，正是如今新上任的东厂总督，瘦了一大圈的程锦。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齐齐整整，半点瑕疵都没有，明显是今年新铸的金锭子一个，端正放在了皮匠铺子老板的面前。 看这金子的大小……起码得有个十两。 皮匠铺子老板心里狂跳，抬头又仔仔细细看了眼面前的男人，然后点了点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只是让我缝具皮囊呢。成嘞，您可得将货收齐整了，送我这里来。” 程锦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再说话，转身往外走去。 门外，一众衙役杂役，都正捧着水桶，仔细洗刷菜市口的血迹。 若不是今日，程锦都不知道，原来郑寒那个小小的身子里头，居然能藏住这么多的血…… 程锦闭上眼，抬起头，一片黑暗之中，他脑子里浮现的全是不久之前的那副场景——触目惊心得让他恨不得立刻忘记。 他不是没有杀过人，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第337章 一夜白头（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只是，刚才死得那样惨烈的——是郑寒。 就在此时，沈孤城已经一路狂奔了过来。 他当然没有看到郑寒，连郑寒的尸体都没有见到。他只能看见满地的血……混杂着泥水，污浊地躺满整个菜市口的空地。 就在刚才，小寒死在这里了。 这个念头在沈孤城的脑子里刚一闪过，他的胸口便猛然剧痛，一股暖流瞬间堵上喉咙——他终于没有忍住，一口血呕了出来，喷在了地上。 “唉唉我说！”就在他不远处，一个原本正趴在地上皱着眉刷着血迹的衙役，见到沈孤城吐了一大口血在他刚刚刷好的青砖上，顿时眉头一拧，将手里的刷子砸在地上，站起身来对着沈孤城吼：“哥们儿这累死累活刷个半天，好容易将血刷出来露出点儿原本的砖块色来了。你这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吐……成心的不是！” 说着，他便伸手要抓沈孤城。 “滚！”沈孤城手一挥，还没有碰到他衣角的那个衙役顿时被推出三四米远，而后一屁股跌在地上。 就是这一声“滚”，将程锦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程锦抬起头，看向沈孤城的方向。他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而后猛地咬紧了牙，三两步走上前去，伸手就往沈孤城的肩膀上拽。 沈孤城下意识脱身，却在看到身后人的那一刹那，顿时愣住。 程锦……此刻穿着的，正是曾经郑寒所穿过的那一身东厂督主官服。 “王八蛋！”程锦不管不顾，一拳头照着沈孤城的脸上砸去。沈孤城毫不反抗，顿时被揍得扑倒在地。 程锦有着满肚子的怒气，他整个人似乎在看到沈孤城的这一刻顿时燃烧了起来。他伸出脚，一把踩在倒在地上沈孤城的胸口上：“这两天你到哪里去了？我把郑寒和绣儿托付给你，就换来这样的结果？” 沈孤城被重重踩着胸口，脑袋落在了地上。 “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可靠的汉子，如今看来，简直瞎了我的眼！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们错信了你的结果！郑寒信你，结果郑寒死了！我信你，结果绣儿……绣儿……”他说到这里，终于说不下去了。 程锦狠狠踹着沈孤城的心口窝，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可眼睛里……却不知不觉氤氲出些雾气来：“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你说要非郑寒不娶的？你看看这片地，这些砖……郑寒的血肉都在这里，你闻见了吗？别装死！给我站起来！” 程锦蹲下身，一把拽着沈孤城的衣领，将人往上一提：“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这两天，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什么主意？到底有没有为了她们做过努力？” 沈孤城猛烈地咳嗽着，唇角一点一点渗出血丝。 面对程锦的质问，沈孤城露出一个扭曲而古怪的笑：“我想啊……我这样无能，可还是想要郑寒活着……我本来打算，若是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实在不行的话，就来劫法场的……我豁上命，把郑寒偷走……就算没偷走，好歹我也是与她死在一处……” 第338章 一夜白头（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程锦听到这话，竟笑了出来。他的面容扭曲，笑声惨烈：“死在一处？我告诉你，你连死都没有脸死！起来！”程锦说着，把沈孤城狠狠一提，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你放眼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每一块砖缝里面，都有着小寒的血肉，你不是要与她死在一处吗？现将给她收好尸！” 沈孤城胸口似被巨石狠狠碾过，他双目赤红，看着这菜市口十字路口的方寸之地——小寒就死在这里，被五马分尸…… 程锦看着沈孤城，没有再说什么。他刚才一腔怒火发泄了出来，此刻竟觉得有些脱力。 他酿跄两步，往后退去。沈孤城就这么呆呆地跪坐下来，双手撑地，看着这一片血红。 程锦不去看他，连话都没有再说一句，也不知心中是不忍还是悲痛，干脆转身离去。他家里还有自己的妹子——已经两天没有说话，没有吃半点东西的程绣。 太阳，是入了冬之后，难得的毒辣。阳光像疯了一样毫无忌惮地照射在一片被血染红的地上。因刚刚处决过人，百姓们也忌讳这个，这日没什么人从这里路过。只有那些悲惨地被抓来当壮丁刷地砖的衙役们，还念念叨叨地嘴里说着什么，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 沈孤城就跪在那里，从天亮一直到天黑。 入了夜，临到宵禁了，皮匠铺子的老板，终于想起来关起铺子的门。他将门板子一页一页搬到门口，一边干着活，一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不远处依旧跪着的那个人。 从晌午过后到现在，那人别说站起来了，就连动都没有动一动。 街的尽头，打更的锣声忽远忽近，皮匠铺子老板合上最后一页门板，又多看了那人一眼，最后还是拎着一盏灯笼走了出来。 “节哀吧小伙子。”皮匠铺子老板走到沈孤城的身边，将手里的灯笼放在了他旁边：“要宵禁了，可别被抓去蹲了牢。” 沈孤城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他面无表情，只愣愣地看着这片空地。皮匠铺子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话，站起身来走了。 他见惯了这样的生死离别，哪个被砍头的犯人还没有一两个为他的死而伤心欲绝的人？更有甚者，他还见过那犯人人头一落地，人群外头便有人以头抢地而死，里外两条生命，前后脚离开这人世。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孤城才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灯笼。 宵禁一到，巡守京城的差役便成队出现，三五个拎着灯笼，一边闲聊，一边办差。 “菜市口今日刚斩了个人，那一块儿咱就不去了吧。”个子稍高一些的一个差役说道。 在他前头，另一个虽然矮些，可看起来却颇为壮实的差役，抬头斜视了那人一眼：“不去？若那里出了点儿什么事……你来担着责任？” 稍高一些的那个差役立马闭嘴，不再说话了。 矮个子的借着灯笼的灯光，多看了高个子的差役表情两眼，然后邪邪一笑：“你当今日的那人是砍头死的？” 第339章 一夜白头（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高个子微微一怔。 “今儿这个不得了，是前东厂总督来着。犯了欺君之罪，可没有砍头那么简单啦。”矮个子的有意吓唬高个子——谁叫他是新来的：“车裂之刑，听说过吗？” 高个子的脸色一变，不自在地吞了口口水。 “就是五马分尸！四肢加脑袋，统统绑上绳子，拴在马上……然后行刑的将马儿的眼睛蒙起来，用鞭子往马屁股上一抽……” “老哥，别……别说了……” 矮个子的哪里肯放过他，见他果然被吓到了，顿时说得更带劲了：“一下两下，马儿哪里拉得动呢……就这么一直抽马屁股，那犯人叫得啊……嘿嘿，隔着半个京城都能听见！” “没……没死吗？” “直接被拽掉四肢脑袋死的，脑袋掉之前一直是活着的啊！啧啧……你老哥今儿也是头一回见到活生生车裂而死的。不过那犯人倒也硬气，除了叫唤，没有哭爹喊娘的。” 说到这里，另一人似乎凑热闹，上前说了两句：“哎哎，我可听说了。今日这犯人不是不想哭爹喊娘，是根本喊不出来。咱衙门的周大哥去瞧了行刑，说是那犯人脸上蒙着布，拉来的时候布上就染着血，说是八成被拔了舌头，免得行刑时候他骂得太难听……” 高个子一听，顿时浑身打起了摆子。他脚下更慢了，拖拖拉拉不敢往菜市口走。 “啧，没了舌头……”矮个子的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你说，是不是怕这犯人变成鬼之后，到处喊冤啊？” “什么？” “都说菜市口砍过的人里，难免会有大奸大恶或是平白含冤的人被砍了头，所以这里午夜据说有不少人见过那些没有影子没有脑袋的‘人’四处溜达……”矮个子的那个差役似乎吓唬人上了瘾，说得兴高采烈地：“那些‘人’啊，见了路过的就要问：劳驾，您见着我的脑袋了没？” “老……老哥！”忽然，高个子的差役尖叫出声。 矮个子的那个被吓了一跳，他不耐烦扭头：“深更半夜的，叫什么叫！” 可他一回头，便瞧见高个子的那个，脸色煞青，哆嗦着手，指着菜市口那里。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往那边看过去——就在晌午行刑的那块空地中间，一个人似乎正跪在那里…… “妈呀……” “什么……什么东西！”矮个子的也被吓得不清，他往后退了一步，背碰上了那高个子，又觉得不能露怯。毕竟现在这一队巡街的人里，他资历最深。 “去……去看看。”矮个子的用刀柄碰了碰身旁的人，差他去瞧瞧。 可惜，就在刚才他说完了那一番话之后，此刻已经没有人敢壮着胆子上前询问了。 “怕……怕什么怕！没看见那人身边有灯笼，人也有脑袋吗！”矮个子的咽了口口水，说道：“快去！别啰嗦！” 被喊到的那个人，眯着眼仔细瞧了瞧——果然，跪在那里的那个人，似乎是有影子的。 “我去问问……”这人说道：“算了算了，问啥问，直接抓了走吧。” 第340章 一夜白头（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犯了宵禁，左右都得捉回去的，还要问啥。”这差役说完，众人觉得也是。 于是，这一小队人彼此打着气，壮着胆子往菜市口的那块空地上走去。 那跪在空地上的，自然是沈孤城。 “是……是人是鬼？”一人走上前，狠狠用刀柄戳了戳沈孤城的后背，沈孤城没有理会他们。 “老哥，能戳的到，是人！” 那个矮个子的一听，似乎松了口气，然后咽了口口水，往沈孤城那里走了一步：“大胆！宵禁的钟声早就响了好久了，你竟还在外面游走，是将大周律令不放在眼里吗？” 说着，几人一拥而上，准备将沈孤城压制住，将人带走。 可是，这几个人用了半天的力气，却发现无法挪动面前的这个人…… “嘿，怪了……”一个差役松手抓了抓脖子，扭头对矮个子的说道：“老大，这人好像特别重！” “闪开闪开，你们说说，你们吃下的饭都到哪里去了。”矮个子的骂骂咧咧，走上前抽出腰间的刀，架在了沈孤城的脖子上：“起来！听见了没有？！不然我砍了你！” 沈孤城听到这话，原本如同磐石一般无动于衷的表情，竟有了一丝变化。 他微微闭上眼睛，竟像是任人宰割的模样。 几个差役当真火了，七手八脚地开始用蛮力拼命拽着沈孤城。 就在此时，原本在家中等着沈孤城，等到了宵禁都没见着人的胡老头，终于急了。他往怀里揣上几两银子，匆匆忙忙从家中赶了出来。 没处别的地方找，胡老头直接往菜市口来了。隔着老远，他便瞧见有几个差役，似乎正围着一个人说着什么。 胡老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那被围在其中的人，果然是自己那个捡回来让他不省心的干儿子。 没等胡老头松一口气，他就看见那几个原本围着沈孤城说着什么的差役，突然动起手来。胡老头吓了一跳，慌忙往这里跑，他一边跑着，一边喊道：“大爷大爷……几位官爷息怒！” 几个差役回过头来，便看见了跑到跟前，气喘吁吁的胡老头。 胡老头脸上陪着笑，弯腰哈背地对着几个差役作着揖：“几位官爷，手下留情。这位是西厂的巡察使，沈孤城。原本是六扇门上去的，与几位官爷还有些渊源……” 几个人一愣，上下打量起沈孤城。 胡老头忙从怀中掏出银子，分别塞给几个差役：“几位巡夜辛苦，这点银子是给几位打酒吃的。今儿砍的人是他的老友，这龟孙子难免受了些打击……咱不是坏人，不是故意这个时候还不回家的，您几位放心，我这就拖他回去。” 几个差役捏着手里的银子，左右互相看了两眼。 犯了宵禁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抓进牢里关一晚上，训诫几句就放出来。而且，若这个木头似的人果真是那个什么西厂巡察使，那可算是个不小的官，他们可惹不起。 再说了，手里还捏着这老头子塞过来的银子呢！ 第341章 一夜白头（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原来是这样，一场误会。”那个矮个子的差役率先换了一张脸，笑眯眯朝胡老头拱了拱手：“伤心所致，情有可原，还请老先生赶紧将人带回家吧……这天儿也凉了，在这冻着了可不好！” “是是是，官爷说得是，老头子这就拉着这不成器的玩意儿回去。”胡老头说罢，走上前去，伸手拧住沈孤城的耳朵：“还不起来！？” 几个差役没有停留，很快就走了。胡老头见人走了，才叹一口气，走到沈孤城身边，就地一坐：“还发愣呢？要发愣也回去发吧，家里还有酒，喝一点睡一觉，赶明儿好好给你这兄弟收尸做法，送他上路……” 沈孤城缓缓扭过脑袋，看了一眼胡老头。 “干爹……”他声音沙哑，轻轻开口：“这不是我兄弟。” 胡老头一愣。 “她叫郑小寒，是宝雀镇人。眼睛挺大，嘴巴也好看……就是说话不太好听，百灵似的声音总是说些让人恼火的话来。这一把好嗓子若是说起书，天下间就再也找不出比她更伶俐的人了。她写字不太好看，可话本却写了好多本。都不知道她那个巴掌大的小脑袋里，怎么就装得下这么多故事来的……” 胡老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想开口询问，又不敢打断。 “她个子不高，才到我胸口……一直瘦瘦的，什么山珍海味吃下肚子里，都长不了二两肉。虽说说话噎人，让人气起来恨不能将她的耳朵拧上三圈……可她要朝你一笑，你就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沈孤城说着说着，原本如死水一般的眼睛里，竟缓缓透出一丝光亮来：“一开始，儿子就是觉得她可怜。小小年纪没了爹娘，爹还死得那样蹊跷，一个人靠什么活着呢……儿子还有干爹你，可是她又要靠谁呢？说是要来京城，可就她那个身量，走不出十里地，就要被人生吞了……儿子就想护着她，护着她……能护着多久，就护着多久……起码，将她全须全尾送到京城来吧。” “可是后来，儿子发现坏了……”沈孤城说到这里，竟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来：“儿子竟走不出来了。” 胡老头脸色忽青忽白，心里想着的都是以前他无意中听说的京中那些流言…… 东厂总督与西厂巡察使有一腿。 ……可他干儿子可是正正经经说过的，他有心上人，会将人家娶回家来的！ “干爹……小寒不是我兄弟。”沈孤城长长吐出一口气，一滴泪自浸湿了他的睫毛，顺着眼角的弧线，长长的滑落下来：“她是我心上人。是儿子这辈子唯一想娶回家的女人。” === 藏拙府中，程锦带着一盘子点心，来到了程绣的小院子里。 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有婢女劝程绣的声音，可程绣似乎没有回应。 程锦叹一口气，推门走了进来。 “您好歹也喝一口粥，再这样下去，身子要垮了的！”婢女端着碗，站在墙角边上，无可奈何地说道。 自打程绣回府开始，便一直蹲在这个角落里，任谁说，都不愿意出来。 第342章 一夜白头（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程锦走进屋里，婢女立刻就发现了。她停下了话头，低着头退后了两步。 “还不吃东西吗？”程锦看着绣儿，微微侧头问身边的婢女。 婢女点点头，没有说话。 程锦微叹一声，然后摆了摆手，让婢女离开。婢女将手里的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转身离去。 “你想要把自己饿死？”程锦走到了程绣身边，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看也不看就坐了下来：“然后下去找郑寒，告诉她，你是活活被自己饿死的？” 程绣眉眼之间果然动了一动，她虽然什么话都不说，可周围发生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比如，今日晌午，郑寒被处死了。 “你真的就想这样，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程锦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些：“你说，你要是死了，李昌会怎么想？他八成什么反应都没有，就笑一笑，哦一声，然后该怎么样怎么样……而你，平白搭上了一条命。” 程锦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粥：“往日里，你常常羡慕郑寒所写的那些话本里，江湖儿女的快意情仇。你还向往着离开藏拙府，到江湖上闯荡一番……是，你身手好，连你哥哥我都打不过你。可是到了江湖上……你一个月都活不下去。” 程绣抬头看向程锦。 “就因为你心眼小！”程锦说着，伸出手来，弹了弹程绣的额头。 “快起来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再给你一晚上时间自哀自怨，明儿天一亮，你就得给我好好站起来。” 程绣看着程锦站起身来，他似乎也在这几天瘦了一些，脸上那些吊儿郎当的笑容统统收了起来，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凌厉：“藏拙府交给你了，郑寒的……尸身，我也已经派人收拾妥当。明日起，你要与我一同给郑寒办丧事。你与她向来要好，总不能连她的丧事，都不闻不问吧。” 程锦说着，往门边走去。 他的妹妹，不可能这么脆弱。以后两人要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程绣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倒下。他相信她。 程绣呆呆看着程锦离开，然后面对着一室空气发了一会怔。 “小寒……”她喃喃出声，而后低头闭上了眼睛，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小寒……” 她哭了好久，久到桌上的粥彻底凉透了。房间里因烧着地暖，温暖如春。可程绣却觉得自己全身寒冷，冷得她不停打战。 “你想要亲者痛仇者快吗？” “你以为李昌知道你死了，会怎么想？” 程绣抱着双膝的手渐渐握了起来，而后她缓缓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转而变成一抹坚定。 天亮之前，她站起了身子。因两日不曾进食，又加上受到的打击过大，她有些控制不住地腿软。敲了敲双腿，她一步步走到桌边。 那碗已经冰凉的粥还在桌子上，她端起碗来，用勺子舀起粥，一口一口坚定地往嘴里塞，而后往肚子里咽。冰凉的粥滑过食道，沉在她空空的胃里…… 吃完了粥，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踏出了房门。 第343章 一夜白头（九）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天还没亮，藏拙府内一片寂静。此刻就连向来早起的鸟儿都还未睡醒，程绣没有提灯笼，就在这黎明之前的黑暗之中，偷偷溜出了藏拙府。 她往六扇门的那间破烂宿舍里去了。 人到门外，她伸手敲了敲门。 院子里同样一片安静，此刻并没有人来应门。程绣等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墙头。 然后，她一提气，跳上了墙，蹲在了墙头上。 程绣眯着眼往院子里看，院子里果然不是没有人的。此刻天已经微微泛亮，借着微弱的曦光，程绣眼睛毫无征兆地一瞪。 院子里的石桌旁边，坐着一个人。看身量，那背影像是沈孤城。 可……沈孤城没有那样一头斑驳的白发。 那白发男子，此刻正披散这头发，穿着单薄的内衫，坐在石凳上，仿佛一座石雕。而在他周围，散落着不少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浓重的酒气弥漫开来，就连蹲在墙头上的程绣，都闻得到。 程绣跳下了墙头，然后走向沈孤城。 沈孤城没有理会他，兀自当他的石像。 “小寒死了。”程绣开口，声音暗哑：“你跟不跟我去杀了李昌。” 程绣没有用询问的语气，仿佛早就知道对方会怎样回应。原本一动不动的沈孤城，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微微侧了侧脸。 程绣看见了沈孤城的脸，心中震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孤城，像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全身散发着死气。 而这些死气，却因为程绣刚刚说出的那一句话，而逐渐沸腾起来——变成了浓重的暴戾。 “好。”沈孤城说道。 此时，东方已亮。 === 当郑寒清醒的时候，皇上已经上朝去了。整个金丝楼里，只有来来去去几个宫女，正忙碌准备着什么。 郑寒一睁眼，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房梁是描金雕花的，墙壁是贴着金箔的，床帐子里外三四层，可层层都薄如蝉翼，青绿得仿若水纹，郑寒稍一呼吸，这床帐便能轻飘起来。 盖在身上的被子，轻薄得好似不存在，但却十足暖和，被面上绣着两条鲤鱼，活灵活现，绣工精致，仿佛下一秒就能吐出泡泡来，而床上铺着的，却是滑地腻手的“鎏金缎”——这料子她见过，江南织造局两年才能上贡一匹，如今居然奢侈到了做床单。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她……明明是睡在天牢里，上一刻还在笑话自己由奢入俭难，因为床单过于粗糙而稍有点睡不着觉呢？ “娘娘醒啦……”穿着粉色宫服的妙龄女子，一人端着香炉，一人端着脸盆，原本就跪在不远处，此时一见郑寒坐起身来，便立刻开口说道：“娘娘万福，您可有什么想要吃的早点？” 这一瞬间，郑寒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 不会吧，千方百计不想进宫被宫斗，结果一觉醒来居然又穿越到别处去，还特么就成了个娘娘？ “……这是哪里？” “回娘娘的话，您在自己的寝宫啊。” 糟糕了……难不成真又穿越了？ 第344章 一场骗局（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把把把把把镜子拿来！”郑寒结结巴巴说道。 门口原本低头顺目站着的两个宫女，一听到郑寒这话，便立刻一福身子，去端铜镜去了。两个人捧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圆形铜镜，走到了床边。 这铜镜磨得极光，将郑寒那张满脸惊诧的脸映得特别清晰……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并没有改变。 “我是郑寒，这里是大周……对不对？”郑寒抬头，小心翼翼问向端镜子的一个宫女。 宫女点头。 郑寒长长舒出一口气。 然后这口气又给提了起来。 “不过，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叫我娘娘？”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我这又是在哪里……我是说，我为什么会在宫里？” “回娘娘的话，皇上吩咐了，您醒来之后，若有什么疑问，等他下了朝来与您详说。”宫女恭敬说道。 郑寒抱着一肚子的疑问，低头找鞋。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另一个宫女便捧着鞋跪在地上给她船上了…… 草根出来的郑寒，就算当了东厂的总督，也从来没有在藏拙府里作威作福，平时伺候她的婢女只有俩，还被她惯得无法无天，别说给她穿鞋了，就连喊她们去烧热水，都要拖拖拉拉撅个嘴才去。 如今，自己伸个脚居然就有人捧着鞋给船上——郑小寒表示，她受宠若惊。 “娘娘今日想穿什么衣裳？“服侍郑寒穿衣服的宫女，轻轻开口问向郑寒。 郑寒张了张嘴：“啊？” 那宫女站起身来，朝身后拍了拍手。没一会儿，从门外走进来十几个宫女，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件闪瞎眼的裙子。 “娘娘，这些都是宫中最新的款式，因后宫如今尚未有主，而您是皇上第一个女人，所以内务府的裁作们也不清楚您中意的款式，便吩咐奴婢今日将这些拿来给娘娘过目，您挑选一种，再有内务府的顺着您的心意做其他样式的衣裙。” 宫女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温润如风，刚好能让郑寒听见，却又不刺耳，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她说完这些话，便上前一步，扶着郑寒的手，将她带到那些衣裙面前。 郑寒依旧有些发怔，她闭了闭眼，然后摆了摆手：“衣裳随便拿一件就是了，最好是穿着方便的……重要的是，我是怎么到这里的？皇上呢？” “回娘娘的话，皇上让您等他下朝……” 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郑寒觉得自己全身一阵无力。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后宫的娘娘了…… 她很明确拒绝过李潜，难道李潜听不懂？ 郑寒皱了皱眉，脑海中浮现出她上一次见到李潜时的样子。 李潜没有开玩笑，他真的把她弄到皇宫来了。 天渐渐大亮起来，阳光依旧很好，可郑寒心里却觉得有些发寒。李潜把她弄到了后宫里，那么如今关在大牢里的人是谁？还有……程锦他们知不知道她如今在什么地方？东厂最后的判决是什么？郑寒心里有一肚子的疑问，可没等这些疑问爆炸，肚子里却率先唱起了空城计。 第345章 一场骗局（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咕……”一阵悠长的响声，不合时宜地在响了出来。郑寒有点儿后知后觉地伸手捂住肚子，谁知身边的宫女却好像听见了平地一声雷，一个个跪了下来。 “奴婢们该死，竟耽误了娘娘用膳的时间……” “……都起来……”郑寒有点囧，摆了摆手：“别再喊我娘娘了。” “奴婢不敢！”几个宫女齐齐应道，惹得郑寒肚子里的火都不知道往哪里发。 她被服侍着穿好了衣裳，洗漱完毕之后，坐在外厅的桌前，看着满满一桌足够四五个人吃的精致点心，心中愤愤——不是说好要节俭的吗？李潜要真节俭，怎么宫里还是这么奢侈？ 她伸手想拿筷子，却被旁边的宫女先了一步，将筷子“夺”了过去。 “娘娘想吃哪样，奴婢为您布菜。” 郑寒讪讪缩回了手，然后拿眼睛看了看不远处的那盘小得跟桂圆一样大小的包子，没一会，那小包子便被稳稳地夹到了郑寒面前的碗里。 郑寒用勺子舀起小包子，张口往嘴里一放，而后上下牙齿一碰，这包子里涌出不少鲜烫的汤汁，带着鲜香涌入郑寒舌尖。 唔，好吃…… 一个不够塞牙缝，两个也才刚刚尝出味道来。当郑寒吞下第二个之后，眼巴巴再看着那盘子小包子的时候，那原本机灵的筷子，却不往那里夹了。 郑寒等了一会，却没等到包子，而筷子又握在别人手里——她默默抬起头来，眼巴巴看着身旁站着的宫女。 “……娘娘，同一道菜不能吃三口。”宫女看到了郑寒的眼光，弱弱冒出来一句。 郑寒咬了咬下唇，继续盯着那宫女。宫女被生生看出了一点罪恶感，她又弱弱补充了一句：“是宫里的规矩……” 郑寒眨了眨眼，开口说道：“我又不是你们宫里的人。” 本来就是嘛，她郑寒是被李潜那个阴霸小人偷到宫里来的，又不是真是皇宫里的人。不是皇宫的人呢，不守皇宫的规矩，有什么不对？ 郑寒一肚子话，就等着这宫女再开口，她有信心将这宫女辩倒——她一个说书的出身，别的不好说，就一张嘴皮子厉害！ 可是……宫女却没有再说话，只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一副“娘娘您刚才说什么奴婢没听见不过不管怎么样奴婢都罪该万死”的表情。 郑寒顿时没了脾气，这明显是作弊，可她却没有办法。 她无奈地一扭头，伸手抹了把脸，然后摆了摆手：“不吃就不吃，快站起来。” 自自家亲外公去世后，郑小寒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可现实总是要把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打得啪啪响，这不，没过多久，她便发现自己又被人拿住了小鞭子。 与李广贵的小鞭子不同——面前的这个宫女，段数更高一点。她只要不言不语，一脸要死的表情往地上一跪，郑寒便觉得没了辙…… 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这么漂亮又温柔的小美女，动不动就跪在自己面前啊！要折寿的！ 第346章 一场骗局（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不管京城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只要大周还是大周，那么京城之中，便有一处永远都是风平浪静的。 