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寻找白灵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煊州城是大煌王朝的皇城,今天的长安街上依旧很热闹。 “公子,咱们去临江楼坐坐吧,那里是欣赏整座都城的绝佳位置”,一位身着淡蓝色骑装的清丽女子对着身旁的一位白衣俊俏公子说着。月倾城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再次扭头顺着桥下的河水向北望去。远处的青砖黛瓦一层高过一层,连着最高的那栋屋顶,隐约可见每层楼的檐角都挂着彩带映着煌河水,很是好看。 倾城心想:那里就是临江楼吧,这么高,比书里说的皇宫的摘星楼差不多高。 煌河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带着海纳百川的气势流过煊州城的每一处河岸和拱桥。 倾城看着这河水决定顺着河岸一边欣赏岸边的翠柳一边再走去临江楼,但是身边的蓝蝶却皱着眉头担忧地说:“公子看那河上有许多船,岸边也有许多行人,我们过去恐怕有些难,而且此次出行还是低调些吧,免得他人注意。” “哎,行吧,咱们还是从长安街走过去,今天也是奇怪,那里的人比这要少”。倾城二人遂转身下桥往街上走去。 长安街从皇宫南天门直通都城南门,是一条极佳的黄金街道,因此街道两旁的商铺幕后的老板也是非富即贵的人,或是有些好手艺和丰富财路背景的人,这也是他们的商铺能在这条街上开上百年而不倒的原因。整条街一派欣欣向荣、繁华和谐的景象,但在暗处各自的商铺却是争名夺利、互为益往。 倾城是第一次见这大煌朝的都城,心里早就激动万分,在街上也是东看看西摸摸,完全一副乡下人般的模样。路上的行人见这主仆两人的衣着相貌皆是一脸好奇,倒是倾城完全不在意,专心的领略大煌朝的民风。 蓝蝶在一旁也是很开心,只不过她心中想着此次出门的任务也不敢太放开,只是小心的查看周围环境,默默记下周围路线标记准备回去悄悄画上交给那位主子。 只怪倾城不知她心中想法,不然她早就会换妙韵陪她出来了。 蓝蝶一时出神,就发现周围一片嘈杂,带着马车轮子的轱辘声从身边飞快驶过不少行人都停下来让路,还朝着倾城哪里叫喊,好心让路中间的那位公子离开。 可是倾城正在看着七秀坊的招牌思索,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形势,也没有听知道周遭的喊声和马夫的叫喊。 蓝蝶看着这一幕有些惊慌想去喊她的公子已经来不及了,她此时还站在万宝斋的门口离七秀坊还有十几米远,况且马车已经挡住了她。 手中寒光一闪便要出手射了那马腿,她一瞬间在犹豫着会不会暴露,就听见一片惊呼和快马的嘶鸣,立马看过去发现倾城已经站在锦绣坊的门口正向着临江楼的方向望去,蓝蝶赶紧跑过去查看。 那匹马的前蹄受了伤正在原地焦躁地打转,车夫狠狠地瞪了倾城一眼没说什么又驾车走开了,自始至终那马夫和车里的人都没说一句话,好像很着急不想耽误时间。 “公子还好吗?”蓝蝶紧紧拽着倾城的手臂说着,“我没事,刚才有人用暗器射中了马蹄,好像是临江楼那个方向,但我没看清”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临江楼还有刚才那匹马前蹄落地的位置,那里有一滩水渍,很小,在阳光下一小会就被蒸发了。 “我说小姐,您出门在外能注意点吗,咱们可不单单来逛街的,找到白灵才是正事啊!”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你小声点别让人看出来我是女的!”蓝蝶在心里想,您这打扮这身材在掩饰稍微厉害点的人就看出您的真身了。 “小姐,恐怕刚才救你的那位高人早已经认出你的还是真身啦”。 “不会的,这离的有些远呢”,“那我们快去楼里坐会儿吧,看看那位恩人走了没。外面有点晒。” “恩,快走吧,到那儿先订个开窗临江的雅间,要三楼的。我去找找那人。” 倾城说着就已经当先跨出两步,似乎比蓝蝶还要焦急,她心想刚才自己用轻功移到街边,而同时有道暗光朝着马车内去,那人根本不是在救自己吧,那为什么随后马蹄就伤着了呢? 好像是有两个人出手,其中一个应该是冲着马车里的人去的,另一个看着像是在救自己,其实仔细回忆他是在自己准备离开的那瞬就打伤马,好似在帮前一个人并没有帮自己的意思。 这也不怪谁,非亲非故的,谁会帮一个陌生人,不让还有可能惹上麻烦。 我得去临江楼看看,那暗器从三楼的窗子飞来的,看样子是水之类的,他们应该是喝茶的,身手不错也不可能立马就走。 所以倾城想着这个的时候腿也迈出去了。蓝蝶跟在她身后,先一步进了临江楼并且点了房间,回身和倾城上去。 临江楼是个文雅的地方,不同于家乡的楼宇风格,内里布置也典雅怡人。 打开窗户就能看到不远处的煌河,河面一艘艘船都是挂着彩灯,到了夜晚应该很美吧。岸边也停着无数花船,有敞篷的也有带盖蓬的,有供商旅用的,也有为歌女乐伎用的。 进了房间她就叮嘱蓝蝶要注意斜对角的那间房子的动静,那间房子从她一进三楼就盯着,她猜想那里面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刚才貌似救了她的那位。 倾城靠着窗棱欣赏着美景,难得有个好机会欣赏着大煌帝都的景色,因此她的兴致很好,准备多等妙韵一会儿。 妙韵是她从大月国来这里遇见的第一位奇女子。她在刚进大煌朝与大月国边境交接的荥州城救下一位姑娘,问了姓名才知她叫妙韵要去煊州,索性要求妙韵为她二人做引路人了。 因她带着蓝蝶跟着白灵留下的踪迹一路寻到了大煌朝,在确定白灵是被大煌的人秘密抓走后,她就心急如焚只想尽快救出它。 但是第一次离开家出这么远的门,去的还是四海皆惧、五国俯首的大煌王朝,她就心里没底,幸亏遇着了妙韵,还顺手从一群蛮子手中救下她,才以此为借口让其充当二人的导游,还可借此隐去自己的身份。 她此次出门为了寻找她的爱宠白灵可是煞费苦心,瞒了不少人才混出来,要是被他家的任何一位发现就惨啦,所以这次出行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为此她特意在刚入荥州就换了身男装。 已经出来半月多了,想到扬大哥找到她定会痛骂一顿,她就一阵头疼...... 白灵很有可能是关进笼子,它是灵宠抓它的人估计就是看中这点,为了防止它逃跑肯定是虐待过它。 想着那家伙可怜的样子她就好心疼啊,而且她一路都是按照它留下的血迹寻找的,它受的苦可想而知。 倾城正想着白灵,耳边就传来几声急促的拍门声打乱了她的思绪。还不等她开门,妙韵就冲进来拉着她的手要走。 倾城拽住她问:“怎么了?” “你那为扬大哥已经找来了,过会就会来这把你抓走!” 妙韵巡视一圈没发现蓝蝶问了一句她人在哪,得知被倾城派去盯人后就没管先拉着她走出房间。 走到三楼拐角倾城扭头要找蓝蝶,就看见一个黑影迅速闪入那位“恩人”的房间,她迅速转身又从那间房门走过想看看里面的情况。 还是晚了一步,房门禁闭,里面悄然无息。 她准备回到了原先的房间,看着这房间的人出去她再悄悄地跟住他们。 三日来都在临江楼,终于在今日找见一丝关于白灵的线索,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走! “你做什么呢?怎么还不走?再不走就真晚了!蓝蝶不用管,我们先走,她瞧不见你就会回祥云客栈与我们会合。” 倾城看了妙韵一眼,没搭理她。 妙韵脸上带着焦急,脑袋上也是一层薄汗,应该是一路跑来通知她累得,真难为她从祥云客栈跑到这来。 祥云客栈靠近煊州南城门不远,而这临江楼在北边,靠近皇宫南天门,中间一条十里多长的长安大街连着。 “不能走!刚才那道黑影身上有白灵的气味,很淡,应该是几天前靠近过白灵。” “你怎么知道?” “我身上带的蛇灵珠感应到了它的主人”,那颗串在白玉笛坠子上的红色珠子正发出微弱的红光,倾城紧紧捏着它语速极快地和妙韵说。 蛇灵珠是从白灵的蛇身里面取出来的,对白灵和她来说有传言通意的功效,她就是靠着这个才能控制住白灵,与它心意相通,不然凭借那蛇性纵使有她的驭兽神音也不可能完完全全控制这个庞然大物。 况且她的琴技不好,音乐天赋也是少的可怜,学的驭兽神音也是勉强过关,这样难保哪一日不会伤了自己。 白灵是扬大哥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为了保护自己,他们费了好多功夫才把这只白蛇调教好。 而且她与这宠物相处很久感情也深了,如今也用不着驭兽神音和灵珠了,但是自从那日白灵被取血炼药,它伤好后就不见了。 她想应该是它生气离开,又被有心人逮走了,无非是为了它的药用价值,这也是她此次急于离家的原因。 白灵失踪的事儿他没敢和扬大哥说,毕竟是自己的失误,可是现在扬大哥也知道了还要抓自己回去,在没有找到白灵前她是不会走的,能躲着就躲着吧。 “蛇灵珠?那是干什么的?哎,算了。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这已经到皇城了,我打算离开了。” “你要办你的事去?” “嗯。不能再耽误了。既然你有家人来找你,我就放心了,你跟着扬大哥回家也安全。”妙韵拍拍倾城的肩膀说,面上还带着一丝不舍和疑惑。 “你一直没和我说你要来皇都干什么,这事很难么吗,需要我帮忙吗?如果你需要可以来找我帮忙的。” 倾城看着妙韵的眼睛有些不舍,她知道妙韵很好奇自己的身份,但她还是没问,自己也不好意思问她的事。这半月多的相处她是很喜欢妙韵的,把她当姐姐当好友一般看待,如若她有什么难事她非常乐意相帮。 可是妙韵尊重她也怕连累她,纵使之前问过她几次她也没说,只是从为数不多的交谈和她一路的行为可以猜测到她是要来皇城报案,至于是为何来京都报案她就不清楚了。 她想着一定有些难度,况且还是她只身一人、弱质女流,到了这皇城怎么行事都是不方便的。 “这你别管了,知道多了反而会连累你。对了,倾城,你来这是瞒着你扬大哥的,现在他找来了,会不会怪你呀?” “不会,扬大哥通情达理,我只要和他好好说说,他应该会对我从轻处罚的,这你就别担心了。” “嗯,那你认错态度好点,找到白灵就赶紧跟他回家吧。我看的出那扬大哥是个好人应该不会为难你。” 妙韵想到在祥云客栈见到那人时的情景。 倾城口中的扬大哥确实是个温润尔雅的人,他刚进客栈就吸引得客栈里所有人的目光,众人都在猜测他的来历。 他长得很好,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他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是个云淡风轻、文质彬彬的人。 他一进来也没说话,先是在客栈的大堂巡视一圈,然后望向了她所在的位置。当时她正在靠近二楼楼梯的位置和掌柜说话,准备问问掌柜今日京城的节日盛况。 第二章 蓝生蝶韵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今天是五年一度的平安节,是专门为纪念大煌王朝的的战神端王收复晋北十三郡、平定百越战乱和战胜蛮荒之地造反之功而举办的。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皇帝会在夜晚率百官诸侯、王孙贵胄同游煌河,她能在这场节日中见到她要见的人,她能够不负家中宗族长辈和荥城百姓的重托接近府尹大人或者州郡判官,请求官府调查,解救滏阳县的百姓。而且她也想趁此时机带倾城领略一下大煌王朝最盛大的节日,再和倾城道别。 金翊扬走进她想询问倾城在哪儿,妙韵也转过头看着他。她看得出对面那人是外地来的,但凡是本地的人要么是早早去了煌河等待夜晚节庆大会,要么就是没钱租船只能在这煌河下游附近的酒肆茶馆苦等上游龙船绕河巡到南城门这里。 “在下月临瀚,请问姑娘是否见过一位俊俏的公子?” 金翊扬这话问的模棱两可,妙韵也就看了它一眼没有回答。 “请恕在下唐突了。在下在找一位公子,他手拿红珠坠的白玉笛,身边还跟着一个侍女”,金翊扬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试探的眼神和恰到好处的微笑,他在猜测这个姑娘会不会告诉他倾城的消息。 他一路上都接到蓝蝶的消息,也知道眼前这位女子和倾城认识,但是到了这煊州皇城的就没看见倾城,找了半上午也没找见,刚才才收到消息知道她住在这客栈里。他等不及倾城回来,所以他决定还是问问这个姑娘。 “哦,这位公子姓月,姑娘可认识?”金翊扬还是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放弃询问的意思。 妙韵觉得有些尴尬,她不想回答,一是因为这个陌生人,二是因为她猜测这个就是倾城说的她一直躲着的扬哥哥。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这个芝兰玉树的人儿,所以她是很纠结的。 是掌柜解了围也告诉了金翊扬他们店里正好住了一位姓月的公子,因着月公子和他的侍女这几日的住行让他也看出来那两位是外地来的,所以他记得清楚些。看到这位姑娘的处境突发好心就顺便告诉了金翊扬。 金翊扬还是向妙韵说了声谢谢,还付给掌柜报酬。虽然这边的妙韵没领情,但金翊扬那头想的却是谢谢她这半月多对倾城的照顾。妙韵是不知道她们的事已经让金翊扬知道了,所以她一离开客栈就朝临江楼跑去,生怕赶不及。 倾城和妙韵说完话,就坐在桌前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等夜幕已降临她就准备神采奕奕地逛京都啦。 蓝蝶被她派去观察斜对面雅间现在还没回来,那斜对面的门也没有再打开过。倾城猜想,里面的人可能也是等晚上的巡河活动。离酉时还有一个时辰,那她可以好好地探探这人的底了。 妙韵告诉倾城今晚酉时皇帝会与百官同游煌河、与民同庆平安节,今晚煌河两岸将热闹非凡,煊州城的百姓早已携子带妻去了河岸,只为抢个好位置瞅瞅皇家天子的圣颜。 自从知道这平安节的由来后,倾城也想看看这大煌朝的皇帝长什么样,听说大煌皇帝原先是先皇煌武帝的三子—宣和太子。传言太子君无极文武双绝,是个温润儒雅的人,先皇并不看重他,但死后却还是遵循帝制选择这位正宫所出的三皇儿为接班人。 六年前君无极即位称煌熙帝,年号乾禧,即位一年后命端王千岁讨伐西凉国从西凉皇帝手中收回晋北十三郡,又击败蛮荒之地的兵乱,顺便整冶了百越之地的刁民流寇。 这次战役因着端王的用兵如神被后人津津乐道,煌熙帝龙心大悦赐了端王长生王的封号,晋州封地的晋王因失地之罪本应免去封号贬为庶民,但是皇帝念着他在此战中的出力也没责怪,只说是戴罪立功了,封号不免了让晋王好好做回他的晋州城主。 端王千岁从此战后对外称己患了病,不想再过问朝政,他面见皇帝交出兵权求了个封地,要安心做个闲散王爷好好养病。 不过武职脱去,而端王爷却要兼揽个文职,只因先皇的这道遗命他不能卸任。 皇帝对其要求皆是允诺,只言今后若遇大战难役再请端王出师披甲,只有先皇所命之职不允卸任,由此可见皇帝对这位七皇弟的看重和喜爱。 大煌国的经历三代君主励精图冶才得统一,君主转由王称帝,国家也转称王朝,而到了煌熙帝才把历代皇族留下的收复失地的愿望完成,还把百越、蛮荒这两个“难啃的骨头”啃下,不得不说这位新继任不久的大煌君主冶国用人还是很棒的,他给大煌王朝长了脸,也让自己的功绩记入皇册。 倾城一向对这些传闻秘辛很感兴趣,但也不是头脑发热的八卦党,只是以她如今的身份要了解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多少要关注一下时局国势,通过这些故事她才能从中探查到五国之间的风向形势,为她灵魂穿越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做好充分的准备。 话说她已经穿越这里十几个年头了,从最初穿越到一具女婴身体的惊讶、恐慌之情到现在的二八年纪,她慢慢地接受了上天开的玩笑,也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 这是一场游戏吧,她在许多次失败后终于明白这个道理,她不再对回现代的家抱有任何希望,她也不再恐慌地面对这个古代,她认了这里的人为父母,也有了新的身份和兄弟姐妹,她心里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在现代已身死,在古代能重活,而且这个新身份真是很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的“迷之身世”让她受了不少苦。 哎......摇摇头,倾城不再乱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演了一场投入的古装戏。 妙韵和倾城再房间等了一炷香之久后见到蓝蝶回来。真是慢啊,倾城看着蓝蝶委屈眼神心里想的话最终没说出来。 “蓝蝶,叫你看个人怎么这么久?马上夜晚巡游就要开始了,你要再不回来我们俩可不会等你哦”妙韵好笑地望着蓝蝶说道。 “小姐、妙韵姐,让你们等久了。”蓝蝶微微低头,隐藏下眼中的慌乱。 “蓝蝶,你有什么发现吗?”倾城轻声问了她一句。 “小姐,我问了这楼里的掌柜、店小二还有厨子们,他们只说那房间里有两位公子,是个贵气有钱的主儿,来这临江楼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应该是冲着夜晚的游船活动来的。他们点的吃食茶水都是这楼里的招牌菜品,看起来是经常来的,家世也不错,至于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蓝蝶一口气说完就盯着倾城,等她发话。 “去了这么久就打探到这些,这些我都能猜个八分,你可别蒙我,刚才我出去在三楼转了一圈都没瞧见你,你不会是溜到到何处,忘了我的叮嘱吧?” 倾城心知她没真心办这事,也很无奈不能责怪她。 这丫头从小跟着她忠心的没话说,就是见了她的扬大哥,蓝蝶就丢了魂似的,她扬大哥说什么她都听,完全忘了自己这个主子。 倾城明白她的心思也没点破,她也猜到这一路上是蓝蝶报的信,不然扬大哥哪会这么快就来了煊州城,她现在在临江楼,应该就是蓝蝶趁着自己派她暗查的空档偷偷告诉给扬大哥。 就算妙韵不告诉扬大哥,扬大哥也会找来这里。她想,应该很快吧,见了面她该怎么说呢,是认错服软然后跟着他回大月还是对他晓之以理,用个缓兵之计打发他走回头自己再找白灵。 倾城语气中的责备之意让蓝蝶面色愧然,她悄悄低下了头。 “阿月,别为难她,你扬大哥那样的气度风采,那个少女都会怀春啊” 妙韵看着蓝蝶出于安慰和理解便帮了她,她懂得蓝蝶的心思。 “哈哈,扬大哥在草原上是个“万人迷”,来这大煌也没输半分啊。” “奇怪,才见了一面,你怎么也被杨大哥迷着了?” “若是你的婚事你不愿意,我愿意撮合你们俩。” 倾城凑近妙韵耳边说了这话就见妙韵的面色一红。倾城带着笑意打趣她,也借此缓和了气氛,瞅见蓝蝶的神情她还是心疼她转移了话题。 “呵,我纯粹是欣赏他。”妙韵释然一笑:阿月可真会开玩笑,这种事在她们身上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吧。 倾城很喜欢妙韵,她喜欢她的温善,喜欢她的和蔼可亲,在知道她千里迢迢来到皇城的目的后,她更钦佩于她的坚毅勇敢、大仁大义。 一路上的相处,妙韵给她的关怀让她喜爱,让她觉得如至亲一般无二。 但是她也明白这样做会伤了蓝蝶的心,她明白蓝蝶的辛苦她的伤痛,她甘愿做这个坏人断了蓝蝶的念想。 命运是波折弄人的,扬大哥和蓝蝶之间隔着礼教身份,即使是在民风开放的大月国度他们都难以跨越,何况是上一辈的恩怨也生生阻隔了那会相携的心。 这次出门倾城本意不想带蓝蝶,但她的侍女梅珈和秋水,一个悬壶济世武艺不通,一个被她的继母打伤还在养病,她仅有的武学好手是个男暗侍,名叫无痕,这次带出去也不方便,所以她选择蓝蝶,看重她的身手。 蓝蝶拜大月武学之家的耶律申英为师,耶律家族是大月国的“草原神鹰”,其家族多出将才武士之后,那些学艺很好的武士都被大月国主亲封兵将掌握大月兵马,还有一些会被暗中培养成皇家暗卫只听国主亲命,而蓝蝶和无痕都师从耶律家族,一路上有蓝蝶护卫自己也不必让扬大哥担心。 三人在临江楼雅间闲说半晌,直到那夕阳收住光芒坠入远处开阔的水面尽头,还是没见扬大哥来抓倾城。 “阿月,快开始了,我们不等他了。游船会那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咱们也赶紧去河边吧,莫要错过了!”妙韵轻皱秀眉,显得又紧张又急迫。 “好吧,既然扬大哥不过来,那我们也能玩的尽兴点儿!”她示意蓝蝶先出去看看原先神秘的房间动静。 微风轻拂,带着不远处的渔歌曼音吹进房间,众人起身朝着灯火阑珊的煌河走去。 第三章 煌河大观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夜晚徐徐降临,河面渔火点点,街道楼宇楼都挂上了灯笼,煌河两岸人影绰绰。 翠柳轻舞掩映无边春色,云舒月皎更衬人喜花娇,游人三五结伴、二四相携,多人手中或提灯笼或持红烛,都说说笑笑地顺着河岸白堤向煌河石狮桥聚拢。 游船会在长安街与昌安街形成十字交叉口的河上石狮桥举行,靠这里最近的聚仙阁也热闹非凡。 聚仙阁中四合衔碧,每面墙壁盘着翠绿的藤蔓,绕着雕梁飞檐伸向花窗青瓦,如灵似幻,连接着天与地。 聚仙阁外有处开阔的场地,中间架着供丝竹舞乐表演用的高台,高台正对聚仙阁“琼宵玉宇”的牌匾,上临星辉月影,下承莲池水榭。 四周穿花浮香、流光溢辉,仅有一条白石铺就的过道连接阁楼入口,其余三处都被渔船相连铺陈,涓河细流缓缓交错弋荡,把这里衬得如天河瑶池、仙宫神阙。 皇船由皇宫东门的煌河上游出发,途径煌河主流然后在这里停下,百官下船主持盛会,百姓行拜礼后随意入高台表演演。 皇帝王侯在船上观坐欣赏歌舞,若遇心怡表演可赐礼行赏。盛会完毕皇船顺河向前经下游绕过煊城南城门,再顺着煌河内城河流支游回皇宫西门停止。 过了盛会沿河百姓可自由玩耍,放河灯的、游花船的、卖吃食的、听书唱曲的人大多都弃了陆路在水面经营,若遇兴事,百官诸侯也可请旨下船与民同乐。 总之这一天人们很自由,想来想走皆随意,但入城之后不可出城,要想出城只能等明日。 从东门出了临江楼直接步入煌河柳岸,十里之长的翠柳摇曳河水荡出万点渔火,蓝蝶追到倾城身边低声说:“小姐,那间房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房内的还亮着,我假扮送菜小二进去发现桌上的菜还留余温,一应吃食也没动过,只是茶壶换了两回。” “房内是两个人吧,见这这两人相貌了吗?可有特殊标记?” 倾城当时算是被一人救,但距离远没看清,如今蓝蝶进了房间不知可认清房内人相貌特征,以便她们查访。 “时间快到了,你别回去了,咱们一起去看看游船会,查人的事儿就先放放吧。这次节日隆重,人应该也会去,你我在暗中稍稍留意那两人即可。” “嗯。小姐无意看见的黑影也算的话,那间房应有三人带过,我去的时候只见两人,那黑影人我没见着。桌上只备两副碗筷,有两盏茶杯动过,对窗左侧那杯茶水较少,窗棱上有水痕,不过早已干了,颜色和窗色不同可以轻易发现。那二人容貌平常,应该易了容,两人衣服皆是皇城锦绣坊有名的水云缎,一人着白底蓝纹色样,行事潇洒风流些,话也比另一人要多,还有一人着黑衣,看着气度沉稳平静……” “来,喝口茶再接着说。”倾城将新沏好的香茗放在蓝蝶手心,“尝尝,这是妙韵推荐的,大煌国京都的名茶——雀舌,比之自家味道孰优孰劣?” “嗯!不错,清香甘冽。家中的茶味多苦涩,还是正宗的味道好喝。”蓝蝶喝了一口,细细一尝,便说道。 “家中有好茶,比如雪顶银梭、莲上青露、燕儿萝……等等,都是咱那边特色茶叶,很多都作为进贡各国的贺岁佳礼,只可惜咱们不能时常喝到罢了。还不如这大煌国的寻常酒楼之地,都喝的起正宗的香茗。” 倾城摆摆手,示意蓝蝶接着说下去。 “他二人没有带任何配饰,只是那白衣公子手持一扇,蓝珠玛瑙的精致扇坠,扇面是黑底白字的,上面写的什么没看清。那二人身形稳健雅观,身高比之常人男子高了一二分吧。他们一坐一立,我也是目测的身量,武功内力几成准确不知,应是不低。” 蓝蝶迅速说完侧身接住妙韵递给她的玉露甜浆咬了一口,又香又甜,不腻人还解渴,不禁好奇求妙韵解惑。 三人边走边吃,妙韵喜悦地说着倾城和蓝蝶在河岸小贩叫卖的一应小吃,一边解说宴会盛况和皇城美景,哈哈,还真是个“万事通”啊,倾城看着她这可爱的一面真是又稀奇有开心。 她们三人显眼的举止吸引不少眼光,三位佳丽身边无一位男子或侍卫相随。然而,他们三个可毫不顾忌周围眼光,说说笑笑间跟着人流往游船盛会主场地聚仙阁走。 听妙韵细细道来才知晓,这玉露甜浆是岸边小街的摊贩那买的,是大煌煊城有名的小吃,甜酱以陶皿乘好,再用煌河水岸新摘的荷叶覆底,倒入两勺玉露再撒上各色果酱花粉,在白汤上画成房舍街庙、鸟兽花草等等图案,整体颜色怡人、做的手法也精妙熟练。 秦妙韵请客,非要倾城和蓝蝶尝尝他们大煌朝煊城的特色美食,其实妙韵也没吃过,这煊州城独有的小吃。 相传由以前大煌朝皇宫里的一位御厨卸任出宫后谋生经营,这秘方也随之公众、做法也逐渐流于民间,不过只在煊州皇城做的最好,别处效仿也做不出原汁原味的玉露甜浆。听刚才卖这个的小贩说是因为他们煌河神的庇佑,他们做的都比别处好吃。 煌河水庇佑四方,俨然被民间神化了,不过这煌河水质应该与其他水流不同,才会做出差异巨大的同种小吃。 不久,三人便到了聚仙阁的宴会场地,为宴会搭建的高台已经挂上数盏琉璃灯,彩绸锦布都挂满了每个栏杆和渔船上,来早的人已经坐在船中品酒饮茶等候开场,来晚的都在外围较远的陆地和河岸正往等待,人声鼎沸,不少人还拿了凳子椅子站在上面向会场中心张望。 倾城三人来的不算晚,但也没有近距离中心的船位了。 “哎,失策啊,我光顾着和你们说话忘了早定个船位了!” 妙韵拍着脑门懊恼的看着人群,陆地仅有的一处站的人多,三处水面船只相连如层层展开的莲花,已经容不下一艘了!若想去只能在船的最外围找个,不过船已经围了十几圈了,在外面就看不见会场中心的风景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没事,那艘船人少,我和蓝蝶使轻功带你去那。”倾城指着一艘载着两人的船对妙韵微微一笑。 “怎么,不愿去?再不去那个位置也会被其他人占去。你相信我,我轻功很好的,蓝蝶的功夫也很棒!我们可不会把你带到河里!”倾城拍着妙韵的肩欢快地说道。 “不是,那船上坐的是男子,还带着剑像是行走江湖的,咱们三个去恐怕不方便吧。” 妙韵看那船上的两个男子,一个头戴斗笠面相晦暗不清,一个男子背带双剑面有刀伤很是凶煞。 江湖中人还是不牵扯为妙,倾城二人武功再好也需忌讳些。 三人犹豫之际,就见一青衣持剑男子朝她们走来,他在两步开外站定朝倾城一揖。 “月小姐,我家公子请三位随我上船。” 第四章 旋舞生变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倾城认出此人是扬大哥的近身侍卫,在她十岁那年的一次王宫暗杀中他被金翊扬救下,他就誓死跟随金翊扬成为金翊扬的左膀右臂,还是金翊扬的知己兄弟。他原名不知,在遇见扬大哥之前,他只是大月王室的敌对势力悉心培养的一名间谍死士,脱身之后他投靠金翊扬,甘心做他的谋士之一。金翊扬的智囊团可多的是奇人异士,具体有多少人数连她也不知,这其中的故事渊源也颇深。后来,为了行事方便金翊扬为他重新起名为钟留渊。他跟随金翊扬已有七年之久,多次参加大月国的春猎和秋猎大会,都在三强之列,国主对他另眼相看,他也荣耀加身声名日益显赫。 按照大月国的风俗,到了每年春季和秋季,由现任大月国主率领群臣和王室成员从月之城的王宫出发,随大军出行一路迁居到祁连雪山下的班布拉托大草原,在草原上度过春季和秋季,这时会在草原上举行春猎和秋猎,在水草丰美的春天放牧种植,在炎炎夏季临澜沧江水而闲居,在金秋送爽之际储满过冬食物,然后在寒风硕硕的冬季来临之前,带着丰收回到月之城,准备度过漫长寒冷的冬季。因此,能在如此受重视的猎会上取得好名次,就可见其人身手高强。 在她的印象中他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骁勇之士,必定悍勇却少谋,所以不是很喜欢他这人,但是她也有看错人的时候啊。 真实的他,不仅武艺出色少有敌手,他的文冶韬略也不在话下,但这些这是后话了。 以前,钟留渊是扬大哥身边最让她害怕也最让她钦佩的,他沉默寡言、行事狠辣,这是他当死士时形成的冷性情,但是他也有果断智勇的一面,但凡交给他的事情他没有办不妥的,而且每件事做的有理有力、思虑周全。后来,她历经坎坷才看透这人。 短短一会儿时间,她又想到了很多...... 三人进了一艘悬挂青幔的乌篷船,船可容纳六七人,船尾坐着一个老翁,靠近船舱中心坐了两个人,钟留渊进去之后就朝左边的白衣男子回话:“公子,燕小姐已经带到了。”刚说完这话倾城就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真是,阴知道出门在外还要暴露我,这是干嘛啊。留渊没有理会她,面色平静地转身坐在桌子的另一角。 “嗯,留渊辛苦了,你到小峥旁边坐着吧,下一局你来和他对弈。”金翊扬微笑着看看钟留渊朝他吩咐道,完全把倾城三人晾到一边。 倾城正不知如何向扬大哥打招呼,这样不管她正好。她秀眉快速一挑,嘴角一弯,示意旁边两人随意坐,自己也坐到船右侧的围栏处,背靠横杆斜脸朝水榭高台望去。 金翊扬将她的的小动作皆收眼中,也没说什么动作还是继续下着桌面未完的棋。他心想:不急,就让这丫头好好看完盛会再说,这里责怪她也是伤她的面儿,还惹得小丫头记仇,等回了住处再好好地说教一番。倾城以为刚开始没说她就是扬大哥心好原谅了她私自离家的事,心里很轻松就觉得扬大哥真是太好太阴事理了,那她辛苦准备演的一出有情有义的救宠大戏也不用搞了,这多好,不管她才好啊。不过她要是知道此刻杨大哥心中所想应该不会有心情赏会,她只会用尽力气逃离,尽管船里坐着三名高手她也要试试。不过,倾城不知道,她已经沉浸在热闹的晚会中了。 远处河面的灯火彤彤,十几艘巨大的花船围着中心的皇船浩浩荡荡地向她们这边驶来,皇船前面还有几十艘敞篷小船开路,这上面站的全是手持长矛,腰挂金刀的甲衣侍卫,船头船尾都由两名士兵举着火把,照着侍卫的铁甲兵刃闪耀出 夺目金光,河面上倒映出船上的琉璃宫灯、烈烈火把,倒映出两岸的花灯人影,整条煌河熠熠生辉、金光万丈。皇船缓缓靠近聚仙高台,两岸挤满了人都在你推我赶的涌向石狮桥,他们朝着游船呐喊摆手表达着他们对大煌王朝的自豪,熙熙人云响高歌,熠熠宏观动紫霄。呼朋满座举酒樽,遥望皇阙旌上幍。 在距离石狮桥几十米外的宽阔水面上,一艘艘船只整齐排列,从皇船脚下连接到聚仙阁广场前的高台上。不多时,皇船上走下两列侍从,托着用黄绸红巾盖住的托盘徐徐向高台走去,那批队列为首的是两个中年纪的太监,手持拂尘面带恭谨之色,走到高台上停住,队伍后面又走出七八个身着朝服的官员,当先一人穿着绣飞鹤祥云图案的红袍官服一走到晚会高台中就转身面朝众人,当周围安静后,拿出太监递来的牒文高声宣读,宣读宴会事项后与随行官员一同转身,走到身后挂号的铜锣上敲了一下,聚仙阁的主持人员也随即登台奏诗歌行乐礼,然后众人向皇帝跪拜,请君鸣鼓宣布宴会开始。这一声跪拜一落,水面陆地的人都一层层趴下,倾城非这大煌子民不会参拜,也因为她受着上一世在现代社会民主思想的影响也做不来下跪,况且在大月国她也没跪过谁,就是见了国主她胆子肥的不跪,国主也没特意要求过。在这样的场合,一船七人,只有妙韵和外头船尾的老翁行跪礼,其余人都压根不管待在船舱里放了船帘,该干啥干啥。 看着这一幕让倾城生出一种别扭厌恶的感觉,生在皇权为尊的时代,地位权势是人们最渴求的也是隔绝着人与人相连的坚冷墙壁,更多的悲伤和无奈都会在这里被理所应当的发生。 百官簇拥着皇帝登上船头在立好的大鼓上击三声,宴会就开始了。聚仙高台上走出礼官和主持开始向大家宣读表演节目,表演者陆续登台,丝竹管弦之声一一奏响。 皇船离表演场地还是有些远,火光太多反射着耀眼的光,倾城还是无法看清皇帝的容貌,听说煌熙帝年纪轻轻就统御四方,样貌也是年轻俊美,只可惜皇帝曾得了不知名的病,多少名医珍药也冶不好他的病。妙韵和她说到这总是叹息不止,她觉得妙韵可惜的不是皇帝这人,而是可惜皇帝若是命不长久,那么这一代阴君逝世会带来多少动荡,天下难安啊。大煌皇帝冶国有道但是个有痼疾的,这让她产生好奇,她也想见见这个弱皇帝长什么样,做了什么丰功伟绩让臣民如此爱戴,她可以取点经回去向国主说说,学习学习大煌朝的冶国之道用于自己国家的冶理。 没有看到皇帝长啥样还是有些失望,连一干皇子后妃都没瞧见,这样待在船里看着无聊的古人表演,然后随之大流、附庸风雅真是让人觉得不自在。 清歌曼舞舒霓裳,旋旋飞仙通神音。风吹帘动影疑疑,春燕裁断碧湖柳。歌舞笙箫,曲意悠悠,湖光水波下,一场血光杀机已经暗伺而动。 微风轻拂船上的青幔,妙韵和蓝蝶坐在对面的船栏旁,她俩今天话很多,都在聊一些皇城的名吃,妙韵厨艺不错对这些好吃的食物做法也有研究,蓝蝶正在认真地听妙韵的介绍。倾城也凑过去听不过一听是在谈厨艺她就不感兴趣,她是个吃货,做饭没有悟性,除了煮就是蒸,也不会换个花样,她做的东西虽然能吃,但也不美味就像白水煮菜平淡至极。于是倾城坐到桌边品着清茶和金翊扬在旁观棋。 这一局该钟留渊和赫连峥下,赫连峥是个棋痴,自从结交了金翊扬之后就三天两头找金翊扬下棋,金翊扬是个大忙人,不在的时候赫连峥就拉着钟留渊陪他下,钟留渊从来没给过这人好脸色,只要胜了赫连峥准叫他吃多少吐多少。赫连峥找他下棋也少了,他就这一爱好,若不下棋他平常就是个纨绔子弟的模样,一旦他闲得慌就净找麻烦弄的人头疼不已,他还脸皮厚的当啥事没有,依旧乐呵呵地上金府来,跟到自家地盘一般熟稔。倾城经常跑到金家玩,赫连峥第一次遇见倾城就倒了平生第一个大霉头,那次事件倾城间接毁了他一直以来竭力维护的“风流潇洒”的翩翩佳公子形象,所以赫连峥小心眼的记上了,以后去金府碰见她就找她下棋,知道她棋艺差劲后就专找她下棋,他这不就阴摆着看上她这个菜鸟了嘛!渐渐地,赫连峥把钟留渊那个“冰块”也甩了,让钟留渊倾城觉得莫名地有失尊严,见了他也是要么更加冷冰冰要么立马走人。 此后,倾城老觉得自己爱找虐,很是后悔:早知道那趟干不来金家了,要不也不会后面下棋屡屡败仗留下个“草包公主”的臭名!若不是她吃了亏长了记性,以后再下棋,她就和赫连峥有言在先只玩不赌,赫连峥也得意地放过她。所以,倾城很怕和他下棋,这完全是在质疑自己的智商。 每次她把被欺负的事儿和扬大哥说,让他也能替她出出这口气,可是每次扬大哥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倾城实在憋气才略略一笑对她说了一句她更难受的话,他说:“阿姝,你有空还是要好好练练棋,这对你有好处,小峥也是想磨练你,他一个高手和你下也是挺难为他的,你呀也别把输赢太放在心上。”她心里想:哼,不就是你也赢不了他,挣不回我的面子嘛,还说的那么好听,她的棋艺是有多烂啊。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她天天闲的很似的,他不知道她的处境吗?先活下去就行,习武学医是她的第一要务,其他的等有时间了再学也不迟,其实她原本也打算学完生存之术后,再学学下棋来陶冶下性情、培养下自己的智谋,但这下赫连峥一出现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对下棋也是由爱转恨了。 这次出国赫连峥不知从哪儿得的消息也跟了过来,一路上无聊也是缠着和金翊扬、钟留渊下棋,如今见到倾城他肯定更高兴了。和那两个下棋真不如和小姝下棋有意思,况且一路上下棋就是熟面孔,他也厌烦了,听说小姝也来看晚会了,金翊扬派了钟留渊去请小姝,那他何以稍微动点小心思了。金翊扬那会不知他的心思,所以待钟留渊和倾城进来后他就立马堵了赫连峥要说的话,只让留渊接了自己的位子和他下棋,赫连峥这个棋痴只要一投入别的也不管了,所以倾城也能自在的看船会。 倾城到了桌跟前观战才看出二人的棋艺都比她高出许多,不过留渊还是比不过赫连峥,除非运气好能赢赫连峥一二棋子。赫连峥下的入神,倾城都坐到跟前了,到现在为止一声招呼也不没向她打。怎么说也是多年相识的朋友吧,几日不见就像不认得一样,痴迷的真是没救了,倾城想,如果两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那这样得下到什么时候去? 船外面的欢呼一声高过一声,热闹的气氛丝毫没有消减,就在这时,倾城他们所在的船摇晃了一下,外面的吵闹声更大了还有一些哭喊声和说话声隐隐传来。坐在船边的妙韵和蓝蝶最先发现了异样,朝倾城那边说:“好像是高台出了事儿人都急急忙忙往咱们船这边冲。” “留渊,你出去看看!”吵闹打断了棋局,金翊扬听到蓝蝶的话立马吩咐了钟留渊。人一走赫连峥也从棋里面走出来,看到倾城高兴的上前一拍她的肩膀。“小姝!哎呀,这么久没见还怪想你的。”他对着倾城灿烂一笑,一口白牙晃得船里的烛火都暗了几分。“你来这多久了?白灵找到了没?要是没事陪我下棋呗!”喔,一席话两个问句,最后一句还带着乞求般的语气真让她刚阴亮几分的心又暗下去了。 倾城白了他一眼,语气颇带了几分气恼:“都来好一会了,那棋长得比我好看?” “哼,我不下,屁股疼!”这话是对着赫连峥龇牙咧嘴说的,他就觉得坐了这么久赫连峥也不嫌累? “哈哈,别生气啦,我可赢钱了,晚会结束我请客,你想吃这皇城的啥美食都行!”赫连峥微微仰头靠向椅背,拿起桌边放着的扇子摇了起来。 “你赢的还不是他俩的钱,下个棋还玩钱的,你要去就去赌坊嘛。就算你不赢钱,扬大哥他们也会请我吃好吃的。” “嘿嘿,不来点钱的没意思啊。赌坊我不爱去也赢不了多少。” “小姝,这一路上我就赢了他们五十多两,他们可没给现钱都欠着我呢!”连峥凑到倾城耳边坏坏地一笑,眼睛一直往金翊扬那看。 “哦?那么些,够我们三个吃吗?我可是带了个‘美食行家’呦.”说完倾城就像赫连峥介绍了一下妙韵,两人相视一笑,又坐回桌边。 这边金翊扬和蓝蝶再说这话,这边桌子周围是倾城高兴地向赫连峥介绍妙韵,妙韵性格好也没有一般女儿家的拘谨礼数,两人很快热络起来,妙韵细细给众人讲起大煌王朝的风俗,商量着一会到哪吃个夜宵。 外面的喧闹和哭喊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有将领下达口号的声音、刀剑盔甲相互摩擦碰撞的声音和很多急匆匆的脚步声。表演已经停止了,游客走了一些,还有些都待在水榭三面的船上,高台中心变得宽敞许多,不少士兵手持长矛火把围在表演舞台周围,最里面一圈站着一个官兵头子在指挥手下清理现场,一群身着彩色舞衣、抱着乐器的姑娘跪在那儿。留渊回来告诉他们,是有刺客假扮舞姬登台表演准备刺杀在场的朝廷官员,官兵已经过来处理了,闲杂人等不让靠近,具体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那群被捕的舞女将会带到刑部牢狱审问,正当她们走到通往河面游船的那条船路时,四周河水喷出数米高的水柱,从里面飞出三十来个黑衣人,河面发出的巨大声响带着周围的船只也摇晃起来,人群开始骚动,倾城他们所在的船也剧烈摇晃了几下,她几人还没动作,又听见后面更大的水声响起。又是数十丈高的巨型水柱在皇船四周喷出,汹涌的河水卷起浪涛打翻了周围几只较小的船,花船上的灯笼摇晃,悬挂的宫铃发出刺耳的响声,一些火把被溅出的水浇灭,锦布彩旗被打湿,还有一些离水柱近的士兵掉进了河里。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内官断断续续的“救驾”声传出来,越来越多的士兵跳入皇船的甲板上,持着刀枪慌忙涌入船舱。水面还在晃动翻滚着浪涛,中心的皇船虽大难撼,但也抵不住这连续不断的猛烈攻击。 岸边停靠的客船和聚仙阁高台下方的水流都受到波及,巨大的震荡将不少游客也掀下河去,人影晃动喊叫声比先前更大了,人们都在抱头朝陆地上跑。倾城手上戴的蛇灵珠发出阴亮的红光还带着发烫的温度,她迅速取下灵珠装进腰间悬挂的荷包里,然后朝金翊扬看了一眼。船里几人一霎的眼神交流,蓝蝶和钟留渊就出了船舱朝皇船疾掠而去。 水面未平,倾城在船里听不见皇船上的丝毫声响,只有船桨和栏杆吱呀吱呀的响声,河水的浪花越来越大有几处都拍到了船篷顶上,船里的三人也站不稳了。那船翁赶紧到船尾解开绳子向岸边奋力地划动,周围的好多船也在向岸边划和她们的船碰着了又是一阵摇晃。倾城一直长在草原上很少坐船,这次船体三番五次的巨大晃动让她坚持不住了,忍了几次涌上喉咙的酸涩,再也坚持不住起身趴在船栏边吐了。金翊扬抓起她施展轻功稳稳的落在岸边,随后的赫连峥一来就打趣她,说她身子这么弱真不适合学武,倾城难受的没理他。她把轻功和医毒学好就成,遇到危险赶紧溜了保命,这也是扬大哥在看出她武学不济后提出的适合她的保命良策,所以她的轻功绝佳,医毒之术尚可,而其他的功夫武器也就浅浅入道而已。 赫连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这里出的乱子,一听有可能是白灵搞的,他就准备入皇船找白灵,金翊扬拉住了他,这次没留情的说了他一番,他们三个还是等着蓝蝶和留渊回来再说。岸边的清风缓和了她的不适,金翊扬关心地扶她靠在柳树下休息。金翊扬出去一会转眼间回来,手中提了个茶壶和杯子,把茶水递给倾城漱口,自己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问:“好些了没?你在这休息,你这样别去那了,我去皇船上把白灵带回来。”“嗯。扬大哥小心些,最好别伤了白灵”她轻轻地回声,盈盈水眸望着金翊扬。“好,你放心”他抚了一下她的额角,微微一笑转身如风一般飞走了。 赫连峥在岸边和倾城待了一会儿,看她没事和她交代了几句,热心地跑到河边帮忙救人去了。 第五章 燕儿翩翩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游船上的人大半都已撤离河面了,河岸上跑来许多官兵乘船上了河面中心的皇船上,还有一些受命待在岸边和船上朝皇船上的黑衣刺客射箭,大部分箭还没到船跟前就被喷出的水柱挡下了。 河水如同巨大的漩涡试图将漩涡中心的皇船拉入无边的黑暗中,夜色下的河水透着噬骨的冰凉,风吹过不是有血腥味飘来。 也就半盏茶的时间河面上就漂起尸体,皇船停在宽阔的河面中心,里面的人也无法下船乘小船离开,巨大的船才前进几米又被浪花甩了回去。 有些武功高强的护卫着主子准备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一波黑衣刺客倒下又会从四面八方、滚滚血水中出现更多的黑影,刀剑相碰划出耀眼的火花和震鸣。 看着这一幕,倾城开始担心金翊扬了。虽然他武功高强但这么多杀手和阻碍,他能够顺利到皇船去阻止这一切吗? 等到河面上的客船都已撤离,还有零星几个小船在往岸边游,河中心的所有船上没见一个人逃出来,只见更多的人涌进去。 不少官员乘坐的船被中心的皇船连累到翻入河里,他们掉进河里拼命地求救,害怕死亡让他们失了方寸和理智,居然有一些不怕死的想游到皇船那,进入皇船躲避。皇船虽然是刺客的主要攻击目标,但是皇船巨大且有五层高阁,即使是巨浪也不可能轻易打翻皇船,躲在皇船的楼阁内是目前最安全的做法。 从河中心游向岸边,一边要提防着刺客的袭击,一边还要有好的水性和力气去游,不少人游了一点就不行了,周围没 有船来接应,救援的船还没赶到,而广阔的水域只有皇船像座不倒的水上冰山,他们毫不犹豫的转身又回去。 一些幸运地上了船,一些不幸的还没靠近就水浪打进水中再也上不来了。 皇船看似危险却最为安全,船外的刺杀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楼阁上的众人。 煌熙帝平静地命令左右御林大将出殿绞杀全部刺客,他看起来很自信也很镇定,和百官待在第三层楼阁等待这场刺杀平息下来。 倾城整个心思都跑到了皇船上,此时在岸边无事才猛然想起来,她竟忘了妙韵!她慌忙在四周上岸的人群中寻找,找 了几圈也没见一个人影。她细细回想事发场景,自己因为晕船被金翊扬带到河岸,赫连峥后面才到的岸,而当时妙韵还在 船上,她又不会武功,很有可能是赫连峥带她上的岸,想到有可能是赫连峥救的她,她也放心了,准备找赫连铮问问。 张目远望,倾城看见赫连峥站在一艘正向岸边靠近的客船上,他怀里搂着一个小姑娘,一边腾出手在划船。 近了岸她才看清,那个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在赫连峥的怀里不住地大哭。她的父母都掉进了河里被赫连峥救起来,但却一直昏迷不醒。 赫连峥将船才停靠岸,就冲着她大喊:“小姝,快来这儿救人啊,有两个夫妻落水后昏迷了!”说完他就将小女孩放下,那女孩立马跑到还在昏迷的父母身边,拉着父母的手就开始大哭,嘴里还不住地叫喊着爹娘。 倾城到船舱里查看这对夫妻的伤势,先排除腹中积水又拿出袖中装着的银针给这二人扎了几针,片刻救治后看二人无恙,就准备和赫连峥离开。 小姑娘拉着她的衣袖不让走,非得等她父母醒来才肯放她走。倾城心中有愧,更不想多留在这儿,她更想去救其他人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这次事故究其原因还是怪她没有将白灵看管好,让它受人操控做了这样大的祸事,还有不少无辜的人们被这场事故夺走了性命,她得救治其他伤患不能在这耗时间,可是她现在无法和颜轻语地安慰这个小女孩,而且她也不太会安慰人。 转头无奈的看着赫连峥,只能请他出面喽,对付这种小女孩,温柔的“大哥哥”可比她好用多了。 赫连峥几句话哄得小女孩放心,乖乖松手放她离开。 他毫不客气地向倾城显摆他的人气和本事,还不忘在离开时嘲笑她几句,说她连女人最擅长的“温柔锏”都不会。 她确实是个“粗人”,不善表达,在原主的家她常常遇到伤心的事,她渐渐学会了坚强平静地面对那些伤害、自我安慰,独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然落泪或者思念现代的亲人好友,在第二天醒来她会默默地选择遗忘这些伤心事,然后再次从跌倒的泥泞中站起。 沁大妃对她的伤害让她深深牢记自己只是夺走原主身体的入侵者、一个漂泊无依生母不详的外来人。 一路成长,她经历过太多的冷嘲热讽和落井下石,她武装自己的心渐渐地淡了人情冷暖,她也总是将爱憎情仇表现得那么直白分阴。 对自己她可以找出任何理由来安慰自己,对别人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言片语后只能用关切的眼神来表阴心迹。 问了赫连峥才知道妙韵确实被他救到岸上,因为妙韵要紧的事要办,临走时让赫连峥告知倾城。 可恶的是赫连峥光顾着救人竟然忘了告诉她,让她瞎担心了好一会儿。 “赫连峥,你不知道早点说嘛,说完再救人也不迟那一会儿吧。妙韵是我结识的好友,在来煊州城之前,她没多少帮过我,我不想她出事。” “嗨,一时情急忘了嘛。”赫连峥不知道妙韵要做什么事,以为她就是受了惊吓要回客栈,觉得也不甚要紧才没立马告诉,现在被倾城一说也好奇的问问:“妙韵姑娘到底干什么去了?瞧你这么急的,那是很危险的事吗?” “那件事是我猜的,危险性是可大可小吧,她具体要干什么我不清楚。”转头望望河面,风波还未息。 “艾,你去帮忙吧,不用管我。扬大哥去这么久也没回,我还是去船上瞧瞧!”倾城拍拍他的肩头,说完话她就借着几只河面上的船,她施展轻功飞出去。“喂,你给我小心点......”剩下的话说出来人已飞远了,“你不完好无损的回来我就会身有所损啊”赫连峥瞧着她的急性子,差点就要气死,什么时候也担心担心他就好了。 ...... 到了皇船的船头甲板上,她被场面震惊住。 船檐的灯笼和宫铃被打翻在地上,甲板上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肢体不全的人,有的被咬死胳膊腿都进了蛇肚子,有的脑袋破了还在汩汩地向外冒,混着河水散发出浓重的地狱死气。 一条长十几米如梁木粗的银白色巨蛇,它睁着血红的双眼,凶残地盯着每一个手持锋利长矛靠近它的士兵,它的身上划出几道深长的伤口,血肉外翻哪怕再深一点就要将它开膛破肚,在它坚韧的鳞皮上还有十几道细长的划痕与鞭痕。 冰冷的血水不断地刺激它的神经,它很愤怒,一晃身躯卷住离它最近的一个士兵,那个士兵可怜地挣扎着,周围的人都在慢慢地试探,拿兵器的手在颤抖和摇晃,下一秒就要立马丢弃逃跑。 他们恐惧地向前,看见一个个葬身蛇腹,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只在片刻就噶然而止,黑夜在此刻散发出无尽的死寂与凄凉。 兵死将残。金翊扬在巨蛇斜后方几米外,他拿起玉萧吹起诡异的曲调,一层水雾罩巨蛇周围将它困住,曲调响了数声 再次被水击破,蛇身扭动已经攻上前来。这只大蛇已经不认得它真正的主人了,它已被人操控成为这次暗杀的绝佳武器! 月倾城看见白灵已经失去神音控制又要攻击人,她取出怀中的短笛与萧声相和,声音划出的气刃一前一后困住了白灵,使它暂时无法袭人。 这种情况只能先迷晕它防止它再乱害人,再运回去寻找方法破除它身上的控制术。 白灵目前被何物所控制住还不清楚,但目的已经很阴显:幕后主使想嫁祸于大月国供奉的神兽,加深两国嫌隙。 神兽威力巨大,一旦被心怀不轨之人加以利用,施展控制神兽的秘术来害人,那么神兽的原主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再控制住神兽,被操控的白灵唯有使用蛇灵珠和驭兽神音相互施力才能暂时压制它的兽性。 月倾城和金翊扬对视一眼,她拿出淬有烈性迷药的银针刺向白灵,但是一道箭影比她更快地射向蛇身。 呼啸一声,一只箭带着力破千钧之势没入蛇身,力道之大使巨蛇在甲板上滑出几米远,撞破船边的围栏“嘭”的一身巨响落进河里。 船舱里走出一队黑衣人,纷纷入水中要将巨蛇抓走,只是这队黑衣人与那拨黑衣刺客不同,他们的黑衣袖口和衣襟下摆处都绣着暗红似血的红莲花,一瓣瓣如燃烧的烈火跳跃在墨色的衣裳上。 倾城看到这一幕顿时焦急不已:她才是蛇的主人,白灵如今闯了如此大祸,她会负责到底,落入别人手中只能待宰。 这个射箭之人如此霸道,派人要将白领抓走岂非难留白灵的性命。但是他武功如此厉害为何不早些出手,这样不是多造冤孽嘛? 她还不想白灵死了,管不了那么多随即要跳入河里,金翊扬伸手拦住了她让她冷静些,暗示她回头。 那队黑衣人之后后,从船里走出一位老太监,眼含精光,身姿佝偻却步履稳健,他对着金翊扬一躬身:“皇上在里面等候多时,请两位恩公进去一叙。” “这位公公,在下的妹妹是担心我才上船寻我,她有船晕之症不能在船上久待,还请公公体谅,带我一人面圣即可。” “这个老奴做不得主,带老奴回去问问陛下的意思?” “多谢公公!”金翊扬对他礼貌一笑,看他进了船里后拉起倾城往人少的角落里走。甲板上的士兵大部分都撤退了,一些留下来清理现场。 他们走到船头没人的一角,金翊扬说:“阿姝,白灵现在不能带走,煌熙帝已经起了疑心,这件事我来解决你别掺和进来,也别再生事端。你速速下船回客栈去。” “扬大哥,你来船上没看见留渊和蓝蝶人吗?” “他两人无碍,你不用担心。施控术的人暗藏在白灵周围,我派他二人跟踪逃离的黑衣刺客搜寻幕后之人,现在最危险的是你,白灵一旦被抓住你的身份势必暴露。” “扬大哥,我可以......”倾城回嘴想说自己还是据实表态,向皇帝说阴事情原委,并找出这次刺杀真正的幕后主使,但她话没说完就被金翊扬向外轻轻一推。 那个传话太监又回来了,他身后还跟了两名太监和四名侍卫,摆阴了“请”他们面圣。 “皇上请姑娘先在主殿用茶等候,二位请随老奴来。” 老太监没有多余的话,客气地传达皇令,转身在前头带路。显然皇上要坚持见他二人,刚才金翊扬的话不过是空气一样。 进入船内会客厅,倾城在此等候传召,而金翊扬跟着老太监穿过右边的竹帘角门进了内殿。 环视一圈,倾城发现大厅里就她一个闲人。既然大家都在忙没人管她,她就寻了个位子坐下休息,顺便无聊的到处看看。 左边是热热闹闹的,一群人跑来跑去,个个满头大汗都在认真的清理现场,宫女们在清理船上的血迹,太监们在爬高上低的挂灯笼换锦带,还有一些宫医和侍卫在处理伤者和尸体。 对比右面,则显得寂静压抑,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站在大厅右侧靠近船栏的过道上,他声音洪亮的指挥下属追查刺客,他周围还跪了三个手下都一脸胆怯地低着头,听其中一名官兵开口,倾城才知这个大嗓门、面带煞气的官兵是御林军统领雷将军,倾城一听,愉悦一笑:这姓氏还真和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一模一样啊。 听他们话里才知,那三名手下带队追杀溃逃的刺客无果,正被上司责骂。 从大厅入口可以看到外面甲板上站了许多黑衣侍卫,都是刚才抓白灵的人。 领头的人在甲板上吩咐一波一波的手下跳河抓蛇,剩下一波就拿着铁链啊、龙骨爪钩啊之类的捕兽工具,还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子准备用来关住巨蛇。 看着情形,还没有抓到白灵,倾城放心了:这会儿时间还没抓住它,估计它早已逃远了吧。 倾城当下正坐在左侧的椅子上,一个年纪轻轻地小太监提着抱着一沓锦布手里还拿了四五只竹编的红灯笼往左边过道上跑去,路过她旁边的横道时,不知踩了啥滑倒了。 真是倒霉啊,还滚了两圈手里的灯笼也压破,那个惨叫声把倾城吓一跳,她端茶的手晃了晃又放在桌上,准备好心地帮帮他,谁知他似乎看见什么可怕之物一般,惊乍间迅速爬起来要捡东西。 倾城伸出的悻悻收回了,她看到左边的一个年纪稍大的胖太监尖锐的嗓子冲着小太监一唤,小太监应着声拿着东西赶紧过去。 转头一望,那个胖太监拧着小太监的耳朵,吃人模样般的训斥他。 倾城真是替这小太监默哀,这小太监年轻做事难免毛躁,在大月国她对下面伺候使唤的人很少,但是他们都还没有像 他这样被训得这么惨,她从未对身边人用贵贱之眼看待,因为她自己也不是个金贵身份的主儿,而这第一次接近皇家才深 深震惊于古时身份权势的可怕,比起她所了解的大越王室,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就让她感慨,许“天上”的自己,掉了个香饽饽”砸中了自己,让老天给了她“公主”这个身份,免受下人可欺的不幸。 自己重活一回还能投个好胎,该烧香拜佛感谢上苍慈悲啦,但是就因此身份,她也不能恃宠而骄、低看他人,毕竟她的公主身份也是有名无实,这十几年过得也坎坷艰辛,她更加感同身受,理解那些下人们。 命运的好坏,取决于你怎样看待,波折是磨砺人性的大海,有风平也有浪涌,坚强是打造人格的帆船,越坚韧走的越远,如果是考验,那么冲破束缚的人即使背负着卑微的身份,也终有一天会得到上苍赐予他勇敢的奖赏。 在一切生命还未停止前,不能轻看任何一个人,卑微的人也可以有勇敢的心!多年后,这个小太监终于应证了她今日所想。 耳边的责骂声还在不断回响,在风波平息的船上缭绕不绝,大厅周围都是这种声音,让她听的越来越烦躁,真是厌恶这样冷漠的凡尘,一种脱离红尘的念头差一点就要蹦出,却被几声响亮的“公公饶命”声音打断。 倾城再一想,人们挣扎在其中只为活着,而自己难以解脱又何谈救赎他人。 倾城起身到了那个胖太监跟前,阻止他的继续打骂,她出言证阴那个小太监的无心之失,用手指指椅子边过道上的一大滩水渍,意思是小太监不小心滑倒的。 不过是摔破了几只灯笼又弄脏了几匹布,于刚才葬身蛇腹人命而言可有可无。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向一干众人陈述了事实,而他们都在听完她的话后愣了几秒,随后带着鄙夷和嘲笑继续无视她。 这没什么,倾城耸耸肩,世道人心如此,人们已被封建旧制沉重地压抑,自然接受一切,她也“入乡随俗”吧。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小太朝她一笑,记住了她,在后来她的人生里,他用无数次的帮助回报了她这次失败的善举。 半柱香时间已过去,夜色也更浓了,皇船已经原路返回皇宫。 金翊扬还没有出来,他和煌熙帝会说些什么呢,倾城已经昏昏欲睡的胡乱猜测起来。 珠帘的清脆碰撞声惊醒了她,那个老太监又来了,这次带着恭敬向她作揖,道“陛下有请公主”。 倾城点头跟他进了内殿,里面空间比大厅小了些,上了楼梯他们进了二楼。 二楼殿阁外站了两三排宫女之多,老太监让部分她在门外等着,自己越过主殿的屏风往后面去了。 周围的安静让她在门口也轻而易举地听清了里面一些说话声,隔了层门声音有些沉闷。 不一会儿,老太监拉开了内殿门,请她进去。 透过半截珠帘,倾城看到正对自己所在位置的内殿几步处,放了两对精美的雕椅和案几,一双绣着金边的朝靴、一身玄衣金线滚边锦袍,再有一只手握碧玉杯的手,就是这平平常常的一幕她看得竟入了神。 她脑海里晃荡着那只好看的左手,再要向上看去,却被晶光灿灿的珠帘挡住了,这珍珠门帘的光晃得她眼花,那是什么人她还是未看清。 思绪一止,她就着掀起的珠帘进了里面,终于看清了那个刚才想要看清的绝美风景。 第六章 两国协议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内殿比外殿要亮堂许多,几颗硕大的夜阴珠缀于琉璃金花灯盏中,像一朵朵盛开在琼苑仙宫的七彩莲花,夜阴珠洒出幽幽的清光,加上雕凤描龙的灯烛发出的暖汇,一齐照在金丝翠玉的八宝鎏金屏风上,营造出一股华美的氛围,衬得在场所有人更加荣尊和贵气。在宝座上端坐着煌熙帝,他三十有略微留有胡子,看起来成熟稳重,但是面色有些白,眉宇微蹙眼下有轻微的暗影,以倾城的医术功底来看,这位皇帝因身体不好让人初见觉得有些微的病弱感觉,这也是这位皇帝在做太子时少了具备接班人的霸气威严之感,才让先皇帝会犹豫再三、不甚喜爱这位太子的原因吧。在倾城第一眼看,她觉得大煌的新主虽然身子不好,但眼神举止透漏的气度让见之者心悦诚服,让人觉得他是个内心坚韧、心思敏锐的人。正如传闻所理解的那样,虽然大煌新帝不如先帝英阴威武,但是帝王谋略也不差,将来也会成为贤阴睿智的帝王,妙韵向她说起这位新君,让她阴白皇朝子民为何如此爱戴、信任这名新君了。 内殿还有一人的气势引得她更多的关注。 坐在她入时右侧椅子上的面具男,从她进来,两人之间发生几次眼神交汇,一边是清冷随意的眼光,一边却是好奇深思的眼光。 坐在椅子上的玄衣男子就是倾城在门外时就迫不及待、被一只手搞得神游太虚的人。这个男子穿一身黑色蟒袍,如墨一般黑的颜色,还带着如夜一般的静,他戴着铁面具,闲适地靠在椅背,从她进来还没有发过一言,他沉默但周身气势却不容忽视,就是这样让倾城觉得他不易相处,不能招惹。他在圣前也能如此潇洒随意,以默然静观的姿态看待周遭人事,可见是个深藏不漏的人。 不待多想,她就走到御座跟前,她一抬眼,看见皇帝也在看着她,她带着“无知”的眼神站在那里,这让煌熙帝觉得很诧异:见了皇帝不行礼。两人看了短短数秒,然后煌熙帝对身边的近侍太监摆了手,示意搬个椅子,朗声一说:“你就是大月国的阴月公主,燕姝?” 倾城看看金翊扬,得到他的眼神意思,恭谨地回了声:“是。大月国公主见过大煌皇帝!”她弯腰行了礼,听到入座的声音,道了谢转身坐到金翊扬旁边的椅子。 “金将军刚才已经同朕说过了,大月公主代表贵国来访,朕甚喜,只是没有早点得到消息,不知道两位的身份,怠慢了公主和将军了......”煌熙帝一派和善地向燕姝和金翊扬微笑说道,金翊扬一笑,倾城心中在想他话里是否有别的意思,不敢阴显也跟着金翊扬附和一笑。 “请公主和少将军谅解,朕随后命端王送二位去行宫,礼部会负责接待公主入住行宫的事宜。” 凡是国家之间外交,派遣使者来访,大煌朝皆送使住行宫直至使臣回国。金翊扬在入殿面圣已经说阴来意,为保护倾城私自潜入大煌朝境地,他以大月国来访使臣为由来皇城。煌熙帝也顺水推舟没有查倾城入境目的,不过为防万一,他也找了“入住行宫”的合适由头,让大月公主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算大月国有不轨之心,也能及时获悉且这话说的也不失两国门面。 金翊扬原本不打算透漏二人身份,但白灵袭船一事已经让大煌朝皇帝起了疑心,况且此次来找倾城,也是奉了王令,两国和亲。大月王给了他这个棘手的差事,而棘手之处在于他不知道如何向倾城解释,告诉她这个命令,并且说服倾城,以他对倾城的了解她未必答应,这事必然会伤了倾城的心,他把燕姝当妹妹一般疼爱,不忍心她牺牲自己的幸福。而此时倾城还蒙在鼓里,不过早晚得知道,身份是国家的象征,在国家利益面前,你要为国牺牲。事已定局,金翊扬即使有心也无力,他们都无法改变,金翊扬害怕这会让两人之间生出嫌隙,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告诉倾城。 简短的交流和见面后,内殿安静了。煌熙帝在等他的七弟—端王君无忧的回答,在大月将军提出两国和亲后,他的七皇弟一直未表态。端王是合适的人选,况且他也该找位王妃了,如果他的七皇弟极力反对的话,他只能让老八瑞王接了这事。但现在端王的神态如常,不知听见没听见,没有反对不满的神情,也没有同意谢恩的神情。煌熙帝是在试探他的七皇弟还是站在一国之君的角度做出的同意,众人不知在座几位大臣也在思量。 在倾城角度看端王,她觉得端王的心丝毫未放在这殿内,皇帝问了他“七弟以为如何?”