外头就算是变了天，也影响不了博远书院里众位学霸们读他们的圣贤书。可是外面的事情影响不了，不代表博远书院内，一直会毫无波澜。 “什么？你不参加国考了？”一个穿着有些滑稽的短袄，头上胡乱用一根开了叉的毛笔当簪子，脸上有些袖口有些乱糟糟的墨渍的书生，此刻正拽着一个一脸阴沉的另一个书生，来回摇着大声问道：“我说周麟，你脑子里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我们寒窗十载，为的不就是这场国考？！你竟然说不考了？为什么！你倒是给我个理由！” 这个正不管不顾抓着周麟没命摇晃的书生，正是周麟在博远书院内最好的朋友李汉。自打这日一大早，他从同窗那里听说，周麟在先生那里说了一番什么话，开始收拾东西之后，人便有些发懵。 他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事，或许只是周麟请个假之类的。可当他亲眼看见书院朝鸣堂外，那个熟悉的身影背着简陋的包袱往外走时，他还是忍不住偷偷从摇头晃脑的一众读书声中，溜了出去。 周麟与他向来要好，就算是家里有事，要请个几天的假，那也该跟他说的呀…… 再说了，眼看着没两个月就要国考了，就在这个当口上，能出什么事呢！ 谁知道……一问之下，他竟然听见他们博远书院这届国考头牌种子选手周麟，亲口说要放弃国考？！ “你怎么回事，说明白些！”李汉急得一头的汗，拦在周麟面前不让他走：“若是钱上有问题，尽管找我啊，你别不好意思开口，我俩谁跟谁呢。” 周麟抬头，看向李汉，然后摇了摇头：“与钱无关。” “那是什么事啊！你别一时冲动，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前程啊！”李汉苦口婆心。 “我姐姐死了。”周麟终于开口，抛出一句。 李汉张了张嘴，然后肩膀一塌：“……你是说，你那个一直要嫁了要嫁了，但是要嫁了三年还没嫁出去，与你一起从老家来到京城，你仅剩的唯一的亲人，你的表姐？” 周麟抿了抿嘴，直接忽视了李汉前面半句话，点了点头。 李汉心中百感交集。 他早就听说过周麟的这个“姐姐”，自打两人同在童生院时，周麟就张口闭口都是自己姐姐。李汉问他姐姐在哪儿呢，怎么不来看他，他却总是支支吾吾，敷衍一句“快嫁人了，八成忙着呢吧……” 就是因为这样，李汉曾经一度以为这个“姐姐”，是周麟杜撰出来的。 久而久之，李汉也就不问他了。 可是……就是这个在周麟心目中极其重要的“姐姐”，竟然死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周麟竟然会因为这个原因，决定放弃国考？ “你发什么疯！”李汉伸手又一次抓住周麟的肩膀，前后大力摇动：“就算是你姐姐死了，你也不能放弃国考啊！” 第347章 一场骗局（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周麟表情十分压抑，面对李汉的询问，他不吭一声，只是伸手拍开了李汉握着他肩膀的手，绕开李汉往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李汉大喊一声。 周麟没有理他，只顾着低头往外走去。 李汉气急，三两步追了上去，他一把拽过周麟，冲着他的脸上来就给了一拳：“让你大脑发热，你给我冷静冷静！” 周麟生生挨了这一拳，然后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瞪着眼赤着脸握着拳头的李汉，似乎随时又会再来一圈揍到他的脸上。 “我不想为大周效力了，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吗？”周麟直直看着李汉的眼睛，吐出来一句。 李汉愣住：“……你说什么？” “我不想为大周效力了！我恨不得大周立刻灭亡！我恨不得亲手杀了皇……唔唔唔……”周麟不管不顾地开口就喊，李汉真心吓得不清，他一只手立刻捂住了对方的嘴，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给掩了回去。 “你疯了吗！”李汉瞪大了眼，脸都被吓白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博远书院！除了咱们两个无根基，朝中多少大臣的儿子在这里读书？！” 周麟狠狠一扭头，又恢复到了沉默的表情，不再说话。 李汉不明白在周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在一夜之间，突然让原本积极努力的周麟，变得如此离经叛道。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不是吗？ 李汉脑子里一个激灵，突然想到周麟脸色突变的那个时候——前一秒钟，似乎是众人正讨论着昨日菜市口砍了东厂的总督。 他不是个蠢笨的人，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关于周麟的事情之后，李汉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你突然做这个决定，是不是跟昨天被砍了的那个人有关？” 周麟听到李汉的话，浑身一个激灵，他僵直的背脊逐渐软了下去，而后眼眶里终于涌上了无法遏制的泪水：“……你不是总问，我姐在哪吗？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吧。昨日被砍的那个……就是我姐。” 李汉瞠目结舌，虽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猜测，可却没想到事实果真如此。周麟那个自三年前起便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姐姐”；三年前来到京城，恶名在外的东厂二公子；昨日在菜市口被车裂的，因“女扮男装欺君罔上”罪名的前东厂二公子，东厂总督郑寒…… 周麟不再理会被震惊在原地，根本无法思考其他的李汉，只低着头，背着他的包袱，走出了博远书院。 寒窗苦读何止十载，当年爹娘殷切的希望，从小到大教书先生期盼的目光，姐姐一路陪伴来到京城后最后的嘱咐……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了什么意义。 他来京城做什么？为了给被惨遭灭门的周家十三口讨回公道？为了进京读书好方便考功名？ 可灭口周家的凶手最后是谁都不了了之，更别说找他们讨回公道了！大周宫廷里的你争我夺，谁会想到竟会殃及远在千里之外小镇里那样平凡的一家？ 第348章 一场骗局（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如今杀人凶手已经不知人在何处，周家悬案虽然知情人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能宣之于口，周家十三口加上姑父一人一共十四条人命，他们只是被朝堂内斗这只蝴蝶扇动翅膀之后所殃及到的无辜，他们的坟头就算是长满了荒草，也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为他们叹息！ 而他读书又为了什么？为了考取功名，为了光宗耀祖？ 老周家已经死绝了只剩了他一个，他就算考中了，又有谁会因他而荣耀？而他当了官，又能去庇护谁？！ 满腹经纶为皇家，可是这皇家……不仅夺走了他全家人的性命，甚至连最后的亲人，也没有放过…… 他知道如今的皇上是谁！他知道这个皇上是清楚姐姐一直是女人的！他依旧杀了她！ 皇帝是那么的至高无上，所有人……所有人的性命，在他的眼里，如同草芥蜉蝣一般微不足道。读书当官，这辈子兢兢业业为了大周死而后已，可最终还是帝王眼里无足轻重的虫子，说碾死就碾死…… 周麟不去国考，并不是他不想读书了，而只是不想国考。他不想当官，不想为大周效力…… 此时此刻的周麟，抱着一肚子的悲愤和怨气，低着头走出了博远书院。他站在大街上，看着周围百姓毫无表情的面孔，一时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这么大的京城，这么大的大周，哪里才是他能落脚的地方呢？ 他突然明白了，三年前在上京的途中，表姐为什么突然劝他不要上京。要是那时候，他同意了表姐的意见，两人一块回老家了，该有多好…… 他开个书堂教教学生，姐姐依旧是个说书先生，起码他们还有家，还有彼此这个亲人，安安稳稳渡过余生，双双成家，或许还能做个儿女亲家…… 周麟脸色露出一个恍惚的笑，眼角的泪水爬满了整张脸。他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脑子里想到了沈孤城。 他脚步挪动，往沈孤城那里走去。沈大哥肯定帮姐姐收尸了，他想要带着姐姐的尸体——回家。 落叶归根，他们要回宝雀镇去。 当周麟来到六扇门宿舍的那个破烂院子门口的时候，程绣已经与沈孤城商量着如何杀死李昌了。两个人功夫都很不错，可是要抵挡昌王府内所养着的上百个侍卫，也还是困难重重。更何况，昌王府守卫森严，他们如何闯进去，也是个问题。 就在两人准备九死一生，等夜幕降临之后便动手的时候，院子的门轻轻被敲响了。 两人一愣，目光齐齐往门那里看过去。 周麟站在门外，声音有点哑：“沈大哥……你在吗？” 沈孤城眉眼一动，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疼。他听得出来，那是周麟的声音。 沈孤城站起身来，在门口打开了门。 门一开，周麟一抬头，便愣住……面前的沈孤城竟然双鬓霜白，面色如此憔悴。 他微微张了张口，终于开口说道：“沈大哥……你还好吗？” 沈孤城勉强一笑，并没有让开身子，依旧立在门口：“你呢？别影响了你国考才好。” 第349章 一场骗局（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周麟一听，抿嘴低下了头。半晌，他才闷闷回道：“我不考了。” 沈孤城一直经常去看周麟，这三年来，两人的关系十分密切。而此刻周麟居然突然说不准备考试了，这让沈孤城也有些意外。 “我姐……是你收的尸吗？”周麟声音哽咽，低声问道。 沈孤城摇了摇头：“在东厂，我没敢去看。” 周麟一怔，然后点点头。他抬头看了眼沈孤城，突然有些奇怪——沈大哥为什么没有让他进门说话。 “我能进来么？” 沈孤城有些犹豫。 他本能地不想让周麟搀和进他与程绣的事情里来，两人今晚去昌王府，八成有去无回，若是日后事出，今日若是被外人看见周麟出现在他这里，肯定要将他牵扯进来。 可看着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往这里看了，沈孤城不得不让开身子，让周麟进来。 周麟一进门，便看见了程绣。他和程绣没见过两次，彼此却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院子里的三个人，如今各个形容狼狈，彼此也不多话，分别坐在了石桌的周围。 周麟向来聪明，他不懂声色，看着沈孤城和程绣的表情，而后又看了一眼程绣匆匆收起来的图纸…… “沈大哥，你们打算做什么？” 沈孤城与程绣惊讶地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周麟。周麟聪慧绝伦，原本刚才的话只是试探，而如今看见两人的表情，心中已经笃定。 “如果是与姐姐有关，无论什么，请带上我一个。”周麟说道。 程绣抿了抿嘴，低头不语。 沈孤城了解周麟，知道他脾气倔，与其瞒着，不如干脆都告诉他。毕竟周麟不懂功夫，今晚的行动，他无论如何，都插不上手。 “我们准备杀了李昌。”沈孤城言简意赅，干脆地说了出来。 周麟眼睛微微睁大，嘴巴一张，脑子里百转千回。 博远书院是个清静的读书场所，平日里朝堂之上的事情，虽然也有议论，可毕竟学生单纯，知道的不多。昌王回京之后，博远书院也曾议论过一段时间。 沈孤城会想杀了李昌，这肯定和表姐的死有关。而皇帝李潜明明早就知道表姐是女的这件事，可却如今以这个罪名将她车裂，这里面定是有人作梗。 如此联系下来，周麟心中已经渐渐肯定，这个从中作梗的人，肯定就是沈孤城晚上想要杀的人——昌王。 “我入伙。”周麟将肩膀上的报复往地上一丢，再抬头时，表情已经十分严肃。 沈孤城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周麟打断：“沈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肯定不想这件事我搀和进来。可是，事关表姐，我不可能坐视不管。而且，我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无用。”他说着，身子往前一探，声音压低了一些：“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原本决定硬闯入昌王府？” 程绣惊讶，半晌之后不得不点了点头。 “我有办法，可以绕开昌王府的守卫，我们得手的机会，会大大提高。而且……你们会很安全。” 沈孤城与程绣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半晌没有说话。 第350章 一场骗局（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三人在院中商量了许久，一个计划渐渐成型。直到夜幕降临时，三人依旧没有任何休息的意思。 而与此同时，今日去上了朝的程锦，却意外地没有发现程绣人并不在家中。 只因皇上今日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诡异，让他不得不再三揣摩。 就在今日朝堂之上，皇上竟然提出要充盈后宫。 在这日之前，因皇上亲生母亲早已去世，而先皇的皇后早已被先皇亲自打入后宫，所以后宫里，皇上上头没有****在他耳朵边让他赶紧生一堆皇子皇孙的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自打皇上登基以来，朝中曾有过起码四五次集体提议，让皇上赶紧选秀——这简直比来年的国考还要重要。 毕竟，朝中大臣如今堪堪够用，可皇上的后宫，此时却是前无古人地半个嫔妃都没有！ 先前皇上登基之前，只是个不受宠的四皇子，母妃早亡，就连皇上都视他为空气——再加上他身子从来都是不好，进京之前更是个瘸子，所以京中也没有哪位大臣会想要将嫡出女儿嫁给他。而那些贵人家里的庶女，又在身份上差了一截，不够资格与四皇子说亲。 所以这么一来二去，皇上的婚事便拖到了现在。 可最让满朝文武头疼的是，皇上自己本身似乎对这事也不着急，在和众大臣打哈哈了大半年之后，今日却突然将这件事提到面前来说了。 而且……皇上自己居然也已经有了人选，就连日子选得都急。 程锦皱了皱眉，将东厂里，关于那个今日被皇上提出来的女子名册拿了出来，放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 寥寥只有两三句，就连东厂都探不出太多东西的人，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这个人掩藏太深，深不可测。第二，就是这个人平日太过平淡，什么能书写的地方都没有。 程锦看着这个人的名字，心中犹豫着，如今这人，该是哪种情况。 皇上提出来的人选，是朝中正一品，冯太师的第二个嫡女——冯盈盈。东厂为这个所造的册子上，只写了两件事。 一个就是她的身份，另外一个，就是这个冯盈盈自小体弱多病，如今芳龄二十有三，却从未出过家门。 程锦将手里的册子往桌上一丢，自顾自坐回到了座位上，皱着眉想不明白。 一个女子，身份贵重却到了二十三岁还没有嫁出去，又不是臭名在外，那只可能是身体确实不好。不好到了所有家中有着适婚年龄男子的，都不会去考虑这个女子。 可是，既然身体差到了这种程度的女人，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提出来，要让她进宫？ 不怕弄进宫来根本连孩子都生不出来吗？ 程锦这里想不明白，李昌那里就更想不明白了。他亲眼见证郑寒被车裂，原本都准备收拾收拾回东壤了，可今日在朝中突然听到了皇上要娶冯家二姑娘，他立刻好奇得都不想走了。 不过李昌是个心大的，他心头最大的烦心事已经落了石头，如今也不想顾及其他。 第351章 一场骗局（八）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恐怕不仅他们两个，满朝文武几乎都觉得这个消息很奇怪。第二日上朝之前，冯太师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有的恭喜他再得圣宠，女儿嫁入帝王家之后，他便成为了外戚，以后提携整个家族，对他们冯家是大大裨益的。 有的也心中不舒坦，阴阳怪气暗中打听，这位得了圣眷的二姑娘，如今身子骨还行不行，别活不到大婚当日，让皇上得了晦气。 冯太师不愧为三超老臣，虽然人已经老得话都说不太清楚了，可人却圆滑得很。无论善意恶意，他一律打哈哈过去。 直到皇上即将到来，众人才安分了下去。 而让众人想不到的是，这一日上朝，皇上竟然直接定了日子，这件昨天还刚刚新鲜出炉的消息，今日就已经是板上敲钉子，直接给定了下来。 冯家二姑娘一跃而上，再过十日便要是当朝皇上后宫里第一位主子了，冯太师立刻水涨船高，连那略显佝偻的背影，都立刻金光万丈了起来。 退了朝，皇上哪里也没有去，直接去了金丝楼。 金丝楼这个地方，原本是住着先皇的哪位主子的，就连李潜都不清楚。可是当他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的时候，便立刻想到了郑寒。 金丝楼金丝楼，就像是一个金丝鸟笼，里面关着他的那只心头好。他不用他唱歌，不用他媚上，只要郑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好地活在他这个鸟笼子里就行了。 是的，郑寒依旧被关在金丝楼里。 而此时此刻，整个金丝楼鸡飞狗跳，除了郑寒，各个都一个头两个大。 郑寒在绝食。她绝食不要紧，要紧的是整个金丝楼里伺候着的宫女太监。若是这个实实在在第一个主子饿坏了身子，皇上雷霆之怒一到，整个金丝楼里伺候着的人，全部都要完蛋。 他们可是各个宫里挑选出来最拔尖的人，他们可不想成了后花园里的花肥。 李潜一踏入金丝楼，看见的，便是跪了一地的人。前来通报的人也吓了一跳，但又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事，单纯觉得这里气氛不对，便屏住呼吸跟在皇上身后装透明。 郑寒把自己关在屋里，她只要看不见人跪在面前，就能自欺欺人地心肠硬下来。 门轻轻从外面被推开了，郑寒随手捞起旁边的一个香炉便往门边上丢。 “出去出去！不是说不吃吗，别给我进来！” 李潜身子轻轻一闪，虽然闪过了香炉，却没闪过香炉洒出来的香灰。当他身后的太监看见皇上一身的灰时，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帮他拍灰。 李潜让了让身子，伸脚将那太监踹了出去。 “不吃饭？”李潜开口，带着一裤子香灰，走到内室。 郑寒正想着怎么逃出皇宫。 皇宫是哪里？ 皇宫是全天下防备最为无懈可击的地方，她郑寒一个女的，一来不会什么绝世武功，二来也记不全皇宫的内部结构——要想不懂声色，绕过所有的宫女太监内宫侍卫逃出皇宫，简直难如上青天。 第352章 一场骗局（九）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她正烦着呢，便听见门响了。 明明吩咐所有人不要进来的，可却还是有人来烦她。 她怒了，自然要摔东西。 可是……这回进来的人，却不是什么宫女小太监。 郑寒听见声音，猛一回头，瞪着眼看着来人。 李潜似乎天然无视了郑寒那好似小刀子一样嗖嗖嗖飞过来的眼神，依旧看似无悲无喜地缓缓往郑寒那里走去：“不吃饭，饿坏了怎么办。不要闹脾气，这样对你自己不好。”他说着，往郑寒身边的椅子上轻轻一坐，似乎在聊家常一般，抬头眼神温和看着郑寒：“你想吃些什么？让厨子做给你。” 郑寒恨得磨牙。 自打她知道，自己已经“被车裂”了以后，整个人就处于非常暴躁的情绪里。 她没死！没有死！ 她此刻都能想象得到，外头那些听说她已经死了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乱。先不说程锦和程绣，周麟要考试了，这时候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还有和春班那些人……原本他们就是靠她郑寒罩着的，若是京中三教九流的人听说她郑寒死了，往日和春班得罪过的那些人，又会怎样对付他们？ 还有沈孤城…… 天啊，外头肯定天下大乱了！ “你放我出去。”郑寒强压着怒火，瞪着李潜说道。 她勉强维持着自己正常的语调，内心不停地对自己洗脑“对方是皇帝对方是皇帝对方是皇帝”，不然她早就暴走了。 “……宫里有个老家是南方的御厨，桂花酒酿做得不错。想来你来自南方，或许会想吃点那个？”李潜理所当然无视了郑寒的这句话，自顾自说着。 郑寒压抑不住，声音拔高了八度：“放我出去！你不能就这么关着我一辈子！” 李潜稍稍顿了顿，抬头看向郑寒的眼神依旧波澜无惊：“其实，朕真的就能这么关着你一辈子。” 郑寒呼地站起身来，双手握拳，似乎想要扑上去撕扯对方，可却又生生忍住了性子。她努力忍了忍，最终还是按压着声音说道：“皇上……自问我郑寒一无绝世容颜倾城之姿，二无逆天本领覆手翻云。你这样关着我，难不成就是想给皇宫添个吉祥物？我哪里就入了你的眼了，你要是真觉得我罪无可恕，怕让我活着会徒留口舌让朝中百官诟病你，干脆就砍了我得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郑寒还挺能忍疼的！” 李潜不动声色看着郑寒，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可朕舍不得。朕想留着你。”他说着，往周围看了两眼：“这里有哪里不和你心意吗？你大可以说出来，朕会按照你心意办的。” 郑寒似乎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浑身说不出的脱力。她无奈闭上了眼睛：“皇上……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娶你。”李潜终于站起身来，他拍了拍衣摆上的香灰，再看向郑寒的时候，眼神里居然有着一丝不一样的神采：“十日之后，就是你我大婚。” 郑寒僵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李潜，一脸“你疯了”的表情。 第353章 一场命案（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你就安心当我的盈妃吧，小寒。”李潜说着，往外走去。 “你什么意思？”郑寒追上前两步，高声问道。 可李潜却没有回答他，只留给她一个决然的背影。 郑寒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一瞬间抽走，她此刻才是真真正正感觉到“郑寒”这个人，或许真的被李潜给抹杀了。 那她又是谁？难道就真的留在这里，当一个永远被关在牢笼里的“金丝雀”？ === 隔着一道皇城墙，城墙里面，百年如一日的寂静如水，而城墙之外，又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 下了朝，刚一出西宫门，李昌便坐上了他昌王府的轿子。这轿子奢华无比，任谁都会在看到一眼以后立刻记在心里。李昌今日倒是没有抱怨天冷或是宫中路远，只是安安静静坐回到了轿子里，这倒让前来迎接的下人们心中更是忐忑了。 轿子虽慢，可却更加稳当。昌王府离皇宫也并不算远，所以就算是乘轿子，也只须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达昌王府。 李昌的轿子晃晃悠悠一直到了昌王府的门口，却忽然停了下来。李昌原本正闭目养神，此刻感觉到轿子忽然一晃，而后皱了皱眉。 外头有些小小的喧闹，惹得李昌有一丝不悦。 没一会儿，轿子外头便有昌王府的侍卫前来禀报。 “启禀王爷，王府门口有人闹事。” 李昌眉毛一挑，睁开了眼睛：“闹事？” “回王爷，是一女子身着丧服，站在门口手持长剑，身旁还放着一口棺材。”侍卫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迟疑，似乎怕惹恼了轿子里的主子。 李昌眨了眨眼，心中有些好奇：“穿丧服的女子？带着口棺材？有没有自报家门？” “回王爷，那女子自称程绣，说是来……找王爷偿命的。” 原来是她。李昌这下倒是不怒反笑了，他伸手撩开轿子的帘子，往外头看过去。 果然，大约不到二十米之外，程绣果然穿着一身雪白的丧服，头戴百花，手里提着一柄修长长剑，看起来亭亭玉立，反而有种出尘的美貌。 此刻，她正被昌王府的侍卫们重重围着，隔着人群，双目带火地死死盯着李昌这里。 真是只不乖的小猫。李昌心里想着，身上上回被这只小猫抓出来的痕迹还没消下去，这一回，又送上门来了吗？ “王爷，是否要将人轰走？”侍卫拱手询问道。 李昌饶有兴致地摆了摆手，然后一边卷着袖口，一边走下轿子来。他挥开重重人群，走到了程绣的身边。 不得不说，女要俏一身孝，原本就长得清秀标致的程绣，如今一身白衣白裙，头戴百花，不施粉黛，看起来更是有种出尘的美貌，站在那里让人心痒难耐。 “小绣儿，你这是想念本王了？”李昌开口便是调戏，看着被人围着无法近身的程绣，满眉满眼都是轻浮。 程绣按压住心头翻涌上来的恶心，皱着眉朗声说道：“李昌，我带着小寒的尸身来了，我要当着她的面，为她报仇！” 第354章 一场命案（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绣一句话说完，李昌才把目光落到程绣身边的那口棺材上去。 他无所谓地勾唇一笑：“我的小绣儿果然义薄云天，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啊……不过，你真的认为你能杀得了我？” 程绣冷哼一声：“只要你的这群狗腿子不搀和，我肯定能杀得了你！” 李昌一听，顿时笑出了声来。他对程绣的身手清楚得很，若是放在外头，程绣的身手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可是对他…… “你可别忘了，”李昌走近了程绣，周围的侍卫让开了一条路：“在我手里，你可没讨到过便宜。倒是我……” 程绣一听，脸色顿时变青。她狠狠咬住了下唇，目光似刀死死盯住李昌。 就是这个眼神…… 李昌心里那种痒意更重了，他毫不在意背过手来，轻浮地说道：“这样吧，本王给你一个杀了本王的机会，若是你有本事，便来杀了本王，若是你被本王制住……往后就陪着本王回东壤，如何？” 程绣心里微微一颤——一直到这里，周麟都料中了。 她低头，佯装思索，而后再抬起头来时，一脸毅然：“杀不了你，我也不活了！” “唉，本王怎么舍得你死。看样子，你是同意了？那么……你要在哪里动手？不如……先进府，找个宽敞地方再动手？”李昌自然是不认为程绣会真的打得过自己的，再者说来，进了他的府邸，不管如何，能再让她出来，算是她的本事。 “好！”程绣点头，手里剑光一闪，那长剑被她挽了个剑花背在身后：“让你的狗腿子将小寒一块抬进去，我要让她亲眼看着我如何手刃你！” 李昌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下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而后又不得不认命走出来五六个人，将地上的棺材给抬了起来。 棺材很重，几人脚步有些酿跄，可还是将棺材往王府里稳稳抬了进去。程绣看着棺材进门了，这才跟着挪动了脚步，随着棺材往里走。 李昌看着程绣的背影，不自觉轻轻舔了舔唇角。白衣胜雪，衣袂飘飘，程绣的背影好似仙人一样，让李昌不自觉想入非非。 他已经开始计划，如何玩弄这只小野猫了…… 下人们按照李昌的吩咐，将棺材抬到了书房外的空地上。棺材打头，程绣随后，李昌走在最后面。在程绣的点头示意之下，下人们才将棺材落在地上。 “就是这儿，可以吗？”李昌挑着眉冲着程绣笑。 程绣看着李昌的笑容反胃，她别开眼神，对着那些依旧留在院子里的侍卫扬了扬下巴：“让你的狗腿子们走开！” “你们……转身，往外走十步，不许回头。”李昌对着那群侍卫们说道。 侍卫们有些迟疑，可最终还是按照李昌的说法回过头去，往外各自走了十步。整个书房外的空地，顿时便空了下来。 程绣看了看那群侍卫们的距离，心里微微有些忐忑。 “再远一点！谁知道你会不会耍赖，到时候打不过我，让你的这群狗腿子上来帮忙！” 第355章 一场命案（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绣一声娇喝，反倒让李昌心驰荡漾。他挥了挥手：“你们再往外走五步，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许回头。知道吗！” 侍卫这下真的不敢听令了，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昌王的安全，若是昌王真的被这个女人所伤，他们可担待不起！ 李昌看出来侍卫们的担忧，不过他因清楚程绣的身手，而现在两人又是在自己府上，所以根本没有半点担心。 “快点！” 侍卫们只好又往外走了五步，而后各个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不敢回头偷看一眼。 李昌微微笑着，转身看向程绣：“怎么样……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很好……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如周麟所料。 程绣早就忍不住了，她手边剑光一闪，锋利的长剑带着寒光，一路往李昌的脖颈袭来…… 可惜，李昌到底是功夫更胜一筹，他轻轻松松躲开了程绣的剑锋，身子一侧，反而伸手将程绣的腰给揽住…… 程绣纤腰一扭，没等李昌牢牢将她控制住，便扭身转开。李昌扬眉，伸手一捞，一条雪白缎带被他生生拽住。 程绣逃脱不及，低头看向自己腰间——原来是腰上缎带被拉住。她反手挥剑割断缎带，而后脚尖一点，如一阵风一般跳到五步之外。 李昌没有抓住程绣，却抓住了她半条雪白缎带。这感觉更让他心有不甘，心头似乎有羽毛在挠……他将缎带放在鼻端轻轻一嗅，而后手里攥着缎带，纵身往程绣那里一跃…… 这边，程绣李昌一个逃一个追，而另一边，那个原本一直被人忽视的棺材，却微微动了一动。 片刻之后，沈孤城推开棺材盖，纵身跳了出来。 程绣余光之中已经看见沈孤城从棺材里出来了，她强忍着恶心，努力让李昌背对着沈孤城，一边作势努力要逃，一边被李昌“捉住”。 李昌现在一门心思放在滑得像鱼一般的程绣身上，也竟没有察觉背后有人快步袭来。当他反应过来时，脖颈已经被套牢了…… 程绣见沈孤城得手，立刻扑上前，伸手死死按住李昌的嘴。李昌整个人用力挣扎……可是，他一来措手不及毫无防备，二来力气也没有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沈孤城力气大。 沈孤城双臂用力，将手中的绳子勒得死死地，眼看着李昌整张脸变得紫黑，而那挣扎得力气渐渐变小之后，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就这么，在昌王府之中，几十个侍卫十几步之外，沈孤城和程绣无声无息地将李昌给放倒了。 此刻的李昌，虽然看上去已经没了呼吸，可沈孤城和程绣却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双双将李昌拖到了棺材旁边。 然后，程绣走开两步，开始继续挥剑起舞，做出打斗的声音，而沈孤城，开始脱下李昌身上的官服。 他将李昌的官服披在了身上，而后将他一头白发藏在了李昌官帽之内，最后将李昌拖进了棺材里。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匕首，狠狠往李昌的胸口刺去…… 第356章 一场命案（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周围的侍卫，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他们似乎觉得后面打斗声稍微小了一些，可又不敢回头去看。 就在此时，周围的侍卫鼻端终于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儿…… “啊！”程绣恰到好处地惊呼一声，她扭头看向沈孤城——沈孤城，此刻正面不改色地往李昌胸口捅刀。 一刀，两刀，三刀…… 鲜血溅到他的脸上，可他却不曾眨一眨眼。 李昌整个胸口都被匕首扎得烂透了，沈孤城才抬起头来，往程绣那里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迅速合力，将原本掀开的棺材盖子又给盖了起来。 已经得手，李昌就算刚才没有被沈孤城给勒死，现在也是被刀捅得死得不能再死了。两人叫唤了一个眼神，而后程绣提着剑，迅速往外冲去。 她刚冲出那背对着棺材，围成一圈的侍卫，沈孤城便脚下一点，将胸口的气一提，轻功追了上去。 侍卫刚被冲出去的程绣吓了一跳，而后两个侍卫的脑袋便被沈孤城借力一踩。侍卫们措不及防，愣愣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有人想要去追，却又碍于昌王的命令，不敢上前…… 看着那个穿着他们家王爷官服的男人，追着白衣女子冲出了院子，跳墙而出，这一群侍卫，竟只是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追是不追？” “……没看见王爷占上风吗？坏了王爷的好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侍卫想到这里，又各个缩着脖子，老老实实站成一圈，当起了木头桩子。 众目睽睽之中，这两个杀了大周昌王爷的人，便大摇大摆逃了出来……竟半点伤都不曾有。 两人一路飞奔，转过了巷子，沈孤城才将身上的衣裳全都脱了下来，只留他原本的衣服。程绣气息微喘，瞧瞧往拐角外看去。 “没有人追上来。”程绣说道。 沈孤城点了点头，此时正用李昌自己的官服擦着李昌溅在他脸上的血迹：“我们时间不多，你要不要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先回藏拙府收拾东西？就算朝廷要查，也查不到我身上来，你躲在我这里，是安全的。” 程绣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回去了。”她转身，快步往外走着：“先去与周麟汇合，李昌一死，让周麟赶紧出京，以免之后封城彻查，他就走不掉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低着头，一路直奔六扇门的那个破烂院子里去。 此时此刻，周麟正等在院子里，坐在石桌旁边，沉默地抿着嘴。 他算得准人心，算得准时机，可却算不准意外。虽然这个计划在他脑子里过过无数遍，任何他能够想到的意外他都与沈孤城和程绣说了解决办法，可他却不能肯定，这个计划是否能百分之百成功。 就在他心下忐忑的时候，院子门突然三短一长地响了起来。 这是他与沈孤城定下的暗号，除非是沈孤城和程绣敲门，其余的谁来也不会开。 他松了一口气，走到门边，将院子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头刺眼白发的沈孤城，和一身雪白丧服的程绣。 第357章 一场命案（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周麟立刻让开身子，让两人进来，而后探出半个脑袋，往外头仔细瞧了瞧，随后赶紧关上门。 “怎么样？”周麟一回头，便立刻开口询问：“得手了吗？” 程绣看了眼沈孤城，只见他面无表情，整个人如同寒霜一般，淡淡点了点头。 周麟与沈孤城认识这么多年，自然也能感觉到如今沈孤城的变化。曾经的他，虽然也不多话，可对待他们这样的朋友，却是温和的。 可是现在。 正如沈孤城那一夜之间白透了的头发一般，如今的他，整个人都如同被冰霜覆盖，周身散发着彻骨的寒意。他的双眸里，再也看不到浅浅的笑意，如同一潭深深的死水，幽黑却又寂静。 想到沈孤城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周麟心中重重的疼痛起来。他见沈孤城点头，那一直忐忑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死透了？” “三十多刀，刀刀要害。”沈孤城吐出一句，然后抬头看向周麟：“若不是时间有限，我恨不得将他凌迟。” 不仅凌迟，还要将他的尸身挂在菜市口最显眼的地方，让他的血祭奠郑寒的灵魂，让他的尸体承受风吹日晒。 “死了就好，死了就好。”周麟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虽然不曾亲手杀死李昌，可毕竟直接参与了这一场暗杀……明明是书生挥洒文字的手，却间接沾上了他人的血…… 一时间，三人谁都没有说话。程绣愣愣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抬起头望向天空。 “程绣姐姐，”周麟打破了沉默，看向程绣：“你……打算怎么办？离开京城吗？” 周麟以前并不认识程绣，可却从郑寒口中听说过她。如今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周麟自然要关心她的出路。毕竟在这一场暗杀之中，唯一露面的，就是程绣。 若是要查，头一个就会查到她头上。 程绣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不知道……我从未出过京城，若是离开，要去哪里呢？”她说完，又轻笑了一下，看向周麟：“你不用为我担心，毕竟我哥哥是如今的东厂总督了，就算是圣上要查，东厂那里也会为我拖延一些时间。” 周麟眉头轻皱，低头沉思了一会。 “沈大哥，以你对皇上的了解，皇上会追究这件事情吗？” 沈孤城没有去看周麟，但是摇头回应了他：“皇上大约不会想要追究，昌王死了，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可死的人毕竟是先皇的第三子，就算皇上不追究，朝中肯定还是会有不少老人要皇上彻查。” 周麟轻轻松了口气：“只要皇上无意追究，那么其他的都还好说。过了这阵子，程绣姐姐藏得好一些，大约事情就会不了了之。” “那你呢？”沈孤城说着，迟缓地看向周麟：“真的……不打算国考了？” 周麟坚定地摇头。 “我想回家，回宝雀镇去，以后……再也不回京城了。” “带上我一个吧。”程绣说道：“小寒以前总是说起那里，说那里民风淳朴热闹又平凡……” 第357章 一场命案（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我想去看看，”程绣说着，目光之中带了一丝向往：“去小寒以前成长起来的地方看看。我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水土，能养出小寒那样有趣又可爱的人……” 说到郑寒，三人心中具是一痛，周麟甚至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周麟的眼泪落珠子一般掉在地上：“当年要不是我跟姐姐吵架，非要上京来，姐姐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姐姐只想要安安分分活着，大家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沈孤城看着周麟，那如同寒冰一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默不作声，但手心却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血…… “就这么说定了吧，”程绣抽了抽鼻子：“最近这些日子，我就住在这里，得等到小寒下葬，为她守灵，过了头七，咱们就出发吧。”她看向周麟：“若是不嫌弃，以后我就是你姐姐。或许我见识没有小寒广，可我功夫却是比她高的，以后回去，没有人敢欺负你。” 周麟捂着脸哭得凶，他听到这话，呜咽着点着头。 === 皇上要娶冯太师家那个病秧子二姑娘的事情，不仅程锦觉得奇怪，就连如今已经无声无息死在棺材里的昌王，都觉得里面有古怪。 昌王原本这一日，是要让努尔丽娜来见他，吩咐她做一些事情的。努尔丽娜虽然名义上是镇西王爷的义女，是皇上亲封的“义妹”，可是暗地里，确实昌王手里的一粒棋子。 别说努尔丽娜了，就连镇西王爷回京这件事，暗中都是李昌在控制着。 他之前回京，并没有立刻现身，确实支出了镇西王爷和李昌作为先锋。镇西王爷帮他旁敲侧击东厂的事情，而努尔丽娜勾引皇上。 原本他的打算很好，镇西王爷帮他震一震东厂，要求皇上彻查东厂的账，顺道暗中寻找东厂的秘密。而努尔丽娜若是争气，则被皇上收用，一方面给皇上吹吹枕边风，一方面当作他留在后宫控制皇上的一枚棋子。 可是，李昌小看了李潜。 镇西王爷被好吃好喝哄住，他提出彻查东厂的意见虽然采纳了，可办这件事的人，却用了自己心腹沈孤城；而努尔丽娜，他根本动都没有动，直接以“义女”的形式束之高阁，成了一枚让李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废子。 正因为如此，李昌才不得不亲自现身。 李潜能当上皇帝，看起来果然没有表面上这样，只是坐享渔翁之利，张口吃到天上掉的馅饼……以他的计谋和手段，说不定当初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斗争，都是他暗中使计。 李昌决定正面与李潜提出要求，却不想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却这样憋屈地死在了自己的府中…… 这一日，努尔丽娜在原本与李昌约好的地点，一直等了两个时辰，都没有等到昌王。虽然心中疑惑，可她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直到当天夜里，她听说李昌暴毙的消息…… 第359章 一个猜测（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昌死了。 李昌居然死了！ 天知道努尔丽娜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她的家人被李昌控制，而自己被迫成为一枚棋子，努尔丽娜****活在压抑之中……而如今，罪魁祸首居然死了！ 努尔丽娜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压在心里的巨石突然震碎，她自由了！ 只是，李昌为什么会死？ 努尔丽娜只想到了一个人——沈孤城。 外人或许不知，可努尔丽娜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沈孤城爱恋着郑寒，且身手绝对在李昌之上。如今郑寒因李昌而死，那么李昌死在自己家中这件事，八成与沈孤城逃不了关系。 她羡慕郑寒，又敬佩沈孤城。曾经对沈孤城有过一丝期许，可当她知道了沈孤城对郑寒的感情之后，这种期许变成了祝福。她希望沈孤城和郑寒能够最终在一起，成为一对璧人，最终平平安安相互扶持一辈子。 就仿佛成全了自己，代替命运多舛的她，活出另一个潇洒的天空。 想到李昌最后给自己下的一个命令，努尔丽娜脑子里不禁有了另一个想法……她有些迟疑，可却依旧去找了沈孤城。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无论是发现郑寒是女人，还是发现沈孤城和郑寒彼此心仪…… 这一次，她的直觉八成也不会错。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伸手敲响了院子的门。 院子里，沈孤城正磨着那把昨日杀死李昌的那把匕首。 门响了，他偏头看了门一眼。程绣正在屋里，干爹虽然每日都会来，可这个时辰却是不在的，他有些警惕地眯了眯眼，站起身来往院子门口走。 沈孤城脚步放缓，气息沉稳，仿佛一只毫无声息的猫一般，半点动静都没有发出。他微微侧身，听着门外的声音。 听气息，门外只有一个人。 “沈大哥，是我，”努尔丽娜轻声开口：“努尔丽娜。” 沈孤城一顿，没想过这个人会来。他没有出声，继续侧耳轻听着。 这个时候，正是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李昌暴毙的消息，并且朝中大乱的时候。他不得不小心谨慎，毕竟程绣在他这里。 “我来，是有些话想要啊跟你说的，”努尔丽娜似乎了解沈孤城的心情，她笃定地认为沈孤城能够听见她的声音：“皇上要接一个女人进宫……” 她说了几句，门内却依旧没有动静。努尔丽娜知道，或许不放一些猛料，沈孤城是不会开门的。 她咬了咬牙，扭头往四周观察了一圈，而后走得更靠近门边，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觉得郑寒姑娘应该没有死。” 沈孤城站在门内，当他听到这句话时，胸口仿佛被重锤猛击，一时间竟忘记了呼吸。 “我没有乱说话，你让我进来，我详细分析给你听。你听过之后，再去调查一下，到时候就知道事实的真相了！” 沈孤城愣在原地，心脏跳得厉害……他不敢动弹，似乎这样一个消息，会如同浮尘一般，被他一动就飘走了。 他眸光闪烁，再没有小心翼翼，也顾不得危机，伸手将门打开。 第360章 一个猜测（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开门的那一瞬间，沈孤城脑海里已经闪现出了无数的后果。 或许努尔丽娜刚才所说的话，只是一个诱饵；又或者她今天来，只是为了帮什么人调查什么。可是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就算是努尔丽娜只是来告诉他一个谎言，他都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这一个美妙的谎言…… 门刚一打开，努尔丽娜便愣在了原地。 她只是几个月不见，沈孤城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不仅仅是他突然白了的头发，最明显的还是他整个人的气质。 但是努尔丽娜只是愣神了一小会，便立刻反应过来。她拎起裙角，赶紧闪身进了院子。 沈孤城一直盯着她，甚至连关门都忘了。他双唇轻轻蠕动，似乎想要问什么，但却又不敢问出口。反而是努尔丽娜更加谨慎，回身往外头多看了几眼，然后伸手将门关上。 “我知道沈大哥现在肯定不会相信我所说的话，但是如果你知道我的来历，大约便能听进去一些了。”努尔丽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虽然是镇西王爷将我带进京城的，可是我背后的主子，却是昌王。” 沈孤城好似被那两个字拉回了魂魄，他眸光一闪，眉头轻皱。 “昌王控制住了我的家人，以此威胁我为他做事。就连镇西王爷在皇上登基前出现，也是昌王一手安排的。”努尔丽娜站在院子中央，声音不大，却让屋里原本一直躲着的程绣听见了。 她之前一直没有留意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微微听见有人说话，才靠近门边侧耳倾听。 “刚才我说，皇上前些日子提出要纳冯太师的小女儿冯盈盈入宫，沈大哥最近没有上朝，所以不知道这件事也是正常。我所怀疑的事情，便从这里开始。” “皇上要娶谁，和小寒有没有死有什么关系？” 程绣听到了沈孤城的问话，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昌王临死之前……”努尔丽娜说着，多看了沈孤城一眼：“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调查冯太师的这个小女儿——冯盈盈。冯盈盈体弱多病，从小就跟养不活了一样，要入宫的女子，怎么能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了的？再说，冯盈盈因为身体原因，自打小便从未出过府，就连冯太师府上的下人，都有的没见过这位嫡出二小姐，更不要说别人了……皇上又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位二小姐，让他一心要娶，甚至无视她的身体条件？” 沈孤城皱眉，似乎还是没有理解努尔丽娜对他说这些话的意思。 “我听说，郑寒被处决时，是头上蒙了布袋，且舌头都被拔掉的……而在‘郑寒’死后不到两日，皇上就要急匆匆娶一个京中没人见过的女子……”努尔丽娜看着沈孤城，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猜，沈大哥必定没有亲自去看一眼郑寒姑娘的尸身吧？” 沈孤城心中一震。 他确实没见过。 毕竟是她的尸体，他如今还没有勇气去看她一眼。 第361章 一个猜测（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原本鲜活的一个人，任谁都不会想要看见她凋零成尸块的样子…… 更何况，那是他的郑小寒啊！ “果然……”努尔丽娜声音压得更低：“别人见不着，沈大哥却是有权利去检查那个尸身的。我劝沈大哥仔细去查一查，那个死的犯人是不是郑寒姑娘。” 沈孤城原本被郑寒的死重创得混沌了好几天的脑子，如今因为努尔丽娜的话，渐渐开始活动起来。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毛线被放入了清水里，这些原本杂乱的思绪渐渐飘荡开来，抽出一丝一缕的线索，各种疑问开始浮现出来。 对，说得对。 皇上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将“郑寒”处决？ 又为何要选择那样一个彻底毁坏尸身的方式？ 小寒可能没有死！ 沈孤城仍旧立在原地，可之前在屋里偷听的程绣却忍不住了。她一把推开门，三两步往外冲。努尔丽娜先是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姑娘准备往院子外头跑，可没等她出门，却又被沈孤城一把拦住。 “别冲动。”沈孤城说道。 程绣猛得抬头，看向沈孤城的那双眼睛里，竟然带着朦胧泪意。 “你别拦我，我要回一趟东厂。” “你现在去东厂，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管不了这么许多！”程绣用力甩开沈孤城抓着她的那只手，眼睛里的泪终于掉落了出来：“你听见了吗？小寒可能没有死！我不知道这位好心来告诉你这些的姑娘是谁，但是有一点我很肯定——如果这位姑娘知道，那么我哥他就不可能不知道！” 程绣满脸泪痕，带着一丝愤怒和不甘，双手握拳瞪着眼说道：“他是东厂的总督！东厂怎么可能连这种信息都掌握不了？我哥肯定早就对此有所怀疑！我要去问问他，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小寒的尸体……是他收的尸啊！他会认不出来那是不是小寒？” 沈孤城沉默，他压抑住那梗在喉头的巨大情感，最终坚定地说道：“你别怪你哥，明日我便上朝，这件事——我来查清楚。” 沈孤城虽然这么说，可程绣怎么可能不怪程锦？ 她打小在藏拙府长大，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哥哥，便是郑寒，这两人便是她的亲人。可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哥哥可能隐藏了真相，任由郑寒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怎么能让她和平接受？ 一入了夜，程绣便悄悄出门，凭借着对藏拙府的熟悉，翻墙绕过所有暗藏着的陷阱，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之中，潜入了程锦的书房。 此时此刻，程锦正坐在桌子后面，闭目养神。 “哥。”程绣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默默开口。 程锦被吓了一跳，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程绣之后，才松了口气：“死丫头，仗着功夫比我好，来这里都不吭气，要活活吓死你哥吗。” 程绣半张脸被烛光印着，半张脸沉在黑暗中：“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哥，你做过什么，让你开始怕起鬼来了？” 程锦皱了皱眉，将手里的案卷丢在桌上，抬头看向程绣。 第362章 一个猜测（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怎么着，说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说说，哥哥怎么惹着你了？” 程绣垂下眼帘，缓缓走向程锦：“哥，今日有人来找我吗？” 程锦将背靠在椅子上，整个人显得十分疲惫。他伸手捏着自己的鼻梁，声音带了一丝懒散：“唔……是有。昌王死了，昌王府的人说，昨日只有你去找过他，然后他就被人发现死在家里。今日被朝里几个老不死得闹得凶，御林军来过一趟，想要找你出来问话的。” 程绣轻轻一挑眉。 “……全给我打发走了。什么猫阿狗啊的，都敢来东厂撒野么？我妹子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要问话就给问话了？多掉架子……”程锦说着，睁开眼看着程绣轻笑了一声：“你放心，我瞧着皇上的意思，这事根本就没打算追究。朝中几个老人闹一阵子，估计这事就过去了……所以你瞧瞧，昌王人缘是有多差哟……不过说起来，就算是皇上要问，也问不着你头上。那几个昌王府的人自己没保护好主子，就想拿你来开脱……他们倒是说说，除了他们昌王府自己人，还有谁瞧见你杀了昌王了？就连他们自己都支支吾吾的……” “人是我杀的。”程绣冷不丁开口，打断了程锦的絮叨。 程锦顿时就哑住了，他缓缓移过目光，看着程绣：“不可能，你功夫没昌王好，更何况那可是在昌王府！你怎么进去的？又怎么把他杀了的？” 程绣张了张口，话到了嘴边，却拐了个弯：“……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几天不在家了？” 程锦一时间梗住，他确实有好几日都没有看见程绣…… 可是他又还没来得及搬进藏拙府，这些日子因为郑寒和昌王的事情，还有皇上大婚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他哪里会注意到，原本就一直安安静静住在藏拙府里，几乎从不出门的程绣，会在哪里？ 程绣鼻子一酸，她按压住翻涌而上的泪意，轻声问道：“哥，我今天听说，其实小寒没有死。”她目光灼灼看向程锦，几乎用一种祈求的语气说道：“你说，这事是真的吗？” 程锦狠狠一震。 这件事，他是有所怀疑的。其实不止是他，相信朝中很多大臣，在得知皇上要娶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了的姑娘时，私下里都会有所疑惑。 只是那些大臣们并不知道，郑寒是女人这件事，皇上早就知晓，并且早在三年前，皇上就曾对郑寒示过好。 若是这事让别人知道了，前后这么一联系，八成也能对“郑寒到底死没死”这件事有所怀疑，毕竟以皇上来说，找个人桃代李僵，将郑寒这么换下了藏在宫里，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程锦虽然这么怀疑，可是他却没有去暗中调查。 就连那个冯太师的女儿，他都没有派人再去确认一下。 原因无他——只是他想要就这么顺水推舟，一切按照现在这样，也不错。 郑寒成了娘娘，人生衣食无忧有什么错？ 他程锦太监当了十几年，如今掌管东厂，又有什么错？！ 第363章 一个猜测（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绣了解自己哥哥，当她看见程锦那一瞬间的表情时，原本心中还存有的一丝侥幸，也彻底被扑灭了。 程锦犹豫了，他在沉默。 “你知道的，对不对？”程绣鼻子发酸：“你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不想告诉我？小寒现在在哪里？她安不安全？” 程锦心中慌乱，语气中便带着一丝烦躁：“都是说不准的事情，你别道听途说……若昌王真是你杀的，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别的事情哥哥出面处理，你什么都别管。” “你看着我！”程绣双手握拳，高声尖叫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 程锦抬起头，看着程绣微红的眼睛。 她最近受到了太大的压力，自己遭受的一切，还有郑寒的死，都让她从一个养在深闺，颇有些天真的女子，处于崩溃的边缘。 自己的妹妹，自己曾经无论经受什么也要坚持活下去的原因，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带着几乎略有些敌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程锦心里绞痛，无奈长长叹了一口气。 “皇上要大婚，可是大婚的对象却很是蹊跷。旁人不知也就罢了，可我是知道——皇上是曾经对小寒有意的。”程锦无力地摊开了手：“我不去查，只不过是顺着皇上的意思而已。皇上若真心想桃代李僵，让小寒留在宫里当娘娘……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程绣终于得到了答案，一时间，几天以来承受的压力，似乎顿时小了一半。她身上一软，整个人差点跪在地上。 酿跄了两步，程绣后退着靠在墙边：“小寒的尸身，现在在哪里？” “停在西堂……” “我先走了，”程绣转身：“明日沈大哥回来查看的。” 程锦看着程绣准备离开，他一急，站起身追了上去：“你要去哪？就好好留在藏拙府里好了！” 程绣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在程锦的目光之中，翻墙离开了藏拙府。 随着自己妹妹离开的背影，程锦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他冥冥之中突然有种感觉……或许，妹妹以后真的会与自己走上不同的道路。 程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留在藏拙府，或许只是有种感觉，大约是因为哥哥隐瞒了郑寒的事情，所以让她有些心寒，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藏拙府附近或许会暗藏着别的什么人…… 程绣最终还是回了沈孤城那里，如今因为郑寒和昌王的事情，几个人不知不觉聚集在了一起。沈孤城和程绣，还有周麟和突然自由了的努尔丽娜，这几人心照不宣地成为了一个小集体，共同守着一个秘密。 努尔丽娜带来了一个可让枯木逢春的消息，这个消息似乎是在沈孤城心里注入了一股生命力，让他在一夜之间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第二日一早，沈孤城拿起了数日不曾穿上的官服，整个人郑重地穿戴完毕，而后走出了屋子。 门外，每日一大早就来送饭菜的胡老头，在看见沈孤城的那一瞬间，几乎快要泪目。 第364章 一个猜测（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胡老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东厂总督的死，会给自己这干儿子这样大的打击。这些日子，这臭小子几乎让他操碎了心。 而如今，看到沈孤城又穿好了官服，似乎除了那一头一夜之间变白的头发之外，整个人又恢复了生机。 胡老头暗自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笑来。 “干爹。”沈孤城走上前，看着胡老头。 这些日子，胡老头虽然心里关心，可又不敢总是过来打扰沈孤城。更何况沈府正在建的那个大宅子如今还没建完，胡老头又放心不下那里，怕工人偷懒……所以他算是每日三边跑，沈孤城这里只是来送个饭。 “唉唉……”胡老头笑着，搓了搓手：“今日这是，准备上朝啦？” 沈孤城点了点头，看着屋里被他放在桌上的那些早点。 热腾腾的包子，喷香的粥。 “既然要上朝，那就得吃点东西了，”胡老头赶紧将面前的早点往沈孤城那里推了推：“之前好几日不见你吃什么东西，身子会垮掉的！天天看着那些我送来的饭冷掉坏掉，这么糟蹋粮食也不怕遭报应的……”胡老头又恢复了念念叨叨嘴碎的毛病：“这几****这里住着的朋友，要不要喊他们也出来吃点？” 沈孤城摇了摇头：“莫要管他们，你的东西放这里便是。”他说着，拿起一个包子，然后往外走去：“您快些回去吧，天儿还没亮。” “我一会儿就走。”胡老头应了一声，看着沈孤城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 啧啧，这几日瘦了不少哟…… 还有那个头发，怎么就几日的功夫白了个透？这样子……往后怎么找媳妇？ 沈孤城并不知道胡老头心里的碎碎念，只一心往外走去。 没过半个时辰，皇宫的西门外熙熙攘攘的马车之中，沈孤城的马车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他数日不曾上朝，而皇上似乎也没有想要追究的意思。