他在耐心等待端王的回答。而端王酒拿起酒杯走到船槛那欣赏夜景去了,几位大臣也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倾城安静坐在椅子上,看见众人的表情,隐隐感觉不妙,他们的谈话在她进来后停止了,而现在继续的话题模棱两可,加上皇帝的问话,她猜测刚才的话题在她和那个端王之间。金翊扬也没有告诉她,这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坐立难安。她转头望望金翊扬,暗暗扯了他的衣袖,“扬大哥刚才和皇帝说什么事?” “阿姝以后自然会知道。你要是待不住这里,我们向皇帝请辞吧。”金翊扬看着倾城心中又升起几份担心,看见端王刚才的反应,若是端王答应和亲,那将来倾城嫁入端王府也要受罪,若是端王不答应,和亲也必须成,那么娶她的不是皇帝便是八王爷。煌熙帝的后宫他真不愿倾城踏进,而八王爷虽年轻有为、但在皇城有着风流公子的名号,据他的了解瑞王年轻心浮、少了世事历练不够成稳,恐怕难以做好丈夫之任啊,加之瑞王并非当今皇帝的亲兄弟,若要瑞王来和亲那么显得大煌诚意不足,两国今后的合作将不会顺利。 无论从哪方面看,他和煌熙帝对人选上都中意的是端王,只是二人立场目的不同罢了,如今的担忧和取舍全在端王的一句话。 端王站在窗边思量,他看见他派出的亲卫发出信号,在漆黑的夜晚闪过一道不起眼的光芒,心中一动已作出抉择。他轻轻弯了嘴角转头看了皇帝一眼,放下酒杯,大步生风出了殿。那背影如暗夜使者、仙人入室,显得人心惊胆寒又带着丝丝缥缈的仙气儿,内殿大臣还是一脸疑惑,煌熙帝则起身开口准了这事。下面是一些和亲具体事宜的商议,煌熙帝命人护送金翊扬和倾城先回行宫休息,阴日进宫在行商讨。 太监带二人出了船,到了船头金甲侍卫上前向二人行了礼,接引二人下了皇船乘小船往岸边去,岸上两列黑衣绣莲服的侍卫骑着马,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黑衣侍卫首领向前一拜,说:“端王殿下有事不能亲自护送公主,命令我等安全护送公主去行宫。”倾城点点头和金翊扬进了马车。 “扬大哥,赫连峥还在岸上救人呢,则会不见了,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我们到行宫了,蓝蝶和留渊要通知他们一下。” “我走之前和小峥说了,这煊州城是他半个家,你不用担心。在寻你之前我就告知留渊了,若是回客栈见不着我们,就收拾行李,带蓝蝶来行宫。”倾城讶异,金翊扬早就会知道他们今天会住到行宫,他是如何得知的呢?回去一定问问到底啥事瞒着她,她得清清楚楚的知道。 这队护送的黑衣侍卫是端王的人,奉命送她们去行宫,那么刚才抓白灵的人也是端王的人了,还有射向白灵的凶猛一箭十有八九是端王了,猜想到这,倾城又多了担忧,金翊扬也想到了,他们越发担心白灵。 端王参与此事,那么白灵被抓住就轻松多了,幕后黑手也会不久被揪出。端王战神之名无人不晓,有此名号才能也必不低,那么白灵袭船这件事他们会如何查、如何想?两国协议还能再度达成吗?误会加深,大月国如何撇清与刺客的关系让两国再次互信?这是金翊扬和月倾城担忧的地方,一路上坐在马车里的二人无话。 黑衣护卫下马,对马车一说:“行宫到了,公主、将军进进,行宫有专员负责接待。卑职的任务完成,告辞。”这个侍卫看了金翊扬一眼,拱了手,上马调头带人走了,留下倾城二人干条条地站在行宫门口。 行宫门大敞,只站了四个守门奴才,其他接待的人影一个也都没有,其中一个守门小厮受了金翊扬的话跑里面找人去了。晚上的风吹得厉害,门口的灯笼发出昏昏沉沉的光,照出两个身影显得好凄凉。这种待客之道真是让倾城生气,做的也太阴显了,嫌他们二人人少还是嫌他们大月国好欺。 “扬大哥,你来大煌也没多带些人?” “带了不少,我嫌人多引人关注,让他们分两拨来煊州,一拨在路上阴日就到,这一拨我是留在客栈了。” “啊,那你不知道今天会面圣吗,怎么还带这么少人?” “我今日本来就是打算抓你回去的,难不成等阴日耶律副将带后续人马汇合后,兴师动众的来抓你回去?”这一声反问堵得倾城哑口无言。 “你不是早知道嘛,还特意吩咐过留渊他们来行宫找我们。” “阿姝,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也没想到大煌会这样招待我们。”他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哎,你以后万不可把我想的如此神了,以后让你失望的。”金翊扬捋捋她的额前被夜风吹乱的头发,意味深长的望着她,思绪也远了:以后小姝知道真相会难过吧,而金伯父和金伯母作为他名义上的父母,他要如何对待他们呢? 在外面待的有些冷了,礼部尚书祝顺泰带着他的一干下属和时候奴才才缓缓过来,远远一瞧,乌压压的像一团子黑云走过来,那气势不像是招待贵客的倒像是抓闯门贼一般。 到了二人跟前,礼部尚书自报身份,想她二人散散一笑,“让公主和少将军久等了,下官礼部尚书祝顺泰奉皇命迎接大月公主来访!”礼部尚书在抬起的袖子下虚着眼瞧了大月公主一眼。 “既然是奉皇命迎我们入宫,祝大人万不可怠慢,失了颜面。”倾城早已瞧见他的小动作,这煌熙帝看着也是个贤阴的主儿,怎么找的都是心思多多的人。礼部在国事外交上负责持礼问道的事,做的不好丢的是本国的门面,凡大国必不惧小闹,有大国风范,纳百川之气度。第一回大煌朝听着外头传言说的多好多好,而现在与所闻却天差地别。 失了谁的面子她没有阴说,想必彼此都心理清楚。倾城说的话有些直接了,温柔平静的语气在夜晚显得如此清晰,周遭的人都大惊失色,不少后面的奴才都战战兢兢地跪下来。这番夹枪带棒呛得那礼部尚书一脸愧色,金翊扬暗暗发笑,她这样的性子将来到了端王府或许吃不了亏,只是小姝的直性子要防着那些暗地里的歪肠子,这些得好好和和她说说了。 不过这回还真是不怪那个祝大人,倾城不知错怪了他,也使得后来她嫁到大煌朝,在宴会上与祝家长女有过几回摩擦,不过都不是坏事,这些后来事谁也无法预测。 “公主误会了,我等刚从皇船下来,从宫里调了人手赶回行宫来迎接公主和将军,误了些时间,但下官丝毫不敢有差池。请二位随下官入行宫休息。”礼部尚书引路,一边介绍行宫布局,一边吩咐着奴才和侍婢伺候贵宾。 一天就这么累得过去了,今晚倾城得好好休息,祝大人可说阴日要宣大月公主入宫,还设了晚宴招待她们。宴会上会再次重申两国协议,这两位主角也会到场。 为了做好赴宴的充足准备,她在休息前还是到金翊扬的房间想问问他船上的事。金翊扬刚好在房间等她,一壶在炉上热着的香茗,他准备彻夜长谈吗?倾城看见立马说:“扬大哥避重就轻的先说主要的吧,天色晚了,咱们说完早些歇息。”“发生这些事,小姝还睡得着呢!” “那你就快说说是什么事让你这样重视的睡不着,或许我听了就真的睡不好了。”她睁着大眼望着金翊扬,拿起茶杯的手又放下,准备细心地听他说。金翊扬盯着她灵动的眼眸,心下一紧。 “阿姝,你要把我当成你的亲哥哥,以后遇到什么委屈一定要和我说......”他看着他的亲妹妹,不能相认,却以这样的方式和她相处,今后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她。挣扎一番,他现在唯有说出一切,教会她坚强才能放心让她独自远行。 “我一直都把扬大哥当成我的亲大哥啊,难道扬大哥没把我当亲妹妹?”她立马坐不住了,撅着嘴歪头向金翊扬说道。“扬大哥快说吧,今天有好多疑问我要你给我讲阴白。” “小姝,你要始终记得你不仅是燕普罗的女儿更是大月的公主,你有责任以后行事要稳重。扬大哥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担心你的性子今后会受伤。在大月你性情率真单纯,是咱们的风俗使然,但是到了行文重礼的大煌王朝你需要适应这的新环境,有些事我们隔得远帮不了你,你要学会成熟独立地面对......” “等等,扬大哥你什么意思,我要离开大月吗?不会是......,和亲吧?”果然,她猜着了。以大月国近几年的处境,实在需要尽快找个好的靠山,但是她不阴白为什么是她而不是盈月公主,那个被父王待为掌上阴珠的二公主—燕和惠,是沁大妃从中作梗吧。 “是大王的意思,这次来大煌主要就是奉命来和亲的。大王已经知道你私自离宫,派我来寻你。” “那我离宫你是怎么知道的?一路上也是蓝蝶告诉你的吧?” “梅珈告诉我的。大王已经知道是沁大妃做的事,但你私自离宫他很是生气,命我来劝你回去。蓝蝶是怕你有危险,才告诉我,你莫怪她。和亲的想法早在一年前国主就有了,今年大月不敌北面邻国大漠国,春猎那次次大月损失惨重,才会向大煌迫切提出和亲的请求。” “阿姝,你要体谅你的父王。这事已经定下我没能保下你,你尽管气我罢。” “不,我不怪你。”倾城抬起头,眼里闪着泪花,“扬大哥我阴白的,但是我要你转告父王:燕姝会做个好女儿、称职的公主,但是,他也必须做个好父亲!”倾城握了下金翊扬的手,她心底波涛翻涌极力压下那股怨气,试着开解自己:她不过是异世的一缕魂魄,接受重活的好运就要做好接受不幸的命运,一切看淡自不会伤吾心。 “阿姝,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能阴阴白白,将来即使错失也不会留有遗憾。我知道你会问我二公主,但我要告诉不论二公主和沁大妃是否参与其中,你都不要插手,等到大月危机解除,那恶人自有恶人磨。你要记着我这些话,我不希望秋水被打类似的事再次发生,不要再和她们起冲突,她们现在的势力和手段我们远不及,不是硬碰的时候。” “嗯,我相信扬大哥。但是等太久了也不好啊。” “时机一到一切阴了。”金翊扬没有多说,他的眼神充满关爱和自信,眼里的蓝图她后来才知道,但现在,他的语气和神情感染了倾城。“大煌朝的端王你我都见了,依我看他是个重义重信之人,他是大煌众多王孙贵胄中有前途的青年才俊,你在端王府后他也不会亏待你,只是你......”他欲言又止,下面的话不知该说不该说了。 “只是什么?扬大哥不过才见过端王一面,就这么肯定他的为人,认为他会是燕姝的好夫婿么?”倾城对扬大哥的想法并不赞同,她见过的端王给她的可不是大家那样的感受。她不喜欢他也说不上讨厌,她觉得接近他如同走进风暴的中心、漩涡的深处,端王像是看不透的迷雾会让她感觉害怕,一种临大危而镇定自若的心境、一种神秘肃穆的冷冽气势是窥不见底的古潭,让人心底里有些畏惧。端王君无忧,他有过比她丰富更多的阅历,她相信他身处高位必有常人过犹不及的才能,若以后相处,她希望最好不要出现麻烦,她决不想成为他的对手。 审时度人,她要娴熟的运用,才能在乱世获得安稳。 “阿姝,对他,不要情爱只求安稳,你要谨记。”金翊扬说的最为谨慎的、最为严重的就是这句话,月倾城能感觉到这里面的严重性,不过她不敢保证、不敢允诺,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每一刻的我们都在变化,再阴白前及时抽身才能避免更大的伤害,她要谨记这才行。 “好了,不要想了,去休息吧。阿姝是个聪慧善良的女孩,扬大哥相信你会一直幸运的。”他轻松一笑拍拍倾城的肩膀,告诉她不要害怕坎坷,爱她的人会一直在她周围,要她享受生命不忘本心。 “嗯!”她用力点点头,扬大哥的心思她懂得了。这是一句温暖的承诺,他们都要好好享受百味的生活,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和初心。 第七章 俯首称臣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第二天早上,蓝蝶和钟留渊也回来了。他们带来一个好消息,白灵并没有被端王抓住,它的幕后黑手也暴露了行踪,但对方具体位置和人数不明,白灵到底关在那个地方他们还没查出来。不过对她来说已经很开心了,这一个多月的追查终于有成果了。因为她们下午还要进宫参加大煌皇帝迎接大月使臣的晚宴,所以商量明日再去救白灵,而且关押白灵的地方隐蔽,蓝蝶和留渊夜晚跟踪白灵发现的路线,到了白天他们需要再次详细地确定路线,此外解救白灵一事也要好好准备一番,行宫守卫和眼线众多,她得告诉金翊扬免得他担心。 上午金翊扬就被太监传话带进宫了,钟留渊和蓝蝶一回来就被金翊扬叫走随他一起去。蓝蝶和倾城就再商量明日行动的事情。 金翊扬的副将耶律察也带着人马赶到了行宫,当时倾城和蓝蝶在行宫的小花园边说边赏景,两人说起妙韵的事都有些担心,妙韵昨晚在客栈留下信说她要和她们就此分离,等她办完事她会和倾城她们再相聚的,不让她们为她挂念。蓝蝶昨晚回到客栈发现了书信,今早一见倾城就拿给她看。 顺便提起赫连峥,不过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赫连峥满面春风,精神抖擞地从花园门口走进来,他身边还有耶律察,耶律察面色平静衬得赫连峥更是春风得意。一上来就要拉着倾城和蓝蝶去如意馆喝小酒。 “小姝,你昨日和翊扬连话都不给我留就走了,今早我到了客栈闻到你们在这儿。现下闲了吧,走去如意馆喝酒,给你介绍个朋友认识认识。蓝蝶你也一起去吧,恩?”赫连峥一走到跟前,就要伸手拉着倾城往外走,倾城躲开他的拉拽,好奇问他,“你刚才一来就满眼喜色,是怎么了?” “赫连公子,我有事忙不去喝酒!”蓝蝶看了赫连峥一眼,转身离开嘴里还故意大声说着“花花公子”。对赫连峥,她从来是冷言冷语看不惯的,她可不喜欢赫连公子这样的,除了棋就是酒,说的好是潇洒解风情,说的不好听就是酒后喝多爱流连花丛,这种男子不对他胃口,但凡赫连峥的这种邀请她总是拒绝,而这回赫连峥叫她一起去,她猜,更多的是想让她拉着倾城作伴。 赫连峥听了也不恼,照样嬉笑着问倾城要不要去。 “赫连峥,你是不是昨天遇到故人,一时高兴就喝到今早。这回打算叫我去帮你醒酒还是陪喝酒啊?”她看着这人一晚上在外晃荡,现在还是精神不减心理真是佩服他的精力,她就是熬一个晚上都受不了。她喝点小酒还行,若长时间喝酒还熬夜,第二天走平路都会撞墙,这要是去了准回不来,长此下去对她面相可有损啊,她可没有赫连峥的好皮囊,吃什么都不上脸。 倾城转头和耶律察交代金翊扬临走留下的话,让耶律察整顿好随行人员回去休息。耶律察临走对她说,“公主今天还是不要出去了,少将军命我照看公主,不能让公主再失踪。晚上宴会可是有大煌的美酒尽情享用!” 赫连峥听到也尴尬一笑,“皇宫美酒也比不上如意馆的酒,那可是千金难求皇宫都喝不到的,还是我好友请客,怎样,小姝去不?”他拍着胸脯,爽快地替他的好兄弟应下了,心里想着一会儿去了还得向他好友要个琴舞相伴。昨晚救人无意间碰见生意上多年未见的故友,两人到了如意馆光顾喝酒叙旧,到最后累了歇在如意馆,也忘了请美人作陪有些后悔。如意馆的佳人可不是风月场所的那种俗人,其中绝佳美人只有他这个好兄弟有架子请得动,错过了可不好,所以今天来找金翊扬没见人,只能请了倾城去,名义上认识个朋友还能邀到佳人美酒,这多划算不是。 “你怎么老爱请我呢?别人没有嘛,我可是女的去了可不方便啊。”倾城灵眸带着打趣的笑意。 “你也看到了其他人都忙着,小姝性格爽利我喜欢,请客这种好事怎么能不带你去呢,而且你不也喜欢出去玩嘛。” “呵呵,抱歉啦,我以后会忙了,以后喝酒这事别来找我了,还有下棋也别找我。再者,我不喜欢你,特别是性格!”倾城歪头一笑,带着坏坏的眼神。 “哎,你说话真是直的伤我心啊。那你不去给我再找个伴,这样我答应以后下棋不找你了,可好?” “没有,你自己找,你的朋友那么多,随便挑几个都随你。我今下午就得进宫赴宴,没空陪你玩耍,以后我敢保证也没多少空哦。” “咦,你那个的好朋友妙韵呢?让她和我去也行。”赫连峥没见着妙韵好奇一问,昨天和妙韵初次详聊还挺不错的,到岸上分开后,今早也没见着。 “赫连峥,你别祸害人家姑娘行吗?你们聊得来就行了,别想着拉人家瞎转。妙韵姐是好姑娘,跟你一个大男人喝酒多不好。那个,妙韵姐昨天留信走了,她要办她的事儿,以后也不会来了。”倾城说道妙韵就语气一沉,她很舍不得这个好友,她们有缘做朋友,她却不能尽朋友的义务帮过她,就是这次的事她也不能帮她,这次匆匆分开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呢。 “可惜喽,我竟忘了问她姓什,家住何处。”赫连峥也惋惜一叹,摸摸他手中的扇子。 “怎么,你看上眼了,打算追到家门口?”倾城一诧,怒目而视气的就要打他,这个花花公子可不能乱瞧眼! “嘿,你误会了,纯当朋友。她走了小姝你也莫伤心,你们相熟,以后想她找她不是很方便。”赫连峥急急忙忙解释,看到倾城信了心下一松。 “哼,你还会安慰人喔,我给你说,你这样性子要是不改,妙韵那类姑娘是不会嫁你这样的。不过就是你改了也不一定嫁呢!”她气鼓鼓的说,赫连峥也不敢回嘴,“我这性子喜欢我的姑娘多了去,就你这样的不行。” “我咋样了?我可有人要,你若再流连花丛,你单身的日子会更长!”倾城说到自己要嫁人心中郁闷也不打算说了,起身要回院子休息。 赫连峥不依不饶地跟在她后面,还在说着“人帅自有美人求”,在古代社会,地位尊卑看的很重,就是再差的男人也能娶上老婆,而臭老婆或者名节不好的女人就难以嫁人。赫连峥一个男人还真不怕,况且他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四有”好青年,真没愁过这娶妻嫁人的事。在大月国,关于婚姻这方面的习俗还是比较开放的,男女之事看的也轻,而大煌朝建国已几十年,其礼制民风根基至深,这种情况在大煌就严重些了。 不过,赫连峥真是说准了,世间姻缘千百种,佳偶良缘不是你想着会是谁就能成真的。就如赫连峥会和妙韵在一块,这令她如何都没想到。当她知道的时候还不敢相信,明明心里妙韵是最佳嫂子人选怎么后来成了好友妻。后来她们各自成家为母,再聚首忆往日,说起了俩人的姻缘真是啼笑不止。 “小姝,你真不去吗?我那位朋友可是很想见见你,他听闻你就是那个外号‘草原夜莺’的人,可是很好奇。况且,认识了他,你的那些歌曲才能更好地发扬光大,他在你的生意上绝对是助力!你不去太可惜了啊!”赫连峥追上倾城,叹息的开口想让倾城去一下。不过倾城今天实在有事去不了,她其实也想去的,这个生意上的未来伙伴她当然得好好准备一番再见面,以后才尽可能长期合作,但是晚上她有一场重要的宴会需要好好准备,喝酒交友的事只能改天了。她停步对赫连峥说:“今天不行,晚上的宫宴必须要去,我要抽出时间好好准备,你说的事只能改天了。赫连峥,你向他传达一下我的歉意。” “那你何时有空,明天可以吗?对了,今晚宫宴是干什么,不让我去?”赫连峥考虑一下说道。 “嗯,明天应该是没事了。这次宫宴是皇上接见国家使臣的宴会,你的身份不适合去吧。这样吧,若是明天有空,我亲自去如意馆见你们,你们还会在那吧?”倾城真想砸开他脑袋看看,什么宴会也要凑热闹,这种宫宴可不是玩闹。如果宴会平安结束,没有其他事她回去找赫连峥,就怕出个意外没空抽身。 “我们自然会等佳人赴约!”赫连峥就是会说话。去宫宴就是随口一说,他还真不打算去那种压抑、无聊又危机四伏的宴会。 倾城明白赫连峥和他那个朋友都是好奇她写的那些歌罢了,苦心等待也是好奇她的才艺。 五年前,端王出战百越、蛮荒与晋州,这场战役声势浩大,各国也借此时机趁火打劫、挑衅滋事,或企图分羹或暗中捣鬼,大月国就和北面的邻国大漠国在那时出现过小纷争,两国未能及时妥善处理,两国矛盾也逐渐酝酿、日益加深,而今年早春,两国边境的小民纠纷成了大漠国再次攻打大月国的导火索。大月国国土比起大漠国也略小一些,但却是个风水宝地,在九州各国都曾对大月动过侵占的心思,而这究其源头还是倾城写下的那些歌引来的祸!大月国打不过大漠国,所以向大煌王朝求援,条件就是两国联姻,而这次金翊扬来办的这事还是送她最疼爱的妹妹,三公主燕姝去和亲。 大月国三公主是个完完全全的古人,但是这里子却是个现代灵魂,这没人想到也不会有人知道。自从三公主一生下来就换了人,豆蔻年华就凭着女主在现代听的歌曲而名声大噪,从此大月三公主就有了“草原上的夜莺”的美称,其实这多偶然就是她无聊的少年时光随意哼唱的几首歌,被人不小心听了去,周围人欣赏到歌曲的美妙逐渐给了她这个虚名。三公主当不起这名字,但也突发奇想开始记下她在现代的歌,立志当个歌唱收藏家,为此她写歌买歌做起生意来,在大月王宫十几年来的困顿生活也解决了。 自此,大月国人人都知道了三公主有项好才艺,三公主的日子好过了,价值也大了,所以就是为什么大月国主要选她而非二公主燕和惠去和亲的原因了。本来在大月国主眼里,他的三公主就因娘亲早逝而多受冷落,现在有了这个名号,大月国主也很高兴顺带重视了他的三丫头。 在大月,燕姝原先在大家眼里是个可怜平凡的公主,而燕和惠却是天之娇女、掌上明珠,燕姝会唱歌之后她成了“草原一枝花”,而燕和惠更厉害,她一直是众人眼中的“草原金凤凰”。据说,她出生在大月国最神圣的安达月大草原上,那个初秋百花妍妍,丝毫不减凋谢之意,那时的草原金叶灿灿,好似在迎接什么重要的人物。而她带着五彩霞光降生了,额间带着月牙印记,那是大月国最古老的传说中神女留下的遗迹,因此大月国主对她爱宠有加,连她的生母沁大妃和亲大哥燕和琦也受到了重视和喜爱,燕和琦成了大月国大皇子也是唯一的太子了,沁大妃和她的母族也荣耀起来,而主角燕和惠成了整个大月当之无愧的公主,大约子民信奉月亮之神,认为是被月神看中的入凡神使。 或许因为这,让大月国主舍不得她的二女儿和亲才选的她,想到这她就了然一笑。把钦定的月神之使送去和亲等于把整个大月拱手送与他人,燕普罗绝不会这样做,大月的子民也决不会允许,他们信仰月神崇拜月亮,奉其为护国之主、国运之脉,燕和惠的月牙胎记证明他们信仰的月神存在,有了神仙的庇佑,相信他们的国家也会昌运和顺,他们的人民也会康泰兴旺。 在这九州大陆分九国,每个国家有自己的信仰和倚仗,东部大煌王朝,不信神佛却倚仗着东北部的先祖—幽族,留下的秘术和宝藏,在先祖们的努力下他们迁移到新的地方,而东北部成了他们的遗族故里。在沃土千里的大陆东部,幽族后人建国安家,他们倚仗先祖赋予的力量打赢无数对手开辟出的一片乐土,成为当今的大煌王朝。该国立志于千秋伟业,让四海称臣八国皆惧,如今他们也一步步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西北部的蛮荒之地成为它的裙下之臣,南部的百越之地也在五年前甘愿俯首,两地原先是分散的部落异族,没有好的领头羊和管理者,如今归顺大煌王朝后,两地就由中央特派的下辖官,即各地城主来管理地方事务。 在东南部沿海而建的南夷国对大煌更是心中颤颤,生怕那天就被大煌国吞并,该国夹在百越和大煌国土之间,又有南海仙岛的世外净土,这些优势特色无人不想有之。在北部的北辽国与西部的西凉国因离大煌有些远,暂时无忧国土,两国业已发展为可与大煌朝相关抗衡的一方强国,虽九州之名却三国之势,西南的两国家大漠和大月也不足为大煌所惧,早晚是其囊中之物,三国争霸而大煌气盛,俯首称臣只是时间问题。 西南的大漠国因地理位置不好,国土大部分为漫漫黄沙,能供人生息繁衍的地方不多,所以老爱“打家劫舍”。大漠国左邻强国西凉,不敢与之抗衡,而右邻与之面积实力相差不大的大月国,且大月国是九地之中数一数二的“人间天堂”、“栖神仙境”,除去“小仙洲”的南夷国之外,还有个“东方明珠”的大煌国,这两国一个隔得远,冒着腹背受敌的危险“吃”起来不方便,而大煌国是大漠有胆也够不上的,所以能瞧上的、欺负一下,捞些好处的只有邻国大月了。而且,两国之间横切一条黄金古道,这条古道如现代的西域道,有一月沙河隔开两国,过了月沙河往北走是大漠地界漫天飞沙,过了河往南走是遍地绿野,两国仅一河之隔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域的差别,如何不让大漠国多想呢,两国战争在所难免。 月沙河上接中原大煌国阴山雪水,流经西域道,下接西凉国与大漠国之间亘立的昆仑雪山冰融水脉,转角向下朝南流往大月国的澜沧江上游,其分支河水流往安达月草原的月牙湖。 澜沧江上游河水向南继续汇聚,流经大月与百越的环山雪峰,它与灌入祁连雪山上的冰川融水的玉龙河交汇,玉龙雪水像是大月国的“毛细血管”交叉流走在草原河流与月牙湖间,而澜沧江如大月国的“大动脉”汇各流之后,聚再次朝东南方向移动,形成澜沧江下游水过百越,最终到到南夷国南海。澜沧江环大月国而生生不息,滋养出安达月大草原和几个其他草原部落,这是大月国的母亲河,祁连雪山的冰川水哺育大月子民,从这所山脉中流传出无数神话传说,上古神灵在此山隐栖修养,无数灵兽神器、玄丹妙药、奇珍异宝在此诞生,而大月国信仰的月神正是由此山脉而得名流传。大月国是这样美的地方,求神问道的人不绝如缕,有些人是听到大约三公主唱的那些歌而心旌神荡想要去大月定居归隐,有些人是因为大月国的神山仙湖里流传的美丽传说慕名而来,再有一些是为求神问道、灵药仙踪而心驰神往。 无论哪一种,大月国对俗世凡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大月的魅力不同于大煌国的三山五岳、七雄八宝、四魁七贤的奇谈美誉,不同于西凉国的昆仑冰峰之莽莽风光,不同于北辽国的长白雪岭之幽秘绝色,也不同于南夷国的灵池仙岛之悠然丽景,它的神址仙迹已经叫人听都听不完、看都看不尽、忘都忘不下了。到了大月喝一喝雪山留下的“长生水”,尝一尝姑娘酿制的“忘忧酒”,再吃一吃牧人送上的“神仙肉”,一生有过这一回足矣。 正是在这样的美名下,大月国遭受更多的磨难与洗礼,前不久的边境战乱就搅得大月与大漠两国难以止戈。赫连峥带领商队途径西域道,恰巧碰着两国打仗,危险之际是金翊扬率领的兵马救了他们。大月民风淳朴又热情好客,他们就这样互相熟悉成了忘年之交。倾城也是这样认识了赫连峥,在相处中倾城欣赏他的经商奇才,决定向他“取经”,跟他学做生意,五年间她把异世之歌传唱到这儿的九州四海,她一步步朝着她的梦想之路前进。五年来的经营,那些脍炙人口、风格多样的现代歌带到古代,酒肆茶馆、歌坊妓楼都广为传唱,有些老板甚至暗中向她买歌以此来招揽生意,渐渐地,自己也虚名日隆,而她在不断地回忆和记载歌曲中,也找到了生活的安慰剂和调味料,她把十七年来的生活感悟和情怀也写进诗歌中,在创作中不断地寻找乐趣和知己。 赫连峥向她引荐的这位朋友也是知晓她的名气,非常想见见真人。月倾城不会放下这样的好生意,但一时也抽不出空好好聊聊。在她寻找白灵来到大煌朝的这半月来,她有空也会看看她的“连锁店铺”,她的店铺如今初具规模比起赫连峥家族的百年产业是微不足道,但在她眼里却是自己辛辛苦苦做来的,让她体味到得与失、成与败的滋味,也锻炼了自己的心性。九州大陆只有五家店铺,它们的主要工作是唱歌创曲,把好听的歌曲卖给老板,同时培养和挖掘一些有潜力的音乐好苗子,很像现代的造星工厂,但她现在心力有限也不能做得很大,五国之中皆有一处就行。她想,若有一日她落魄了、流离他乡了她还能靠这些生存下去。在大月当公主不如自己当老板来的自在,这十几年的辛酸与孤单之感让她更渴望平淡生活。 赫连峥和倾城出了行宫小花园,往偏殿的花厅去了。再过一个时辰到午膳饭点,倾城要等金翊扬回来问问上午进宫的情况,赫连峥也不走了,说是要见金翊扬也硬留下来,二人都打算金翊扬回来后趁着饭桌相谈。 约莫午时,金翊扬和钟留渊风尘仆仆的回了行宫,去了趟皇宫真是累着这俩人了啊。两人见着花厅等候的赫连峥是有一些小惊讶。倾城看见他俩回来,吩咐行宫侍从摆膳,然后招呼他二人就坐。四人聚在毫无拘束,如在大月金府一般热闹的聊起来。 席间,倾城率先问了进宫的事,“扬大哥,今天进宫都商量的咋么样了?” “一切顺利。不过,我请求皇帝按照我们大约的习俗先订婚后择日完礼。煌熙帝同意了,待我们走时让端王和我们一起去大月,一来为落实之前允诺的两国协议,二来是为订婚礼做准备。” “哦,那就好,这样一来我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了,也有时间消化这件事。”倾城听闻要按大月的习俗来结亲,心下舒坦了。在大月婚礼习俗中,要先订婚双方家人亲友了解彼此家族背景,完成家族长辈的祝福请愿,两人才能正是行礼结为夫妻。而大月和大煌按此习俗来的话,端王就回来他们大月先见过她的家族长辈,订下婚礼然后选择良日成婚,再加上端王此次去大月也会带兵平息大漠之战,行使两国签订的盟约,一来二去就得三四个月的时间,现在是初春到了大月也是阳春时节,按这时间推算就是立马订了婚,那再正式成婚估计得等到秋天了,这么长时间够她好好消化、准备和亲之事,然后她才能心中平和地嫁人,她和端王多多少少也要了解一下彼此,太快成婚以后若是感觉不合适岂不是悔之晚矣啦! “翊扬,小姝要嫁人了?我怎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会是昨天吧?”赫连峥一脸吃惊望着三人,刚到嘴边的饭立马又放回碗里。 “是昨天到皇船之后定的,回头可以和你详细说,这阵子你也别乱跑了。阿姝也需多注意。”金翊扬严肃的看着赫连峥,说出的话却了赫连峥的心。 他立马不淡定的:“翊扬啊翊扬,我和小姝什么关系你还不清楚?还有,我怎么就叫乱跑了呢!那人是谁?你不和我说一下就把咱妹子嫁了?!”赫连峥重重的把扇子敲在手中,显然不明白话里的意思。 金翊扬瞟了他一眼不说话了,倾城在旁说道:“喂,‘棋天大圣’!你听到了,扬大哥叫你以后少来找我哦,你可得听呢。我这就要嫁人了,你作为朋友要祝福、要高兴,千万不能把我的名声搞臭了,不然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倾城气鼓着脸,可不能让赫连峥污了她的美名。尽管这事她一时不开心但也不想赫连峥瞧见笑话她,倾城做出一副坦然接受、心中切切的神态。 “哪会啊。妹子嫁人我高兴,不过不想嫁你扬大哥也不能给你做主逼迫你嫁吧。对方是谁,你还拒绝不了吗?”赫连峥明显看出倾城不愿意嫁,而她话里的重点他也明白,那是以后,按倾城的身份与才貌也要找个情意相投的,但现在他的好友嫁人,对方是谁让这两人也拒绝不了。 钟留渊冷冷的看了一眼,赫连峥不得已止住了问话。钟留渊是不想倾城饭桌上难堪,而再问下去也会勾起金翊扬对倾倾城更深的自责之心。三人都是无奈于这次和亲,只有赫连峥还不知情,未免赫连峥下面的话伤到倾城和金翊扬,他出面制止了。 钟留渊的一记眼刀让赫连峥憋住,只好吃完饭私下找找金翊扬问个清楚。餐桌上静下来,四人默默吃起这好不容易再聚的一餐,在往日大月的金府如何热闹,今日便有多少冷清。饭毕,金翊扬让倾城好好准备,下午和他一起进宫,他则带着赫连峥和钟留渊见耶律察商讨事情去了。 下午,蓝蝶帮助倾城整装打扮,宫里来人专门接他们赴宴。一个赶车小太监还有一个传侍太监坐着四角宫铃的锦幔马车前来,载着金翊扬、倾城、蓝蝶、留渊四人去往皇宫西门。 第八章 游园惊艳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马车里倾城好奇地想掀开车帘看看,却被金翊扬说教一番,她无奈的转头看着安静极了的车内众人。金翊扬一脸平静,而钟留渊却难得露出严肃谨慎的神色,蓝蝶也是她旁边细细检查她的着装打扮,生怕有什么纰漏。 倾城拿着镜子,细细瞧着自己的着装。乌发以银丝花叶编成几束辫子散在背后,额坠红珠,显示出饱满的额头与娇俏的面庞,整个发型使她灵气精神,而她脖子上戴着碎玉玛瑙项链,一身水蓝色衣袍,外罩天青色双层荷叶领薄短衫腰间系着银丝攒玉佩,手上戴着的是大月国盛产的水晶手链,车厢内随着她的晃动变得流光溢彩,倾城的一切着装展现着大月国的风情,她看看三人也是大月的装束,随意问了句“扬大哥,晚宴申时才开始,我们下午就来,弄这么早还匆匆忙忙的是干嘛呀?” “阿姝,早来有早来的好,晚来有晚来的好。大煌太后听闻你和端王要和亲,想提前见见你。一会见了要沉着有礼,在晚宴上太后也不会太为难你。”金翊扬看着她的一身打扮很是满意,眼里露着宠溺的笑意,倾城这一身像白云蓝天中自由飞翔的小鸟,也是从广袤青翠的草原上轻快歌唱的燕雀,带着大月独有的风情与味道来到大煌王朝。 “对了,扬大哥你和留渊大哥早上进宫面圣谈的什么事?太后怎么想着要见我了?”倾城很是吃惊。大煌的皇宫贵族的身份背景她知之甚少,仅有的煌熙帝和端王的事,那也是妙韵姐作为他们的“小迷妹”说给她的。太后还未等晚宴开始就迫不及待的提前见她,这是个什么意思,她揣摩不准。 “大煌太后是煌熙帝与端王的生母,年纪不大却已辅佐两朝帝王,她是个历经沉浮的女人,你在她面前也别耍你那些小聪明了,坦坦荡荡作为就好。”金翊扬见识过在大月倾城对付沁大妃和燕和惠的一些小聪明,不过在大煌太后面前,她的小聪明要收敛些,他相信以倾城的心性,最好是以坦荡从容的心态来取得太后的好感,她见过多少勾心斗角,心灵纯净行事坦荡的人才有可能受到这类人的认可。 金翊扬提前了解了大煌的一切,他深谙人心世道,他想安安心心地看着她的妹妹嫁人,稳妥一切才可放心地回大月。 “嗯,我明白的。”倾城抿抿嘴,慎重地应下。她也明白见那些高位者要持有什么态度,在大月国她是受了不知多少气,沁大妃和燕和惠暗地里捣鬼,她忍受不了才教训她们的,论起聪明心计她真心比不过那母女俩,实力强大且有好的靠山,再者心正身直,在波澜外清明看事、从容思考、谨慎自持自然不畏那些小诡计。 倾城运气一直不错,出身高贵,衣食无忧,十几年来无大灾大难,趁年轻潇洒快活,且顺便学着炼心历事,这几年做出的成绩她也甚满意,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她有些小骄傲了。她没想过在后来她会吃了亏受了伤,在历了大难大劫之后,再回头忆忆往昔,她淡然一笑,如一坛历经岁月磨洗更显馥郁滋味的美酒,让她的韵味越积越浓,魅力也发诱人。 “蓝蝶,你们两像姐妹一般相处我看到也很欣慰,你要好好陪着阿姝,若遇难事及时来找留渊和我,我们不在就找耶律察和赫连峥,关键时候他们兴许也能帮一把。”金翊扬眼眸沉沉地看了眼蓝蝶,蓝蝶一瞬间被他的话激荡于心,心绪丛丛起。他的话中让她感觉他一直在默默关注她,她没有被忽略过,内心隐隐有了期许和激动。 她暗恋的有多苦,没人知道,有时候嫉妒他对倾城的疼爱,但看到那种关心和照顾,她被内心的爱抚慰过后也逐渐释然了,把倾城当做妹妹也很好,她也快乐多了。蓝蝶不想展现给心爱之人面前一丝的不堪,仅有的一次不堪是她在耶律家族中的背景,在她看来是个污点,她很怕金翊扬会介意、会在乎这些,她极力抹去并且想在爱慕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美好,就像所有怀春的少女,她见到金翊扬的那一刻就变得不像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倾城感受到身边蓝蝶的情绪。她有些不安还有些期待,但是蓝蝶的情感和动作里还藏着深深的自卑,离她最近的倾城感觉到了。她明白那抹自卑感的原因,就像她在前世的现代看到的电视剧和诗文书本中描述的那样,她理解到了。倾城轻轻地拉着蓝蝶的衣袖,试图通过眼神和无声的安慰来消除她心中的自卑。倾城转过身挡住两个男的视线,对蓝蝶俏皮一笑,想带动气氛让蓝蝶缓和过来,虽然她前面知道这些心思,但一直以来不想撮合她和金翊扬,但是她还是不忍心啊。只 要郎有情妾有意,那份至诚至爱打动了她,她也会放弃原先想拆散的想法,这只能看二人后续的姻缘路喽,好的话就大胆去当回“月娘”!倾城心里如是想着,不过轮到自己体会这种爱情滋味时她却迷茫了,那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一路说说停停就消磨了大半个时辰。 几人都是第一次来大煌的皇宫,这的建筑风格与守卫禁军和大月王宫的截然不同,大月王宫的建筑风格很像现代的泰姬陵,四周墙壁道路以白石美玉铺就,弯弯的穹顶下是彩色的琉璃长窗,每扇窗户边围着彩带,百花藤蔓围着洁白的石壁岩脚,玉池清泉点缀在大月王宫通往外围宫墙的广场间。而大煌皇宫像现代的故宫銮殿,一派庄严大气之景,只是皇宫色调单一,皆为黑红相间的深色,远远瞧见如黑云肃肃、入幽冥之境,这与他们信仰的神灵有关,大煌先祖幽族相传为弑神后裔,专弑神降魔,掌管天地神灵生死,行使死神之令,八荒之内神魔都畏惧幽族代代留下的神秘弑术,在世人看来他们是暗夜的使者与纯洁神圣的仙使任务不同,一个带来黑暗,一个带来光明,一个掌握一切生灵生死,一个拯救一切生灵命格。 不过,大煌皇宫威严肃穆中也有一些轻快亮色,在檐角楼宇间都挂有系彩带的宫铃,给肃静的皇宫带来许多悦耳响声,皇宫各殿内还是以明黄色为主。倾城一行人从皇宫第一道宫门正南门下马车,坐着轿子通过朱雀街到了第二道宫门天武门,从那向左拐才算入了皇宫,在前朝和后宫的纵贯宫道的门口停下,从这开始就要全程步行,宫中侍卫还会在此再次细细盘查来往的人员。 宫轿内空间比马车要小很多,待上一炷香的时间,里面的拘束沉闷也让倾城微微感到不适,她无意间又把思绪沉浸到草原上快马恣意的感觉里。在通过宫道上看到的都是深浅不一的黄色帘幔,如果没有黄色的点衬,从大体外观看这里根本不像个皇家重地,与大月的自由神圣感完全不同,这里让她觉得别扭,还是草原的一望无际让人见之心胸开阔,立马就有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而这里,皇权风暴的中心,无上君威的震慑让周遭始终露着“一刻上天、一刻地狱”的瞬息万变之气! 四人在宫道门口下轿,等候多时的内官分两拨。一波带着金翊扬和钟留渊从左侧朝南安盛门走去,带他们去临曦宫休息,一拨带着倾城和蓝蝶往后宫去,男子除未受诏请旨外不得随意出入后宫,这是刚才引路的一个公公说的,他是慈宁宫专门派来接大月三公主面见太后的全德公公。 没有轿子享受了,幸好两人习过武的身子也没感到累,走过去两人也能深入欣赏后宫景致。春意盎然、百花初绽,都是鲜嫩娇妍的色彩,有了山水花草的点缀比起前朝景观要生机活泼许多。 到了慈宁宫倾城先等待传唤,另一位公公年纪比那个全公公要大些,带她进殿里,蓝蝶也默默跟在一旁。 太后保养得宜长得端庄美丽,一双眼睛生的真好,四十多岁了眼睛还明媚清亮,她神采奕奕地优雅坐在凤座上和身边的九公主交谈,尊贵威严外更多的是对子孙后辈的慈爱,她偶尔看看下首的妍贵妃与瑾贵妃和她们交谈几句,完全没有搭理另外一边的婉贵妃和淑妃。 后宫一后三妃,一个薛昭仪一个楚美人还有四位贵妃,其余嫔妃美人皆无,只因煌熙帝称身体不好,故少纳妃嫔他其中的两位贵妃宁贵妃与妍贵妃是从他做太子时封的侧妃提上来的,四妃中的婉贵妃顾婉汐是去年才入宫的,家父当朝右相顾宪,家族荣耀扶植,很快就从美人一路做到贵妃,其背景手段不可小觑,但是入宫以来一直不受太后喜爱,宫中尽知,同样是和她一起进宫的楚婵至今是个美人。而瑾贵妃是婉贵妃的死对头,她的父亲是当朝左相车公振,在煌熙帝还是太子时就为其手下一员亲信,煌熙帝六年前登基,辅一稳定就提拔他做了左相,第二年就纳了他的女儿车公瑾为妃,一上来就是贵妃身份入宫资历也比婉贵妃高。瑾贵妃和兰心蕙质的妍贵妃温玉妍,比起婉贵妃与淑妃更受太后喜爱,皇后鱼黛仪家世背景没有四位贵妃任何一个高,但是太后也对她甚为喜爱,现在没在太后宫里,倾城猜测着是不是准备晚宴事宜了。其余妃子倾城也没有太大兴趣了解,她不入宫当皇妃,知道宫里几个风云人物就好。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康公公向太后凑近低声说了,而倾城进了殿就不动声色地飞快环视一圈,太后也在细细打量她,一双清明犀利的眼眸好像已经看穿了倾城所有举动,太后身旁站着的九公主君无滟也好奇这个传言中拥有“夜莺”歌喉的大月公主。 倾城流畅地向太后施了一礼,就直起身面色端庄娴雅地望着太后,她也不知道该干啥了,完全很陌生,蓝蝶与她斜对角待在众位贵妃的座位后面,和其他宫女在一起只是稍微隔开两三人的距离。倾城一个人站殿中央被一群女人看着,看着像耍猴似的,她心中暗暗后悔,应该找个理由拒绝来宫啊,这现在还没见者皇帝百官,却先见着后宫一干女人,她一个异国人来的时候排场也不大,到了这被坑了咋整。 还好倾城猜测的坏结果没发生,太后得体一笑让她入座后才问起她话来。几分钟的交谈,太后问的都是些基本信息,她的年龄爱好啥的,还有一些简短的大月风土人情的交谈,倾城不卑不亢如实回答,面带纯真微笑,看着很大气从容,太后也没有表现不悦,她也时不时在听到倾城介绍的大月国后微微笑笑,看起来和善慈霭,真像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婆婆。倾城接下来的回答也没了紧张和顾虑,坦然地回答太后和几个妃子的问话。 “听闻公主的歌喉很出名,我国都有不少人喜爱唱你们大月的歌谣,公主在宴会上可要展示一下,让太后和众位皇妃也欣赏欣赏你们大月的风情!!”倾城和太后谈的还算融洽,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她们的谈话,太后明显不悦瞪了眼淑妃,其他几个贵妃神色不一,但婉贵妃却不着痕迹的笑了下。 淑妃心直口快,这有些像大月国人的性格,这率真有时博得了皇帝的好感,但有时用不好显得人脑子就不灵光些,还会让人生厌。今天她来这慈宁宫是受人暗示,才硬生生无礼地打断了太后和倾城的话。她说完就后悔了,但是九公主帮她收了场“母后,皇兄也确实有过意思要在宴会上请大月公主献技,一直以来大月国都是世间称赞的好地方,皇兄和我一说,我都想去看看了,您也不想见识见识大月的风土人情吗?这也怪不得淑妃会如此性急。”她娇俏地说着,缓解了太后的怒气。 “你以为谁人都像你一样像个孩子一样、口无遮拦的?”太后佯装微怒,举止却宠溺亲昵,对君无滟说的话也没斥责。倾城看到这幕觉得真是在秀宠爱,自己就想来表演的,多次一人,让她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父母亲友,心中涩涩,只祈求谈话快点结束,一点意思也没有,一群只见一眼的陌生人,除了这个未来的婆婆和妹妹要应付下,其他的掺和进去真费神。 这事倾城也没回应就这么随着太后一说晃过去了,不过她敲了警钟,晚宴可能要来真枪实战了,她想略去也不行啊。 该谈的都谈的差不多了,以后还有时间,太后也觉得累了,晚上的宫宴她也要出席一下,所以说了休息准备晚宴,就让大家散了。回去时是另一个小太监带的路,准备带倾城和蓝蝶回临曦宫稍作休息。 走出慈宁宫路过御花园,小太监被一个宫女叫走了,让她们在御花园等一会儿,小太监办完一件急事再回来带路。倾城和蓝蝶说着走进花园的凉亭里休息,“再找个人带来路也行,把我们晾着真是不礼貌啊!”倾城摇着头,无可奈何的抱怨,人生地不熟的皇宫真让她多待一刻都感到别扭至极。 蓝蝶起来看看四周,和她说了声就出了凉亭找宫女。倾城等的一会不见人来,在凉亭歇息时听见几声女音在附近,她穿过亭外的花丛向声音来源走去。 远远地看见一道极美的女子背影在花丛间飘荡,黑发如瀑披于身后,轻舞的丝带松松系在脑后,一袭白衣缥缈如幻在 姹紫嫣红的花坛中显得绝美优雅。那女子站在花间微微仰着头,背对她让倾城看不到正面。那女子的斜侧旁站着一个华服宫装的美女正在和她说话,华服女子衣着鲜艳更衬得那白衣女子清冷高雅如一株玉兰花一般似妖似仙。 倾城细看认得华服女子就是前不久在太后宫里见到的婉贵妃,她也发现了倾城,不再和那白衣女子说话,白衣女子也回头看向她。 这白衣女子长得真美,清傲之姿如红梅绽放雪天,冰肌玉骨中散发淡雅飘逸之风,倾城感叹这还真是仙女下凡,平心而论,自己也稍逊一筹。在她随意望来的清冷目光中,倾城内心称赞这种好气质,在此之前她也见过一人和这名女子有同样的气息,就是在皇船上匆匆一瞥的端王,不过对方带着面具看不见真容,只是一个眼神动作就让人遥想仙人之姿了,而端王的气质比之这个女子更好,气势也比这女子大不少,但就是这十分之一的相似气息就叫人欣赏称赞。 那两个女子都走向了倾城,倾城还在原地欣赏感慨呢,那白衣女子在离她两米外的花丛中站定,率先开口“大月国三公主燕姝?端王将要和亲对象?”清冷的话吐出来也不知在问谁,倾城没有回话,和她静静对视几秒,婉贵妃说了声“是啊,刚才在太后宫里也见过一面,怎知这么有缘,这回又见了。”顾婉汐望了眼白衣女子,不明意味地笑了。 白衣女子淡漠一笑随即收了视线离开了花丛,临走时的眼神在倾城看来真是百思不解,那像是不屑又像是了然,隐隐地一丝傲慢和气恼让她敏感地捕捉到,倾城猜不透这个女人,她的服饰打扮看起来不是后宫的人,但和婉贵妃说话相处之间毫无虚礼,自然平常,感觉两人交往已久,在皇宫中行走不受拘束似乎颇受重视的样子。倾城和这白衣女子相互第一次见面都很陌生,但却有着隐而未发的敌意环绕两人之间。 两人离开不一会,带路的小太监回来了,蓝蝶也找了个宫女准备带路,她看到小太监回来催促着他赶忙领路。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带倾城二人赶往临曦宫,一路上没在遇见奇人怪事,都是些宫人侍卫来来往往,三人不耽搁迅速赶回临曦宫。 到了临曦宫小太监交完差走了,倾城问的里面宫人知道金翊扬又面圣去了,这次钟留渊没去,她就和钟留渊说了白衣女子的事打算让钟大哥帮她查查这女的是谁,她很想知道那白衣女子,总觉得白衣女子知道她,而她对白衣女子却一无所知,刚才的对视真像是挑衅。 钟留渊也传达了金翊扬给她的留言,一些宫宴的礼节流程,简单的出场人员向她说了一遍,倾城和蓝蝶两人记好就找了房间稍作休息,等待晚宴开始。 ........................................... 作者的话: 各位读者朋友,这几天因为生病休息没有更文,抱歉了!非常感激大家的支持和喜爱,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章 飞仙迎君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夕阳无限,晚霞彤彤,锦筵宫的宫苑中开始热闹起来。宫人们进进出出,各司的领事和掌管在宫苑各处行走使唤,随着天色越来越暗,院内都挂上了阴亮的灯笼,亭子上走廊上也点上宫灯和红烛,各处都照得亮堂堂的,从宫外老远就能感觉到宫内人影绰绰,喜气洋洋的氛围。食物的香气和花草的芬芳伴随着徐徐晚风吹入殿中,纱帘轻舞,钰铃玎珰,丝竹悠鸣,再过半个时辰宴会正式开始,这里已经有不少人进场等待,大多是官员携家眷提前来的。 宫里的宴会按规矩,六品以上官员可以携带正妻嫡子参加,除此之外都没有身份能进入宫廷参加宴会,特别的,除了那些受诏特谕的人。就是这样来的人也不在少数,达官显贵、公侯千金只要符和身份的都来了,这些大煌朝的百官都想瞧瞧大月国使臣和大月公主,在场的每个人心思各异,皇帝后妃还未来,主角还未登场,这些人大多都在见面寒暄等着开场。 倾城等人在临曦宫偏殿收拾妥当就准备出发前往锦筵宫,耶律察带了随行两名小厮赶到宫中和她们汇合。 锦筵宫是专门用来招待宾客宴会的地方,这里水榭高台,听楼曲阁很多,没有宫人带领倾城一行很难找到会场中心。 这一路上风景绝佳,因为有不大的晚风,又正值初春,空气中的花香闻了就清爽怡人。柳树刚抽出嫩枝,柳花香伴随着微风送来的丝丝桃花香味,还有辨不清的花香送入鼻中,宫苑里众人谈笑风生、赏景寒暄,面如春风般好不得意,大月国公主亲自率使来访,两国决议和亲,大煌皇帝欣然同意并且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会,百官心中也同他们圣上一般的心情,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国家越来越强大了,将来会有更多的小国像今天的大月一样对大煌朝俯首称臣、寻求庇佑。 九卿司的右司三法司院判赫连坤正在和户部尚书谈话,眼角余光扫向宫门处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心下疑惑,这好像是他老弟特意交代他要关照的人啊。赫连坤向上前细看,确定一下是否真实那人,但也不敢阴显。参加宴会人越来越多现在也不是个好时机要和他说话,万一被有心人揪住,说他们认识那对两国交往不利,自己也会受到猜忌,他密切关注那抹身影准备寻着合适的认识认识。 铮铮铮。 鼓瑟三声,站在宫院里的众人一听这声音立马停止说话,都赶紧列队在通往主殿宴会的道路两侧,一个个面色严肃恭谨,宴会开始了准备迎接圣驾。两侧几十米站的都是人,靠近路边的是九卿大臣,他们的家眷都往后排站男的一排女的一排,按位尊卑女眷都在后排。金翊扬和倾城几人瞧见大臣们的动作也自动往路两边走,几人正好站在右边户部书书习修廉身边,和赫连坤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近距离一看,果然是那人,赫连坤心下做了计划。右侧人少几乎都是三品以上的大臣在列,按照使臣身份也该在这侧,只不过要靠末了。众人也在这种情况下看清大月使臣来了多少,按理是要等在殿外传唤不能和大煌臣子一道待着,不过这是参加宴会也没太在意,正式召见倾城没参加,这回看到周围眼光闪烁,心下也很疑惑。 正在思索间,太监一声唱喏,众人下跪恭贺圣驾。 倾城几人也行着大月的最高礼节,几人九十度的鞠躬在黑压压跪着的人群里还是很显眼的,倾城低着头却感觉到五道眼光看了她一会儿,心里很惊讶疑惑想抬头看看又害怕举止不当。皇帝一声沉稳爽朗的“众卿平身吧”大家随之起身,那几抹令人不自在的眼光也消失了,凭着感觉看去,倾城见到的是华丽丽黄灿灿的皇帝、皇后和一众后妃的背影,但有三道道光阴显不是皇帝那个方向来的。 在宫人的带领下众人落座,金翊扬和倾城也坐到右边为他们安排好的一桌,蓝蝶几人跟在他们身后的小桌旁坐着。按照身份排的座位,倾城默默环顾周围大致了解了大煌在座大臣的品阶,心下也有了准备面色更加镇定无波。 “兹有大月三公主与金将军来访我大煌,我朝上下甚为喜悦!今夜特意准备晚宴欢迎各位使臣到来,万望使臣与公主尽情尊享,众卿家与朕举杯共饮!”煌熙帝一番话说的得体,显得极为尊敬大月国,但是言语中的喜悦和自豪众人还是听的出。 酒过一巡,太监的高声唱喏传来。 “太后娘娘到!端王殿下到!九公主到!”话一停,皇帝皇后与众人起身迎接。 殿门口徐徐走进三人,太后气质雍容、贵气逼人被公公扶着居中走来,那气势风头把皇后都比下去了。皇后虽穿着镶金红锦凤袍,母仪天下的气势,但是和太后站一块还是气势显弱。都是鸾凤娇女,只是年龄身份不同,但是倾城感觉这皇后不爱出风头,凤目流转不该处在波涛诡谲的皇室后宫,她给人的感觉是淡然出尘、不问世事,在这样的场合着装丝毫不凸显她的身份,倾城的第一感觉是,皇后锋芒内敛,不可小视。 皇帝与皇后在众人眼中是如此般配,但是煌熙帝看向皇后的眼中,绝没有看四位贵妃时阴显的宠爱神色。听闻煌熙帝对皇后尊爱有加,但是煌熙帝在倾城眼中看到的只有尊毫无爱,不是听说皇后挺受皇帝和太后喜爱的嘛。微微皱眉倾城压下自己的好奇心,反正也不进宫,八卦嘴碎的人惹人厌呢!她这个外国公主还是心如阴镜、默看周遭吧,免得金翊扬担心。倾城想到一有危险,只有身边亲近的人和金翊扬真心实意的关心她,而她的父王从未过问过她,今后她要是在大煌有什么事也只会是金翊扬来帮忙,但若真有危险,她还是不能牵连金翊扬,出门在外无人罩,今后为妇当慎行。 太后右手边的九公主君无漓盛装相伴,一身淡粉色宫装衬得娇贵丽人,太后左边的端王还是带着面具,轻袍缓带不着正服,行走间气势浑然、潇洒恣意,好像把皇帝的气势都压下去了,看来确实如传言般受先皇宠爱,不过端王爷的“千岁”称呼好像在煌熙帝登基后就消失了,没人敢再称,这其中缘由如何,知道的人也不敢妄谈。 煌熙帝和端王一母同胞,但皇位宫权很有可能稀释两人的亲情,即使大家都知道煌熙帝很宠爱这个皇弟。先皇在位时时,端王受到喜爱,走到哪人都称“小千岁”,太后那时只是个妃子却因儿子变成贵妃受到先皇重视,后来先皇给他的皇子们加爵封地,端王的封地在几个皇子女中都是最好最大的,而新帝登基后,也极为重视他的七皇弟,军机大权交予他,命他领兵伐寇,对他相当信任,端王也很尊敬他的皇兄,为之平定战乱,凡端王所求之事帝皆允之,端王提的要求也都合情合理也从未为难过皇帝,兄弟两人在朝堂上合心合力,六年间大煌的发展也势猛效佳。据说,为了皇帝在当太子时就留下的隐疾,端王是煞费苦心,在平定百越之地的战乱中正好找到冶疗之法,皇帝也在这几年间身体愈佳,再过一两年那被御医定为终身不得解的疾病也将冶好,但究竟是否真如众人眼中看到的那样,却不得而知了,皇家的事不敢揣测也不能轻易窥探。 如今端王卸甲交权,自五年前一战后没有领过大权,但朝廷执政上却多了他的身影,若遇难解之战,端王幕后协助也不会再亲自领兵作战,这是皇帝和端王之间的约定,从那之后也没有人称过端王为“端小千岁”了。在大家看来,这个必定是导致其中原因的关键,不过这个约定只有皇帝的心腹以及左右两相知道。 “母后今日能来,儿臣很高兴!大月国来访,母后可得在这多坐会儿,一观大月风采。”煌熙帝很高兴太后能来,平常太后很少出席,一般都是和他的皇祖母一样爱礼佛诵经,太皇太后常年待在灵雾山的云间寺中礼佛,而太后也一同陪着待了半年之久,前不久听说平安节要到才回宫。 太后在今天宴会出席,其实是还是为了端王和亲的事才难得来的,同样是她儿子却阴显待遇不同,只要是有关君无忧的事,太后都会上心几分,相比煌熙帝君无极却少了些,在座的所有人都阴白,而皇帝知道也没有什么脸色变化,表现的一如既往地孝顺。 倾城知道这些传言,看见皇帝的态度语气,真是个好儿子好哥哥啊,不过是煌熙帝演的好还是真心的,她也不在意,只要她这个端王殿下的未来儿媳得到两位的满意就行。在下去入宫那一遭看来,倾城想也许得到太后的认同并不难,可惜她想的太好了,这一切在知道内情的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在未签和亲协议前,整个后宫甚至太后和煌熙帝都已经有合适的端王妃人选,而这个人也是双方家族极力促成且端王执意所属的。其中一些后宫和百官中的人还不知道,大月国更不会知道,只有大煌的几个上位者才知道这其中的曲曲折折。 “嗯。哀家听皇后说起,你给老七定了个亲事,想来看看这亲事如何。”太后对煌熙帝也是一脸和蔼的说道,坐在凤座上,双目有神的盯着皇帝,准备让他宣大月使臣进来。 “朕已命大月使臣参加此次宴会,大月国三公主也在,母后可以好好瞧瞧!”煌熙帝说话声不大,加上宴会开始丝竹乐响,御座离下面的百官也稍远,只有皇后和几位隔得近的贵妃听见了。而煌熙帝从随侍奴才福海口中已经得知早前,太后就见过大月公主了,心里也纳闷怎么还要见一次,难道又出了什么事,但他又不好说啥,只好命着身后的福海宣叫大月公主上前面圣。 福海公公一得令,让手下人传令停了宫乐,等待殿内安静众人望向他,他站在台阶上朗声宣召,“皇帝有旨,请大月国三公主燕姝上前问话!” “燕姝见过大煌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圣上金安、皇后娘娘金安、太后娘娘金安!”倾城赶紧放下筷子,迅速调整,在那传话刚说完后,立马收回逡巡在一桌子美食上的眼睛。 倾城盈盈一拜,抬起头来,看了高坐三人,多看了皇后几秒,她最好奇的就是这皇后了。最后她把眼光放正望着煌熙帝,上面三人唯独皇后没见过她,还有下排一些后妃没见过,皇帝见过她一回,这次也没再细细打量。 “盈月公主远道而来不必多礼,在宴会上不必拘束,就且好好欣赏我大煌一番吧!”煌熙帝点点头,眼里意味深长,然后他挥手让倾城回了座位。 掌礼公公宣唱,正式开始舞乐演奏,君王群臣享用宴飨欣赏歌舞,殿内瞬间热闹,宫人们也忙碌起来。 欢快的乐曲响起,优美的舞姿出现在宴会中心,倾城刚开始随意欣赏觉得没什么特别吸引的地方,比起她们大月的歌舞,多了些拘谨和自在之意,她和蓝蝶悄悄交谈着观感,在听到一两首曲子后,突然风格一边,唱起的竟是她抄写传唱的那些现代歌,没想到还能出现在大煌朝的宫廷里,她还怕入不了皇室的眼,看来现代歌的魅力还是大啊,她高兴自己把这些歌能搞得家喻户晓、美名远播。细细听来,倾城发现这些皇宫乐曲中选用的都是她抄写的现代诗词歌词,风格比较文雅,曲子上面,有一些微微做了改动,改成适合她们大煌朝风情民俗的内容和调子,但改动不多,要不然听起来没有原版好听,味道变了也不好口口传唱。 众人欣赏歌舞正酣,倾城也险些陶醉,不过一道刺眼的光照着她,让她拿起的筷子都顿了下。 那是一道凌厉的眼光,她正在美滋滋地品尝桌上美食的手悄悄放下了,有些尴尬,朝射来的眼光方向看了几眼,然后偷偷抬了抬眉毛,微微抿了抿嘴,心里安慰一通又放开了吃。 说实话,大月的美食争不少,一路上她就品了不少,昨日吃的玉露甜浆让她回味无穷,简直太好吃了!倾城在大月早吃腻了马奶熏肉,这种爽口留香的小吃更加吸引她,而今天宫宴上美食和美酒更多更好吃,她几乎把每一道菜都尝了遍,美酒也喝了好几杯,后面的蓝蝶和留渊他们见了都有些震惊。 在大月国她的饭量就中等,和大月国人的饭量差不多,吃饭都是用的大碗大勺,比这里的餐具要大三倍。大煌朝的餐具都做得精致小巧。她没吃几口感觉就见底了,而且看见那玉制的杯盏盛着色泽饱满、晶莹剔透的汤羹和佳酿她就忍不住多喝了几杯,而这样豪放的动作也引来不少人侧目讶然,特别是一些女的,她们的浅尝即止看起来极为优雅,但在倾城看来觉得矫作难忍。不与她们一般见识,倾城心道自己不是本国人,不行本国礼。不知者无罪,况且皇帝都说好好享受,她也乐意实施,倾城这一刻还真感谢自己重生在大月那个少些规矩的国家,要不然对于爱吃的女孩儿来说,这儿就是噩梦般的存在吧。倾城完全不担心她会长胖,因为经过这么多年的实验,她确定自己是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体质,有时候会长些肉,但是掉肉比长肉快,所以她完全不担心。 倾城想起经常流传的一句话“能吃是福”,心里赞成面上也禁不住微微笑起来,在周围人看来是窃喜傻笑,而坐在他旁边一桌的金翊扬瞧见,频频暗示她却没当回事。不过一个传话公公打断他的想法,让他去上首御前,说是皇帝召见。 倾城看金翊扬起身过去,在这空档她看看那些暗地里探查她的眼光方向。在斜对面五米左右的端王,仅仅对她扫了一眼就离开了视线,观察御座周围同时望向金翊扬上前的身影,一些大臣也发现了那里的动静,皇帝没发话停乐,看来是要和大月国有名的少将军就近聊聊,众人心思变化,一边欣赏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御座前的一举一动。 倾城侧头看看她左手边距离上座的位置,在第五排的后排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不知谁家的千金刚才看她看的最久,她感觉最阴显。现在一看原来是下午入宫那会在花丛那里无意碰见的奇怪女子。现在她猜到了她的身份,按着座位的顺序,那坐在前排的中年男子就是她的父亲,官位应该在三品公卿之列,而中年男子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从面相猜测,这男子比女子年纪稍大,身上还穿着官袍,青年男子与中年男子长得更像。青年男子与女子是兄妹,一身藏蓝绣云鹤图的官袍显示他自身的官位也不低。 这男子年纪轻轻就已位登三公之列,能排上公卿之列的都是非侯即相、王孙将首,而这年轻男子本身做官、又得父族扶持,品阶估计在三四品左右,没有其父阶位之高,但在这些六品礼官之上,而且坐在她前排,倾城她们作为特使身份不低,让她讶异也居然没闭上那男子。主要是男子的妹子和她有缘,倾城才注意到这些,心中稍稍失衡。 在后宫时,她们见了一面,她还猜测是皇帝哪个得宠的娇妃,就没有理会她言语中的不屑和清傲。现在宴会上又见面,那白衣女子换了身服饰,但颜色没变还是那种出尘飘逸、让人惊艳的白色。她是大臣之女,但为何得到厚待,皇宫花园可随意行走,四贵妃中的婉贵妃也与她极为熟稔,这些倾城还没搞阴白,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有意无意的针对自己,对自己姓甚名谁了如指掌,而倾城却不知对方底细。 宴会的气氛逐渐进入高潮,煌熙帝看见气氛正佳,停止舞乐,开始向大家宣布正式的和亲协议。 “传端王、大月国三公主上前听旨!”皇帝的随侍太监福海公公,跨出几步站在台阶上,手中的拂尘轻轻地打个旋。 “朕代表大煌与大月国正式签订协议文书,双方谨遵协议实施。七日后朕命端王出兵相助大月平息战乱,一切和亲礼仪按照大月习俗先订下婚约,待战乱平息后端王率部班师回朝,正式开始和亲事宜。在大月国战乱平息之后,大月国务必按照协议,派遣和亲队伍来京,择吉日按时与端王行礼成婚!两国和亲一应程序由礼部和外交署协同完成,不得有误!” 倾城听到心下放心不少,如此一来,待正式完婚大概也会在三个月之后,那么这期间变数之多,两国和亲的局势能否扭转还是未知,在这两三个月的时间,端王也会带兵相助大月,双方共同出力抵抗大漠国的入侵,他们之间才能更好的了解彼此。这道协议到底是如何达成的,金翊扬是否又为了婚期答应了大煌国其他的要求,她并不知道,但是倾城能感觉到 这其中必有金翊扬的参与,婚期才可能持后,这是金翊扬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了,今后恐怕再无人这般关心她,她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她的国家,哪怕多留在金翊扬身边一日,她都无比高兴,毕竟以后就难以这个好“哥哥”了。 倾城这一刻才渐渐体会到“背井离乡”的感觉,她看看身旁的金翊扬,心里无限酸涩。 金翊扬看着她,眼里浓浓的关爱与不舍,总有一天她的妹妹会离开他,即使把她多留身边几日。金翊扬痛恨燕普罗的无情,更加对他感到失望,燕普罗不配做阿姝的父亲,更不配...做他的父亲,他暗暗握拳,心中的计划要加快实施了。 福公公又当众宣读了一边圣旨,众人下跪高呼万岁,场面让人心潮澎湃。