之前京中盛传东厂总督与他两人搞什么断袖分桃……如今看起来，不过是沈孤城早就知道郑寒身为女人，而且两人还有点儿什么。 沈孤城从马车上下来，周围所有的大臣全部都暗自倒吸一口冷气…… 几日不见，西厂巡察使居然白了头发…… 沈孤城自然听见周围暗中议论他的话了，可他并不在意。周围的人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他沈孤城如今来上朝，不过就是想观察一下皇上的表情，而后听一听朝中对皇上要迎娶的那个体弱女子的评价——然后请辞他西厂巡察使的职位，仅此而已。 沈孤城不准备当官了。 干爹说得对，他从来就不是个当官的料子，原本一步步往上爬，一来是时事造人，二来也想让自己强大一些，能够在郑寒脱身之后保护她给她好的生活。 可是，经历过这一次后，沈孤城便觉得，就算自己当再大的官，也不可能大得过皇上张嘴的一句话。 让自己强大的，只有自己。 就比如，杀了昌王的，不是西厂巡察使，而只是他沈孤城一样。 第365章 一个猜测（七）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朝中大臣自觉分了两边，文官武官各站一侧。 沈孤城目不斜视往前走着，路过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犹自走到了他原本该站的地方去。 “……他来了。” “……昌王的事情，你说会不会跟他有关？” “若这么说起来，先前他定是知道被砍头的郑寒是个女的。说不定两个人早就暗通曲款勾搭成奸，只是身份相碍，所以才没有办法的。” “是是，刘大人说得正是。而且郑寒一死，沈孤城便没有来上过朝……而郑寒的死，又是由昌王一手造成……这暗中杀死昌王的人，会不会就是沈孤城？” 周围的议论声不算小，所有人的手指都戳着沈孤城的脊梁骨。沈孤城对这一切统统充耳不闻，他早就知道，自己一旦上朝，肯定就是这个结果。 “皇上到！”小太监的传唱声终于响起，整个光明殿中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李潜身着黄袍，款款走上龙座。 “上朝……”小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臣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潜一坐下来，抬头往下头光明殿里扫了一眼，而后目光落在了沈孤城身上。他眉头轻轻一皱，心中心思一转，顿时便肯定了下来。 大约，李昌的事情，还真是沈孤城他们做的。 “众卿平身。”李潜说完，眼睛就一直看着沈孤城。当沈孤城站直了身子，李潜便笑了起来：“孤城啊，怎么，病好些了？” 沈孤城没有抬头，心里便知道李潜这话的意思。 当初他被李潜用药，足足睡了两日，直到郑寒被砍之后才醒来。而对外宣称的，便是他身染疾病。 之后的几日，他一直没有来上朝，也便有了理由。而如今皇上当众提起，说明他依旧想要为沈孤城掩饰。 沈孤城就算是不想再当官了，却也没有理由当众戳穿皇上，跟他对着干。 他拱了拱手：“臣谢皇上关心，身子好得差不多了。” 皇上微笑着点了点头：“当初你病急，当真是把朕吓了一跳。你看看，这病来如山倒，你这样的男子也会被病放倒啊……瞧瞧你这头发，朕都替你心疼。” 皇上轻轻松松一句话，算是给沈孤城将所有的事情掩盖了过去。朝中百官谁都不是傻子，能做官做到这一步，谁又没有听弦音而知雅意的本领呢？ 皇上不想追究，朝中百官原本蠢蠢欲动的心思，一大半都被压制了下去。 “最近你没来上朝，又养病在家，所以朕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情，大约你不太清楚。”皇上话锋一转，背脊挺直：“朕的三哥……昌王殿下，被人暗杀在其府中，胸口以利刃被捅三十七刀而亡。” 皇上说着，笑眯眯看向沈孤城，表情里竟然没有一丝悲痛：“孤城啊，你毕竟是捕头出身，这种查案的事情，放在你手里朕最放心了。昌王一案，朕交与你，可好？” 这话一出，那朝中原本还没有按压下去的最后一点蠢蠢欲动，也被压制了下去。 好嘛，这分明就是偏袒！ 第366章 一叠密信（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一怔，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心中有了一丝动摇。 他原本想要在此刻请辞自己的职务，从此不问朝堂，回归成一个百姓的身份……可若是此时接手查昌王的案子，一来可以保住周麟和程绣，二来还能够借此机会探寻昌王的秘密。 这些打算在他心里过了一个来回，他跪了下来，接受了这个任务。 离着不远，程锦看着沈孤城的背影，心中百转千回。等到下朝之后，皇上站起身来先行离去，众臣一一站起身来，三三两两往外走去，只有沈孤城，背影略显清瘦，站在重重人群之中，感觉格格不入。 程锦三两步走上前去，走在沈孤城的身边。 “还好吗？”没有理会周围异样的目光，程锦轻声问向沈孤城。 沈孤城扭头看了他一眼，朝他点了点头：“令妹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 程锦轻轻松了口气，然后又觉得不是滋味。几句话在嘴里砸吧了半天，最终却又说不出口。他最终叹了口气：“老沈啊……你……是不是也觉得郑寒没死？” 这句话他说得非常轻，似乎是怕旁人听见。 沈孤城顿住脚步：“程大人这话说得我听不懂了，罪臣已死，是菜市口众目睽睽之中被行刑的，怎么又会是没有死。”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也不算大，可程锦听在耳朵里，心里却不是滋味。 或许是沈孤城谨小慎微，怕在此处被人听了去，又或者……只是自己不再被沈孤城信任，所以对方连心里话都不愿意与他说。 程锦没了言语，他表情有一丝尴尬，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周围看向他们的人越来越多，程锦终于还是忍不住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匆匆丢下一句：“若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 然后，他便离去了。 沈孤城看着程锦的背影，心里也没有多想。他步履匆匆，打从皇宫西门离开之后，便立刻往昌王府去了。 因皇家死了人是大事，所以按理昌王的丧事应该是礼部在操持。可是昌王死得不明不白，所以礼部没有皇帝的命令，也不敢着手操办。 好在如今天气冷了，尸体如今装在棺材里，停在昌王府正厅之中，也不会这么几日就有什么不好。 沈孤城来到昌王府，是带着皇令来的，昌王府的人没有敢拦他的。 照理，沈孤城先去看了一眼昌王的尸体。 尸体上的伤口，沈孤城再清楚不过了。看着已经微微散发出异味的尸体，沈孤城挥手，让周围的人都离开正厅。 皇上的人要查案，就连守尸的下人也不敢不从。片刻之后，整个正厅里，就只有沈孤城一人，面对着静静停在正厅里的那个棺材。 他目光淡然，看着棺材里的尸体，半晌之后，唇角居然勾起了一抹浅笑。 他上前走了两步，看着那身中三十七刀的尸体，而后伸手，往尸体的腰间摸去。 这三十七刀，每一刀，都是他沈孤城亲手刺上去的，刀刀直中要害，刺得尸体胸口上，烂得像块破棉絮。 第367章 一叠密信（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沈孤城伸出手，往尸体的腰间摸去。 努尔丽娜原本是昌王的人，他向沈孤城透漏了许多关于昌王的小细节。昌王府中，有一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密匣子，努尔丽娜大约知道，那个匣子藏在他书房的某一处里，而打开匣子的钥匙，昌王从来都是随身携带的。 昌王死了，还没有人来查案，所以就连昌王府的人，也不敢擅自挪动昌王的尸身。礼部更只是过来看了看，没有动弹什么。 如今，李昌尸体上穿着的衣服，还是当日沈孤城杀了他的时候，他所穿着的官服。 沈孤城在昌王尸体上摸了半天，最终还是摸出了一串小钥匙。这些钥匙看起来很是别致，明显是请工匠单独打造特制的。而这些钥匙能开一些什么样的锁……沈孤城心里渐渐有了底。 他将钥匙藏在袖子里，而后转身出去。 “带我去昌王的书房一趟。”他一出门，便对昌王府的下人说道。 毕竟是皇令在身，沈孤城的话，没有人敢不听。那原本守着尸体的下人一听，立刻应下，打前头带路，将沈孤城往昌王的书房带去。 进了书房，打发走了下人，沈孤城开始四下搜索。昌王前不久才从东壤回京，那么他最看重的匣子，自然也是从东壤带回来的。李昌常年不在昌王府呆着，而这回回京要藏东西在自己的书房，那么藏了东西的地方定然是有痕迹的。 沈孤城看着昌王的书架，看着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目光随着那些书的书脊扫了过去。片刻之后，他的目光落在某一本书上。 其他的书，似乎因为常年没有人翻阅，而显得有些微黄，只有那一本书，是崭新的，看样子才买了不久。 昌王是个武将，自小不爱读书，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所以他的书房，一定是有下人在打扫，那些书，也肯定不是昌王亲自排的顺序。 看看这些书，是按照采买的年份摆放的，只有这么一本显得突兀。 沈孤城伸出手去，将那本书给抽了出来。 书果然是新的，沈孤城将书翻开，发现书页之中，居然用刀割出一个方块，而方块之中，放着一个深色的木料。 这木料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沈孤城将这一小块木头拿了出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新漆的气味…… 沈孤城垂下眼帘，将这块木料藏在了手中，然后将书又放回了原处，转身走出了书房。 “昌王殿下回京之后，王府里是否新添了家具？”沈孤城走出书房，随手拉过一个书房外头候着的下人，开口问道。 那下人眨了眨眼，伸手抓了抓下巴：“殿下回京之后，嫌王府里家具都是旧的，所以很是添了不少家具……” 沈孤城轻轻皱了皱眉：“书房里……还有昌王殿下的卧室里，有哪些是新的？” “书房里的那个屏风，还有昌王殿下卧室的床头小柜，都是找工匠新打的。”下人仔细回忆，然后说道。 沈孤城丢开手，转身回到书房。 第368章 一叠密信（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书房的屏风，看起来果然是新做的。新漆上还带着浅浅的气味，屏风的图案更是精致得紧。沈孤城仔细看了两眼这个屏风，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眼色与手上的木块不像。 他转身离开书房，出门后喊上一个下人，让人带着往昌王的寝室走去。 昌王的卧室很是豪华，与昌王的做派很像。沈孤城让带他来的下人指出那个新打的家具之后，便又让人出去了。 他走到昌王的床边上，看着那个雕工精致的床头架子。 架子是靠着墙立在昌王的床帐子里的，固定在床头外面，看上去老老实实很是牢固。架子上面，一排带着小抽屉的柜子，看上去却是平凡无奇。 沈孤城将小柜子的抽屉一个个抽出来看了一遍，抽屉里只有一些零杂物品，没有什么特殊的玩意。 他将袖子里藏着的那片木头拿了出来，放在小柜子前面比划了一下——颜色是一样的，包括表面上涂的漆料，也是一致的。 看起来，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柜子，就是关键了。 沈孤城自己观察这个小柜子上的雕花，那些雕花做工实在精致，里外透雕三层，层层叠叠做工繁复。沈孤城手里把玩着那个木块，而后突然灵机一动。 他将这个木块放在雕花上比划着看，好似手里是一块拼图，正寻找着正缺少这块的缺口。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沈孤城便找到了一个与手里木块形状完全一致的凹槽，这个小小的凹槽藏在一层雕花之后，若是不仔细观察，猛一眼扫上去，这个凹槽便与那雕花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沈孤城将手里的木块塞了进去，然后手指按压在这雕花上，慢慢摩挲……小木块丝毫不差地被安放在了那个凹槽里，在沈孤城手指活动之下，这一片雕花似乎是有一点儿活动。 他轻轻转动，果然只听“咯嗒”一个轻响，床头这个小柜子的下放——紧邻着雕花架子的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弹了出来。 有了！ 沈孤城松开手指，低头往雕花架子里面看去。果然，在那个小柜子下面，跳出来了一个有半尺左右长度的匣子。 沈孤城将那匣子抽了出来，然后拿在手里一掂量——似乎不重。他转过匣子，果然看见了匣子上的一个精致小锁。 他掏出刚刚从李昌身上搜出来的那串钥匙，不紧不慢地一个个试过去，最终还是试出了打开匣子的那一个。 匣子一打开，沈孤城便看见了累在匣子里，整整齐齐一打子的信。 他将匣子放在了床上，然后翻阅着这些信件——这些信似乎年代跨越很旧，有的信已经有些发黄。一封封翻开来看，这些信似乎大部分都是写给太子的。 沈孤城看着这些信，眉头渐渐紧了起来。一开始写给太子的还算正常……可这近两年的信，上面的字迹相同，所使用的称谓却不同的这个人……难道还是太子？ 太子不是早就贬做庶民，永世不得入京了吗？ 难道还跟三皇子有联系？ 第369章 一叠密信（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匆匆翻阅了这些信件之后，沈孤城也没有时间仔细看一遍，便将这些信一股脑塞在了怀里，然后将小匣子又给放了回去。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浮尘和皱褶，然后阔步走出了李昌卧室的门。 先回去，再仔细研究一下这些信件便是。 === 皇上每日都会去金丝楼，虽然多半时候，郑寒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可咱们一路算计坐上了皇位的皇上李潜，可是隐忍功夫极佳的，他并未跟郑寒一般见识。 这个女人早晚是他的。 此时此刻，李潜踏入金丝楼之后，照例去看了看当日送给郑寒的早点动过没有。 已经三四日了，郑寒除了水，什么都没有吃过，皇上已经有些担忧了。 郑寒躺在床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她当然饿得不行，只能沮丧地让自己多睡一会…… 睡着了，大概就不会觉得饿了吧？ “小寒……”李潜走进了房间，看到床上鼓鼓囊囊的那一大坨，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你与朕斗气，拿自己的身子不当一回事，这是不是太蠢了点？” 郑寒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整个房间里所有的利器都被没收了，她除了绝食，也没别的办法表达自己强烈的抗议，这还不是你这个皇帝逼得，你以为谁都乐意饿着肚子啊？ 她将被子盖过头顶，以实际行动表达对皇帝的不满，然后缩在被子里，开始掰着手指头数。 第一天刚醒来的时候，她还吃了一顿饭的，后来偷偷藏了几块点心，便开始绝食……如今那些点心也被自己吃光了，算起来，自己真真正正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 天啊……她现在可算了解那些西北来的难民的心情了，没东西吃，饿着肚子，果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她要是哪天饿晕头了，被一个包子勾引得点了头，那可怎么办？！ “小寒？”李潜见郑寒不理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坐到了床边上，伸手拍了拍被子：“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我说话。” 郑寒挪了挪身子，离李潜远了一点。 李潜无奈，只好转移话题：“李昌死了，是被人在他府上刺杀的。” 郑寒耳朵一竖，眼珠子转了起来——哟呵，哪位大侠替天行道，弄死了这个嘴碎的混蛋？ “若我没料错，动手的应该是沈孤城。” 郑寒顿住了。 沈孤城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听见了。她眉眼之间渐渐落寞下去，身子僵住，连呼吸都有些微微颤抖。 沈孤城……他还以为自己死了吧？ 所以，就去杀了昌王？ “你……准备怎么办？” 声音刚刚响起来的时候，李潜还没有留意。他有些惊讶，扭头看向那坨动也不动的被子。 提起沈孤城，郑寒居然与他说话了？ 李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盯着那被子，试探着说道：“你觉得呢？” “你不会要他偿命吧……”声音再一次从被子里嗡嗡响起，带着一丝郑寒的试探了迟疑。紧接着，郑寒的声音又大了一点：“不会的，你还用得着他。” 第370章 一封密信（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相比那个处处与你做对的昌王，沈孤城对你的用处还大一些。可以说，沈孤城杀了昌王，甚至是遂了你的愿。” 李潜没有计较郑寒一口一个“你”的，她自打绝食开始，就一直对他不客气。李潜注意到的是，郑寒的语气中，似乎透漏着对沈孤城的维护？ 想到将才看到的沈孤城，他一头白透了的头发…… 李潜迟钝地发现，是不是他们两个…… “可朝中百官都不是傻子。”李潜声音微微一沉：“朕难道要为了一个沈孤城，得罪了满朝官员？” 郑寒心里一揪，伸手掀开了被子。她抬头看着李潜：“他救过你的命！” 李潜终于有些恼怒了，他眼睛一眯，表情瞬间冷了下去：“朕是皇帝，他救朕等于救大周，这是他的本分。” “你不能杀他……”郑寒有一点慌，她坐起身来，伸手抓住李潜的袖子。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李潜已经用一种冷彻人心的眼神定定看着她了。 郑寒自知失态，赶紧低下头去。 “朕当然会尽力保他……”李潜深吸了一口气，转而语气稍稍温和了一点：“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你只要安心呆着，好好吃饭。” 他说完，歪了歪脑袋，身子探向郑寒，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你可知道，朕为了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为你做了多少事。” 郑寒的头被迫抬起，与李潜的目光相撞。她的目光稍有些瑟缩，可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会好好吃饭，会听你的话……”郑寒心里不停盘算着，给自己争取最大的自由和保障：“只是你知道的，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有些事情，省不得。” 李潜没想过郑寒这么容易就突然松口，他微微一怔忡，而后唇角一勾，表情温和了下来：“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我要东宫之位，”郑寒眼睛一眯：“我要按祖宗规矩，光明正大从东宫门被抬进来。” 李潜瞳孔一缩，整张脸顿时僵住。 亏她敢开口。 “朕本就没想过亏待你，给你安排的身份也是尊贵的，只是你是不是太小看这后宫了……”他虽然想要郑寒，可毕竟皇后之位不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给出去的位置。 “那就是不给？”郑寒伸手，拍开李潜捏着她下巴的手：“那就请皇上杀了我吧，因为你不杀了我，我也差不多没两天就能饿死自己了。” 李潜心中气急，甚至想要开口问她，是不是以为他不敢找人绑住她给她往嘴里强塞饭菜…… 可是想想先皇后——这皇后之位，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毕竟还是皇上说了算的。若是往后出什么岔子，大不了废了她便是。 反正郑寒背后，实在是没有什么母族势力用得着的，就连她现在的这个身份，都是他给她找来的。 只要现在，郑寒能够乖一些，别闹这么多幺蛾子…… “朕答应你。” 郑寒心里猛松一口气，然后扭头，脸上竟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 第371章 一封密信（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李潜似乎被这个温暖的笑容晃晕了眼，他已经多久没有见郑寒这样笑过了？ 似乎在几年前，她披上男装，梳起长发时，便再也没有见她这样笑过了。 当他从金丝楼离开之后，他依旧在回味这个笑容。原本只是随意答应下来的事情，此刻竟也觉得说不定这样也不错的感觉。 当李潜离开了金丝楼，郑寒便脱力倒在了床上。她将被子又盖过头顶，闭着眼皱着眉，脑子疯狂转着。 她想当皇后？ 开什么玩笑！ 一辈子守着一个金碧辉煌的笼子，等着一个八万年不会来，并且自己不爱的男人，还要随时盯着一群女人为了抢一个男人而姿态百出…… 她重活这一遍，可不是为了做这种事情！ 她要求当皇后，是因为皇后的礼仪极其繁复。其中需要坐着金銮凤仪，从午朝门绕着京城御道一圈，而后再从皇宫正东的宫门进去，举行大典。 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能够出宫的方法。 虽然，坐在凤仪上的自己，并不能够做些什么。可是，能够出宫，也算是有一丝渺茫的机会……她不知道沈孤城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没有死，或许自己可以留一点线索，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下落？ 郑寒脑子里乱成一片，拼命地想着能够让自己脱身的方法。 已经入了冬，夜里的空气寒冷得像针，风一刮起来，这些细如牛毛的寒风便生生刺在沈孤城的脸上。他忙了一整天，直到此刻入了夜，才往藏拙府走去。 他与程绣约好，两人今日要亲自验一下”郑寒“的尸，一旦确定了这具尸体不是郑寒的，那么两人就要开始计划如何见她一面。 来到藏拙府外后门处，沈孤城搓了搓手，然后在门上敲了几下。没一会儿，门便打里头打开了，沈孤城一个闪身走了进去，门随即关上。 开门的是程绣，两人没有多说话，彼此只交换了一个眼神。 程绣在前面带路，沈孤城紧随其后。 “棺材停在小寒的院子里，我哥派人守着。”程绣的声音混在寒风中，听起来有些冷冷的：“虽然我哥……没有跟我说实话，可也没有控制我不让我查。他……没有什么恶意。” 就算是程绣再对程锦失望，可那毕竟是亲生哥哥，程绣忍不住为程锦说话。 沈孤城点了点头：“我理解。” 话音一落，两人再没有多余的对话，一路走到了郑寒的院子外面，双双顿住了脚步。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那棺材里躺着的尸体并不是郑寒本人，可是到了跟前，沈孤城仍旧心生怯意。 他一直没敢来看郑寒，总有种侥幸的心理。只要没见到尸体，郑寒便一直在他心里活着。他不忍看见她散碎的样子，不忍闻到平日里总是清清爽爽散发着淡香的郑寒，如今却散发出冰冷的尸臭…… 程绣看了沈孤城一眼，似乎很能理解他。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郑寒的院子门给推了开来。 门内，一片素缟，触目皆是惨白。 第372章 一封密信（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白色的麻布幡子迎风扬起，猎猎作响。整一个院子素白一片，借着寒风，让人看着冷到了骨头里。院子里三三两两跪着穿着丧服的下人，这些原本就是伺候郑寒的丫鬟们，如今正默默烧着纸钱，为“郑寒”守丧。 门一响，院子里的人各个抬头往院子门口看去，程绣伸手摆了摆：“你们先下去吧。” 下人们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安静地走到程绣和沈孤城面前行过礼，之后离开了院子。当院子里彻底空下来之后，除了寒风的声音，便再也听不到别的响声了。 程绣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然后不自在地看了眼沈孤城。 毕竟院子里有个惨遭车裂，死了好几天的人，加上周围灵堂的摆设，这都让程绣有些不自在。 沈孤城倒是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心脏怦怦直跳。他目光一直紧紧盯在那摆放在院子正中央的棺材上，神色似乎带了一丝紧张。 他走上前去，伸手推了推棺材盖。 这棺材是程锦置办的，用料十足，上好的香樟木里外三层，棺材盖子上翘着像是船艄一般，棺身雕刻着精美的百福图。 沈孤城一推之下，一时间竟没有推动。程绣咽了口口水，跟着走上前，将手扶在了棺材盖子上。 两人合力将棺材盖子给推开了，院子里顿时弥漫出一种腐臭味，虽说因天气寒冷而尸身**程度不高，可毕竟已经停尸五日，原本便碎得四分五裂的尸体，此刻自然气味难闻。 程绣皱了皱眉，向后稍退开半步。沈孤城却往前凑去，直接看向棺材里。 棺材里，躺着一具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来的尸体。因是车裂而亡，所以尸体死前五官扭曲，且擦着地面。五官算是看不清楚了，尸体又破得看不出原本的高度，只是那腰身的形状，倒与郑寒的身材挺像。 程绣只匆匆往棺材里看了一眼，便彻底忍不住了。她后退几步，奔向院子墙角，扶着墙开始干呕。沈孤城没有去看程绣，目光紧紧盯在尸体脸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副缎子手套。 他戴上手套，伸手摸向尸体的面颊。 头皮底下，头骨完整，额头微微突出，鼻梁不挺，颧骨却颇高。 沈孤城心里顿时一松，这人虽然面皮已经磨破，可骨头却撒不了谎。若按照这副头骨来说，确实不像是郑寒。 沈孤城戴着手套的手随着尸体一路向下，按捏过尸体断裂后又被缝起来的脖颈以及手臂，最终心里一动，目光瞬间射向尸体的耳朵。 他将尸体的耳朵翻动过来，两边仔细观察，而后表情终于柔和了起来。 “不是她。”沈孤城的声音有些暗哑，可却带着一丝春暖花开的气息：“不是郑寒。不是……” 程绣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她一听沈孤城的声音，便立刻直起了身子，眼睛瞪圆看向沈孤城。 沈孤城似乎松了口气，整个人似哭似笑，好似那些自打那一天起抽离出整个身子里的生机，又一次注入回这具躯体一样。 “小寒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第373章 一筹莫展（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当天晚上，程锦正在东厂还未回府，公务繁忙，曾经郑寒与程锦两个人做的事情，现在全部都落到了程锦一个人的肩膀上。 等程绣前来找程锦的时候，程锦正对着案卷焦头烂额。 “哥，”程绣走进书房，并没有敲门：“在忙吗？” 程锦听见门响，因打断了他的思路，所以差点就想张口骂人。可话还没出口，便听见了自己妹妹的声音。 一肚子的火气顿时消散，他抬起头来，朝程绣笑了笑：“快忙完了。” 程绣进门，回头将门关上。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程锦站起身来，将一脑门的事情先丢开，往程绣那里走去。 “有些事情想拜托你。”程绣走到茶几旁边，坐了下来：“今日我与沈孤城去验了尸……就是现在停在藏拙府郑寒院子里棺材里头躺着的那个。” 程锦听到这里，心里便微微一突：“然后呢？”他走到程绣身边，为自己妹妹倒了杯茶。 “那具尸体果然不是小寒。”程绣抬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小寒现在肯定还活着，说不准就被皇上藏在宫里。哥，你是可以在后宫走动的，能不能帮忙找找她在哪儿？” 果然。 程锦听到程绣的话，心里并没有任何意外的感觉。 “沈孤城如何确定那尸体不是郑寒的？” “他说，小寒耳朵后面有痣……而且那具尸体的脸虽然被磨得看不出五官，可骨骼却没有太大损坏。那尸体的头骨鼻梁和颧骨的位置，都跟小寒的不一样。” 程锦听了，微微点了点头。他为程绣倒完了茶，然后坐在了隔着茶几的另一个位置上：“那你们怎么能确定，郑寒如今就在宫里？” 程绣一愣，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道：“……若不在宫里，那么她会在哪儿？只有在宫里，她才没有来找我们——沈孤城这么说的。” “绣儿，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是郑寒没有死，或许只是她隐姓埋名，离开京城了呢？”程锦说着，看向程绣：“你别忘了，郑寒的心愿，一直是做一个普通人，带着一笔钱回到她老家宝雀镇，从此过平凡人的生活。” 程绣被程锦说得差一点动摇了，可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赶紧摇头：“不可能的，小寒就算是要走，也肯定会带着周麟一块。他弟弟都还在京城，小寒怎么可能独自离开？她甚至连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都没有告诉周麟！这太不合常理了……”程绣说完，眼神坚定地看向程锦：“小寒肯定是被囚禁在一个没有自由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皇宫。” “唔……就算是她在皇宫吧，那么绣儿，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什么这么做？” “啊？”程绣一愣，没有明白哥哥在说什么。 “找了个人替郑寒死，然后把郑寒藏在皇宫里……皇上为什么这么做？” 程绣心里一动：“皇上这是……” 程锦点头：“皇上想要郑寒嫁给他，想要留郑寒在后宫当娘娘。” 第374章 一筹莫展（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绣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皇上做了这么多事，就连我都不会相信，他是不喜欢郑寒的。” “可就算是皇上喜欢小寒，那也得弄清楚小寒愿不愿意。”程绣低着头，声音里有些倔强：“小寒不愿意的事情，为什么皇上要逼她做？” 她说着，又抬头看向程锦：“哥，你就去打探打探好了，得了她一个准信，就算是她愿意以后留在宫中，我们也好安心。” 程锦没再说话，只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茶杯里的茶叶沉沉浮浮，就好似他现在的心情。 面对沉默的哥哥，程绣心里渐渐冒火了。 “哥，你是不是不愿意见小寒？是不是不愿意她出来？” 程锦依旧没有说话。 “她是不可能跟你抢东厂总督的位置了！这个位置已经是你的了！”程绣声音微微拔高：“我只想知道她好不好，愿不愿意从此留在宫中而已，你这个忙都不愿意帮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程锦有些恼怒，他抬眼看了看程绣，最终无奈：“我品级不高，如今东厂又遭动荡，若是再违背了皇上的意思，以后还怎么在朝中说话？”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自己。”程绣觉得有些心寒，她眼里满满的失望：“哥……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没有变，我是在为我们打算！”程锦声音拔高，略显得有些尖锐。他胸口起伏很大，却最终没有对自己妹妹发火。 作为一个太监，程锦还能有多少选择？他注定要混迹官场，注定要仰仗皇上过活…… “好了好了，我帮你。”可最终，程锦还是心软。妹妹的目光仿佛利刃一般戳着他的胸口，他怎么能让自己唯一的亲人对自己失望？ “不过，可说好了！”程锦收起沮丧，最终面带严肃看向程绣：“我只帮你找到郑寒，看看她的情况而已，不会帮你再做其他事情了！” 程绣心里一喜，终于笑了起来：“嗯嗯，我知道的。我只想知道郑寒好不好而已，你放心，以后不会再麻烦你做些什么了！” 得了准信，程绣也算是心里放下了一件事。她又与程锦聊了一会天，便也不打扰程绣，离开了东厂。程锦送走了妹妹，回到书桌后头发了一会呆。 昌王一死，程绣似乎好了许多，今晚又因为答应了她去寻找郑寒的事情，让兄妹两人的关系缓和不少。程锦看着桌上的案卷，长长叹了口气。 若是能为妹妹做一点让她开心的事情，这一切，都也算值得吧。 程锦当晚直到深夜才回府睡觉，第二日一早，便又要早起上朝。他的精神有一点儿不好，在上朝的路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才强打起精神。 鼻烟这玩意，他刚玩上不久，却渐渐离不开了，也是压力太大，让他没了别的东西来释放压力。 上朝结束，程锦借口与礼部商量事情，留了下来。跟在皇上身边的小太监随着皇上离开之前，程锦对他使了个眼神。 第375章 一筹莫展（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那小太监也不知道看没看见，只是转身随着皇上走了。程锦留在原地一炷香的时间，那小太监果然又回来了。 “肖公公。”程锦笑眯眯迎上去，向那太监拱了拱手。 那太监是新选上来，往后专门伺候皇上的一等太监。他倒是极会做人，知道程锦不是可以随便应付的人，便同样笑脸相迎。 “程公公。”两人像是对暗号一般说了两句，而后程锦便随着这肖公公往前走去。 “皇上大婚的事情是头等大事，今儿我与礼部尚书商议了一阵子，都拿不准主意。”程锦一边跟着肖公公走着，一边说着：“这郑寒尸身依旧停在藏拙府，而皇上对她的态度不明，礼部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仪式下葬她……” “杂家省得，郑寒毕竟曾经与皇上有旧，之前又是二品大员。按理说也没有犯过什么罪不可赦的过错，不过就是个女的……”肖公公的声音不大，他见过郑寒几面，两人还算彼此有些好印象：“程公公拿不准该如何处置郑寒的尸体，也是应当。” 程锦点头：“所以说，这不是还得来麻烦皇上，看皇上的意思再说。” 两人说着话，往后宫深处走着。 长长的回廊里，一排宫女步伐一致，穿行而过。两人一拐弯，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肖公公左右看了一周，而后回头朝程锦使了个眼色。 程锦点头，上前半步，凑在肖公公身边低声问道：“后宫最近有没有什么异事？” 不错，这个肖公公，便是东厂安插在皇宫里的一个探子。 说起来，东厂之所以被皇上所忌惮，最大的原因，就是东厂的探子遍布天下无所不在，就连皇宫里，也不能出其左右。 肖公公私底下与东厂有关这件事，除了程锦，郑寒等做过东厂总督，能够接触到东厂所有探子名册的人，其余的，包括皇上，都不知道。 “皇上最近藏了个人在金丝楼，”肖公公声音很小，语速极快：“那人脾气不好，却被藏得严实。除非贴身宫女，其余人皆不得入内。” 程锦心里一个咯噔，顿时了然。他抬头看了看肖公公，冲他点了点头。 “金丝楼是在何处？你为何说那被藏着的人脾气大？” “金丝楼在皇宫西北处，离着曾经藏玉宫很近。有几日御膳房送进去的食物，都是原样送出来的，那个被藏着的人绝食，皇上非但没有发脾气，反而****一下朝只要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便要去一趟金丝楼……”肖公公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都说了一遍，而后忽然直起了身子，仿佛没事人一般向前多走了一步。 程锦了然，垂下了眼帘。 两人一拐弯，走出了回廊，而后一前一后继续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往御书房走去。 直到走到了御书房门口，肖公公站定了身子，回头深深看了程锦一眼，然后脸上挂起一个笑：“程公公请稍候，杂家这便去通报皇上。” 程锦拱手深深一躬身子：“有劳肖公公了。” 第376章 一筹莫展（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锦站在御书房门外，一边等着皇上的传召，一边低着头想事情。 看起来，郑寒或许果真被皇上藏在了宫里。而且，像是并不情愿。 他心里一叹，想着这事到底要不要告诉程绣。若是程绣知道了，肯定会因为郑寒不乐意呆在宫里为由，闹着要去见她一面。 这还算轻的，要是光程绣一个人闹腾，那他多劝劝，或许还不算打紧。重要的是，若是程绣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沈孤城…… 程锦眉头一皱，心里有些忐忑。 程绣告诉程锦，昌王一案确实与她有关时，程锦立刻便反应过来，这事绝非程绣一人所为。无论是功夫还是手段，程绣都不可能一个人杀了李昌。 这件事情八成也与沈孤城有关。 沈孤城都能动手杀了一个王爷，那么若是他知道郑寒被软禁在宫中，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程锦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许多，直到肖公公走出来，请他进去与皇上说话时，他才回过神来。程锦谢过肖公公，而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最后跨步走了出去。 门内，皇上坐在御书房内，程锦瞧着他的眼色，皇上眉眼之间放松得很，似乎心情不错。 程锦微微松了口气，然后走上前去，恭敬跪下来行礼。 “平身。”皇上抬头，看了一眼程锦：“有事？” 程锦站起身来，恭敬地垂着头：“回皇上，臣有一事拿不定主意，便是那郑寒的尸身……如今已经快过了头七，即将行丧葬之礼。但是规格上头，臣与礼部都拿不定主意，如是请皇上定夺。” 皇上手里顿了顿，然后语气倒是并没有不耐烦：“这点小事，都要来烦朕……”他将手里的奏折往桌子上一丢，抬眼看了看程锦：“郑寒死都死了，天大的过错也都抵过了，她往日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如今总不能在后事上难为她什么……按照二品官员的规格办吧。” 程锦原本就只是为了与肖公公交换信息，才找这么一个借口进后宫找皇上的。如今皇上给出的答案，与他所想的并没有什么出入，他立刻表现出一丝惶恐，恭敬跪下来接受圣意。 程锦离开御书房之前，匆匆抬眼又看了一眼皇上。李潜的表情确实微妙，他本就是一个不言于色的人物，所有心情很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二，可今日却奇怪得很，程锦很明显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心情愉悦。 再想一想，最近朝中除了李昌死了这件事情，便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而且李昌又不是今天才死，按理说不应该是这件事让皇上心情突然变好。 难道说……是因为郑寒想通了？ 程锦一边往宫外走着，心里一边琢磨。若是皇上心情变好是跟郑寒有关，或者是皇上得手，或者是郑寒态度软化……无论是哪种情况，这都对程锦来说是个好消息。 郑寒若是在宫中过得好了，程绣想必也能放心……那么沈孤城，大约也能死了心吧。 第377章 一筹莫展（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锦一路心思百转，等人刚回到东厂，便发现自家妹子竟然破天荒在这里等他。 程绣就站在东厂的大门口，门口的侍卫也不敢拦她，只好由着她穿着薄袄，踮着脚候在那里。程绣伸长了脖子往巷子外头瞧，一看见程锦的马车，便立刻迎了上去。 程锦马车门一开，便看见外头寒风中立着的自家妹子。 “怎么样？有没有消息？小……她是不是在里面？”程绣不等程锦下了马车，张口便问。 程锦看着程绣冻得通红的鼻尖，无奈摇了摇头：“你就是要等，也多穿两件衣裳。怎么就在风口处吹冷风呢？” 程绣没空管自己冷不冷，只一个劲地用目光催促着程锦。 程锦无奈，下了马车之后，低声对自己妹妹说道：“进去说，外头口杂……” 两人一路回到书房，程锦才回头看自己妹妹，然后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今日在宫里打听过了，皇上确实在后宫藏了个人。” 程绣眼睛一亮：“是小寒吗？肯定是她！她过得好不好？你见到她没有？” “我怎么可能见得到她……”程锦真是服了自己妹妹的天真，他摇了摇头，伸手解下官袍，往椅子上一丢：“皇上将那个人藏得严实，除了那个宫里本身的宫女太监，就连御膳房的人都不能进去。” 程绣一听，便点了点头。屋子里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程绣长长叹了口气：“看样子，小寒这是要在宫里当娘娘了吧。” 程锦本以为要好好劝自己妹妹一番，才能让她消停下来。谁知道自己别的话都还没有多说，妹妹反倒先将这话说出口了。 程绣低头看着手指：“皇上能将小寒藏在后宫，看起来对她还挺重视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沈孤城说这件事……只怕他要难过的。” 程锦心里松了口气，他多看了程绣一眼，然后说道：“你好好劝劝他，若是劝不动，我便去找他一趟……郑寒在宫里，肯定吃不了亏，她不是一个笨人，再加上与皇上有过共患难，论感情总比别人要好上许多。”他说着，声音一顿：“还有，皇上今日上朝时，说是要以皇后之礼将那伍太师之女迎入宫中，看样子，皇上是真心对待郑寒的，以后郑寒说不定会有大造化，八成要当皇后。” 程绣微微一惊：“皇后？” 程锦看着程绣，点了点头。 程绣长长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唉……哥，我走了。”她站起身来，一边往门外走着，一边多看了程锦两眼：“我去劝劝沈大哥。哥，最近天凉，你也注意着点，别忙坏了身子。” 程锦心里感动，妹妹与自己关系缓和，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他点了点头，目送程绣离开。 程绣离开东厂，立刻去了沈孤城那里。沈孤城如今已经不在六扇门的那个破烂宿舍里待着了，他最近一直住在西厂，好像挺忙。 沈孤城确实很忙。 他在研究他从李昌那里搜出来的那一叠信件。 第378章 一筹莫展（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信件里，很多事件和人物的名称，都是用代号表示的。沈孤城为了破解这些暗号，实在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而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信件最后被破解出来之后，内容让沈孤城心惊不已。 原来，在当初先皇卧病在床，还未驾崩的时候，人虽然不在京城，可却暗中与当时的太子有联系。 太子与三皇子的信件中，透漏出了对东厂的疑惑。东厂似乎手握着什么秘密，而这件事情，并不止他们知晓。 太子彻查过东厂当时的总督——李广贵的底细，在得知了李广贵竟在民间还有一女时，便想利用这一点，来威胁李广贵说出东厂的秘密。 这些事情，沈孤城在没有看到信件时，便已经知道了。 可是奇怪的是，信件里写道，太子派人去寻找郑寒时，郑寒已经离开了宝雀镇，而与李广贵私生女有关的那一户人家，已经被他人灭门了。 所以说，周麟一家十三口人命，当年并不是太子下的手？ 还有，信件中写到的，那东厂的秘密……又是什么？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秘密，会让太子和李昌都对这个秘密大感兴趣？ 沈孤城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将这些信件放到了一边。他人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双眼，伸手捏了捏鼻梁。 只要思绪一放空，沈孤城脑子里便会浮现郑寒的身影。明明不见郑寒不到半月，可沈孤城却觉得仿佛过了十几年一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若不是此时已经知道死的人不是郑寒了，他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正想着，门外便有人来通传，说是东厂有人求见。 沈孤城也不用想，便知道来人肯定是程绣。 自从“郑寒”被车裂之后，程锦与沈孤城的联系便少了许多。反而是程绣，因为刺杀昌王的事情，两个人不知不觉坐到了一条船上。 “请人进来。”沈孤城对手下说道。 程绣见到沈孤城时，沈孤城刚刚将一桌子的信件收了起来。沈孤城抬头看了一眼程绣，见她表情似乎有些挣扎的样子，眉头便是一皱。 “……怎么了？”沈孤城问道。 程绣咬了咬下唇，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站着的西厂侍卫。 沈孤城扬了扬下巴，让西厂的侍卫先下去。当屋里再无旁人时，程绣才轻叹了一口气，一边走到椅子旁边坐下，一边抬眼偷看了沈孤城一眼。 “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她说：“你要先听哪个？” 沈孤城抿了抿唇，而后开口说道：“看你的表情，我大约已经猜到一二了……好的肯定是郑寒没死，并且确实人在宫中，你直接说坏的吧。” 程绣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沈孤城。 “如果郑寒不在宫里，你肯定依旧心神不宁，不会是现在这样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的表情。”沈孤城解释完了，再抬头定定看向程绣：“所以，坏的消息是……郑寒出不来？” 程绣叹一口气：“人在皇宫，怎么可能想出来就出来。” 第379章 一语惊人（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问题是不是她出不出来，而是皇上的态度。”程绣迟疑地看着沈孤城：“我哥说，皇上似乎有意让郑寒当皇后。” 沈孤城其实早就对此在心中有所猜测，他虽然前段时间一直没有上朝，可今日上朝之后，便从皇上的字里行间听出了这个意思。若是那个盈盈姑娘果然就是郑寒的替身，那么皇上想要以皇后之礼将盈盈姑娘接入宫中，不就是变相想要让郑寒坐主西宫？ 只是之前，他们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郑寒是不是真的在后宫中。而若是程锦肯定了，那么这件事便是准确的了。 程绣有些忐忑，她看着沈孤城的表情有些阴郁，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劝。沈孤城与郑寒原先确实相互有情意，可是这感情深到什么地步，程绣却不得而知。 再说……郑寒只要是好好活着，若是皇上真心喜欢她，那么她在后宫里活着，并不是最坏的结局啊…… 程绣犹豫了片刻，迟疑地开口说道：“沈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我？”沈孤城哑着声音开口：“我啊……” 他能怎么想？ 当他刚认识郑寒时，觉得想要帮她查案便好。后来认识久了，觉得与她当个朋友也不错，直到发现自己心动，那些**便一发不可收拾。 若能娶她就好，若能与她共度一生就好，若能得到她的心就好…… 直到他亲眼看着郑寒被押下光明殿，被扣上了“欺君之罪”的帽子……他的**便又一次急速收拢了起来。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然后呢？ 然后她真的活着，沈孤城的**便瞧瞧再次露头。可是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沈孤城的**开始小心翼翼。 无论怎样，她还活着。 那么好吧，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幸福……就什么都好了。 沈孤城长长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程绣看着沈孤城颓败的表情，原本那一肚子想要劝说的话，却突然打了结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看着仿佛陷入阴影之中的沈孤城，多余的话也不敢多说，只好又坐了一会，起身离去了。 沈孤城低头看着桌面，就连程绣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太阳渐渐落山，整整大半天，沈孤城除了发呆，别的什么都没有做。当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有西厂的侍卫悄悄进来想要为沈孤城点灯时，他才猛然从怔忡中回过神来。 “大人，时候不早了。”下人点亮了蜡烛，看着沈孤城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孤城面无表情，站起身来，伸手拿过自己的长袄，披在了身上：“是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他说着，离开了西厂，也不坐车，只一个人走在路上。 冬天，天黑得很快。圆月皎洁悬在半空，微弱的月光洒在路上，为沈孤城照亮回家的路。他低头默默走着，直到眼前莫名一凉。 他眨了眨眼，睫毛上落下的凉意融化开来。他抬头眯着眼看向天空，许久之后，另一片雪花缓缓落下，停在了他的鼻尖。 第380章 一语惊人（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啊……原来下雪了吗？ 沈孤城这才发现，原来刚才落在他睫毛上的，是一片雪花。 今年的初雪啊。 也不知郑寒看见没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当沈孤城反应过来自己想到了什么之后，无奈轻笑一声。 小寒。 小寒…… 她会想要当皇后吗？她若是当了皇后以后，会幸福吗？ 沈孤城越是想，心里便越是疼。他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感觉那里似乎被什么戳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寒风混杂着雪花，正朝着那个空洞里呼呼地吹着风。 三日之后，便是那个盈盈姑娘被接入宫中的日子。皇后之礼大约会延后，毕竟这是今天皇上刚在朝堂上提出的，或许礼部还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准备。 三日太短，决定不可能解决一国之母进宫这样一个大问题。 也不知道大殿当日，郑寒会不会坐着凤仪出宫？那他是不是可以……再见她一面？ 他曾经在心中一万次地想过，郑寒换上一身红妆的模样。她的眼睛极黑极亮，配上胭脂红唇，戴上凤冠霞帔，那一定是无以伦比的美丽。 可是，她的红妆不是为他而画，她的凤冠也不是因他而戴。 这一切，终究与他沈孤城无关。 想到这里，沈孤城便难过得不能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孤城踩着这年的初雪，回到了家中。周麟这些日子就住在他这里，原本他是决定回宝雀镇的，在得知了郑寒也许没有死这个消息之后，他便立刻停止了收拾行礼，安心地在沈孤城的府里等着消息。 这日应该是确定郑寒是不是真的还活着的日子，所以周麟打天还没黑，便开始在门口等着。 直到天黑透了，直到开始落雪。 周麟仍不肯离去。他缩着脖子，双手抄着，两只脚不停跺着地。雪越下越大，周麟的眉毛睫毛上，星星点点落得都是雪花。 他嘴里呼出层层雾气，而目光穿过这些雾气，借着月光，远远好像看见了沈孤城的身影。 他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而后拎起丢在一旁的灯笼，三两步往沈孤城的方向跑去。 跑得近了，周麟一见沈孤城的表情，顿时脸色一变。 “沈……沈大哥？”周麟心里忐忑：“是不是……有什么岔子？” 沈孤城的表情怎么会这样难看？难道之前消息有误，其实姐姐真的已经死了？ 沈孤城听见周麟的声音，恍惚抬起头来。他看见周麟变了的脸色，赶紧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别乱想。你姐姐好好的，已经确定了，就是在宫里。” 周麟看着沈孤城的这个笑容，感觉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他有些无措——姐姐还活着，那沈大哥为何又是这副表情？ “那……她还好吗？”周麟迟疑地开口，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沈孤城长长舒出口气，雾气弥漫，遮掩住了他落寞的表情：“她……要嫁给皇上了。” 周麟眨了眨眼，似乎没有听清楚。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扭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孤城：“沈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第381章 一语惊人（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她要嫁给皇上了。”沈孤城沉默回答。 “什么？！！”周麟狠狠愣了片刻，而后顿时失声喊出一句：“怎么可能？我姐要……要嫁给皇上？” 沈孤城沉默，一声不吭往前走着。周麟拎着灯笼，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看着沈孤城的背影，狠狠一跺脚，两三步跟上前去：“沈大哥，你同意了？” 沈孤城惨笑一声：“哪里轮得到我同意不同意？” “那我姐呢？她同意了？”周麟大喊，伸手狠狠捶了沈孤城一下：“我敢肯定，以我姐的脾气，她肯定不可能同意！让她进京，就已经左了她的本意，而接受东厂，她更是万般无奈……现在告诉她，让她在后宫里呆一辈子……这一定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沈孤城站定脚步，低着头没有做声。 周麟急了，他朝着沈孤城大吼大叫：“我姐从小不喜欢被束缚，就是让她裹小脚她都要拿刀砍人。她是个自由惯了的性子，绝非乐意老老实实呆在后宫里……还有，还有！”周麟说得气喘吁吁，恨不得一口气将肚子里的话全部说出来：“她喜欢皇上吗？她愿意嫁给他吗？！” 沈孤城怔怔抬起头来，看向周麟。 “她若是不爱他，你怎么忍心让她委屈自己？亏我叫了你三年姐夫，你愿意将我姐拱手让人？”周麟说得手舞足蹈：“管对方是不是皇上，只要我姐不乐意，我就不可能叫对方姐夫！” 沈孤城刚刚被寒风吹得冻起来的心，居然有了一丝裂缝。 “沈孤城！我再了解我姐不过了，若是你还是个男人，就亲自到她面前问问她，让她决定是嫁给谁！” 周麟说得出了一身的汗，他一跺脚，低头开始咬着下嘴唇。 沈孤城站在原地，仿佛被人迎面猛击。他好似听见了自己心跳渐渐复苏，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如同倔强的春草，挤破严寒冰冻，猛然发芽。 “对，我要问问她。我要她亲口对我说出来。”沈孤城喃喃自语。 周麟长长吁了口气，然后将手里的灯笼递给沈孤城，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转身自顾自往前走着。他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这就对了……我得想个法子，怎么才能让你们见一面……啧，这可真不容易啊……” 沈孤城看着周麟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刚才周麟还激动得好似个咆哮帝，当自己突然反应过来之后，他却顿时淡定，似乎早就吃定自己会想通一般。 经过周麟的当头棒喝，沈孤城的心思也渐渐定了下来。 管什么皇帝皇家皇后的，只要郑寒不点头，他就不会让她嫁给他！ 周麟看着斗志昂扬的沈孤城，顿时欣慰。这就对了…… 只是，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如何见到郑寒一面。 === 皇家大婚，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之前只是接一个女人入宫，那倒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若这个女人是皇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位冯太师家的二姑娘，如今可成了京中最大的热门。 第382章 一语惊人（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冯太师这位二姑娘，据说是冯太师老来得子。冯太师家上头还有一个嫡女，三个庶子，因正房太太临到最终都没能生出一个嫡子来，所以对这位年龄大了还拼命生下来的嫡女很是疼爱。 虽然这位二嫡女身子娇弱，可据说是从小琴棋书画样样学了的，读书如今冯太师年近六十，按理说就算是身子不好，可毕竟到了二十有二的年纪，也早该许一户人家了，可偏偏冯夫人疼爱得紧，舍不得这娇滴滴的二姑娘到别人家当媳妇，所以便拖到了现在。 而如今，冯太师毕竟年近六十，该到了致仕的年纪，又加上是先皇的老臣，所谓一代君主一代臣，照理说到现在李潜在位，这位冯太师也已经是在家等着退休了而已。 所以，当先皇登基之后，这位冯太师家府邸门前，已经清冷了很久了。 而如今，因为冯盈盈即将嫁入皇家做东宫之主，所以冯太师家门口再一次门庭若市起来。 这一日，努尔丽娜来到了冯府，就为了见这位传说中的二姑娘一眼。 因着努尔丽娜是当今皇上亲自封的县主，又是亲口承认的“妹妹”，而如今朝中先皇留下来的正经公主，又尚了驸马的尚了驸马，和亲了的和亲，就剩下这么一个虽然名不正，但却言顺的“皇亲国戚”，所以冯府也不敢怠慢了她。 再加上，努尔丽娜也是打着皇上的名头，说是按规矩要替皇上见一见新嫂嫂…… 冯太师有些犹豫，原本不知该不该让努尔丽娜见自己的女儿，可努尔丽娜虚晃一招，半真半假说着皇上有些话要对冯盈盈说，这让冯太师最终不得不让努尔丽娜见自己的女儿。 冯夫人亲自迎接努尔丽娜，两人在待客堂厅里你来我往客套了半天，在努尔丽娜再三的暗示之下，冯夫人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带着努尔丽娜往冯盈盈的闺房走去。 冯夫人已经年过五十，膝下孙子都有了一打了，冯盈盈是她拼了老命生下来的，自然是放在了心尖尖上疼着。她一边带着努尔丽娜往冯盈盈院子那里走去，一边不停地说着冯盈盈的好话。 “我这个姑娘，是被我宠坏了的。”冯夫人一身富贵绫罗，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摆闪闪发亮，她虚笑着对努尔丽娜说：“按理说这个时候，盈盈羞于见人，总该是在闺房里准备入宫的，可既然是公主替皇上来瞧她，那奴家倒不能推诿了。” 努尔丽娜笑得和善又大气，似乎从生下来就是一个公主一样，说话和气，但架子端得却是高。她如今代表着皇室，总归不能让冯夫人看出破绽。 “夫人说笑了，盈盈姑娘是大家闺秀，自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皇兄也是守礼，知道大典之前不便与盈盈姑娘相见。”她说着，话锋一转：“可话又说回来，毕竟皇家不是别处，总归是有些事情，该让新嫂嫂知道一二，以免以后两口子因互相不了解拌了嘴，那就不好了。” 第383章 一语惊人（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冯夫人一听，确实也是这么一回事。虽然宫中早已派下教养嬷嬷过来指点，可自己存了私心，不舍得让女儿过多受苛责，所以教养嬷嬷也只是被接进冯府束之高阁，****好吃好喝供着，却并没有实实在在去教冯盈盈什么规矩。 一来，冯盈盈确实是他们冯府的嫡女，虽然身子不好，可论教养，冯夫人还是十分有底气的。二来，那些走路姿态行事说话姿态，若是果真让教养嬷嬷一一指教，那么自家女儿受苦却是少不了的。盈盈身子本就不好，让她每日站就站个一两个时辰，她这个当娘的又怎么忍心？ 不过，这位“公主”说得也是，毕竟要嫁的人，是皇上。他们这些家人，往后便是臣子了，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上自己女儿一两面，若是与皇上有点什么不愉快，那他们鞭长莫及，实在是帮衬不了什么。 若是这位“公主”能提点一二关于皇上的忌讳什么的，倒是对盈盈往后在后宫生活大有裨益的。 想到这里，冯夫人面上的笑容便真诚了起来，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不少。 “捞公主惦念，奴家替盈盈谢过公主。”