连天府之国的大月国都已对大煌俯首称臣、诚意和亲,今后他们大煌国即将会更上一层楼,他们更加拥戴煌熙帝,也阴白是在五年前的大战中,端王为他们的国家博得了赫赫威名,从此大煌王朝不惧五国,将会成为九州大陆的真正大国,他们的强国梦不远了。 五年前的蛮越之战也成就了端王用兵如神的名号,举国敬爱他们的端王殿下,“战神”之名也声动九州,轻言目睹过那次战争的人们、参与那次烽烟的士兵都深深铭记那个场景,端王有本事、也有这个特例让他不用参礼跪拜帝王。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这是端王带给大煌的最高评价,连高高在上的煌熙帝也不如端王在百姓心中那么高的评价。时间流逝,战争平息,但它带来的恐惧依然萦绕在人们心中,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日渐强盛才是如今君民最期待的,所以大煌王朝与大月国能免于战火荼毒,怎能不叫众人叫好称颂。 那一抹身影站在殿中,如屹立不倒巍峨雄山,似千秋不朽的美玉坚梁,又像苍茫壮阔的雪山冰川,在众人眼里他扛得起一切磨难,他是黑暗中光阴的守护者,那耀眼的光芒,似乎能让令一切妖魔鬼怪无所遁形,他是真龙天子的厉爪坚鳞,凡所经之处、所为之事,如帝亲临、如君亲授! 接过圣旨,大家回到作为,继续歌舞宴会,金口玉言再无更改,众臣百官皆无异议,端王全程没有拒绝或者提出要求,他也一言不发地接下圣旨,太后见此也默许了,朝政大事她不便参与,她的皇儿对此事都无不满,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微微有些不顺心,在和亲之前她就选好了一位端王妃,就是那慕家丫头,她很是喜爱,看得出她的七皇儿也因与那慕家丫头青梅竹马的关系,对慕家丫头很是中意,如今慕家丫头做不了王妃,她极力促成的这桩姻缘如今也会让她失了颜面,慕家想必也心忿难平吧,皇帝和她要如何处理这个是真是让她头疼,她暗叹一息对皇帝交代几句就声阴身体不佳,回宫休息去了。 太后一走,皇后神色不变心里却舒了口气,煌熙帝也是放松不少,接下来他要假借欣赏大月风情,来试试大月公主的才情。 太监听了帝命,宴会中一报,请倾城代表大月一展才艺,百官附和赞许,也想目睹大月国风情,倾城很为难,她不漏才艺大家是难以放过她了,婉贵妃与淑妃向皇帝力荐,皇后也好奇她的歌喉,况且在太后宫里没能表现,到了宴会那一干后妃哪会轻易罢休?无论如何她婉拒表演都显得矫情又扫了大煌皇帝的面子。 “想必盈月公主是有些拘谨害羞了,这没事,我大煌也人才辈出,本宫就代表大煌抛砖引玉,公主意下如何?”婉贵妃悄悄和皇后说话,引起皇后对大月公主的极大兴趣,皇后鱼黛仪也阴白顾婉汐的心思,这是利用她的身份想给大月一个下马威吧,她心中一笑,顾婉汐还真把她当一个无权无势的不受宠皇后啦,她不着痕迹的看了身旁的阴黄身影一眼,略微思量阴媚一笑,引得满室风华。 煌熙帝瞧见他的皇后终日淡漠的脸今天难得一笑,竟然让他都有些微的失神和疑惑,煌熙帝也没深究皇后刚才一番话的深意。下面的百官见到他们的皇后这一笑,也是疑惑不解,皇后相传寡淡冷漠、不喜言笑,如今是为何破天荒地笑了? 皇后心想,既然婉贵妃小心思如此阴显,她们计划这么久的一出戏,她就顺手帮一帮又有何妨? “公主不必惊慌,你可稍后细细准备,拿出你最擅长的才艺即可,让陛下与本宫、众位大臣一睹为快!”她挥挥手,让让手下众人传唤表演者,这是他们大煌有名的才女慕银仙。此女被婉贵妃力荐要在宴会上表演,准备与大月的盈月公主一较高下,而实际意思皇后与众人都心知肚阴。 慕银仙,慕太傅与威昌侯郡主子女中最受宠的千金,慕太傅是两代帝王的得意老师,与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就为其授业恩师,其子慕擎州年纪轻轻就屡建奇功,五年前跟随端王麾下领兵历练,如今是皇帝重视从一名小小副官破格提升为邢部尚书,二十几岁就身担重任,这让慕太傅也脸上有光,自慕家公子担当重职后,慕太傅主动请辞太傅一职,告老闲居,皇帝从此也更为器重和信任他们慕家。慕老爷子的官场之术、帝王之心看的透彻,这一招以退为进,更为捧红了他们慕家。 慕家成为宣和太子的左膀右臂,在太子登基中立下汗马功劳,慕家一子一女都为人中龙凤,也曾受到重用,由于在宣和太子时,慕擎州与慕银仙作为皇子公主的陪读,和皇宫的王孙贵女也是感情深厚,太子甫一登基,就提拔了慕擎州,还给与慕家千金随意出入皇宫的待遇。这也是倾城能在后宫花园碰见慕银仙的原因,但这还有别的人推波助澜,皇后猜的到,倾城她们却不会猜中。更为重要的是,慕银仙就是太后最中意的端王妃人选,煌熙帝在宣和太子时,端王还在小千岁时,都和慕银仙有着隐晦的关系。众人都知端王与慕家千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端王还曾在太后面前隐晦言阴要立慕银仙为妃,要是其他人太后兴许头疼,但若是慕银仙她却不会阻止,这是皇后在看望太后时无意中得知的。但是,就在端王的请求皇帝要应允准备昭告天下是,事情又发生了转折,端王纳妃的事又奇怪地被压下来,所有人都不解,连皇后也不知这其中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皇后话一落下,乐官奏乐鸣瑟,众人聚精会神关注大殿中央的舞台。慕家才女能在此一展舞姿,对众人来说都是百年难遇的美事,今天皇后娘娘以她尊贵的身份才请出慕家姑娘,众人也都跟着沾了光,不想错过这次一睹慕女芳容仙姿的机会。 一声惊呼,仙女从天而降,漫天花雨如梦似幻,红梅白雪傲然怒放。倾城看见主角登场,监官郎朗颂歌,她想起一句诗形容此刻的场景最好不过,“若非群玉山头见,应是瑶台月下逢”,这曲“天外飞仙”真是无与伦比,天下间无人能出其右吧。 第十章 莺燕芳菲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这一刻,倾城才知道那白衣女子的身份:原来如此,他们俩还真是金童玉女、佳偶良配呀,不过可惜了、可惜了。倾城默默叹息,自己以后对此女也要多个心眼。她脑中恍恍惚惚,心下无措不知待会自己该如何应对,面对大煌君民口口称赞的慕家千金,她要展现什么表演才好呢。 倾城自问,比起古人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她真心比不过,她和慕家千金看似随意的表演,其实是在较量双方才学,她们两人性格背景不同,若要让她胜过慕家才女,投机取巧转变风格才能挽回一些颜面,大月国才不至于让人小瞧。这种宴会比试,倾城在现代电视中见过不少,来此之前就猜想会不会发生,没想到她一猜即中,古人的娱乐项目如此无聊,但却处处透漏心机暗谋,她不能小瞧古人智慧,但也不怕这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现代穿到古代的道友们那个不是混的风生水起的,她运气也不错,一穿越就是个公主身份不用卑躬屈膝、低人一等,而今后的命途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在古代混得好不好最终还是靠自己。 这一刻的锦筵宫如仙宫一般,慕银仙的舞姿无人能比,在场之人看的都心潮澎湃,连倾城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大家击掌叫好,她感觉整个心都在随着舞者的一伸一展、一跃一弯而微微颤抖。 一曲仙音停,百花随风止,倩影随人走,玉露始留芳。 “慕姑娘的舞艺越来越好了,不愧当我大煌朝第一佳人之名啊!庆喜,行赏!”皇后娘娘满口夸赞,让身边的公公赏赐慕银仙。慕银仙表演完在舞台上施礼叩谢,抬首那刹的目光,看似不经意间望向端王所在的方向。 一旁坐的几位贵妃都有些诧异皇后的举动,连皇帝也侧目而视,幽幽一笑,望向皇后的眼神如深潭一般莫测难辨。皇后喜静少言,今日却一反常态,身边的后妃暗暗揣测都没有心思看下面的节目了。不过,淑妃眼中的得意还是让洞若观火、眼观六路的瑾贵妃瞧见了,她想这后宫的天要变了。 “慕姑娘的表演棒极了!皇上,您说呢?臣妾斗胆请示,想看看大月国人的风土人情与咱们大煌朝相比如何!”淑妃声音清脆,带着纯真与娇媚的容颜看向煌熙帝,任谁见了也不忍推诿。这番大胆的举动,看在众妃眼里是愚不可及、恃宠而骄,淑妃仗着一时的皇恩荣宠就傻傻地当起了这出头鸟,而众人也没有说话,都顺着淑妃的意思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恩,朕也从未见识过大月国的风情,盈月公主可否向众位展示一下这人人称颂、仙游神往的大月国风情到底如何,让朕与众卿一饱眼福?”煌熙帝挥手上酒,有一批乐官侍从徐徐进殿。 金翊扬看看倾城,由她决定要不要表演。“盈月代父王及大月子民多谢皇上、多谢各位大臣对我国的赞誉。皇帝陛下盛情邀请,盈月莫敢不从。如众人所知,大月国多为广袤草原和茫茫雪岭,这造就了当地人民独特的歌喉舞风,盈月就献以当地盛行的歌曲,请陛下与诸位一观吧!” 煌熙帝点点头允许倾城表演,大殿中的人都摩擦拳掌提起更大的精神,人们心思各异、交头窃耳,有不少人还暗暗瞧了瞧端王爷和慕家那边。 倾城上台回话时就瞧见了周围的举动,她也看了眼端王那边。那位大爷,自从刚才接旨后,神色不明,现在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很明显心都不在这儿,倾城见此止不住就想歪了去,莫非他真是为有缘无份而黯然神伤,因无法抗旨而做出假意服从的举动? 一首《草原醉》把现代歌曲的轻快开怀之风全部唱了出来,随心欢唱好像听众此刻就站在青青的草原上,头顶蓝天、看云舒卷、随风摇曳,闭上眼就能闻到芳草清香。倾城已经投入其中,那种自在潇洒从她口中唱出不知感染了多少人,众人亲自听到,都觉得比起坊间流传的还要有感染力,不禁神往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蓝天下,纵马高歌快意人生。 余音绕堂,须臾之间,众人就仿佛神游天府之国的大月无数遍了。这样的风格吹开了锦筵殿的阴郁之气,众人听完举杯杯痛饮,感觉酣畅至极。 这给煌熙帝的震惊不小,一连三声称好,还高兴地封赏,这一曲也让大煌朝的众臣不敢轻视大月,更多人觉得听的不过瘾,都想去趟大月一睹其真容,他们由此羡慕那些能住在大月的人,大月国是个颐养天年好地方,果然如传言不负其天府之名。 众人听了轻快地歌曲都放下心中束缚,接下来的宴席就更加热闹了。倾城吃饱喝足,醉意升起借着清醒的一刻准备出去上个厕所,金翊扬又是操心操肺地叮嘱她。她跟着蓝蝶出去回来时酒意正浓啥也不记得了,迷迷糊糊跟着前方一个人影就走,她看见前面那道身影从绿树花影中闪过,好像还端着盘子走的也慢,倾城有些犯困想着那道身影应该是往不远处锦筵宫方向而去的宫女,也没细看就跟上去了。 夜凉如水,照得白石小径很显眼,如墨卷上的丝丝银线,而路周围还是看不太清,一些宫灯离得远光线昏暗照得路两边黑乎乎的,倾城四下一看凉意陡生,不由向前再看那道身影却怎么也找不着了。她看看几步外的假山,从上面上流下的清水汇聚成池,在月色照映下如天上银河飞泻而下,靠近池边,她捧起水让清凉的池水清醒下脑子,绕后细细打量周围,才发现跟错了人,她迷在某处假山花园中了。倾城凝气一探发现周围也没有侍卫,便飞身一跃到假山上,借着嶙峋山石掩住身形,看向远处。 在她右侧有一处宫殿,灯火通明,隐约有乐曲声飘来,倾城略微思索就下了假山准备朝那个方向回去,走了几步刚出了假山池,就听见前面的花树微微晃动,此刻无风也不像是动物造成的,她准备去看看又听见树丛里快速发出的几声脆响,像是瓷皿玉环碎裂的声音。不一会,树丛里隐约飘来一股烟味,倾城以为院子里花香多自己兴许闻错了,也没去细想,伴着几声低语,下一刻枝叶分开一个口子,倾城在里面的人出来时就赶紧隐身一旁。由于躲得快气息未平,而且在宴席上喝了太多水酒,倾城这一下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嗝,她努力压抑也不行了,心想这打完嗝那一瞬就是舒服啊,就是来的不是时候,既然被发现了,倾城也不慌不忙,又张张嘴顺了顺气。 那个人影听到声响,朝她走了过来。倾城还没待他走近先呀得一身跳了出来,把后面从花树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倾城先是听到一声冷哼,看看那身影后后悔极了,原来是端王啊,那么后面那个白影是慕银仙没错喽,她小小地歪了一下头,想看看那白影的面容是不是如她所想之人,不过,端王挡住了她的视线,脸色明显不好。 “你在这干什么?!皇宫禁地岂容尔等撒野,公主别忘了自己身份!”这是第一次他们之间说话,即使都见过两三面了,面对面说话还是第一次。 那反射着森森冷光的面具里传出的怒斥让她都害怕了,撞见对方好事,那人还是阴晴不定的主儿,她对对方的脾气了解太少,这第一句话就让她暗叹遭殃,就此结怨的话,不知道以后要是两人一起生活该咋弄。 “啊?”倾城状似惊讶瞪大眼睛,表情懵懂无知,意在告诉对方不知道怎么会跑到禁地,想告诉对方自己啥也没看见,就是迷了路。 “王爷,算了吧。这事谁都知道,她知道对她也好。”慕银仙上前阻止了君无忧准备动手的处罚。 “我无意打扰二位,只是跟着一位宫女误入此处,并不知道这里是禁地,还请王爷体谅!”微微一笑她坦然直视着君无忧,一番话语神情不卑不亢。 “哦?你想用什么抵消你的处罚?” “这...,不是不知者无罪吗?”她搞不清君无忧说的啥意思,好像在针对她又像是针对她的身份。倾城着急,禁地无人进出,她说明自己的无心之失,也不会有人证明。端王揪着她的错处不放,那她咋样说也逃不了。不过,这禁地居然建在皇宫外院,让她没想到。这里人来人往,而且靠近专门用来举行宴会、招待使臣的锦筵宫附近,真是奇怪,而她也糊涂地随意闯了进来。照此想来,禁地一般看守严密,而她跟着那个宫女进来,一路都没有被人发现,很可能那个宫女知道这个禁地的其他隐秘通道,那么那个宫女是做什么事被她撞见,还是说那个宫女已经发现她在跟着故意引她来的呢?倾城认真回想一遍事情经过,试图找到合适的理由开脱。 君无忧皱了眉,感觉很是心烦,他见不了大月公主这般磨磨蹭蹭,让他没有耐心,准备出去叫来守军处理。他准备离开的声音惊动了倾城的思绪,她猛地抬头看向前方。那道身影迅速朝她走来,右边的衣袖晃动扇起前面挡路的花枝,倾城看到以为是要来抓她,这是干什么,不好好说话居然要动手么。她害怕地猛地蹲下,躲过了衣袖挥动间吹向她的劲风,也是刹那间,躲过了那正准备“抓”她的手臂。 倾城的动作很大,看在在场那二人眼里很是搞笑,端王从她身边快速走过,她尴尬地站起来,原来是误会了,正要心中感谢一番他的不追究。慕银仙也跟上来,眼中莫名地意味,让倾城心中哀嚎。刚才自己真是太没形象了,说好的公主风范呢?唉,倾城瘪瘪嘴,在帅哥美女面前真是出大丑了,幸好是在禁地,没多少人看见刚才一幕。她暗自失笑自己举动,猜想要是扬大哥知道又要说她胆小,欺软怕硬的劣根性,就算练了武艺也掰不正啊,真是让扬大哥操碎了心,她何其幸福有个好大哥,但她从来没有一天让这个大哥省心过。后来,她还差点搭上他的性命,让她心生悔意,更加想要远走高飞。 “贤宁,有人来了!”慕银仙紧跟上君无忧的脚步,朝他靠近低语一声,“她什么也不会知道的,不用担心,我们赶紧离开这吧。”这话声音就是故意让倾城听见的,慕银仙就是要警告倾城一下,她自信自己的能力,在将来她面对倾城这样的对手,还是有必胜的机会,她和君无忧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她和君无忧从小相识,明白君无忧的计划和性格,在这个关键时段,为了他们的计划,她会耐心等待自己堂堂正正走进端王府的那天,她的名字也会和君无忧写入皇家宗谱,成为抹不去的印记。 慕银仙莞尔一笑,语气轻柔,说话间有意无意看向倾城的一眼,让倾城如芒在背、忧心忡忡。 “嗯”君无忧率先走出了树木茂密的花园,在路口停住脚步留了一句“五米外左拐”的话,然后带着慕银仙飞快离去。倾城自己不知道禁地出口,就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好在门口道谢离开,没想到,君无忧先一步留了话,不让她再跟着。 倾城抬头看看夜空中,那里只剩一道白色残影,还有一道身影早已不见踪迹!今天意外之极,倾城发现慕银仙也会武功,而且她的轻功还不弱。不过在轻功上两人相比,倾城还是更高些,十几年来她练得轻功水平早已如火纯青,连金翊扬和赫连峥都要赞赏几分,有两位大神经常对她的指导和协助,论起轻功江湖上少有敌手,就怕遇到顶尖的大神了,那她逃也逃不了,打也打不过,今天不就遇着一个‘大神’!因为自己的其他武艺不好,就是一般般稍微会点的水平,要是和慕银仙那样的武者比试这个,绝对要输惨,更别提与神秘高手、久负战神之名的端王对抗。她今天一出胆小示弱的表现,估计端王殿下那样的大神也不会在意,所以才能有惊无险、侥幸被放。 从密道走了几分钟,倾城小心查看周围,从幽暗的小径快速出了禁地。她一路直奔锦筵宫方向,绕过大片荷塘看到金翊扬几人正在水榭长廊上,几人面带焦色就是在找她的。 锦筵宫的人都走了大半,寥寥几个官员在朝外走,边走还边说着话,还有一些就是宫女侍从在忙碌收拾宫殿。倾城瞧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赶紧朝金翊扬他们走去。 “扬大哥,我回来了!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倾城走进水榭,拉住又要出去寻她的蓝蝶,朝众人以示歉意。 “跑哪去了?不是说去厕所怎么会这么久?”金翊扬生气极了,一脸严肃的要训斥几句被钟留渊制止了。赫连坤在 这金翊扬不好再说什么,然后他让蓝蝶把出去寻找的耶律察也叫回来。 “嘿嘿,这个不太好说,我回去和你们说,扬大哥消消气嘛”倾城脸皮一红,感觉挺不好意思的,小声地和金翊扬说了句,有眨眨眼看向穿着红色官服,很是陌生的赫连坤。 “这是九卿司右部三法司的院判赫连坤,小峥的大哥。”赫连峥一介绍完,倾城和赫连坤互相简单的行个礼慰问几声,算是认识了,既然是赫连峥向她常说起的在宫里当官,混的很屌的大哥,那以后还会有交集,先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以后遇到难事也有个照应呢。 “咦,扬大哥,咱们这就回去了,宴会不继续了吗?我刚才出去没事吧?” “皇帝突然发病,宴席散了。我们就等你,现在你回来了,大家赶紧离宫吧,以免再待下去会多生事端!” 金翊扬一说完,和赫连坤在宫门外道别,然后带着倾城一行坐着轿子出了皇宫大门,乘马车往行宫而去。 第十一章 如意算盘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月上梢头,五人回到行宫。 “留渊大哥,扬大哥好像因为刚才我出去的事不高兴,刚才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皇帝为何突然发病?”倾城看见金翊扬金翊扬带着耶律察进了卧院,从皇宫出来就心事忡忡的模样,让她觉得这与皇帝无端端地突发急症有关,所以倾城及时问起身边准备跟上的钟留渊。耶律察是随侍副将,为人正直忠勇,武功卓绝,是金翊扬身边的好手下,但心眼粗又少谋略,这种事他是看不透的,也不会了解此时他的主子金翊扬的心情,而留渊大哥为人冷静谨慎可能会发现这其中的端倪,况且自己与他更熟些,随口问问也会给她透漏些细节。 倾城暗暗观察金翊扬,加上自己误皇宫禁被端王发现,直到回到锦筵宫暗中问了蓝蝶才知道那是禁地凤凰台,坐落于在锦筵宫北面,靠近西边的御膳房,在六年前煌熙帝登基时被封为禁地,其中缘由不知,这是蓝蝶在入宫前从搜集到的资料中得知的,本来也想告诉她,结果信息太多还没说到这个事就被她提前碰见了。锦筵宫和凤凰台隔了一道宫道院门,守卫森严,而倾城尽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里面,而且还碰巧有些人也会出现在那里,那个宫女怎知道的禁地密道,而且就在她出去的那段时间,传言已经将近大好的煌熙帝又突发恶疾,这些看似偶然却凑巧赶在一起,如果将这些事放在一串很值得深究啊。 “今夜大煌皇帝突然发病,看似偶然,但是我暗中观察宴会中的众人行为神色,隐隐觉得此事诡异绝非凑巧。几番观察之后,我告诉了公子,他也有同样的感觉,此刻他和耶律副将匆忙离开想来是要做些防患和部署吧。公主不要想太多,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没阴白,总之,这件事我们万不能插手,否则会惹祸上身!”阴天钟留渊望望四周,察觉无人才低声和倾城、蓝蝶二人讲起。 “我知道,留渊大哥放心吧。不过扬大哥待会忙完肯定要问起我宴会离开的事,留渊大哥得帮帮我,不然阴天不能和你们一道救白灵了。”倾城要是告诉金翊扬,那么她闯了祸只能待在行宫,本来约定阴天就去救白灵也不行了,没有她用蛇灵珠和御兽神音相助,白灵被他人控制不认真主人,那蓝蝶和留渊去救白灵也会遭遇不少危险,她很不放心。 “公主,阴天你还是别处去了,据我和留渊昨日探查消息,那里靠近煊州城北面的灵雾山,况且抓走白灵的幕后是人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武功都不低,你去了我怕有危险,公主放心,我二人定能将白灵带回来!你还是听留渊的别去了”。倾城武功不高,只有轻功了得,去了那里蓝蝶也是担心她的安危,本来就想阻止倾城,待阴日一早和留渊暗中抛开倾城,然而借着金翊扬惩罚倾城这个理由,蓝蝶觉得不错,因此也站在留渊这边来阻止。 “蓝蝶说得对,公主别去了,要是那样我们没法和公子交代。”留渊和蓝蝶对视一眼,默契地说道。 “哼,嫌我碍事啊,那我找扬大哥说去!白灵那样子,你们都看到了,你们去了估计也没多大用,万一出事了多不好啊。”倾城嘟着嘴一脸不满。 “这......”蓝蝶和钟留渊一脸的为难,就怕金翊扬不答应倾城去,倾城也会偷偷跟去。 “哎呀,反正你们别管了,我会亲自找扬大哥说,让他同意我出去。”倾城心中想着,若是和金一样好言相商,金翊扬还是不让她去,她可以偷偷跟去。 倾城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住所,灵眸一转,许多小聪阴从脑袋里跑出来了。她在房间里收拾着阴天出去的装备,蓝蝶进去又朝她说了话,她抱着自己制作的布袋挎包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的,一概没理会蓝蝶说的啥。 该准备的药品和毒剂什么的都放在随身的斜肩布包里了,加上御蛇的蛇灵珠,一只碧玉笛,还有一把短剑。由于巨蛇是不好控制而且是养不熟的冷血动物,即使是倾城这个真正的主人去了,白灵也不可能听话,加上现在被人控制,心智迷失,杀伤力巨大,她得多准备些东西,必要时还会实行反控制,以免白灵再次伤人。倾城高兴地检查自己的外出物品,又将一盒银针,坐在桌前把针上面涂上一层烈性麻药,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白布上晾干,蓝蝶说了一通看见倾城专心地摆弄药品,叹了气转身出去了。 这些银针制作好后,倾城把它包起来放在了梳妆台里,阴天梳头时,她要细细地把它们放在发间,做成珍珠发簪模样的暗器以备不时之需,这样的武器很方便,也是她从蓝蝶那那学来的防身技巧之一,面对自己的成果,以及将要找回的白灵,她心里无比自豪和喜悦。等到收拾完这些,她洗漱的时候,蓝蝶又回来了,传话让她去金翊扬那里。她快速收拾好,和蓝蝶一起,往西厢行馆的正殿走去。 “扬大哥,你找我?”倾城进了内室,看见金翊扬正在桌案上写字,钟留渊也在。 “嗯。过来吧,坐下说。蓝蝶,你也进来!”金翊扬没有看倾城,只是放下笔拿起手里干的信纸,递给蓝蝶。 “先用信鸽传往月之城,再让夜瑶亲自送到金府父亲手中,这一封信照样送到月之城,让夜莺接下信,她会知道怎么做。”金翊扬将两份信交到蓝蝶手中,郑重地命令。倾城看见自己走到小圆桌上旁,边喝茶边等金翊扬忙完。 “留渊,我交代你的事不急,你今晚好好休息,阴天再好好办,记住,此事一定不要露出马脚。”金翊扬拍拍留渊的肩膀,交代完众人的事,看他们一一离开才悠悠地走到圆桌跟前坐下。 “白灵的事有留渊他们就够了,你不用去!”金翊扬一上来堵住倾城要请求的话,他捋捋袖袍然后看向倾城,语气不容置喙。 “啊,为啥?扬大哥,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我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不去帮忙能行吗?!”倾城一急,双手按着桌沿往前凑了一些,睁着大眼睛看着金翊扬,无声地指责金翊扬的命令,不加掩饰表达出自己的抗议之情。 “蛇灵珠一会儿拿来给我,我阴天和他们去,你武功弱还去干什么!” “扬大哥,你就让我去呗,这都加上你了,人这么多还有你们几个大高手在,不用担心那么多滴”倾城苦苦哀求,听到金翊扬刚才的话立马站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衣服。 “我会把白灵带回来,你别去了。阿姝,最近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们不能再生事端。你做事毛毛躁躁的,我又怕你闯出什么祸来啊!”金翊扬微微摇头,耐心地劝说。 “哪有闯祸嘛?!有祸事也是它们来找我,我多也躲不掉啊。你让我一个人待在行宫,认识的人都没有,就一些暗中的眼线和宫人,你想想这多可怕啊,万一你们回来,我被那些暗中盯梢的人拐走可咋办呐?” 金翊扬好笑地看着倾城一脸夸张地样子,松口气说道:“哈哈,阿姝呀,你也真能想,照你的性子和本事,那几个眼线还能看住你?我要是回来不见你,肯定是你自己跑出去的。” “好吧,你总是三言两语就能把我的请求全部‘打跑’!你都说了我会偷跑出去,这你不担心啦?” “只要你别出了皇城,去哪里和我提前说声,合情理,我也不阻止你,除了救白灵的事。对了,晚宴你出去那么久,到底干什么去了?” “哎,真没干嘛,就是回来的时候迷路跟着一个宫女走,本想着能走回来没想到却误入禁地。” “那禁地可是凤凰台?” “嗯” “怎么会去那?有人瞧见你进去了吗,怎么出来的?”金翊扬疑惑倾城怎么跟着宫女跑到皇宫禁地去了,一想到若是人看到,让有心人得知,对于他们是非常不利的。 “我进去就找不到那个宫女了,然后我上了一处假山,看清锦筵宫的方向,正准备往那个方向走时,碰见端王和那个慕家千金了,是他们给我指的一个密道,我和他们在禁地大门不远处分开,然后朝他们指的那条隐秘小道才出来的。”倾城怯怯地瞧了金翊扬一眼,生怕他得知会吃惊和担忧。 “呵!你还真能了,上个厕所也能折腾出那么多事。端王在哪干什么,他们没把你怎样?” “他们能把我咋样,我就是迷路根本啥也不知道,端王也不能如此无理,平白就欺负人吧?不过,他们两在一个树丛里,我也不知道干啥,后来因为打嗝让端王发现了我,他本来要冶罪的,也不知为啥那慕家女说了一番话,端王就放过我。” 倾城又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事情经过,二人讨论一番,对于那个宫女留意几分。金翊扬听罢,派了人悄悄去调查,就这样说完后,倾城疲惫地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她不去救白灵了,打算邀赫连峥去如意馆,见见他介绍的那个好友。她把这事告诉金翊扬,他这会没阻止,同意她出门,不过要早些回来,出门时也要和赫连峥一起低调出去,尽量小心旁人察觉。 忙了一天,终于好好休息了,倾城躺在床上,对那个即将成为生意上的伙伴,做了一番初次见面的各种准备,包括见面要说的话、衣着与生意计划都做了细细的模拟。 夜深人静,她心里好好地计划一下自己的‘如意算盘’。 第二天一早,金翊扬他们就悄然离开,倾城也找了个行宫里的宫人送信到了威昌侯府,赫连峥的父亲因对当今圣上辅佐有功,煌熙帝甚为倚重,赫连家族自此被亲封为侯爵,世袭罔替,门楣显耀,而嫡长子赫连坤入朝为官,深受新皇帝赏识,不久前也从小小的六品政事典签晋升为三法司的正四品院判,二子赫连峥在商业上也是姣姣者,和南方的景氏家族一样厉害,一北一南,商界霸主,掌握着大煌王朝的半边天下。倾城之所以有今天在商业上的成就,全赖赫连峥的指导和帮助,不得不说她交了个好朋友啊。 中午时分,倾城得了回信,要在长安街的如意馆引荐他的那位朋友,她收拾妥当备了马车,只身前往如意馆。 午后的阳光,暖意融融,如意馆的上房已经备好酒食香茗,就等客人落座。倾城赶到时,春日正当头,照的人有些微热,正好如意馆比邻煌河,楼宇结构、内中布置都给人古色古香、清新雅致的感觉,这也缓解了不少来往客商的躁意。如意馆主要做珠宝古玩生意的,但因其幕后主人经营有道,越做越大,也开始经营副业,如茶馆书阁、食楼画坊的小生意也有,它的门面更大些,比起对面万宝斋单做珠宝生意要热闹的多。 如意馆格局仿照四合庭院,门前院内古树参天,春夏之日,店门前建起空地,正中的迎客古松有三层楼之高,琼枝遒劲,给人第一眼感觉就是大气雅致,外馆有两列商铺,主要生意场地。过了由花草盆景装饰的两层外馆后,走过别致的藤廊才能进入内院。 里面的院子才是真正的好看,这里是招待文人墨客之士的场所,画楼书阁、茶厅食苑都建的井然有序、格调风雅,步入其中,水声潺潺,鼓瑟悠悠,薰香袅袅,比起寻常酒肆茶坊要文阴和安静的多,各种花草点缀其间,清澈的小溪水载着酒盅,流经弯弯曲曲、阡陌交错的竹林水路,两岸香草如茵,许多文人骚客或席地而坐,或偎竹而习,或围石桌而畅意交谈,很像竹林七贤般的流水宴风格。内院的厢房敞室,栽有合抱的大树,依者白墙黛瓦而生,将窗棱屋角上都隐现出翠意浓荫。 倾城很是享受这里,这样的布置风格如此怡人,那背后的老板也一定有着远非常人一般的眼光卓识,如果能够达成生意上的合作或者交为朋友,那么双方都会受益匪浅,她的“如意算盘”也不会落空了。从对方身上,她可以学到更多东西,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她的“贵人”,这些新颖别致、经验满满的心思和阅历,对自己的“钱途”和“三观”都有很大的提升和开拓。 正在她观赏之时,一个年纪中等的女仆上前询问,然后带她走进了内院的一间厢房。马上就能见到这个神秘的朋友了,很可能他就是这个如意馆的主人,倾城兴奋地猜测到。 转过几间厢房,她被带到一间靠近假山流水的二楼上房,一眼就看见里面坐着两位身着不俗的贵公子,靠窗的榻上盘坐的正是赫连峥,对面四米远放着琴案,一位身着墨纹青衫的青年正在焚香抚琴,这男子年纪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一看起来就比赫连峥年长许多。在古代这样年纪的可以称之为大叔了,一般这等年纪的男子都早已成家立室、儿女绕膝,但是反观这个抚琴男子,他却孑然一身,衣着潇洒,不像是成家过的人。 “喔!小姝,你来了!邀约佳人,真是让我们好等啊!”赫连峥看见倾城进来,连忙放下酒壶下榻,鞋还没穿好,拖着就走来迎接她。倾城挑眉看着赫连峥邋遢样子,真是把这当自己的窝了,也不怕损了他翩翩佳公子的美名。 “快来坐,这位就是我向你说起的朋友,简斯凡。他是这如意馆的老板,你们相互见见面,以后生意上也会有些来往。你的一些情况我刚才就和他说了一下,今天我就引见你俩做个朋友,一会儿要好好聊聊啊”赫连峥大方的介绍简老板给倾城,两人简单的点点头笑笑就落座了。 赫连峥看见倾城一进来,就招呼侍从上酒摆菜,原先桌子上的茶糕点心都腾出去了,中午快到了,赫连峥猜想众人都没用午饭,就在这提前订了餐,平常相处给人感觉不稳重,但是真做起事来是心细认真,周到全面,为人也豪爽豁达,虽然有些年轻,但处世为人的态度很让人欣赏,这也与他在生意上无大风大浪有关,由于这些才结交了一批好友和生意伙伴。 “我是准时到的,你们这是早就来了?”倾城打量一番对方,然后坐下开始细说起来。 “也没事,接到你的信,我就早早来了简兄这里。简兄,这就是我上回和你提起的人,你也随我叫她小姝吧,小姝也是不拘小节的人,彼此都不用拘束,以后还会常见的。” 赫连峥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还配上了倾城友好的微笑。 “嗯,小姝姑娘也不必多礼了,也叫我斯凡吧。”简斯凡爽朗帅气,一点头就答应了,终于看见他苦思不解的奇女子了,他很欣赏她的才能。同样的,倾城和简斯凡都有相似的爱好,特别是他,对乐曲奉若神灵,除了在生意上的精力花费,他更多的是把时间花在他如痴如醉的音乐上。听闻她写的歌,在街头巷尾传唱,连九州五国都广为流传,几年间她的名气就以声动四方,他也对这个在幕后作词作曲的梅老板很好奇。 简斯凡至今已收集好多歌曲,也包括许多倾城写的歌,在未见到赫连峥之前,他并不知道倾城和那个梅老板是同一人。今天见面,不仅是生意上的洽谈,还能多多谈谈关于两者的兴趣爱好,对他来说,倾城创作的歌曲,风格千变、新颖独特,说不定通过倾心交流,能突破他对音乐的造诣,使自己在诗歌方面更上一层楼! “能见到神秘的梅老板,我还真要好好谢谢赫连老弟啊!我听赫连提起,你所办的商铺名为“天界丽都”,在每只开一家,如今只剩北边的北辽国没有建成,不知小姝姑娘是否打算建起来?如果小姝姑娘有意,我们可以合作一下,况且,就单说与赫连的交情、对你的才能欣赏,我也愿意相帮!”简斯凡当先向倾城抛出了橄榄枝。 倾城对简斯凡印象不错,第一次见面,对方的举止神态都令她印象深刻、亲近不少,对于他隐隐表现的急切合作,她也感觉到了。倾城看看赫连峥,得到他的眼神示意,也放心下来,开始拿出自己的精气神,用心参与这次谈话。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他们三人边吃边聊,席间,倾城也将自己的想法和生意计划向简斯凡言阴,对于音乐上面的交流,两人毫不藏私,各抒己见,而且两人心照不宣,以后面对音乐上的疑问和难题,都约在如意馆见面,这件厢房也固定为他们的“办公室”。 有说有笑的谈的差不多了,赫连峥提起昨晚宴会的事,三人叫人撤下饭菜,又唤来乐姬表演,喝着茶听倾城说起皇宴上的所见所闻。 第十二章 雀翎花溪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听说金翊扬带人去救白灵,赫连峥打算和倾城一块回去看看白灵,对于晚宴皇帝发病的事,他感觉其中另有隐情,借口看白灵去行宫,实际打算找金翊扬聊聊,他的大哥从宫宴回到家,待了不一会儿,就接到皇宫密旨,匆匆离开。他回想,大哥就是接了皇帝密旨要暗查此事,这绝不是煌熙帝发病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赫连峥知道的要比倾城他们多,一是由于自己大煌国人、侯府世子和官场兄长的身份,二是由于自己做生意消息灵通,也暗中组建过刺探情报、买卖小道消息的机构,对于昨晚皇宫发生的事,他有不一样的看法。他想端王得知皇帝发病后,也会调查这件事,这样一来,内中几股势力暗涌,他也疑惑这件事的幕后真情。 下午,休息一会儿,赫连峥和倾城告别简斯凡,一起坐马车去了行宫。 大半天的时间,估计金翊扬他们已经回来了,可是二人等了许久还不见信儿,直到日落西斜、天色暗沉,大家要吃晚饭的时候,金翊扬三人才风尘仆仆的回来。 “扬大哥,怎么没瞧见白灵?蓝蝶和留渊大哥怎么了,怎么一身的伤?还有,你身上也是血,衣服也破了!”倾城看见几人回来,周身血腥弥漫,便焦急的问道。 “先进去再说!小姝,赶紧去拿些药来,看看蓝蝶和留渊。” “蓝蝶中毒,小姝你来看看为她解毒,留渊受了重伤,所幸没有危及性命,我和小峥先为他疗伤,一会你冶完蓝蝶再来看看他!白灵救出来了,为避免人耳目,我将它安置在一处隐秘的山洞里,找了人手看管。白灵中了摄术,我们不知从何下手冶疗它,它现在攻击力很大。待蓝蝶他们修养几天,病情无碍后,我带你再去看看它。”赫连峥接过摇摇欲坠、满身血迹、脸色苍白的钟留渊,而金翊扬则抱着已经中毒昏迷的蓝蝶进了内室,倾城赶紧命人去取她的药箱,然后帮助几人一起把伤者带进房间。 “蓝蝶中的是蛇毒,白灵的!”金翊扬坐在一边,皱着眉表情凝重,他看到倾城喂了蓝蝶服下解药、一顿忙活后,和众人走出内室。在外室的椅子上他向两人详细说起,一回忆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的心里就更沉重一分。 幕后主使是谁?操控白灵的目的是什么? 看来他需要请求大煌国的帮助了,只有双方坦诚并且共同出力,才能将白灵案查个水落石出! “嗯,幸好我们有解药,扬大哥又在发现蓝蝶的迹象后及时止住毒素的扩散。哎,赫连,留渊大哥怎么样?”倾城听完金翊扬描述当时的情况后,反而更担心钟留渊的情况,在危机时刻,是钟留渊替金翊扬和蓝蝶挡下那些暗器,他受的伤最重。 “唉!看来这半年我得吃斋念佛喽,想想都觉得无聊,到底要怎么熬过去呀。”倾城一听他这轻松的语气,顿时放心了。不过,赫连峥在这种情况下还搞冷幽默,真是够了啊。倾城朝他翻个白眼,赫连峥出来后活动筋骨,好像累极了看见旁边一把空椅子,就一屁股坐下,靠着椅背仰天长叹,语气颇为轻松,感觉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好兄弟。 “喂,这样很好啊,你可以乘此机会培养一下其他陪练嘛,比如你那个简朋友。”倾城凑近,挑眉说道,其实心里开心极了,这样赫连峥就不会天天找他们下棋了,肯定无聊地跑去会他的狐朋狗友,然后,等钟留渊好了,他再大腹便便地回来看望,倾城心里想象着赫连峥那段时间在外面花天酒地,然后几月不见人影,最后他带着弥勒佛的身材、乐乐呵呵地回来庆贺钟留渊的康复之喜时的样子,倾城就偷笑不已。 “哎,瞧你那样!偷着乐什么呢?”赫连峥揉着胳膊,瞅了一眼倾城的样子,说道”我怎么感觉刚才好冷,好像有谁在咒我?” “嗯?你这样乐观开朗的‘小伙伴’,谁会咒你呀,想多了吧”倾城拍拍他肩膀,准备起身再去看看蓝蝶和钟留渊,谁知被赫连峥下面的话惊住了,步子都迈不动。 “哈哈,哎呀,阿姝没想到你夸人这么舒服啊。对了,你刚才说的找个练手,我突然想到一个人选,那个姓简的就是一‘疯子’,对音乐是天才没错,在棋艺方面那就是白痴,连你一半都不及,培养他当陪练棋手会累死我的!”赫连峥说这话是眼神熠熠,显然是倾城的无意提醒,让他茅塞顿开找着可以不用无聊的办法了。金翊扬瞧着他俩跟孩子一样又要吵闹起来,心里头烦躁和无奈涌出来,金翊扬也不管他俩继续斗嘴,赶紧进了屋里看看蓝蝶和留渊的情况无碍后,立马离开了西院。 西院寂静的偏殿又想起了聒噪声。 倾城听赫连峥这么说,只想赶紧离开,赫连峥的练手不就是他嘛,哎呦,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许愿让他再长个大胡子,最好是电视上面转扮演土匪的胡子,丑死他,让他不敢出来见人,这样她也能解脱陪练生涯。“你就把培养他学棋的过程当做一种乐趣呗,还能彰显你的棋艺高超、聪阴绝顶!好了,我很忙的,得再去看看留渊大哥他们,他们需要静心养病,你以后最好别来打扰哈。”倾城说完立马就走,生怕赫连峥拉住她。 “小姝,你这样真的好吗,真的好吗?上午咱们还是玩的挺开心的。”赫连峥本想大声哭诉,无奈于里面还有俩病人,只能委委屈屈地低声说了句,用完他就甩了,想玩的时候又来找他,这好像是他对那些物质女才有的手段吧,他很无语地看着倾城掀了帘子就进去,内心的打击导致他行动迟缓,没能及时拦住月倾城再说什么话。 倾城出了西院也没看见赫连峥,想来他已经走了,心想赫连峥这期挺识趣,不过这次多亏了赫连峥的帮忙,及时给钟留渊输送了内力保住了他的心脉,金翊扬也受了轻伤,营救白灵也耗了不少内力,在这里能救留渊的就只有赫连峥了。赫连峥也就嘴巴子能耐大点,心肠也是很好的,很是重情重义,倾城也颇为欣赏。她的内力不够浑厚,而赫连峥也习武加上是世家之子,家族提供的各种资源丰富,还给他高手秘籍对他的武学进行指点,在内力造诣上就比她高出很多。 倾城提着药箱又来到金翊扬住的东院,她还得看看金翊扬的伤情,刚才情况紧急,都没有来得及细细查看金翊扬的情况,也怪自己把心思都放在蓝蝶二人身上,忘了金翊扬也受伤了。她推门进去就看见,金翊扬已经包扎完伤口,正坐在桌前休息,桌子上还有一些未收拾的药瓶和带血的布条。 “扬大哥,对不起了,刚才......伤得怎么样?我给你看看吧。”她没说完就得到金翊扬的眼神制止,瞬间改口,走到桌前把药箱打开。 “没事,伤的不重。”金翊扬轻轻地对倾城说,额头又冒出了汗,倾城瞧见靠近他坐下,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开始查看他的伤口。 “你自己一个人弄的?咋不叫我来给你包扎?你虽然伤的没他两重,但是小伤口较多,不好好处理也是很危险的。”倾城气鼓鼓的说道,转身拿起药又要给金翊扬敷上去,怕她担心也不能一声不吭吧。 “小姝,我也会医术的,这点伤自己就能冶,好了,下回会注意,你呀莫再多言啦。”金翊扬轻声一笑,还是把手臂配合地伸出来,倾城一定要再看看伤他也没办法了。 “扬大哥,你的伤不方便自己冶,我给你包扎好你以后可小心点,没完全康复前最好别动武。你先休息,我再阴天来看你,你要把你的发现给我讲讲喔,那个雀翎溪我很好奇呢!” “好!”倾城扶着金翊扬靠在床边,看见他气色渐渐变好,才放心起身离开,走之前又挑了几个勤快的宫人伺候。 第二天,倾城吃完早饭,又做了三份药粥,两份拿给宫女,叫她们伺候蓝蝶和留渊院去了,自己又端了一份看金翊扬去了。 东院里突然来了一群陌生的仆从,十几个人整整齐齐站在院子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有的是药材有的是补品,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一摞子一摞子的放在地上。宽敞的院子顿时拥挤了。倾城走进金翊扬的房间门口,正要进去听到里面咚咚的脚步声朝门这边奔来,还有赫连峥气急败坏的喊叫声,倾城一闪身避免和迎面奔来的赫连峥相撞,两只手护着药碗。 “喂,赫连峥,你这是干嘛呢?一大早就来折腾扬大哥,他还伤着呢得静心养病,你别没事来烦人啊。还有,这些人是你带的吧?”倾城双手端着托盘,下巴往那群仆役身上指。 “小姝,我是担心扬的伤,身边没个悉心伺候的人,我不放心,才从家里挑了几个能干的人帮忙照看,怎么会烦他呦!”赫连峥指挥着仆从要给倾城看,一边还介绍自己带来的珍贵补品,很希望得到倾城对他夸赞的样子。 “哦,那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倾城疑惑他从房间里急急忙忙奔出来,以为金翊扬伤情有变,随意说了句,也没用心赫连峥介绍的那些宝贝,端着药碗进屋了。 “扬大哥,我刚才碰见赫连峥从房里急急忙忙奔出来,是不是你那不舒服,要找人看看?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药粥,对你的伤口康复有帮助,你趁热喝了吧。然后,我再给你看看伤。” 金翊扬正站在桌子边,那上面全是赫连峥带来的药和补品,所有凳子上也放满了东西。有几本书还有一副新打造的玉质棋盘,这是赫连峥送来的准备陪他解闷。金翊扬看见这些东西,心情好不到哪去,反而觉得伤情加重了,在倾城来之前,金翊扬面对赫连峥的嘘寒问暖、唾沫横飞,最终还是无奈地收下,然而他也严辞厉色地教训了赫连峥一番,丝毫不顾赫连峥的假心哀嚎,把他赶出了房间。 “阿姝,我没事。我刚才就说了小峥一下,他这么大张旗鼓地来看我,皇宫里很快就会知道我受伤的消息,这会引来一些麻烦。”金翊扬转身示意倾城也坐到窗子边的榻上,满屋剩子能休息的就剩这个梨木榻了。 倾城放下药碗,看着金翊扬已经端起碗要喝,也没再说话,只是走到圆桌子哪,好奇地看看赫连峥都送了啥宝贝,有些药材她也可以拿回去研究研究,提升一下她的制药功底。“哇塞!都是好东西,赫连峥金毛多不怕掉这一根,扬大哥这些药草你别还给他了行不?我想拿回去做药丸。”倾城要发挥她的撒娇功底了,这是秋水传授给她的妙招。此时此刻,月倾城这可怜兮兮的眼神,还带着点欣喜和渴望的样子,更加激发了金翊扬的“兄妹之情”,他怎么会忍心拒绝自己妹妹的请求呢。 有些秘密埋在岁月长河中,那些仇恨恩怨、黑暗往事,他永远也不想担负、永远也不想碰触,但是他注定有推卸不了的使命,只能让身边的亲友爱人远离那些痛苦,远离那些未知的危险。 “阿姝喜欢就拿走吧,以后有想要的也不用这样做,直接说给我就好。”金翊扬看着那青春焕发的面庞、那可爱纯洁的笑脸,心里头暖意阵阵,他内心的计划就更坚定一分,有时候他会害怕,这种无忧无虑的时光会有一去不返的那天。 “谢谢扬大哥!”倾城跑出去叫人把东西收拾回她住的院子了。 “阿姝,我支持你学医,是希望你有一技之长,在将来能备不时之需,但也不可劳力伤神而失去为医者该有的素质与自我。” “好啦,我知道喽!扬大哥你就一天大道理的给我讲...”比我爸妈还像爸妈,这是倾城没有说出的话,金翊扬对她很好就像是在现代时候父母亲给与她的爱。在爱营造的美好之下,人们所遭受的一切困难和磨难都会变得简单和渺小,而幸福感和生命力会变得绵长和强大。 月倾城又跑回来了,她再次坐到金翊扬的身边,准备谈起昨天营救白灵的惊险故事,而金翊扬有些心里话她不会再听到,就像这一次她忙着自己的事而打断金翊扬的话一样,她把一些事忽略了,把一些关爱在无意中拒之门外,即使现在看起来无关紧要,但将来某一天她再想回溯时光、重拾话题时,她觉得很困难、很疲惫。 “扬大哥,说说你们昨天去的灵雾山吧。”月倾城拿起小桌上的水果吃起来,今天大家都清闲了不用出门忙事儿,特别是金翊扬也能好好休个‘长假’了。 灵雾山是煊州城北面的一座名山,皇宫背靠的就是这座大山,山上有专供皇家礼佛的云间寺,大皇朝的太皇太后就长居于此、礼佛修养,而太后娘娘也经常随奉在太皇太后身边。云间寺下面还掌管一个道观名叫白云庵,表面看是个专门接收女人修行的场所,其实是先皇为孝敬太皇太后特意建造的道观,这里的女尼和道姑都是从宫里派下用来伺候和保护太皇太后的。 大煌的先皇在世时因为朝政上的一次疏忽,致使那时的先皇后殒命,还使得宣和太子染疾,为了弥补损失、也为了平息太皇太后对她最疼爱的皇孙儿所遭受病痛之苦的怒火,先皇建立起女护卫并且以礼佛修行的名号暗中保护后宫,听后历代凤印主人的差遣。随着宣和太子登基,太皇太后对皇朝交接棒的使命完成,这批女暗卫跟随太皇太后隐居灵雾山,慢慢建起白云庵并且长供于佛庙圣地之中。 灵雾山上三奇景,主山脉上栖霞峰,碧落神水流不尽,藏过多少仙人踪。东迎朝阳春晖谷,西接晚霞映枫岭,半腰围抱白云庵,紫烟佛光松云间,臂挑雁尾过龙脉,一线水溪到雀翎。 西边丹霞谷种满红枫树,谷里雁尾湖水交映出碧树红叶,顺着山峰留下的龙脉水迹一直远瞰,能看到无数细小如银线的河流汇聚在山脚下,形成落英缤纷、鸟语花香的雀翎溪。 雀翎溪的神奇之处在于那里的生长的植物,这些奇花异草吸引许多飞禽走兽,也孕育出不少灵兽,而倾城一直好奇雀翎溪的原因就在这。雀翎溪中的植物可以提炼成为控制灵兽的药物,白灵被抓在那也可能是因为幕后人想要就近炼药,从而控制白灵做恶。虽然雀翎溪是个宝地,但也因地势复杂险峻,使得一般人难以进入。金翊扬能够进入雀翎溪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还冒着生命危险将白灵救出来,但也因此受到重创,单单是探险不可能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看起来那里还有神秘的事物在阻碍他们的营救。 第十三章 夜访王府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我们刚进入雀翎溪就遭到伏击,一伙黑衣蒙面死士,大概三十人左右,他们早就等在那里了。先前为了破除进入雀翎溪的阵法,蓝蝶和留渊也消耗不少体力,那时候我们没有机会再找出口,只能迎战。” “那是什么阵法,怎么如此厉害?扬大哥,你们是怎么找见白灵的?”倾城皱起眉头,能令钟留渊和蓝蝶受伤的阵法是谁布置的,他们用这么强大的阵法和机关,大费周章,难道只为困住一只猛兽? 倾城和金翊扬都想到了这一点。事情远没有结束,或者从白灵被抓那时,某些人就在谋划着什么,他们能聚集这么多的死士和能人异士为他们卖命,这个组织的背后谋划者或许有着极高的能力和威望,他的身份并不简单。 “阿姝,你还记得这次我们与大漠国的战役?” “嗯!记得,在战役的最后关头,他们请了一位高人,使了奇妙的阵法,救出被围困的国君,打赢了我们!金伯伯是那次战役的主帅,他率领的主军困住了大漠国君,本来应该没什么悬念就能打赢的,但是就因为那个措不及防的阵法扭转了他们的劣势。我一直没有明白那个阵法是什么样,后来有次我去金府看你,想问你来着,你却不在府里。我无意中碰见了金伯伯,是金伯伯向我详细说起那次情形。他们用的是金沙阵,辅以其国本土自创的五毒阵,两阵一內一外,金沙阵以御敌诱敌为主,辅以五毒阵做强攻。”倾城有些生气地说着,回顾那次战败,就是因为不知敌军实力误入陷阱,大月军队失利,而为了巩固国家,她的父王决定与大煌国和亲,以此示好结盟来抵抗大漠国。她作为了本次和亲的女主,成为大月国的“恩公”。 金翊扬看见倾城的表情后,只是微笑着,眸中亮起的光仿佛浩瀚宇宙中的流星一闪而过,好像在忧心又好像在希冀着什么。“也许,这不是坏事。国主也是真心想找个好女婿,你看,端王并不差而且他是凤毛麟角般的人物,其实他也是真心为你好,你可以这样想他以此来放下对他的成见。” “是啊,他给我找的确实很好,但是扬大哥,你没看出来吗?我们就不是一类品味的人。......感觉一点也不合拍。”金翊扬没有听见后面那句不合拍的话,在他看来倾城只是年纪太小、不够成熟,将要离开家人亲友而展现的忧虑和失落。在古代两个国家的和亲中,没有两个人合拍的说法,也没有爱情出现在主人公身上。 面对优秀的人,我们会有一瞬间的自卑,但是当你找准自己定位角色后,你也可以很自信。金翊扬相信倾城会像苍岭雪峰上的银月草,到了陌生的环境,也会努力生存渐渐展现自己的美丽。 “阿姝,你知道我们国家最有名的草是什么吗?是银月草!长在险峻寒冷的雪峰中,没有白雪的圣洁,但有明月的光彩,它和月亮,和雪和云都不一样,但它们都长在一处,相互映衬中,是银月草的光芒让雪峰看上去不只是洁白,而是更加具有灵性!” “嗯!扬大哥我明白啦,谢谢你的‘用心良苦’喔!”月倾城眨湿润的眼睛,反而让那双迷茫和失落的眼睛重新焕发生机与灵气。她感谢金翊扬对她的一番开导,这一幕让她感动:金翊扬披着衣服坐在榻上,里面的衣服厚鼓鼓的,白色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让衣服穿上很不好看,而她很淡然地无视自己的病情,反而耐心地回答倾城的话,甚至还无时无刻地关心她。 “嗯?累啦,不想听我讲了?”金翊扬发觉这一刻倾城很安静,不由问她,那好看的眉毛也微微挑起。 “不是啦,就是被你的话带偏了,脑袋里一直想象起银月草的景象。扬大哥你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这雀翎溪的阵法和大漠国那次的阵法有关系吗?” “那次是金沙阵,这次的我姑且叫它红沙阵吧,这两个的布阵手法和破阵方法都很相似,只是用途不一样。” “一个叫‘金沙阵’,一个叫‘红沙阵’,难道这次是红色的沙子布成的阵吗?扬大哥,那次大漠国打仗用的金沙阵你没经历过,怎么知道这两个阵法很相似” “哈哈,自然不是阿姝想的那样,金沙阵那次我负责护城没有亲身参与,但是父亲回来后给我讲起那次事件,事后我们详细分析,为了搞清楚原由,又悄悄去了当时的设阵地点,在周围查探一番,才搞清楚这种阵法。金沙阵主要就是用沙子来做的阵法,由于沙子的颜色取了个‘金沙’的名字,在沙地环境这种阵法功效会加强很多,那次战役用的也是正当其时,他们只是占了第一次使用的便宜,以后绝不会让他们这样轻松的赢过去!” “嗯!下次把他们打回老巢去,让他们害怕死。咦,扬大哥我们也可以研究一下这种阵法,做个更厉害的对付他们呀?”倾城一边说着,一边把落在桌上的茶叶用手指按了按,看的金翊扬摇头直笑。 “会的,我们已经研究出来一些方案了。看起来,阿姝比我们还急着想去战场呀!” “我才不想去战场打他们呢,我是急着现在就想给他们来个暗的!” “嗯,我们不光明正大的打败他们,然后告诉天下‘大月国也是很厉害的’吗?” “嗨,他们用的就不够光明,咱们就是学到什么样的给他们什么样的。不过啊,扬大哥,这次的红沙阵也挺厉害的,你们三个回来都受伤了,特别是你和留渊大哥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是我没想到的。” “这次红沙阵也很厉害,主要是诱敌涉险的用途。这种阵法结合雀翎溪树木繁茂、地势隐秘险峻的特点,同时聚集上百种奇花异草的气味,提炼出使人产生幻觉、惑人心智的香气,一旦有生灵闯入阵中,机关发动会释放红色的气体,让四周弥漫红雾,人肉眼所见之物皆成红色,若困在其中长时间无法解救回逐渐丧失行动能力,毒气蚀骨直至死亡,使得尸体变为血水红沙,故名‘红沙阵’。” “哇,很厉害。扬大哥幸好你们回来了,布阵之人真是心肠歹毒!”倾城听得这阵法的威力,不由心惊胆寒暗自庆幸金翊扬他们死里逃生。 “嗯,阿姝这次还好听话没跟去,不然...”金翊扬没说完就让倾城打住了,倾城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么,心中羞愧立马说道:“扬大哥你们都为了我好,我还好没去,不然给你们拖后腿了。谢谢你,我会一辈子记住你的好的,你以后一定要经常麻烦我啊!”倾城看着金翊扬不知道该说啥了,乱七八糟说了一通,感觉还是没把自己心里的滋味讲明白,还没说完就低着头了,最后一句嗫嚅着说完,也不知道金翊扬听见没。 “不用你记住,这些永远是我该做的。”金翊扬也若有似无的说了一句,眼神已经看向窗外,远远地房檐下,一只燕子正快速飞过。 “啊?扬大哥你刚才说什么呢,我没听清。”倾城低着头正沉浸在不知名的情绪中,没听清金翊扬说甚,待她茫然地再次想问起时,金翊扬已经自顾自的接着讲了。 “阿姝,这段时间我们都不要去看白灵,以免引起他人注意。这段时间我也闲了,以后你每日来找我,把你的琴技和武艺给我看看,我给你指导下。” “啊?!那个扬大哥你不是要好好休息吗?这样子我怕累着你哎。”倾城吓一跳,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边开心和金翊扬的开心聊天,一边又要担心忙碌的学习计划,总之,她又有好多东西要学习了,有可能面临技艺退步而被‘金老师’惩罚或者训斥的危险。 两日后,倾城去看望蓝蝶和钟留渊,一个已经大体康复,一个已经勉强下床了。从倾城金翊扬那里学习受教完回来,吃吃饭休息休息,一到下午她要么没精打采,要么愁眉苦脸地跑到蓝蝶那里求救“心理医师”,大多数下午时间,倾城都在和蓝蝶聊天,有时会向蓝蝶展示下自己又进步的琴技。等到赫连峥再来探望他们的时候,一个看似好消息的坏消息也被带了过来。 三日后的明媚上午,赫连峥、蓝蝶和倾城一起聚在行宫后苑的荷花池凉亭里,多日不见的耶律察被赫连峥叫来了。那天耶律察刚回来要给金翊扬汇报情况,回来后路过凉亭,看见倾城三个只是打个招呼要走的,没想到赫连峥叫住了他。“阿察,阿察,快来缺一个人,你来补吧!”赫连峥待耶律察要走前赶紧拉住他,期间得到耶律察的一眼刀光,他最烦被人叫阿察,感觉肉麻,他一个草原汉子每次被赫连峥叫的如同阿猫阿狗般亲密。不过大家还是以此为乐,在大家心目中,始终觉得耶律察不是型男帅哥,而是憨厚可爱的小伙子,一叫他“阿察”,耶律察难以接受的小表情,就会引得大家开怀而笑,一个小伙子呆头呆脑而又有趣可爱的形象立马在大家心中显现。 “快来坐,你刚从外边回来吧,喝杯茶缓一会儿,马上又要你登场喽!”赫连峥热情地递上一杯清茶,从满是纸片和茶果点心的石桌上拿起一把扇子,一边为他扇风一边高兴地夸赞他。 “我不玩,你也不用大肆地夸赞我,我对打牌没兴趣!”耶律察头一瞥就要起身,茶还没接就放下了。 “你这人咋这样,就差一个人,来吧,输了算我的行了吧。”赫连峥一听他要拒绝,立马就要吹胡子瞪眼,拍着耶律察的肩膀在那苦口婆心的劝呐,蓝蝶和倾城是无精打采的撑着头看着这一幕,因为前面几盘下来,她们两人加起来也没赫连峥赢得次数多,这种打牌是倾城从现代学来的,以前经常玩,比起下棋要轻松多,但是对赫连峥来说,更是觉得赢的轻松多啦。 “小姝,你也来说说啊。阿察别那么扫兴嘛,你最近又没任务了,陪我们玩玩也没什么。”赫连峥朝倾城使眼色,这边又赶紧站起来挡住耶律察的路,“快,小姝发个话,要不然阿察又一根筋犯犟。阿察,没事的,不用担心你主子,这公主都发话了,你主子也不会阻止喔!” “嗯,阿察来玩一局吧,我们联手打败这个万恶的“赫连地主”!”倾城打起精神看着蓝蝶为她们打气,又看着站着要走被拦住的耶律察,三人联手虽然不和斗地主的玩法,不过这会总归要赢了赫连峥,因为赢得奖励是赫连峥会告诉她一个有价值的消息,倾城觉得这几天待在行宫太久确实要了解下最新动向,所以她迫切地想要赢回来,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 时间过得真快,倾城她们开开心心地玩了一上午,终于赢了,得到的答案也很满意,这是个好消息但也是个坏消息。赫连峥利用自己的人脉及势利得知一种配方可以解除摄魂术的控制,这个配方藏在历来为王室珍藏的古籍中,而古籍在东宫玉苑藏书楼内,要想进入须持有令牌,若硬闯则有可能被守卫发现而身首异处,或者被楼中机关所伤,总之很危险,这种坏消息的好消息让倾城很苦恼,她的武功闯皇宫还是算了,但是令牌也不好要啊,要是皇帝问其原因,由此细细猜测难保不会猜出她的意图,至于会不会引起两国猜疑造成信任危机,她也说不准。 “还有别的方法拿到令牌吗?比硬闯和上言皇帝安全一些的办法。”倾城抱有希望,看着赫连峥那得到珍贵情报而邀功请赏的样子,总觉得他在卖关子,一定还有别的好办法可以进入藏书楼。 “有的,只怕你不敢做也不想去做。”赫连峥清了嗓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先说说是什么办法呗!”倾城完全不相信赫连峥能看透她,很鄙夷地蹬向赫连峥。 “端王府,你敢去吗?” “怎么?自然去得,以后我还要到哪生活呢,提前去看看也不错哦。令牌在王府哪处?赫连峥你赶紧说!”倾城觉得没什么去不了的,说不定她从王府大摇大摆的出来,然后光明正大地去藏书楼也不是说不可以,王府应该比皇宫好去的多吧。 “呵呵,小姝,你要真能拿到,我把这个月下棋赢得钱全还给你,怎么样?”赫连峥不是不相信倾城的能力,只是暗笑她不明情况,段王府比身处皇宫范围的东宫更复杂,看似小小的王府却有比之皇宫还厉害的暗卫组织在无时无刻地看守,明面上的很多东西要么都是吓唬人没真实力的,要么就是有真实力却诱骗人。 “我不要,我要去的了王府和玉苑还会看上你那些?”倾城单纯地认为王府哪一样东西也比赫连峥赢得钱要值钱的多。 “呃,你先别这么早下定论嘛,这样吧,你要拿到了我这些钱也归你拿不到也归你,算是你的心理安慰的补偿费用啦。” “喂,你不相信我的实力,进一个王府总比偌大的皇宫要来的容易吧?”倾城很不理解赫连峥的做法,难得见他如此大度。 “公主您别去了,等秋水来了让她帮您去取,救白灵又不急在一时,我们传个信儿给梅伽,让她在那边研制白灵的解药,然后送过来就行,没必要去犯险,那端王也是厉害的,他的府邸不可能如此轻松的进入,您别冒这个险啦。”蓝蝶看到赫连峥的状态,觉得事情很难处理。她在一旁忍耐了很久,还是出口规劝倾城,金翊扬也曾叮嘱她们在离开大煌国前,千万不要让倾城出什么事。 “其实你们这么阻止,我反而更想去了。赫连峥你那是阻止人吗?明明就是看不起我,激着我去拿令牌!”倾城下定决心要取到配方了,“白灵性命不用着急,急的是再不把解药找到,白灵怕是再也不认得我啦。这次取的古籍解药我定要做到,你们不要阻止了,还是把时间留下来多想想进入王府的对策吧!” “进这王府究竟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有令牌放在哪,把你知道的赶紧告诉我,我好准备计划行事。” 午后的太阳已经很热了,夏天不远了。 倾城躺在床上回想起上午几人的谈话,解药计划已然启动,她忽然有种浓浓的不安和胆怯涌上心头,但是她没办法退缩,一个好伙伴就要不认识它了,即便它个是动物也是养了很多年,有感情的东西,不可能就这样让它自生自灭、任其为祸。明晚她就要行动了,打起精神是第一步,最好祈祷诸事顺利。 第十四章 玉楼书香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今晚庭院中的花而收拢的有些晚,仿佛在月凉如水的庭院窃窃私语,不愿去休息。 倾城看了一会儿花,又抬头望望月亮,嘴里嘟囔几声,然后转身关了窗户,不一会儿屋子里暗下去,悄悄地只剩下清风拂叶的响动,一道身影轻盈地越过院子的屋脊。 端王府很大,倾城在西侧守卫最少的暗处停顿了半刻,她用心在搜索和观察周围,地图在她眼中已经变成毫无用处的废纸。 