冯夫人说着，领着努尔丽娜往院子里一拐：“只是盈盈身子不好，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便须进药一次，实在是不能招待公主太久……” 努尔丽娜一听，心里便是轻叹一声。这个冯盈盈身子竟然如此娇弱，可惜只是一个棋子即将被皇上摆布。或许入了皇宫，她便失去了价值，她唯一可以被皇上利用的，便是这个尊贵的身份，而这个身份，皇上却要给郑寒套上…… 也不知道，这个冯盈盈入宫之后，在皇上刻意忽视之下，还能活上多久…… “夫人放心，本宫省得。”努尔丽娜想到这里，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去。 两人刚一踏入冯盈盈的院子，努尔丽娜便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儿，冯夫人没有说什么，努尔丽娜也就刻意将这气味给忽略了。没过多久，努尔丽娜终于见到了这位京中谁人都不曾见过，深藏闺中二十余载的超级剩女。 隔着屏风，冯盈盈似乎是被侍女扶了出来。 当一个身着鹅黄长裙，身上披着狐裘披风的羸弱女子袅袅走出之后，努尔丽娜竟是眼前一亮。 虽说面色果然带着病容，而她眉眼之间确实是略显憔悴，可看脸蛋看身量，这绝对是一个十足的美人儿。 美人被侍女扶着，绕过屏风走向冯夫人和努尔丽娜，而后缓缓福了一福：“民女冯盈盈，见过公主殿下。” 她说完，又轻咳了两声，还没来得及跟自己母亲请安，冯夫人倒是先心疼得不行了。 “盈盈身子弱，这里又是风口，公主您看……” “说得正是，咱们快些进去吧。”努尔丽娜一松口，冯夫人便快两步走上去，挽着自己闺女往屋里走了。 也不知是这位冯夫人惯来这样娇惯女儿，还是确实不将她这个莫名其妙的公主看在眼里……总之，努尔丽娜也没有跟她一般见识。 第384章 一语惊人（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几人走进了房间，努尔丽娜见冯夫人先将自己女儿安顿在了铺着软垫的椅子上，然后才回头请自己入座。努尔丽娜笑笑，又一次没有跟冯夫人一般见识。 天下父母心，看着那椅子底下放着的银丝碳暖炉，还有冯盈盈手里攥着的汤婆子……努尔丽娜几乎觉得这个冯盈盈就像是尊琉璃人儿，生怕说话声音一大，便将这水晶似的姑娘给震裂了…… “母亲心疼女儿体弱，怠慢了公主，盈盈替母亲向公主道歉……咳咳……”冯盈盈倒是个懂礼的，她虽然没有站起来，可话却说得周全。 努尔丽娜摆了摆手：“说到底，也快是一家人了，用不着这么见外。若本宫没有记错，冯二小姐还长本宫几岁，在喊盈盈姑娘嫂子之前，本宫还是要喊几日姐姐才是。” 努尔丽娜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冯盈盈的脸色。一般女子见到未来小姑子，应该都会表现出一丝娇羞什么的，努尔丽娜也想通过刚才自己的话，虚探一探冯盈盈的心意。 谁知，冯盈盈听到努尔丽娜的话，面色竟又是苍白了几分，而眉眼之间，同样不动声色涌上一丝愁容。 努尔丽娜善查人心，她敏感地觉得冯盈盈必定心中有事。 “今日来，本宫是想找姐姐说几句体己话，也算是为了皇兄而来。”努尔丽娜心里微微一定，扭头看向冯夫人：“我们都是姑娘家，若是冯夫人肯行个方便，那是再好不过了。” 冯夫人一愣，她没有想到努尔丽娜竟然要赶她出去。 她心中万般不愿意，可左右又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留下来。人家两个未婚姑娘，又是未来姑嫂，说些体己话实属正常，自己这个外人在场，两个姑娘肯定有话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正纠结着，努尔丽娜又笑眯眯开口了：“冯夫人莫不是担心本宫将小嫂嫂给弄哭了？您放心，本宫顶多与盈盈姐姐说上几句，半个时辰之后，您不是说姐姐还有汤药要进的吗？” 冯夫人听到努尔丽娜这话，竟是连台阶都给自己找好了，便再也寻不出什么理由来，只好点点头：“公主说得是，我们盈盈身子弱，那汤药确实是省不得的。若是小厨房将汤药煎好，那奴家再来……” 努尔丽娜微笑着看着冯夫人，一直盯得她不得不磨磨蹭蹭站起身来，起身离开为止。 房间里剩下一大堆丫鬟婆子伺候着，努尔丽娜轻咳两声，目光深深看向冯盈盈。 冯盈盈感受到了努尔丽娜的目光，她不明所以轻皱了一下眉头，而后垂眉思索片刻，终于伸手挥退了在场的所有丫鬟婆子。 当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女人的时候，冯盈盈低着头咬着下唇，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话。 努尔丽娜仔细观察冯盈盈的表情，最终微微一笑。 “冯二姑娘，你若有话，大可以掏心窝子与我说。”她声音里带着安抚人心的蛊惑：“我与你同是女子，其实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大约能猜得出来。” 第385章 一场****（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冯盈盈被保护得很好，却实在是有些过于单纯了。虽说礼数周全，可在努尔丽娜一句话之下，竟脸色有变。她不太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情，此刻低下了头，左右捏着自己的帕子，半晌没有说话。 相比之下，努尔丽娜经历过太多波澜，她有着一副七窍玲珑心，识人颜色是一把好手。面对这样单纯的冯盈盈，努尔丽娜没有用多大的功夫，便得到了她的信任。 “其实说起来，若是姐姐不想进宫，也是正常的事情。”努尔丽娜轻叹一声：“咱们姑娘家，谁不想嫁一个知疼知热的，以后不用理会太多杂事，只安安心心守着一个人过日子就好？” 冯盈盈抬头看了努尔丽娜一眼，表情有些犹豫。 “我那皇兄，是个好皇帝不假，可要说知疼知热……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心里装着大周天下，想必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也占不了他心里的万分之一。” 冯盈盈表情更是落寞下去，她微微抬头，没有说话，却看着门外的一片天空。 努尔丽娜眼珠一转，试探着开口：“姐姐可是闷了？我瞧着贵府精致得很，想必花园里这个时辰也定是别有情趣。不知道姐姐可否带我去瞧瞧腊梅？” 冯盈盈听到这里，才开口说话：“后院确实有腊梅，这几日开得正盛。玲玲……就是我的婢女，最近每日都会从后花园里剪两支腊梅过来。”她说到这里，表情却带上了一丝歉意：“只是我身子不好，母亲不允许我出门，甚至连后花园也不允许，说是天寒风冷，会吹坏了身子……实在抱歉，若是公主想要看腊梅，不如一会儿等母亲来了，再由母亲陪您一块去？” 努尔丽娜笑着摆了摆手：“那倒不必，我只是想与姐姐多亲近亲近，若是姐姐不便出门，那便罢了。只是这个天儿，太阳好得很，其实晒晒太阳，也对身体有益才是。” “我也这么与母亲说过来着，”冯盈盈点头：“可母亲却就是不松口，若是我偷溜出了院子门被母亲发现，母亲肯定要说我一通……” 说到这里，冯盈盈似乎才打开了话头，努尔丽娜见有机可趁，便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下去。 “冯夫人也只是关心姐姐而已，虽然有些过于小心，可毕竟天下父母心……” 冯盈盈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苦闷：“其实何必呢……我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曾经算命的都说过，我本是活不过二十岁的。如今多活了两年，这两年就像是偷来的一样，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老天爷给收回去了……既然是偷来的时光，倒不如让我自在一些。” “是啊，天下极大，多出去走走，见见大周风光，或许才不枉走这人间一遭。”努尔丽娜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想必姐姐也是知道的，我其实是西域来的。” 冯盈盈眼睛中的光微微亮了亮：“公主……的事情，我是听母亲说过一些。西域是什么模样？” 第386章 一场****（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西域啊……有最广的沙漠，最蓝的天。还有最美的美酒，最甜的瓜果……”努尔丽娜微笑着说道。 “沙漠？”冯盈盈的兴趣似乎被勾了起来：“西域全部都是沙漠吗？我自书里瞧见过，沙漠里面，全部都是沙子，连一点点绿色都没有……放眼望去，一眼瞧不见尽头……是这样吗？” “那倒不是，沙漠确实广阔，可并不是一点绿色都没有。我们那儿，还有草原和城市，只是样子与京城的不同。人们出门从不骑马，因为马儿到了那儿不好养活，反而是要骑骆驼的……” “骆驼？那是什么？” “一种比马儿要大的动物，跑起来是比马儿要慢，可却能背更多的东西。” 冯盈盈目光里带着一丝向往，长长地念了一句：“真好啊……我就连冯府都没有出去过，京城都没有瞧周全，别说西域了……” 努尔丽娜轻轻笑着：“不仅西域，大周地域广袤，还有直耸入云的高山，还有广远得直连天空的大海，还有江南的飘渺烟雨，还有南疆的绵延雨林……姐姐应该去看看，吃一吃那些不一样的食物，看一看别处人是怎么活着的。” 冯盈盈听着，半晌却苦笑一声：“我连冯府都出不去，去哪儿不过都是妄想罢了。原本冯府就是个笼子，而我即将要从冯府这个笼子里，到皇宫那个更大的笼子里去，天大地大，与我来说，都只是些梦而已。” “别这么说，”努尔丽娜声音顿了顿，身子往前轻凑：“姐姐难道就这么甘心了？” 冯盈盈睫毛一颤，抿着唇没有说话，却只是低下头去。 她虽没有说话，可努尔丽娜却从她的表情中看出来了——她不甘心。 === 努尔丽娜在冯府对冯盈盈的洗脑，是周麟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而另一个重要的部分，需要沈孤城亲自去完成。 他需要弄清楚，他可以信任多少人。 宫中戒备森严，想要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偷出来，实在是一个看起来根本不可能的任务。周麟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趁乱。 而这个乱，其实老天爷送给他了一个。 早在两三个月之前，西北大旱，难民一路逃荒，已经有不少逃到了京城。一开始只是一些商贾人家，有能力赶路来到京城的，前来投奔亲友。而朝中发生了这么多事，皇帝就算是早已及时有了对策，可毕竟天灾，人们为了生活，还是有许多徒步来到了京城。 就在最近半个月，京中的难民已经越来越多，因着沿途许多城镇为了避乱，所以干脆门户大关，不让这些难民进城，所以当这些难民来到京城时，早已经经历过人间冷暖，对朝廷大加失望了。 别的城不给进，若是连京城都不给进，那么皇帝岂不是让他们这些难民死吗？ 他们九死一生徒步迁徙几千里，只抱着一线希望来到京城，难道京城也不给他们一条活路吗？ 原本京城还是开放的，只是后来难民越来越多，京城的安全渐渐不能保证。 第387章 一场****（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难民为了活命，如今能活到京城的，谁不是带着一丝穷凶极恶的味道，若是所有难民全部涌入京城，那么京城的安全又有了危险。 所以，负责京城安保的步军统领衙门的府伊，做了个略显粗暴的决定——关城门。 又是关城门。 这些难民又一次感受到了被拒之门外的感觉。他们原本最后的期望就是京城，可谁知道到了京城，却又被关在了城门之外！ 于是，就在这些日子里，京城外游荡着上千个打西北而来的难民，他们盘踞在城门之外，情绪一日比一日激动。 周麟看准了这一点，只是有些犹豫。 可是，他在乎大周，大周又何曾在乎过他？为了救出郑寒，他咬咬牙，一跺脚，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所有的准备工作全部暗中进行着，直到冯盈盈被迎接入宫的那天。 这日大雪。 天倒是极亮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倒把京城满地的污泥遮掩得洁白一片。京城许久都没有这般干净齐整过了，就连总是操着一万个心的冯夫人，都视这场大雪为好兆头。 “瑞雪，这是瑞雪。”冯夫人双手合十，朝着门外下着大雪的天空拜了拜。她回头看着屋里一身尊贵礼服的自己女儿，顿时鼻子一酸。 礼部送来的礼服，是特制的。原本冯盈盈身份未定，所以这礼服也没有按照皇后的规格来做，好在皇后的大殿安排在之后，所以现在冯盈盈没有穿着凤袍，也不算失礼。 看着自己捧在手心，捂在胸口的小女儿，她的明珠，今日就要入宫嫁人了，冯夫人心里百感交集，一时间竟是要掉泪珠子。 冯盈盈此刻的心情，却是复杂而又亢奋的。她心里不停地反复提醒自己，手里的帕子快被自己搅碎了。 “我的儿……”冯夫人上前两步，左右看着冯盈盈：“天儿这般冷，礼部的人也不知道将礼服做得厚实一些。一会儿等你上了凤仪，可要记得将藏在里面的小袄裹得紧一些。还有这汤婆子……若是凉了，可得记得与别人说！” 冯盈盈的心绪被冯夫人打断，她抬头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心中微疼：“娘……今日可不能哭，若是给外人瞧见了，算是咱们冯府失仪。” 冯夫人伸手抹了抹快掉下眼眶的泪，连连点头：“是母亲不好，今儿是我儿大喜的日子，万不能让泪水掉出来。” 冯盈盈心里默念，若是真的嫁入皇宫，那今日怎么可能是她的喜日？ 只盼着公主说与她听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她可以顺利逃出来…… 只是母亲…… 冯盈盈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里略有些愧疚。 母亲不会知道自己没有进皇宫的，等她逛过大好河山，再回来跟母亲认错。母亲向来疼自己，不会坐视不管的…… 母女两人各怀心事，两两相视。直到门外有礼部来催，冯夫人才立刻伸手搀自己的女儿。 “有玲玲扶着我便是了。”冯盈盈在长长的礼服袖子里轻轻握了握冯夫人的手，目光深深说道：“母亲……保重。” 第388章 一场****（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这日京城本该是极热闹的，只是将近年关，又加上天气寒冷，所以出来瞧热闹的百姓其实并不多。宫里迎接的队伍很长，打冯府门口一路排到了西直门外。 冯盈盈刚一出门，便觉得风吹得脸疼。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却因为心里激动，而并没有说些什么。她的头上顶着重重的步摇，一身礼服摇摇晃晃。她被人扶着，在庄严的礼乐之中，坐到了凤仪之上。这凤仪很大，足有十几人抬着，十几个宫人动作一致，在吉时刚到的时刻，便将凤仪稳稳地抬了起来。 礼部的乐师在前开路，一路鲜花礼乐，将这位未来的皇后缓缓往入宫的方向抬去。 周麟等人并没有闲着，他们算准了时间，待冯盈盈的就快要入宫的那一瞬间，立刻吩咐下去。沈孤城的人纷纷受令，往京城八个城门处悄然散去。 努尔丽娜是今日的重头戏，她因身份高，而可以在今日扶着冯盈盈入宫。按照流程，等冯盈盈入宫之后，须立刻与皇帝共同出宫，到祭天台上告天庭。 原本是没有这一个步骤的，只是因为冯盈盈以后不是个普通妃子，而是皇后。 作为一国之母，虽然完整的礼仪即将放在之后，可入宫的当日，还是要祭天祭地祭祖先，以示重视。 万年如同死水一般的皇宫，今日是难得的热闹。皇上坐在朝天宫内，等着冯盈盈的到来。 李潜心情很是不错，虽然此刻迎接进来的不是他所想娶的女子，可是郑寒此刻就在金丝楼内，等过了今日，郑寒就是她的了。 每每想到这里，李潜便心情愉悦。 礼部的宫乐声远远传来，李潜抬起头，往朝天宫外看了一眼。已经听见了声音，这就说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冯盈盈已经入宫来了。 他伸手理了理袖子，微微侧头问了身边的小太监：“金丝楼里的，今日可出过什么岔子？” 小太监并不是陪着皇上上朝的那位肖公公，而是另外一位由李潜亲自挑来的年轻太监。他上前半步，在李潜耳边轻声说道：“回皇上，金丝楼里今日并未传出什么事情，那位娘娘今日也吃了些东西，看起来似乎并未什么不妥。” 李潜点了点头。 小太监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皇上，一会儿祭天，是请金丝楼里的娘娘出来，还是这位……” 李潜想都没想，摆了摆手道：“天儿冷，不折腾她了。反正也是场面上的事情，就让这冯二姑娘与朕一同吧。” “是……”小太监领命，不再多说什么，往后退了两步。 宫乐一直响着，原本能听得出越来越近，可此刻却好像好久都没有再近一步了。李潜回忆了一下，从正东宫门进来，一直到朝天宫这段路程，大约无论如何，如今也该到了。 他不想让事情出任何岔子，刚想差使小太监去瞧瞧外头怎么回事，便见努尔丽娜拢着袖子，匆匆走来。 李潜一挑眉，看着努尔丽娜走过来后，以眼神询问。 第389章 一场****（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这个捡来的便宜“妹妹”，李潜原本只是想将她随意养着，等有用的时候，拿出去联姻使的。却没想到，还未等找到合适的用处，这会子却帮上忙了。 皇室女眷稀少，努尔丽娜能在今天起点作用，李潜之前倒是没有想到。 他看着原本应该陪在冯盈盈身边的努尔丽娜，此刻匆匆上前，而后重重跪了下来。 “皇上，新嫂嫂似乎……”她欲言又止，抬头看了皇上一眼。 李潜轻轻皱了皱眉，而后环视一周，才点头：“怎么了，你说。” “新嫂嫂似乎身子突然有些不好，刚刚晕厥了过去……”努尔丽娜一口气说完：“上回去冯府时，便听冯夫人说，新嫂嫂身子不好，怕是吹不得风。将才在外头，新嫂嫂便脸色有些不好看，一进宫门没有多久，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李潜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心中啧了一声。 “好在是刚进宫门，外头也没有人瞧见不妥……只是一会儿还要祭天，这……”努尔丽娜婉转地说着。她虽然心中早已肯定，这场大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是明面上，皇上却并不让任何人知道的。 所以，她只能装傻，此刻表面上焦急万分。 李潜摆了摆手：“让人将盈盈送到凤仪殿内。” 努尔丽娜抬头，迟疑地问道：“那祭天……？” “会去的，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李潜匆匆说完，转身离开了朝天宫。 努尔丽娜心里一块石头轻轻落地，她等着李潜离开，便悄悄回头往来的方向快步走了。 此刻，按照周麟的计算，若是没有出岔子的话，李潜肯定是去找郑寒了。只有郑寒穿上礼服，与皇上一同去祭天，这样一来，因礼服头饰是长长的步摇，所以远远站在祭台之下的人，是看不清楚与皇上一同的人长什么样子的，而等皇上一离开皇宫，后宫无主，便是努尔丽娜可以说了算的时候了。 只要努尔丽娜假借圣旨，将冯盈盈再带出皇宫，剩下来的事情，就是沈孤城的了。 李潜现在，也确实如周麟所料，正往金丝楼去。 郑寒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一早被打扮的样子，心里渐渐凉了下去。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若是今日不能出宫，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出去了。可是，她也只给自己争取到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机会而已，谁又能帮她逃离李潜呢？ 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可是，自己除了这样，还有别的法子吗？ 就在这时，李潜踏入了金丝楼。 透过镜子，郑寒看见房间里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了下去，她目光恍然地望过去，透过镜子看向李潜。 李潜回望向她，而后露出微笑。 今日的郑寒，果真是绝色得很。红唇玉面，那眼角的清愁掩不过一身的红妆。她漆黑的长发被仔仔细细盘起，衬着她原本就黑亮的眸子，显得艳丽无双。 李潜从未见过郑寒这般模样，他一时间沉溺在了这镜子之中，只记得朝郑寒笑。 第390章 一场****（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无力地闭上眼，她长长叹一口气，再睁眼时，李潜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皇上，你放了我吧。”郑寒声音渐弱。 李潜对郑寒的话充耳不闻，他伸手轻轻挑起一缕郑寒垂在耳边的发丝，而后微微弯腰，将发丝放在鼻端轻嗅。 “小寒，你真好看。” 郑寒心中渐渐冰冷，她从未如此绝望。从来都没有过求死念头的她，此刻竟也觉得了无生趣。她无奈苦笑一声，抬头看向雕花精致的房梁。 原来，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是这样的感觉。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以后自己或许只是一件覆在白骨上的躯壳，再无灵魂，再无奢求，这辈子只记得呼吸，而没有了快乐。 “李公子……我后悔了。”郑寒声音轻轻地，带着一丝决绝地恨意：“我那时候，要是没有上那棵树多好。要是在地道内没有管你，那该多好，要是没有带你一起走，那该多好……” “别说傻话，”李潜心情很好，似乎完全将郑寒话中的恶意屏蔽掉了：“这是我们的缘分，你躲不掉的。” 说着，李潜伸手扶起郑寒，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来，陪我去祭天。你是未来的皇后，是要上天见证的皇后。” 郑寒站起身来，眼睛看着李潜，冰冷说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会杀了我吗？” “会……今天以后，我会穷极一生，只要我没有死，就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郑寒瞳色深深，带着浓浓的恨意，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间恶狠狠吐出。 李潜轻笑：“那也好。朕便穷极一生，只要朕还活着，便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活着。你放心，这辈子很长，咱们慢慢来……” 郑寒心中弥漫开浓浓的绝望，她闭上了眼睛，不去看李潜。片刻之后，门外有小太监前来通报。 “启禀皇上，这是公主送来的礼服。”小太监手里托着原本应该穿在冯盈盈身上的那套礼服，跪在地上对李潜说道：“公主说，皇后已经送到凤仪殿了，请皇上放心。” 李潜一顿，而后轻笑起来。他想着，大约努尔丽娜心思灵巧，想必是以为他会找个假冒的先去充场面。 可她大约想不到，他即将找来的，才应该是真皇后。 李潜挥了挥手：“伺候娘娘更衣，朕在外面候着。” 说罢，他将郑寒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而后转身离开了寝室。宫女们等到皇上离开，才纷纷站起身来，将那礼服接过，转身将郑寒团团围住。 郑寒已经不想浪费力气了，她摊着手脚让人替她更衣，心里越来越乱。 是完了吗？ 是要结束了吗？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衣服被宫女一层一层套在了郑寒身上，郑寒长长叹一口气，手脚一动，觉得袖口有些不合适。她抬起袖子，手指在袖子里轻轻抚摸了一下。 而后，一个**的东西，被郑寒的指尖触碰到。 她的心微微一跳，面上没有做声，手指却不停抠着那处硬团。 果然，没一会儿，在袖子中缝的地方，一个捏起来像是纸团的东西，被她抠了出来。 第391章 一笑倾城（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她原本空洞的目光渐渐聚集，手指紧紧捏住那团**团成一团的小纸条，而后整个人微微颤抖，目光游移往周围看过去。 房间里，三四个宫女正为她整理衣衫。 “你们……先出去一下。”郑寒努力稳住自己的语调，开口对房间里的人说道。 宫女们一一放下手里的事情，低垂着头行了一礼，而后一一走出内室，绕到了屏风外面。郑寒见内室再无一人，匆忙转身，用自己的身子当遮掩，伸手从袖子里将那个**的小纸团拿出来。 手指努力将纸团展开，而后纸团上赫然是两个蝇头小字——“放心”。 只得了这两个字，郑寒却好似突然脱力，整个人像是被人从冰水里捞了出来，突然找回了呼吸。 容不得她多想，她伸手将纸团又塞回了袖子里，而后转身，清了清嗓子，让外面的宫女再进来。她不能背开人太长的时间，若是让那些宫女生疑，定是会惊动李潜，到时候手里写着两个字的字条若是被找了出来，那…… 宫女果然迅速回来，扶着郑寒坐到了镜子面前，开始为她梳头盘发，插上步摇。 郑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飞快转动着。 这张纸条，会是谁给她的？刚才外头有人通报，说这礼服是公主送来的。公主……宫里还有哪个公主？正经公主八成不会来帮李潜搞这些事情，那么只有努尔丽娜有这个可能。 那么，这个陌生的字迹，是努尔丽娜写的？ 她为什么会让自己放心？ 难道说……其实李潜的保密工作做得并不好，起码努尔丽娜是知道自己在哪儿的？ 那么，她让自己放心，是不是有办法救出自己？ 郑寒胡思乱想着，没多久的功夫，已经被宫女梳妆打扮完毕。当宫女伸手扶起她时，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郑寒匆匆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后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努尔丽娜是受沈孤城之托，来想办法救自己的，那么便是最好。若是他们在外面真的有所筹划，或许自己也可以搏上一搏？ 郑寒心里渐渐涌上信心，她自己手里还有张底牌，一直没有办法用——东厂的暗卫。 那些暗卫，虽然无法入宫，可一旦自己出宫，只要她的暗号声一起，这些暗卫会立刻出现。李广贵死前，将东厂的令牌交到了她的手里，在她没有将令牌交出去时，这些暗卫还是听她号令的。 就算，现在的东厂明面上已经不归她管了…… 郑寒被数名宫女扶着走出金丝楼，李潜正在门外等着她。郑寒心中有事，怕李潜看出，只能低头不去往李潜那里看。 李潜伸手牵过郑寒的手，轻轻捏了一捏：“走吧？”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伪装成一副郎情妾意的假象。郑寒不知道李潜的心这是有多大，若是换到她头上，君若无意我便休才是正常人的想法吧？ 心里有了底，郑寒也不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李潜闹了。她安静地任凭李潜牵着，往外走去。 第392章 一笑倾城（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此时此刻，周麟正坐在午朝门外，临着街的一个茶馆里坐着。就像之前一样，他计划好一切，坐在暗处掌握大局，若是一切如他所料，那么今日救出郑寒，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外面的百姓又一次开始嘈杂起来时，周麟放下手里的茶杯，努力往皇宫的方向看过去。 片刻之后，宫乐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出来了！ 周麟立刻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些铜板，数也没数就丢在桌上，而后转身往楼下跑去。他去寻找此刻正在西直门上的沈孤城，告诉他这个消息。 沈孤城确实正等着周麟的消息，等到郑寒与李潜一出宫门，那么计划便立刻开始。 他骑在马上，远远看着周麟的方向。不一会儿，周麟的身影在街的尽头出现，他跳起身来，努力穿过人群朝沈孤城招手。 沈孤城目光一沉，伸手从怀里掏出通信短笛，放在口中朝天仰头一吹。笛声如同离铉的箭，破云而出，悠长而尖锐地传到了四面八方。 京城八个城门处，都有沈孤城的亲信。他们通过层层传递，收到了来自沈孤城的信号…… 郑寒坐在凤仪上，前面是皇上的坐骑。前后足有数百名宫人，或是鸣乐或是开道，将两人层层围住。祭天台离皇宫不远，只需走过西直门外那条长长的街，再往东走不足两里，便是。 郑寒瞪圆了双眼，任凭寒风吹着，手心里却微微出了汗。她的耳边渐渐听见了人们的喧闹声，眼前却只有摇晃的步摇，以及纷纷扬扬随着风吹到眼前的大雪。 这场雪自打天刚亮开始下，直到此刻，已经将京城覆上了一层雪白。雪天路滑，这一行整个大周最尊贵的人行得很慢。郑寒耳边是悠悠的宫乐，几乎将百姓轻声交谈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忽而，一声尖锐的笛声穿云而出，郑寒心里一动，猛地抬头看去。 “笛声是我们六扇门的暗号。” 是沈孤城！ 郑寒伸手撩开遮住视线的步摇，往周围仔细寻找，不等她找到什么，之间前面忽然停了下来。有官员匆匆往前，走到了皇帝身边，探进身子，似乎对皇上说了几句什么。 郑寒管不了这么多，只自顾自努力看着周围的人群，期望在这些人里找到她所熟悉的那几张面孔。 你们在哪儿？你们在哪儿！ “皇上！” 李潜皱眉，看着那个负责京城安保的小官员，他几乎喊不出对方的名字，却已经在心里计算着怎么弄死这个人了。 这样的时刻，居然敢前来拦住祭天的步伐，简直该死。 “京城西北的武定门处发生暴动，城门外的难民不知被什么人煽动起来，数百人正合力冲击着城门！” “皇上！承天门外，有西北难民暴动！” “皇上……” 李潜还没等想好怎么弄死第一个前来拦路的小官员，却见从四面八方，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更多的人来，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暴动……门外盘踞半月之久的西北难民们，终于开始暴动了！ 第393章 一笑倾城（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大胆！”