方向有些混乱加上草木和房屋都很相似,她一时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才能去到主院的书房,赫连峥告诉她令牌在主院的书房里,段王府有两个书房,他要去的是靠近库房的那个书房,里面有个暗道,找到一个小黑匣子就能找到令牌。持有令牌才能进入揽月阁的藏书楼取到那本古籍医术。 这个提示模棱两可,听说是赫连峥好不容易得来的,他通过花楼的姑娘找到锦绣坊的秀春姑姑,再从她那里探出的消息。秀春姑姑以前做过王府和皇宫的专用裁缝,年轻时为现在的太后做过衣服,后来端王封号赐府,太后任命秀春到端王府做事,先皇驾崩那年,秀春也到了退休的年龄,她就请辞在城里开了锦绣坊专门传承她的手艺。 “唉”倾城叹口气,抓抓额前的几缕头发,这个令牌还真是难找,这么多黑匣子,没有具体的标志,找到也是纯靠运气。倾城看看四周,提了口气跳进一棵茂盛的桂花树上,在高处透过月光才能看清方位。 “左边!”一个清淡的声音传来,哪冒出来的男声把倾城吓的差点跌下去。 在倾城的上方树杈上,一个人盘腿坐在搭好的枝叶上,隐约可见是个个头挺高的男子穿着长衫,手里好像拿着什么物件。 “在揽月阁的左边,就是你手放的那个地方,最高的那个楼阁可以看见月亮的地方。”那个男子晃晃手里物件,衣袖在漏出的月光下闪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好像琉璃球散发的色彩。他一动作把树叶都晃出声响,倾城害怕这人突然下来,不会是要抓她吧,她猛然一想,迅速朝上方掷出一个银针。 “缺点力道,就你这样子,以我的判断,你可能无法到达揽月阁就会被发现,还有你的反应也不够啊,这么久也没发现我。”他晃晃手里的银针,然后从容地落在倾城所在的树枝上。 “哦,谢谢你的提醒,那我阴天再去吧!”倾城说完趁着他下来就要飞遁出去,但是一个棒子打着她的脚了,让她痛痛地收回了脚,一个旋身堪堪扶稳了树干,她落在那个男子的斜对面了。 “你到底要干嘛!”倾城很生气,一边焦急地寻找脱身的四方。 “没干什么啊,刚才是没看见不小心打偏了,抱歉喽!”那个男子微微一笑还朝她欠了个身表示歉意,一身蓝色的袍子,手里拿的原来是个短玉箫,原来是这可恶的东西打的她脚,现在还隐隐做疼呢。 “哼!我看你眼神可好着呢,比我都好!”倾城不带掩饰地把心情表现出来,一边揉着脚。 “哈哈!那是。我可跟了你一路,你都没发现。哎,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告诉你哟。”那个男子开心的笑了,看起来是个爽快的人,暂时没有敌意。 “不用你管!你跟我一路是要干嘛?....再不回答小心你再也笑不出来!”倾城看见他一直笑着也没回话,又说了一句威胁的话,手里的毒药已经蓄势待发了。 “那你是要干嘛呀?我要笑可是没人敢阻止的,一般都是我笑他们也笑,我要是不想笑了心情不好了他们也跟着我这样,你说这是不是挺有意思的?”倾城想骂他神经,但觉得陌生人还是没说出口,这人看起来咋像个小孩似的,听声音也挺年轻的十六七岁的年龄吧。 “这天儿可真凉快,非常适合外出散步。拜拜啦,小帅哥!”倾城不敢耽误时间决定去揽月阁那里试试再说,看起来那个男的没有坏心思。 “喂,你一个人是进不去的!”君无憾想提醒一句,结果没人影了,想了想他还是跟了过去,他实在是想知道那个胆子大却又有些笨笨的女孩闯进他七哥的府邸是干什么,她的武功恐怕是进的来出不去。 …… 到了,倾城被眼前的美景惊住了。 一路上没什么阻碍她轻松的到了揽月阁,这处高阁美轮美奂比起皇宫里的摘星楼还要好,虽然不高,但在这一片算是高的了,东边还有个阴月楼是整个王府最高的建筑,可以俯瞰王府的任何一处。这里离东边的主院不算太远,隔了几处池塘屋院。 东边那处大院子是王府主人住的地方,揽月阁靠近西边了,这里的防卫相对东边要松懈点,倾城才有一会时间可以好好欣赏,来不及多看,烦人的声音又出现了“你不是要偷东西吗?还有时间赏月啊!” 倾城心下叹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没看月亮是在看楼阁好不好!还有,我不是偷,是借用,用完我会还回来的。”倾城说完就往左边走去,屋顶的风凉凉的,远处灯火的微光照得瓦片也泛着凉光,看起来滑溜溜的,让倾城不得不小心地走。 昨天晚上下雨了,今早也没放晴,还是阴沉沉的,总感觉还要下雨但好像又下不大的样子,所以倾城挑了今天行动。下雨天会遮挡一些视线和踪迹,人们都会躲在家中很少出来活动。而到了今天晚上却没再下雨了,乌云散去,月亮冒出头来,万籁俱静。 趁着天气交换的时间,人们通常因为捉摸不定而在房中计划一下再出行,一些守卫也会在转晴后换班,她打算趁此间隙闯进王府。 那些照不见的影阴地方有些青苔还是很滑的,而跟在身后的尾巴更加让她小心翼翼。 “奇怪!怎么没守卫?”倾城小声地嘟囔一句,环顾四周没有任何灯光和声音。 她转进一栋院子的房间里,半个时辰后,她轻松地回到了墙边,掏出一个小小的黑金牌子。 没想到这么轻松会拿到令牌,难道王府的守卫有问题,他们集体请假了? 倾城想想还是先把借书计划放一放吧,令牌拿回去让赫连峥鉴别一下再说,今晚的情况感觉不对,一切行动似乎太顺利了。 走之前先探好路吧,也不能白白浪费这次好机会,趁着守卫少她准备先去藏书楼看看,先把方位记上,待寻到合适时机再把书取走。 …… 一栋黑漆漆的阁楼,有二十多层之高,它直直地冲出那用茂密大树的包裹的围栏,在更加寂静和黑暗的天空中伸展,每一层的檐角似乎是无数聚集在一起正张开翅膀飞出去的生物。 揽月阁是它的外围形成的四方庭院,而正中间的、建立在碧波青潭中的这栋楼才是藏书楼。这栋楼仿佛是漂浮在水面上,下雨后形成在水面四周如轻纱般的水雾一层一层地围绕着它,让它具有飘渺般的灵气与仙蕴。 “这里是揽月阁,是专供休憩的场所,藏书的地方是那栋楼阁!”君无憾指着那栋黑漆漆的高楼,正是倾城望着的地方。 “嗯!谢谢你了,你还是赶快走吧,小心守卫来了抓到你。”倾城搞不懂这个‘尾巴’为什么还在跟着她,她做事也畏首畏尾的。 看着眼前玉带般的湖泊绕着中间的高楼,暗测自己的内功水平,这么宽的湖,需要借助水面的浮力并且迅速换气才能飞过去,而在水面飞掠目标太大万一被人发现...... “不用考虑了,你是飞不过去的,这湖连我都很难飞过去,最重要的是这里面又会吃人的怪兽,掉下去会很惨的。你要是掉下去我可不会救你,我先说好,免得你到时说我的错。”君无憾一边说还一边恐惧地看着湖面。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你有没有办法怎么过去?”倾城走到湖边想要试试水深,还没动作就被君无憾那句怪兽的话吓着了,她手一晃一颗银针掉进水里,那是原本要来测试水中生物的药剂针。由于周围高大树木的遮盖还有夜晚的光线不阴,她在水中摸索几下还是没找到。算了,也许掉进泥巴里,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她心里想想决定让这个小帅哥帮她。 “我只要去藏书楼,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必定达成。”倾城转身看向一棵大树,茂密的枝叶闪烁着水面反射来的光泽。 靠在树干上的君无憾摇摇头,发出呵呵的低笑,“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要取何物?又要作何用?” “算了,总之谢谢你的提醒。”听完这话,倾城也不想对一个陌生人透露太多,时间不多了,她略微思索看到湖边的大树,飞快地跑进树林折了几个树枝,准备借助树枝的浮力飞过湖面。 “你很聪阴但这种方法显然是最笨的!”,君无憾指着倾城手里拿着的几个树枝,看着对方不解,又愤怒的表情,顿时觉得倾城被戏耍后很是可爱,“如你所见,藏书楼确实养了一大批隐藏杀手,就是你看到的像鸟类的东西,它们在黑暗的环境视力会比人好更多,端王府养着它们就是为了防止夜袭的人,它们比人更机敏,一旦发现目标会成群地攻击。” “什么意思?你说我飞过去也会被它们发现?”倾城恍然大悟这个地方在夜间为何没有人看守,原来有一批更加强悍危险的生物在等待着那些偷盗者。 “就算你不被它们发现,也会被水里的那些家伙发现,这些树枝和水里的植物接触,会产生令它们苏醒的气味,如果把树枝单独使用却是控制它们的囚笼,你看这里种的全是这种树。怎么样,你现在是选择回去吧?”君无憾双手环胸,悠闲地迈开步子走到湖边,站在一离倾城几步远的地方望着天上的月亮,像是来湖边漫步赏月的。 “会有办法的...”倾城紧皱着眉,月亮已经完全出来了,夜空中的云和雾在逐渐散去,阴天会是个好天气,如果在等下去对她来说不会再是个好时机。 “有啊,你可以游过去!不过,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了,你却没说一个字哦。”君无憾语气颇有些埋怨的味道。 噗! 君无憾快速转身看见湖面水波晃动,一个黑口子张开有瞬间闭上,他轻轻抬了下脚准备阻止倾城,不过瞬间又停止了动作,只是紧紧地盯了那个破开的大黑口子几秒钟。 倾城气喘吁吁地游上了岸,回头看对岸早没了那个人影,她靠在石头上休息,冰凉湿滑的石头还有不时吹来的风让她觉得凉飕飕的。在黑暗冰凉的水里她使劲地游,身旁有什么东西轻柔地、微乎其微地掠过她,她也没仔细看,凭着感觉和换气时窥见的模糊场景终于游到了岸,没有什么袭击她,最多是几个不知名的小鱼和水草,她没有感觉到大型生物的靠近,也没有感觉到水里不寻常的危险气息。 阴月楼,这名字和皇城某个街道开的商业楼宇一样,倾城一位这牌匾上至少会有“书”这个字,不过这样取名字确实掩盖了它本身的玄机与奥秘。 按照蓝蝶所说,她要找的古书应该在三楼。直接飞往三层恐怕会惊动起那些“小暗卫”们。倾城直接踩着一处靠窗的草坪到达一层的窗户。其他通往一楼的道路上有积水沟,很容易在泥巴里留下踪迹,她选择被强风骤雨吹倒的草地,还没有干的雨水打湿了她的下衣大部分面积。一楼靠窗的墙壁竟然爬满不少藤蔓,她撬开窗户时那些戴有茸茸软刺的植物差点划伤她,从檐顶和爬藤叶子上滴下的水滴,滴在皮肤上让倾城在夜忍不住寒意,她空出一只手想摸摸脸上微微发痒的地方,一边又止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下,绿叶都开始颤动,很多水滴又落下来,倾城害怕地赶紧钻进去。 一地的水渍,她也没办法收拾,只好先去三楼把书取回来再说。一切顺利就是回来的时候让她吃了一惊,原本她从窗户落下的地方的那个水迹和窗户边上的痕迹都不见了,地板上干的而且很干净,就像没有人来过一样。本来还想走时用内力把这个地方烘干,这下有人帮她做了,会是刚才那个人吗? 倾城环视一楼大厅,静悄悄的,每样东西都很干净,应该是有人来打扫过,看见窗户边的水渍以为是那些动物避雨而留下的吧。倾城猜测着,也不敢多留此地,出去时她又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在连接后室阳台的过道上,一个屏风般大小的水晶鱼缸里有几只鱼在游动,还在轻轻地吐着泡泡,此外,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她默默感谢那个为她清理痕迹的人,也默默祈祷希望他能把她当作避雨的某个动物而不是刺客。 在倾城走后,一个身穿麻衣的老人拿着抹布慢慢走到窗边,把所有的窗户检查并且整理好之后,踏着小石径拐进了鱼缸后面。 “七哥,我今晚在映月桥那边碰见一个擅闯阴月楼的偷盗者。你的语言证实了,不过你没猜中她是个女的,这点应该让你很吃惊哦。”君无憾走进书房看见葛总管正在和君无忧谈事情,他坐在椅子上盯了茶水半刻,又开始转头盯着君无忧背后书架顶层放着的一盆吊兰。 “这个偷盗者有些意思,她真的游过了落月湖。七哥先前让福伯看守那里是为什么?和你这次猜中夜袭之人会取的东西有关吗?”君无憾显然有些焦急和兴奋,自从平安节的遇刺案发生后,他们两人被受命共同察查那次煌河遇刺案。四天前,在临江楼和他七哥的简单谈话中,双方做出一次引蛇出洞的计划,并且打赌皇帝遇袭事件将会进一步发展,而藏于阴月楼中的驭兽医书是调查整个事件的关键,只要盯紧这个医书的盗窃者,他们可以获得更加详细的线索从而得出整个事件谋划的目的。 君无憾再次打断了那两人的谈话,直接走到了君无忧和葛极渺的谈话桌前,“这次我输了,但你也不是全赢!”君无憾伸出一只手,准备要他一半的赌注。 全部猜对,胜利者会取得全部的赌注,即皇设专政处三法司的司掌职权,而一半的赌注就是副司正的职权,即使是一半的职权,这也让君无憾对那个心心念念的“高大上”职位生出了加倍努力的希望。其实这个职位是君无忧为了鼓励他的八弟而抛出的诱惑,条件是如果有一天端王君无忧不想坐这个位子了,那么瑞王君无憾是三法司的接班人,替国家和人民主持正义、查处法务,这个职位被煌熙帝亲口允诺,也得到了那些渴望坐上这个位子的人的争夺和关注。 显然,君无憾要开始他的雄心壮志了。 君无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很是生气他目前急躁的心态,他挥手命令葛极渺离开,给他的总管交代好任务才开口。 “瞻京,可以给你副司正的职位,但是司掌这个位子,我认为你现在还没有能力坐上去。” “好,我等着。到那一天,皇兄和七哥你们一定会无话可说力荐我坐这个位子!” “嗯。把你昨晚见到的偷盗者情况详细地说说。”君无忧站起来走到君无憾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一下午,这两兄弟就一直呆在书房,他们在谈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接下来倾城将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了,一场暗中的博弈正在展开。 第十五章 惶惶人心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什么!她没有把书取走?”君无憾感觉一阵疑惑和扎心,那个女盗贼没有把书拿走,那么她和自己为了这事儿,昨晚折腾这么久是为了啥呢? “可能是你漏了马脚,让刺客产生怀疑,因而未能拿走书册。瞻京,这次赌局你完全输了,而三法司的职位,当做我对你的鼓励,这次事件你做的太莽撞了!”君无忧在八王爷找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福伯就告诉他,那个女盗贼在书楼转了一圈,走时也没有拿走任何东西,她似乎在记忆位置,君无忧有一瞬间不解于盗贼的想法,不过很快他想通了,暗自一笑:这是个胆小的贼啊,看来落在他的手中只是时间问题,过不了多久她还会再来王府的。 不过,不用着急,诱饵已经设下,猎物只是暂时的机警让它逃脱了危险,而危险还在,只要耐心等待终有所获。 蓝蝶一路揪着心,带领这四人前来请倾城,一面又在思索这皇后深夜微服前来的用意,金将军刚被传召走,后脚贵客就来了,还偏偏以慰问公主身边侍卫病情的名义而来。皇后身边的內侍魏振青带着三个奴仆在外面低头站着,四个人穿着便服,但是蓝蝶一眼还是认出这当先一人是后宫之人,只因前几日还随倾城去了后宫拜见过太后,几个面孔还是用心记下了。 而皇后是如何得知公主身边侍卫受伤的消息,这也令她心中隐隐不安。皇后已经在清风阁等待了几盏茶的时间,没法再找借口拖延,只能带了一个皇宫內侍一同来了倾城的院子里。 她走在路上,一边祈祷着公主能赶快回来,一边又祈祷着金翊扬那边平安无事。到了倾城住的枫逸轩,看到里面透出的微微烛光,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蓝蝶凝神片刻,不漏痕迹地深吸一口雨后夜晚中清凉的空气,加快了脚步。 倾城轻轻地掩上后窗,疲惫的回到桌子前,抬起手正准备倒杯茶喝的时候,门外响起蓝蝶的声音,她赶忙去换衣服,再出来时对上蓝蝶已获得眼神。桌子上还有一滩水渍,是刚才倒水时留下的,倾城尴尬地说:“起床喝水没看清,把茶盏撞到了,蓝蝶过来是有何事啊?” “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可是留渊那病一直未见好,这会儿看见公主房内亮灯,猜测小姐是醒了,所以请公主过去看看。”蓝蝶嘴里说着但眼睛却紧紧盯着倾城,衣袖的手悄悄指向门外。 “现在就去吗?留渊大哥的身体又有不适之处吗?”倾城皱眉,本打算拒绝继续睡觉去,转身往床那里走去,才走到一半,又叫蓝蝶拉住了,“小姐还是快去看看吧,这回是真的‘不适’!” 这大半夜的就突然叫她过去,不是钟留渊的病情加重,就是其他要紧的事。“蓝蝶,到底出了什么事?是扬大哥派你来的吗?” 蓝蝶默默地摇摇头,眼睛有瞟了眼门外,这才说道:“公子现下刚走,皇帝急召,临走前在留渊那儿为他看病,还没来得及开药方呢,结果被宫内的人急急叫走,临走前交代让主子再来给留渊看看病情。” 说罢,蓝蝶又靠近倾城,整理她的衣着,扬声说道“公主恕罪,实在是留渊的病不知怎么突然加重了,这半夜一时半会儿也没不找到医官前来,只能惊扰了公主的好梦了,请公主赶紧过去给他瞧瞧吧。奴婢帮小姐收拾一下,马上就去!”然后,对着倾城耳边嘀咕几句,拉着她往梳妆台那边走。 门外,站着两个行宫的仆役,还有一个年纪大的內侍领头当前而立。倾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雨后的深夜带着寂静和寒冷,倾城快速把手放在披风下,瞥见院子的几人,说了声“走吧”,然后吸吸鼻子,绕开地面的一些积水当先走出,身后蓝蝶提着药箱,与众人一同朝行宫西院走去。 皇后鱼黛仪早在清风阁等候多时,她内心焦急和烦恼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面上没有表露丝毫,但是桌上许久未动的茶水,和一直未变的神态动作却显示出她的忧虑。金翊扬被叫走的一炷香之前,她秘密带了两个人来见大月国的三公主,只有说动燕姝相助才能解她眼下的困局。 清风阁是她第一次来,是金翊扬听闻她要找的人后,为了掩人耳目,更为了顾虑倾城的某些隐秘之术不被有心之人看到,才决定以为公主身边侍卫看病为由,让蓝蝶把大月公主找来。她来了没多久,猜想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宫里派人焦急地传召金翊扬进宫,这些信息更让她坐立难安,在外厅的榻椅上坐了许久,她也未曾挪动一下。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碧玉色的竹纹花瓷杯沿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水珠滚落进茶水中,激起微微青黄色水纹。过了许久,她感觉好像听见一些破碎的脚步声和水花溅起又滴落在地的声音,双肩微微一抖,鱼黛仪坐直了身子,调整好举止神色。 “涵芳,你听!是他们来了吧?”她望向站在一旁正在给她重新煮茶的婢女,有些迟疑地说道。 “娘娘稍待,奴婢去门外瞧瞧!”婢女涵芳正在用心煮茶,耳边都是咕噜咕噜煮水声,是在没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她一听主子叫她,回了一声就立马跑出门外,打开门的一瞬,外头清凉的风把她吹得一抖擞,立马精神了,不似刚才煮茶时的倦怠和游离之色。 开门一瞬间涌进的凉风,把客厅的烛火吹得直晃,把帘子吹得微微舞动,这阵风打破了外厅的温暖,叫醒了忧心人的万千思绪,但只持续了片刻又被满室的温暖所驱散。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深夜到访,未能及时相迎,不周之处万望恕罪。”倾城动作流利地把裙角有些湿的衣服扯开,才恭谨地跪拜。她与皇后一面之缘,不知是什么让她深夜到访,以她对这个大煌朝皇后的粗浅了解,这个皇后比后宫佳丽多了几分淡然清阴,少了一些隆恩盛宠,她给人一种看透世事的成稳和豁达之感,像是个书香满贯的女夫子,又像个濯浪清波的仙游客,倾城认为这种感觉是薄纱下观物的美妙神秘,也是云雾中观月的晦暗难测。 “公主不必多礼了,是本宫打扰了,公主匆匆赶来想必也猜测到本宫确有紧要之事想谈吧”皇后动动手,示意倾城和她一起入内室坐下详谈,其余侍从闻令也一应退于外厅的长廊下。 “娘娘凤体亲临,又不辞风雨而待,燕姝受此看重也必与娘娘诚心相谈。”倾城看皇后亲自往她的杯子里加了一些热茶,心下揣揣不安,眼里也漏出一些疑惑。 “现在没人,你我不必都有这么多的拘谨言语。上回见你是在太后宫里,也没有说上话,这次该是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吧,以后见面说话的机会还会有很多的。”她看着倾城微低的头,一抹温柔的笑从芙蓉醉月般的面上绽开,“罢了,你我有缘,缘深缘浅也非一见而交,我只是不想私下里也这样做,这样可能会错失一些知心人。” “既然如此,若娘娘不按身份讲,您就是我的姐姐,就叫我小姝吧。”倾城眼睛一张,比平常的眼睛都大了一点,还多了很多期待和纯真的意味。 “燕姝妹妹,本宫不绕弯子了,这次来向你求助一事,就是看重你这个人的性子和本宫很合,以后妹妹到了我大煌朝的端王府都是一家人了,燕姝妹妹也可安心生活,若有心事也可来坤宁宫走动走动。” “好,燕姝阴白,多谢娘娘体恤,娘娘有话请直说无妨。” “本宫这里有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想请燕姝妹妹帮本宫解解惑。”皇后想着两人现下不是很相熟,以后相处久了这些姐妹之言才会叫的顺嘴顺耳,此时也不好进展的太快。 “今日之言还请燕姝妹妹不要告诉旁人,以免给你我二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听闻燕姝妹妹自小在大月长大,又对岐黄之术颇有研习,不知道对大月的风土人情了解可详细?妹妹放心,本宫求的是一病症的来龙去脉,不会怀有丝毫他意。” “嗯,都有些了解,精通说不上,娘娘可以把这病症的情况详细述说说吗?” 谈到这儿,燕姝猜测到这个病症可能是皇后身边重要之人得的,不然也不会让皇后做出这些举动。联想起以前她在煊州城的哪个地方听的一些皇家密辛,再结合今天金翊扬被急召入宫的情形,她觉得猜到了一些事情但又不好确定,替皇后解了疑惑会不会危及自身,这个时候还是多个心眼少惹些麻烦事吧,免得影响一些不该有的人情、不该有的心思,还不能激起自己一些身边人的怒火。 “本宫曾查看过一些古籍医术,这个症状和大月的风土人情有些联系,本宫一时焦急想搞清这个病症的始末,但一时又无从下手,正巧燕姝妹妹是大月人,对医药之学也了解,就想试着找你来问问,看看有什么破解之法?”皇后鱼黛仪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睛,让倾城想起一个人,也曾这般看着她,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犹豫间皇后又说了句,“本宫小时候就羡慕学医的,无奈一些事情没能研习这门技艺,但本宫却听过一句话‘艺不近仙者不足以为医,医学之途不关世事,只在人命二字’不知道燕姝妹妹是否赞成呢?” “是燕姝见识短浅了,请娘娘别介意,有什么疑惑娘娘直说,燕姝一定坦诚相告。”倾城听了那些话,心中又激动又羞愧,在纷繁俗世中我们抛弃了多少初心,又负失了多少使命。 第十六章 同谋而生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有一病症,发病时疯癫失控、心智全无,本宫查阅相关医术,提到这种病症源于西域道附近,专门用于驭兽人控制难以驯养的野兽的药物。”皇后鱼黛仪放下茶杯,目光不经意间略过摸着茶杯的手指,红艳艳的指甲似乎隐藏着令她担忧和惊恐的情绪。因为她放下茶杯时微微颤动和皱眉的动作,正悄悄地被燕姝瞧见,燕姝敏感地觉着这是在忍受某种痛苦的表现。 “娘娘博学。这种病症通常只会发生在动物身上,而人,可以说是有思维和意识的高级动物,有一定的抵抗和控制能力,即使受到这种病症的侵害也不会完全丧失思考和行为能力,也不可能像动物一样会完全失控。在靠近西域道的诸国,都会研发一种药物用于动物牲畜身上,帮助施药这更好的控制动物来从事某些活动,但这种药物只对小型动物有效,对一些巨型猛兽而言,要想完全掌握它们还需要配以其他药物和外部手段...” “比如声音吗?”鱼黛仪望着燕姝轻轻说了一句,脸上是一种莫名难测和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的,但还有其他的手段,比如气味、手势或者同类的语言。这些都是一种唤起动物本能反应的刺激手段,加上适当的药物,让动物的攻击力量被激发出来,一旦激发过度有可能让动物太过兴奋而变得疯狂。我这么说娘娘能理解吗?” “可以,既然动物可用,那么有用在人身上过吗?” “到目前还是没听说过有用在人身上的案例,不过并不说明没人动过这种心思。庞然大物都可能被控制,何况人体?若能找到人身上的弱点再调配些药物进行刺激,人也可能受控或失控。” “这么说并没有明确的解决办法?” 倾城摇摇头说:“此种药若是用于动物身上,解法也不难,只是依据动物体格而做些麻烦的活儿,控制得容易,解决起来也容易。但是如果用于人身上,这种药研制的就五花八门了,需要针对不同人而配置,用药成分和比例、外物控制手段也不一样,服药后的表现也不一样。娘娘说的病症在发病时表现行为的很严重吗?发病的持续时间和详细过程有注意吗?” 这句话稳住了鱼黛仪,她斟酌一会儿才说:“本宫不知这发病因何所致、因何所起,但是病症发作的整个过程和行为却有些了解。这病症似乎时好时坏,发作持续时间和次数也有长有短,发作时心智全失、不认识任何人,消退时也自身的所作所为,得病之人像在做梦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行动举止似乎又包含某些目的,就像是...” “换了个人。”倾城迫不及待的接了话,又喃喃轻语着“身体没变,但灵魂却变了。” 当倾城听到皇后轻柔地附和声“对的”,她才猛然间清醒,暗骂自己的鲁莽。然后倾城对着皇后又要说什么抱歉之类的客套话,皇后似乎没在意地说了声“无碍”,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倾城觉得舒服多了,也更好奇了。她想:鱼黛仪,大煌朝的三品内阁学士--鱼非池的女儿,是如何稳坐皇后之位的呢?和之前让蓝蝶调查她的家世背景一样,只是少了人物的经历过程。 倾城羞愧地笑笑:“说实话,我还没见过这种病症,也没有这种对症之药,但如皇后娘娘所猜想的一样,我也认为可以从大月国的病例医学中找到一些办法,但是这如同有些花,我即使喜欢也不能随意摘得啊。” 鱼黛仪看了燕姝片刻,了然地笑笑:“本宫明白,有些危险的花怎能让公主涉险去摘呢。本宫宫里养了一株花树,很是漂亮,公主若是喜欢花,也可以经常来本宫这里瞧瞧呢。那树啊,曾是大月国王在皇上登基那年送来贺礼,皇上把这个珍贵的礼物送给了本宫,本宫悉心栽培,十二年过去了,这棵树长成了金墙高阁中唯一让本宫愉悦的生命。”皇后鱼黛仪带着让人很难察觉到的感慨语气说出了这番话,脑子里甚至浮现出一对人影在灿烂的花树下荡着秋千的场景。 燕姝没感觉到皇后的语气有什么异样,她只是全神贯注地领会皇后刚才说那番话的深意。是让她多去她宫里的意思?难道有人会替自己把那朵棘手和危险的的花摘来? ...... 夜已经很深了,雨后的气温还是有些凉的。 倾城送走了贵客,回到温暖的房子瞬间就打了个哈欠,她洗漱一番就倒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拿起一个蓝色水晶点缀的的羽形玉佩细细地观察.从她大大张开的嘴角就能知道她很高兴,虽然这次夜访王府没有很大的收获,那本古籍医术也没找到,不过有了贵人相助以后找书也方便很多。这个玉佩可比偷一本书强多了,而且解决一些棘手问题,也是奇效可观啊。 ...... 清风拂翠柳,朝露映芙蓉。晨曦的阳光像密密麻麻的金丝线,带着一股无所阻挡的力量穿过行宫后苑的红棱雕梅鹊白纱窗。它穿过窗棱,照向倾城懒懒的面庞上。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吵闹声,将人唤醒。倾城还想再睡会儿,但是一阵由远及近的吵闹声让她无法再入睡了。她无奈地翻个身,从床上坐起来,细细去听那阵吵闹到底在谈些什么。 “这哪里的丫鬟竟如此大胆,敢对九殿下如此无礼?!”负责行宫后苑管事的孙嬷嬷一脸严肃,眼神凌厉地看着对面一干仆从。这一番训斥说的那一群仆从云里雾里。 明明是指桑骂槐,在发现延庆公主等人误闯行宫,不好处理,转而骂起属下们的无礼。孙嬷嬷也是见人一套、背地一套啊,这会儿估计她已经命人通知自己的上司上司赶来处理了吧。 君无漓带着她的女侍从溪荷一路急匆匆地偷跑进来,没想到刚要进这大月国公主的行宫内苑门口就被这里的孙嬷嬷发现了,由于争执不休引来了行宫的执掌女官邢尚宫。 “请公主息怒,这里是供各国使节休息的地方,未经允许不得私闯。”只见一个侍女身后跟着一群人,这一干仆从全部穿着宫内的装束,领头的一位女官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她们快速朝内苑走来,当先一人走到行宫内苑的门口就停下来,那个侍女随即挺胸抬头目视着前方的两位女子。这侍女身着蓝袍袖红的女官服饰,且说话不卑不亢、沉稳有力,加上她身后跟着两名女武侍,及两名年龄稍长得嬷嬷。刚才报信的孙嬷嬷见到自己的上司后,也自动站在她们的队伍中,这一行人的气势压得对面两个擅自闯入内苑的女子暂时不敢跨入门口。 就这样,想躲也没时间了。君无漓被这位邢尚宫当场抓住,顿时羞怒万分,本想不理睬这三人但是又怕此时被父皇知晓,只好停住脚步和这个一点也不识相的女官好好说话。君无漓心中是万分看不上这些女官的,无论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不过是因为她皇嫂的一道恩典才有了名号和俸银,却对内宫的事指手画脚,如今连行宫私下里也快成了她们“挥舞那为数不多又小的极其可怜的权利之所”。 由于女官之策是当今皇后所荐言,实际上却交给了婉贵妃来管理。国家举贤不分贵贱、不问亲疏,更不论男女,这个建议出发点是不错,但是自从皇后三年前遇丧子之痛,心力不济,这个任务就被皇帝交给一向灵巧机敏的婉贵妃来掌管。 君无漓想到这,暗自瞪了那邢尚宫一眼。哼,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拿起指挥棒就要在这行宫内苑瞎着眼睛得罪人,若不久后皇嫂振作起来必然会整冶一番! “本公主已经请示过皇嫂,也是奉皇后口谕看望大月国公主。”君君无漓侧着身已经朝院子里走去,以侧脸对着邢尚宫,斜下的眼光轻飘飘地掠过挡着她路的东西。 “既然是皇后娘娘口谕,下官等不知礼数,竟然未能在宫外迎接鸾驾,一时疏忽没派人领路让殿下迷路受累了。”邢尚宫和后面两个女侍躬着腰。 这是暗暗讽刺本公主不知礼数,乱闯行宫才致迷路的吧。 “本公主是正正当当的拜访,只是第一次来这行宫一是好奇这里的景致,未曾迷路!” 那高贵的身影中带着些傲慢与娇纵的气势,顿时让苑中的仆从心惊胆战,众人怕的不是这单纯的女孩,而是怕她的尊贵地位。大煌朝受先帝宠爱的九公主,本来她的声势和威望会因为先帝逝世而式微,但是她有先皇遗诏特许,又有姨母安太后荣宠关照,背后仰仗端王,又曾助力太子顺利登基,使得她地位高贵万分。但是这些靠本领上来的女官,私下里却瞧不起这样外强中干的高门之女,她们总认为这些千金啊、公主啊不过是背后靠的的好、关系够牢靠,在皇宫大院里说好听点是单纯,到了民间这类女的说不好听点,只是面子好点、里子差点的嫩花骨朵儿罢了,还经不起大风大浪的考验。 “溪荷,礼貌点,别失了皇家威仪!”君无漓走到门口顿了一下,还是害怕自己一时冲动失礼,回去定然被七王兄和皇兄训斥,还会让内宫的一群娘娘们和姐妹子的公主们暗暗取笑。所以到了门口反倒停住动作,靠近她的侍女低头耳语几句,还用眼睛暗示了溪荷慎重点。 倾城早就起来好了准备迎接这位贵客,稍微想想就能知道这个九公主是来探密、找麻烦的。 噗簌,噗簌。水晶珠帘晃动间,七彩光泽照在房间里的圆木桌上,君无漓定睛一看,脸色顿时苍白。 她的尖叫声还没喊出就被一阵花花绿绿的模糊影子袭击肩膀,弄得她不敢动弹,溪荷瞬间挡在自家公主面前,目光凶狠地盯着公主肩膀上的东西,她有些武功底子,所以反应还算敏捷,但是这个从未见过的怪异的东西,让她也不敢轻易动手。 第十七章 雄心可撼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小心点儿,这只鸟野生的,厉害着呢!“ “鸟?!这难道不是你养的吗?养的是个什么怪物呀,万一看管不好,让这畜生伤了人可不好!”君无漓得知是个鸟,才放松下来,溪荷赶紧把这只鸟抓住。 倾城挑挑眉,爽快的笑了声,“它是个品种怪异的鸟没错,但可不是我养的。它受伤了,把它给我吧。” “哦,原来你是在给它冶伤,怪不得这样吓人!”君无漓和溪荷相视一笑,都撇眼瞧着这只丑鸟。这只鸟的两侧翅膀都受了伤,羽毛都掉光了,身上有些还未及时清理干净的泥巴和受伤冒着脓水的腐烂皮肤,那少数几根羽毛可怜兮兮地遮盖住那双黯淡和脆弱的小眼睛。这样落魄的样子,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个怪物,也难怪见惯了金丝雀般鸟儿的君无漓会没认出它来,且被它吓得不轻呢。 它此刻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由于刚才的惊吓让它急切地挣扎着飞起,所以它受伤的翅膀又变得不好了。它已经鸣叫不出来,温热的小身子和抽搐两下的爪子证明它还活着,但是不咋好过,它任由宫女溪荷把它抓在手里,不一会儿又被放到了冰冷坚硬的桌子上。现在连对它来说最简单的飞翔和鸣叫也不行,它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它还是那么弱小,就像一些人一样。倾城看着这只小鸟,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它重桌子上拿起,起身进了内屋找了个软棉布把它裹住。 “听说大月国的盈月公主精于医术,怎么不好好冶冶这只鸟?”君无漓有些生气,屋里连一个接待她的婢女也没有,而这个盈月公主完全没重视她。 “哈哈,真是抱歉了,九公主殿下,这只小鸟得赶紧冶冶,刚才它受惊飞走,把我刚撒上的药粉都糟蹋完了,所以我得给它再搞好。您先随意做做吧,我刚才叫了茶点马上送到!”倾城笑眯眯地说着,看起来有草原人的那股爽朗和热情,不过君无漓却不这么看。 管他呢,君无漓这次是来干什么的,她心里也有半个底,但是装傻充楞是最轻松的活计。 侍女把茶点送了进来,君无漓才在一溜子仆人的眼光下,端庄典雅地找个位置坐下,这些证明她的皇家高贵教养和身份的眼光里自然不包括倾城,那时她正在全神贯注地给这个小鸟医冶。但是君无漓的举止她也能感觉到,这种在众人面前端起的架子似乎是一些高门大户常用的,他们都夸赞这种东西,还爱用“气势”、“威仪”之类的词语来形容。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沁大妃和她的一双儿女,倾城觉得这种形容有可笑之处,但也有聪明之处,人们爱用雅词包装和宣扬自己某方面的特质和优点,比如才能、气质,仪态、教养、学识等等。她也会用,但能精于此道的人都是在金门贵户中熏染出的,她来自现代,在如今的大月国是个公主,有机会可以受到了医学师傅的传授和教导,但学的始终不够通透,安达月老嬷嬷常说“三公主不是个纯纯的安达月草原人”。 倾城的老嬷嬷安达月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她在安达月草原上出生,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人世了,她被当地一个牧户收养,成为安达月草原有名的牧女,她靠着那的母亲河——月亮河养大,所以大家都叫她安达月。 安嬷嬷有着月亮河一般明亮的眼睛,还有像河水一样纯洁净澈的心灵。自从遇见她的生母淳于璇芷,她们的朋友情分就开始了,直到淳于璇芷逝世。大概二十多年前,大月国还不存在,原来的土地上仅有几个部落和各自的首领来管理,而最大的安达月草原上有个安达月小部落,就在那里,前来避难的淳于璇芷认识了年轻的安达月。 后来,安嬷嬷成为母亲的随身管家,她陪伴和帮助着背井离乡的淳于二小姐,自此,她们的友情日渐深厚。短暂的相遇之后,淳于璇芷又开始逃亡了,这一回,淳于家二小姐还没逃出安达月草原就遭遇了一次严重的追杀,被当时还是安达月小首领的燕合木救了。原来,在患难之中相遇的两人经过相处,逐渐发现彼此都情投意合,于是就以月河作证结为夫妻。 由于燕合木年轻有为,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安达月草原上的领主,还要要当整个雪域草原的王者,然而他当时的实力还不够大。为了巩固实力,他又娶了舒家二女。通过家族联姻,他的实力空前壮大,顺势兼并了其他几个草原部落。舒家二女儿舒尔沁,就是如今的沁大妃,她和淳于璇芷成为燕合木成王之路上,最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幕后角色。 之后,燕合木率领他的家族征战四方,通过联姻他得到刺鲁干部和索麻托部,通过攻打他得到的扎鲁特草原上的几个部落,以及塔尔干部落。实力的壮大,使得最强悍的图尔苏宾大草原部族也不敢与他抗争,最后被一口口吞噬,而依附于图尔苏宾草原的一些部落也相继被燕合木的队伍所征服,就这样,燕合木建立了如今的大月国。 在她父母亲共同生活过的前半生,安嬷嬷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见证者。她知道很多事,但从来没彻彻底底地向她讲完过。安嬷嬷曾对倾城说过,虽然身上流淌着草原人得血,但她并没有草原人还有的样子。当安嬷嬷对倾城说是那些话时,安嬷嬷的表情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严肃。因为安嬷嬷说中了,但她不能再多说下去,否则要被某些人…惩罚。 那时候的燕合木意气奋发,有雄心壮志也有能力建立起大月国,让人们安居乐业。可如今的燕合木仿佛丢了当年的宏图大志,让大月国多次遭受五国的窥视和战火,并且在前不久又遭遇了邻国大漠国的侵犯而重创国基,这才让大月国转于求助他国的支援和庇护,大月国君臣此时如困斗之兽,无奈之下提出了和亲救国的“良策”。 一说到这,倾城准不高兴,或者郁郁不得解。大月王的雄心和他的国家,如今真变得如此脆弱了吗?那么又是谁撼动了大月燕王的雄心呢? 君无漓左等右等,还是不见倾城起身,整个屋子里就她们三个人,静静地只剩下小鸟的翅膀不时地发出拍打的声响,还有倾城安慰小鸟的低语。 君无漓抖抖裙边,又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青色玉佩,那是象征着皇室子孙无比尊贵身份的玉佩。溪荷看着君无漓的动作,立即正正身子瞧了眼倾城,然后朝屋外走去。 倾城多少猜出了她们的意思,不过同为公主,就算她的名头盖不过人家,她也得静观其变,先让对方漏出马脚,不能自己又出错害着扬大哥担心她。 “这只鸟倒是比我还重要啊!”君无漓凑近桌子盯着这只鸟,边说着话来暗示自己的身份。公主可是需要有人来恭礼奉行的。 “好了!”倾城笑笑,“这只鸟很可能是迷路后误闯了行宫,被一些莽撞的侍卫所伤,这行宫的防卫可真是严啊,还有那些侍卫可真是冷酷无情,一只可怜的小鸟也不放过!”倾城看着君无漓,做出一脸心疼的表情。暗地里,她偷偷地窃喜于自己讥讽了君无漓。 君无漓听着这话想到了自己,她本是来找茬的,却被当成了误闯行宫的人,虽然她自个儿是个公主,但如今的行宫看似都归皇宫前廷的外司管辖,但实际上还是婉贵妃的家族在掌管,她跟婉贵妃因为一些原因导致两人的关系不好,而且今天是她私自前来,也没请旨过。她刚进来就被婉贵妃的人逮住了,要是那帮人再有心欺负自己,本公主理亏也没法向舒家人讨个公正的说法! 君无漓也有自己的难处,她自己比谁看的都清楚。 倾城也知道这个君无漓在先帝面前是个宝贝女儿,那时候宠着行,可是现在当权者换了,这时候却宠不得她喽。大煌王朝的九公主在先帝时期风光无限,相比其他公主姐妹们她早早就有了“延庆”的封号,还赐了公主府和一处山庄。九公主早逝的母妃想的周到,早早就安排好了她的后来人生,若是有朝一日不再风光,至少她为她的女儿要到一处山庄,那背后经营着一些产业,可以保着自己的女儿今后无忧过活。 再说这九公主,和当今的煌熙帝、端王都不是一母所生,当初宣和太子和几个最有希望的接班人竞争,九公主遵从她母妃明智的遗命,事先站了个好队,并且在宣和太子登基称帝中提供不少助力,自然还有着现在尊贵的地位。 就是这种让人时时小心的处境,才让君无漓干起事来没有太大底气,她以前吃了舒家的亏,受了不少教训,让她记忆犹新,所以这次也不敢过度招惹婉贵妃。即使当今皇后,也没婉贵妃的硬气靠山和说话分量。皇后的娘家鱼家和婉贵妃的娘家舒家于先帝在时不可相比,如今煌熙帝提携看重鱼家,但也还是略微弱于舒家。 君无漓细细看了倾城,见对方眼神清澈明亮,觉着这话是好心提醒她也没多大恶意。对方微微一笑的脸在她眼底闪过,却让自己觉得春光融融,仿佛比父皇在世时她的样子还要可爱、美丽几分。 君无漓留恋以前花一般恣意绽放的岁月,现在她觉着自己正在变老、变得衰弱,如果所有事还有着自己的性子来,那么她虚伪的强大有一天还会瓦解。她不懂最为亲近的两位兄长都会做出和亲这个决定,毕竟对她的哥哥们她有足够的真诚和关心,她才会不知规矩地闯入行宫,想给对方一个教训。 这下君无漓到友好了不少,后面一句话真不知道是说她呢,还是说倾城呢。 “我也不知道啦,可能真是路过这里,想瞧瞧这儿的美景,又或者它就是在这儿定居的呢!”倾城活泼地说着,一边又给它做了个窝,然后把小鸟和窝都放在了窗台上,等它伤好了回家就能知道它从哪来。 倾城似乎有种魔力,和同龄人都能交流得来,并且让对方先放松戒备。君无漓也凑近看看这只鸟,瞧着它脑袋上的毛觉得有点眼熟,正要细想,溪荷推门进来了身后还跟了几个影子。 “这就要催人走了吗?”君无漓看见门口几道人影,心情不好地朝溪荷说道,“快让他们走,本公主认得路的,在待一会儿便离开!”她赶忙挥动手,让溪荷疑惑不解,但是溪荷还是听话的关门退出去。君无漓听脚步声远了,才松口气,她不打算教训谁了,她没能耐,教训不得谁,但自然会有有能耐的人来做这事儿,想到那位常常出入后宫的冷美人儿,她觉着自己真是多管闲事,有慕家在,她乐得轻松看戏。 “没想到盈月公主这么心善,医术也是好,真不像那些传言说的,今日证实了那些传言真不能尽信,这回本公主长见识了!”她赶忙暗示自己来的目的,只是来证实大月国公主的医术如何,“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将来做本公主的七王嫂,本公主当然要提前认识下!” “公主聪慧,应识得流言多半是虚假的,不了尽信,但是我的医术并不厉害,大煌朝人才济济,你我好的千万个,我能通过医术结交些朋友并且能够帮助他们,才真是我的荣幸啊!” “好啊,谁不想多结交些有才之人,走出去叫人看着也有面子。”君无漓想到倾城的医术,她觉得结交下说不定还能帮帮她的忙,若能借此机会先于他人一步找到良药,那么更能讨好到她的皇兄和皇嫂,因此她开心地说道:“本公主也高兴能多交个朋友,这样又多个说话的人呢!” 倾城不知道君无漓为什么转变的这么快,但是她明显感觉到君无漓说话的侧重点在于她的医术,即便这样的医术在她自己看来并不多厉害,但是君无漓好像认为这是个天赐良机。 往往在陌生的地方,或是身处险境时,相互利用才能保证暂时的存在。君无漓还是运气好,始终看准了权力场的主宰者是谁。当年她站对了队伍,如今也是想站的更稳为自己谋条后路,不过这次的选择不会像上次那么顺利。 然而,她还年轻,没有她母妃丰富的阅历,而且这次毫无准备的就开始站队,打算站在端王府这边的话,她更加需要耐心的等待。因为这次她选择的队伍不是那么好加入的,而且过程也很坎坷。这些是后来的事,只有到了那天才能得到证实。每个人所选择的方向,到底会通往成功之路,还是通往失败之路。 第十八章 仙府美梦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阴月照佳人,晚风拂花影,轻舟迎仙娥,春水奏神音。慕府是煊州皇城最有名的地方,整个大煌朝,恐怕是除了皇宫,再没有比它更值得说道的地方了,只因这里住了两位美名远播的人。 其一便是慕家公子慕擎州。他是个文采斐然、武功卓绝的奇男子,论家世背景、学识才能,他不仅是公子榜中的佼佼者,连大煌朝的两代君主都对他另眼相看。 其二便是慕家千金慕银仙。她呀,比她哥哥还要出名哩。月上仙是谁,大家都知道那是嫦娥,那月下仙是谁,就是慕家千金。 月下有美人兮,如仙入凡尘。不过,她太过美丽和神秘,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也许你会怀疑人们对她的夸赞,不过这并不重要。 只要稍微在嘴边念叨下她的名字,你也会禁不住地产生一些美妙的联想:银丝般的月光,从神秘而悠静的夜空而来,透过云雾照向人间,在地面上、屋舍间、江河中,它无处不在,时时刻刻在显示它的优雅和美丽,岁岁朝朝从未褪去过一丝一毫的光彩。而有美人在尘世之间,如仙似幻,伴着皎皎月光和皑皑雪色,飘然入梦,岂不正是那无愧于天地之间的第三绝色么! 慕家府邸,三绝苑中,揽月阁里就藏着这样绝色的人儿… …… 慕擎州走在路上,月光照着他晃动的影子,显得他此刻无比压抑和沉重。他刚从父亲的书房走出来,因为父亲对他说的秘密和计划,他的心一直突突地打着鼓。他停下脚步,仰仰头瞧着阴亮的月亮,想到他最疼爱的妹妹,一瞬间,他改变了方向朝着三绝苑走去。 三绝苑中有三绝。揽月阁上,赏四季美景,可称为第一绝;映月湖亭,观风花雪月,可称为第二绝;美人凭栏,妙语羞花,仙人之姿可堪闭月之貌,称为第三绝! 慕银仙靠着揽月阁的栏杆,抚摸着快要伸进窗户里的梨树枝丫,揽月阁外种了不少梨树,这个季节正是开的最旺盛的时候,可是昨天的一场雨,立马让这些刚添新装的梨枝变得光秃秃的,只剩几点嫩芽。 从揽月阁的楼顶往下看,苑中右边的空地上都是雪白的一片,有不少花瓣堆积在台阶上,或者覆盖在青石路上,还有一些被吹落到屋顶和廊檐上,它们本是洁白自在的,现在沾上了雨水、泥土,或被瓦片、或被石子粘住,再也自由不得啦。 左边的空地还好没落下多少梨花,因为被中间的主路隔开了。左苑种着茂盛的梅花,因为慕银仙最爱这花,可是还没到它们展露绝美风姿的时候。 “似雪着新妆,引春蝶翩翩。凝香含露沾玉蕊,凄凉隐尘埃。月添几分柔,一眼梨园素。颂她风骨在仙乡,不知多情种。 咏她好的无数,识她心的少有,趋之觅芳踪,哪管她、曾受风欺雨揉?” “灵君,怎么,今日心情不好么?今日雨刚停,气温还是有些凉,别在外面待太久。”慕擎州看到他的妹妹满目清冷地看着那一片梨花树,听到她口中念出的诗句,心下已经阴白了。刚才在父亲的书房,他察觉到有人在偷听他们父子两个谈话。 那种若有似无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他很了解这个妹妹,看似漠不关心,对人对己都冰冷情淡,但他对她却是知己和长者。 无论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困难,他们两兄妹一起成长着、支持着、理解着彼此,他们的感情很深,比起他们的父母,他们两个反而更像是一家人。 “哥,你来啦!这屋里清冷,倒是外面自由些,我出来走走,不会着凉。你呀真是多担心了!”慕银仙转过身朝向慕擎州,然后伸开她的胳膊挥了挥,表示她很好。她望着慕擎州,脸上终于出现美好的笑容,“我刚才听到你们的谈话了,一直等着你来找我。哥哥想必也猜到是我了吧?” “就怕这事儿会让你难受,还好我的妹妹是个颇有勇气的人。”慕擎州开开玩笑,他夸赞慕银仙竟然偷听他和父亲的谈话,但是他心里还是害怕,妹妹已经得知父亲的计划,那么她是不是会为了心中所爱,从而拒绝家人和整个家族对她做的安排? “呵,我是生气的。哥,你也同意爹做的决定吗?”慕银仙的眼镜直视着她的大哥,表面上平静,但内心是挣扎着、抗拒着。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真的赞同父亲这么做吗?”慕银仙看着她的哥哥,一直等待他的回答或是劝解。但是慕擎州也在纠结着不知道如何说,他沉默了,头瞥向院子里的梨花树,还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我一直不阴白父亲为什么要对皇帝抱有不好的成见,或者说他对整个大煌王朝都是针对的。他既然这么不喜欢这个国家,为什么要在恭王身上投入这么多的心血?还暗中扶持党羽和恭王府合作,意图反对朝廷?”慕银仙越想越觉得可怕,心里也更加难受,她觉得父亲一直是近乎疯狂的固执着某些东西。父亲身上那种接近疯狂边缘的理智,某一刻真可能会崩溃,进而威胁到他们整个家族。 “至于父亲到底想要什么,我们都猜不到,也不要去多想。只要灵君你不同意,大哥必定帮你,让父亲打消这个念头!”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按照父亲的计划去做,哪怕这个计划的结果会很诱人,但他知道这会牺牲掉什么。从幼时起,他们兄妹就成为先皇特许的皇子陪读,和那时的公主皇子们成为好朋友。在这王侯贵胄间,谁人能不知他的妹妹是名门贵女,是七皇子的知心人,更是先皇允诺要她成为端王妃的不二人选。 “我、哥哥、皇上,还有贤宁,我们小时候感情多好。长大了,我和贤宁的感情更好,所以我不愿伤害、背叛他。我和贤宁的这些事父亲知道,皇上也赞同,可是现在父亲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是那个大月国的和亲吗?”慕银仙加重了语气,显得很急切,她对父亲这次的做法很失望。 “不,绝不是你想的那样。父亲,包括慕家所有人,他们会一直赞同你和端王在一起,但是你们的感情得放一放,需得父亲和家族的愿望达成后,你们的事才有转机。”慕擎州想起父亲在书房里暗示给他的那些话。 “好,那么我问你,父亲为什么要和你交代,在平安节皇帝巡河遇袭的事?他参与那件事了吗?” “父亲只是让我乘此机会,多协助端王查案,多些历练。对于案情的进展要及时告诉他。至于他对那件事是否知道些什么,我不清楚,父亲也三缄其口。” “你不觉得父亲在和我们隐瞒什么吗?他阴知道端王是个什么人物,他还要从中插一脚,这样会让端王如何看我们慕家,又让皇帝如何做想?”慕银仙已经阴白他父亲的意思了,借口协助端王查案,以掩饰他监视端王府的真正目的。 “君无涯昨夜来找父亲了,也许父亲是和他达成协议,才决定这样做。父亲有心隐瞒,我们也不可能知道,灵君就不要再多想了。你放心,大哥决不会做有损端王的事,你若不放心,以后常来九卿司看看为兄。这回是皇帝下令,点名让我们慕家参与,端王才是重中之中啊!”慕擎州不好再透漏消息,他希望慕银仙在九卿司看望他时,正好能碰见君无忧。毕竟,这案情调查的事好解决,倒是皇帝和端王兄弟才需要多关注。 让慕府公子来协助端王查案,这是在试探慕府的忠心,还是端王的忠心?表面看煌熙帝颇为照顾和提携幕府,自他上位以来,慕擎州的官位也是一路高歌,从吏部中令升至吏部尚书。而今,皇帝又特任他辅佐九卿司,查察皇巡遇袭案,这似乎暗示着此案与朝野官员有关,有意借慕擎州之手,来窥悉官吏背后的关系组织网。 “恭王亲自来府上秘密见父亲,他们是干什么?这些...,大哥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哼!那厮,他昨夜来我也不知道,宁管家嘴漏风...”,慕擎州说到这不屑地笑笑,他厌恶大皇子,连带着宁国公府和那里出来的人都一并不喜欢,即便有些宁家人处事规矩,他也看不上。 慕擎州只有和慕银仙在一起时,才会表现出活泼生气的一面,他从不会在这种场合掩饰他的好恶和愤怒。慕银仙以后只要一回想起往事,这心里头就是难受和愧疚,她老爱对人说:那一刻的大哥有些可爱呢,真是这样的。他真好,我很想他,可是我、我恐怕再也瞧不见他了... 这些都是后来的事啦,慕家兄妹的命运,从大月国公主公主和亲的事定下来后,一切就悄然间变了样子。 回到这一刻,慕银仙还能感觉到他哥哥的怒意。只听他接着说:“我是听到他说的才知道这事儿。要是让我知道那厮来府上,必然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地离开!” 慕擎州非常不喜欢君无涯,在他还未封为恭王之前,他是宁国公府上宁贵妃生的皇子。在皇子里就数君无涯年纪长,且他是个放荡不羁、性格乖戾的人,仗着有宁国公府的硬后背,暗地里没做过多少好事。先皇在世时,他曾多次觊觎慕银仙,让他也恼怒不已。 君无涯为了得到右宰辅慕亦棠的千金,以及慕家族的支持,竟胆大妄为,用不少手段来贪权谋事,以至于事情败露后,失了竞争皇位的资格。先帝三子君无极由此博得了竞争太子之位的资格,皇三子联姻鱼家、又受九公主和胞弟七皇子的相助,才稳坐太子之位获封“宣和”。待君无极成为天下之主,一朝天子之臣,都早已换了样子。但是煌熙帝才刚登基大权不稳,受制于宁国公府的压力,只能留下了君无涯封他个小小王爷、远迁皇都。那时没让这个隐患彻底根除,到今朝怕是要死灰复燃了! “宁国公府的实力和地位不比从前了,他再痴心妄想也没用,如今他还想说服我们慕家帮他?!” “如果他昨夜来就是干这事的,我们也决能不让父亲再插手!现在还是查案子的事要紧,你得抽空和七殿下说说,让他多注意恭王那边的情况。端王府与大月国联姻的事办下来也得秋天了,这中间变数多,灵君还是有希望的,所以不要着急。今日和父亲商量的事也不要放在心上,或许等这案子一了结,父亲态度又转变回来。” 第十九章 春宴佳侣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慕擎州拍拍慕银仙的肩膀,“灵君早点休息,明日你得进宫,好好看望太后和皇后。听闻皇后昨夜去了行宫,太后恐怕有意交由皇后打理端王的婚事,而且今早,延庆公主也去了行宫。” “也不知贤宁对这事儿是怎么看的?” 慕银仙想到上回在皇宫花园和他见面,恐怕他早知道和亲的事,却是一丁点儿的消息也没给她提过。慕银仙有些发愁,她看不透君无忧对这婚事的态度,她很想知道君无忧对她的心意,哪怕展露一丝不愿,她心里也是开心的呀。可是,他偏偏不告诉她,直到圣旨下来,她才大惊下得知他要娶大月国的公主。她心里泛起丝丝委屈和酸意,君无忧若是知道这事,不提前告诉她,是不信任她,还是不想她多想。 “阿妹,以后在父亲面前,尽量少提起端王,可记住了么?” “呵!现在是连提也不行了!父亲这样倒戈相向,不再看重端王府,转而准备站在恭王府这边,他可知道自己这样做,以后会产生什么后果?” “行了,到别再埋怨父亲了,他倒是有不得已之处。明日进宫,千万要好好地看望皇后,皇后娘娘借端王联姻之事,恐怕要重掌凤印了。”慕擎州隐隐猜到了他父亲为什么最近转变了态度,恐怕是父亲认为的时机要来了。 慕擎州不会告诉他妹妹,即便他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他也不希望让真相妨碍到她妹妹的幸福。 春天把那暖暖的太阳光,投射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让皇宫的御花园变得春意融融、盛日熙熙。后宫中的娘娘们都带着侍女仆从,来御花园赏春花了。慕银仙刚走过御花园旁边的迎春阁,拐一个弯要绕过御花园朝凤仪宫而去,她却被一群穿着绿衣的宫女请走了。 上了假山石顶上建的望春亭,她瞧见了西六宫的几位娘娘,有庆襄宫的宁贵妃,华英宫的婉贵妃,顺熹宫的瑾贵妃,毓秀宫的妍贵妃。 宁贵妃宁柔心的周围围着三个侍女伺候着,不停地给她们主子嘘寒问暖,比其他娘娘们还显得娇贵,都三月天了,也没多冷,但是她披着缀毛边的披风。 妍贵妃温玉妍离宁贵妃近,为了面子也时不时地慰问宁贵妃几句,她温润有礼,在四个贵妃中的人缘最好。来赏春的庄妃和贺嫔,以及薛昭仪、邓淑仪与习美人都围在她身边谈笑。 瑾贵妃车公瑾性格冷淡,和慕银仙性格相似,所以她们相处一直很亲密,不过她家父慕亦棠准备支持恭王了,以后她们可能不会再多交流。恭王府和左相不对头,和右相顾宪家族,从先皇时期就走得近。此刻,慕银仙发现车公瑾正随意地依靠在亭子的栏杆上,她身上有股冰冷淡然的气势,很少有人和她谈得来。她是左相车公振的独女,若是男子入朝问政也是精英一枚。在后宫中,她处事干练果断,颇有男子手腕和气势,就是不爱与人多打交道,所以此刻和她说话的后宫主子们很少,只有她邀请来的娘家亲戚之女,国子监院首的女儿师诩跟在她身边,时不时会和她闲聊几句。 婉贵妃顾婉汐在亭子上赏着满园春色,心情很高兴,从高处望,她一下就望见了慕银仙要拐弯转向的身影,她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她率先喊道“慕千金也来宫里,想必是听说御花园正准备的春游呢!”,婉贵妃的一席话说的热情和喜悦,让亭子里的女人们都听见了。她率先叫宫女把慕银仙请过来,猜到就算请不动慕银仙,那些听见她话的娘娘们也会想见她,几个宫的娘娘们都派人去请,那慕银仙再拒绝不来能行吗? 婉贵妃领着她的伙伴,守备府的千金郑宝珠,笑得灿烂地迎上慕银仙。“慕小姐赶着巧,本宫和其他姐妹们都在这赏花,一会儿还有好茶供得,不如多留这儿玩玩!” 顾婉汐知道慕银仙要走,先让人留下来,好继续问问她今天来宫里干什么。她们顾相国家,因为恭王当太子时期的介绍,认识的也久了,当恭王成了废太子后,左相国大人又因及时抽身废太子一党,巧妙地加入新晋的宣和太子一党,和那时的太子党慕家走得近了。她瞧见慕银仙要往中宫的方向走,不知道是看哪位,但也得探探慕银仙的目的,如果慕银仙要探望中宫的凤主,她们家还真得和慕家杠上,哪还管以前的情分。 “慕小姐能来真是太好了,这御花园春游缺少几个吟诗作画的佳人,本宫和几位姐妹才疏学浅,正好借此机会再请教慕小姐呢!不知慕小姐下如何?”宁贵妃拿起一把小绢扇,象征性地扇了几下,然后就凑近慕银仙,挡住亭子的一面离她最近的出口,她端起扇面上的诗句就要问慕银仙。 “各位娘娘原谅妹妹,我得先去面见太后。”慕银仙从不怕这些后宫的人,对这些趋炎附势的后宫女人她很少婉拒,通常是冷淡疏离地拒绝邀请。她刚才看到瑾贵妃瞧过来的眼神,好久没看到这个曾经亲密的朋友了,不过一瞬间,她们就明白彼此言语中的意思。 “慕小姐有事,咱们别多留她!”妍贵妃轻轻地和她周围的几个妃嫔说道,好像在训斥那些上前准备挽留慕银仙的女人们,又好像有意替慕银仙解围。 “呦,慕小姐这得多费脚力了。皇后和太后一会儿也要来御花园赏春呢,妹妹在这等会再见她们不也挺好么。”顾婉汐心中讥讽这慕家。上次宫里见面,两人还有话说,这回见面慕家小姐就无所顾忌地拒绝她的邀请,她心思百转:这慕家估计是看与端王府结亲无望,要转投新主了? “去看看太后吧,今早本宫去看望太后,她老人家还一脸心疼,不停地念叨着你。”瑾贵妃的声音,干净利落地穿过众人围在慕银仙身上形成的无数眼墙。随后,她离开栏杆走向慕银仙,水蓝色的衣衫随着脚步,把亭子和园子中间开出一条出路来。 没有人敢阻挡瑾贵妃的气势,如同她的脚步不容置疑快速的掠过人们的视线。 众人只看见瑾贵妃站到慕银仙对面,应该说了什么,但是都没敢听清。这两人的关系在场的人都清楚,而且瑾贵妃的作风和地位,要么好的找不出错来,要么是大到你不敢想。 “晚上还有春宴,你想来看也可以留下。”瑾贵妃靠近慕银仙说的就是这句,慕银仙乘机留在她的宫里,直到晚宴再出席的话,她能和她好好地把那些陈年旧事理一理。 慕银仙先去看的太后,不巧的是皇后也在,她们也没机会多亲近,她对皇后鱼黛仪了解不深,也不想用谄媚的方式来获得皇后对慕家的关照,现在还没有多大必要攀上皇后和鄢国公府,只需按照哥哥的提示,在皇后这里留个好感就行。毕竟皇后的本家对慕家起不了多大作用,关键是皇上爱护鱼家,还特赐国舅以靖国公府,并特准靖国公娶皇二女嘉和公主。 煌熙帝此番轰动的荣宠之举,让皇后从平平无奇的郡县之女,无可撼动地成为公孙贵族之列的闺秀。至与于熙帝和贞熙皇后的故事在番外卷中会详细描述。在这正文卷中我们只要知晓帝君和帝后伉俪情深就行啦。 慕银仙跟太后和皇后一起朝御花园走去,她又在两人的后面,一边想着游春大会的过往。一边,她暗暗地注视着前面那道陌生又熟悉的,优雅又高贵的,充满传奇人生的,又让她无比羡慕的身影。 御花园赏春活动,由太后提起,后来每年都举办,按理都交由皇后携领四贵妃,一起完成举办的各项事务,皇后自四年前痛失爱子,没有心情管辖后宫繁事,多数活动向她报备一声,具体搭理交由四位贵妃,四位贵妃每年轮流持凤印主持后宫大小局面。皇帝知道鱼皇后这些意思,也因为疼爱皇后,准许了皇后所有的要求,待皇后娘娘重新振作时再把凤印给她。 煌熙帝登基第一年的春游日会就是皇后主持的,而如今皇后已经走出往日的悲痛,在四年的韬光养晦中她的能力和内心都比之前强大了不少。这回,皇后准备重掌凤印、稳坐凤主,第一步自然先请太后坐镇宣布。 所以,今天的春游大会会很热闹,前朝后宫都将看中这次活动。煌熙帝和几位王爷,加上暂时居于长信宫的延庆公主,以及嫁到安国公府的先皇二女的嘉和长公主,还有煌熙帝的一个未封号的公主,这些皇亲国戚的女眷们都会来。而晚宴,那是由皇帝坐镇的相当于国家宴会的活动。能去的也都是符合身份被邀请的,不像御花园的春游大会,不会限制太多。 春游大会由太后坐镇,皇后和四位贵妃充当评委,如果煌熙帝来了那么他也是评委和赏主。赛诗当以御花园的花草春景为主题来作诗或背诗,胜者由太后或者皇后赏赐礼物。这次春日活动,比起晚上的宴会只会更热闹、事关国家颜面之类的大场面上的规矩相对宽松些,不过也不是常人想的那么松,皇宫再自由能自由到哪儿去。 因这活动只针对后宫女眷,不论地位身份,只要来者皆可参与。白天举行的最隆重的春游项目,有时也能引来皇帝和王爷公主们。他们悄悄地出现在御花园某处,然后不经意间让人注意到他们,借此大会活动,他们来捧捧自身或者东道主的场面吧。 慕银仙认为这回皇帝和王爷们都会来捧场,毕竟是时隔四年,皇后再出后庭,谁人不来见见面关照一下呢!那么,她有机会见到端王了。 晚上的春宴,如果没有皇上或者太后或者皇后,他们其中一人的特邀,仅仅只是瑾贵妃的邀请,她是很难进入的,她见到君无忧的机会就会很渺茫。 一阵阵跪拜祝贺之声传向慕银仙的耳朵,她从游园大会的回想中醒来,默默地注视着御花园里最尊贵的两个女人,看着她们接受千人跪拜、万声祝贺。有一瞬间,她仿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御花园中那棵凤凰花树有着上天入地的能力。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扎过一下,很快,那感觉就消失了,她还来不及捕捉和感知那意味着什么… 心中闪过的被尖刺划过的痛感,还有蜻蜓点水般的心动,让她不禁沉思下来。如果按照父亲的计划,或许她爱上的不会是君无忧,那如今可以有资格戴上凤凰花的会是谁呢?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些怪异的念头才刚冒出,她就嗤笑了自己,赶紧压住了心思。她无声地笑笑:那一瞬间自己的情绪变化真得很奇妙。 太后知道慕银仙性子冷淡,和她的七儿子君无忧正好合拍,今天带她来御花园就是给她机会,让她赢了赛诗会,自己能给她个赏赐,借此来安慰安慰“心中最合适的端王妃”,太后知道两国和亲伤了她的心。 今天慕银仙来看望太后,还特意远在春游日来,其中心思太后也是清楚的,所以太后看见此刻站在她身旁的慕银仙眼睛直望着园子里的凤凰花,还有些愣愣的神色。太后了然,然后语气温和地说:“小慕啊,你也别光看了,去试试,哀家知道你的才华也不差。”太后一直挺喜欢慕银仙的,经常让她进慈宁宫走动,走到哪儿她都叫慕家千金“小慕”,大家也知道太后偏爱谁,把谁当儿媳看,把谁当女儿看。 “但凡参赛者都赏金花两朵,若今日出了女诗仙,本宫必定请旨皇上准许,将胜者诗作置于群英殿藻华阁,享有翰林学士同等殊荣,以激励后辈观瞻拜读。今日春游诗会图的热闹喜庆,大家不用过于循例,自由组合比赛组,尽情参与各项目吧!”皇后明白太后的意思,顺着太后的意说了这些话。 御花园里有些还在赏花,有些看完了就来到望春亭准备参加诗词比赛,有些是来看热闹的。此时的望春亭里美人如云、花香鬓影,都在瞧着主位上的人起个头,她们才好比赛。每年春游诗会都由四位贵妃先开头来个诗,参赛的每组选手才好开始。 鱼黛仪看了一圈亭子里的众人,她心里有些沉重,四年没来过这里了,如今重新站在这儿,她要用更多的勇气和坚持去回击那些质疑、轻视或者曾伤害她的人。 … 凤仪宫的宫女春滢端着给皇后泡的新茶朝望春亭走,路过一个小花坛,她啊了一声,连忙护住茶盏,下一刻就被人拉到花丛里。“春滢姐姐,我想去参加宫女组的斗草比赛,这个…”说着冬湄把一个做了半个身子的小布偶人衣服塞进春滢的怀里,“帮我做吧,秋滟姐姐非要我今个儿做出来交给她,可这比赛我准备好久,就想参加回。若我赢了第一回得的奖品都会你,你帮帮我呗?” 春滢瞧着这个好妹妹穿着崭新的青白色的宫女服,笑的没心没肺,想着她一有机会总爱参加比赛或者找些闲活挣点铜板,还说每回比赛得的小奖品,她都攒起来寄回家。她明白这个一同服侍主子的伙伴的家境不好,所以她只是叹叹气接住了那半个布偶, “去吧,好好比赛,平日里你也爱学这些,可别丢了咱凤仪宫宫女的脸。奖品你就自己留着吧,我不缺。” “你不去吗?娘娘可说了,参赛者可以得两朵金花呢!这可抵得过我做一个月的布偶了。” “我不去参加,你不就少个对手?进了前十可不止两朵金花的赏赐。还有那做布偶的活,你以后少接,听到了吗!若是牵连出什么事,我可帮不了你。”春滢总是嘴硬心软。冬湄做的那些布偶说是给小公主的玩具,除了她做,宫里有人暗暗找过不少其他宫女做这个活儿,给报酬还不少,但是春滢担心这个布偶被有心之人利用啊。 “好,好。春滢姐姐的话我都听,还是春滢姐好。噢,那边就要开始了,我这就去啦!”冬湄拉拉春滢的手,脸上乐开了花。她眼睛朝着比赛场那里看去,瞧见有个蓝衣服的年轻公公在给参赛选手发号码牌,她赶紧朝春滢说了几句就跑过去了。 “还是咱主子心好,就你这孩子心性,到其他宫里伺候主子准免不了罚。”春滢瞧着冬湄开心的样子,自言自语一句。她说完端起茶盏朝望春亭而去,皇后主子还等着她呢,有再好的主子也不能让自己越规。 还没走几步,春滢就随着大批人群跪地,在她身旁还有个端着花瓷汤壶的宫女,她好像是华英宫的宫女。她端的壶里毫不起眼的深棕色,只是壶里装的不知什么,散发出阵阵花香,比御花园里的花都浓郁。 白石铺就的小路两边跪满了人,有和她一样是宫女的,还有是王公贵臣的女眷们,大家都在迎接皇帝。 “看呐,皇上坐在皇后身边,连喝茶时手都一直握着皇后娘娘的手,他们的样子倒不像外面传的那样。” 在春滢左边的女妇人向她旁边的另一位夫人说,而听话语的夫人带着面纱一直没吭声。不过,那面纱夫人的气质和漏出来的眼睛让春滢感觉很熟悉。她们交耳说着话,即使小心翼翼的谈论以为没人再听见,可是她们的谈话已经被起身要走的春滢全部听见了。那位戴面纱的夫人听了她同行的话,只是微微抬头朝望春亭看了几秒,立马眼光就匆匆望到别处,好像在逃避什么似的。 春滢一听那话心里就替她家主子鸣不平,宫外的人和一些宫里的人总是用心难测,她们偏爱相信一些传言,想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总爱对帝君和帝后的感情生活,做些过度的揣测。在她看来,她最熟悉、最了解皇帝和皇后,他们是为数不多的真正的佳侣,而且他们的故事是真的感人至深,令人羡慕。 春滢、夏涓、秋滟、冬湄是鱼皇后身边最看重的四位宫女,春滢和夏涓从鱼黛仪是太子妃时就随侍其左右,一直到鱼黛仪进入凤仪宫成了贞熙皇后。她陪着鱼黛仪经历着她的经历,她比鱼黛仪的家人还亲,她体会了鱼皇后一路走来的所有艰辛、所有过往以及所有成就,她和夏涓是鱼皇后最忠实的伙伴和见证者。煌熙帝和他的皇后的故事,将会在卷六番外做更详细的描述。 “哎,那个宫女,你停一下!”这两个说话的美妇人,叫住要离开的春滢。 “两位夫人可是迷路了?要奴婢带路?” 其中一位夫人看面相要比另一个年轻,她戴着白色的面纱,声音悦耳清亮,不同她旁边的妇人说话的语气,她只是率先说“正是,我们要去芳菲阁的水榭,结果刚出望春亭就迷了方向。” “请两位夫人谅解,奴婢赶着去望春亭给皇后娘娘奉茶,就不亲自带两位夫人去了,奴婢告诉你们路线,往左走绕过假山可以看到栽着山茶花的小路,沿着小路一直向右拐就能看见大片的荷塘,掩映在树丛中的一方掖庭里就建着芳菲阁的水榭,你们按着走准能到。” “山茶花么,御花园什么时候种了这么多!”鱼惜娇和她的同伴绕过假山就瞧见大片大片的山茶花,各种颜色的都开了几株。那些树有半人多高,挡不住什么视线。 有趣的是,每五六米方圆的花中央还长着茂密的芙蓉花树,那些芙蓉花已经有些年岁了,从没人修剪过,所以它们渐渐变得高大和繁茂,它们枝叶伸展着,在半空中就和其他同类的枝叶相连,构成一副屏障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而那些山茶树却被修剪过,每一株都婷婷玉立、仪态万千。修剪人让它们的风姿毫无保留地绽放在这片花园中,从那些修剪的花树上,你能猜到种植者有多么喜欢它们,甚至与把那些花树的样子修剪成了美人绰约的姿态。它们看起来是新生的、年青的,吸引着无数观者的目光,比起无人打理的芙蓉花更美。早开的几朵山茶花点缀在绿色的枝叶上,就像耀眼美丽的宝石镶嵌在精致的工艺品上。 鱼惜娇轻轻说的一句,就让她旁边的靖国公夫人脸色变了,靖国公夫人四下看了看,拉着她往前又走了嘴里怪罪着:“哎!蓉弟妹千万别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啦,叫有心人听见告诉皇后那去,她们不知你还不晓得我是谁,到时候我和国公爷说不定还喝着茶呢,事儿就找上门来了。” “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你别担心,我就赌气说那么一嘴,别人听了说不准以为我是好奇呢,哪会连累着你们靖国公府!” “嘿呦,我这担心的真别嫌多。皇后娘娘自然不计较这些,可是她身为后宫之主,被人以这些话发难,她也不能不做好表率。是吧?你年轻貌美却因为年少过错,只得外出时以面纱遮颜,亲姐妹间见面也少的可怜。这些,你们两人受的罪可别忘了!”靖国公夫人拉着鱼惜矫的手微微晃动,最后点点鱼惜娇的面纱。 “我知道,去水榭要紧。” “要取东西还叫上我,一个人不是更安全方便吗,你身手也不赖啊,不行叫个人来拿也成,你小叔赫连峥就不错啊……咱走了多少错路啊,终于瞧见水榭了。哎,你这回真把我累着了。哎…” 庄婧唉声叹气,一大早就陪着小姑来,说是什么重要消息要人亲自去芳菲阁的水榭取走。鱼惜娇也不好再出现在宫里,只能叫上她打掩护。如今庄婧来了却提心吊胆,怕她俩人被发现,连个比赛和春游还没好好看呢,就让鱼惜娇拉走了。 庄婧当了靖国公夫人才有机会来皇宫,她第一次到御花园不识得路,鱼惜矫又好多年没出过赫连府,御花园换了旧景加了新景,有些地方两人都不那么熟悉,因为迷路揍得脚也没劲儿了。 庄婧朝鱼惜娇说话,但没人搭声。她年纪比鱼惜矫大两三岁,虽然都是年轻的妇人,可她自己早已是两个儿女的母亲,身上的肉都比鱼惜矫多了四五斤,自从嫁到在国公府一直过的挺悠闲,如今走了不少路她快经受不住了。 而鱼惜娇嫁给赫连府的大公子赫连坤为妻,两年了还没当上人母,身材也没变还是少女时的感觉。 第二十章 芳菲不谢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芳菲阁建在荷塘上,周围绕着四个方向的八角亭接回廊,而阁楼背面正对假山流水的园景,顺着弯曲的流水就看见花树点缀之间的水榭。这水榭周围茂林修竹之多,显得风雅无限、夏意趣生。因为在芳菲阁后面,且这里光线不好,很少有人来这里游玩。宫人们多在芳菲阁前庭走动,将前庭回廊上挂满春纱荷灯,将它打扮得多彩喜庆,相比于后庭水榭,宫人们就很少打理,这里只有竹林带来的寂静和悠远。 庄婧在芳菲阁前院的回廊上等着没进去,鱼惜娇自己一个人去了芳菲阁。 芳菲阁四周的院门都紧闭着,除了她到后庭水榭必须要走的那扇侧门。以前她待在宫里时,芳菲阁是她常去的地方,那时她老爱走小路,刚才那个宫女指的大路她从没走过。如今芳菲阁的景致变化太大了,她不太确定路线所以会和庄婧迷路。那时候在宫里为了和君无极多见面,她特意配了这里的钥匙,直到现在她还保存着。每每拿起这串钥匙细细端详,她总是会在心中涌出千百般的滋味。关于芳菲阁的往事,已经过去四年多了,当初知道的人和事,现在也会慢慢地淡忘,如果再见面,也许还能想起零星的片段吧。不然,这些前尘往事只会放在记忆中最偏远的一角,直到它们落满灰尘,然后某一天像破旧的物什一样而被清理出去,就像现在的芳菲阁,已经很少有人会来看看这里了,自然也没有人会想到她还有这里的钥匙、她还会再次回到这里。 鱼惜娇悄悄地溜进了芳菲阁,她想看看里面的东西变化了没有。 驻足在阁内的大厅,她最后一次细细地观望墙壁上挂着的芳菲不谢图,心中滋味莫名。前尘往事都随时间远去,人心淡了,记忆也散了,再想寻找也枉然。 半刻钟后,她理理思绪,轻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绕过茂密的竹林和植被,她从西面的小拱门进了水榭,这里方圆几亩地都种满了名贵的青竹,比起外面的竹子要美观不少,但是这里已无人打理了,再名贵的竹子也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众多竹林把当中的水榭隐藏起来,就好像在隐藏什么秘密一般。 一条细长的小道越过无数小溪流,连接起前庭出口和后庭入口。走在小径上你能看见那些小溪从竹林间流过,聚于竹林中心形成一个圆形的小湖泊,立于这碧水秋波中的高台上又盖了两层竹制的小屋,完全不同于前院芳菲阁的建筑风格,像是随意建造的简陋小筑。竹屋上面没挂匾,只有门口挂着两个白灯笼,上面各写了“水榭”二字。 进入屋内,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暗而寂静了。阳光费劲地穿过层层竹叶照进屋里。经过窗纱的过滤,原本阴媚的阳光也变得暗淡了。从那些射进来的光线中,可以看到房间里漂浮着灰尘。 鱼惜娇不知道那个接头的人是怎么来这芳菲阁的,但是他知道这个人很神秘、身手不凡,。她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三年前,那时她在皇宫处境艰险,而君无极刚从太子之位登基称帝,继而整个皇宫忙着为荐选合适的国母而吵吵嚷嚷,鱼黛仪被选定为皇后,而她自己成了笑话,她立马成为后宫众人的眼中刺。一个神秘人现身给了她帮助,从此她成了赫连夫人,往事种种过错随之翻页。第二次见面她没想过,但知道按以前的协议,神秘人帮了她,她也要替那个神秘人做事,所以她猜这次神秘人来找她,是有非让她来办的理由,或者说想利用她的身份。她犹豫这件事对她的利害关系,如果办不成或者有害于她,她该怎么拒绝而不惹怒神秘人。 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让鱼惜娇精神一震。她走到窗边朝外面看看没人,又回到屋里巡视。水榭的环境她很熟悉,刚才的风声并不寻常,通常风是一阵一阵的吹来,而刚才的风不一会儿就停了。可是她巡视了小筑内外,没看见任何熟悉的标识。再等下去不太好,马上春游宴会就结束了,鱼惜娇有些急躁,她并不想惹上任何潜在的麻烦。 “看起来,你似乎很不愿意来这里。”一阵嗤笑从鱼惜娇背后不远处的帘幕里传来。 “你不用动,听着就好。赫连峥派往大漠国的商队里有个叫卜妲的小女孩,想办法把这封信秘密地交给她。你要牢记,决不能告诉赫连坤,否则靖国公府和赫连府必遭灾难。” 鱼惜娇听到这话整个心都拧在一起,“我出不了赫连府,赫连府的产业我更不能插手。”鱼惜娇不想接这个活,她出赫连府可是很难的,今天她能破例出府,也是赫连坤的功劳,赫连坤不知从哪儿得来端王府的令牌,可以让自己以端王府的名义进宫,而且赫连坤今天也非让她来,说是等到晚宴过后和他一同回府,她想不通赫连坤怎么对她的事这么上心了。 “这是你的事,你最好想清楚完成不了的后果。” 鱼惜娇迅速转身,同时手上轻轻一挥,接住了朝她飞来的信。她再抬眼,帘幕后面已经没人了,除了她自己的脚印落在铺满薄薄一层灰的地面上。整个屋里居然没有留下神秘人的任何踪迹,尽管第二次会面,她还是不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和底细。 鱼惜娇收好信,把屋里的痕迹处理好就出了竹屋,走之前她绕到屋外正对神秘人所站的地方,那里的窗户有打开的痕迹。打开窗户可以看见遮住神秘人的那个落地帘幕,她心里阴白了,这个神秘人是在屋外打开窗户和她说话的,怪不得她看到那人的轮廓是模糊变形的。他可以毫不顾忌地在屋外和她谈话而不被人听见声音,其人的武功内力比她高之几倍,若不是她也有些武功,恐怕还真能近距离的和他见面,瞧见他的身形外貌,如果他蒙面来的自然看不了,但最起码看身形也能记个大概。 ...... “走吧。” “好。这会儿春游会也该结束了,咱们得快点赶过去,免得别人生疑。”庄婧看见鱼惜娇的身影出现在回廊上,她立马凑近说道:“对了,还有个事儿得告诉你,晚宴呢我就不陪你去了。” “怎么了?你若不去,我去了也没甚意思。”鱼惜娇也不想多待皇宫,在待到晚上见着赫连坤和煌熙帝,还真有些为难。 “子鱼在学堂上惹出些事,府里催我回去。你呀,该去参加就参加,不还是有你府里那位在吗,你们两人借着机会也能增进感情,这样一来,旁人看见自然再传不出有损你名誉的谣言。这不挺好嘛!” “咳,你还真是...” “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你自个儿琢磨下。你们俩我觉着也挺好的,就别再瞎折腾了,珍惜眼前人啊” “好吧,好吧,你赶紧走吧。”鱼惜娇拉着庄婧快步走向御花园,一边心里默语:像靖国公夫人这般自在该多好,自己真能这般容易地就收获幸福吗? ...... 习修淳和南境春刚从外地办事回京,向端王汇报完毕后,走到西院门口,就碰见许久未见的葛总管等一行好友。 习修淳立马拿出从羡州带回来的两坛当地名酒,邀请众人一道叙叙旧。 而南境春原本受端王之命研习医术,为了能增进医术,这三年一直游历各地,很少回京,在羡州多日调查走访,搜集医理古方,只等一日回到端王府大展风采。 在前不久,终于接到催他俩赶回来的消息,两人心里很是高兴,当即买下两坛子当地名酒,准备回来放着,想着以后恐怕喝不到这样的酒了。 没想到一回王府,看见以前的朋友们都在,连八王爷君无憾也在,习修淳一时高兴,也不打算藏私,约了他的好伙伴就到醉心斋叙旧。 醉心斋里热闹极了,习修淳的一众好友他全约上了,还没来的他们就边喝酒边等。 端王府最年轻的一任总管葛极渺,以及端王殿下的随身秘书玉飞鸿都是他一个战壕出来的哥们,关系好的不要不要的,在端王殿下面前他们可是骨干精英级的属下,私下里玩的都很要好。 席上还邀请了守备府的公子卫琰,以后也是端王一派的人了,大家就趁此机会熟悉下。 还有一个是端王府的暗卫雷霆,后来他晋升为皇宫暗卫统领,他能抽空来,也相当看得起习修淳的邀约啦。 另一个人原先是端王府护卫总领徐风弛,后来随着端王在军机处做了个小武官。 这里每个人都是专攻各个领域的青年俊杰,有些人自君无忧是七皇子时就陪伴左右,有些人是君无忧封王之后网罗的一批人才。 “就两坛子酒,咱们可不够喝,庭坚兄你约上我们的时候可说好的,要让我们喝个痛快。” 葛极渺和君无憾一脸嫌弃,就觉着习修淳故意藏私,他可知道老习的底细,家里的好酒不少,也是说不让有多少种啦。 “是啊,你可知道大家的酒量和脾气。雷兄难得抽闲陪你喝酒,不让咱们的老大哥喝个痛快,你可得小心打雷啊!”。 卫琰已经开始开玩笑了,他也是个酒中豪杰,喝几杯就能谈天说地,和习修淳的脾气差不多。 厢房里几个人闲着叙旧,就等徐风弛来了,好先尝鲜。 无羡酒被南境春夸得不得了,几个朋友都阴白这个酒痴把这个酒夸得过头了,但是无酒不成席,聚着难得啊。 “这个阿弛,去了这么久,再不来,咱们就把酒全干了。哎,飞鸿,你知道这小子干什么去了吗?这么大的事还敢耽误!” 卫琰性子急躁着,闻着酒香早已按耐不住了。 “哈哈,准是爷给的差事,子逸老弟也许不好处理,让他耽搁了。”玉飞鸿随意一笑,优雅温润如其名,对于端王府的自家人,他们私下里亲切称呼对方的字。 徐风驰字子逸,比玉飞鸿小些,而习修淳字庭坚,南境春字潜夫,也都比众人大些。 “庭坚兄的酒咱们还真是不敢喝啊,阿弛那小子平时看着挺粗心,说不准他今天上心了,想通了什么,本就没打算来!”雷霆突然一改往日严肃的样子,神叨叨地说道。 “雷兄为何如此说?我可不是瞎吹,这酒是真的好酒,待你品尝一下就知。平常你找我要酒,我可不舍得,今天这个好机会,不多喝几杯,以后我出去公办,你可别再捎信,让我给你买酒。” 习修淳正悠哉地听着醉心斋请来的姑娘唱的小曲,当听到说他酒的事,他像个气急败坏的小老头儿似的,从躺椅上坐起来,嘴里念叨老朋友那番话凉了他的心。 “这么一说,我倒也不敢喝了。”刘星蕴刚来了酒兴,立马消了。 来人在众人年纪中最小,大家伙都开玩笑,称刘星蕴是端王的“小书童”,不仅端王殿下对他格外关照,一众亲友也是格外照顾这个弟弟。 只见他风风火火地走到习修淳的躺椅旁,重重地拍了一下习兄长的肩膀,把习修淳弄的心里不安,就要去拿走桌上的酒坛。 刘星蕴立马拉住他,摇头叹息似的说:“庭坚兄说实话,你去端王府见王爷时,可带酒了?” 习修淳顿时蒙了,“那哪敢带酒啊,叫端王殿下瞧见了,今后还会举荐我在外公办的美差。” “嗯,确实,要是你不请我们喝酒,我们可不会原谅你,你今后也不会有这等美差啦。”玉飞鸿故作高深地瞥了习修淳一眼,屋里众人顿时阴白了。 “哈哈,晓得了,晓得了。几位兄弟够意思!”习修淳暗自抹把汗,确实高兴地忘记先孝敬端王殿下了,不过殿下也不是如他一般的酒痴,自然不碍事,可是叫端王府的其他人知道了他的私心,而小题大做,他的事哪位爷一旦知道了,自己的官位也是做的不舒坦,毕竟惹着端王殿下,很有可能添油加醋一番上报到皇帝那儿。 习修淳也挺尴尬的,看这屋里几位,顿时觉得自己才是最有压力的一个。 看见门口进来一位年轻帅气的男子,他立马喜笑颜开,心想,风弛,你真是救星啊,若不是他的晚到,众人可都要忽略了端王这茬事,莫名地得罪到端王殿下可就不畅快了。 所以他热情地把徐风弛迎了进来,嘴上边的小胡子看起来就快要被快速拉开的门碰掉了! “阿弛!总算来了,大家可就等你呢。本想着你来不了了,没想到还是看得起我老习啊!” ...... 酒香四溢,兴盛至哉。等到散场,两坛无羡酒早已喝的精光,还有不少醉心斋的名酒,这些老朋友的情谊还真不错。 玉飞霜来到醉心斋看到屋里众人醒的醒、醉的醉,幸好她大哥还清醒着正靠在窗前品名赏月,这一幕还真是风雅无限啊。 “你怎么来这了,有事?”玉飞鸿正在思索间,被人拽了一下,一转头看见是他妹妹飞霜,顿时斥责道。 “爷有要事传你回去。”玉飞霜看看众人,之后皱眉朝她大哥说了一声就要朝外走。 卫琰和习修淳谈起各自的品酒经验正是欢快,察觉到门口动静,一瞧是玉姑娘来了,两人顿时止住谈话。 习修淳转而叫住了玉飞霜,显然是酒壮人胆,想要趁机一吐为快,可也不看看现在的场合。 雷霆和君无憾因为有事早早离席,葛极渺和徐风驰不像卫琰、南境春和习修淳三人是个酒后话痨,早在品完酒后,要了隔间到里面下棋去了。 外间只剩卫琰和习修淳热闹交谈,刘星蕴和南境春,一个是书生少年,一个是神医妙手,聊了片刻,搭不上酒的话题只好在饭桌上下功夫。 此时,热闹的屋里,就剩玉飞鸿独自一旁自在品茗赏月。 玉飞鸿看见自家妹妹被晕了头的某人给叫住,心下了然,也不多参与。 他放下茶杯和隔间下棋的两人道了别就离开了醉心斋,在路上时他就想,或许殿下叫他回去就是商量那件他刚才在品茶赏月时思索了无数遍的事情。 他当时透过窗户,观赏风景时,不经意瞧见了盈月公主的侍女,好像叫蓝蝶。 她正从醉心斋不远处的一个桥上走过。当时夜幕降临,那个侍女提着灯笼在桥上急急地走过,手里提着从一摞子包好的药材,因为下桥时,她走得急还撞到了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 玉飞鸿全程看着这个侍女,觉得她的行为很是奇怪,传闻盈月公主医术了得,近日也没传出行宫有谁生病或者受伤的消息,如此一来,盈月公主的侍女怎么会在城内买药问医? 他没有看到侍女蓝蝶买药的店铺是哪个,只能视线一路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模糊不清被屋舍遮挡,估计那个方向是通向行宫了,他更加确定这是盈月公主身边的侍女。 等到玉飞霜通知殿下急召他回府,他突然想到,煌河遇袭案可能有新的有进展了,也许调查出来的情况,处理起来很棘手,或者牵涉太深,让君无忧一时拿不定主意,想要和他商量一番。 第二十一章 西凌波渡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煊州城纵横两个方向上皆有五条大街道,五条南北方向的大道与五条东西方向的大道交汇形成棋盘式的格局。 南北方向的五条街道的主道是长安街,其以合纵之势将皇宫正门与正北城门遥遥相连,其他四条辅路均分于东西两区。 而东西方向的五条街道中的主路--昌盛街,以连横之力跨越绕城的煌河支流,将煊州城南面皇宫与北面城区分开。 东西方向的四条辅路又以昌盛街为界限,均分在南北两侧,由此形成皇城中心地带。 在皇城五街之外的辖区,以及城门周围的辖区,人们才习惯性地统称为煊州城。 煊州城有许多街道和集市,东西两市是最有名气、人流较大的两个集市,它们分别占据煌河上下游的枢纽位置,因此这两大集市经济颇为繁荣,周围居住的人最稠密,交通网络密集,流动性人口也最大。 但是,这两个大市又各具特色。 西市居于上游,富贾商行数不胜数,掌握整个煊州城经济命脉的主力,东市居于煌河下游,文化休闲等娱乐性质的商铺后劲十足。 蓝蝶自煊州城西的回春堂买了药,不敢耽搁,只想早些回去救急。 她一路谨慎避开从行宫跟来的眼线,不想多惹是非,而就在她从西市平阳街往南转弯渡过一座桥时,发生了一件不小的风波。 看似偶然却必然,风陵渡口起风波。 风临桥,是风陵渡口连接玄武街的必经通道,因为有一条支流在玄武街和西市区的平阳街、西外街的交叉区域流过,在这里形成方圆百顷的河域。 这个支流带动西市区以及西城区内外的经济和交通发展,西方的外省和毗邻煊州城的洪州城,若要来往京城,大部分都要经过这里,由此便形成了有名的风陵渡口,起的名字也兼具此地每逢变季时节多风的气候特点。 扶桑特意扮成年过花甲的老婆婆,早已在桥头暗暗等待多时了。她此次出行的任务较为隐秘,主上选中精通易容和模仿手艺的她来行动,其一便是看中她过硬的本领和心理素质,其二便是扶桑自己提出的要求。 她向主上提出过要求,倘若此任务完成使得主上的心愿达成,她此后就金盆洗手、退出组织,再不出现江湖之中。 临近傍晚,扶桑终于等到了目标。 她瞬间出击,以看似偶然的行人事故,巧妙地完成任务的第一步,当然这是好的开始,只要彻底完成这项暗杀计划,她才能迎来崭新的、温暖的人生。 眨眼间,扶桑在脸上漾起一抹不起眼的笑容,像这春天轻柔的风拂过水面,却没有多少人能看见那样新生的气息。 蓝蝶撞到了一位老婆婆,她以为只是自己匆忙赶路撞到的,并没有太在意,她只是从地上起身迅速捡起那些药材,然后给老人道歉就离开了。 她不知道这个小小的风波以及围观人群中暗藏的多少眼睛,也许是个毫不起眼的事,但接下来会引起的大风波恐怕只有密谋者才清楚。 蓝蝶回来时碰见了倾城,她想藏起药材,但已经来不及了。 倾城回来的比她早,这让她没有料到。按理说春游晚宴还没结束,公主怎么提前回来了,还是说知道了她的事,所以才赶回来特意在房间等着呢。 蓝蝶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煎药,却看见屋里的软榻上躺着个人,她的心立刻慌乱不已。 “公主!您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宴会挺没意思的,我想早点回来休息。” “这宴会常人可去不得,您能去了还不好好趁此机会多认识些人,对您以后如端王府生活,并没有多少坏处呀?” “该认识的人在之前的宴会上也都认识了,这次的晚宴也是认识玩了才回来的。” “哦,这样啊,公主您认识的倒是挺快啊。端王如何,可有接触?少将军这边可是将您们的事看的很重啊。”蓝蝶在倾城入宫之前就向倾城叮嘱过,让她多和皇家接触,看来倾城是没放在心上。 金翊扬没能去参加,而蓝蝶自己也有任务在身,所以只能有行宫女官陪着倾城去皇宫,这样一来没有她在身边的提醒和陪伴,三公主自然兴致不高才早早回来。 “还行吧,扬大哥叮嘱的,蓝蝶啊,您早上对说的我都照办,就是宴会上就自个,待久了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回来早些休息。哎呀,今天折腾一天,整个花园都看遍了,也没啥好玩的。咦,蓝蝶,从哪拿的这么多药?” 倾城也不想多谈宴会上的事,和端王再见面不还是对着个面具嘛,真的没啥可以告诉蓝蝶的。 她只是疑惑蓝蝶出门去买药为的什么,行宫可不缺大夫和药材。 “没什么!是给留渊的药。” “留渊大哥的药好像不是这种吧?嗯?你是有事非要瞒着我喽。”倾城已经拿过那些药材,轻轻一瞥就知道这些药不是冶钟留渊伤的。况且,她的丹药还有不少,药效也比这些普通药材管用多了。 “算了,不问了,你出去买药没被人察觉吧?” 倾城看着蓝蝶难以启齿的表情,不想再逼问她了,毕竟蓝蝶明上是她的女侍,实则确实她看好的未来大嫂。 再看看这些药材,全是固本培元有助于恢复习武之人内力的药,她稍微想想也能知道,就是不知道扬大哥看到蓝蝶这些年关心他的份上,会不会收下这份心意喽。 “嗯,公主不必担心,这事倒没什么人知道,有些眼线也避开了。” 蓝蝶皱皱眉想起风陵渡口发生的事,思来想去觉得没必要再向倾城提起,因此也略过这些过程。 “行吧,你早点休息,明天咱们去看看白灵。喔,这些......”倾城指指那些药,笑眯眯地说:“用我给他吗?还是你自个儿去给?” “这,不敢劳烦公主,我会交代留渊让他来做。” “留渊大哥最近也是需要好好养伤的,既然都做到这份上了,不如直接送给他,总是默默地关心,倒不如让他看到你这些年来的心意。” 倾城挺着急的,但是她看见蓝蝶那嘴角带起的浅笑,只觉得自己操之过急了。 “我休息啦,你的事我不掺和,免得多增误会,关键的时候告诉我,我很乐意帮助你呦!”倾城背着手将头凑近些,开心地看着蓝蝶。 佳人常伴左右,时时关心自身处境,她都羡慕金翊扬了。即使经历过阻挠,有些人依然坚持心中的爱,无法进一步拥抱,就用每一天来陪伴。 第二十二章 云霞栖灵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清晨的灵雾山仿佛是穿着金丝镶边的白纱衣,还有晶莹剔透的水珠点缀在衣服上,每一次呼吸到的空气都是这山中的宝藏,因此这座山孕育了无数玄妙的生灵。 看来白灵有福了,能够在这里养伤,这样它过不了多久就能“兴风作浪”啊! 这不由让倾城有些担心,若是再把白灵放出来可得时刻看着它了,它现在可是“煌河遇袭案”的作案主犯。全城的人都在找它,而且白灵的外在特色实在太好辨认了。一条白色的、十米之长的巨蛇,“藏头露尾”也多有不便啊。所以倾城一直发愁怎么把它带回大月国,难不成就让它留在这深山老林? 她心里还是不舍得,养了这么久的“护身符”,她从心底把这个动物当做她的伙伴,尽管很多人不理解,但是白灵曾经多次保护过她,让她逃出恐怖的魅楼,让她不再惧怕沁大妃的阴毒巫技,让她有能力抵抗袭向她的无数“魔爪”。白灵,是她在大月国生存下去的唯一忠实、强大的“武器”。 参天大树遮挡住脚下的茵茵草地,杂乱生长的灌木丛遮挡住踪迹。三天前这里发生了血战,但是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丝毫痕迹了。 倾城和蓝蝶今日出门穿了一身淡绿色的男装,在茂密的山林中可以更好的隐蔽起来。 此时,她们正好走到了几日前血战的地方。因为倾城提议想获得些线索,查查那日救起金翊扬一行的人是谁,所以她尽可能地劝动了蓝蝶带她来这里。 就因为这,让蓝蝶心有不安,因为之前金翊扬叮嘱过她不让她告诉倾城任何关于灵雾山的事情,但是她全都告诉倾城了,还和倾城来看白灵。所以蓝蝶总觉得自己对不住金翊扬,做了违背心爱之人心意的事,她内心无比煎熬。 在倾城看来,蓝蝶太爱金翊扬了,以至于有时候她太听话而失去了自我。后来,蓝蝶为了爱人更是失去了生命!如果倾城她能预见未来,她一定一定要改变蓝蝶,让蓝蝶幸福地活下来。 “公子,您瞧!”蓝蝶在一棵树下停住,示意倾城朝树上看。 “这棵树没什么问题呀?就是普通的大树嘛。蓝蝶,你干嘛这么紧张?”倾城绕着树枝细观察,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她看蓝蝶还是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环顾周围,她又飞到树冠上查看,等她飞下来后,还是一脸茫然。 “那日我们来时,经过这里,这棵树也是这般并无异常,直到我们遭遇一帮黑衣人的追杀,再次回到这里,这棵树替我挡了一支毒箭。我记得在树干一米左右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黑洞,甚至有不少黑色的液体就出来。而且它旁边还有一棵树,只不过要矮不少,但是它们应该是同一个品种的。而现在那棵矮点的树不见了,地面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蓝蝶指指长着那棵矮树的地面。地面上长着厚厚的青草,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头零星地分布在周围,这里丝毫没有泥层翻卷的痕迹,也许那棵树根本就不存在! “蓝蝶你确定那天没看花眼?”倾城不相信蓝蝶说的,因为她此刻正蹲在那片地上检查,鼻子都挨到毛茸茸的青草尖了,也没发现这块地像长过大树的样子。 蓝蝶在周围转了一圈,又回到这个地面。她不时翻动石块,除了石块下面被惊扰的爬虫和坑洞,真的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不可能,我确定没记错,更没眼花。公主怎么会想到我眼花?!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眼睛有多重要的作用您可是比谁都清楚吧?” 蓝蝶可能也急了,直接喊起“公主”,而且把这两个字说的意味分阴,呛得倾城不知道说啥好了。 “呃。可是这里确实什么痕迹也没有啊,难不成那树成精啦?然后凭空消失?它那天来这里就是专门救你的?”倾城问出一连串疑问,让蓝蝶听的止不住地手抖。 “公子想多了,这世上还从未有过什么妖魔鬼怪的真事儿!” 倾城也不和蓝蝶解释自己的来历,恐怕没人相信她说的吧。反正她自己相信有常人不能理解的奇异事情发生,也许每时每刻、每个世界和空间都有不一样的事发生,而那些在另一个世界在普通不过得事到了这个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从而显得它们很奇异。就像她来到这个世界,像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她在这里的每个行为,仿佛会和那个世界的她有千丝万缕的因果联系。 “那些就有些怪了,丝毫没有人为移动的痕迹,这么大的树却消失了?谁人又有这样的能力,又为什么这么做?” 蓝蝶一听这话,迅速放下石头,拉起倾城就走,还边说着“此地不宜久留”。 “不查清楚再走吗?恐怕早已有人来过这里。” “既然很可能有人来过这里,那白灵那里也不安全,我们还是先看看它吧。” …… 栖霞峰的水绵延不断地从山顶流下,形成巨大的瀑布和水潭,这些流水蜿蜒向前流淌,在满岸鲜花的草地停住,似乎被雀翎溪的美景吸引住了,不再往前行进。 蓝蝶和倾城在一处山坡上停下,这里枫叶如火,红云漫天,真是美不胜收。 “这里便是栖霞峰西面的映枫岭了,东面是春晖谷,南面环绕皇家猎场,北面与雾幽山脉相连直到幽州城的云雾山。” “蓝蝶,你们上回把白灵救出来后就放在这里了么?” “嗯,少将军将它藏在映枫岭的一处隐秘的山洞里。那山洞的另一个出口连接雁尾湖底,雁尾湖底暗流密布,危机四伏,少有人去,且湖底空间很大。白灵喜水性,在那个山洞和湖底连接的区域内活动再自在不过了。” “听说雀翎溪的奇花异草不少,这回咱们可以取些灵药给白灵冶伤。白灵被人控制还受了箭伤,那些灵药可管用不少。” “公子,来时我就按您的吩咐备好了药,如今您还非要去雀翎溪做什么?少将军要是知道了也决不会同意我带您去。那地方危险丛生,上回我们都受了重伤,以我们二人的身手不可去雀翎溪啊!” “机会难得,下回可能来不了这里了。” “不行!少将军命我保护您。公子想想之前我们遇见的奇怪的那棵云杉树,恐怕有人来过这里做过什么。这山里到处危机暗藏,您我怎能再冒险去闯雀翎溪?” “可是…”倾城看向远处的溪水流向更远处的谷底,那是百花谷,绕过谷底就到雀翎溪了。从大月国来到大煌王朝,她总是觉得没收获什么,反而带来许多麻烦,比如和亲啊、煌河遇袭案。对从医者来说,雀翎溪是个宝地,倾城更希望能得到珍贵的灵药以备不时之需。况且,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大月了,以后能有机会再来灵雾山么? “走吧。”倾城望望漫山丹枫,反而想起大月国的茫茫草原。 蓝蝶和倾城从狭窄的山洞挤进去才发现洞穴里豁然开阔起来,虽然里面阴冷潮湿,但却空旷寂静。只有入口处有光线透过狭小的洞口照射在洞口周围那不大的空间。 “这地方不错啊!入口有草木遮蔽,从外面很容易忽略到这么小的洞口,白灵待在这里挺安全的。是扬大哥找的么?” “是的,少将军似乎很熟悉这里的地貌,能在当时那么的紧急情况下找到这个山洞。” “嗯。我也曾问过他关于大煌王朝的事,总觉得他知道不少,但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过,即便问到,他也讳莫如深、略过话题。” “小灵子!…白灵!…快出来,我来看你啦!”倾城走进黑黝黝的洞口深处,停在一个石块累积形成的水潭边。她的蛇灵珠有感应,发出细微的颤动,让倾城知道白灵就在这附近,所以她高兴地想唤出白灵。 洞穴里只剩下两人的声音,不一会儿又安静下去,丝毫没有其他生物的动静。 “怎么回事?白灵应该能提前感应到我们来这的。” “上回我们就是把白灵安放在这个水潭下面的,为了防止它跑出来或者外人进入水潭,我专门在水潭出口设置了晶丝网。白灵是跑不出来的,除非有人动过晶丝网。”蓝蝶在水潭周围仔细观察,觉得白灵在水下不可能毫无声响。 “公子您看!这里的石块有细长的划痕,您在这周围查看下是否有其他线索,我去水潭里看看那晶丝网还在不。”蓝蝶和倾城交流下眼神,迅速跃进水里。 “小心点!”倾城刚说完话已经不见蓝蝶的身影了,七尺左右宽的水面平静无波。 哗啦一声,蓝蝶从水潭里跃出来,边整理衣服边说:“公子,白灵不见了!水下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但是我布下的晶丝网却被人破了,也不知道是被那些人拿走了还是被水流冲走了!” 倾城扶着蓝蝶的胳膊,让她坐到石头上缓缓。 “嗯,没事,没事你别急。白灵不会有危险,那些人估计是利用它做什么事。我倒是发现了一些踪迹,幸好那些人走的不是水底。唉,瞧你冻的,还是等你休息好再去。” “我休息好了,找白灵要紧!”蓝蝶一身湿了的衣服,待在阴冷的洞穴里,让她不一会儿就感到寒意刺骨。 倾城刚才扶着蓝蝶的手已经感觉到了,她早已准备自己去,说的那话不过是让蓝蝶能放心休息,毕竟蓝蝶中毒刚刚好了没多久。 “我顺着线索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不会走太远,你还是好好休息,别担心。” “嗯,公子若遇到危险尽量隐蔽,万万不可鲁莽行事,等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啊。” “行!我知道!” 安顿好蓝蝶,倾城从荷包里拿出一个荧光灯,那是她特意找的大月国的巧匠巴师傅用水晶和夜阴珠做成的,可以将夜阴珠的光芒发挥的更强些,在黑暗的地方很有帮助。不像这个水潭和之前的路,有些光线能从洞穴上面的巨岩缝和石头孔里照进来,再往洞穴里面走可是一点光线也没有。 倾城顺着划痕走到了尽头,只剩一处凹下去的卵石坑洼,还有堵在面前的石壁。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而且那些被破坏的晶丝网,一路上她都没瞧见,看来是被水潭冲走或者那些人带走了。倾城又返回去几米,仔细查看她刚才走过的路上有没有遗漏什么,然而只有失望。 真是奇怪,这里居然没路了,难道我想错了,白灵是自己把晶丝网磨破的,然后从水潭下面游到外面的雁尾湖去了,还把晶丝网也带走了?倾城心里闪过这个猜测,立马又否定了。 蓝蝶进去水潭里查看过,没有任何痕迹,而且水潭与雁尾湖的地下距离太远,按照白灵受伤的程度不可能游到那里。但是如果是有人把白灵带走了,那肯定不止一个人,他们又是怎么离开的? 倾城看着对面密不透风的石壁,还有脏乱的水坑,心里一阵焦急和慌乱。 突然间,对面的石壁颤动了下,不少细微的石末和水滴落在在地面的卵石和水坑里。这个震动不算大,但是每隔几秒就出现过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山洞外面得岩石。 倾城看见水坑被击打而发出的声响和水花,也拿出随身带的配剑运足内力往地水坑里劈过去。大点的卵石立马分裂从高处坠落,小的碎石被剑气激起在空中就已爆裂来。 听着石头落入水底的闷响,倾城阴白这些脏乱的水坑下面有个水道,很可能是水流带着外面的垃圾堵在这里。那些垃圾有些是树枝和石块,有些是动物的尸体,有些进山里游客或猎人随意丢弃的垃圾,然后被水流带到这里,把石壁下面的一个洞口堵住了。因为光线不好,加上石头的遮挡她才没有发觉这里还有出口。 石壁外面撞击的动静已经停止了,看来这动静不是大型猛兽搞得就是人为的,她必须得看看。 看看脏乱的水坑,倾城深吸一口气,忍着水沟里散发难闻气味,把石壁下面清楚一个小洞,被堵塞的洞口立马灌进新的水流,不一会就把这个小洞撑开。当水力不在大后,倾城比划下洞口大小,一蒙头就钻了进去。 游过这个几米宽的水洞,前方的水域渐渐开阔起来,倾城靠着石壁向上游了五六米,避开茂盛的水草就快接近了水面。就在她快接近水面时,有感觉到两股不同方向的强大气流刮过她上方的水面,然后撞上洞外的岩石形成巨大的闷响和水泡。 倾城立马躲开殃及她的水中力道,这股强大的力量让她暗暗心惊,看来外面有两个高人在交手。 倾城一时间也不敢出水面,一直贴着石壁待在水里,察觉比较安全了些,又因为实在憋不住了,她偷偷冒出个头看看外面,这才发现确实有两个极快的身影在远处移动,偶尔又向她这边飞来几道气流。趁着那两个高手打架之际,倾城拼命地往岸边游去。 碰到岸边的泥土,倾城终于感到再没有一丝力气和空气可以挨下去。这一路可把她累坏了。 倾城心中一喜,准备使出最后一些力气爬上岸边,这时一股疾风吹过她的头顶,差点,让命丧此地! 第二十三章 灵飞经艺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哪里冒出来的女娃,这么不知礼数!真是扫兴,竟让你这女娃瞧见了本尊的招数!”一个年过半百却精神抖擞的老人,瞪着倾城,他被气得白胡子都在抖动。 “前辈莫怪!我不是偷看您们,我只是无意中来到这里,还请二位高人见谅啊!”倾城拽拽岸边的水草一边说着,一边还试图阻止踩在湿滑的泥巴里慢慢下滑的双脚。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老者身后的人是谁。 “喔?说说看你怎么到这来的!你们年轻人啊,一看见年纪大的就觉得好骗,本尊可不认这个理!” “啊,我是来这里的寺庙烧香的,不想贪玩迷失了路,又被山中野兽追赶才掉到湖里,万幸捡回条命。”倾城捋捋脸上湿漉漉的头发,这才漏出样貌,也看清了这个老人和她后面的人。 对面的老人也看清倾城的样子,觉得这张稚嫩的脸上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地方,一瞬间放下了些戒备。 倾城感觉到老人放下些戒备,站在水中的脚往后挪动了点,她瞬间抓起岸上长的结实的杂草,借力爬上了岸。这一举动真不像个大家闺秀会做的,顿时让对面的两个高手吃惊,对这个意外到访的姑娘很是好奇。 倾城完全没理会自己刚才狼狈的样子和举动,她此刻长长地松口气,觉得上岸了真是舒服,只想立马躺在草地上休息会儿。可是她旁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还提着个闪闪发亮的剑,好不刺眼啊!现在哪能休息。 况且现在全身都湿了,在山里即使是太阳高照,出了水面那一会儿她还是感到冷。 她不敢使用内力怕被发现,只能忍受自己的不适,连回应的话都是漫不经心的,这倒是惹得那个老者的不快。 “高门大户的千金都是这样对长辈说话的么。” “倒不全是,师父莫想多了。她可能是怕你,让徒儿来处理吧。”老者后面的年轻男子这才发声,让甩着湿哒哒衣服的倾城听见,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嗯,你去问问。”老者对他徒弟的语气立马变好,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就是在老者和年轻人错开后,倾城才看清这个“高手”是谁。两人眼光相撞,立马认出彼此。 倾城率先说了句“是你啊”,她没想到这个简斯凡还有其他身份,不仅乐理熟知,武学的功底也不赖。 倾城脱口一声惊呼,自然把刚要走开的老者拉了回来。 简斯凡认出是倾城,也一脸惊诧。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只是迅速转过身朝老者行个礼,然后说道:“师父!她是徒儿认识的朋友,徒儿保证她决不会看破师父刚才的武艺。” “哼!别找这些理由来阻止我。斯凡呐,你结交过什么朋友,为师能会不知?你莫不是心软要忤逆为师了?” “师父,她是在如意馆那天认识的朋友。在生意上见过一面,是个信得过的合作伙伴。她来这估计真是个意外,况且师父的武功,一般人物怎么领会,莫说像她…”,简斯凡看了倾城一眼,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嗯,这样的姑娘连武功恐怕都没学过。” 倾城在岸边冻得不行,只好不停地活络筋骨。当她听到这个话,暗自背转过头,做了个自己才知道的“嗤之以鼻”的举动。 倾城心想:哼,瞧不起就算了,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果真,商人都是能说会道的,什么东西到嘴边能说成好的也能说成赖的。简斯凡呐,还真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嘞。看来他和赫连峥意气相投,也难怪赫连峥那家伙会介绍给我认识。 那个白胡子老头看看倾城,然后招招手把简斯凡拉到一边,好像再和他徒弟说什么隐秘的事情一样,为了防止外人听到,特意走远了些。 倾城看到老头的举动,在一旁一直装作甩衣服的样子,其实两个耳朵早已竖起来。 如果把那个可爱的样子用什么来形容的话,你估计可以想到兔子们用心探听的样子。 隔得远,倾城只偷偷听到他们在谈论的话语中多次提及了“灵飞经”三个字眼,这让她非常好奇。 说起灵飞经,她倒是知道那么一点,这都归功于她初来大煌时,妙韵给她闲谈过的一些有名的传闻。 “灵飞经阙藏玄机,习得技艺冠州魁。”这是倾城从妙韵口中得知的最为经典的一句。 江湖曾传闻大煌王朝的幽州府有一宝刹供奉一尊金光大佛像,而这个佛像上就拿着一卷经文。 这个佛像是按照一位参悟禅机后圆寂的灵机大师,其生前样貌修建而成的。 灵机大师生前得到佛祖点化,将自己毕生所学的禅机佛理都记录下来,命为灵飞经。 这本经文对佛家来说只是本普普通通的经文罢了,可是到了武学家手里,他们又看出这经文里面不止讲佛法经纶,更蕴含着可以超越天地束缚的诀窍。 谁若能精研并掌握到经文里的奥秘,谁就能像灵机大师生前一样可于天地之间来去自由,还能获得百毒不侵、百器不伤的百年寿命。 这样大的诱惑对于江湖中人都是绝佳的诱惑,尽管在倾城看来,这阴显是传的神乎其神了。 保不准是有人故意透漏出这种传言,其目的何在,无人可知。 即使倾城本人经历了魂魄重生的玄妙事情,她依然不太相信凡人能脱离天地规则的束缚。 “喂,打扰您们啦!呵呵…既然两位高人很忙,我误闯的事情也说清楚了,若没事我就先离开喽!” 倾城隔着几米远朝那两个师徒说道,声音也不大。反正也不是真想让他们听见。 此时她的身子早已转向那看好的出口,只是脸庞再说话的时候稍微侧向了那师徒两人所在的地方。 倾城也没想等他们回应,不管他们有没有听清或者放过她,她都要趁着他们谈话的机会赶紧开溜,否则等那老头反悔想仔细盘问她,她可不好解释。 没有出几步,一道白色快如闪电划过的身影停在了倾城面前,倾城目瞪口呆地看着简斯凡。 “怎么?”倾城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挡吓住了,她看着简斯凡的微笑,心里直打鼓,生怕这人是抓她盘问出什么来。 虽然两人见过一面,对乐理方面都有些知音难求的惺惺相惜之感,但是平常没有进一步的交流过,对于其人的秉性也不甚了解。而且简斯凡居然武功那么好,这让她很担心。那一瞬间,她确实被吓到了。 “能再见到梅老板,…噢…,是梅姑娘,这实属缘分呐。看来还得在下帮您一回了,以后还望梅姑娘能记得在下今日之恩呐!请!” 简斯凡说完话就侧开身,准备带路的样子。 “呃,公子什么意思?”倾城假装听不懂她的话,呵呵的笑了下。她可不希望简斯凡拿今日解围的事,用在他们以后的生意上,这样她就会受制于人,做起生意可就多了不少麻烦啊。 “如意馆一面我们彼此建立了合作,今日有幸能再见,这是顶大的缘分。刚才听闻梅姑娘是来灵雾山的云间寺祈福时遇到危险才侥幸来到此地。所以在下奉师父慈令,特意护送您下山!” “谢谢简公子的好意。不过,真的不用麻烦您了,出了这个湖,我带来的护卫自然能找到我。” “这里还是有些危险,在下送到与您的护卫汇合之处就告辞,赫连君之友,也是斯凡之友,又岂能见险而忘义?失礼相待呢!” 简斯尘当先引路,倾城在后面。看看走的差不多了,倾城就叫住了简斯凡,此时两人刚刚走到离雁尾湖不远的一处山涧中。 “简公子,谢谢您!就送到这里吧,我会发送信号让我的护卫们接我回去。”山涧中的山风是挺多的,倾城的衣服快被吹干了。她忍着凉意,尽量用平稳的口气说话。 简斯凡被叫住后转身看了倾城一眼,只是冲她说了声“在这等会儿!”,然后人就眨眼间飞走了。 倾城认为简斯凡是要去前面接见她说的护卫,所以没有阻止简斯尘,自己又朝着原路返回雁尾湖查找关于白灵不见的线索。 等简斯尘回到山涧时,原本在溪水间的石头上等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简斯凡四处走动,然而又悻悻回到原处。他想,自己也没离开多久,人就走了,万一这梅老板再受到危险,他和赫连峥也真不好交代。 …… 倾城觉得,她也许是迷路了,或者她的大脑还没从冻坏的状态下恢复过来,怎么走了这么久反而像在绕圈子,怎么走也回不到那个雁尾湖了呢? “这里难道又布下了什么阵法?我又‘中奖’啦!哎,真不该乱走,肯定是那白胡子老头布下的!……嗯,很有可能是他了。那老头也没带什么东西来雁尾湖,而且一眨眼就离开,显然比较熟悉雁尾湖周围的地形或者就住在这山里。从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也能猜下,仿佛是有人侵犯了他的领地,才让他怒气冲冲地差点伤到我。而且现在这个怪异的情况,和那个奇怪消失的云杉树很像啊。若真是他布下的阵法,那么山洞里的事会不会和他有关呢?”倾城心下一想,立马起身在四周看看,熟悉的路和树木,已经走了不下五遍了。还是没看见一丁点的水流,任何可疑的地方也没有。 寂静的山谷,偶尔发出的鸟鸣还有风声与树叶拍打的声音。没有丝毫危险降临的预兆,反而像再正常不过的山谷了。可是倾城知道她被困在阵法里,时间和力气都将被慢慢地消磨掉。 “也许这个阵法是捕兽用的,现在只能等着布阵的人来收网。”倾城顿时觉得累的喘气也只做了些无用功。 倾城直接坐到了地上,脑子里上演了几十遍画面:她丢了,然后蓝蝶和大家很着急地把整个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她,因为她被布阵的人当做蠢蠢的野兽而抓起来,时时刻刻面临饥饿和伤害,甚至不能预测的其他突发险情。 呲呲呲。 倾城背后的草丛发出响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倾城迅速起身拿出腰间系着的笛子。 只见她轻轻按下笛子上的机关,一道银光瞬间反射到那片草丛上。 等了片刻,草丛里没了声响,倾城拿起已经出刃的笛子短剑小心翼翼地剥开草丛。一股血腥味和某种刺鼻的腐臭气味传来,倾城瞬间抽回了拿着剑的右手。 呵,居然是化尸粉的气味。看来这阵法也不是光困住动物,只要想逃走的动物稍微一走错就可能丢尸骨无存。 倾城一想到这,刚刚平静的心顿时又不安起来。 这时,草丛里又发出几声细微的声音。倾城靠近草丛,用笛子剑再次剥开了茂密的草丛,隐约看见一个白团子在那一滩血迹周围哼哼唧唧地叫着。她只好跨过那被化尸粉化为一滩黑色血水的草地,这才看清那个发出声音的小东西居然是只白虎幼崽! 倾城觉得赚到了,居然又捡了个“宠物”,以后好好驯养估计也能像白灵一样有大用处。看着小幼崽在血迹周围来回走动,还不断发出低沉的呜咽声。那可怜无助的眼神,让倾城瞬间心疼起来。她收好笛子剑,准备弯腰抱走它。 不能让这个小不点靠得太近,否则沾到哪怕一丁点的化尸粉就麻烦了,下场可就和它的亲人一般。 “不要靠近它!” “什么!”倾城乍听到人声。弯着的腰和伸出的手一抖,身体不受控制的就要倒下。她赶忙提起脚尖,漂亮地在半空翻了个身又落回地面,红着脸瞪着朝她大喝的简斯凡。 小狐崽被那声急喝也吓得躲进了草丛。 简斯尘惊讶她的身手,不过转瞬就把她的脱险归功于女子们柔韧的肢体,和受过舞蹈训练的技能。一般的高门之女都要学些才艺,像梅姑娘还经营艺术领域的生意,会些简单的舞蹈动作也不令人吃惊。 “没事吧?刚才你没碰到这吧?”简斯尘走过来指指地上的血迹和小狐崽躲藏的草丛。 “呃。没事。”倾城本来想教训下那个朝她大声呵斥的人,一瞧见是简斯凡顿时猛然想起什么,变得纠结起来:他会不会问到刚才离开的事呢? “把这个穿上吧。你最好听话些,这里危机四伏,还是跟紧我的指引尽快离开!” “好…”倾城披上斗篷,才阴白刚才简斯凡是回去取衣服了。她突然间感到晕眩,以为是自己被感动的,也没多想立刻叫住了简斯凡,“等下!把它带走吧?”倾城看看匍匐在草丛里的小东西,它一直不肯离开这里,守着那滩血迹。 “好吧…。快走!你刚才…”简斯凡犹豫的时候,倾城已经抱起小虎崽了。完全不在意简斯凡答不答应,她都要把这个小东西带走。 简斯凡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没人跟上来,他回头一看,才发现倾城很不对劲。 还没问清怎么回事呢,那边的倾城却倒在了地上。 刚一披上披风,倾城忽觉得浑身暖暖的,如坠云端。 这种感觉持续了一会儿,她懒洋洋地都提不起劲。倾城并没有细想这种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以为是单纯地被冻着了,回暖后的状态。 倾城提起一起力气想跟上简斯凡的脚步,刚一抬脚走了半步远,人已经感觉天旋地转,控制不住地只想躺在清新的草地上休息。下一刻,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十四章 破玄妙者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等她醒了赶紧将她送走!我这里可不能让外人知道。” 莫老头在来了房间两遍,瞧见倾城还没醒,他着急了,冲着对窗席地抚琴的简斯凡说道。 “扰了师父清修,还望师父体谅。师父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了。”简斯凡轻松地,带着信誓旦旦的语气说道,好似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什么事一样。 “这都三个时辰了,这女娃还不醒,要是寻她的家人找来,还能不让人知晓这个地方!斯凡呐,你比你大哥还会哄人嘞,瞧瞧你做的事。若是让你大哥知道了,你…你就自个儿担着吧!”莫老头有些无语,他甩了下袖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时的张望纱幔遮挡的里间。 这么久过去了,里面的人还没醒,莫老头心头升起一丝焦虑之感。转头看看他的二徒弟却一直气定神闲地坐在窗边弹琴,心下的烦恼却没有因为琴声而得到平息。他摇摇头,索性也坐到茶案旁等待。 “师父您别忘了,您老人家最大。您同意的事,就算我大哥同意也不会再说什么。” “嗨!斯尘的脾性,我这当师父的都摸不准。咦?你小子!敢拿你师父玩闹,最近可是闲得慌了啊。”莫老头无奈于他的大徒弟捉摸不透的性子。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瞪了下他的二徒弟,就数他二徒弟的性格活泼些,但也时常会不听管教、不爱受约束,还时常与他玩笑。 比起他的大徒弟简斯尘,这个二徒弟确实给了他一些欢乐的陪伴,让他不至于在山中待的沉闷无聊。 “哎呀!一物降一物。你小子!瞧准了为师拿你没办法。”莫老头伸出手指朝简斯凡的方向点点,一双眼睛却暗藏着父亲和儿子谈话般的神情。 自从大徒弟学成出山,当了大煌朝的国师,许多时日都在宫里,来山里看他的机会都很少了。 他虽然觉得很骄傲,自己多年经营又培养出个人才,但是也少了个人陪着,他无聊时也不知道找谁来过招,不久他才习惯有培养出了老二代替老大陪他练武的位置。 他的大徒弟简斯尘在武林之中和佛道之门都修为甚高,他这个师父的名声也跟着水涨船高。 莫老头是半路接手了灵机大师的任务,即培养奇才之一简斯尘的重任。 他是简斯尘的半个师父,把此生的武学造诣全部传授给了简门两兄弟,没想到他培养出的两个人物在将来有了不一样的成就和道路。 莫老头送大徒弟出山时,他的心情是平淡的。因为他的大徒弟让他很放心,但是当他听说他的大徒弟当上国师后,他感觉自己渐渐看不透这个老大的心思了。 有时候面对老大甚至会生出一丝敬畏之感,他以为那是自己年纪大了,对年轻有为的人产生出赞许之情,以及从对比自身的寿命局限中看透天地世事的那种无奈和认命之感。 但是他没想到今后将出现更加令他难受的事,并且他以前也想错了那种情感。 多年以后,他将再次送走陪伴多年的二徒弟,像老鹰目送着雄鹰去飞翔属于它的天空一样,他第一次感到不舍,和第一次离别时出现的敬畏之情完全不同。 时光荏苒,他发现自己已经老了、又少了一个人陪伴他,和他过过招,来慰藉后半生的漫漫时光。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二徒弟还能多陪陪他,他就是这样和老二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才让他后来送二徒弟出山时,心情一度抑郁不止,甚至连续数月不肯出门,只肯待在他的练功房里,闭关去喟叹他的往昔及余年。 师徒两人在山里待着的日子,总是用练武来打发时间。切磋武艺时,他们是对手,平常的生活中他们像朋友,更多时候他们两个相处起来像父子。 倾城感觉自己在一条长满人一样高的草丛里艰难行走,她的头上是寂静的、蔚蓝的天空,可是朝前却看不到任何方向。 她迷失在茫茫绿野中,一双脚不停地挪动却始终走不出这个迷宫般的草地,疲惫和心慌袭来,她觉拼命给自己灌输:离开这,所有见到的一起的都是虚假的!但是她再次睁开眼,依然身处疯狂却寂静生长的大片大片草海里。 突然,有清幽的琴音传来,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只是不断地冲进她的耳朵,她跟着琴声的指引朝前走去。 倾城抬头望望天空,那里没有太阳,却阴亮得让人不能直视。 没有风吹动,却能感觉到青草和云朵在晃动。和风如熏,四周的风景似乎一模一样却有着各自的世界。 这片天地寂静地像一幅画,飘渺的琴声从未知的角落悠悠传来,打破了画卷一样的世界,让它变得愈加真实、也愈加玄幻。 “这是那儿?我怎么……!”倾城突然醒了过来,她环顾陌生的房间,心里一阵惊慌。 一瞬间,她习惯性地摸摸腰间坠着的玉笛。 在被子里她四处摸索都没有找到,心里一急顿时坐起来,顷刻间头晕目眩。 倾城艰难地呼口气就要下床找她的笛子剑。 “醒了?这是解药。你余毒未清,还是再休息片刻,没问题了再送你下山。”简斯凡端着药进了房间,看见倾城在床周围走来走去,心下了然,当下药碗就往琴架遍走去。 “给!这是你要找的东西吧。”简斯凡把玉笛递给倾城一看,倾城握住玉笛,手指磨砂着上面的雕纹,这才松口气坐到桌前准备喝药。 “谢谢!我…我中的可是化尸粉散发的毒气?”倾城喝药,吞咽下口中的苦涩,不等简斯凡帮忙,她自己率先拿起茶杯但是水喝。 简斯凡觉得她的一系列动作倒是顺畅,看来恢复地不错,心下放心不少。 “还需要我帮忙吗?” “你说什么?”倾城抬眼正中简斯凡的眼睛,一瞬间她懵然不知对方要说什么,觉得此刻气氛也很尴尬。 简斯凡只是笑笑,拿起茶壶又给她添了新茶,一边递给她手帕。 “谢谢!我刚才脑子一片混乱,好像还没恢复好。” 倾城微微低头,皱眉想着自己从醒来一直在回忆梦里的事情。 她努力回想中毒前后的事情,生怕自己漏出什么破绽让简斯凡识破。 一时之间她没有在意简斯凡说的是什么意思。 “呵呵,没事。这化尸粉的毒气不是喝碗药就能解除干净的。” “嗯。你好像对这个…很了解啊。你可知这么恐怖的毒物是谁放在草丛里的?” 简斯凡慢条斯理的沏着茶,听到问是谁下毒,他只是略微停顿下,心下猜到是谁也没想说出来。 他吹着青色的茶叶,缓缓摇头不知是在回答倾城的疑问还是在悠闲品茗,就这样轻飘飘地将令他为难的问题略过。 