不等李潜开口说话，李潜身边的肖公公却已经先开口怒了：“不瞧瞧这是什么时候，什么鸡零狗碎的事情都拿来拦圣驾！” 李潜皱了皱眉，本能得觉得不对。可祭天途中，他又不能将事情做到一半。 只是些难民而已。 “沈孤城呢？西厂去镇压了没有？”李潜开口问道。 “回皇上，沈大人不知人在何处，可是西厂的人确实有些在现场。” 李潜伸手捏了捏鼻梁：“让御林军去帮着镇压……让开！” 一众小官员赶紧让开，纷纷朝路边躲去，祭天的队伍又一次缓缓往前行。郑寒隔着挺远，也没有注意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她只一个劲地四处寻找。 要是还不来人救她，她就要想法子自救啦！ 雪越下越大，渐渐迷得人睁不开眼。因时辰已经有所耽误，为了能赶在吉时到达祭天台，前头开路的宫人，已经开始用武力驱赶围观的百姓。 百姓们原本也只是看热闹而已，如今不让看了，自然也就悻悻而归，纷纷散去。没过多久，长长的街上，只有大雪纷扬，以及宫中人越行越快的身影。 就在郑寒快坐不住了的时候，渐渐地，祭天的队伍忽然又停了下来。前面开道的人似乎微微有些乱，没等李潜有什么反应，一个身影骑着马如同一阵寒风飞驰而过。 马儿踏着落在地上的雪，裹着风里的雪花，嘶鸣着冲进了祭天的队伍。宫乐被迫打断，所有宫人惊得一时乱了手脚，就连开道的宫人，都没有来得及阻拦什么。 皇帝坐镇，还有谁敢如此大胆？ 在礼部官员的惊呼声中，在乐官走调的乐曲之中，在小太监尖叫着“护驾”的喊叫声中，这一人一马飞驰闯入，如过无人之境。 马头忽而高高扬起，马蹄重重乱踏着青石板，扬起一片雪花。纷扬乱眼的大雪之中，一个人骑在马上，停在了郑寒面前。 郑寒看不清对面是谁，却听见了对方的话。 “小寒，你跟不跟我走。” 是他。 郑寒伸手撩开遮在眼前的步摇，抬头一眼便撞进了沈孤城深深的眸子里。只在片刻之间，郑寒突然绽放出一个明若春光的笑容。 “嗯！”她重重点头，而后伸手扯掉头上的步摇，往身后一丢。 她漆黑的长发顿时散落，落在了艳红的礼服之上。她立刻站起身来，一手撩起裙摆，一只手往沈孤城的方向伸了过去…… 沈孤城拉住了她，手里一个用力，红得仿佛雪地里的一团火似得裙子飞扬起来，郑寒跳上了沈孤城的马…… “拦住他们！” “救驾！救驾！” “大胆！来人啊……御林军呢？不管是谁，快去拦住他们！” 周围乱作一团，沈孤城将郑寒的手握在手心，放在腰间，而后他的眉眼里轻狂一片，唇角一勾。他伸手高高扬起缰绳，一声“驾”响亮得震耳欲聋。马蹄飞舞，高高抬起，跳过朝他们刺来的长枪…… 郑寒紧紧抱住沈孤城的腰，而后手指放在唇边，吹起一个悠长的口哨！ 第394章 一笑倾城（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你可会为了爱情以一敌万？ 你可曾期待有人带你离开困境？ 他就以这样决绝的姿态，带着满身风霜，独身骑着白马，从重重人群里向你伸出一只手，带你离开，远赴天涯…… 别人怎么想的，郑寒不清楚。郑寒只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爱上了沈孤城。 哨声尖锐响起，郑寒吹过口哨，而后便扭头抱住了沈孤城的腰，周围混乱的一切她都不想理会，只感受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 真好，好像终于活了过来一样。 大雪依旧如同乱絮纷飞，周围涌上来的侍卫如同潮水一般，黑压压地朝沈孤城和郑寒涌了过来。沈孤城身手非凡，他伸手，用力将自己的衣摆撕下一条布条，而后将这布条单手遮在了马儿的眼睛上。马儿看不见东西，便不容易被惊到，只依从这沈孤城的缰绳驱使，时而疾奔时而转头…… 人越来越多，沈孤城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数名黑衣暗卫从天而降，将无数刺向沈孤城的长枪拨开。这些暗卫，便是郑寒刚才口哨驱使来的，他们是李广贵留给郑寒的死士，虽然人数不多，可各个都有以一当十的本事，并绝对忠诚于郑寒。 暗卫抵挡了一阵子，沈孤城努力周旋。郑寒将脸埋在沈孤城的背上，外面的混乱她一概不想理会，如今竟是有种疯狂的安全感。 就这样吧，最后疯一次。就算最后逃不出去，她也努力过了。 而且，死在沈孤城的身边，好像也并不那么让人失望。 郑寒偷偷露出一个笑，只是这笑容太匆忙，忙着周旋于侍卫之中的沈孤城，并没有注意到。 周麟隔着长街，远远站在高处看着。他一边望着这一端的混乱，一边心中计算着时间。 快了，快了…… 周麟计算得极准，沈孤城毕竟只有一人，就算加上十几个暗卫，也抵挡不过一层一层涌过来的侍卫。 李潜坐在步辇里，当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听清楚。直到外面响起了打斗声音之后，他才伸手拉开了布帘。 此刻，沈孤城已经带着郑寒走开了十几米远。 李潜不懂武功，甚至在这样的雪天里，他的双膝依旧隐隐作痛。他猛地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而后怒而高喊：“沈孤城！你大胆！” 沈孤城没有理他，他一旦分神，很容易就被擒住。他死一个不要紧，可他的全世界就在他的马背上。 郑寒却听见了这个声音，她抬起头来，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白雪之中，她一身鲜红嫁衣格外显眼，李潜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郑寒不愿嫁他，他很清楚。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叫郑寒的名字，可没等他想出该说什么与郑寒听时，却见郑寒朝他灿烂一笑。 郑寒扭过身子，笑得春光灿烂。她伸手，用力朝李潜摆了摆，而后用嘴型说了一句话。 “再见，李在渊。” === 来了！ 周麟站在长街尽头的高处，远远看着那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人群，眼睛一亮。 第395章 一笑倾城（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来了，难民们终于在沈孤城安排的人的暗中帮助下，冲过了城门，此刻正涌入城内。京城里外三层，如今最内层的城门都已经被冲破，由于人数众多，而西厂没有沈孤城的命令，又不敢动手围捕，只有御林军孤军奋战，杀了一个，另一个从前一个尸体底下钻出来继续向前冲着…… 周麟遥遥看着那些黑压压的人群朝这个方向涌来，他嘴角勾起一抹踌躇满志的笑意，而后双手拢在嘴边，朝着远方高喊：“当官的在这里啊！” 他虽然用尽全力呼喊，可声音却依旧被压在了更大的喧嚣之下。经过半个月的压抑，再加上今日从一大早就开始的煽动，这些难民的情绪十分激动，腹中的饥饿，身体的寒冷，都化成了浓浓的恨意，让他们全部的力气全部用在了身体上，不管不顾地往皇宫前的长街上冲。 他们的目的如此明确，自然是有人暗示的。 而这暗示者背后之人，自然就是周麟。 难民很快涌了上来，人群里有人发现了祭天的队伍，他们没有功夫思考，只凭着一腔怒火，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着。 活都活不了了，管前面是什么人呢！ 御林军杀了一波，可后面又涌上一波。他们并没有能压制住这些难民，反而因为他们的杀戮，更让这群已经将生命置之度外的流民情绪激动。 他们不管不顾往前冲着，本能地觉着，活都活不了了，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流民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沾有陌生人的血液，这些血液成为了刺激他们大脑的兴奋剂，让他们居然有了动力以**对抗冷兵器。 周麟算准了这一切，他站在高处，默默看着情绪激动的流民与祭天的队伍冲撞在了一起。 就如同踩踏事件一样，或许其实后面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但是在人群之中，一个人的情绪很容易感染另一个人的，渐渐整个人群都开始被同一种情绪所感染，人们会本能地跟随着前面的人往前挤往前冲，甚至没有停下了思考的时间——因为一旦停下了，等待他们的很可能就是死亡。 沈孤城自然也看到了黑压压的流民往这个方向冲过来，他高高扬起马蹄，终于不再与周围的侍卫周旋——因为周围的侍卫，如今就算是护驾都来不及，也没有人去管他了。 他扬起缰绳，凭着超高的骑术，在暗卫的开道中挤出一条路，逆流往长街外逃去。 五十多米的路程，他骑了很久。可是，他毕竟有马，就算跑得再久，也比被流民拥挤得无法动弹的侍卫们要快上许多。直到来到了周麟所在的楼下，沈孤城才停了下来。 周麟此刻立刻赶了下来，他手里背上提着都是东西，看见了郑寒之后，朝她咧嘴笑了起来。 “姐！” 程绣立刻挤了上来，伸手将郑寒从马上扶下：“没时间了，咱们快准备准备！这些流民被压制住，大约只需要两柱香的时间，趁着消息没有传到城门处，咱们必须立刻出城！” 第396章 一笑倾城（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看着周围熟悉的面孔，她想要哭想要笑，却一时间没有时间去做。匆匆下了马，一众人挤在小巷子的拐角处。郑寒三两下将身上扎眼的红色礼服脱了下来，匆匆披上程绣递上来的长披风。她将披风的帽子戴在头上，而后被程绣扶着，坐上了旁边一辆早已停在那里很久的不起眼的小马车上。 上了马车，车里竟早已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是努尔丽娜，这个郑寒认识，而另一个……郑寒从未见过，她只好匆匆朝她一笑，而后马车便立刻动了起来。 难民只有一批，从各个城门涌来了这里，过了这条街，其他的街道已经没有这么拥挤了。一匹马，一辆马车，前后飞速前进，到了离着最近的城门处，此地已经因为被难民冲击而稍显疲软了。 “开门！”沈孤城掀开披风帽子，将自己的脸露了出来。 守城的人里，自然还有几个禁卫军，他们自然是认得沈孤城的。 毕竟是西厂的巡察使，对方的话，禁卫军此刻不敢不听。他们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将门匆匆打开。门外还有一些流民，只是没有涌进来的，毕竟只是一些老弱妇孺，没有能力也没什么力气。城门只开了一条缝，沈孤城便先让马车出去，而后随着马车一块出了城门。 京中大乱，李潜眼睁睁看着郑寒被抢走，他面色铁青，一时间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沈孤城。 他居然忽略了他？沈孤城怎么会直到郑寒还活着？他又是怎么知道郑寒此刻会在这里？他这是……要造反吗？！ 李潜站在大雪之中，看着沈孤城和郑寒离开的方向，纵然那里早已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可李潜似乎就能用眼神将那个方向的空气点燃。 “皇上……流民太多，无法驱赶！” 侍卫不敢妄自杀人，只能用兵器压制，而误伤也是避免不了的。可是此情此景，若再畏首畏脚，这些流民八成一时半刻压制不下来。 李潜眯了眯眼，站在风雪之中，面色铁青，吐出一个字：“杀。” 杀无赦。 这些流民，统统去死！ “得令！” 皇令一下，御林军终于不再畏首畏脚，所有人将兵器亮了出来，开始不管不顾地大砍大杀，一时间，温热的鲜血四下飞溅，落在积雪之上，染红了整整一条长街…… === 沈孤城一众人不敢减慢速度，只一个劲不管不顾没命赶路。他们是在逃难，并且是在逃天下第一婚。郑寒坐在马车里，蜷缩在狐裘披风里瑟瑟发抖。过了好久，她才终于回过了神。 “呵呵……哈哈哈哈……我竟然……竟然逃出来了……”郑寒不可抑止地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跟着夺眶而出，沾满了她整张面庞。 程绣跟着哽咽，她伸手揽过郑寒，两人不管不顾地抱头痛哭。 前后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两人竟感觉恍如隔世。两人皆是死过一次的人，一个内心里死过，一个表面上死过。 只是现在，两人却是好好的活着，在这个拥挤的马车里，用眼泪宣泄着情绪。 第397章 一路风雪（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一旁的努尔丽娜握着冯盈盈的手，看着这一幕也是百感交集。 她这一次，也与他们一块逃了出来。一来昌王死了，她可以回西域找自己的家人，二来帮了他们这一回，京城她本身也是呆不下去了。 冯盈盈是她带出来的，此刻她脸上带了一丝激动的潮红，看着这一切，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从来都被深养在闺阁之中，情绪起伏不大，****过着同样的日子。今日所经历的一切，都比她这半辈子要刺激的多。她觉得自己这一次的决定实在是太对了。 她见识到了最最勇敢的爱情，最最贴心的亲情，以及最最纯真的友情。与这样一群有血有肉的人共行，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真情，比书上所写的，还要伟大得多！ 郑寒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哽咽着停了下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又抬头破涕而笑：“绣儿，你哭成了个花脸猫了。” 程绣抬头，瞪了郑寒一眼：“好意思说我！” 郑寒伸手去擦程绣脸上的泪，她迫不及待想要问些什么，那些疑问在她的肚子里翻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开口先问哪一个。 最终，她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好得很……日子总归比你好过。”程绣从怀里掏出帕子，塞在郑寒的手里：“在宫里，你肯定吃不下什么吧？” “何止吃不下，绝食我都绝过。”郑寒长长叹了一声：“本以为这辈子我算完蛋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指望出来……快说说，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 程绣笑着，双手紧握郑寒的手：“是丽娜姑娘说的。” 郑寒扭头看向努尔丽娜，努尔丽娜微微一笑：“我本也只是不确定而已，其实有心人应该都能猜的到你还活着。只是朝中之人，有的不知道你与皇上渊源，有的不知道昌王的打算，这么信息稍微岔开来，便很难想到这上面去。” 她朝外头看了一眼，轻轻笑着继续说道：“那阵子，沈大人又因打击过大而没有上朝，所以皇上想要迎娶冯二姑娘的事情，他也是一概不知。所以我只是将心中疑惑去告诉了沈大哥而已，其余的，都是她们想出来的。” 程绣点了点头：“听说你被五马分尸，当时我与沈大哥都不在现场，而事后又都不敢去看一看你的尸身，所以只顾着伤心，却又想不到去验尸。后来听了丽娜姑娘的话，沈大哥去验了尸，这才确定那尸体不是你，而你八成还活着。” 冯盈盈听到这里，咬了咬下唇轻声开口：“原本就觉着皇上突然要迎我进宫很是奇怪，原来我只是一个挡箭牌而已。若不是公主相救，想必我将在宫中孤寂一生……” 努尔丽娜听到冯盈盈的声音，手里轻轻捏了捏她：“可别再喊我公主了。我从来不是什么公主，如今听了这个称谓，只觉得讽刺。”她轻叹一声，看着冯盈盈略有些难过：“只是委屈你了，好好的大家闺秀，却要随着我们颠沛流离。” 第398章 一路风雪（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别这么说，”冯盈盈赶紧摇头：“是我求你带我出来的，我也想……也想活一次不一样的人生。”她说着，脸上又微微红了红。 郑寒惊讶地看向冯盈盈：“原来……你就是那个真皇后？” 马车里顿时安静下来，程绣无奈看向郑寒。 郑寒自知失言，她摆了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我听说过你，冯太师家的二姑娘，不是……” 不是身子不好，随时就会挂掉的么？ 冯盈盈微微低头，努尔丽娜轻叹一声：“好在我之前问清楚了你常喝汤药的方子。不过话说回来，我将你带离京城，冯夫人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样伤心难过呢……冯夫人是真心疼你的。” 冯盈盈点了点头：“是啊，让母亲担忧，是我最大的担心了。只是我也不能为别人活着一辈子，不是吗？” 她轻笑起来，努尔丽娜也点了点头。 程绣扬了扬眉，摇了摇郑寒的手：“你还没说，你在宫里是怎么回事呢。还有……皇上为何会想要……” 郑寒想到之前在宫里的日子，简直头都要疼了。她长长叹一口气：“皇上……大约只是心有不甘而已。他自小过得不顺，而如今却成了天下至尊，前后差距太大，所以估计性格变得偏颇了些。原本想要什么都得不到什么，如今他觉得可以得到了，便越是想得歪了。我不同意嫁给他，他便偏要将我弄到手……” 程绣听到这话，并不言语。他们为了救郑寒出来，已经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将皇上彻彻底底得罪了。如果没有猜错，想必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成为朝廷钦犯，一个个画像要挂在各个城市的城门口上，被悬赏黄金不知道多少两…… 马车一路飞驰，跑得极快，虽然这马车已经做上了防震装置，可是毕竟路面不平，又因大雪滑了许多，所以马车颠簸得很。众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纷纷沉寂下来。 冯盈盈身子不好，没过一个时辰，便有些撑不住了。她脸色不太好看，脑袋靠在努尔丽娜的怀里，皱着眉头闭目养神。 郑寒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盖在了冯盈盈的身上，然后与程绣挤在了一处，用最小的声音说起了悄悄话。 “……东厂现在是程锦做主？” “嗯，是哥哥。” “那……你跑出来了，程锦呢？” “他……不知道我们的计划。”程绣抿了抿嘴，好像不想多说什么。 郑寒看了看程绣的眼神，便心中了然。有些事情无需多问，心中有数即可。程锦坐在了东厂总督的位置上，人自然要考虑得更多。 他本身就是个做官的料，或许，安安稳稳当他的东厂老大，反而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这一次大闹天宫，明面上只有沈孤城出面了，或许皇上责怪下来，并没有东厂什么事情。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李昌……” “李昌死了。” 郑寒眼睛一瞪，声音微微提高：“他死了？怎么死的？” 第399章 一路风雪（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你不知道？”程绣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郑寒摇了摇头。 “你在宫里，皇上什么都不跟你说？” 郑寒耸了耸肩：“他****来，我又不耐烦理他。有时候他说他的，我****的。他说的话，八成被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不过这件事……我印象里他确实没有与我说过。”郑寒抬头看向程绣：“他怎么死了？……不会是……” 程绣点了点头，说到李昌，她整个人便阴暗了起来：“是我跟沈孤城杀的。三十七刀，刀刀要害。” 郑寒张了张嘴，半晌才又问了出来：“你们……怎么办到的？” “你弟弟想的主意。”程绣说到这里，朝郑寒眨了眨眼：“周麟可真是个人物，刺杀昌王，包括这次将你救出来，都是他想出来的主意。你说你这么笨，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弟弟！” 郑寒佯装生气瞪了程绣一眼，她心里有些担忧。 周麟此刻正在外头驾车，看现在这个样子，周麟八成是不会去国考了。 为了自己，周麟的前途都被耽误了。 两人小声说着话，谁都没有注意到冯盈盈的脸色。她靠在努尔丽娜的怀里，努力压抑着什么。没过多久，她脸上忽而一白，而后突然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往窗户那里扑过去。 “呕……” 冯盈盈干呕出来，车里几人顿时一惊。 郑寒赶紧推开门，朝着门外迎着风雪努力驾车的周麟喊道：“停车！快停车！” 周麟扭头，眼睛眉毛处落满了雪花。他脑袋上围着一个巨大的围巾，围巾上还扣着一个大帽子保暖，层层保护之下，他并没有听见郑寒说什么。 可是，他却看懂了郑寒的眼神。 马车不敢立刻停下，怕车轮打滑。他一边喊着前面骑着马的沈孤城，一边缓缓将马车停下。 车还没有停稳，冯盈盈便立刻往车外扑过去。下车时一个酿跄，她被周麟一扶。 冯盈盈站稳了身子，而后推开周麟，往路边走了几步，朝着地上呕吐了出来。一大早喝的药，全部被她吐了一地。 努尔丽娜怕她着凉，赶紧拎着披风跟了下来。她看着冯盈盈整张脸发青，人吐得吐无可吐，一直不停干呕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冯盈盈的背，然后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背上。之后，她从怀里掏出了帕子，递给了冯盈盈。 冯盈盈拿过帕子，擦了擦嘴，直起腰来时，整个人摇晃了一下。 缓了片刻，她才双唇发白，朝努尔丽娜努力勾起一个笑：“对……对不起，我拖累……拖累大家了。” 郑寒跟着下来，看着冯盈盈吐得不成样子，心里也是跟着难受：“不打紧，今日大雪，再加上城中闹事，想必他们也没有那么快追上了。你身子要紧，现在难受不难受？” 程绣咬了咬下唇，有点无奈地看了眼周麟：“咱们收拾东西时间太紧，也没有什么能够填肚子的东西……这冰天雪地里，也没有热水，这该怎么办。” 周麟皱着眉，伸手抓了抓脑袋上的帽子。 第400章 一路风雪（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我倒是带了些小锅啥的，若是生火烧水，也不是不行。只是……后头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有人追上来，在这里停留不了多久。” 郑寒抬头往周围看了两眼，开口问道：“周围有没有小村子什么的？我们过去讨一点热水？” 沈孤城往前走了两步：“最近的村子离这里也要二十多里，我们只能尽量在日落之前到那里。” “没关系的，不用理会我……”冯盈盈话说道一般，扭头又弯腰干呕起来。 郑寒一见，觉得还是不行。这样的风雪天里，以冯盈盈这样的身子，肯定是不能马虎的。既然将她给带了出来，肯定要对她负责。郑寒想了想，抬头看向沈孤城的方向。 沈孤城的目光与郑寒相对，便立刻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低头略一思索，便扭头对周麟招了招手。 周麟正抄着手发愣，天太冷了，他被冻得脑子都有些僵，见到沈孤城喊他，他便缩了缩脑袋，往这里跑过来。 “沈大哥，怎么了？” “咱们兵分两路，你驾着马车带着小寒她们往回走，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村子，你还记得吗？” 沈孤城这话一出，周麟先是愣了一下，没一会儿，他便反应过来了。 “我带着程绣骑马继续向前，等吸引追兵绕得稍远一些，晚上再过去与你们汇合。”沈孤城说完，扭头看了一眼程绣。程绣朝他点了点头，深深看着郑寒，手里捏了捏她：“等晚上，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周麟明白沈孤城的意思，如今京中大乱，追兵顶多也就知道是沈孤城带着新皇后逃跑了，所以最主要的目标，还是沈孤城。 程绣功夫很好，与沈孤城一起吸引追兵的注意力，不但不会引起怀疑，同样不会给沈孤城拖后腿。而周麟一直处于暗处，京中无论是谁，都不会知道他的存在。他驾着马车，带着三个女人反其道而行，或许会在回程的路上与追兵撞个正着…… 可是，一来人数不对，二来冯盈盈和周麟都是陌生的面孔，追兵没有看到主要目标沈孤城，会很快将他们放走。 再加上，他们是往京城的方向去的，追兵们更不会疑心他们。 这样一来，周麟带着三人回到京城附近的村子，等一夜过去，沈孤城与他们汇合之后，第二日再继续赶路，这样岔开了追兵的追捕，反而更安全一些。 郑寒与努尔丽娜扶着冯盈盈，将人扶回了马车上。沈孤城骑上马，程绣翻身利落地跳了上去，两人绝尘而去，背影越来越远。 郑寒看着沈孤城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清楚了为止。她回到了马车上，将门关严，而后抓过巨大的围巾，往脸上缠绕过去。 努尔丽娜见郑寒的动作，也立刻找了个巨大的帽子扣在头上，马车缓缓转头，溜溜达达又往京城的方向行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便果然正面遇上了追兵。追兵的速度比郑寒他们想得还要快，他们人数众多，骑着马黑压压挤满了这条小道。 第401章 一路风雪（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狭小的道路上，两路人马终于遇上。追兵速度极快，周麟佯装被惊吓，赶紧将马车往路边靠了靠。 “停下！”追兵之中，一大半人继续向前追去，而留下了十几人，马蹄一停，将周麟与马车团团围住。 “什么人！干什么去！” 周麟表情惊慌，他将脸上的围巾往下拉了拉，然后双手不停朝众追兵作揖：“各位官老爷，俺们都是良民！良民！” 追兵之中，有人一见周麟的脸，便立刻放松了警惕。有人下了马，走到了周麟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默默不说话。 周麟装着瑟瑟发抖的样子，下了马，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官老爷，俺们是进京去的，俺姐身子不好，得了大病，村里的大夫说治不了，只好拉着俺姐来京城找好大夫瞧……” 几个追兵互相交换眼神，有人走上前，用刀柄将马车的门挑开。 马车里，三个女人挤在一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披着披风的，身上果然一股泛酸的药味。冯盈盈扭过头来，露出半张苍白的病容。 追兵最后的一点防备也被卸下，他们毕竟身上还带着任务，需要追捕的人，一个是西厂巡察使沈孤城，一个是当今皇后……看看如今马车上的这几个人，一来人数不对，二来看这赶车的男子，怎么都不像是大名鼎鼎的沈孤城，三来……哪里有逃犯迎着追兵在这个当口上回京的？ “头儿！前头发现沈孤城带着个女人！前头周旋起来了！”隔着老远，有人突然喊道。 “走！”这几人一听，立刻回到了各自的马匹上，缰绳狠狠扬起，而后踏着雪花飞奔离去。 周麟见追兵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回到了马车上，马车再次缓缓动了起来。 郑寒坐在马车里，心中担忧沈孤城和程绣，脸上带着一缕忧色。努尔丽娜见了，伸手拍了拍她，安慰道：“不用担心，沈大人和绣儿姑娘身手极好，这群追兵定是不能将他们怎么样的。他们两人只身潜入昌王府，将昌王杀死在自己府邸里，光凭这一点，多少人就已经做不到了。” 郑寒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周麟和沈孤城能为她冒险，她心里倒是觉得情有可原，毕竟一个是弟弟，另一个……而努尔丽娜竟然也会放弃京中所有的荣华富贵，于他们一起浪迹天涯，这一点，让郑寒心中有些疑惑。她多看了努尔丽娜两眼，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昌王就是他们杀死的？” 努尔丽娜抬头看了郑寒一眼，见她的脸色，便知道她其实心中想要问什么。 “我原本是昌王的棋子，家里人被昌王拿捏。昌王死了，我第一个就想起来是沈大人他们做的。在京中，我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有了，其实我心中觉得最重要的，却什么都没有。”她说着，朝郑寒笑了笑：“我想要回家，顺道搭你们的顺风车。” 努尔丽娜说得这么直白，倒是让郑寒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朝努尔丽娜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第402章 一路风雪（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一行人行得并不算快，却还是在天黑之前来到了之前曾路过的小村庄。 村子不大，可毕竟临近京城，所以看起来还算富裕。周麟找了一户看起来还算殷实的农户，敲了敲门先探了探这户人家的人品，确定了主人还算厚道，便将马车驶了进来。 这户人家只有两间空房。郑寒现将冯盈盈扶进了其中一间，而后向主人家要了些热水，喂冯盈盈喝下，又看着冯盈盈因烤过炉子，面上渐渐红润起来之后，才放下了心。 村里人家，临近过年了，家里虽说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可腊味年货，倒是已经开始准备了起来。周麟舍得给银子，所以主人家也舍得给吃食，晚上一众人热热乎乎吃饱了肚子，皆昏昏欲睡起来。 努尔丽娜帮着忙，先把冯盈盈安排睡去了，才觉得困倦。 她看了眼一直站在门外风口处的郑寒，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些日子，你肯定没有好好休息过。今日又是心情起落，现下定是倦了。你去睡吧，我来守着便是。” 郑寒回头，朝努尔丽娜笑着摇了摇头：“我睡不着，还是在这里等着沈孤城他们回来吧。他们一时没回来，我心里一时定不下来……你去睡吧，明日还得早起。” 努尔丽娜看着郑寒的眼神，见她十分坚持，便也不再说话。她转身，从房里找出了一个火盆，而后推到了门口，在门口给郑寒烧火取暖。 等到一切完毕，她也就回房睡觉去了。 天渐渐完全漆黑了下去。傍晚时分，大雪曾经稍稍小过一些，而此刻将近戌时，这雪又开始大了起来。黑漆漆的夜空中，往下飘落着洁白的雪花，这些雪花落在了地上，一层白皑皑的反映着月光，让这雪夜倒是明若白昼。 郑寒守在火盆边上，蹲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目光一直直直看着院子的大门。 大门口的石头上，周麟在之前已经拴上了一根红绳。这是之前与沈孤城说好的暗号，这一路上若是众人有谁掉队，那么就以红绳为信号。 等沈孤城和程绣回头的时候，看见谁家门口有红绳，就会知道他们就在这里。 夜已经渐渐深了，周麟累了一天，等午夜一觉醒来，身边竟还是没有人。沈孤城还没有回来，他有点儿担忧。 裹上棉袄，走出门外，却一眼看见包成个棉花团一般的郑寒，正蹲坐在小凳子上，守着一个快要熄灭的火盆，愣愣地看着院子的门。 “姐，你怎么还不睡？”周麟揉了揉眼，走上前问。 “一会儿再睡，你别管我。”郑寒头也没回，轻声说道。 周麟眨了眨眼，看了看院子的门：“你在等沈大哥啊？” 郑寒呼出一口雾气，睫毛上冰凌被自己呼出的热气微微化开：“是啊……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放心吧，沈大哥这么好的身手，肯定没事的。毕竟要甩开那些追兵又不能留下痕迹，肯定是要一些时候的。天亮之前，沈大哥一定会回来。” 周麟正说着，却听门口似乎有些轻响。 第403章 一眸一笑（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郑寒一听见门外的声响，立刻站起身来，眼睛往院子门的方向看去。门从外轻轻动了动，似乎并没有立刻推门进来，反而没过一会，有轻微的衣袂翻飞声响起。 院子的墙头，闪上了一个身影。 那人正是沈孤城。 他与程绣甩掉了追兵，一路绕回到这个小村子，几户人家门口看了一圈，只瞧见这户人家门口的大石头上，有拴着红绳。只是深更半夜了，沈孤城不好随意推门进人家里，万一要是误入了，被人看见不好。 他跳上院子的墙，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院子里，一个将近燃尽的火盆旁边，站着郑寒和一脸惺忪睡意的周麟。 沈孤城皱了皱眉，先是回头朝后面点了点头，随后没有锁的大门被推开，门外走进来的，是牵着马的程绣。 “来了？”郑寒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她看了看程绣，又抬头看着沈孤城。 程绣一身风寒，明显被冻得够呛。只是虽然面上稍有倦容，可精神倒是不错。在看到郑寒之后，程绣脸上露出一个笑，她进门，将马匹拴在了一旁门边的柱子上，而后搓着手一路小跑，往火盆这里过来。 “可冻死我了，那些追兵可真难缠。” 沈孤城纵身一跃，从墙上跳了下来。 周麟去安排马匹，程绣蹲下来烤火，而沈孤城走近郑寒，伸手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往郑寒身上披。 “怎么还没有睡？” “在等你们。”郑寒抬头，目光落在沈孤城霜白的发丝之上。 安排好马匹的周麟，回头一看，便瞧见郑寒与沈孤城四目相对。他伸手摸了摸鼻子，而后走到了依旧蹲在火盆旁边的程绣身边。 周麟伸手碰了碰程绣的肩膀，程绣抬头，周麟朝她使了个眼神，而后下巴朝郑寒那里扬了扬。 程绣顺着周麟的示意，看向郑寒的方向。她轻笑一声，而后点了点头。 周麟指了指努尔丽娜她们所在的那个稍微大一点的房间，程绣站起身来，一边偷看着郑寒与沈孤城，一边蹑手蹑脚往屋里走去。 随后，周麟也跟着消失在院子里，识趣地留下了空间给郑寒和沈孤城。 而处于沉默中的两个人，却对周围的情况一概不知。 “怎么会变成这样？”郑寒伸出手，拉过一缕沈孤城的头发，心疼地说道。 沈孤城目光深深，似乎一秒也不愿将目光从郑寒的脸上移开。他拉过郑寒冰凉的小手，将它们放在手心，轻轻搓了搓：“你觉得难看？” “嗯，难看。”郑寒声音轻轻地，眉毛微微皱着：“以后多吃些芝麻何首乌之类的，得把它们都养回来。” 沈孤城轻轻点头，唇角含笑：“都听你的。” 雪依旧落得勤，却落得轻。这些冰凉的雪花飘落在沈孤城的身上，却让他觉得像是暖的。院子里一片寂静，雪落无声，可心跳有声。火盆里的火焰微微爆了几个响，似乎燃得旺了些。 沈孤城手心温热，将郑寒冰凉的手渐渐捂暖，郑寒低头看着那大手包着的小手，忽然笑了起来。 第404章 一眸一笑（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真好。” “嗯？” “我自小怕冷，一到冬天，便双手冰凉。”郑寒语气暖暖地，抬头朝沈孤城微笑：“以后有你帮我暖手，便再也不怕了。” 郑寒的微笑感染到了沈孤城，他眼睛轻轻眨了眨，唇角渐渐涌上抑制不住的笑意：“嗯，我的手冬暖夏凉，好使得很。” 他说着，将郑寒拥入怀中。郑寒的头发上落满了雪花，在沈孤城的气息之中，渐渐融化。郑寒将脑袋埋在沈孤城的怀里，一颗动荡的心渐渐落定，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沈孤城？” “嗯？” “我就是喊喊你。” “嗯。” “沈孤城。” “我在。” 这世上所有的情话，都抵不过“我在”二字。一个与你交心的爱人，无论你高兴还是悲伤，就在你的身边，告诉你他在……别人郑寒不知道，郑寒觉得这样最好。 第二日天还未亮，一行人便不用旁人叫醒，各个自觉起了。天冷得很，雪下了大半夜，如今外头积雪甚至能漫过膝盖。 这样的天气，肯定是不能赶路了。一行人思来想去，觉得虽然留在原地太过危险，可若是赶路，却更容易被一波又一波的追兵赶上。 周麟与沈孤城商量，不然他们干脆乔装打扮，伪装成商人，先远离京城再说。 程绣的意思，却是干脆先留在原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按兵不动说不定反而更好，等到雪化开来，再上路不迟。 郑寒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皇上毕竟不知道他们会逃到哪里，而大周如此之大，大雪又是这么及时地将大部分路给封了，说不准皇上就会看准这一点，干脆现将京城周边翻一个底朝天。 他们要是留在原地，危险更大。 最终，几人确定了周麟的想法，先乔装打扮，远离京城再说。 只是，乔装成商人，他们这一行人都太过年轻，看样子也不像走商的人家，再者来说，他们又没有随身的货物，说是商人，恐怕可信度不高。 “咱们就伪装成戏班子呗。”郑寒说道：“我会说书，孤城会耍大刀，程绣会舞剑，丽娜会唱歌跳舞，周麟……你不成就当跑腿的，这么一来，咱们边演边走，大约能掩人耳目？” 耍大刀的沈孤城一听，觉得可行，他看了眼周麟，想听听他的意见。周麟只会读书，旁的都不算擅长，被自家老姐说成“跑腿的”，有点儿不甘心。 “我还会算账啊，我当帐房不行么……”周麟碎碎念道：“那盈盈小姐呢？要有人问起她，怎么说？”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往冯盈盈身上投去，冯盈盈脸渐渐涨红，她又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拖累，此刻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郑寒看得出冯盈盈的窘状，伸手抽了周麟的后脑勺一下：“盈盈姑娘就是咱们台柱，就是最近生病了，行不行？” 周麟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我觉得，咱们还是先派一个人去京城打探一下情况吧。” 第405章 一眸一笑（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程绣突然出声，说道：“不知道京中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哥会不会也参与追捕。我觉得，还是得有人去京城探探情况。” 这话提醒了众人，郑寒觉得也是。 皇上要娶的正宫娘娘被人大庭广众之下劫走了，这可是掉了皇家天大的面子，皇上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可是，皇上明面上要娶的人，可不是早就该死了的郑寒，而是冯太师家的冯盈盈，而除了沈孤城之外的其他人，会不会被皇上知道，有没有被牵扯其中，这些他们此刻都不清楚。 周麟自己请缨，说是他最隐蔽最低调，没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去一趟京里最好。 正巧了，这户人家主人晌午过后便要驾着驴车进一趟京城，因为快过年了，说是要进京置办一次年货。周麟决定随着这户人家一块进京，让其余人在这里等着。 周麟将想与主人家一块进京的事情对这户人家的男主人说了，说是小姐的药抓得不够，得去京里抓药。主人家早就看见他们之中有个病怏怏的姑娘，便也信了他们的话，十分豪爽地将他家十一岁的二小子从驴车上踹了下去，让出位子给周麟坐。 冯盈盈身子似乎休息过来了，可众人却依旧不敢让她出屋，只让她在屋里好好呆着。努尔丽娜陪在旁边说话。 沈孤城在院子里，站在马车旁边盯着马车轮子，想着办法让车轮防滑。毕竟大雪看样子还要下一阵子，而更要命的是，化雪的时候，路会更滑。 郑寒什么都没有做，就端了个凳子坐在一边，托着腮望着沈孤城发呆。 当沈孤城转身去找工具的时候，路过郑寒，只轻轻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郑寒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是想有空就盯着沈孤城瞧。 沈孤城从来都长得好看，郑寒也从来都知道，可她如今竟发现，沈孤城怎么鼻子眼睛哪儿哪儿都长得这样顺眼，简直顺意到了她心窝子里。 郑寒偷偷泛着花痴，沈孤城也不笑她。可他越是大方，郑寒却越觉得羞涩。自己的脑袋被摸了摸，她便觉着再幸福不过了…… 郑寒将脸埋在臂膀之中，耳朵根偷偷泛红。真是要命，这个这么好的人，竟然是喜欢自己的…… 沈孤城很快问主人家借来了工具，一只手里掂着锤子，一只手里攥着一把钉子，走回来时，便一眼看见了郑寒通红的耳朵。 他脸上带着轻笑，蹲到了郑寒面前，拿脑袋撞了撞郑寒的头顶。 “帮忙搭把手。” 郑寒抬起头来，便看见面前的那张帅炸天的脸，正朝她笑着轻轻丢出一句。 “喔……”郑寒喃喃答应，接过沈孤城递过来的钉子，挪了挪凳子往沈孤城身边凑了凑。沈孤城拿着一个钉子，用锤子往木头车轮子里砸。 钉子扎进车轮子里，沈孤城再将它敲弯。敲好一个钉子，郑寒便及时递上另一个钉子，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默契地工作着。 钉子在木头轮子上留下沟壑，增加了摩擦力，能够起到一些防滑的作用。 第406章 一眸一笑（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他们并不能在这里停留很久，等周麟从京里回来，就得准备上路。 而此时此刻，京中确实已经大乱。明明已经将近年关，可京中各条道路上，当兵的到处全副武装，随时会抓人过来问询，这一切让京中百姓有些惶恐。 周麟裹着棉袄，跟着主人家的驴车一路进京。进京时，城里的守卫明显比平日要多上两倍。他虽然心中有些战战兢兢，可强打起精神，努力与主人家说笑，倒显得正常了一些。 “京里这是怎么着了，平日进城也没有要排这么长的队啊。”主人家驾着驴车，停在了长长队伍的最后。进城要领通牌，而今日领通牌时，守卫查得格外严格。再加上临近过年，许多周边的百姓，都赶着最近来京城置办年货，所以这日进城的队伍，居然长长地排了有上百米。 周麟遥遥往远处望了望，偷偷咽了口口水：“怕是前些日子，流民突然闹事，搞得京里都紧张起来了吧。” 主人家附和了两句，啧啧叹道：“也是这两年雨水少，咱们这边地里出产的粮食都少了不少……听说西北那边，一连一两个月的不下雨，那地里的粮食不是都完蛋了？天不赏饭吃，难怪人都得往京里涌。” 周麟眯着眼，往原处城门处看去。 城门两边，有着大大的告示牌。这告示牌城门里外都有，京中内外一共几十处，平日里上头贴着的，一般都是今年要纳多少税，朝廷又颁了啥新规矩，以及朝中最近通缉着什么人。 周麟隐约看见那告示牌边上，有几个自城里走出来的禁卫军，在告示牌上头贴了几张大大的黄纸。周麟心里一个激灵，哧溜一下打驴车上滑了下来。 “那边好像贴皇榜了，”周麟裹了裹身上的棉袄，对主人家说道：“我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那皇榜一帖到告示牌上，周围的百姓便围了过去。周麟一路小跑，跑到了告示牌边上，拨开重重人群，抬头往上头瞧。 皇榜上，一共四张人头画像。这四张画像分别是沈孤城，努尔丽娜，冯盈盈以及程绣的。每个人画像下面，都写着通缉金额，那数字还挺大。 通缉的理由，堂而皇之写着“反叛”之罪。 周麟仔细看了看那几张画像，而后心里微微一定。这些画像也不知是什么人画的，只有沈孤城和努尔丽娜因为容貌出众，画像画得格外仔细并且还有五六分相像之外，另外两个冯盈盈和程绣的画像，根本就是五官模糊，看不清楚。 恐怕就是程绣完全不伪装什么，就这么大模大样站在画像下面，都不会有什么人能将她与画像上的人联系起来。 周麟看清楚了之后，便从人群里退了出来。他抄着手，站在人群之后，听着人群里的各种交谈声。 “哟哟，这不是西厂巡察使大人么，头半年他上任的时候，京里的姑娘可是将他的画像给藏了不少，这怎么才一年不到，就变成通缉犯了？” 第407章 一眸一笑（五）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啧啧，谁知道呢。诶你说，怎么除了沈孤城一个男的，旁的通缉犯都是女的？还有这个冯盈盈……这是谁啊？” “哟，你还不知道呢？” “什么？” “这冯盈盈，不就是皇上要娶的那个新皇后，冯太师家的二姑娘？” “哎哟！你可小点声！别让当官儿的给听去了……” “这还小声什么，京里谁还不知道啊！哈哈，你看这个反叛之罪，说得倒是挺厉害，其实啊……啧啧” “其实什么？” “其实，这个沈孤城就是抢了皇上的媳妇，给皇上换了顶绿帽子戴！” “你不要命了！这是哪儿啊你就敢乱说……” 周麟听着热闹，他按压下唇角，将脸往领子里藏了藏，瓮声瓮气躲在人群里问了句：“那这个冯太师，岂不是完蛋了？” “当然完蛋啦！女儿给皇上戴绿帽子，冯家这算是惨喽！” “是啊……我也听说了，冯太师一家，已经被关起来喽。若是找不到这个冯盈盈，还不知道冯太师一架还能不能活呢！” 周麟一听，皱着眉低头。没想到，他百密一疏，居然将冯盈盈家里给忘记了。这下子倒好，将冯太师一家给拖累了…… 其实，当初冯盈盈与他们逃跑计划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是她就这么老老实实留在后宫里，什么事都没有。 唉，不过既然已经将他给带出来了，便负责到底吧。 进城的队伍进展缓慢，等轮到他们的驴车进城时，已经过了未时（下午三点左右），主人家有些着急，毕竟冬天日落得早，若是再不加紧采购，天黑之前可就回不了家了。 城门口，临时摆了张小桌子。桌子后头坐着一个裹着厚棉袄的守卫，在往一个大大的册子上写着字。他似乎在这里坐了很久了，正当风口上，冻得他鼻涕不停往下淌，脸上也是通红一片，抬头看向主人家的驴车时，一脸的不耐烦。 “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一行几人，来京城干什么，几时出城。”这守卫手里捏着根毛笔，桌上摆着的砚台里，因害怕墨汁上冻，所以用的是热水磨墨，此刻竟微微冒着热气。 大大的册子上，字迹歪歪扭扭，却记录得仔细，再加上这侍卫问人的话，足以看出上头对守城的重视。 主人家裂开嘴，从驴车上掏出一小坛子酒，往桌上推：“就是京城东边十二里外刘家屯的，姓刘，车上是我二弟和……三弟，咱们都是来置办年货的。” 守卫眼睛往桌上的酒坛子上看了眼，而后皱着眉摆了摆手：“拿走拿走，不要你东西，没瞧见这儿都摆不下了吗？都叫啥，报上名来，还有啥时候走！” “刘大牛，刘铁柱，刘……”主人家因为怕解释得麻烦，会耽误时间，便随口将周麟说成他家三弟，可报上名字时，却不自觉卡了壳。 “还有刘洪全！”周麟立刻接口，随意丢出一个名字。 守卫顺着声音，往周麟这里看了过去。周麟露出一个憨笑，朝守卫点了点头。 第408章 一眸一笑（六）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那守卫多看了周麟两眼，而后突然眉头一拧，疑惑地转过脸来看向主人家：“你这三弟，怎么长得跟你俩不像呢？” 当然不像了。周麟是个细皮嫩肉的读书人，眉眼之间只有一派书生气，而这刘家二兄弟，却是实实在在的庄户人家，虽然家里不算穷，但也依旧是吃庄户饭的，整张脸被晒得黑漆漆的，皮肤也更粗糙一些。 主人家卡了壳，转脸看向周麟。 周麟依旧笑着，朝守卫点点头：“都觉得不太像，俩哥哥长得像爹，就我个老幺长得像娘。一家人就供我一个读书，加上我身体不太好，也没下过地……” 主人家听周麟这么说，便也朝守卫连连点头：“唉唉，是这么一回事儿。” 守卫也只是这么一说，听这人解释得周全，便没有计较多久，拖长了嗓子继续说道：“……几时出城？” “买完了年货就出来，就今儿，关城门之前出来！”主人家连忙说道。 守卫在纸上写写画画，而后大手一挥，不再看他们：“下一个！” 主人家松了口气，连忙坐上驴车，扬起小鞭子一抽，驴儿顺势往前小跑起来。 进了京城，城里的模样却与城门外大不相同。因为京中人心惶惶，所以虽然接近年关，可出门的人却比往日还少，就连平日里人来人往最为热闹的市街，此刻也稍显萧瑟，明明该是年底赚钱的日子里，却开门的少了将近一半。 主人家连连嘬牙花子，担忧起今日的年货能不能置办齐全，周麟见状，开口说道：“刘大哥，我是来采买药的，这便先去了。您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我能顺道买的，咱们仨分开来买东西，时间会快一些。” 主人家点头：“是这个理儿！老二，快着些……你去扯布买鸭子和其他东西，我带着这一车玩意儿去修锅修盆。那个兄弟啊，劳烦您去给买些瓜果零嘴儿，我这进一趟京，也得给我家几个崽子带点儿东西回去。” 周麟点点头，推开了主人家递过钱来的手：“东西我去买，钱就不用您来掏了，就当是过年我给几个侄子侄女买的年货好了。刘大哥您不用客气，我们几个还得多谢您收留呢……” 说罢，周麟扭头，往记忆中能买药的地方跑去。 主人家递着钱的手悬在空中，见人跑了，也只好将钱给收了回来。刘家老二看了看周麟的背影，凑上前来用胳膊肘碰了碰自家大哥：“哥，你说他们几个到底是啥人啊？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各个都还长得那样好看，像是富贵人家的……” 刘老大伸手抽了自己弟弟后脑勺：“你管人家呢，不是坏人就行。时辰不多了，赶紧着去买东西……鸭子要肥的，你嫂子做腊鸭肉！” 周麟一边采买着东西，一边四处细心留意周围的八卦。无论是药店里，还是点心店里，只要有人在交谈，他都要留一个耳朵去听。 虽然在这市井之间，是听不到关于宫中的情况的，不过最近京里发生的事情，还是能从其中窥视一二。 第409章 一声珍重（一）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药店里，人也不多。伙计懒懒散散坐在柜台后面，烤着炉子一边翻着一本账一边打哈欠。 周麟一走进药店门，伙计抬头看了周麟一眼，开口招呼道：“号脉还是抓药？” “抓药。”周麟从怀中掏出几张方子，正是冯盈盈平日里喝的几种汤药。他将方子一一放在了柜上，伙计将方子拿起来一张张看。 “您家这位可不是一般人呐。”伙计看了一会儿，便啧啧说道：“几张方子都是极好的，不过里头几味药材却是贵重得紧。您瞧瞧，这到了年根儿了，京里又是这般模样，这一味蛤蚧还有这张里头的雪荷，咱们店里没有货。” 周麟上前探过头去，看着伙计指着的地方，微微皱了皱眉。 “那……”周麟没了法子，只好点了点头：“那些将其他齐全的几张拿了吧，劳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请稍坐。”伙计笑眯眯朝周麟点了点头，便拿起手里的小框，转身往药柜处走去。 周麟走到门口的座位上等着。药店门虽然开着，可门上却挂着厚厚的絮棉花的大帘子，将门外的寒风挡在门外，又将门里炉子散发的暖气护住。周麟抄着手，望着那伙计熟练的动作，思绪有点放空。 没一会儿，门上的帘子微微一动，一阵寒风顺着帘子之间的缝隙贯穿进来，吹到了周麟的脖子里，瞬间激起他一脖子的鸡皮疙瘩。他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原来是打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周麟？”那人出声了，竟是惊讶地喊了周麟的名字。 那人逆着光，周麟眯了眯眼，才看清楚来人是谁。原来是之前博远书院里一块读书的李汉。 “你怎么在这儿？”李汉一进门，便瞧见了周麟。他走到了周麟身边，惊讶地上下看着他：“还以为你早就离开京城了，怎么，这是没走成？” 周麟看见李汉，由衷地露出一个微笑。他原本在书院里，就是与李汉关系最好。原本一块读书的同窗，都是身份高贵的人，也只有李汉与他一样，只是凭本事考了进来，且李汉家里只是商贾人家，倒比其他同窗更接地气，与周麟自然也能聊到一块去。 “有些事情拖了几日，过些日子便要走了。”周麟笑着，看向李汉：“这个时候不该在读书吗？怎得来药房拿药？你是身子不舒服？” 李汉摇了摇头，然后脸上露出一个苦笑：“你还不知道吧？书院现在不上课了，莫先生病了。” 周麟一愣，眼睛瞪大了看向李汉：“莫先生病了？严重不严重？” 莫先生是博远书院很有声望的一位先生，之前待周麟极好，如今听见恩师生病，周麟也是极为不安。 “严重倒是不严重，只是忧思过重而已。”李汉说着，坐到了周麟身边：“莫先生是冯太师的女婿，我们师母是冯太师的大女儿，这个你知道的吧？” 周麟原本都忘了这回事了，经过李汉一提醒，他顿时反应了过来。 莫先生在书院里声望很高，而博远书院又是京中最有名的书院。 第410章 一声珍重（二）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所以以莫先生的身份，能娶到冯太师家的女儿，也是正常的事情。可是莫先生从来都是一副和气亲切的模样，所以纵然周麟早就知道师母出身名门，可却也从来没有记住她曾经是哪家的千金。 如今一听，师母竟然就是冯盈盈的嫡姐，这一下子，可就全明白了。 “这几日的事情发生的太多，朝中……”李汉环视了一眼四周，一些话卡在喉咙里不敢明面上说出来，只好含糊说道：“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冯太师算是彻底完蛋了。莫先生受到了牵连，博远书院如今也不得不先关门，不再授课。” 周麟听在耳朵里，喉头好似有鱼骨一般，不上不下哽着难受。他没想到，自己计划之中的疏忽，却给周边的人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唉，谁会想到呢？往前头再数个十来天，冯太师家是何等风光？谁都以为冯太师家就算是后面没有儿子在朝中为官，冯府也不会式微下去。可那个传说中谁都没见过的冯盈盈，居然会闯出这样的大祸……不过说来也是古怪，冯盈盈不是出了名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怎么会与西厂的巡察使相识？”李汉感叹道。 他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然后身子突然扳直，伸手拍了一下周麟的腿：“对了，你！！” 周麟知道李汉要说什么了，他身子转向李汉，目光深深，却没有说话。 李汉脸一下子苍白起来，他嘴巴蠕动了一会儿，才颤抖着问道：“……那个人，你不会……现在跟那个人一伙吧？” 李汉所说的“那个人”，自然就是沈孤城。 沈孤城资助周麟两三年了，作为周麟最好的朋友，李汉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沈孤城原本是六扇门的头头，后来成为了西厂的巡察使，而这个人……现在便是朝中悬赏金最高的通缉犯。 周麟从内心里想要相信李汉，可是他冒不起任何风险。毕竟这不仅牵扯到沈孤城和他，更牵扯到其他所有人。 “怎么可能……”周麟扭过头来，不看李汉的眼睛：“沈大哥与我的交集，只是因为我姐姐。我姐姐已经死了，我已经好久没见过沈大哥了。” 也不知李汉到底相没相信周麟的话，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李汉的声音才伴随着长长的一口气，给叹了出来：“那就好那就好，可别再牵扯上他了。”李汉的声音压低：“京里现在特别紧张，估计皇上对这件事看得极重。你看看冯家，如今因为一个冯盈盈，已经被彻底抄家。就连博远书院，都被牵连其中。我听人说，明年的国考，说不定都要推迟……” 李汉说完，然后直起身子来：“京里不太平，这个年要过不好啊……” 周麟垂下脑袋，暗地里咬了咬嘴唇。 “对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是要留在京中吗？”李汉的声音很快恢复了自然：“若是要留在京里，倒不如来我们家。过了这几年不太平的日子之后，我们家还是得做生意的。” 第411章 一声珍重（三）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周麟摇了摇头，看着李汉勉强一笑：“我又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到了你家，又帮不上什么忙的。” “谁说的，”李汉一瞪眼：“说真的，自打遇到你以前，我李汉从来就没服过谁。可是遇到了你周麟……你可知道，你是我见过最最聪明的一个，不仅读书，你好像干什么事情，心里都有一番算计。我笃定，只要你想学，做生意这种事情，你肯定手到擒来。” 周麟摆了摆手：“快别笑话我了，我一个书呆子，除了读书，就连挑水都挑不动。等过两日，雪话了之后，我就启程回老家去。我想在老家开个书堂，教教孩子。” 李汉有些遗憾地扁了扁嘴，但也很快不再劝他：“说得也是，这两年朝中不稳当，等过些年，说不准你教出来的学生，也出得几个状元探花什么的。” 两人说着话，那伙计已经将药给抓好了。周麟站起身来，从小二手里接过一大堆的药。李汉看着这么多药，微微有些发愣。他张了张嘴，想要问问周麟这些药是给谁喝的，可是这念头打脑子里一过，却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周麟看着李汉，朝他摆了摆手：“这些日子或许我还会进京，到时候我在与你好好喝一次酒道一个别。我帮人跑腿来的，现下时间算得紧，得赶在门禁之前出城，这就先走了。” 李汉回过神来，朝周麟点了点头。他看着周麟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古怪的想法闪过。 李汉垂着眼想了想，然后走到了伙计身边，开口询问：“请问，刚才那位都拿的是什么药？” 伙计正拿着小扫帚扫着落在案台上的药材碎渣，听见李汉的话，他疑惑地抬起头来。 “哦，那位是我同窗，”李汉解释道：“他一惯身子挺好，今儿却见他拿了这么多药，觉着奇怪而已。我瞧他也不像是生了什么大病，若是他家里有人果然不好，那我得找时间去探望探望。” 伙计原本不该对外人说起别的客人拿什么药的，可刚才这位客人确实与那离开的客人聊得熟络，而现在说的话又是周全，伙计也放下了心防，坦然与李汉说起来：“那位客人拿的药确实不少，好几个方子呢。我不太懂医，可方子还算是看得懂的。那些方子里，大半都是周密却昂贵的调理方子，只有一张，却是治心肺的。” 李汉听伙计说完，将前后所有事情放在心里过了一遍，而后顿时脸色大变。 能考上博远书院，又能与周麟成为朋友，李汉绝对不是个傻子。沈孤城原本就与周麟相识，而周麟这一次又跑来拿了这么多的药……这些药，肯定是给一个身上有着长期心肺病的病人吃的，那这个人，不就是冯家那个因身子不好，而常年不见外人的冯家二小姐？ 难道周麟果真与那个拐了准皇后，与准皇后私奔在外的沈孤城是一块的？ 李汉发着呆，自己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咽了口口水，顺了顺气，才对伙计道谢。 第412章 一声珍重（四） - 惊天祸水：不做帝王妃 - 老干妈拌饭 周麟离开药房，一路往买糕点的店里走去。没一会儿，他却又听见李汉在他后面朝他喊。 周麟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定了脚步回头看过去，却见李汉一路狂奔朝他跑来。李汉跑到了周麟面前，喘着粗气，眼睛瞪得有牛一样大。 “你……你……”李汉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全一句话。周麟眨了眨眼，出声应道：“你顺顺气，好好说。” 李汉双手撑住膝盖，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等他气稍稍顺了一些，这才直起身子来，双手郑重搭在了周麟的肩膀上，开口便是一长串的话。 “京中不太平，你要是想回家，还是尽早上路比较好。还有，你老家那里，我想皇上大约也会往那里去查，所以南边所有的城镇，这一路估计查得都严，若是你想安安稳稳到家，还是走水路会稍微好一些。对了，京里前些日子还出了一件事，不晓得你知不知道。昌王死了，我听外头人说，朝中的武将们都群龙无首，跟皇上说了好多有的没的，原本等皇上大婚之后，就该立一个新将军，代替昌王驻守东壤，可是如今又出了这种事情，所以立新将军的事情，又被搁置了下来。所以，东边最近也不太平，你要知道，东夷那些人，一个个都不是安稳的，昌王死了的事情，绝不可能被瞒太久，东壤无主，说不准什么时候东边就要起来战事，所以这些年，东边你也最好别去……” 李汉说个不停歇，而周麟却越听越明白了。他不做声，只静静看着李汉，听他说着话。 “还有西边，你也知道，西北大旱，已经半年多了，饿死的人数以万计，那里十城九空，光造反的就好几拨。朝中虽然一直有赈灾款和粮拨下去，可是这些东西还没到西北呢，就都没了动静。谁都直到其中有蛀虫，可是如今皇上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沈孤城身上，我想这些日子八成也没有法子注意那里。人饿极了，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前些日子难民冲进城里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瞧瞧死了多少人？所以说，西北也是乱得不行，这些年你也千万别去……” 周麟听得心里感动，他知道，李汉八成看出些端倪，现在这是在与他道别。周麟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他抽了抽鼻子，空出一只手来，重重拍了拍李汉的肩膀。 “兄弟，我知道了。” 李汉的声音哽住，他张了张嘴，心里虽然还有好些话要说，可最终却化成长长一叹。 “周麟，你是个好样的，我绝对不会看错人。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可天长日久，咱们若有缘再见的话，我一定跟你好好喝一杯。你要记得，京里你还有个兄弟在这里，若有能帮上忙的，记得来找我。” 周麟含着泪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李汉将手松开，周麟转身，两人没有再说什么矫情的话，就这么轻轻地，互相以背影道了声别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