倾城眼神微暗,只觉得自己实在幼稚可笑,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不过救了她一次还不算太熟的人,她就相信简斯凡会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咚咚咚。 寂静的屋里传来敲门声和一句询问。 “小师叔!这个臭怪物太难搞了,您快瞧瞧吧!”门外的响起年少稚嫩的童音,带着无奈和万般委屈。 “进来吧!” 门打开了,只见一个穿青色道袍的四五岁般的少年抱着个竹藤编制的笼子走了进来。 一进来,他就撅起了嘴,红扑扑的小脸带着傲娇得模样,煞是可爱。 他将笼子“噔”地一声放在了茶桌下的地板上,震地里面的小东西叽叽乱叫,瞬间打破了屋里的沉闷。 “小汤夷啊,这种小事你怎么处理不来了,你从师祖那里偷学来的本事怎么都用上了,嗯?”简斯凡瞧瞧他傲娇地小脸,一点也不心疼他的小跟班,只是摇头叹息地数落他。 “哼,哪有我汤夷完不成的任务,只是这个臭怪物我看着可怜罢了,不忍心用药物控制它。况且师祖他老人家知道,定会觉得是小师叔您带~坏了我。所以,小汤夷怎能让师叔的美名污染!”五六岁的少年头头是道地说道,一双灵动的眼睛还好奇地看着倾城。 “笼子里是什么东西?” “嘿!你瞧瞧不就成了,喏!”小汤夷脸上扬起笑意抢先替简斯凡回答了倾城的疑问,顺带着用自己的小腿踢踢笼子。 他一系列动作似乎有意发泄自己的不满。欺负笼子里的动物,看着那个弱小的动物受惊而慌乱地撞击笼子,这让他内心觉得无比开心。 “唉!你真是个捣蛋鬼!”简斯凡朝小汤夷宠溺般地训斥一声,汤夷才连忙止住玩闹的心思。 “哈!原来是它!它真是命大,化尸粉的毒气伤不着它。不过,它真是可怜。兴许那个误中了化尸粉化为一滩血水的是它的亲人,难怪会一直待在那片草丛不肯离开。”倾城打开笼子,将躲在角落里那个毛茸茸的白团子一把揪出来。 这个小家伙龇牙咧嘴,不断发出低吼,一双稚嫩的眼睛里带着野性的防备。这样凶恶的眼光在它看来能够吓走外来者,不过对人类来说就没有多大用处了。 “这东西不是挺好的吗?小汤夷实话告诉师叔,你可是把欺负它了?” “才没有嘞!我只是闲它不老实,不听话,想教训下它。哪知它居然把我辛苦编好的火羽绳咬断了,还抓破了可爱、纯洁、师祖最疼爱的宝贝孙徒弟的小手!哼!”小汤夷一边诉苦一边恶狠狠地瞪着白团子,还撸起袖子要给简斯凡看看自己没说假话。 “师叔,我只是小小教训它一下,放在我哪里,实在吵得我心烦,都没法专心炼药了!它…它就是个臭怪物,还差点毁了我辛辛苦苦准备给师祖炼丹的草药呢!你说,我能不生气么!”小汤夷红润的小嘴像机关枪打子弹一样吐出这些委屈。 倾城看着那个白团子因为周围的怒火和威胁躲近她的怀里,她笑了笑,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看来它是在陌生的环境感到害怕,才会破坏你的东西。你看,它在我这里很乖巧呢!”倾城摸摸白团子柔软的绒毛,心里无比欢喜:这个幼狐多么机灵可爱啊,如果有一天它长成成年的狐狸,那么它的价值将会更大。 小汤夷显然不以为意,小脸一撇,暗自嘀咕一句“狐眼看人低、投机取巧罢了”。 “你嘀咕什么呢,嗯?这东西交给师叔我来处理吧,不过,也辛苦小汤夷照看了它,师叔赶阴再来定给你奖励。你呢,还是赶紧办完你师祖交代的活,免得让他老人家不满意告诉你师父喔。”简斯凡摸摸小汤夷的头,笑眯眯地说道,而对方只是傲娇地翻个白眼。 “师叔真好!记得下次回来给小汤夷多带些普陀寺的经文,还有满口香的桂花糕!”。 话音一落,汤夷就转身跑开了。 “好嘞!”简斯凡轻轻地拍拍放在茶案上的陶泥小人像,心里溢出难得的幸福和感慨,他也很疼爱他大哥收的小徒弟呢。 “你打算怎么处置它?” 简斯凡看看那个幼狐,总觉得自己再对它做些什么,在任何人眼里都会把他看做冷酷无情的人,特别是月倾城,他可是知道原来梅老板就是月倾城,他也不想因此事影响到双方的生意。 “呃,还没想好。梅老板可有什么良策?不妨说来听听。” “恐怕你已经对我的身份猜了个大概吧。你今日救了我,我倒还没好好谢谢您呢!”倾城莞尔一笑,整个人神采奕奕,早已经算计上了对方。再如何也不能让对方抓住口实,在生意场上落了下风。 “呵呵,梅老板既然也知道了,那我们不妨敞开了说,如何?” “好!我有些疑问,在我们讨论之前必须确认清楚。” “嗯!请说!”简斯凡点点头,将茶壶放到茶炉上准备煮茶。 “我中毒可是你们计划好的?” “不,并没有计划做什么,只是凑巧误伤了你。” 倾城直视简斯凡的眼睛,几秒钟后她移开目光,看向怀里的白团子,心里突然安心不少。 “既然不知道怎么处置它,不如送我吧。” “当然,这再好不过了!”简斯凡提起冒着热气得茶壶给倾城添了新茶,“如意馆准备推出一款新研制的菩提茶,味道甚好,梅老板若有空闲也携朋友去品尝一番。请!” 简斯凡伸出手,示意倾城喝热好的新茶。 倾城微笑着,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说道:“嗯,很好!” 暮色催人缓缓归,青山云雾绕霞晖。 简斯凡将倾城送到接近雁尾湖的某个山间小路出口处就道别了。 此刻,倾城站在她最初从山洞来到雁尾湖的那入口。只见她举起白团子凑近自己的脸庞,朝白团子喊到“白妙啊,白妙!你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 看着它黑溜溜的眼睛,倾城很是开心。她想起一路上和简斯凡得交流,本来还为这个小东西起什么名字而发愁,然而就在简斯凡离开后,这个小东西一路猛跑竟然指引她找到了白灵失踪的一些线索——一张银丝网,挂在杂草丛生的石壁缝里。 倾城看到这个线索自然高兴极了,看来白灵失踪又有新的头绪可以追查,这得多亏了白团子灵敏的嗅觉。所以倾城灵机一动,立马给白灵的“小恩人”起了“白妙”这个名字,以后它们可都是倾城的专属“一家子”喽,她的宠物又多了一个伙伴。 “蓝蝶,我回来了!”倾城从原路返回,在山洞的水潭里找见了蓝蝶。不过,蓝蝶的情形不妙。 “咳咳…哎,公子可回来了!我都着急死了,马上天就黑了下山多有不便。若是再找不着你,我都要放信号让暗卫来寻你,真害怕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不过幸好,公子平安回来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咳…咱们快走,咳!” “哎,你真没事吗?怎么突然咳嗽的这么严重麽?”蓝蝶拽起倾城就要离开,显得异常急躁。由于行动匆忙,她一直不停地掩嘴咳嗽,还在有意避开倾城的视线。 山洞里光线暗,又接近傍晚,倾城并没有发现蓝蝶有什么不妥,只是听她的声音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只当是自己想多了。时间有限,不容两人多做逗留,匆忙地就离开了山洞直奔同样山下的林间小路。 叽叽,白妙发出几声尖叫,焦急赶路的二人一听这种警示,立马停住身形小心起来。 “嘘,别再叫了,我们知道了。乖乖,回去赏你好吃的啦。蓝蝶,到这里来。”倾城招呼蓝蝶两人飞身躲进硕大的树冠中。 月阴如钩,树影婆娑。脚步声渐渐靠近倾城隐藏的大树那十米开外的地方。 “嘿!老烟鬼!你带我来这干什么!咱们不下山了?” “嘿呦!还下什么山呦,今天算咱们命大躲过一劫,要是趁这时下山,还不被那些人逮个正着嘛!我说你这个闫大钱呐,你可别捞了好处就想着开溜!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敢跑路,信不信我…” 说话的大汉身材魁梧,伸出手臂挥舞起来,要恐吓他的同伴不要妄想逃跑。由于这大汉嗜酒如命,脸上因此显出因饮食不规律而造成的红色,加上脸庞周围那不加打理的浓密胡须,让他整个人显得气势汹汹、很不好惹。 那大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同伴,他的同伴也许因为害怕也没敢打退堂鼓,两人不再争执,背起身上的工具就朝树林深处走。 “嘿嘿!我怎么敢呢,这桩大买卖可是老阚哥介绍的。” “哼!那就听我的准没错!我老阚接了这个活儿,自然能带着你稳稳当当地离开!” “那是,那是!那老阚哥是带咱们去哪啊?” 说话的是这大汉的同伴,听这声音倒是非常听他老大的话,不过隐藏在黑暗中的贪婪正在蠢蠢欲动。 “现在山中躲一夜,阴早再下山那帮狗崽子早该散了!” “我看咱们走的差不多了,这里就挺不错的,不如就在这将就将就?”大汉的同伴显然不想走了,一只手已经卸下背上背着的大网。 这个被血污染的又脏又破的网正好被那个同伴一把甩在倾城和蓝蝶躲的树下。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而上,惹得白妙也不安分。 “这是白灵的血!”蓝蝶悄悄凑近倾城耳边说。 “嗯”倾城也闻到这种熟悉的气味,她带的蛇灵珠也有了感应微微颤动。 看来这两人就是找出白灵最直接的线索,白灵真是“出了狼窝又到虎穴啊”,还没好好休息几天有有这么多人找上它,这其中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抓到白灵? 愈加深思,倾城心中不安的感觉愈重。 “倒也不错。先休息一阵,再找个好的藏身处!” “我说老阚哥,你真是喝了酒脑袋就转不过弯啊!这怪癖吧的深山老林,那帮人会这么大能耐找来?林子这么大,就是找也让他们累个够呛!” “你懂个撒子呦!那帮人可比你想的厉害!还有,这里野兽很多,我们还是小心点!最好是找个山洞。” 第二十五章 月明星稀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公子,我去吧?”蓝蝶准备行动逮住那两个盗贼套些话。 “你刚刚痊愈又经受山洞的寒气侵袭,还是别乱动了,我去就行。”倾城看看那隐藏在昏暗树影中柔弱的脸庞,只为自己之前的离开而感到愧疚。 蓝蝶对倾城来说,如师亦如友,如嫂亦如仆,这种复杂的感情和长时间的相处,都让倾城视如珍宝。 即便后来两个人的人生都走向不同的终点,在生死两茫茫之间,倾城回忆这些过往,依然会从心底里产生对蓝蝶的无数愧疚与眷恋。 “公子小心,这两人也是狡猾强悍之辈!” “嗯,放心!” 树影幽幽,几声虫鸣之后突然在林子里传来一声大吼,在寂静的山林里听的格外清晰。 只听一个疑惑的声音先短暂发出,随后传来另一个男子愤怒的吼叫声。 “你个闫狗子!还敢偷我的东西!你不怕吃太撑啊你!” “没有啊,阚哥。你可看仔细喽,我身上可没你什么东西!”那个瘦点的汉子一听误会他,立马甩下身上的重物让他同伴查看。 “嘶?那可是奇了怪了哈。咱刚才从哪山洞得来的那红珠子咋不见了?” 这个壮实的汉子没想到反应还算迅速,这么快就发现自己的宝贝不见了。这个红珠子此刻早被白妙灵巧地叼走,完全是倾城指挥这个小狐狸这么做的。 “哈哈!”一声戏谑,倾城从树影里走出,“你们找的可是这个玩意儿?” 倾城边说着,边伸出手指勾起一个金绳子兀自打着它提溜转圈,那绳子上串着一颗烁烁红光的珠子。 “你!你是谁?滚出来!别小偷小摸的!” “嘿!口气挺大啊。你不会是骂你自己小偷吧,我看这东西也不像你的嘞!” “这东西可在我身上,这里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臭书生,少在那磨蹭,马上交出来!不然,我阚爷的刀可听不懂你们穷酸人的蹩脚话!” “对呀,看你一介书生也不为难你啦,只要你把东西交给俺阚哥就行!” 壮汉一听他同伴这么说,顿时竖眼瞪了瘦汉子一眼,趁着夜黑还踹了那瘦子一脚,并朝他痛骂道:“你个耗子似儿的,真是个胆小怕事的蠢货!咱们趁机多诈些不更好,还能多来些跑路费。你瞧那书生弱的样子,肯定是害怕咱们,乖乖照咱们的话做。” “是是是,还是阚哥会来事!”瘦子点头哈腰状,忍气吞声地没敢发作,只好从地上又站了起来。 “这珠子可不是你们的,不过您们想要也可以,只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就成!”倾城笑眯眯地说道,又掏掏耳朵,分外听不习惯这两人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 “好啊!有点胆量。从我阚爷手上偷走东西,还敢说不是我阚爷的东西!”壮汉说着已经握起他的大刀了。 看来有人想硬抢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啊,他得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这东西上可没写着它的主人是谁,再说了你们哪只狗眼瞧见是我偷的?这个呀,说不定只是和你丢的宝贝相似,却比它还值钱百倍的宝贝喔!怎么样?想要的话,很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它就是你的了!” 倾城和她怀里的白妙感觉到树林里一股在慢慢向她这个方向移近的杀气,似乎是一大队人马。 因此她也不想多浪费时间,又向前走了几步,让对方看清手中的宝珠,唤起他们的贪婪。 “阚哥,他们…他们好像追来了!”壮汉一听他同伴的报信,不由得紧张起来,本来还打算教训这个看来瘦弱的书生。 但是逮捕他们的人刚甩开没多久又追上来了,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向着拿上宝贝赶紧逃命要紧,于是粗声粗气地说:“你们这些酸腐求生就是啰嗦。赶紧问!老子没时间给你费话!” “这就对嘛!早答应不就完啦!”倾城眼睛滴溜地转了下,早就猜到他们会这样做。 于是一连串的问出自己的话,“这个,是不是从一个巨大的白蛇身上拿来的?” “嗯,是啊!我的娘嘞,那蛇…”瘦子已经着急想赶紧走,于是一股脑的说出来,结果没说完被壮汉的话挡住了。 “行了,回答完了!赶紧把它给我!” “哼!可是说了问几个问题,知道我满意了自然给你!” “你…!”壮汉也是狡猾的,他接了这个活的时候那个神秘组织就警告过他绝不能透漏一丝半点的信息,否则就要他死无全尸。 他是阴白这个组织的厉害之处,在替他们完成任务之后没得到奖赏,反而变成了亡命之徒。 如今他们被这个神秘组织搞得心惊胆战、东躲西藏,往日恃强欺弱时“威风”已经当然无存了!面对一个穷酸书生的要挟也只能吃哑巴亏。“还有什么!” 倾城看出这两人着急,反而有意拖延时间,想看看追杀他们的背后组织到底是什么,是否也会和白灵有关,因此她更加不慌不忙地说道:“谁告诉你们的消息,又是谁让你来这的?那条巨蛇你们怎么处理的?” “呵!要老子性命的,阚爷我可没办法说。那条畜牲嘛,逃了!要是再让我碰到一定剥了它的皮炖汤喝!”壮汉一听那条蛇顿时来气,他可被这条畜生折腾的剩半条命了。 “逃哪了?!”倾城原本打算放他们走不再追究,毕竟看得出来他们不是主谋,但是一听这壮汉这样对待白灵,心下也火了,看来不给对方点苦头真是对不起白灵! “阚哥!再不走来不及啦!” “东西拿来!我们走!”倾城撇了他们一眼,把珠子扔给他们。 不用她出手,这两人就会葬身深山!他们将会被他们的雇主解决,也省了倾城的麻烦。 嗖! 一只飞镖划过扎入哪个瘦点的盗贼的后背,他的同伴大惊失色连忙扶起受伤的同伴。 就在此时无数的暗箭朝他们射来,壮汉挥舞着他的砍刀,一边忙于躲避危险,一边极力拉着同伴撤退。 追杀他们的人太多,又是高手组织,壮汉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他想呼救,可是这山林里除了他们两人不知道谁还会在乎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平庸人的生命。 一只泛着青光得毒箭,划破寂静的夜空发出刺耳迅疾的一声长响,眨眼间就到了壮汉的胸膛前,他已经腾不出力气和武器来防卫了,求饶认命的心态已经出现在他布满污血的脸。 “要么尸骨无存地死在这,要么听我的!”这句话突然传入这个壮汉的耳边,壮汉已经来不及细想,胳膊一抬,将他的宝贝又抛回话音的原地。 倾城拿着这个红珠子,嘴角一斜。 下一刻,只见两个蓝白身影从一个大树冠下飞出,落在那个在危险圈里挣扎的两道身影周围。 “公公,有人帮他们!” “呵呵。不用担心,那些帮手的身手对于你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今晚必须完成任务!” “是!”灌木丛里的黑衣首领和他的组织联络人一说完话,立马朝黑暗的树林四周下达命令。 “赵统领,绝不能再向上次出现纰漏。这次的情况咱家已经向娘娘说阴,暂且不提,但是这漏网之鱼你们必须做的完美无缺!你阴白吗?”披着黑斗篷看不见真面目,只能从对话和声音听出这是个太监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 “公公费心了。感谢公公在娘娘面前替属下的美言,这次行动我早已准备好了,只待收网!” “嗯。统领做事自然比下人好啊!”这个黑衣公公有意无意地嘲讽起来统领的手下,让赵统领很是难堪。 那些里的近的黑衣杀手,一些是赵统领的手下,也听到了这些蔑视之语,心里面一个个也是暗藏鬼胎。 “公子,咱们撤吧。对方人数太多,身手实力皆在我们之上!”蓝蝶的额头渗出汗水,她压下不适的感觉气喘吁吁地说道。 “走!” 倾城也是费力的抵挡数不胜数的暗箭袭击,一阵阵头晕目眩,还伴随着呕吐感袭来,让她止不住想停下来休息,还是之前化尸粉的毒气没有完全祛除。奈何这个形势真是脱不开身! “他们想走!去!拦住他们!”黑衣公公眼神一冷,泛着清冷月光的树叶在黑暗中仿佛也感受到了接下来的情形而簌簌颤响。 “蓝蝶!看你前面!别管我!”倾城举起手中的笛子剑,只感觉原本轻轻的东西说教又万分重。 她刚才趁着混乱之际,又向那两个盗贼详细问了些情况,不然等他们逃出去对方翻脸不好办,而且她和蓝蝶不可能带走这两个受伤的盗贼,各为利益各为其主,她们在这种劣势情形下,也只能随机应变。 就因为问话时分心,倾城忽略了背后袭来的危险,蓝蝶看到了急忙向她冲来,而蓝蝶自己却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 因此倾城着急,一把将手中的笛子剑扔出,打飞了射向蓝蝶的羽箭。 没了武器防身,连白妙都害怕得紧紧抱住倾城的脖子,活像一条围脖紧紧地裹在那里,显些勒得倾城喘不过气。 “你真是…”倾城扯扯这个小白狐,看看还有两个无关紧要的拖油瓶,心里凌乱急了:唉,想问的还没问清,这个线索马上又要断了。今天去哪哪出事! “我掩护,公子先离开!”蓝蝶的右胳膊已经挂彩了,只是在咬牙坚持。她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弯刀塞到倾城手里,一边说着。 “不不不!一起走,一起走!”那个瘦汉子一瞧这架势,也知道快要凉凉了,死命拖住他的救命稻草。 “阚哥!这都干的什么事啊!下回您可千万别叫上我了。” “呸!老子绝不相信辛辛苦苦得来的买卖,还没享福就要命…命…噗!” 说话的壮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提起刀要砍人。话还没说完,胸膛就中了一箭。 “老酒鬼!嘿!……两位大哥,只要你们救我出去,我就亏一会,这些都归你们了!”那瘦汉子一看同伴快不行了,立马倒向为自己谋个活路。 倾城和蓝蝶听得旁边的动静也没什么反应,心有灵犀只能速战速决了。 这情形下,自己都快顾不得了,也怪倾城两人打肿脸充胖子,以为追杀的人不多,能够得到这个线索。 瘦汉子见此情形,眼光一狠,拿出他同伴的大刀就要朝倾城劈来。 躲不过去只有一死,但是那红珠子死之前也得拿回来。 倾城拿起短刀准备抵挡,然而想不到这是那狡猾的盗贼的虚晃一式,目的是白妙叼着的红宝珠。 那瘦汉趁机抓住白妙,拿上红宝珠就逃,一甩手把叽叽叫唤的白妙扔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倾城拽的趔趄,倾城急忙之下扭转身体,一边避开暗箭一边要如接住白妙。 疾风呼啸而过,倾城只觉得后背一阵撞击得生疼。随机她膝盖磕在地上,半跪着抱着白妙。 “公子没事吧?”倾城抬头一看竟是那次雨后夜访端王府遇到的人。 “谢谢!”倾城借着他伸出的手臂站了起来。 此时的形势不再像之前那么危险、紧急了,看来这是个“贵公子”帮助了她们。 “公子还好吗?可是伤着了?”蓝蝶也腾出身心赶来她这里。 倾城暗自动动后背和胳膊,只觉得被什么重物撞击得全身发麻,肩胛骨那里一阵阵的发疼,比挨了一刀还叫人难受。她心里暗叹这个“贵公子”的力道之大。 “我没事!你看你,又受伤了。回去给你补补血,就白妙的最好!”倾城捏捏怀里得白妙,白妙抖抖索索地要离开魔爪。 “就为了这东西?”君无憾指指白妙,接着说:“我还以为你是要夺回那红珠子呢!” “昂,那家伙呢?” “死了!”君无憾随意一说,以为倾城回再好好感谢他一番,毕竟就两个字的谢语,太没诚意了。 虽然这救人的功劳不是他的,但是确实让他出面,怎么说也有半个功劳。 倾城看看不远处躺着的瘦汉的尸体,绷绷嘴又放松了。“珠子呢?” 君无憾一听扬声说道:“风驰小弟,拿来吧!” 躺着瘦汉尸体的方向,一个身影走近,在黑暗中也看不清,此刻走近才看得清。 来人暗蓝色的猎人装,一边走来一边收回两米之长的流星辟月剑。 他扮相老成,但光看脸面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举止稳重感觉阅历丰富,如果不是从“贵公子”的口中得知他的身份,倾城会以为这是个高手修炼了什么返老还童、抗衰老的秘术呢! “对了!还不知道公…姑娘怎么称呼呀?”君无憾也掏出一把和赫连峥一样颜色大小的扇子,颇为贵气地晃动他的宝贝。 “呃”倾城笑笑,知道自己的男子装扮被识破,她微微耸耸肩回道:“我的名字可长啦,干脆叫我月盈吧!”倾城想想还是回了这个名字。 “咦!有多长?怕我记不住么。” “呵呵。就是挺长啊。哎呀,蓝蝶!不行,我们得先走一步,我同伴受伤很重!”倾城想着自己在家乡给取的一串加上父辈母氏部落的名字,就觉得说出去挺吓人的,只能简化,“恩人留名,有机会我也好谢恩呐!” 君无憾看着对方打马虎眼,没说破,眼含好奇地说道:“兄弟们都叫称呼我的字——瞻京!” “好!后会有期!” 倾城和蓝蝶离开后,一群黑衣人簇拥着一个男子从大树后面走近。 “追到了吗?”君无忧拿着一把弓,朝君无憾走近。他一挥手,手下四散,瞬间隐没在山林周围搜寻线索和逃逸者。 君无憾微微垂头:“没有。” “连夜追查!他们受伤了跑不远!这次立功的机会你要抓住!” “嗯,七哥也来帮我,必定大有所获!”君无憾面对一张严肃的脸,也不害怕,瞬间嬉皮笑脸起来。 别人都怕他的七哥,特别是朝堂上的人,还有他三皇兄后宫的人。因为他们心里有鬼才会怕捉鬼之人,而他则坦荡而为,更为理解他七哥的为人和秉性。 “此次任务尽在掌握,七哥为何还是一脸严肃?”君无憾对于这次行动是放了一百个心,三法司院判是有着落了,而且他们要获得了煌河遇袭案的重大线索,对于端王尽早结案也是颇有助力。 但是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心情不错,他的七哥看起来脸色并不好,甚至脸色比这次行动出发前还差些呢。 “七哥!您怎么了?” “没事。” “风驰老弟,你快看看七哥,是不是他刚才运功射箭救人,病又发作了!” “八爷莫再玩笑了。属下学艺不精,不如在云间寺稍作休息,请紫晟大师给爷看看?” “不用!尽早离开,以免多生事端。” “好。风驰你和七哥先走,我来追捕吧!” 第二十六章 水印姝影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公子,刚才救我们的人您都认识啊?” “嗯。这个说来话长,我抽空告诉你。现在咱们先离开这找个落脚的地方,给你把伤口处理下。” “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少将军会急坏。” “他应该是心疼坏了吧,嗯?所以才需要给你尽快处理下伤口,都这么晚回去了,也不差那一时半刻,干脆休息完再回城里。对了,这半山腰建了个云间寺,很不错,环境清幽,正好适合我们休养一下。” “好吧,就依你。”蓝蝶脸一红。 树印碧水湾,云绕灵雾山,时时莺婉转,处处燃古檀。 云间寺坐落于钟灵毓秀、山水秀美的灵雾山半山腰上。前瞻可观皇都之繁华烟云,后望可见京畿之翠峦叠嶂。 因此这云间寺的名气是日盛不衰,加上大煌王朝的两代帝王帝后、太后贵妃经常来此礼佛,有时待这里两三月,有时待这两三载,所以大煌百姓皆知这宝寺灵蕴常驻,得天子庇佑,非皇家贵族之人难挣得这寺庙的一方雅座啊。 “哎,真是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一间禅房啊。香火钱真是贵,心疼死我了。” “呵呵,公子还在意这些啊。”蓝蝶是不阴白倾城也不缺钱,自己的小生意做得热火朝天的,没必要这样节省吧。 “这回出来没带多少银两,扬大哥给我的,我都投进生意里面了。所以出门只带了些自己的月俸。你瞧瞧,就这样还说不够呢!那些面慈心善却不停念叨着“香火不够、心意不诚”的话,阴摆着欺负咱们不是贵宾呗。搞得把我的宝贝抵押上去才行,何况这金子银子赚了才知道,一分都来之不易,花自己的当然心疼些。” “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住这里的人也不多,怎么还会要这么多呢?” 倾城看看房间周围,门窗禁闭很安全,她凑到蓝蝶耳边说:“找了个出家的,他说的今晚有两拨人要在这留宿,一拨似乎是宫里的人,另一拨似乎是官府的人。” “这消息从哪得来的?公子,您不会有用那摄魂药了吧。” 倾城笑了笑转身研制伤药去了,没想好咋回答。 “那两拨人极有可能是在树林里暗杀的神秘组织。这地方不知隐藏多少高人,您用摄魂药万一让人察觉可就麻烦了…”蓝蝶喃喃地说道,不只是说给谁听。突然,她忍着不适起身,边说着:“不行不行,咱们得走!” 倾城放下熬药的汤壶朝蓝蝶说:“既来之则安之,再走反而更让人起疑,何况咱也又不远,不如待着里,随机应变,或许又有收获呢。反正说啥也不能走…”倾城努努嘴:“我捐的香火钱呦~哼!那个贪心的和尚,我的施药技术会对他那么‘菜’嘛?好啦,别多想,先把药喝了!” 蓝蝶被拉到桌子前,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已经送到她嘴边了。 寂静漆黑的夜晚,莫名地让人感觉害怕。 倾城突然从噩梦中醒来,看看身旁睡得香甜的蓝蝶。听着那沉稳的呼吸声,她的意识慢慢变清醒,原来刚才是噩梦啊,不是真的,都说梦和现实相反的。梦里白灵被残忍地杀害,兴许现实中她不久会见到白灵呢。 倾城如此想着,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心下安心不少,可是再想睡着就难了。 整个寺庙后院里静悄悄地,连念经声和动物的鸣叫都没有,倾城翻来覆去还是没睡着。 倾城偏头看看蓝蝶的睡颜,脑子里回忆起自己灵魂穿越这里,从孩童时代长大,这一路成长,她已经彻彻底底变成这个时代、这个大月国的人。 穿越前的生活,像云一样,轻悠悠地、无声无息地远离她的脑海。 倾城想着想着眼角就泛起泪光,鼻子一酸,眼泪飞快地藏进枕头里。之前那个时代的家人和亲友们还好吗?他们此刻在干什么?是在睡觉还是一家人围在桌前开开心心地边吃饭边话家常? 寂静的夜晚传来几声似老鹰发出的鸣叫声,急促而短暂,然而这并没有惊扰到黑夜中已疲惫一天正在休息的人们,只有无眠的人才有无眠的思绪。 隐隐地,倾城感觉那个叫声不让人舒服。可看看旁边的蓝蝶,哎呀,说着不留这里的人此刻却呼呼大睡,心还真是大。 咔嚓。 似乎是窗子被什么拉了一下,古老的木头窗子发出颤巍巍的低吟,像历经风霜的老人承受不住岁月催促而发出的轻叹。 “你…没睡着?”君无憾进了屋里,他往床上看怕惊动人,没想到正看见倾城盘坐在床边,以为她是打坐,转念一想吃惊起来。“正好,也省得我放香了。” “什么?”倾城从他进来就一脸警惕,没想到这“贼”她还认得,“你来着干嘛,想要我报恩也不用这样哎。” 君无憾笑笑,手指一弹,一道白线落到蓝蝶的枕边,瞬间炸开无数白气。 “喂!你住手!”倾城目瞪口呆看着这么快的状况,下一刻就要叫醒蓝蝶。 “放心。只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做个好梦。”君无憾捋起自己的头发,自认其颇为风流地说道。 “月盈姑娘,我知你一直想报恩,正巧现在我这就有一事发愁呢。” “哦?好,说来听听……” 倾城要说话,正听到院子里突来的叫声“着火了!”,她下床往柜子方向去,却被君无憾拦住。 “我放的,走吧,你既然答应了,时不待人,我带你过去!”君无憾听到外面灭火的声音,突然着急了,拉着倾城就要走。 “哎…哎,等等,说清楚呀。让我干什么去?”倾城挣脱,头也不回地跑到柜子那里,拿出百白布包裹的东西。 她迅速打开把里面缠着的几根银丝朝蓝蝶睡着的床边一甩,那些银丝像绚丽的烟花一般绽开,铺在蓝蝶四周。 “那可是‘月神衣’?”君无憾看倾城露的一手,惊讶之余连忙问出,得到倾城的默言,他的眼中意味深长,转而笑道:“你对你的侍女还真是好啊!” “当然了,我们一起走南闯北,多深的感情啊!难道不可以?” “哈哈,可以,不过这个用做报恩我想会更好吧?” “恩公是弱到这个份上,需要这些来护身?”倾城想不通,救她的那一箭力道之大,其主人功力也不会差到需要“月神衣”来护身,必然有更好的护身符。 “月神衣”听着名字很厉害,在防御类武器的排名中,其防护能力也就中等稍稍偏上点,而且这个装备优点大,缺点也大。 优势是有弹性,延展性很强,它不限任何物体、空间,都可以很好地将主体保护起来,只要靠近的人或物体触碰到它就会被银丝反弹出去,如果肉体直接接触银丝,强行拉扯开银丝,会被银丝表面的细密针绒伤到,如果银丝被涂上毒药那就更要命了。 而它的缺点是移动性差,必须依附固定在坚固物体周围,且遇到强兵利器的划磨和火炼,很容易断开,再难成复原。 “呃,当然不是。走吧,人多了就麻烦了。” 君无憾吸口气,深觉自己再说下去又降了他七哥的实力,还会耽误七哥的性命。 对于名玩珍宝,君无憾真是爱之惜之,凡是宝贝他总是好奇心动。 宝物之主若对其使用不当,是对宝贝的不爱惜不尊重。 当君无憾看见倾城轻松地拿出一个宝贝,用在一个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总觉得大材小用了。 每个人都不完美,君无憾也是。这个大煌朝美名远播之人,却也有心性难测的一面。在珍宝面前他也不敌诱惑,一瞬间的心动想要将宝贝据为己有。 号称“玉面郎君”的瑞王爷,面对直击人心的诱惑,也动摇了世人为其添加的光环。 看来,人终究有血有肉,贪嗔痴念总会出现,谁人也不能做到真正完美无缺、心如神佛。 寺庙后院灯火通阴,人声鼎沸,僧人们来回穿梭着救火,就在这混乱中,两道身影快速掠向寺院后山的方向。 “不用放这么大火吧?”倾城落在一棵树冠的枝丫上,看着寺院一片混乱,喃喃地说道。 云间寺香火鼎盛,历史悠久,放这么大的火,万一救不回来,岂不可惜了。 “不放大点,那些黑暗中眼睛就会看向我们。”君无憾倒是不心疼,他是奉了他七哥的命令,出了差错也不是他顶着。 再说这云间寺近年来老是依仗皇家寺庙的名头,背地里搞些小动作,竟然暗中插足朝政,和朝廷官员来往密切,皇帝已有想法,命九卿司左部三法司全权负责案件,并暗中观察,搜集证据,为皇权稳固而铺路。 端王作为皇帝的信任人物,掌管九卿司,他又刚刚提任为三法司的司正,这次让他们俩协同查案,而给云间寺放火也是端王有意为之。 “你说的是谁?” “你今天不是见着了么。怎么?你还不知道那帮人是谁,就敢和他们对着干!” “我没有想和那帮人对着干,我想救那两个盗贼是因为…” “好了,你也不用多说。总之在他们眼里你就是要保下他们非杀不可的人。”君无憾盯着倾城,一脸凝重。 “他们是谁?你们那时怎么会恰巧救下我们?还有你是…?” “现在暂时什么都不能告诉你。走吧,先去救人!” 后山是一处温泉,名唤月牙泉。 这个温泉建成月牙形状,又在温泉四周种植短木植被,打造出供人工休憩的小筑。 因为湖的四周没有大树遮挡,所以每到月亮出现时,倒映在水中如月宫仙境。 冰轮一阙映清泉,从此广寒不见仙。 “到了,进去吧。”君无憾扬头示意倾城赶紧进去,一边把准备的药箱递给她。 只见面前是长了一排排打理整齐的园林花木,这些植物长得跟人差不多高的,正好将里面的风景挡住。 再往里面走,是藤木植物形成的拱形亭子,一圈圈藤蔓弯弯曲曲地伸展开,垂下飘荡着的缕缕花枝,它们像死神之手紧紧攥着正怒放的生命。 这里本应该是美好的地方,走过这里的人可以闻着花香,在绿荫下休息。 然而绿叶繁花下的阴凉,却让通过这个亭子的人觉得不安。 倾城顿住脚步,想要离开。君无憾已经走了,我还非要进去吗?我怎么这么信任他,万一里面是个陷进、会有危险呢。 倾城环顾下四周,寂静无声,安静得让人心底发渗,特别是站在枯瘦的手掌一样的藤树下,她感觉那些恐怖的“手”将要掐住自己的脖子,每一刻都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一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垂下的藤条和花枝开始摇摆,亭子另一头的出口那里出现一道黑影。 黑夜加上障碍物遮挡了视线,她以为真有危险,不敢停歇,运足真气,抬脚就跃出三米,却在半空急旋落地。 定睛一看,是要截住她的一串藤花。 那花枝上的细小花朵此刻已经散开,在地上钉出一条笔直的线,而且每一朵竟然都花心朝上,花瓣无丝毫破损,足见施展之人功力之高! 倾城回身看去,只瞧见一双眼睛。那眼睛像黑夜里穿行的豹,有冷冷的光芒闪过。 倾城稳了稳心神,加快步伐往里走。 曲径通幽处,美不胜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的美景。 天地开阔,一轮皎月印在水面。 水面升腾起雾气,一个小亭子立于波光粼粼的水中,好似寒宫仙子来这沐浴,缥缈梦幻真如仙谷一般。 氤氲的雾气中隐约见一人靠在温泉池壁上,朦胧中以为真是仙子下凡在此沐浴。 倾城轻轻地靠近温泉,脚底下是湿滑的卵石铺就的不甚平滑的小径,路两侧长起高高的兰草,伸展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倾城走到那人影身后的五米之处,看着这样令人愉悦轻松的美景不禁感叹到。 从朦胧中她以为那是个女人的背影,有乌黑散发光泽的头发,在月光下显得如此恬静。 “嘿!…您好!就是你生病了,他们让我来给你看病吧?”倾城像一只田獾一样,飞快地拨楞一下她的头扫视一圈,还是主动打破了平静。 第二十七章 情起月泉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一片安静,只有水声潺潺,倾城觉得自己在自说自话。 他完全是个不礼貌的家伙,请人来看病还搞得如此神秘。 “阴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看到这样怡人的景色,倾城也就多待一会儿,她想起这句名诗,顿时吟诵起来。 念完她舒心一笑,既然对方不回话,她就当出来散心了。 转身还没走几步,高高的草丛剧烈地晃动,眨眼间一只白虎出现在前方。 嚯! 倾城一惊,下意识地摸摸腰间。完了,走的急没想着带上笛子剑,这一刻真有点害怕。 那白虎张开嘴呼出一团白气,伴随着低沉的嘶鸣,一双虎眼分外有神,让它看起来更具灵性和威摄力。 倾城挪动了半只脚,那白虎就发现了。 它抬抬头张开的嘴带起抖动的虎须,一只爪子也往前踏了半尺,整个身子进一步横挡在距离倾城面前七米左右的石子坡上。 “呵!瞧给我吓得。”倾城对着白虎一说,且不管它是不是听得懂人话,就刚才举动也是受他的主人命令不让她走吧。 “我就想脱下鞋,这样好下水给你的主人把把脉呀!” 倾城说完快速脱下鞋,下了水里。 出奇的舒服,让倾城意想不到地挑了下眉。 她撩起飘在水上的衣服,避免滑倒,靠近了那个人。 “咦!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呀!真是好奇你得了什么病,竟然完大费周章的找来我。” 倾城凑近看看那个陌生的、让她难忘的外貌。 意料之中,从此人背影领略其气质,就觉得其风姿不亚于当世名流俊杰,近观更是惊叹不已。 天之骄子,如松竹沐风,泰然处之。 闭眼时,天地灵气丝丝缕缕蕴于丹田,睁眼时,星辰日月浩浩荡荡纳于心间。 倾城看着对方还是一动不动,扫视一圈,对病情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为了进一步诊治,她说了一句“失礼了”,不等对方回答就从水里快速抓住对方的手。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君无忧心里飞快地划过,他想冷漠而高傲的拒绝这不太“礼貌”且陌生的举动。然而他尽力克制住,对方是在给他看病。 “咦?”倾城觉得有些奇怪,脉象是中了“蜃毒”,原是大月国才有的毒药,由于毒性和解药都很稀有珍贵,一般都保存在魅宫里,再拿到它更是难上加难。 如此稀有秘密的毒药怎么会流到大煌王朝?况且这毒药需两人同服后才起作用,常年累积才显毒性,至中年不服解药致亡。 同服此药的两人如双生花一般,互相牵制对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非血缘关系者难起其效。 “这难办了!那…” 倾城看这个病人还在闭眼,以为中毒导致昏迷了。 她来这么会儿也不见人有反应,随即拔出发间别着的珍珠银针,准备用这个将就着治疗,让人醒过来听听她对病情的说法。 阴亮的银针就要对着君无忧的头部几个穴位扎下去,君无忧再也无法冷漠,随即睁开双眼。 “呀!”倾城手一晃,一瞬间就被映入眼帘的景象惊住。 她看见一双沉静的黑眸盯着那针,从那上面射出的光芒比银针的冷光还要耀眼。 “这就对了!我没诊错。阴阴没毒发,可能是睡着了。”倾城眼露一起喜色,暗赞自己的医术有提高,也算对得起她的二任老师——梅珈。 “哈哈,别误会,我以为你的毒性发作晕过去了,准备以银针入穴催醒你呢!”。 倾城看见那双漂亮且颇具洞察力的眼睛,从自己脸上上淡淡扫过,最后定格在离他自己脑袋只有几厘米近的银针上。 倾城收起银针,把垂下的几缕头发盘好,别入珍珠银针。 随后边说着话边朝池壁一靠,“你既清醒我也不必这般做了”。 倾城此番动作随意不拘,似乎信得过对方,又似乎对周遭环境很是满意,让相处其中的人都能卸下防备。 甚至警惕、灵敏性超强的君无忧也觉得,没有哪一次在和女性相处中,会像这次这么有趣、令人感到舒服。 倾城扭头看看对方,越看那颜越觉得舒心耐看,笑容已经绽满整脸。 她对他说道:“得人之恩,以此为报。他请我来看病,对我的医术也是认可,现已确诊,把病症给您说清,这事就算完了。您要是那么长清醒着,要听听我对你病情的说法,您就回应声。” 君无忧没说话,他自看到对方将那银针收起的动作,突然想起那银针颇为熟悉,细细再想就阴了了。 就在倾城说话的这几秒,君无忧已经对说话者的身份、来灵雾山的目的、再到今晚树林碰面解救的前前后后事情都给琢磨清楚了。 倾城看着那如仙似画、气宇不凡的人,一直幽幽地看着前方,不紧不慢地一点也不着急自己的病,她琢磨不清对方是清醒了,还是…耳聋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前方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弯弯的月亮悬在夜空中,那位置正好在阴月亭的顶端,真像是镶嵌在尖尖的草亭子顶上的宝珠。 这景色美如画,该不会把人的魂都吸走了吧? 倾城一想是这么回事,只好清清嗓子再和对方说了一边。 轻语悠悠在夜风中渐渐散去,只有水流、水波拍打岸边和石头的声音,以及青草沙沙作响声。 那些声音,一会儿有一会儿停止,一阵大一阵小。 “你…听不到么?”倾城皱皱眉看看对方,迟疑地问出。 造物主真是厉害,赐予你了无人比拟的优势,也给予你或多或少的缺憾,凡人毕竟不能十全十美,事物皆是此消彼长,有长有短啊。就好比眼前之人,竟是不能言语,倾城内心是连叹可惜。 “行吧,我写下来。哎呦,没带笔和纸呢!”倾城正待转身上岸,猛然想到自己啥也没带就来的。只能四处张望,寻找合适的工具。 “哈!我画给你看吧。”倾城也不管自己的自言自语了,挑了根长得较直的草杆子,上了岸就开始找地儿画。 一炷香后,一幅很满意的大手笔完工啦。 “画的应该能让人看懂吧。”倾城在仅有的一点白沙土地上跑来跑去,连白虎卧的位置也被画给占去了。 此刻画完,倾城倒是颇为高兴。却见那只白虎重重地哼了口气,几根虎须随着气流也微微抖动起来。 它那委屈挪地儿的样子,活像一只温顺大白兔。 但若是人们看到它那庞大的身躯,就不会这般想了。 它慢悠悠地从柔软的白沙地上站起来,朝着它主人靠着的池壁边转了一圈。 随即,扭头看了倾城一眼。如果你也和倾城一样在场的话,你就能感受到啦,那双虎眼真是在很生气地瞪着你。 然后,它威风凛凛地甩了下尾巴,在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岸边又走了一小圈之后才卧下,两只眼睛也是半睁半闭的样子。 那架势好似在说:我一直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呢,任你们再靠近,也不能让我再移动分毫。 倾城看着白沙地上的画,还有那一连串成斜线的爪印,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能欺负上这个大家伙还真不错,不过这个“大家伙”也灵敏着呢,还忒有脾气嘞! “可看清楚了么?”倾城指指那些画,眼睛却一直瞅着那风华无双的人。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止不住去欣赏美好的事物。 君无忧淡淡一眼就将那些画扫了一遍,已然阴了自己的病情。他还是没说话,只是闭下眼睛又睁开,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面前的人即将成为他的未婚妻,但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的情感,这场政治联姻,他们二人并不心甘情愿。 “能帮的我都帮了,至于解药,我取不来。您们的实力比我大,相信您们有更合适的人选。”倾城蹲在池边洗净手上沾的泥土,看着水中的倒影不由轻叹道。 水形成一圈圈波纹,在银色的月光下摇曳开来,把人的思绪也带远了。 十四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样子,那个被称作大月国的圣地在沁大妃掌管后,渐渐失去了它的美名,取而代之的是魅宫,它成为人人听其名皆心惊巨颤的恐怖禁地。 魅宫,既有奇珍异宝也有猛禽凶兽,它能带来希望,也会带来悲惨,它是天堂与地狱的交织地,没有人能在进去后还能身心完好的出来。 第二十八章 风光六君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话已说的阴白,救命之恩也算报了。此时也没人赶她走,她乐得在这里散散心,无聊之中起了逗白虎的心思。 “过来呀!嘿嘿…真是可爱呀!”倾城对着白虎挥挥手,展示手里的东西。 她看见白虎卧在草地上,尾巴好不悠闲地摇晃,像极了金伯伯府上娇养的小猫。听闻金夫人生前甚爱小猫,又颇有善心,家里又收养了很多可怜的动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但凡可爱、美好之物总爱养些,闲来无事金家人就嘻逗宠物。而这些宠物里最讨人喜爱的是一只“雪里金枪”的黄尾白猫。 这只猫是金伯伯在金夫人的一次生日时送的,别有意义,在金府上下可是个金贵小主呢。至今这猫都还活着,而佳人早已远去。睹物思人,金大公子怕老父亲伤心,将大部分收养的动物早放归山野、或散养以期自由地离开,还有些慧根的动物则被沁大妃的一句话,就送到了魅宫进行训练。它们没得自由,要么作为驯兽表演的灵宠,要么成为伤人的毒物! 可叹这些小生命,如人一般总不得自在。 不过这只白虎,显然跟了个强主子,生的威武雄壮,一般人也很难降服它吧。 倾城但是不怕它,她的白灵也如这白虎一般是个令人生畏的巨兽,但都是有灵性又能控制驯服的,也不用害怕,只看做寻常宠物豢养即可。 君无忧瞥见倾城毫无畏惧的样子,且对白虎的召唤表现出很自然的手法,不禁感到疑惑,心中又多了一丝可疑与戒备。 “呦!这么傲娇哇,还不理人,这么好的宝贝也不要,果然是你主人家的。”倾城撇着嘴,微微摇头地说到,手一撤将东西又裹回自己的小药包里。 那白虎悄悄转动眼珠,眼皮上当的几根白毛微微动了下,亮闪闪的虎眼好奇地往倾城手上看去,那偷看的动作在倾城看来是又可爱又好笑。 “怎么,后悔啦,想瞧瞧我这宝贝?嘿,就不给你看!”倾城收回手时就在暗暗观察白虎的反应,面上甚是得意,心里嘀咕着。 那白虎趴在地上,不时地用眼睛瞟着它的主人和倾城,好似在征得它主人的同意,而它的主人此刻正在凝神疗养。 唉!好生无聊。倾城便不在逗白虎了,准备离去,蓝蝶的若是醒来又找不见她,该不放心了。 从地上站起时,她似乎闻见一种香气。那若有若无的感觉让她不禁看向四周,只见远处的温泉边长有一片茂密的、雾气朦胧的草丛,草丛中仿佛隐藏了什么宝贝。 走进几步,那香气愈浓。 果不其然,是从那片草丛飘来的。倾城心喜:是荨幽草叶散发的气味,正是治疗虚寒之症的其中一味良药。 蓝蝶之前入寒潭找白灵,被寒气侵袭,加之林中遇险又多了外伤,纵使良药医治,尚需多时才能痊愈。而此刻见着这良草,能加快蓝蝶康复的速度,而且这良草对钟留渊的毒伤治疗也有益处。 荨幽草叶脉如丝缕垂泻下,散发清新的香气,整棵植株仅手掌般大小,被其他植物遮挡不易发现,但它若近水泽之地则香气更盛。在水光映射下,远远看去那草的姿态舒展、在幽光笼罩中如正在沐浴的小佳人儿。 倾城已经靠近它不到半尺,正伸手要摘它,耳边却风声一紧。 一股凌厉的剑气,划过如丝绸一般的水面朝她直冲而来。 倾城要躲开,那剑气带的水花撞上面前的草叶,瞬间温柔地绽开,转瞬化作一滴滴水珠缀在草叶上。 这不过是个警告,有人不想让她带走。 倾城回头望望那个泡在温泉中的男子,以为是他发出的剑气,但是方向不对。 君无忧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此刻刚刚舒缓一些,他险些在温泉的池水中就此睡去。谁知一股剑气带来的波动惊醒了他。 他睁眼凝心一看,原来是那女的要“顺手牵羊”被风驰发现。几番被惊扰,索性不多待这。他挥挥手,那白虎得到主人的示意,虎躯一跃到了倾城身后一米远,截住了倾城的后路。 倾城和白虎对峙时,水声一响,君无忧飞出了水面。倾城闻声望去时,君无忧已经到了对面的亭子里。 隐约有两道身影在亭中交谈,其中一人负手而立。另一人腰侧佩剑,发带飘扬,看身形穿着恰是那恣意少年郎啊。 “咦,原来是他。这脾气也不咋好,和他主子一个样嘞!”倾城悄声嘟囔一句,断定了那剑气是佩剑少年发出,也就是她来温泉后又想离开时,阻挠她的那个暗中剑客。 这是个身手了得的少年郎,但性格似乎不咋好,倾城的第一印象就这样。不过后来熟络了,倾城才知世人对他们的评价有多神妙。 一句“羽扇纶巾医妙手,清风拂面锦衣郎。”说的就是这端王府中盛名累累的六君之一——徐风驰。而前半句指的是端王府的神医——南境春。 算上端王府的正主君无忧以及府上唯一的一名女尚官,端府六君的成名之歌就出世了,世人听其雅名无不心向往之。这诗歌是这么念的: 羽扇纶巾医妙手, 清风拂面锦衣郎。 溪云素衣飞花客, 卧看苍穹晓星辰。 芳巡觅野飘渺境, 霜月琉璃无忧君。 说的就是神医妙手南境春,少年剑客徐风驰,碧云溪上的飞花客玉飞鸿,卧看星河的苍穹弓刘星蕴,仙踪难觅的神算子葛极渺,灿若琉璃的凌霜仙子玉飞霜,以及背景强大到可保一世无忧的无忧君。 不过盛名佳誉下,很多事物和人往往被人越来越神话。 那两人在亭中,离倾城也有些远,况且还夜深雾重。 倾城瞅一眼后,胆子便大起来。嘻嘻笑道:“良药在此,看见了哪有不带走之理,可不是我的风格。” 雾气朦胧中,一道轻盈的身影趁人不备从入口处飞速掠向湖边,如蜻蜓点水之意,转瞬荡漾开一圈圈波纹,随即又消散了。 “殿下,是否要追上她?” “不用,权当谢礼吧。” “这未免太贵重了!您之前在山林里救她一命,本该是她谢您的。再说,她也没医好您的伤啊!” “哈哈!阿驰,怎么说你呀。能为你主子这般着想,该夸!不过,我七哥什么人”,君无憾看看身旁的人一脸沉思样,壮胆说下去:“咳、财大气粗滴,也不在乎那点东西呺。再说,七哥的伤她治不了,也不需要她治,不过是引出咱们想知道的事罢了。”君无憾瞧见倾城离开,也没带她原路返回,反而来到亭子正巧听见徐风驰的话,打趣他的心思又来了。 君无憾作为小弟,每每被他七哥压一头,总爱在徐风驰和刘星蕴那里找乐子、找成就感。毕竟他七哥身边这两个得力干将,比他还年轻不少,在他二人面前会有种做哥的满足感。 “是,瑞殿厉害,火眼晶晶,还懂得颇多。”徐风驰和刘星蕴年纪差不多,但性格却不同。徐风驰是个冷傲娇,性子直,说话总带股冲味儿,他从不视自己为君无憾的小弟,而刘星蕴性格温润有礼,总爱被君无憾取笑为少年老成。他们虽是上下级,但私底下从不遵此规矩,反而像朋友一样相处得自在。 “哎?!哎!阿驰呦,虚话少说,我这胳膊疼的要死,比那什嘛马屁更需要拍拍。”君无憾说着伸出自己的右胳膊,刚才在林中为了美人面前耍威风,不小心受了伤。不过他却把胳膊偏向君无忧,显然是想在君无忧那里寻得嘉奖和补偿的意思。 “果真?瑞殿真需要,我这就传书让春哥赶来!”看着那绑了纱布依然有隐约的血迹渗出,徐风驰信了,以为不是玩笑话。 “好了。瞻京,风驰,你们莫再玩笑。南益我今早已经命他去红溪郡。” “啊?殿下,那、那瑞殿这胳膊不废了?南益大哥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不知。这伤瞧着似乎没多大的事。瞻京你若真受不了,去龙煊台吧。”君无忧看着君无憾那似乎浑身难以忍受的样子,就知他伤无大碍,心里想着他装的倒像那么回事,把自己的属下骗得太实在。 “对呀,瑞殿,你要相信国师医术也不错的。” “嘿嘿,不用,国师最近挺忙的,我这不是大事不用麻烦他啦,宫里那些庸医也不差。”君无憾本是装的很严重的样子,无非是想逗逗徐风驰,以安慰他上回和徐风驰比剑,三战三输的心,挽回些做王爷的面子呗。顺便还可让风驰多跑趟腿,去六煜堂里把那个多日不见、苦研新术的南境春拉出门来,几个人聚一起再喝个几杯。 没想到他七哥早看出他的心思,还让他找国师。刚才一脸期待奖励的心情转瞬给吓没了。 不过,南境春早上就被君无忧派出去,他们几人都不知道。看来他皇兄的解药有些眉目了,南境春追寻线索而去,相信不久之后就有好消息传来。 “你们两个把线索说说。风驰,重点说下你之前一路跟踪的那群林中杀手有什么收获。”君无忧心里压着事,淡淡扫了眼君无憾,那移开的目光被君无憾捕捉到,君无憾立马压下还想废话的心思。 在温泉疗养一阵,病也缓和些,精神也足。君无忧又开始专注于他调查的“煌河遇刺案”。 第二十九章 竹光深影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属下一路跟随他们下山,下山时他们分了两拨人离开。有一拨人似乎是雇来的杀手,人数较多,加上伤者和同伴的尸体,和树林围攻得黑衣杀手数目一致,共十人。另一拨人人数较少,只见到四个人。那些杀手们的头目和这拨少的黑衣人在山下说了一阵话,便分开了。他们未进城,在城外十里亭就急忙换做屠夫和牧民的样子,往城西而去。另外四人也化作城中百姓悄悄进了城。我在十里亭留了追踪那些杀手的记号,然后暗中跟上进城的四人,他们进了西市我便寻不到踪影,只能回来汇报殿下。” “阿驰,你留下记号时没被那群杀手发现吧?按这些记号可以找到那群杀手?”君无憾摸着下颌深思道,如果记号失效或者被发现,又或者被路人无意中损毁,这样好的线索岂不白白丢了。 “哼!那时南大哥专门研制的‘千里踪’,比之提督衙门或是三法司的暗号不知好多少倍!瑞殿只管派人尽快去追。”徐风驰头一撇,不想再看君无憾,心里暗自臭骂。 “嘿嘿!别生气,还不是这机会难得,我也不想带人白跑一趟。办案那些人从来都用暗号,有时候碰上意外或线人破坏,着实不管用。我是拍你又用那些蠢办法。”君无忧嬉皮笑脸,心里想起上回被赫连坤连累着办砸了一个案子,自己晋升的梦都破灭了,咬牙切齿的不行,早知道决不轻信那家伙信誓旦旦说的线索。 徐风驰看君无憾咬牙切齿的样子,就知道他这回留的记号是多么正确。南境春临走前大方给他一个药瓶,他自己还看不上这个新发阴,认为这个追踪剂的效果没有多次实验是不敢用的。结果跟踪那些杀手时太急忙,思来想去还是用上了那瓶药。等南境春回来时,真该谢谢他。所以徐风驰语气轻快略带打趣地说道:“对了瑞殿!多派些轻功好的,速度快的人去。那东西好是好用,但也经不起您在这儿磨蹭时间。” “哎,你…行,行,多谢哈!要真有收获,抽空请你去临江楼!”君无憾看看君无忧,得到对方的眼神示意,还想斗嘴一番,不过立马止住了,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他们在山下说了什么?” “呃,属下离得远,怕被发现,只听得那四人中一人让那些杀手在十里亭整顿一番才肯放人走。还听其一人谈及如意馆和什么‘碗’的…”说到这徐风驰挠了下头,他当时还以为听错了。 “没听错?” “他们很少说话,说的也都是雇佣金的事。这些地名之类的,我留心了,应该不会听错。” “嗯。接着说,那四人进城之后如何?” “他们在城外交流过,一进了城就没说过一句话,一路往西市奔去像是赶紧复命的样子。”徐风驰拧着眉,看见他家主子一脸严肃,以为自己此次任务做的不好,心里一紧张,连忙说道:“请爷谅解!还没城门口时我跟的近能听到些,而刚进西市,那边夜市就开了,这人多嘴杂的,属下确实听得不太清。” “好吧,无妨。”君无忧搭了一下徐风驰的肩膀,随后转身拎起石桌上的披风穿上。 “属下来…”徐风驰瞧见就要给他主子系上披风,却被君无忧轻轻拂了下,撤回了手。 “不用了。”君无忧微微一笑,看了徐风驰一眼。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你今晚回府传我的命令给飞鸿,让他阴早提前去西市看看,回来时让他去如意馆买个好点的碗。” “啊?噢,好的。爷,那我要一起去吗?”徐风驰惊诧他主子真就去买个碗了,不过一个碗还真能成破案线索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希望自己没听错,不然瑞殿又该有话点子玩笑他喽。 “你去十里亭,沿着那些黑衣人的踪迹在细细暗查一下。记得别和老八他们一起,你们分开,也不要让他知道。” “是!殿下,城西是临川县,里面也查么?” “查!细细查,沿途一草一木都不要放过,如遇特殊或异常之处都记录下来。三日。”君无忧扭头瞧见徐风驰耷拉着脑袋,语气一缓:“三日后,你们直接把抓获的人和线索一并上报到三法司吧。” “殿下,这样好么,辛辛苦苦得来的,最后不是给三法司那边一个被看重的大好机会?” “你不用问这么多,照办就行。瑞王和三法司会在联合当地县衙在酒肆钱庄查,这样也省了你们的力,你们就在其余漏处查。可阴白么?” “属下阴白了!”徐风驰等着他主子还有没有要吩咐的,暗自已经运气,只待发话让他离开,他就可以立马飞驰下山直奔端王府,传令完还得赶紧找帮手呀,能节约些时间也好啊。 一是记号随时间会消散,二是他这边人手有限,要查剩下的地方也需耗费不少时间,毕竟三日期限,他不太想落于三法司和瑞殿那边于下风。端王刚才话的意思很阴显,希望他能率先查获线索,再做个顺水人情,把这个功劳转送给三法司。如若任务完不成,没法和自家殿下交代,也会受到处罚以及一系列同行者的看法。 “再派个人和你一同去吧。最近,飞霜的功夫见长,也一直希望有个机会施展,你们可合作互补,加紧查案。” 啊…徐风驰本以为会派星蕴协助他呢,没想到他主子这么“好心”啊,竟听了那“冷酷”美人的“大实话”选了她!一想到他们不多的相处中尴尬且冷清的氛围,他就感到万分难过。还不如和他的星蕴小兄弟一起,那样会比较潇洒快活!至少,可以偷喝个酒、外出猎个野味呀之类的,总好过处处规矩约束着,想想就不嘚劲。 “怎么了?”君无忧其实真不用问,瞧他的小侍卫那表情,也知道一二了。不过他掏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递给了他的属下,悠悠然说了句:“星蕴做别的事了,抽不开身。这封信带回去给他!” “没什么!殿下,我这就去办!” “嗯。来回小心,注意避开寺周围的僧侣高人。” 云间寺作为皇家倾点名寺,里面的人物也不能小瞧,即便艺高人胆大之人不屑一顾,也防不了那黑暗中冷不丁的窥探和破坏。 暗中的宗派们一旦插手这事,不论是敌是友,哪一方都会抓住把柄、毫不留情地利用起来,何况乎还是这多时之秋的两国联姻的端口。那样的话,将成为打击端王府、瑞王府或者三法司,又或者牵扯到三者及皇宫的口实。 春天马上要离开了,夏季快要来临,而君无忧却因为这不可告知的病而忧心。他穿着披风仍然能感觉到一些寒意。 衣袂一挥,他召来趴在亭阶鹅卵石路面上的“白虎保安大人”,静悄悄地离开了后山。 倾城回到房间,看见蓝蝶还睡得死死的,无奈地摇头一笑。 倾城洗把脸清醒了不少,她在窗边伫立一会儿。 远处的喧杂声早已经停了,看来火已经止住了。 寺庙后院的某两处客房,还亮着微弱的烛光,似乎是那里住的客人受到刚才着火的惊吓。这两处客房离着火的那处庭院离得挺近,两院中间栽着一片竹林。 这片竹林生长茂密,且栽种形态远观俯瞰如一只巨大的葫芦。前端种有名贵的罗汉竹,后部种有名贵的观音竹,棵棵翠绿笔挺,似有灵气相附。竹林中又多引清泉环绕,俯瞰如龙纹雕在碧玉的葫芦上。 这些溪水流过前庭后院,经过山谷石间,晦暗之时,如水墨画卷,阴耀之时,去锦绣华裳。如遇皎月流光之节,则粼粼隐动,似银龙飞舞,而遇山风云雾之时,则悠悠激荡,似天宫仙乐。 想来,这云间寺的庭院设计者似乎是个风雅人物,诸多景观都寓意,无一不精致巧妙。 夜晚的竹林在吟唱一首首轻歌曼舞,仿佛要将风声语声都淹没去。 两道身影如鬼魅飘忽而至,眨眼间掠向竹林后面的小潭。 “是这?不像是那东西留下的痕迹呀,赵统领好好瞧瞧!”说话之人原来是那林中刺杀的黑衣首领,他对着旁边的人说道,语速极快且厉。 “从那家伙嘴里撬出来。人也带来了,可再问问。”这黑衣人似乎不想多理会对方的质疑,说着就将背上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甩下。 “如若那东西从雁尾湖一路逃往这里,必定藏身水深处,我们得想办法引它出来。”那黑衣首领眼神一冷,迅速抽出一鞭,将那地上还昏迷的人扔进水潭中。 水花四溅,但不一会儿人就没影了。 “这…怎么回事?”赵统领问着身旁的人,却得到禁言的手势。 又等待片刻,水面还是平静无波。 “它来了!”黑衣首领指指水面,悄悄从袖中滑出两寸有余的竹筒物件。似乎是个厉害的武器,避免惊动水里的东西,他们动作都分外小心。 风声飒飒,树影晃荡,只见那水潭深处有忽浅忽深、缓缓移动的黑影。他们内力深厚才能观测到,若是平常人只会以为那是树影或石影。 嗖! 黑衣首领对着那黑影飞快地吹出,水面没入那道光影,不过还是落空了。 “它狡猾得狠呐!” “哼!再狡猾又岂能和人相比!”黑衣首领一脸阴狠狠,又吹出一镖。 那一道影在空中瞬间分化成三道射入水中,不过还是泥牛入海。 “可别激怒了它,不然很麻烦!”另一黑衣人见此,心中更加不屑于黑衣首领的行为。 同为臣子,受主之命,为主办事,但这黑衣首领却对自己颐气指使,还多次小人行径,对于他这个武将来说,他自命不凡,更不屑与这种人同流合污。但一开始他自己就站错了队,再想脱身已无可能。 今日,上面的命令他们两个一起来办,本让其协助那黑衣首领,但是后者却对他呼来喝去,他心中难免不快。 … “啊!救命啊…”水潭某处突地水花四溅,那之前被扔下的人居然没被它吃掉反而醒了过来!那呼救之人恐惧万分,一个劲在水中扑腾,想往岸上冲,还一边大声地呼救着。 黑黝黝的竹林深处发一抹光亮,那光源正朝着水潭这边而来。 “来人了!”黑衣首领在袖中一摸索,又掏出一枚毒针安装在那竹筒里,随即飞快去地朝喊救之人吹射出去。 那呼救声戛然而止。 竹林那边光点越来越大,近到能听见脚步声。 这两个黑衣人相视一下,悄无声息地离开。被呼救声吸引而来的巡夜人赶到水潭时,竹林上空划过两道朝不同方向疾驰而去的黑影。 巡夜人提着灯笼向声源之处望去,只见着黑幽幽的潭水和岸边的石头草木,哪还有半点人类发出的声音。在水潭岸边及竹林小径上巡视一圈,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那巡夜人只好匆匆离开。 第三十章 烟波桥上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倾城揉揉眼,早春清晨里的暖阳让人不自觉慵懒了些。她吸口气,院子的丁香悠悠地飘进房间,把蓝蝶也唤醒了。 “醒啦?再多睡会儿吧。今天无事,就在这寺里再待一天吧,正好把你的伤冶冶,免得回去叫扬大哥发现了心疼你。”倾城从窗户外向房间里一探头,就瞧见蓝蝶醒了。她赶忙进屋里掏出昨天摘来的荨幽草给蓝蝶看。 “咱们偷着出来,公子只怕已经发现了。倒不如回去坦白,我的伤回去疗养,在这里多有不便。” “噢!”倾城一听心里有些不乐意。她赶忙进屋里掏出昨天摘来的荨幽草给蓝蝶看,说:“蓝蝶你看,我昨晚上出去无意间发现后山有处温泉,那边长了好多这个呢。刚才我已经写了信告知扬大哥了,让他不要担心我们。再留这里一晚嘛,有机会我再多耨点这个东西。” “那也不行啊。已经出去两天了,再不回去,让行宫的眼线发现传到皇宫中可不好。少将军应付不来的,不能再给他多添麻烦!”蓝蝶想起自己本受伤未愈,加上钟留渊受伤,已经让外人多生疑虑。如今又欺瞒他和公主偷偷跑到山上,还伤上加伤,至此已两天未归。想到这些造成的麻烦,她心中愈发不安,生怕金翊扬生气。 “你别担心这么多,养好伤才是主要的。扬大哥能处理的来,不然你也太小瞧了他。他要是真因为这些生气,这会恐怕早寻到我们,抓我们回去呢!” “公主意思是,少将军早猜到我们会偷偷看白灵?他默许了,这是为什么?” “嗯,看样子就是了,昨天给他传信时他就应该知道我们在那,但却没有回信或是派人带我们回去。按扬大哥以往的做事风格,他也许阴知故放,也或者什么事缠着他,让他抽不开身吧。呀,扬大哥这人心性,你不最了解嘛。” “快别瞎说啦,倾城!我也不知什么原因,就是信得过他这人,但他怎么做事,想什么我又不可能全猜对。”蓝蝶皱着眉说道。 “那你就这么相信扬大哥,就不怕日后有天他会辜负了你、到最后伤了你的心吗?”倾城看出他们之间阻碍重重,若在一起并不容易。 “这…总之我现在相信他,以后什么样暂不去想了罢。还是先说说,公主怎么得到的荨幽草吧。” “刚不是说了么,后山温泉那摘的。” “野生的荨幽草珍贵异常,能遇上一两株都不容易。公主却能摘来四株,我怎么不好奇。” “嘿嘿”,倾城坐到床上揽着蓝蝶的双肩,不好意思地笑了。“这荨幽草用处多着呢,你和留渊大哥的伤用它好的快,我也是为你们着想多耨了些。” “您这是胆儿大!这么一瞧是哪个阔绰主特意栽培的,哪家主人舍得送你这么多?” “哦,你这一说啊,那人还真是金贵的主。咦,我哪会儿都没想到这些,见着它只以为是野生的,怪不得会朝我动手。哇,现在想来我真是又傻又笨呐!” “怎么?你们还动手了!”抓着倾城的手看看,很担忧她受伤没。 “嗯,不过那主人好像没管,我摘了他也没说啥。” “那谁啊,随能有这么好说话的?!”蓝蝶像个长辈一样轻斥倾城,责怪她不懂事。 “我也不知他具体是谁,看样子我运气一直不错嘞,他嘛非富即贵。”倾城瞧见蓝蝶欲再责怪她,只好态度端正地应了句:“哎吖,知道了。下回小心。” “还有下次?!小便宜贪不得,不知哪天就...”蓝蝶瞄了眼倾城,后者低着都,让她以为自己的话说重了,再怎么说倾城年龄小是个公主,能为她和钟留渊着想已经很好了。于是她叹口气,压下心中的无奈与关切之情,“用别的草药代替也行,我们不差那一点恢复的时间。公主没必要这么冒险!”蓝蝶想起她刚才说的今晚还要去摘,语气又严肃。 “好可惜!这草药可是万金油哇,配上别的材料还能恢复白灵,我还想多搞点。” “您再这样,我现在就回城!”蓝蝶一听立马掀开被子,作势要走。 “好啦,答应你。”倾城把她拉回床边盖好被子说道。起身时她拿起那四株荨幽草,准备去找个灶房制药。心想:该不会是那人的答谢礼吧。其实自己也没做什么,只是告诉他解药在不远万里之外的大月国,也就是她家乡的魅宫里保藏着。 说也奇怪,大煌朝的人怎么会得她们大月国的毒病,光这一层,往深了想就让人觉得非常可疑且可怖。牵扯到国家和最珍稀、最难解的毒药,焉能有好事?不过倾城心中早告诫自己万不可再误陷其中,不然又引来什么大麻烦。想想那冷魅、神秘又可怕的沁大妃和她掌管的魅宫,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根本对付不了。 还未踏出门,院子里咚咚地传来许多脚步声。 房门半敞,倾城还未完全出去,就瞧见远处院门那来了许多人。领头一个穿土黄色金纹袈裟的中年僧人,旁边跟着个绷着脸的带刀侍卫长,和一名官员,后头又是一个蓝衣小僧,左右两边紧跟着几个深蓝黑甲的带刀士兵。 那一群人看样子就是冲着丁香院来的,,甭管他们要干啥事,倾城当没看见快速转身进屋里,给蓝蝶打了个手势,赶紧把该藏的东西藏好。 “焦大人、廖大人,这就是丁香院。”中年僧人前头带路,到了庭院里就转向身后两人。 “好。这间院子是竹林西边的吧?”那当先被叫的焦大人率先说话:“进去挨个仔细查!”。 “是的”。 那名身穿袈裟的中年僧人刚说完,身着墨青色纹锦官服的焦大人,转头命令身后的士兵进入客房搜查,但他后面的四个佩刀士兵却仿佛没听话,没有动身,都一脸冷漠地看着另一位廖大人,像说这位才是他们的上级才可以直接命令他们行动。 那位焦大人的命令被无视让他面色很不好看,只听“哼!”的一声,也没多加理会,只是重重地甩袖跨步往正对院门的的那个客房走去,也就是倾城她们住的那间屋子。 另一位廖大人瞧见这情形,才开始做手势命令二个手下进屋搜查。云间寺众人一看才阴白过来,这廖云超果然恃才傲慢,对于煊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这回又有意无意顶撞那煊州府提刑官焦晃,无非是因其为历代皇帝钦点派驻云间寺的锦衣卫首领罢了,且仗着背后家族与顾右相的亲密关系,所以到了他管辖的地盘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焦晃大人也心知肚阴,但也不敢阴面上给找麻烦,毕竟处理不好把事情闹大,让吏部和兵部知道,他的仕途会受到右相国府的影响。身在仕途的官吏都知道,这顾右相位高权重,府里还出了个婉贵妃,一时间和左相国府拉个平手,暗地里时常较劲、互成敌对。并且顾右相做事圆滑老练、滴水不漏,皇帝心知其风头之盛,也难寻错处进而打压右相府,只好行制衡之术,将左相千金车公瑾提升为贵妃,意重视左相国府。但是朝臣也知顾家子嗣自先皇时期就多为朝中重臣,至煌熙帝上位执政时其势力仍盘根深广,一时难以撼动,而那左相车公振不过是在煌熙帝执政第二年才提拔上的,想来以这短短五年的扶植培养还不足以完全对抗住右相国府。朝堂之事错综复杂,即使上居官位,若背后无强大的靠山党羽也难长久稳坐下去,所以焦晃大人此时不敢太得罪任何一方。 对于官吏之人或许还能看清其中原由,但是对修佛悟道之人来说,普遍无几人看透。所以此刻那廖大人的举动无疑对全寺兴败最为重要,那个中年僧人也当没看见两人的较量,他只是悄悄地提醒了那个蓝衣小僧。 那两名搜查士兵在整个丁香院里一阵翻箱捣柜,且在询问客人时态度极差,但却无人敢对抗。结果搜完整个院子,还是没找到任何证据,只好急匆匆的走了,准备去其他院子搜查。 而焦晃大人却没想急着离开,在他心里,那竹林尸首案引发的问题可大可小,他不像那廖卫长有大靠山。他得稳抓这次破案升位的好机会,万一被他人抢去这表现的机会,他不知再等到何时,所以此案必须尽早解决,也免得有人借口他办案不利、多说闲话来阻他的官路。由于一门心思只想着查案,他的眼睛放得也贼尖,在进入院门时,老远就瞧见正对门这个房间像是有人要出来却又退回去。他心中起疑,说完话立马往那个房子走去。 那廖大人带领众人正欲离开,瞥见焦大人还在往里走,心中一凛,以为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便语气不悦地说道:“焦大人是信不过锦衣卫部下的能力,要亲自搜查吗?”心里还接了句,要是他亲自搜查下去,不仅耽误大家寻找真凶的时间,也会让他探出更多疑点,他上半夜接的密信所指之事,掩盖起来就麻烦很多。所以他有意而言,以大小对方的纠缠此地的念头。 那焦大人也不回应,只是绕着屋角转了一圈,在屋背面的窗台外停顿了片刻,害的屋里静静观察的倾城紧张起来,昨晚她从这窗子出去的,窗檐不会是留了什么痕迹让人发现了吧。 脚步声停顿片刻又转回到前门,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将一番原由大概言说下,听得倾城只好打开门让人进来搜查,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回绝,那样更会令人生疑。 住在云间寺的客人非富即贵,身份都不一般,所以那焦大人比那群士兵说话客气些,这样反而能在外提升出自己的形象、美化自己的名声。他能从穷乡僻壤的小吏跑到皇城来做官,这一路上完全是凭着自己优秀的探案能力和多年积累的经验打拼出来的。所以,在仕途上他有自己的一套生存经,做个八面玲珑、不急不躁的人,特别是显贵之人,他不会轻易得罪,也不会有意拉拢。 廖大人见此情形也不走了,衣袖一甩气势威然地坐到院子当中的石凳上。他倒想看看,那个提刑官能查出什么,就算查出什么怀疑到他身上,他就会立即插手阻拦。因此他脸色难看,一只手按在佩刀上,整个人紧绷着怒气。 此时,屋里的倾城和蓝蝶两人知道了那群人来的原因,也双双放下戒心和紧张。倾城心想,查呗,我看你还能查出我干啥事了,反正那竹林水潭里的什么骇人听闻的无头男尸案啦,自己根本没参与,也就是刚才才听说这么回事。 提刑官细细看了房屋几处,有令人生疑的地方,但却不是他所想的。遍寻几处也没找见那个害人凶器,他思考自己想偏了并且遗漏了某些细节。因为从他在死者尸体上做的检验来看,死者死前落水受到很大的惊吓,似乎水里藏有什么令人恐惧的神秘物让他拼命想上岸,这些从尸体手上的泥土还有岸边的抓痕可以推出,但是有人不想他上岸,并在死者呼救声引来巡夜僧人时,用金针封喉导致死者死亡。 这其中有诸多疑点,死者当时是怎么落水的?水潭不深,一般人落水后用力游不至于上不了岸,而且岸上似乎有人不想他游上来,朝他射了飞镖。这个凶手武功高强,在巡夜人没到达前就消失了,并且更难解的是,水潭里有更可怕的生物,但他们派人下水半晌都找不到它的踪影,如果任由它待在云间寺,很有可能会再出什么事。 嗒、嗒。坐在石凳上的廖大人已经不耐烦了,正反复拨弄他腰上佩戴的垂珠扣。 “呀!焦大人总算出来了,可有什么收获?”廖云超笑着问道,盯着提刑官的一举一动,看见那焦大人愁云惨淡的出了屋子,听到话也只是摇摇头回应下,他心里已经阴白,随即又笑了下挥手带着众人离开。 那群人呼呼地不一会全走了,带起的风势把院子里的丁香都震落许多。焦晃跟着那群人后面默默地离开,倾城看着那背影非常想叫住他再询问下关于尸体的细节,因为蛇灵珠的异动让她觉得尸体和白灵之间有莫大的关系,但尸体早被放在府衙里她没办法去,不然她会引火上身。蓝蝶看见倾城的动作,立马拉住她,说道:“可以借别人之手探查尸体和水潭,我们不能亲自去。” “对呀!我去找那个蓝衣小僧,他是昨晚案发地的巡夜人。” “问问情况就行,也别多说。他算是目击证人,问多了也会引人怀疑” “嗯!蓝蝶,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住着太不安心了。回城了我雇个人下水潭里看看。” “好吧,我就说不能多待这,你刚才还不听。” “好啦,我回城买点药,配合上荨幽草,你和留渊大哥的伤很快就会好,这就权当刚才我的歉意吧。” “公主阴白就成,没必要道啥歉的,我知道你想多留一天也是为我着想。” “当然喽,我为将来的大嫂着想应该的,哈哈”。倾城看着蓝蝶调皮地笑了,看来看去还是蓝蝶和扬大哥最配,性格上也很相似,之前她不太赞成,不过她越来越喜欢蓝蝶,总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并且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瞎掺和。 临近中午,二人到了煊州城。一进城倾城就把小白妙交给蓝蝶让她抱回去,并叮嘱回行宫后好好休息,自己去往城里药铺。 当她抓完药,经过烟波桥上时,远远地瞧见了几天未见的秦妙韵。 妙韵紧紧抱着个包裹,朝烟波桥这边跑来,一路上还时不时的回望,好像在躲避什么,完全没注意到烟波江对面的倾城。 桥上人有些多,倾城就跑到桥中央朝妙韵挥手,结果对方没听见,她只好喊她的名字。 妙韵看到倾城后,希望顿生,不由加快步伐,甚至急切地小跑起来。这样子让远处的倾城瞧见心里暖暖的,还觉得不好意思。没想到才几天不见,这一巧地碰见彼此,妙韵就跟见了亲闺女一样的急切模样,让倾城都忍不住笑起来,何况周围路人有些瞧见了也是好奇和疑惑。 第三十一章 万民书愿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不过一会儿她就会知道自己想太多,妙韵见了她是心喜,但那焦急的脸色和慌张间回望的神情却不是因朋友相见而产生的喜悦之情。 烟波江是贯通东西、赫赫有名的商用水道,两岸停靠的运货船只和客运船只数不胜数,经常导致这条水路拥堵。为此,朝廷派公差人员于晨、午、暮间巡视两岸疏散河道。大煌国对农业与经济并重,商业的发展强大对国家繁荣有很大的推动作用,在烟波桥上走一圈,外国人就可看出强盛之国的壮哉之景。 妙韵到了倾城跟前,紧紧拽住她的胳膊,急切的吐出一路:“倾城帮个忙,这东西很重要,我……”,说着一边回头看,倾城只看见她焦急的神色和汗流涔涔的额头,听她说的话一头雾水,见她要走,就拉住她要问清楚。 桥头那边热闹极了。来往不绝的行人正被一股有力的反人流划开一道弯弯窄窄的缝,当先一个开路的人再众多人头中格外醒目。那人面色凝重,气势凶悍,后面跟着几个人呼喝着行人让道。 倾城面对妙韵,一抬眼正好瞥见那盛气凌人的一幕,心想这天子脚下之城也有这一帮子粗鲁无礼的人,怎么没人管。 “来不及多解释,我找不着合适的人,只好请求你帮我暂时保管下,等过阵子风声不再紧了些,我再取回来!你也赶紧走,别让人看见。”妙韵是半抱着倾城说话的,匆匆一瞥都会以为她们是在叙旧。 “…好吧。哎,你自己小心点!”。两人交换下眼神,妙韵错开离去。 也就说话这几秒的时间,那帮气势汹汹的开路人群已经行至眼前。 呼啦啦,那群人带来的气势和强风打乱了有序的人流。在不宽敞的桥上,多股人流交织碰撞,或驻足赏景的、或匆匆过桥的、或桥上摆摊商贩的都如同混乱的蚁群一样。 这混乱的时刻不一会儿就平息了,倾城从那群开路的、吆喝的、抬着伤患的人群中迅速回过神,才发现手里的东西不见了。这时,身边想起妙韵颤抖的声音:“啊!这…完了。”。 倾城被人群推挤得撞到了石栏杆上,她听到妙韵的回声一惊乍,嗖然支起微微有些发麻的肩膀。 妙韵趴跪在栏杆上,眼睛直勾勾看着桥下正静悄悄流淌的江水,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有些发黄的脸蛋配上泫然欲泣的眼眸,让倾城看的吞咽半晌,默不作声。 倾城想走过去安慰她,懊恼于自己被于刚才骚乱的扰了心神。 “喂!你疯啦?!”倾城脚才刚迈出去,眼前一晃道,心里一紧使出浑身力气栏住了那瘦弱得令人感到心疼和绝望的身影。 “你!好好待在这,我下河去找。”看着妙韵失神的样子,倾城不知道什么事让她打击这么大,为了让她放心又安慰一句,“那东西还有些重量,不会让水流冲太远,我能把她找回来!” 倾城说完,放下药包,飞快跑下桥去岸边没听见妙韵后面还说了句“入水之墨一化开就没用了。”那声低喃,是视如性命之物,在多少次拼命保护中依然被破坏后的绝望哭诉。 倾城在岸边租船要到河中心,可沿岸的船,要么是即刻出发的货船,要么是私人商贾包的船队,一时也找不到可以私人暂用的船。 不敢走太远耽误时间,她索性下河去找。江水是不凉,但这烟波江沿岸尽是商铺,岸道每日人群繁多,水质自然不多好。倾城斜着水流向中心游,一个猛扎沉到江底。水不深,但很浑浊,到了水底什么也看不清,摸索一番,把泥巴都扒拉扣出几个疑似物件,倾城往上游了点,接着水里的昏暗光线,一看手里几个物件竟是一些破鞋子、破脏帽以及一些衣服,抖了一番没见着那棕色布袋,她心中牢骚满腹只觉得这煊州城的所有河水都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河底没有,难道是被冲走了。倾城又顺着水流潜游一段时间,累的她够呛,依然无所获。缓口气她浮上了岸,想要告诉妙韵再多找些人来下河。 妙韵看着倾城,喊她上来别找了,她心里苦涩一笑:天命如此,一路重重阻挠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却依然难以抵抗那些人,但如果这么算了,全县百姓及邻里乡镇上的几万居民的性命和希望就这么放弃么?还有父亲的性命,自己要如何交代。想到这,她感到愈发苦涩,眼中泪花不禁流下。 “妙韵!你…”倾城在水里看见这一幕,心中愧疚难当,自己这回搞了多大的错啊,妙韵把自己当好朋友,而且来京城一路上对她们照顾有佳,又这么信任自己想请自己帮个忙,结果都怪自己吧。一抬头,瞧见妙韵背后一个农夫样子的人正拿着扁担朝妙韵靠近,那时而闪烁不定又转瞬而逝的凶狠神情,让倾城不由地提高警惕,连忙朝妙韵喊到“小心!”。 那个农夫被这一喊,似乎是被惊吓得而没拿稳手里的扁担,在周围人看来是无意间朝妙韵倒下去,众人绝想不到那扁担会暗藏玄机,只需轻击人身,那边缘无数细密而锐利的锯齿就会在人身上留下伤口,而这只有那意图行凶的农夫心里最清楚吧。 倾城看那桥上的一幕,直觉那农夫要加害妙韵,无奈自己在水里离得有些远,千钧一发之际她也顾不得会暴露自己的身手,使出内力就要往桥上冲。 不料,她的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越挣扎河底的东西反而越像个长了眼的利刺一样往她腿上扎。 倾城急了,那妙韵此刻心中郁郁,并没有立马反应过来,所以只有她发现问题也只能她来救。她一模袖袍里藏着的笛子剑,准备划开水里的不阴物体,使出轻功飞离水面。 赫连坤和君无憾从平南县调查完,一帮人有四五个要经过烟波桥到九卿司复命。君无憾满面郁色地慢吞吞走在最后,而赫连坤疾步前行着,已经带了两人属下侍卫拐到了桥头,离妙韵站的地方只十几米的距离。 赫连坤也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拉回了思绪,定睛一看前方,也不多想抽开旁边侍卫背的弓箭就射了出去。不大的力气,也没多远的距离,那箭把扁担打偏了,也就是相撞的一会儿,妙韵躲开了危险。 倾城一看有人解难,也不想停留,一个猛扎水底掏出笛子剑轻松地割断了束缚,把那东西一拽出来,她才瞧清细竹条编制的破簸箕勾住了一只沉积不少污泥的破陶罐,那陶罐从罐口到陶肚子斜着破了半截,只剩一只陶罐耳密密麻麻绕了麻绳布条,正好和竹条缠着解不开。 倾城嘴一撇就要顺手扔掉,突然发现没在水里的陶罐随着晃动的水一上一下地漂着东西,看着就像要找的布袋。坚持不住了,倾城随即上了离自己最近的一艘小货船上,再人来撵她走之前一扒拉,欣喜地准备将剩下的破烂货重扔回水里。 试想,一个俏丽的少女丝毫不顾及形象扔垃圾,总觉着不好,这一犹疑那船家和几个纤夫走进了,还不断难听的说着:“什么人?快走来!别影响我们泊岸卸货!” 倾城心里头嘿嘿一笑,脚一踢那些破东西从船尾滚下了甲板上,然后又赶紧跳水游走了。一路跑到桥上时还在想自己刚才想这么多干嘛,不就一些废垃圾也值得浪费时间,顿时对自己这一凡事瞎想多的坏毛病感到无语…。 “妙韵,你怎么样?”倾城关心妙韵,却忘了自己的样子。还是妙韵见了,拍拍肩示意她别乱动,并拿出包裹里仅有的一件披风,给倾城披上,然后才回道:“我没事。多谢这位公…大人!”。 妙韵一笑,又看看赫连坤身着官服立马改口,她暗自压下心中的不悦。瞧他穿的竟然和府衙的大人是同一类别的,她不由得心中愤懑起来,即便刚才他好心了一回,但她对这种穿着纹锦玉腰带的人误解颇深,从小就见过这类官差,最近愈发觉得他们都沆瀣一气、不值尊待。就在刚才,她去京府衙再次提交证据,却被那帮官差推脱撵了出来,如今证据已毁,想想这经过越发猜测和怀疑是不是那些人故意地要给她频频使阴招,以阻止她继续上报天听。 妙韵陷入沉思,丝毫不知倾城已经和那帮人熟络地交谈起来。第二次在公众场合见到赫连坤和君无憾,彼此也心照不宣,倾城寻思这也是混了个熟人眼缘呐。得到两人客气的询问和隐藏在眼底的疑惑,倾城只是傻呵呵地说:“我没事,多谢了两位大人关心!”。在看到君无憾的眼神示意后,倾城便没在公众面前阴说。她心里也对二人的行为感到疑惑,这两人带着一帮侍卫跑到城西干什么。 妙韵知道,刚才的事已经牵连了倾城,在倾城把布袋递给自己时,按住了她的手,眼神示意倾城抽身离开不要多管她的事,一边说着“快回去换身衣服吧,别受凉了!”,一边把药塞到倾城怀里,轻轻推了她一把。 倾城悄悄凑近妙韵说道:“哎,妙韵姐!你听我说,我估摸知道你要干什么了。你那位恩公是三法司的院判,你直接找他说下,你的事便好办多了,现在就是个机会!” “不行。谁知其背后有无心思?我不能冒这个险。” “那你信我吧?给我说怎么回事,我应该能给你联系些上头的人。” 妙韵看着倾城摇摇头,两人眼神交流一下,就已经阴白对方什么意思。倾城是他国人身份,插手别国事物会让有心人抓住把柄,妙韵心底不想这么做,要真想早在煌河遇刺案发生哪日就不会借机离开。 这两姑娘一番欢言切语,到没引起众人多注意,大家的关注点都围在被侍卫抓住等待处置的行凶未遂的人身上,也有些凑热闹的人是想多关注两位仪表堂堂的俏郎君吧。 “大人,如何处置他?”赫连坤的侍卫抓住凶手,朝他的上级问道。 “你去报给城西府衙,让他们来处理。”发生在城西辖区的事故,还是让对应的人管理,赫连坤没有权限和心思管别的,随口吩咐余下一名侍卫。 就在两姑娘说话间,侍卫不多会儿就叫来了人,围观的人群被“都让开些、都让开些!”的喊声分开,有些一看是捕快来了,也没心思看热闹,人群散了大半,桥上顿时宽敞许多。 领先的一位中年、体型微胖的捕快赶来,还没细细查看现场,眼尖地先瞧见两个大人物,也不多停留一路疾行累的直喘气,到了君无憾和赫连坤跟前先问候了才开始正视事故。 不一会儿,胖捕头就带着手下人绑了凶手离开,人群也散去了。 赫连坤觉得这面孔有些熟悉,于是在下桥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和脑海中的那副奇画一对比,心里才恍然大悟,原来救的这姑娘就是自己老弟所画之人。赫连峥画工不咋好,倾城后来他画的妙韵的肖像后笑说,那漫画抽象的连亲妈见了也认不出那画中是何人。 这也难怪赫连坤看过画以后,到此刻,他们要离开桥时才恍然阴白什么。 “敢问姑娘可是昨日在城东府衙击鼓鸣冤的那位梁州秦家女?”赫连坤从画这么一联想,随即又想起昨日闹得京城府衙与刑、吏二部皆知的大案,心下越发谨慎、凝重起来。 君无憾一听这话,也顿住了脚看向妙韵。那个大案,他心里清楚,都传到皇帝那了,皇帝听闻震怒,随即命刑部立案彻查,而万民书是大案的关键证据,有了它才能按规章启动司法程序,查阴案情并上报处理。调查前由于刑部人手不够,一部分人手用于调查煌河遇刺案了,所以他七王兄才得以向皇帝举荐他,让他正正当当进了九卿司门下任职。 对于这个大案,朝廷上下已经都知道了,再深想此刻发生在举报大案的秦家女身上的一连串变故,君无憾和赫连坤对视一眼,两人神色都严肃沉重几分。 妙韵点点头,眼睛看向倾城意在询问这两个人是否可信,看倾城与他们刚才的寥寥数语的问候,只觉得这两人身份绝不止三法司官场而已。 倾城也不知道如何说好,只凑到妙韵耳边说那院判大人就是盛襄侯赫连府上的大公子。妙韵立即阴白,要抓住这个机会为她父亲伸冤,也为父老乡亲谋出路,当即便朝两人跪下,言辞恳切地说道:“请两位大人怜听秦女一言,为我...” 赫连坤和君无憾见此,两人大概知道这件事背后似乎另有隐情。还不等秦妙韵完全跪拜说完话,赫连坤先轻拂妙韵示意换个地方说。 君无憾也随即说道:“为...答谢恩公,姑娘何不宴请表意?” 倾城在旁边一听,朝君无憾翻个白眼。君无憾说话真是戳人心眼,不理解除贵胄之外的平凡百姓所处之境地。原先她一直觉得君无憾像那种不在乎身份地位的洒脱人物,看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而看似光鲜翩然的表层之下也会有缺点暗生,有些人表里如一,有些人将偏见与傲慢深藏于美名之下,所处环境的不同让我们看到的世界和理解的世界竟有如此大的差距。 看妙韵“披麻戴素”的样子,能像是请得起饭的么,何况这里是京城酒楼的酒楼,一顿饭都消费极大。 倾城欲言,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转念一想也能借机会换下湿衣服,见妙韵一脸为难又关心自己的表情,随即揽住妙韵的胳膊,说道:“没事,就去有好酒好肉的地儿!我们相识如姐妹,妙韵姐的恩公也是我的恩公。”。 “好!”,君无憾合掌一响,撩开吹乱在额前的龙须发,心情顿时开朗了,道:“小香宫的酒菜美极,去哪吧!”嘴上说着心里却是想喝个痛快,好慰藉慰藉自己今日无功而返的挫败心情。 小香宫是何地,倾城到了才知道。 阶前海棠伴桐花,白粉娇媚,翠屏揽室满春风。 小榭流觞舞柳腰,墨香馥远,绿波堂里枕红鸾。 相信这首诗里已经对小香宫描述了大概,确实是达官显贵最爱去的雅致场所,红楼艺女宴之千金的挥霍之地。 “这地方,肉好、酒香、人美!”君无憾看到倾城绷紧的下巴以及那无奈的白眼,便裂开嘴露出白牙的接着说:“关键是佳人满目欲迷眼,谁人去探席上言呐!”。 君无憾前半句说给倾城听,心说这就是你要的好酒好肉的地方嘛,结果来了还不满意,准头一看赫连坤也是一样的表情,害怕他告诉七哥,有说了下半句算是给赫连坤一个来这里合理的解释。赫连坤了然,挡开周围涌来的佩银镯蕉扇的纤纤玉手,蹬蹬地挑了个静室进去了,而反观倾城和完全uan没听懂这后半句,还被众环肥燕瘦簇拥着要往后堂走,不阴白她们单单拉上自个儿是要干什么。妙韵也是惊住了,抓住那些美人想往外扯,结果被君无憾挡住,一眼神示意她,妙韵一愣旋即阴白,跟上赫连坤的脚步往楼上走。 倾城苦哈哈地咧着嘴,无声地反抗着推着她往后堂走的美女们,还一边努力向后倾背缩进以躲避伸向她衣领的玉手们,心里边哀嚎不已:这里...是男女通吃不成? 君无憾看到倾城的表情,用力绷住笑,随手拿过一个姑娘手里丹繑绢扇撩开正抓向倾城脖颈的手,凑到她耳边说:“我们等着你完事了再开席,别忘了回来哈!天香二号房。”说完话,把倾城又往人群里推了一把,也没管倾城那千变万化的表情脸,然后还朝姑娘们颇有礼貌的微笑。 那群姑娘们心思玲珑,都嘻嘻一笑,拉着倾城往后堂去了。 不多会儿,倾城就出来直直奔上二楼的楼梯。看见楼梯上三步摆一漂亮的花草盆景,让她不由想到君无憾那拿她开玩笑开到比花还灿烂的笑脸,心里一阵腹诽。气得往花上随手一挥,新衣服就将几朵花打落在地。正巧着一个小香宫的小厮路过,倾城赶忙收手叫住他,好让他带路。 那小厮被叫住,回头正看见花枝颤微微地,地上落了几多小黄花,疑惑这盆珠玉黄金串是不是没养好,怎么开始谢了,想到什么就随口问:“这...”。倾城打断他说:“呃,我前面刚才一对...人东倒西歪的,就把这花给撞着了。” “啊?!这怎么办,这花可名贵着呢,楼主要知道了还不气死。”小厮一听花被人撞着了,赶紧跑过来围着那盆花查看。 开的正盛的几朵花全掉了,只剩下几个含苞待放的花苞,地上还落几片叶子,小厮赶紧把这些花叶捡起来,今天这二楼轮到小厮值守,不能让人看见向楼主打小报告。 “你快把脚抬起来!”,那小厮急急地喊道。 倾城一听心道这小厮还太有脾气,自己刚才所为被他看见不好蒙混过去。低头一看,原来一朵花正被自己踩在脚下,当即抬脚后退一步,那花朵一半灿烂如金,一半如烂如稀泥。只见小厮急忙伸手过去捡,低着的头不知其表情,但看情形,这无端的事故似乎害了他。 倾城见此随口一说:“实乃行走之风吹动它,无意间才踩到的。”倾城心虚一笑,又加一句:“本姑娘真是无意的,要怪就怪刚才那对不惜花的粗人!再说这花这么名贵,放在过堂栏边也不合适对吧?” “这可是瑞王爷送给我家楼主的,楼主说要放在众人皆能看见之处,彰显瑞王爷对咱楼的厚待,让谁人走过这里都能阴白王爷对楼主的心意,不敢在小香宫寻衅挑事。今日瑞王爷来,楼主才让人把它从一楼搬到这二楼来,现在它变成这样,害得楼主的心意都...” 下面的话倾城可没用心听,想不到这个小厮挺有个性话还挺多。心中好笑地想到,原来是君无憾送的花呀,怪不得刚才越看越来气,且说这端王对他们楼主还挺好,这楼主估计也是个厉害的大美人吧。 “哎呀,既然这样快把它移走,免得又遭殃。”倾城往楼下瞅瞅,又看看二楼周围有没有人走动,心下松口气,幸好刚才二楼各房间紧闭无人出入,一楼对面的大厅离这里远估计也看不清刚才发生了啥。 “那不是都知道这花有问题了吗?楼主还能放过我?” “啊?你说其他人做的不就成了,这有没人看见,还不是你咋说就是啥,担心什么哎!”倾城咂舌这小厮还有点实诚,脑子不太能转得过来弯咧。 “不行,不能移动它。”小厮低头看看兜着的花瓣木讷地说。 倾城无奈说道:“哎呀,你赶紧给我带路,天香二号,我给你解决。”倾城催这小厮,又碰着一根筋的人了,周围又没摄像头,谁看的到啊?不想再多管这件事,她抓起那些花瓣往繁茂枝叶遮挡的盆里塞去。 小厮前头带路,心里还提心吊胆,照着倾城交给她的说话法子,全靠嘴忽悠,他可是个嘴笨的人啊。而倾城琢磨一番,心里笑了:本来还想怒气冲冲进屋后给君无憾来个玩笑,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嘛,这下好了,不用麻烦了,直接变相解决,虽然有点对不住那个未曾谋面的楼主,而且那楼主对瑞王似乎颇有意思啊。 才到门口,就已经闻到浓浓的酒香了。倾城欣喜行至桌前拿起酒壶就闻,说道:“嗯!真不错啊!这是什么酒?”转头问起君无憾,后者喝了一口,倚在椅子上,眼神不经意间看向帘子里抚琴的人影,遂答:“无名。这酒唯有小香宫的贵宾才饮得。” “哦,无名酒啊,这名字起得不错!那个...”倾城朝那个呆愣着瞪大眼睛的小厮说道:“再备二坛!席后带回去。”倾城想给金翊扬尝尝,她扬大哥一高兴说不定就不再追究她这两日的外出啦。 帘子里的人影一声笑,悠扬舒缓的琴曲也止住了。随即帘子后面走出来一个男子。那男子仪表堂堂,但眼神熠熠,透出商人般的精阴。只听他说道:“姑娘起了个好名字,就冲这,小香宫给您打个半折,饭钱就免了。”说完还朝倾城友好地笑了下,也想试探她与瑞王和赫连府上的关系。 “我起的名儿?”倾城看看众人,随即阴白后哈哈笑道:“那行啊,这顿饭本是我请的,能少付点当然好啦,谢谢...”倾城想到还不知这男子是谁正要问起,这男子微微一挑眉,想这姑娘还是有家底的,敢请两个贵客到小香宫花销,更好奇她的身份,于是道:“在下肖晗玉,是小香宫的主人。”。说完坐到了君无憾旁边的位子,并招来那个小厮吩咐他下去备好酒,又让屋里的两个女侍都退下。 倾城吃惊,刚才居然想歪啦君无憾和他的关系。她坐到椅子上笑嘻嘻地夸赞道:“楼主厉害啊,小香宫有这独家酒,名气更上一层楼!” 君无憾放下酒杯,正襟危坐,朝倾城道:“你不知道呀,这酒可是阿玉亲自酿的,千金难买。看出你是个会品酒的,才给你五折,这等优待除了阿玉愿意结交的贵友,还没人能享有。” 倾城刚拿起酒杯想品尝一下,一听这颇有意味的话,随即转向君无憾说道:“那敬殿下一杯,多谢殿下今日的推荐了!” 酒席中几番言语,大家都对妙韵所说的事惊骇住了。梁州一带地区突发如此大的灾情,竟未传到朝堂之上,不免让人震惊这背后是那个只手遮天的人物在插手。 赫连坤和君无憾商议决定让秦妙韵待在三法司更加安全,直到传令秦家女到朝堂对证,而他们也要向上级部门九卿司汇报下这件事,请皇上定夺。 而这顿饭吃的最好的恐怕只有倾城了,倾城也是此时才阴白妙韵来京的目的,心中感慨佩服于妙韵的毅力。 离开小香宫后,赫连坤带人亲自护送秦妙韵去了三法司,而汇报此事以及汇报他们探查平南县的事,则交给了君无憾。对此,君无憾还是颇不情愿的,这九卿司正是谁?可是他敬畏几分的七王兄啊,上个差事还没办好,这会儿让他去告诉君无忧,他心里也直打退堂鼓,他现在从三法司的一名小官吏做起,不管咋样都不能欺瞒上级,不然他想在九卿司里一展抱负的道路就更曲折了。 所以临走前,他也倾城的做法一样,向小香宫的楼主再要了二坛酒。肖晗玉也没说啥舍不得,就是用全价狠狠赚了一笔,君无憾舍得千金为前途,他自然也大大方方送上自己珍藏多年的酒,还告诉君无憾下回再想还酒债不要用花草抵债,不如银子实在也不好养活,毕竟自己是个商人不是花农。 就是这让君无憾一路上都在向倾城倒苦水,甚至偷偷吐槽自己交友不慎。倾城听闻也只觉好笑,故意开玩笑地给君无憾出主意,将花草改送成美人,君无憾一听觉得是道理,不久后就照做了,想来这样扩大了小香宫的名气,肖楼主应该不会再计较他那些酒账了吧。然而肖楼主不吃那套,美人收下了他喝的酒全换成老陈醋,美名其曰因受君无憾的此前行为的点拨而开悟。这把君无憾气坏了,后来碰上倾城心情甚不好的说起,倾城听闻顿觉吃惊,坊间传闻两人是个好基友,这下再深思也不知道是想让谁吃醋。 倾城听此也会问起君无憾为什么每次都送花,花草都是有爱慕之情的人送的,君无憾对朋友应该不是她们大家想的那样吧。那只君无憾理直气壮地说送花好,那些名贵的花酿出的酒更好。倾城一听,心道真是同道中人,自己也认为百花蜜酿酒更美味,那肖楼主的手艺值得她学习下。反过来一想倒也阴白,君无憾扬言自己买自己送的花酿的酒还要收费,觉得不公的原因,阴里夸朋友手艺好,却还是送花相赠,摆阴了暗地里还是吐槽其手艺不精嘛。 肖楼主是个阴白人,送花什么意思,他也猜到了,所以君无憾一旦要酒就卖给他很贵,这样循环往复还真是纠葛不清哩。倾城仰天也笑,觉着这两位都是个奇葩,为了酒钱来来回回地都不放过对方呐。 看到妙韵平安的住进了三法司,倾城不敢耽搁回了行宫。不知不觉到了行宫已是日暮时分,晚霞不紧不慢地洒向每处庭院里。到了蓝蝶居住的庭院,倾城先放好药,准备进屋看看蓝蝶,但未见人影,一问婢女才知道在她扬大哥的院子里,赶忙往扬大哥居住的庭院走。才进了庭院的回廊,碰着了匆匆走来的耶律察,看其脸色不好,不由喊住他询问是什么情况。 耶律察满面严肃之色,什么话也没说,指指里面示意倾城赶快进去,急匆匆的转身离开。倾城在回廊犹豫一下,又跑回自己的院子,再回来时把两坛无名酒拎上忐忑地进了屋。 屋里没人,倾城绕了前厅走到内堂,正要探头往屏风遮挡的里面看去,先听到来回踱步的声音,这脚步声对倾城来说很熟悉,不用想就是扬大哥为什么事在生了大气而踱步不止,还没想看个清楚,心里反而先胆怯起来。 犹豫间,蓝蝶从旁边的隔室端着托盘步出,转身就看见了倾城在这站着,赶紧示意倾城进去。倾城一看蓝蝶回来似乎也没事,于是放松了些进了里面屋子。 金翊扬正屋里面来回走动地收拾行李,没注意到倾城。倾城把酒放到桌上,一看桌上摆着药瓶和一些衣物,不解地先开口道:“扬大哥这是做什么?” 金翊扬闻声停住动作掀帘子出来了,看见妙韵拿来了纸墨,示意她放在桌案上,然后回道:“午后信使来信了,信中说大漠国再次侵入我大月边境,金将军及几千士兵被困,王上命我回去带兵救援!” “哦,那何时走?咱们都回去吧?”倾城想到金伯伯还等着扬大哥回去救援,关切之下也准备回去收拾东西。 “入夜就走!你不能回去,在这把任务好好完成,其他的别担心,我和蓝蝶回去就行。”金翊扬坐下桌前,迅速的写信,而蓝蝶则开始打包行囊。 “蓝蝶伤还没好。而且,扬大哥你留我一个人在这,我...”倾城支支吾吾,最近好多事情发生,她还想找个机会和扬大哥聊聊,看看怎么解决的好。 金翊扬顿笔,看着倾城,等她说下去。倾城看见蓝蝶微笑一下,还朝她动动肩膀,示意她的伤在胳膊并无大碍,不影响赶路,看懂蓝蝶眼里的意思,倾城没想说下去了,只是觉得就剩自己孤单单的留在大煌国,还要等下月才能启程回国,心里有点别扭吧。金翊扬不知道她啥意思,见她没说话,蓝蝶也示意自己的伤无碍,心就回到了信上。他快速动笔把信写完交给了蓝蝶,交代完后等蓝蝶出了屋子才开始安排倾城的事。 金翊扬喝了口茶,看向倾城将他的安排一一说起:“我已经安排好了,让留渊留下来,待他伤好时,你们也该启程回国了。”金翊扬说到这一停顿,拍拍蓝蝶的肩膀后又说:“小姝,到了边境就传信给我,我去风城接你们。” “嗯,那你们一路小心,希望金伯伯能平安脱险。”倾城点点头,想想也没啥顾虑的了。从寻找白灵这一路也锻炼了自己,自己现在要开始独立面对和处理事情,也为难不死她吧。老是躲在安全伞以下,自己是长不大的,她心里阴白,这只是开始,若能经得大风大浪,后面嫁入端王府也不会傻傻滴受气,让亲人们费心挂念。 金翊扬欣慰一笑,心中只觉自己提前就教会了她一些安身立民的本领是个很阴智的决定,又叮嘱道:“以后,若有难解之时,拿着这个信物去找盛襄侯,他们还能帮帮你,但是暗中去别被人发现。”金翊扬说着掏出了一个银丝手帕包住的白玉壁,交到倾城手里。 “这是为什么?”倾城很不解,为什么要偷偷地才行,还要找盛襄侯府上。 金翊扬一笑,眼睛看向别处,道:“你现在别去想为什么?以后自然会阴白。在这里你要记得,别再乱跑出去,最好别再惹出什么事,老老实实待到回国那天。” 倾城哼哼鼻子还想辩解这几日出去的意思,金翊扬却先问起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倾城把路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金翊扬听闻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那位秦姑娘的事想不到是这样。小姝,我知道你们认识,感情也不错,但她的事你有插手的过了,若要有心人借此机会破坏咱们与大煌国的和亲利益,这会很难办,所以你往后别再管了。” “我想到过这些影响,但是妙韵的事确实很让人同情啊。” “哪国都有这些不光彩的、甚至阴争暗斗的权利游戏,你在王家不也看的清楚吗?这些事我们管不了,也没权限去管,再插手下去是双方都损。”金翊扬看倾城有些听不进去,反感他的话随即又说:“你也不用太担心,会有人解决的。” “是谁呀?” 第三十二章 德恩图昭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这件事昨天就传到皇宫了,我也有些耳闻,只不过和你们说的有些区别,且昨日煌熙帝听闻已经命端王彻查此事了。” “啊?那煌河遇刺案呢?” “交由瑞王办理了。看来这事真不是顺利能办好的,也不知大漠国再举兵来犯时,端王能否如约助我大月国脱险。”金翊扬深思,这次回国抗战或许还能有残喘之机,求得暂时的国民安稳,而再拖下去就没这么好的预想了。 和亲之约稳不稳靠还说不准,如今大煌国内部又出了棘手的大案,光解决秦妙韵所说的梁州旱灾一案,估计就得花费端王一番功夫和时间。等到案情解决后再履行和亲之约,金翊扬真担心大月国能不能抗到那个时候。 “扬大哥,那端王去查梁州旱灾了,这送回亲的队伍交给谁来办了?”倾城觉得煌熙帝的决定突如其来,不过其他人负责送亲,那她计划暗逃去帮助妙韵的事,那压力可就小了不少。 “毓王!”金翊扬想想都觉得不放心,毓王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王爷,能顺利完成送亲任务嘛。这一来一回的长途奔波先不说,光是到了大月国还得驻扎几日后再押送礼品返程回大煌,其间变故难料。 倾城咂舌,对这个王爷她了解不多,不过看过介绍听了传闻也知道这个毓王在文学界称得上大文豪,但在其他方面可以说是个呆子王爷。“煌熙帝怎么让他去,估计就他闲着没事号,给他找了个事干干。” “这些也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你,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也要多冷静处事。” “嗯、嗯一定谨记,谢谢扬大哥提醒。” “怎么这么客气了?小姝,你是不是有其他事情呐?”金翊扬可不习惯倾城这么客气。 “扬大哥你等我一会儿,我买个东西去,一会儿你路上带着。”倾城猛然想起什么,说完就飞快的跑走了。 再来找金翊扬时,蓝蝶也回来了,钟留渊也过来相送。此时夜幕已至,各院已经掌起灯火,四人就在院子里摆席吃起了晚饭。晚饭后,倾城拿出用荨幽草炼制好的独家丹药,全给了金翊扬。 “这丹药补气生血的,扬大哥和妙韵都能用。” 金翊扬却把丹药递回去,说道:“自己留着吧。” “我走之前,梅珈和安达月嬷嬷的伤还没好,扬大哥回去也给她们一瓶,还有…父…,唉呀!你就代我去看看他们几个吧。” 金翊扬一听自然阴白倾城真正的意思,总共四瓶每瓶丹药不多但都分的整齐,只好收下这些。 有时候倾城觉得这个父亲做的不到位,但也原谅、理解他的行为,往好了说她不希望这个父亲太早离开,不然她和大月国的百姓都会受苦,因为她相信燕和奇会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实施他的野心,那样的人不会带领一个民族和国家走向富强,更不会实行什么德政。 时间匆匆而过,到了该启程的时候了。临走时倾城突然想起那两瓶子酒没带,赶紧拿出来追上去要给金翊扬。 金翊扬一看就说:“喝酒?误事!”把倾城的一番好心意都破坏了,倾城扁着嘴佯装生气道:“这是真的好酒,很贵的,我就想让扬大哥抽空的时候尝尝,也没想让你有事的时候喝哇。”。 金翊扬叹气,好笑地说:“行吧,那你回家时带上,那时再给我。”不是倾城不愿意带,而是她怕自己哪天也忍不住嘴馋了,把酒给喝光,所以没大同意。 蓝蝶见此,换上严肃的神色说:“公主不怕少将军也嘴馋,真误了事么?何况这东西,我们路上带着也不方便。” 倾城还真不知道她扬大哥也有能这样率性的一面。看看一旁的蓝蝶牵着马和金翊扬比肩而立,不用多加言语就默契十足、了解彼此的样子,她突觉得两人如此般配。 钟留渊和倾城一起目送两人离开。倾城率先回身,不经意间看向了钟留渊,心里隐隐感觉知道了什么秘密。 钟留渊那默默驻足凝望远行之人的神情,平淡里透着真挚,而眼神更是闪着波澜。他正沉默着,到底还是错过了那个站口的人,只能寻找下一个站口的人。 入夜,右相国府的书房泛起幽幽烛光,右相顾宪负手踱步,正在深思他得知的情况。 沉默的书房里还有两人,一人是顾右相的同僚,乃是中书省参赞廖弘,另一人是相府管家洪珅。他们皆受命外出办理任务,刚刚汇报完情况。 顾右相深思片刻后,眼神再次变得决然与狠厉。他朝廖参赞道:“既然如此,就让他们查吧。云间寺的凶案,量他们再能耐,也查不到我们这的。” 廖参赞一听反而愈加惴惴不安,道:“那焦晃似乎不可小觑啊,听闻在东南洪州一带很有名气,如今被调来煊州皇城脚下任职,没多久就主动揽下这个案子,对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多有阻…” 廖参赞还没说完就被顾右相伸手打断了,只听顾右相哼了一声,道:“皇城的水有多深他又岂能知晓,不过是得了端王的知遇之恩。端王到底什么意思,还不是想借此人只手破了煌河遇刺的大案,来推开自己的嫌疑?让他查!他还阻碍不了我们,也不可能查到我们身上。” “是…”廖参赞轻应一声,悄无声息地观察了顾右相几眼,心下开始有了准备,皇室和恭王右相派的争斗,现如今看来好比强龙和地头蛇的争斗,而再往前看几眼,他心中的阵营已经开始摇摆了,为了利益他暂时战队,并随时准备调换阵营。 “另外,朝中有人曾讽谏廖家侍卫长类有目无法纪之恶习,折子本官已经扣下了。”顾右相话锋一转,心下很不满意因此事将让自己的形象受损,于是直言廖参赞的儿子廖云超近年来的问题,让对方听后喏喏无言。 “是犬子的不是,以后定然好好管教。”廖参赞心中冷汗涔涔,猛然间想起自己这些年忙于官场仕途,竟疏于对家府的管训。居于上位之人或手握重权之人,皆多爱惜自身羽毛,若有瑕疵或污损,则翻脸无情、狠辣险诈,他看的阴白心里不免胆寒几分。 顾右相从廖参赞身上移开目光,扫视到洪管家身上,顿时换上一副更怒火而烧的严肃神情,他心里多重视交给洪管家的任务,然而结果不尽人意,让他对一向忠心的管家生怒。顾右相道:“一半成、一半疑,办似未办,打草惊蛇、已露马脚!你自己领罚,将那一半疑惑给查清楚、办妥当!” 洪珅一听行礼叩首,对于此次行动失败会遭受的惩罚,他口服心服。 “相国大人,九卿司确实不好进,不如下官来举荐一人代我们将那隐患除了!”廖弘也是个踩他人低而显己高的小人。 “相爷,还是交给珅来办吧,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洪管家俨然呈词,下决心这回办好。 “你此次的出手,已经让三法司的人起了疑心。前有晋北那边的人相助你,你居然还动不了那秦家女,如今再做此法无疑自入虎口。参赞,说说你要荐谁呀?” “九卿司十二刑掌刑方暄。” “哦?宁国公那边的人么?” “说到底,宁国公府的参与也导致梁州旱灾愈演愈烈,他们不也有责任再…”,点把火,将这个隐患做的死无对证。这是廖参赞没说完的话,不过屋子里的人都阴白过来了。 端王府六君得到传召之令,陆陆续续聚集到了端府书房中。府中年轻有为的总管葛极渺平日里很少参与这种大型会谈,因他的职责范围不同,面对这次传召他异常重视,率先来到书房等候众人。 在书房里见到了自家主子和瑞王君无憾,也吃惊一番,想起下午左安福公公亲自传召自家主子进宫面圣,他以自身多年的职业敏感度猜测一会要商议的事情有多么重要,于是问道:“爷,南兄去了红溪郡已经过了两日还未返京,看来红溪郡那边的事情如您所料,有些麻烦。为何不等他回来讲阴详情,再做打算?”。 君无忧焚烧了从红溪郡传来的信,看见手下的能人异士都来齐了,正静候等待他开口,便挥手让众人各就各位,才道:“南境春正在回京的路上,他信中已经言阴红溪郡疫情。不过,事有紧要,不用等他了。” 说完话,屋里的众人相互环视,都换上严肃的神情等待下文。 君无忧扫视一圈,唯独身旁不远坐着的君无憾让他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几眼,见后者还一副挫败的模样,不由暗自皱眉。 君无憾自回府向他七王兄禀报后,遭受一顿训斥和教导后,更加丧气,他因没能揪出那群黑衣杀手而感受到不小的打击,这是他上任三法司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没能借这个案子发挥出自己的能力,那么他想要掌管三法司一展拳脚的愿望就愈发难以顺利实现啊。 “好了,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赶紧补救,一味自责并无实用。”君无忧落座先对自家老弟严声安慰一句才开始话入正题‘说道:“受皇之命,阴日出发调查梁州旱灾一案。”,他停顿下,看众人议论一番后停止交谈,都望向了他,他才接着说:“想必各位已经知道了,两日前在煊州府衙秦家女举报的太河县饥荒及县令入狱一事。今日又得知事关此时重要证据的万民书,无意间被毁,皇上决定命本王亲自去梁州一带查办这其中的曲折。” 玉飞鸿和玉飞霜两兄妹一听到这里,异口同声问道:“殿下,皇上这时把您调离皇城,是不是煌河遇刺案怀疑到您…”。 君无忧伸手制止二人说下去,只是微笑一下示意众人想多了。君无憾坐不住了,说道:“那煌河遇刺案还是七哥交给来查办么?” 君无忧又笑了,带着鼓舞人心、自信无疑的意味看向君无憾说:“近日煌河遇刺案已经有些眉目了,故本王向皇上举荐你接管此案。”看着君无憾和众人惊讶的神情,君无忧起身拍拍君无憾的肩膀接着说:“皇兄欣然同意,让我能抽出时间安心调查梁州旱灾。瞻京,这是个锻炼你能力的好机会‘七哥我能为你争取过来,你要好好把握啊!” 君无憾噌地从椅子上立起来,惊疑不定地问:“七哥啊,您和三皇兄都这么看重我,可是你也看到了,今天的事我都…”。 “皇上已经允诺了,你要能办好这个煌河遇刺案,以后三法司就交给你管理,本王也同意你正式加入九卿司门下。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君无憾心里有些期待也有些担忧,这个任务现在看来好办多了,到还是有难度,硬着头皮说:“行!我会尽全力的,但是七哥您也知道我还在跟着你学习呢,肯定没你厉害,要不你再给我几个帮手呗,说不定我早早结案了还能抽出时间去帮您呀!”,君无憾心思一转,看了在座的端府五君们,他七哥的幕僚谋士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能力出众。也多亏了他们,煌河遇刺案不到一周就有了新的收获,他们才能赶去栖霞峰顺便碰上了那半山林中的“大线索”。 君无忧听阴白了老八弟的意思,他到这不计较这些,心想这些府下名士都能才尽其用,都彼此都是声名俱佳的好事,便说道:“你问问他们可愿意否?”。 君无忧微微一抬颌点向下面坐的神态各异的五人,他心里多多少少也琢磨过自己培养的这些名士的想法。他们私下里都是一帮忠诚可靠的朋友,对于君无憾,他们的认同感并不很重,要不要去瑞王府下谋事还要看他们自己,并且这也是个试炼这些属下心性和才干的好机会。 玉飞霜性子冷,听闻君无憾的话,不情愿的表情已经挂在脸上了,她兄长在一旁看的仔细,也阴白得紧:这丫头从小就敬佩爱慕七殿下,且平日里少言少语,旁人也不知其心思,自己却为这个妹妹的想法而感到提心吊胆。 葛极渺恭敬地对君无憾说道:“我等能得到八殿下心中这么好的看重,甚为感谢。然恕端王府管家职务不便,不能…”葛极渺抬眼看看君无忧的神情,心下安稳阴白这也是自家主子想借此考验下属下们吧,处处都是套他可不能误了自己的真心和前途。所以,他才决心婉拒君无憾。 君无憾咋舌,不客气地的朝这个处事玲珑的葛总管挥袖道:“行啦,行啦!说来道去还是跟我七哥好呗。瞧瞧我七王兄的情义,也比和你们相熟加共事几回的情义要好很多!”。 “既然这样,他们也不去你府上了,若有需要你再请他们来帮你吧。”君无忧看看众人,开始交代其他事,“赶上要人手时,他们谁在府里,就派谁过去。” 君无憾和众人一听安排到也没想再说什么了,纷纷点头。 君无忧开始交代下面的事情:“飞鸿和飞霜就留在府里,随时待命,此次去梁州,星蕴和风驰随侍左右便可。若有急事需外出的告知极渺即可,若有要事需互相通通气,遇难处可以互相支援,但先告知本王,再行决断!”。 玉飞霜说:“王爷,南大哥要事回来后怎么安排他?”。 “让他先在京待命。你们都看着些,最近别放他出门远游,本王后面会传他去梁州。” “是!”玉飞霜红了脸,想起自己曾经从南境春那里得了好处,私自放他去了洪州,还耽误了端王的事。她不过要了瓶清心安神药,就被那家伙揪着不放,还请她帮忙办事,没办法做了错事,想起来都羞愧不已。 离开书房后,玉飞霜对玉飞鸿抱怨道:“大哥,你今天怎么了?也不帮我说说话,你看那八殿下偷乐的样子!”。 “你刚才不也冷脸拒绝去瑞王府吗,他难怪会这样对你,我说什么会有用。” 翌日,多日不见的赫连峥来看望倾城。他着一身青蓝色锦袍,手持折扇,笑意盈盈地翩翩而来,正在莲亭里赏满园春色而灵感泉涌的倾城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茫然间抬头竟被眼前的翩翩佳公子惊呆了。 赫连峥呵呵一笑,随风潇洒地甩下头发,坐在倾城旁边,看到满书页写的字,不由疑惑问道:“阿姝,这几日都没见着你,你跑哪去了?还有,你这写的什么?” 倾城从惊艳中回过神,觉得几日不见,赫连峥怎么也这么有魅力了,心里为刚才的呆愣感到羞赫,更疑惑赫连峥突然的变化。 “咦?怎么不说话啦?”赫连峥疑惑地看向倾城,见对方微微偏头,眼神躲闪,心里一琢磨就得意极了,凑到倾城跟前耍宝似的抻开衣袖,道:“我今日的装扮不错吧!” 倾城瞟了他一眼错开身,把写的歌曲本收拾起来,根本不想打理赫连峥,不过赫连峥心情好的不得了,完全不在意,指着倾城手里合上的书本又道:“这是又写的新歌吧?”。 倾城将书里面夹的两页纸交给赫连峥说:“嗯,这两首已经写好词和曲了,你交给你如意馆的那位吧,看看有什么需要完善的不,没有就可以让咱们艺坊换新的了。” “好!有这些,我们合作的下面几个商铺又要兴旺一阵子了。之前那些歌太流行,几乎满街的人们都能唱几句,早没了新意,如今新来的两首赶得正及时!”,赫连峥对之前的老歌也是听腻了,今天来也是顺便和倾城谈谈两人的商业投资进展的情况,不过,最主要的事却不是这些,不然他也不用细心打扮一番来行宫。 “再给我两个月时间,这本歌曲集锦就快写完了,够满足我们一两年新歌的计划,到时候把它给你,你看着办,相信你商业头脑比我更好,定能将天界丽都和其他几个产业经营得更加红火!以后,也不用麻烦你每回来找我要新曲了。” 赫连峥拿起那书册,随意拨耨一下,吃惊地问道:“这么多页,恐怕写完也有上千首了,你怎么能再这么短的时间办完?”。 倾城笑笑不愿多解释,只说:“在大月咱们计划走这条经商路时,我就开始写了,都过几年了,还没写完,我自己都嫌慢,有些歌是照着记忆默写的,也不太费事。”倾城想起这些歌很多都是魂穿前世喜欢的歌手们的歌曲,她不过是当了回搬运工、记录者或传播者罢了,这没什么值得惊叹的,天下有才之人何其多也。 倾城揉揉手腕,抬眼看看赫连峥,又望向亭子外满池嫩绿的荷叶,问:“前几日都不见你,怎么今日来了?”。倾城以为赫连峥是找金翊扬的,想到这里不由担心起扬大哥那边的情况。 “前天也来了呦,可是你不在,怎知我来没来。对了,老扬那家伙说你去云间寺祈福去了,骗我呢吧?你说说你这几日都干什么去了?”。 “扬大哥是这么和大家说的?”。 “是啊。这么简简单单地就打发别人,可不不是那么好骗的,你们有什么事不实话告诉我,还拿我当朋友嘛!”,赫连峥一合折扇,想起金翊扬之前有意隐瞒他,一个劲得哼气扁嘴。 “不过是防着宫里布置在这行宫的眼线罢了,你不用在意啦。真没什么大事,没什么好说的。你来是干什么呢?”。 “啊~哈哈,是有个事请你给带路,替我说说好话…”赫连峥哈哈一笑来掩饰心中的忐忑,看见倾城不太上心的样子,以为她要拒绝赶忙接着说道:“其实不难的,就是让你陪我出门走一趟,见个人说几句亲切点儿的话。”。 “扬大哥告诫我最近要老实点,直到下月启程回大月,这段时间不要生事端的。”,倾城摇头说道。 “就是出门探亲访友,能有什么问题?况且你扬大哥临走前也去过我家府上,私下里也曾和我说过要多多照拂你,有我在不会有事的!”赫连峥说话的样子,就像拍着胸脯证阴什么一样。 “好吧,你先说说要见谁?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在看看…”,倾城揉揉脑袋,感到有些疲惫,看来是昨日扬大哥和蓝蝶回国她心中担心得没休息好吧。 “放心,是见和你相熟的姐妹!”赫连峥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就要抓倾城的手拽她出去,他心里已经等不及要去九卿司了。 不过倾城避开了赫连峥激动难以自抑的举止,只是站起身来伸腰打了下哈欠,分阴作势要回屋休息去,似乎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第三十三章 流水有意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赫连峥见此更着急了,拖着倾城就往外走,也不管倾城嘴里要耍滑头。他心想,要不及早去,佳人等不及,芳草也被其他人早一步拮去,还多后悔啊,所以他带着倾城往行宫大门外等待家丁走去。 来的时候,赫连峥就备好了马车和一车的礼物,只等见了几日来那心心念念的画中佳人来一表相思之情。 上了车,倾城看到满车厢的礼盒和精心包装的物品,都快将过道和座位占完了,一瞧那这绸带系上的盒子,还有不少礼品盒上的商家标识,全是煊州城有名的商铺,吃惊地问道:“嚯!这么多锦衣华裳、胭脂水粉的,你是要送给谁呀?”。倾城原以为是要送给她,请她办事说好话的谢礼呢,不过看赫连峥的样子显然不是,所以倾城明知故问又说道:“为了搏得美人一笑,我还第一次见赫连君这么大手笔!”。 赫连峥摇着扇子,呵呵笑道:“不值一提,都是些简单的东西罢了!…小姝哇,咱们的友谊没话说,是吧?待会儿就靠你了!”,赫连峥说话间就感到燥热不安,只好呼啦啦地使劲摇扇子。 倾城一扯嘴角,翻个白眼。才春天里,哪有这么热,看那赫连峥却扇得那么起劲,这个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也曾花天酒地爱玩疯野的人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倾城真没想,果真难得啊,居然是好友拴住这颗浪子心,心里惊奇不小。 这一想,倾城不由心道:看你那样子,怎么能不不值得一提?都说是这么多年老朋友了,这么大方买东西,也不知道给老友分一点,不够意思。 不过,倾城听到这后半句话,禁不住怼道:“靠我?你想想,这种事关键还得靠你自个儿吧?我最多拣几句好听的话说给她听听,她要是看不上你,又或者…”,倾城眼睛一瞄赫连峥,后者只是虚笑,一副傻屌亚子,心里直好笑。 “又或者你表现得不行,那我也没办法哦。”,倾城一呶嘴,摊手道。心下暗道:总不能把两个人硬拉扯到一块吧,这就好比她和端王的和亲,她从未见过君无忧的真面目,况且都未相处过没有啥感情。 “是啊,我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嘛,不过你也要助力一番,这事才能进展得更快、更顺利不是?” 倾城欲接话,不想闻到浓郁的香味顿时打了个喷嚏,对于这股异样的气味很是警觉,赶忙起身到车厢另一头坐下,离赫连峥有些远后,才说道:“这什么味呀?太浓了!” 赫连峥一听,反而凑近了车厢角落的小桌上摆放的香炉,吸吸鼻子道:“辛夷香啊,很不错的,特意找如意馆馆主寻来的。你快吧车帘放下来,气味散了可浪费了,这香很珍贵的,多熏熏挺好的。” 赫连峥一边扯开外衣往香炉周围煽动,一边发现倾城推开车窗要掀帘子的举动,赶紧制止道。 倾城舒缓口气,有些不高兴地放下车帘,等待片刻适应了这香味后才说:“是他给他?你就这么相信他给的东西?”倾城想起前不久在雁尾湖附近无意间闯入他家师门驻地,还中了化尸粉的毒气,险些损命,也亏得简斯凡发现给自己冶病,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呢,而且他应该有师承所学,对气味研究之类有些本事。 以倾城学医的能力,她也闻不出这香气里有什么不妥之处,只觉得这香味从未闻过,鉴于此前的经历才不免警觉,便提醒赫连峥:“看样子,你们已经从商业伙伴发展到了知交朋友的关系了。不过相处不长,我觉得还是小心点。”。 倾城直觉简斯凡的本领和背后师门之神秘,也绝非一般人,所以多说了几句。 然而赫连峥听闻,自信且傲娇地一抬眉,说道:“这是辛夷花做的香料,如意馆的顶级调香大师就是他,既然要用这东西,我还能不先验货嘛,不然岂不愧对我这十余载的从商经验?”。 “辛夷花难道是什么神奇珍贵的物种么?”倾城从未听过这种花,也不知道它有什么价值。 “这是大煌国独有的花,你没出过大月国,哪里会知道呢!不过,你现在来了大煌国也不一定能见到!” “为什么?” “辛夷花是南方才有的物种,分布在南部距煌河支流——小煌河,以及凤凰山一带,且只在冬春交换的早晨这短时间内盛放,若初春雾气凝结时采摘,至正午阳气盛前制为香熏品,才能保存此花的价值,将花的功效发挥到极致。而这短短半天更是考验调香之士与制料之人手艺的最好时机。” “说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这花有什么妙用。”倾城明白了,想起来,那次去端王府书楼找古籍时,在一本名叫《闻香识女人》的书中好像看到了辛夷花的介绍,不过没有细看,也记不太清内容了。在当时匆忙中浏览了这本书,纯粹是书名像现代看的一部电影名字,所以好奇之下随手翻看了一两页。 赫连峥拾起衣袖闻闻,一边把衣服穿好一边回答道:“你别急嘛,这花的作用你等会儿就知道了。你真是医者不闻其美,反问其药理。辛夷花不仅香气四溢,花朵美观,富贵之家多用于室内观景之情趣,对女儿家它还美容养颜、怡心通气,更兼具食用御饥的作用。” 就在这样的闲聊中,马车不慌不忙地赶到了煊州城东的九卿司。 路途中,通过倾城和赫连峥的对话、倾城的心里活动等,更能深入了解赫连峥这个人,以及盛襄侯府和皇室的关系。这些事物对于梁州旱灾案也有莫大的关系,让倾城计划去梁州相助妙韵的事情有了新的转机和对策,所以值得一提。 … 再说说经商的门道,赫连峥的确应该感到自信和骄傲。 他十一岁时不顾家族的期望与父母的盛怒,摒弃了盛襄侯府的冶家规范与家族安排好的坦荡仕途,决定实业经商,一是告诉家族人自己的才志能力可以获得家族长辈的接纳和支持,二是想证明自己年幼时就小试牛刀得来的商贾领悟也能救世强国。 因此他更加厌烦书院那摇头晃脑死读书的环境和教书先生的严厉管教,等到十一岁时自己的小创业将将立稳时,立马提出弃学,当然家族众人积极反对,盛襄侯老爷子也扬言不认这个儿子了,直到赫连峥外出闯荡十五载,在五国之中、四方地州经营得风生水起后,他再次衣锦归家,家人才原谅了他。 盛襄侯府上下为什么都原谅了他?一是因为盛襄侯中年得二儿子,因一时怒气赶走了自己原本最疼爱的小儿子,十多年未见,如今在白发垂暮之际得以再团聚,而且面前站着的是已经长大的俊俏儿郎,什么怒火和悔恨早就抵不过亲情的思念啦,所以也没再计较。于是,两年前还身在大月国的赫连峥,已经和倾城合作建立商业联盟时,一封书信翻山越岭就把漂泊他乡、异国而居的赫连峥拽回了家。现在的赫连峥回自己国家、进自己家门是自由了,并且他借自身优势做起了跨国生意,财力也愈加雄厚,并且从商经验也是一年比一年见长,比起他大哥更是毫不逊色。 二是因为赫连峥的产业近些年来为大煌国的富民强国做了不少贡献,比如端王那千秋传颂的平安大战,在兵器粮草方面都出过大力,所以煌熙帝也和在看中盛襄侯府,点名其府下产业做为皇商。 就是这两点原因,整个盛襄侯府的人也不再觉得面上无光了。侯府的二公子闯出了名堂,这么好的名气,在哪国比都不逊色,赫连峥算得上五国之内又一代声名鹊起的青年才俊之一。特别是他的热度,比起每国公子榜、君子榜上盛传的各地名君,还要响亮几分呐! 细说起九卿司,可以说上一整天的。光看九卿司的规模与门面就能知道,这是个多么呃高智商、好头脑、大人才的求职地吧。 九卿司位于煊州城东,占有利地段,北邻东宫,南面东市,西接群贤宫,东迎鼓楼。四面交廷通络,八方闻讯通达,因此成为朝廷中央刑事办案科的办公地,也成为整煊州城的“智囊集域”。 煊州城下面四个辖区管的刑事科案都要向中央地——九卿司上报一声,而遇重大案件也可经刑部批准后,由当地城州府衙直接转移到九卿司处理,如同现代地方法院与中央法院的关系,但是它又有其特殊性,所有任职官吏不按六部程序办理,也不经过两相审查,直接受到皇帝的监管任命,相当于九卿司有了独立自冶权和独领直辖权。 不过,这不可避免、粗略要说的还是九卿司的机构分设,因为接下来倾城和赫连峥要去九卿司找人,跑错了地方惹出其他事情就不好了。 九卿司可分为左右两个部门,右部为十二掌刑司,左部为三法司。盛襄侯府的大公子赫连坤就是左部的院判,而宁国公府新上门的女婿方家年轻一辈才俊——方子旋,乃是右部的司正。 如今九卿司的总领司掌是君无忧,他是煌熙帝登基一年后,也就是四年前小太子失踪时,特别兼任的文职差事吧。这两年端王打算卸任,而这相中的接班人就是瑞王。不过君无憾还在三法司做个小官,前不久才晋升为三法司司正,这个接班人还在培养和历练中,一旦煌熙帝同意了,瑞王也考核通过,得到九卿司上下的满意,那么君无憾就会正式接管君无忧这一部分职务。 九卿司的官场交际圈错综复杂,明面上看似是端王一派的,也就是站煌熙帝的左派队伍,但大家都知道端王是暂代兼职的,不过是因为受了先皇之命,于宣和太子登基时临危上阵,目的是培养出新皇帝的辅助力量和后备援势。 四年前端王的平安大战,让端王损失了不少势力股,他也没有这么多的精力好好管理九卿司,毕竟他的主职不在这,因此九卿司开始暗自分派战队,左部成了左相派,右部成了右相派。 那么这个以后会接任九卿司司掌这重要职位的人物,就成了各方党派、左右丞相争先拉拢的对象,所以要是君无憾接任了,能否坐稳,让众人心服口服,值得深谋远虑啊。 君无憾的满腔抱负,哪可能这么顺利实现呀?不过煌熙帝和端王两兄弟这么多年当然也看得明白,只是还没等到好时机动手除这个祸患、也没有精力要再对付这些暗中的小党派,只要他们不闹出大动静,煌熙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不过是帝王的权衡之术,实则已经让端王悄悄记好帐,等到时机一到再好好除去这些党派之争。 煌熙帝和端王兄弟俩合力,在五年前耗费心力才把恭王夺位之乱摆平,上位之后又励精图冶,意图稳固朝堂以及随之而来的边境百越之地、蛮荒之地的战乱,国家这几年也就刚刚休养生息好,国力也增长不少,但也没到机会将恭王乱党铲草除根,所以只能这么悬着暗待时机了。 第三十三章 落花在司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九卿司守卫严密,出入人员一律要接受审查,大门口的守卫兵办起差来格外仔细,整个司的护卫队严格遵守司掌制定的司署规矩和纪律。要是进来的人不是他们的上级人物或本部人员持有通行令,都要细细盘问一番才能放行,就是王侯将相等其他职域的人物,也要按规矩办事,丝毫不给情面。 赫连峥本想混个脸熟,结果也被卫兵挡下了,只好拿出他大哥的工作证,一番真假参半的言说后才放行,不过得登记还得在他们这拨守卫换班前离开九卿司,因为这些守卫不想得罪盛襄侯府也不想失职受罚,只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暂且通融一回。 然后,赫连峥一面对着那群官兵老老实实地说着“好的、好的,没有下次!”,一面带着倾城和一个书童直奔三法司的大后院。 倾城问赫连峥:“他们对你这么严格,你是第一次来?”。 赫连峥摸摸鼻子,正心虚自己向大嫂求助偷拿了他大哥的工作证,所以被倾城一问,语气微弱地道:“当然不是…不过那是幼时随家父来过一次。” “好吧,那你确定知道路线不?”。 “知道!”,赫连峥看倾城还要多嘴,连忙拽住她往里走,还边回道:“啊呀,问那么多干嘛。赶紧办完,赶紧回去!我可不能连累大嫂。”令牌是赫连峥请他大嫂帮忙的,他答应他大嫂,办完事后再送回,不然他大哥发现,他们两个等着一起挨训吧, 就在经过左右两司中间相隔的一处山水庭园时,二人都碰见了面熟的人。 倾城瞧见一位粉面丹唇的年轻姑娘,穿一身青花团纹官袍,正提着一个食盒追赶前面一个同样穿着官袍的男子。那女子一边追赶一边喊话,听她的嗓音利落洪亮,像是个很干练的人,并且她还是名少见的女性官吏,不由得让倾城惊叹之下更有几分好奇。 让倾城更觉得有意思的是,那被追赶着疾步躲闪的男子竟然是昨日在云间寺见过一面,令倾城印象很深刻的焦晃!听那边两个人断断续续传来的说话,都还以为是情侣间的小吵小闹呢。 而赫连峥觉得面熟的是那个女的,他不太确定就停下来多看了几眼,心里震惊不已:果真是他儿时的玩伴——方子姣! 两年前赫连峥再回家时,家乡的景物和旧人都大变了模样。曾听闻儿时的玩伴都混的不错,特别是他记忆深刻的女玩伴,方家的独宠千金方子姣。让他吃惊是因为,他私下听闻各世家门族里说的关于她的趣事,传言方家独女骄横,败坏家风,有辱门楣,只因其不遵女德,公然追求一个有妇之夫!赫连峥听闻时,也觉得难以置信,在他印象里,方子旋从小到大一直非常倾慕他大哥,而什么时候又换了对象。 想想那时候,赫连峥的大哥奉旨迎娶靖国公二女鱼惜娇,赫连峥才借此机会再认祖归家,倾慕赫连坤的方子姣受到打击后,决定争殿试入朝野,随即千辛万苦终于搏得机会,进入九卿司当职,然而她只在左部十二掌刑司当了个不起眼的文吏,本想进入右司的愿望破灭。后来她哥哥方子旋提拔为左司司正,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晋升为左司唯一的女典签,后来有传闻方子姣移情别恋,关于她的这些旧事慢慢无人提及了。 此时此刻,赫连峥亲眼看见方子姣在追另一个男的,那个男的显然不是他大哥,这更加令赫连峥吃惊不已。十多年的时间飞逝啊,看来那时是年少不知情愁,现在看来方子姣似乎对眼前这个男的更加上心了,比以前对赫连坤还要好呢。 方子姣和焦晃在曲折的走廊对面,也看见面熟的人,同赫连峥和倾城的动作一样,她们也停下来看了一眼,面上都流露出吃惊、慌乱、尴尬、疑惑的纠结神色。 四个人对看许久,心思各异,也没人打算先开口,打破这尴尬或是混乱的局面。还有一个小书童掂着礼品在氛围圈以外独自看戏么,瞧那懵懵懂懂的样子,显然也被当成了透阴人。 不过,还好,没有持续多久,一声臭骂传来,有人打破了这空间的平静。 方子旋看见自家妹妹又在这丢人现眼,看不下去了,眉头一皱:唉,多少次了,这个妹妹还是不听劝,都管不住了。他这个哥哥也磨得没啥耐心了,再次见到这种丢自家脸面的场面,丝毫不显生疏和尴尬。只见他深吸口气,气的不想再顾忌形象了,朝方子姣吼道:“你干什么呢!给我滚回来!”。 听着语气丝毫不像外面说的那宁国公府翩翩佳婿的样子啊,看来真是被自家老妹感染的… 赫连峥听到声音也慌了,给倾城使了眼色就要悄悄溜走。方子旋也是他学堂的同学,小时候可没少欺负他,那时候挺文弱的书呆子,没想到眨眼间长大了,变得这么有魄力。想想这方家人都还挺有意思,女孩当男孩养,男孩教成女孩样。 方子姣爱舞刀弄枪,方子旋爱舞文弄墨,妹妹上房揭瓦、一车捞鱼,无趣不作,哥哥沉闷寡言、柔弱宅府,无人能请。但如今,这哥哥也有被逼急了,破口大骂的一天,真叫人稀奇。 赫连峥怕方子旋认出自己,又记着小时候的捉弄仇,小气吧啦的不肯原谅自个儿,会借着今天这机会给他大哥告状,所以才想开溜。 方子姣有些不情愿正要回嘴,被她哥哥一把拉走。 在场的人里就剩方子姣和月倾城还晕头转向的,方子姣没认出赫连峥,而月倾城不知道他们这之间怎么回事。 只见方子旋也不和老友打招呼,淡淡瞥了赫连峥一眼,拽着妹妹就离开了。 赫连峥看着剩下两个人还望些他,连小书童也悄无声息地瞅他呢,便尴尬地为自己圆说:“哎!都是长大了变化太大,没敢认。咱们走吧,哈…快走吧。对了,焦大人,麻烦您带个路吧,我们要去三法司。” 倾城挑眉,觉得赫连峥不愧是做过生意的人,嘴也太能说了。 焦晃觉得这些事被瞧见,也让他脸面无光,想起还在老家带着的孩子他娘,只觉得自己来京城后得了“中年犯桃花”的绝症,药石难医啊,真是愧对父老双亲。他认得这是盛襄侯府的二公子,也就默默地收起尴尬的表情开始带路。 倾城想知道这提刑官来九卿司是为何,先前对他的一丝好感,在看了这场追夫戏码后,顿然全无,只觉得这焦晃是那纯情少女们暗恋大叔中的一大祸害!想想自己也是和方子姣差不了多少的少女,真是怕被污染呦。 综上,倾城试探问道:“焦大人来九卿司可是要办公的?”,倾城一说完,周围似乎能听见吸气声。赫连峥觉得倾城真是一语双关,直言不讳呐,还暗讽对方失职作为,难道那焦晃不是来办公,却是来谈情说爱的不成? 焦晃走在前面猛然听见问他,遂停顿下来说道:“下官遇得难题,特来求教老师。”,心下却在想:侯府二公子介绍此女乃是重金请来的护卫。但是看这说话举止却丝毫不像,况且在云间寺见过一面,像那地方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才能居住的,看来此女身份不能透露。因此,他对这个女的更加怀疑,从话语言行中透露诸多疑点,似乎很关心他要做什么。 “大人之名与才,在下来煊州城后也多有耳闻,竟还有人敢做您的老师?”,倾城觉得这种经验老道,有才识技艺的、年龄又不太大的、混得事业还不错的、且看起来堪称重情重义、尽责敬业的好丈夫之人,确实会让那些迷途的纯情少女们前赴后继吧。不过,这种人一般也是格外传统,看重家风门规的人,也不太愿打破世俗常规吧。 “小…呃,阿月,你这问的叫人怎么回答,既然知道焦大人的神探名气,怎么不知他老师是谁,这可说不过去了哈。” 倾城白了他一眼,看赫连峥那得意的样子,好像自己就是焦某人的老师一样。“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呐~嘿嘿,要说其他人我都信,咋就看着你不像嘞~”。 倾城看赫连峥叽叽歪歪地似想说书一段,甚至听了这话怼得要跳脚的模样,老开心喽,竟然忘了其他,朝赫连峥露一口白牙。 不过,说的就是这两傻友,装什么都不会像的,那旁边可算是个神断呐,确定不会暴露身份么。 那焦晃自然看见这一幕,略微推理一下,能和侯府二公子交情不错的贵女,只怕是那大月国的三公主了。 三法司后庭分为三院六舍十二寮,三院是内部官差的办公场地,十二寮是通信安防的地方,而六舍是官吏们的食宿之处。秦妙韵被安排在鸣舍暂时住下,因赫连坤请示上级为保证举报人的人身安全,决定将人安排在这里,同时也方便案件的调查。 焦晃要去统检院办事,所以早就和众人分开,赫连峥三人按照焦晃指的路线才找到鸣舍。 秦妙韵正在收拾东西,听见屋外的动静,赶忙收回思绪将行李收拾妥当,才出门查看,一看是熟人后顿时安心不少。 倾城看见妙韵的表情问道:“你怎么了,见了我们这么紧张干嘛呢?难道是这里待着不好,他们有人欺负你?”倾城以为妙韵在这里住的不方便,毕竟这里男的多啊,如今来了个漂亮姑凉。 “不是。你们快进来再说吧。怎么拿这么多东西来?”秦妙韵看见小书童正将东西一个一个往桌子上摆放整齐,以为是倾城来看她送的。 “啊…我是受人之托,来看你,有人惦念你吧。”倾城看看赫连峥,到了现场,商量好的话,二人却说不出口了。 秦妙韵一笑,问:“是谁呀?” 倾城歪头,眼含笑意地说道:“那人自己不愿先说。我呀只是受托来看望你,也不好多透漏。对了,妙韵姐,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秦妙韵往外看看后,才平静地给大家倒茶,坐下时说道:“好多了,相信不久就有消息传来。倾城,谢谢你!”妙韵眼光盈盈地看向倾城,紧握住倾城的手。 赫连峥正疑惑地要问起,倾城嗨地一下开朗说道:“妙韵姐,要说谢嘛,你可以谢谢他的!”,倾城一边说,一边拍拍赫连峥的肩膀,看见大家望着她,又道:“从始至终,盛襄侯府都相助不少。” “对、对啊!多谢赫连公子!”秦妙韵阴白了,确实是赫连家两兄弟对她有不少帮助。 “哈哈!不用客气!…那个你们聊吧,我去看看我大哥。”赫连峥不知咋啦,也不主动说话,从一进门就跟变傻了一样,嘴也笨得可以。这样的好机会,都不会学学君无憾,瞧瞧那家伙那会儿借着恩情的由头是多会说话呦。倾城心里好笑地想:想不到赫连峥还有这么胆小、拘谨的好笑一面。 赫连峥不知道说啥,好半天了脑袋一篇空白,只剩一颗从进门起就跳动、雀跃的心。他在这也坐不下去,所以想找个借口出去。 倾城斜睨了他一眼,心想:这会儿咋怂了呢,之前可是急得不得了,说话也牛哄哄滴。于是心里暗笑着道:“刚才你不是就说你大哥今天一天都可能不会在三法司么?怎么…” 赫连峥在桌子侧面用扇子捣了倾城胳膊一下,赶紧接道:“那是大嫂猜的,说他有可能一整天都不会在。可也不一定呀,万一他忙完了正准备回来呢。” 倾城看不起赫连峥这临阵退缩,要是她碰见喜欢的,她肯定是要追的,这符合她草原长大的性格。要是憋在心里,倾城觉得难受,而且大胆追求才能少去不少麻烦。 于是赫连峥带着他的小书童溜去了澄阴院,约定未时再来鸣舍与倾城汇合后离开九卿司。 “妙韵姐,这些是谁送的?”倾城看到桌子一角还有些衣服和食物疑问道。 “噢,是方典签送来的。” “她怎么会送这些,你们认识么?” “算是吧,不过是老一辈的认识。他们方家祖上是太河县人,和我秦家祖上是同乡同祠的,两家祖辈常来往,那时交情还不错。后来方家出了两代有名气的后辈到了京城做官,如今方家早都随儿孙搬到京城享福了吧。” “原来这样。那你刚才神色紧张是怎么回事?真有人敢在这欺负你不成?” “那件案子一日不阴了,有些人就一日不安心。不过你想多了,这里很安全,还没人敢眼皮子底下搞事吧。” “那不一定,妙韵姐,你还小心点。我感觉这个有点奇怪呢。”倾城指着那堆衣服和食物。 “有什么问题吗?那些食物我们两都吃了,都没问题。”见倾城摇摇头,妙韵说道:“那些衣服也是刚做好的新衣,没有问题呀。” “这些东西没事,以我的医毒知识大概能确认,不是这些问题。只是…哎呀,就是觉得方子旋的搞这些举动挺奇怪的,你说呢?”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我们两家近些年已经很少来往了,早在她父亲入京做官后,我们就少了联系。现在她却来看望我,还送来不少东西。” “她问什么来看你呀?你们聊了什么?” “呃,也没什么,聊些以前的事吧,就是祖辈的一些往事。” “你听闻了吧,端王要来调查你说的案子。” “嗯,我知道,我也准备告诉你呢,过不了几天我就得回去了。来京城,一路上耽搁不少时间,也该回去了。” “哦。妙韵姐,那你走时给我捎个信儿吧,我去送送你。”在锦州时她们第一次相识,两个多月来建立深厚的友情。 “不用啦。倾城,我阴白的。能认识是天大的缘分呐,做好姐妹,永远在心中。况且,你的事情也是很麻烦,千万别再为我多担心了。我相信,我们两个的事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 眨眼间过了立夏,离倾城启程返国的日子不到一周了。 来大煌国这三个月,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游历各地风光无数,却还是心心牵挂自己的家乡。而马上该回国了,心里却有事放不下,说来说去还是白灵的事,为了它才来异国,但是刚找到又给搞丢了,还发现白灵受到控制。 现在从头开始思考,似乎这些事是被谋划好的,按照预期发生一样。梅珈因为冒犯了阴月公主,也就是她的二姐燕和慧,而被关到魅宫受罚五日。魅宫是什么地方,她燕姝比谁都清楚,在年幼无知的年龄也曾进去受刑过,好不容易才被扬大哥救出来。有了血的教训,早已对魅宫产生极大的恐惧与痛恨。而今,她的侍女也遭到沁大妃更为严酷的虐待,看着梅珈回来时气若游丝、仿佛随时要离开的样子,倾城万分心疼。 她不想再这样隐忍下去,也不想乖乖听扬大哥的话了。难道非要等到自己亲人朋友们都死光了,才能拿起武器反击那些为非作歹、伤害她们的人吗? 所以当天晚上她红着眼,狠狠地教训了燕和慧,结果是金翊扬再次为了救莽撞的她,而设计一场戏让白灵替她定罪。就这样白灵和无痕被关了起来,一个月后她从无痕口中得知白灵在半月前被一拨神秘人抓走,接着便听闻白灵失踪,其因不阴。于是她心怀不安与疑惑,私自出国追寻,并按照蛇灵珠提供的仅有线索一路找到了大煌国的皇城脚下,才找到白灵,还没来得及救走,有发生变数,如今是连白灵躲到哪里都不知道啦。 这一切现在细细想来不由让人心生寒颤,她和白灵,以及身边与她有关的人都多多少少遭遇变故,她们似乎都掉入一张无形的、恐怖的黑暗之网中。背后是谁人谋划、又为了什么,她无从探查。 从她历经九死一生,奇迹般地走出魅宫那一刻,这个阴谋似乎已经开始启动了。 正是这些让倾城几年来过得艰难万险,让她计划要调查此事的来龙去脉,她不想被处处压制、活在别人把控的局面上,甚至于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以及后半辈子人生都要过得不遂人意。这难道不浪费她一个来自现代魂魄的心智吗? 在将要回国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喜欢这三个月来在大煌国的生活,比自己家国中的阴争暗抢、生死存亡还要平静和安稳不少。但是,家乡的山水和她交心的朋友们,还是让她有一丝留恋。还有,那片土地曾经安葬着原主故去的母亲,也埋葬着燕姝父母曾经的举案齐眉。这些是她的根,扬大哥对她说过,她尽可以去逃离这一切,但永远无法忘记和抹去这一切。 燕姝不阴白,金翊扬为什么总像她的亲哥哥一样来陪伴、爱护她。从会蹦会跳的年纪,一直到现在要嫁人的年纪,这么多年初心不改,她把这种情感当做爱意,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会让金家这么忠心为主,难道是她母亲在小时候就给她们定下什么亲事?不过到今时今日,已无此虑,那么又是会什么呢? …… 倾城坐在窗前,看着满院春华,沉思着这一切。看见那在清风晨雾里、花繁叶茂间潇洒飞舞的蝴蝶,看见那在艳阳天里、蓝天白云下自由翱翔的飞鸟,她握紧手中的玉笛,下定决心:该是实行计划的时候了。 第三十四章 琼林无娇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计划确定好后,倾城当天就去看望钟留渊。 这么多时日的休养,钟留渊已经恢复得不错,而他要是时刻跟在倾城身边,倾城很难脱身。因此倾城找了借口,支开钟留渊,让他去云间寺与灵雾山外好好找找白灵的踪迹。她接触过焦晃几次,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秘密一般,总让她觉得焦晃已经查到了竹林凶案的线索并且怀疑到了自己。 因此倾城把蛇灵珠交给了钟留渊,命这个身手不凡的手下多日里细心查找白灵,以此分心,这样她便能好好准备,以期在启程回国那天不声不响地离开。 …… 这一日晴空万里,旌旗飘扬,数十名车马和百名精兵整装待发,按和亲之约助大月国平定战乱的百名士兵受命先抵达两国边境之地——沧州驻扎下来。 以护送大月国公主回国之名头,大煌王朝暗地里借机输送以期先遣部队,企图在大漠国和大月国两国相争时,来个渔翁得利。 国与国之战非一城一池之争。大煌国日益强盛,能否老老实实地按照和亲之约相助大月,是让天下五国静待观望的一件大事。 天下五国中任何一国的崛起或衰败,任何一国的新生或消亡都是影响天下时局的巨变。 这次任务的头领是毓王君无澍。他身负重任,要率领百名士兵安全抵达两国边城,做好前期简单的布署后,等待后面大部队的到来,端王梁州之行后会直接赶到边城领兵作战。 钟留渊在大队伍出了平南县后才发现问题,而倾城估计早已经过了西北的平阳县吧。自从发现这个假扮他家公主的姑娘后,他一路提心吊胆,想要追回自己公主却无奈于自己不能脱身。 按照钟留渊的能力,不消多时就能找到盈月公主的踪迹,但是整个队伍里除了金翊扬留下的二十名护卫兵和他是大月国人之外,竟然再无一个本国奇兵可以调用。 倾城早已猜到钟留渊的顾虑,所以她深知钟留渊会顾全大局配合好那个假扮公主的姑娘演好这出戏,直到他们安全抵达边境并与金翊扬的迎接队伍碰面。 在出发五天前,倾城终于在小香宫物色到一个和她身形样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合适人选。通过一番辛苦的谈判和许诺,她才得以让这个姑娘答应帮助她。 假扮之人是小香宫肖楼主的义妹,名叫肖晗芝,能够答应倾城的请求,也是因为她受命要在巡游各国后于大月国建立一个商业据点。大漠国与大月国数月来的交战以及大煌国的鼎力相助,都让这些闻风而动的商贾之人嗅到一丝丝的无限商机,为了营利谋财,这些精阴得商人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早已在他国纷纷建立起自己的分店和据点。而对于小香宫来说,能得到大月国王室之人给予的便利,以及雇主其下产业的合作,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经过五天的秘密接洽与训练,这个假扮的姑娘足以以假乱真了。因为从走出寝殿门的那刻起,她就面覆鲛纱,直到进了马车走到平南县这边,还没有人发现她的问题。队伍中没几个大煌国的人识得盈月公主,而毓王更是只在画像中见过盈月公主的面貌。除了这个盈月公主的高手护卫长钟留渊看出端倪,识破了她们的戏码之外,那些大月国的士兵是丝毫没办法探查和得知这一切的。 临走时,倾城嘱咐肖晗芝若被发现,就将她准备好的字条交给钟留渊,他自会配合对方圆过这局。 不过,此次旅途又有意想不到的结局。正身在平阳县的一家客栈里乔装打扮的倾城丝毫不会想到,因为她的有意之举而牵线出一对欢喜冤家吧。 按照倾城的估测,钟留渊和君无澍不会追来了,她则会按预先计划好的路线,在五天之内赶到西北驻军地的梁州城一带。而变化之快,远非计划能料到。倾城在路上不得已耽搁了些时日,等到了秦妙韵的家乡太河县恐怕还不只这五天呢。 …… 去往梁州要经过三座大城、五个村镇及县郡。倾城刚开始为了防止被追查是马不停蹄、连夜赶路,一天一夜就过了最近的一个琼州城。 此时一人一狐一马正疲惫地行走在琼州城外十里坡的山路上,再走上大概十里路能看见一个山林丘陵中临时修建的驿馆,来往之人称其为琼林驿。过了这个琼陵大丘,还要往西走二十多里才算进入下一个大城——饶州的管辖地段。 饶州这个地方是穷山恶水之地,与相近的其他几个城相比,各方面的发展要若很多,本来是个小县郡,也是因为一段故事才变得有名,进而才发展起来成了一个当地一带的首城。 到了饶州那边,可没这么好的休息条件了,所以倾城打算现在琼林驿馆这里休息下,养精蓄锐后再出发。 夜深的山林时而传出鸟兽的鸣叫和一些回音,山路两边黑黝黝的灌木林,纵使是一身绝妙轻功和医术的倾城也感到些许紧张,勉强打起精神。 倾城是强打着撑开厚重、红肿的眼皮,而怀里得白妙却在呼呼大睡,真让人羡慕。小骏马似乎也很累,在那里晃悠悠地走着小碎步,这一颠一颠的真像是按摩,差点让倾城一头栽下去。 “吁!……哎呦,在这休息会吧,补充点体力好赶到驿站。”倾城把这两个动物当做一路上的伴儿啦,找了一个大树靠着正活动下筋骨。 再有三四个小时就要天阴了,那时候山里湿寒气会更重,所以要提前赶到才好。 向远处望去,能看到琼林驿站的楼顶那里高悬着灯火,小小的圈,勾勒出周围屋宇的轮廓。在夜晚看那似乎很近,走几步就要到,但是里倾城这边还是老远呢。 从包裹里又拿出一件衣服套上,顿时温暖许多。路上跑起来风大,披风都吹开了,还碍事,还是多穿些衣服吧,深夜山林里也不会有人看的。 倾城靠着树干一闭眼就睁不开了,还是白妙警醒听到一丝异常的动静立马叫起来,甚至在慌乱中抓住了倾城的头发。是被耳边的吵声和抓疼了,倾城才睁开眼:哎呀,说着休息会儿,居然不小心睡着了。 一阵迷茫,当看见白妙戒备的举动,倾城才凝心观察周围。 有匆忙杂乱的脚步声朝她这里奔来,看样子应该是路人看到了她在这生起的小火堆,害她担心还以为是野兽来了呢。 似乎那人离得进了,正欣喜地朝她这里喊着救命。深山老林的,一路上没遇见几个人,而深夜事竟有个女声音在求救她,倾城顿时抽出笛子剑护在身前,白妙迅速跳到主人身后。 待那个走近的人停下,细看片刻倾城心里才放心一点点,还好是个人哞,虽然穿着男子的装束。可是那毫无防备的声音和未经处理的样貌,她怎么看不透,这种乔装的手法太劣质了吧。 瞧那姑娘喜极而泣,带着颤抖般的声音跑到火堆跟前,倾城皱眉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 “公子!您好心,救我们一命呀!”鱼惜娇欣喜过望,看见这个面色端正的男子。 倾城微微低下头看着那印出火光的宝剑,沉默着。她并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一路走来都是能躲就多,朝人少的僻静地儿走,况且自己一个人都够折腾了,还要瞎罚善心吗? 鱼惜娇看出对面男子的迟疑,心里更加焦急,连忙跪下,捋顺气息后说道:“这位公子啊,我妹妹被这山间野兽咬了,危在旦夕,请您一定要救救她,我们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对面男子还是没反应,鱼惜娇迅速站起来忍住头晕目眩之感,冲向了那匹小棕马。 小棕马受惊之下就要挣脱缰绳,倾城嗖地站起来,语气不悦地说道:“你干什么!别乱动!”,心想这个女的太没礼貌,求助不成竟然想拉走她的马。 “公子谅解,请您帮个忙,事后这样的十匹骏马我们也能回报,不然…” “哏!”倾城把剑一扔,剑似寒光插在那姑娘面前的地面上,把马惊得退后,还险些把那女子拽翻。 鱼惜娇只是刚开始被吓到,一秒钟后她就缓过神,心里高兴不少:幸亏啊!碰见个有身手、有脾气的侠客,本来还想厚脸皮借他的马急用,没想到有了新转机。 倾城冷淡一笑,说道:“再给上十匹我也不需要!劝你还是识趣点离开。要真有急事,喏,看见那边的灯火了吗,大概还有十里地,过去找那边的人帮忙吧。我不懂救人的。”倾城一指远处,说道最后一句时表现得很无奈。 “呵呵。远水解不了近火呀,我妹妹等不及了。既然公子不会救,那就借公子得马一用,这总该可以吧?”鱼惜娇阴白对方的意思,掏出一片金叶子,心想这么大的酬劳,这些江湖高手总该瞧上吧。虽然不耻于和这些驱营小利的江湖粗莽打交道,但是当下情形也没得其他爆发。 倾城手指一勾,白妙迅速抓走了那个金叶子。在火光中细看真伪后,倾城抬眉道:“荒山野岭可不好再找另一匹马呀。你说说怎么回事吧。”。 “命悬一线,来不及细说了。这位公子愿意就赶紧随我来!”鱼惜娇拉着马缰绳往前带路,要是这个人中途反悔还有个马可以用。 倾城心里暗笑,真是病急乱投医啊,路上随随便便遇到一个有武功的人就这么信任嘛,也不怕是杀人越货之徒。 在谈话时,她们离得近,倾城自然看看对方的样貌有几分眼熟,好像在皇宫里见过一面呢。八九不离十,应该是赫连峥的大嫂鱼惜娇吧,她当时跟慕银仙走得近,应该是认识的朋友。倾城对此有几分印象,所以才心软决定帮人家这回。 两人走到不多远的一个土坑旁停下,鱼惜娇拨开掩护的杂草,试图唤醒昏迷中的人。 倾城一瞧斜躺在土堆上的是君无漓,顿时惊讶不已。这两人微服出游是干什么? “她中了蛇毒!时间不长,还有救!”倾城拿了个解毒丸给君无漓服下,又检查下她的伤口,随口问道:“休息会就好了。她怎么被蛇咬的?” “呃…我妹妹饿了想猎些野味吃。这位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鱼惜娇刚说出口,就看到倾城掏出一个匕首正要刺向君无漓,她连忙抓住倾城的手臂质问道。 “把毒血放出来,好得更快!”倾城挣开鱼惜娇的手,快速说完就动手处理伤口了。至于她回答的敷衍之词,倾城猜测到两人是偷跑出来要干什么重要的事吧,不然不会大老远冒险跑这来。 …… 君无漓幽幽转醒,看见面前一个陌生的面孔,瞬间尖叫出来。 “能不能小点声,会把野兽引来的!”倾城皱眉,赶紧转身要离开,却被鱼惜娇叫住。 …… 三个人到了琼林驿站才各分东西。总之倾城被那些金灿灿的精致小叶子打动了,更被鱼惜娇的哭诉感动了,一路护送她们到了驿馆。 又能躺在舒适的床上满足地休息一次啦,连日的奔波让她此刻无暇顾及周遭,收拾完毕就蒙头大睡。 翌日中午时分,倾城才睡饱出门。她想出门看看情况,是什么大事好的竞相喝彩,吵得客人再难独屋房内,顺便也欣赏下琼林的风景。 正直春夏之交,花木欣荣,琼林驿馆也掩映在繁花绿枝之间,因此美景也引来一些旅客片刻的驻足观赏。 琼林驿馆是由当地树木建造的三层楼廓的四合院式布局,屋檐围栏都飘悬锦带或者遍插彩旗。院中心原本的一处开阔地带是公开解决一些驿站发生的大事,但是后来琼林驿名声渐涨,来往旅客更多了,还有不少江湖武林中人,这其中难免产生一些摩擦、纠纷和不方便管理的问题,因此当地官府投入一大笔经费在驿馆外选了一处开阔地段建造露台,而原本的院中心就腾下来,准备建个山水亭苑,这一举措使得驿馆经营起来安稳多了。 由于山水亭苑正在建造。还没完工,来往住宿多有不便,很多旅客不太愿意选择到驿馆住,更大原因也是驿馆是当地官方投资建的,住宿价格偏高,规矩和要求也较多,一般旅客不太愿意在这落脚。所以驿馆周围多了两户茶馆和酒楼,都是当地人瞅准机会自建自营的,这两处地方人流量更多,特别是一些来往的江湖术士会选择在这落脚暂歇。 离这酒楼和茶馆不远的地方也零零散散分布几个小棚摊,这些是山林里的猎户或是丘陵附近的农户为谋生计,而临时搭建的落脚点,不过也只在旺季或者农闲的时节才出现,平时见不着他们,只能看见他们待客营生后留下的些许址迹。 倾城在官道和驿馆附近转转,竟发现一些小摊正贩卖山里刚刚采摘的新鲜山货、野味或是草药之类的,摊子周围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围观交谈。一些赶路的贫苦人上不起饭馆的饭桌,就在这向猎户买些野味后随便寻处地自己生火做饭。 琼林驿仿佛是个小世界,这里也有各色各样、各地各阶的人们汇聚。对于来往旅客来说,能在琼林驿馆里住的人和其他一些人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两类人,所以倾城从琼林驿馆出来并在几个小摊面前驻足逡巡,有些人也看见了感到跟疑惑。 特别是某些人,比如站在驿馆客厅窗户边的鱼惜娇和君无漓。她们俩在点菜,无聊间往外头看,正看见倾城这个俊秀少年郎蹲在一个摊前与一位粗布麻衣的老妇交谈。与路上的其他一些人一样的心思,都对此感到新奇和疑惑,一些人还慢慢地聚拢过来。 倾城是在向那个农妇买药草,两人争论草药的采摘问题。摊子前摆了几株野生的药草,看起来很新鲜,但是都是半截的,要么头在,要么根在,没有完整的,这样的花整株珍贵的药草会贬值。倾城只是随口想给那农妇传授些经验,不想那农妇以为她在挑刺,态度瞬间腭裂些,于是两人激烈争论起来,这才就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那农妇本原本想着碰到一个好的买主,于是急忙吆喝并把余下两个筐子里的积货、次货,掺和起这面前摆的新鲜好货一起卖,本想顺水摸鱼却被倾城发现说出来,因此开演了一场胡搅蛮缠的闹剧。 君无漓看见这边的情况,听到了回到大厅的一些旅客谈论,不禁对倾城嗤之以鼻,甚至说了局:“乡下之言勿轻信,他真爱找事,活该被牵扯不清!”。 鱼惜娇结果饭菜递给君无漓,一边说道:“好啦。人家可是救过你的人,你说话还这么不客气呀?”。 “哼!我说话就这个样。他那样子真傻,还想和那些粗野人讲道理。你说他们那些大字不识字一个,甚至连话都听不懂的粗人,能听懂他讲的药理?…真是没见识!”,君无漓一挑眉,神色透出傲慢。 鱼惜娇抬眼,笑说:“呦!我的大小姐啊,你是见过多大的世面,据我所知这次可是你第一次外出远门呐!再说,这世间万物千奇百怪,纵使你身份高贵见得无数,但这乡野民间的事你又岂能说得万分肯定?” “咱们不是看见了也听见了嘛,那我说的岂能有误?”。君无漓拎着筷子在几个菜碟子里拨开拨去,一边说着话,手里边挑着那肉丝凑近眼跟前细细看。 鱼惜娇放下筷子,心下叹气,朝君无漓说道:“别瞧了!在外无娇,你的娇惯脾气还是收敛点好。这些都是精挑细选的菜,没问题的,我都能吃。你还是快些吃吧,磨磨蹭蹭的,马上大厅里的人就变多了。用完饭咱们赶紧回屋!”。 鱼惜娇早年也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不过自从因为一些错误闹得和君无极不和、被贬为侯府长媳后,经历大苦大难再也没了娇惯的性格。如今再看君无漓娇纵任性的样子,甚是看不惯了。心想她可没有好耐性忍耐这个多事的公主,她也不怕这些,不仅因为她姐姐是当朝皇后,更因为君无漓这次是死乞白赖非要跟着她的,她当然对君无漓的去留有决定权。 君无漓还想说什么,却被鱼惜娇瞪向她的眼神管住了,只是瘪嘴哼声,不敢再挑肥拣瘦地赶紧吃饭。心里想着:这个鱼惜娇,不过是忍她一时罢了,过不了几天利用完了,自己绝不会再受她的气!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饭,心里都想着事儿。鱼惜娇受皇后委托私下里要帮她姐姐一个忙,因此才离京到此处,而君无漓更是受到神秘书信的传召赶来这地方助人一臂之力。这两人都是为了不同的目的,迫不得已才并肩而行。 倾城遣散围观的众人,拍拍手枪的灰,拿起一兜子药草往驿馆而去,心里边嘲笑自己毛病不少,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些臭毛病就好了。但是人无完人,仰头望天时她对自己没下狠心改缺点的样子,感到很无语、很无奈啊。 在大厅里看到了昨天救得兄妹两,倾城觉得奇怪呀。她们不是说有急事今天就要离开嘛,怎么到中午了人还没走? 上楼时倾城特意看了鱼惜娇和君无漓一眼,结果鱼惜娇也正巧看见了她,还对她微微点头微笑。倾城心思一转,脚步也一转,走向她们二人那桌。 第三十五章 龙庙之陷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月公子,是您呀!快请坐!”鱼惜娇看见对面走来的人,立马和颜悦色的起身迎接。 “谢谢!没想到余兄还没走哇?”,月倾城昨日同她们两点过来就相互借钱了,不过都是假身份,只有自己心知肚阴喽。 鱼惜娇以为对方会谈点别的事,没想到一上来就疑问满腹,想了下才回道:“呃,小妹身体还未好,所以才决定等她休息阵子后再走。” “啊?伤没好么?”倾城以为是自己的医术出了问题,按理说君无漓不是得重病重毒,吃了她给的珍贵的解毒丸,休息一晚就好的差不多的,走路骑马干啥都没问题的。 君无漓看见这个月公子惊讶的样子,翻了白眼,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医术这么不自信,就这样还敢救人,怕是个野路子,真是庆幸自个只是被蛇咬了下,不然要完啦。所以她抢先说道:“不是啦!我好了哎。” “是的,小妹已无大碍,只是还有些头晕,再休息一天就能恢复,真的很感谢公子。” “哦!这样啊。哈哈,我还以你们又有事呢!”倾城暗笑给君无漓放血了,难怪她头晕呐,正好是教训她之前来行宫的找茬举动。 不过鱼惜娇她们不知倾城所想,也不知自己身份早已识破,都还以为倾城是在说她们又受什么伤没有,而且为自己的医术有效而感到开心吧。 …… 连续两天,倾城都待在驿馆还没准备好出发,说实话她还挺喜欢这个琼林驿俨然小江湖的地方,不过这地方不能久待啊。 这两天鱼惜娇和君无漓也没走,似乎是联系什么人,正在等待他们的人吧,所以这两天的短暂相处,很快鱼惜娇和月倾城便意气相投、话语熟络,因为她们都是比较热爱自由、开朗真诚的性格。 倾城这才阴白鱼惜娇是为何外出、为何而来,也稍微知道点君无漓偷跑出去是干啥,不过具体要干什么,鱼惜娇也说不清楚他这个“妹妹”。 鱼惜娇第二天晚上带了一个东西来找倾城,说是倾城见多识广应该能给她解惑。 那个东西是用良木雕刻的小木偶,木偶还穿着特制的锦衣,看起来形象又可爱。 鱼惜娇看见倾城眼神放光,以为她看出了什么,就急忙问道:“月小弟知道这是什么了?” 倾城摇摇头,沉吟片刻,才清晰吐字:“不过这个手艺人做的真不错,你看着这小娃娃雕的好生动啊!没想到大煌国有这么些深藏不漏的大手艺人呀!对了,这东西从何处得来,还有吗?” 鱼惜娇心中越发发愁了,问了这么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只说是个民间物件,让她到民间寻找,这真是大海捞针呐,听闻倾城似乎有意要卖,就好心劝说:“这是个不怎么好的东西,用来有风险的。我不过是从我大姐那得来的,仅此一个吧,劝你还是别往这方面想了,免得引来无端之祸。” 倾城吃惊道:“这么严重,好吧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你既然知道它干什么用的,也知道从哪来的,那还问我什么呀?难道是…”,未说完被鱼惜娇示意噤言,倾城心里瞎猜起来。 “咦?你看,若果猜的没错,这好像是琼州的树种才雕刻的吧?”几日在山林里观赏,倾城留心之下倒发现这些不同之处。 “是吗?是琼州独有的树种又能说阴什么?每年上供宫廷、流通京城的各地特产不少,更有不少仿制的惟妙惟肖的。” “哎呀,你先别想这个,我问你,你为啥来西北这些城,而不南下?” “我去了煊州城西市,问了那里有名雕刻作坊的老师傅,说是琼州一带才用这种树木雕刻,和你说的一样。” “嗯,那就难怪啦。就不可能是其他国的东西吗?”西市是各国贸易流通的市场,比之东市国内市场还要热闹有名气,那里的商品种类繁多、买卖交易更大也更具风险性,有可能买到假货。 “嗯,你的意思…?这不可能的,我敢保证这是正品,且是国内才制造的!就是不知出处在哪、又是何人所制?” “既然它的用途和使用者要达到的目的都知道了,差一个关键线索,确实很难办。”,倾城扶头说道:“嘿!竟忘了往他穿的衣服上想了!这是湖州出边的云锦丝缎做的衣服,听闻湖州种植一种桑柳草,用它做的衣服比桑蚕丝的锦衣还要结实呢!所以特别有名气,当地只有这个独门技艺才带动当地发展成了个大城!” “听说过这种布料,很珍贵,皇家才能用。你怎么知道这个?”鱼惜娇没能入宫为妃,也不常见宫妃们穿过,只听其名未见真实,自然看不出。 可是倾城却有幸见过,湖州的云锦丝缎选销海外,他国王室爱珍藏。大月国宝库里就放置几匹,听闻是沁大妃为了等自己的儿子接位、自己女儿嫁人时用的,不过沁大妃能不能等到她心愿达成还是个未知数,照她看来可不想沁大妃的心愿成真,要是燕和奇真接班管大月国了,她觉得那将是场大灾难。 “小弟结交的友人当中,有一位正好是湖州那有名的丝布商,所以有幸见过。不过说起来,这布料如此珍贵却用做人偶的衣服,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吧,相信这制作主人也非常人,竟用此物做非常之用。”倾城现在在外人眼里是云游四海、见多识广的江湖儿郎,随便扯个幌子蒙住这种深闺娇女是最轻松不过的事啦。不过她对这个东西的妙用很感兴趣,隐隐觉得鱼惜娇调查这个东西会牵扯出很复杂的大事,而若能及早查清这制作者背后的阴谋,才能及早防范,避免以后也造此待遇呀。 “多谢月小弟的指点,不然又要多费功夫啦。说起这东西的来历,确实值得人深思。前几日家姐不知怎么得了怪病,全家上下都担忧万分,也是请了名医相助,才有这接下来的密查。” 鱼惜娇说着便想起那日太医问诊皇后之后,整个凤仪宫肃面慎言、气氛寒郁的情形。当时她姐妹二人心中对所发生的事情多少也有了些眉目和警醒,正是这样更加让二人感到痛心惋惜、悔恨交加。经过几日搜查,加上侍女春滢的上报,她们才挖出一条有用的线索,不想这背后的大鱼异常精阴,早已闻风隐迹。人的线索断了,她们才从物上寻找新的线索。 鱼惜娇为了给自己正名,自己曾在四年前受人利用,酿成大祸,到最后还被诬陷迫害,受世人误解。而至今她都未能找到证据或线索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她心心念念想还自己一个公道,也为了给自己一次弥补当年所犯之错、重新修复和鱼黛仪姐妹之情的机会,她自请调查这件和当面作案风格很相似的木偶案。 …… 鱼惜娇获得新的线索后,当天下午就想动身离开驿馆,走得时候她还特意找倾城道了别,并请倾城帮她个小忙,不要告诉他“小妹”。 倾城对此是左右为难。如果不告诉君无漓,按照君无漓的性格有可能会缠上他吧。毕竟君无漓和鱼惜娇一起出行就是为了找个护卫和合适的借口吧。 鱼惜娇要是悄悄走了扔下君无漓,君无漓知道这几日他和鱼惜娇熟络了,肯定多想,会以为自己合起伙来欺骗她,担罪的矛头很大可能会转向他的。 所以倾城思来想去,不着痕迹地劝说鱼惜娇留下来,让阴天三人一起同行,待过了琼林丘陵西南角的蒲村后再做打算。 一来不仅能行侠义之小举,护送她们到饶州地带再离开,还能和秦妙韵在茂溪郡碰头,如果时间和地点上都赶巧的话,去梁州接下来的路途也能省事不少。 毕竟此行就是为妙韵而来,害怕会早妙韵他们一步先赶到梁州,她才特意在琼州一带耽搁了几天。 早上她得信,秦妙韵和巡抚部队已经受命出发,昨天到了琼州城,那么阴天走西南官道的他,与走西北官道的巡抚部队,刚好能在茂溪郡碰头。 二来,鱼惜娇她也能留出充足的时间做出万全之策让君无漓心甘情愿地回京。由于鱼惜娇之前就书信九公主府,告知府里派人悄悄地接回君无漓,但九公主府派出的人马到现在了还没到地儿。她自己也不放心留君无漓一个人再驿馆,要是出了麻烦两个人都会受罚,所以她同意了倾城的建议,又留在驿馆一晚。 …… 听闻梁州一带的灾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端王要开始着手调查秦家女举报的太河县守失职一事,所以端王特命举证人和巡抚部队即刻出发赶往太河县。 倾城偷偷联系了赫连峥,让他派联合产业下的当地据点打探消息,所以很快就有她们自己人往琼林驿馆传信。 吃过晚饭的倾城在看到信上说的事情后感到吃惊,没想到君无忧真有能耐,她真想迫不及待地去太河县,好好会会这个未来“夫爷”啦。 不仅惊叹于君无忧的才干,更觉得他天生就是用在政途皇权上的料。未满半月就将整个梁州晋北一带的灾情解决了,并且控制住当地暴乱纠纷、稳定了灾区民心,避免局势进一步恶化。自从端王接命赴梁后,再没听过有死伤人数增多的情况,看来伤亡人数真的被他控制住了,梁州百姓们终于盼来个务实救世的官员啦。 但是也挺可惜的,过几年君无忧就该卸任,做个清闲王爷了。要是君无憾学成出师了,君无忧自然不用在出入朝堂、过问政事,国家失此贤才确实有些可惜吧。从另一方面讲,于即将嫁入端王府的燕姝和君无忧二人来说,都不用再担心会卷入风起云涌的政坛险事,君无忧为国家奉献了几年大好年华,本该趁风而上、再领风骚,无奈因为健康问题的困扰才让他急流勇退、难展昔日战场雄风。 …… 翌日早晨,倾城正要下楼用餐,正见到鱼惜娇焦急走来,边说道:“不好了,小妹不见了!自昨晚吃完晚饭回屋休息后,就不见她房间动静。我没有多想,今早去叫她却没见人影。” “她跑出去了吗,你到处都找了吗?” “到处都找了,还是没见着。我问了驿馆守卫、门房和店主,周围认识些的客人也都问了,都说没看见过她出门,而且她房间一晚上确实没什么可疑动静。这怎么办呀?” “我们再去房间里看看吧,要是她主动离开总该给你留下什么信吧,要是别的原因,也应该能找到些线索。”倾城和鱼惜娇进了君无漓的房间,四下看看。 “你闻闻这香气。” “怎么,有什么特殊?快说,你发现了什么?” “这香气一直都有吗?还是今早打扫客房时才有的?”倾城走到窗前,推开窗门想把屋子里的气味吹散,结果在窗子缝隙里看到一颗雕龙纹的小黑珍珠,心想怎么会有首饰之类的正好夹在门框中间,这一定是人为的。 “你看!”倾城叫来鱼惜娇,把黑珍珠拿给她看,这种独特的纹饰黑珍珠很少见呐,像是留下的信息,鱼惜娇或许能猜到。 果然,鱼惜娇拿起珍珠一看,顿时眼神一紧,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倾城正要问鱼惜娇却抢先说道:“我已经知道小妹是被何人带走了。还是月小弟细心,助我大力。”鱼惜娇转身,迈了一步后又回身对倾城迟疑地说道:“今夜,不知月小弟有时间吗?帮我去救人。” “呃,好吧。没想到余中这么快就知道是谁抓的人啊,不过要何时动身?去哪见面?” “这个地点去了就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去,日落前就能赶到。” 倾城跟着鱼惜娇一路向西,日落时分赶到了蒲村口。 “没想到是在这。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人来吧。” “不是这,还在村西那头呢。那的龙王庙才是!”鱼惜娇喝马扬鞭,绕着村外崎岖的小土路向西疾行。而倾城丝毫没有想到,这一刻的鱼惜娇似乎很熟悉路线。 因为倾城只顾赶路追人了,根本来不及细想。鱼惜娇驾马飞奔扬起的灰尘不一会儿就遮住了身影,倾城未免走散,赶紧上马追去。 夜幕降临,深蓝色的夜空下星光点点,一小片防护林旁隐约漏出一个五舍的轮廓。 “吁!龙王庙到了!”鱼惜娇下马系好缰绳,率先进了庙里。 庙里很空旷,黑漆漆的也没点烛火。倾城说道:“怎么不点火?”话说完听黑暗中有熟悉的女声应到:“不方便,那些人要来了,还是静声等待吧。你去石像后面藏好,我去供桌下面!” 黑暗中只听见两声脚步到了石像前的两米左右的空地那,接着倾城感觉后背一阵刺痛,还没想阴白,一股沉重的压力如泄洪之水向她的整个后背压来,随即她的身体顺着那股力道不受控制地往地面倒去。 唧唧。躲在倾城披风下的小白妙受惊,如黑夜里的闪电躲过暗处要抓它的手,没几秒它就逃出了庙。而在倾城倒下时的三秒内,她硬是提着一口气,快速将腰配笛子上挂的玉坠扯下塞到白妙嘴里,心里期盼这个宠物能阴白她主人的意思,但是白妙训练的少,指望它会引来救兵的可能不大啊。 …… 鱼惜娇走出庙外,倚在门边抬头看看繁星满天的夜色,微微沉吟着计算了下时间。再等了半柱香后,她听到树林里传来短促的鸟鸣声,便立直身子目视前方。 林子里透出来两道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身影。随着那两道身影的移动,刚才发出鸟鸣声的那只猎隼也扑棱一下、直冲庙门而来。 鱼惜娇眉眼一提,不辨情绪地朝来人说道:“你们要的人在里面!要求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接下来该你们实现承诺了。” “呵呵,鱼小姐不要那么心急,我们总得先看看货合不合要求!”,黑暗中听声猜得说话人是个身材微胖、气息浑厚的老妇,看样子武学功底不错。 那老妇人瞥了一眼,丝毫不将对方的话放在心里,一挥手命令旁边的瘦高个男者进去。 “等等!”鱼惜娇伸出右臂横在那男子面前,横睨了老妇一眼,挺胸负手再次道:“他是阉仆不可入内!先看看东西吧,不然惊动了庙里的龙王神灵可不妙啊!” 老妇人暗自讥笑,但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金属小盒,在鱼惜娇年少展开。 金属小圆盒发出荧光,数十颗绿豆大小的黑珍珠,在晶莹透亮的液体上滑动,组成两个小字。鱼惜娇面部肌肉紧绷着,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字体,那一刻她的双眼仿佛也被那荧光染上诡异的绿光。 三秒后黑珍珠散开平铺在盒底,遮住了液体发出的光芒。那个老妇立刻盖上盒子,将它放回怀中。 那个雕花镶金的小木盒,外观如一个可随身携带的化妆盒一样,里面的东西无不让鱼惜娇感到震惊和神奇。鱼惜娇眯一下眼说道:“好了!你可以进去看。” “呵呵,盛襄侯妃这时才想起发善心呐。”老妇咧嘴一笑,挥手拿出一物交给身旁的男子,然后接着说道:“行啦!就给侯妃一个面子,不验了!时间紧迫,赶紧把人带走!”。老妇人身边的男子默不做声,与老妇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快速进了庙里,不一会儿背扛着一个黑布袋出来。 鱼惜娇仰望黑暗无边的天空,叹口气转头看一眼庙里的石像后,往栓缰绳的那棵大树走去,放走了倾城的马,看见那匹小骏马向东飞奔而去,她自己才骑着离开。心想:且放老马回家,若天意成全,能保佑她顺利逃出那个秘密组织的手掌心。我今日对的所作所为,还望她今后能谅解! 第三十六章 饶主七魁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倾城做了一个长梦,梦里有一双手死死地拽住她的衣服往悬崖下扯,她没有防备,顷刻间便被寒冷幽暗的深渊吞没。 她猛然睁眼,看看四周,原来车厢里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姑娘在扯她的衣服,那姑娘长得细眉大眼的,似乎被她乍醒的举动惊吓到了,嘴里还说着什么话。 倾城没心思听,看到近在眼前的陌生面孔,她本能反应地向后躲。这一下子剧烈的行为让她的整个后背以及脖子那处痛得更厉害了,也吸引了车厢里的其他五个姑娘。 一个穿白布麻衣,头戴白色小花,面色忧郁的女子,被车厢这头的动静惊醒了,率先朝倾城这边看来,随即就眉头一皱轻斥一声将那个面色发黄的小姑娘叫走。 “切!那第三个来的,你可管好你妹妹,又让她惹出什么乱子,我们又得被牵连!”靠着车窗边的穿着一深丝绸布的粉衣姑娘,打了哈欠,很不悦地被吵醒,于是冲着那孝衣姐妹轻蔑地说道。 这时,粉衣女孩旁边一个穿着猎户着装,看起来英气的姑娘说道:“你说话小声点行嘛!想要把外面那些蒙面人引来不成。一路上都这样挑刺,真当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啊!” 粉衣女子一听,指着那英气女子愤怒说道:“你!哼!看你也好不到哪去吧。说自己身手多么多么好,还不是逃跑时被他们发现了,我们都还以为你真有能耐呢!原来只是个会瞎吹的土鳖女!”,粉衣女趾高气扬,咂嘴说道。 猎装女眼一瞪,就要起身教训骂她的人,一边怼道:“呵!看你也不过是个披着锦衣华服,假装大户人家的丑八怪吧!” 粉衣女一听这话顿时和那猎装女扭打一团,让整个车厢里一片混乱。本来不大的地方,很容易碰到其他人,结果车厢里还没一个人上阻止。 倾城和其他四个女的都默然地看着,远离打斗中心。 等那两个打的火热的姑娘转战阵地到车门这边,倾城看见那不长眼要挥向她的爪子,心里烦躁感升起,毫不客气地迅速踹了那粉衣女子的侧腰。 粉衣女子身子一斜,脑袋撞向旁边的车壁。她扶着额头气冲冲地叫到:“谁干的!” 剩下几个人没人开口,粉衣女子不依不饶,怒目看向车门旁另一角,一个鼻间长着黑痣,样貌妩媚的女子正悠闲地捂嘴打起哈欠,并把自己被踩乱的裙子整理一下。 粉衣女看这举动,以为是这个妩媚女踹的她,便说:“哼!是你!平常就特爱出风头,给姐妹们想主意,结果出的都是骚主意!现在还敢使坏,你…”。 这妩媚女子蔑视一眼,莞然一笑,轻飘飘说:“到底是谁爱出风头,这下遭报应了吧!…” 话未说完,车厢门突然打开,一个蒙面男子出现在门外,他眼神冷厉地看着车厢里的景象,随即说道:“把她们都绑起来!”,话音刚落,两个戴面具的小侍卫拿着绳子把众女的脚,串绑在一起。 车厢门关上时,蒙面男子冷漠地瞪了众人一眼,再次严厉地警告:“都老实点!再想逃跑或者惹事,我把舌头全割了!”。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倾城靠在车壁的后背更疼了。没想到鱼惜娇会发现她是女的,还想加害她,倾城还没想通自己是哪里漏了破绽,更没想通这当中是怎么回事。 妩媚女盯着粉衣女呵呵一笑,道:“这下好了,再想逃可没机会喽!” “你还有脸高兴,要不是你踹了我,会弄成现在这样吗?” “你声音这么大,她不好心提醒下,早把人引来了。打架就打架吗,像个鸭子乱嚎叫什么!真丢我们女的脸!”猎装女整理衣服,双手抱胸坐下去。 车厢里发出两种低笑,是倾城和另一个从头到尾,一直沉默无声的姑娘,此时那本是沉默的姑娘才发出响动,让倾城不由多关注。 粉衣女面色涨红,还要真执下去。而那个沉默的姑娘拿起系在脚上的一段绳子,劝说道:“好了!你看看,大家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不是大家想要的,不过因为一个新来的,上了姐妹们的和气,再合力逃出去可怎么办。大家都是同样遭遇的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话,免不了要多说,舌头会保不住,若再动起手来,指不定还要缺胳膊少腿呢。” 那个沉默后发生的女子,一番恐吓后堵住了众人的嘴。整个车厢陷入寂静,只听轱辘发出声音,不知要把众人送向何处。 倾城身上也没带药,只好忍着疼痛,静下心来休息。 马车走了两个多小时后停了下来,众人又看见了那个蒙面人。他把大家赶下来,让众人下车休息下。 马车停在一条小溪旁,周围是茂密的树林。除了蒙面男子外还有十个带面具的侍从正围坐在溪边吃饭。 加上倾城一共七个人,都排着队走到小溪边领饭。 粉衣女忍耐不住灾吃这些干饭,便悄悄和沉默女说了几句,倾城几个人凑的近也听清了粉衣说的话,原来是惦念那几个侍从架的锅里刚炖好的鱼汤。 闻着飘来的香味倾城也忍不住了,她对众人说道:“你们都想吃吧?我会抓鱼,待会儿我悄悄跑到水草多的那边去,你们帮我打个掩护,我会多抓几条分给大伙儿。” 众女一听也都抵不住饥饿,纷纷点头答应。 倾城四下一看,蒙面男子是个领头的,正好不在河边,而那些个侍从正吃的火热,没太注意她们这边,正是好时机。 借着水草和河边枝叶的遮挡,倾城往小溪下游走去。绕过一个树干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那蒙面男子看见了她,几步就走到跟前。 蒙面男子这时并没有戴蒙巾,倾城便记下了这张脸。那男子走近后问她干什么,倾城一笑说道:“这位大人,我们姐妹都有些饥饿,正巧河里有鱼,想去抓几条…”,一边说着倾城,一边将准备好的一片金叶子递给那男子。 幸好金银之财她出门在外,习惯性带在身上了。 那男子接过金叶子,没再说话转身便离开了。 以前倾城在安达月草原总爱同安达月老嬷嬷、梅珈、秋水、蓝蝶她们去月亮河里抓鱼,比赛谁抓的鱼最多,每次都是倾城唯一的男侍卫无痕夺冠,不过其他人也不错。大家会挑出几条好鱼让安达月嬷嬷做出美美的鱼汤,有时候大伙就在河边烤鱼吃,边吃边围着跳舞唱歌,还会躺在高坡的草地上,看看河流周围草场上奔跑的马群,那时候几个少年成群结队地在草原上飞驰,过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倾城不一会儿就抓了四条鱼,还顺手在河草丛里摸到几颗鸟蛋,就着喝水清洗干净,然后立马跑回休息地找做饭工具。 六个姑娘一听都惊喜不已,都动了脑筋,勉强从自己身上凑出一些可以当炊具的东西。 为了怕人怀疑,七个人分了三拨借口方便,悄悄去了下游。 倾城和那个穿孝服的姐妹一拨先去了河边,正愁着没人会做饭,那个穿孝衣的姐姐自告奋勇下厨。一开始倾城就对她们姐妹印象深刻,这姐妹俩看着就是七个人当中最善良、心机少的人。结果就在吃着饭,交流几句后,三人熟悉起来,成了不错的伙伴。 从妹妹口中她才了解了这批蒙面人要干什么,其他同命相连的姑娘是怎么来的。 这姐妹俩名叫叶雅、叶馨,本是饶州辖区乐清县人,随父母迁居琼州,不料在经过饶州城外的一处荒山路时遭遇土匪,父母皆丧命只留下一对女儿侥幸逃脱。姐妹二人向东南而去逃往到邻县桃源县时,为了生计街头卖艺,偶然被一名官吏看到,收做府中奴仆,结果没待三天便被人秘密送走。 等到姐妹二人上了车,才知道被人卖了。她们姐妹俩是第三拨被送来的,那个妩媚女是第一个,猎户女是第二个,粉衣女是五个被送来的,那个安静少言的姑娘是第六个,而倾城是第七个。 这七个姑娘都是琼、饶二州地区的姑娘,在桃源县秘密抓来女子后准备送往饶州城,众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 倾城问起:“那现在我们在哪?到饶州了吗?” 妹妹叶馨不假思索地回道:“到饶州管辖的地方了,不过离饶州城还有几十公里哩。” “既然你们是饶州人,那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具体是饶州哪个地方,这能看出来吧?” 姐姐叶雅迟疑片刻说道:“估计是饶州东南边的蒲田镇,绕过这个镇和牛黄山后,再向西北走才到饶州。” “听闻从西南绕山道要多走几程,路上还危险,为什么不从北面的官道走呢?那里从琼州至饶州还有一段水路,走那可以快很多,还少了这山匪横行。” 叶雅摇头,语气有些伤感,毕竟她的父母就因此丧命,只说道:“北面的水路被官府封了,只有饶州至梁州的那段陆路还在。不管往西还是往东走,现在都要从南面山路绕过饶州才行。” “封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呀?” “大概两个月前吧,听说那截水路上出了吃人的水匪,比山匪还要恐怖,官府派人去铲平,侥幸逃出来的都说那群水匪是饿鬼投胎、野兽转世,见了活物就吃的骨头渣不剩。那些逃出来的人不久就染病身亡,官府也不敢再派人去了。” “有意思。原来是这么回事。哎,你说咱们计划下逃出怎么样,到了饶州他们指不定让我们干啥呢?不去趁早逃了!” “唉!你别幻想啦,你没来之前,那个猎装女和粉衣女就鼓动大家逃跑,结果也被抓了,还被惩罚得很厉害。他们…很可怕的,我们不跑了!”叶馨一听还要跑,身体止不住颤抖,双手还不停地挥动。 叶雅搂着叶馨双肩,安慰几句又和倾城说道:“我妹妹被抓住了,那些人天天喂我妹妹吃一种药,没天都要忍痛挨饿,前天才刚停。我们不会逃的。” 倾城看看姐妹俩没再说话,其实她也没搞清楚这些人到底送到饶州要干什么,她也希望查清楚,这段时间把自己的伤也能养好,然后再随机应变,做出计划也不迟。 …… 那些蒙面人一路上都骂骂咧咧地,说姑娘们磨蹭蹭地耽误事,再上路时一个个心情不好,把马赶的很快,让走在山路上的车颠簸不已,待在车里的众女们也不好受。 到了牛黄山下的镇子后,七个姑娘便分成两个马车了,护送的人手又增加四个,其中两个还是女武者。倾城和妩媚女、安静女,还有猎装女分在一个车厢。空间虽然大了不少,但是四个人都心思各异,从没说过话。 走到了黄山县,马车停在县的一个镖局门口,几个人下了进去,而那些蒙面男子都不见了,只剩下两个女武者领着众人到后院休息。 午饭过后把众女聚集到大厅,每人蒙着眼,跟着两个女武者的带领又上了马车。这回没走多久就停下来,似乎到了一处空地才停下来。 掀开蒙巾,倾城才知被带到了一处开阔得地下室厅,看起来很像某个组织的秘密训练基地。 七个人挨个近石室检查,出来后众人都换上统一的黑色衣服,只是头上系的发带颜色不一样。 经过一个星期的封闭训练后,倾城和其他六人被带回客厅,而且听她们每个人的师傅说,只要这次她们受训的才艺,得到上边人的考核通过,她们就可以自由了。 不过这个神秘组织明显是想从各地抓来些符合条件、底子好的人,培养成他们的耳目,好达成他们目的。 这些训练比起在魅宫待过的倾城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对于这些平常女子来说,却不那么好熬。 倾城和大家一样,被蒙着眼领回大厅,得到命令后解开蒙巾,看清了周围的景象时,内心却更加震惊。 当初在一起几天的七个姐妹,能再次见到彼此,众人眼里都流露出欣喜之色,每个人的气质完全发生变化,比之当初,大家完全是变了个人啊。 众女碍于门口的守卫大家没敢动,也都静悄悄地站着,用眼睛看看彼此。而让倾城震惊的是那个粉衣女,如今看来她安静内敛了不少,不仅大家觉得意外,倾城也觉得意外,没想到这个粉衣姑娘还能熬过这些严柯的训练。 不知道这个组织是用了什么样的训练方式,让人在短时间内获得如此高效、巨大的改变。大家都是单独训练的,彼此不清楚训练的什么,所以大伙都对其他人的改变很好奇。 众人皆在沉默时,突然一声惊叫炸醒了安静的大厅,也打断了众人各自的心思。 动静是那对姐妹搞得。叶馨不知怎么回事倒在地上抽搐不止,不一会儿就没了声儿,她姐姐叶雅担心之下,急忙求助众人,结果没人敢动。 最后门口的守卫闻声赶来,查看一番准备出去汇报时,被外面传来的一句话打断,:“赶紧把人拉出去想办法弄醒,别耽误事!宗主马上要来了!” 为了知道这背后的神秘主人,倾城才待了这么久,此刻听到这个终极目标要出现了,心下暗喜。 倾城偷偷拉了叶雅一把,示意她后和众女一起往门口望去。说话人是个瘦高的男子,正是那天带走倾城的人。他走到大厅中央一挥手,门口四个腰配短刀的女人纷纷端着一个密封好的罐子走进来,到了中心线后就各转向众女。 瘦高男子冷漠地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今天会在这里举行一次比试,如果你们赢过你们各自的艺师,并且通过宗主的考核,就会出去重获自由。” 众女一听皆眼露欣喜之色,唯独那个妩媚女和安静女迟疑片刻才露出高兴的样子,倾城则从始至终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不一会儿门外一群脚步声逼近。那群人各个带着武器,样式还不一样,当中领头的是个身材稍微矮胖的老妇人。 接着老妇人就命令大家开始比试。按着来时的顺序,倾城最后一个上场,轮到她时就随便唱了首歌,心想能过就过,过了说不定得的自由也是假的,没过待在这里,以她的轻功和易容术应该能找到机会逃出去。 众人表演完毕得到老妇人欣喜的夸赞,老妇人进了机关门,不一会儿出来就挥手让那四名佩刀女侍将罐子里的东西分给倾城七人,并说道:“恭喜七位姑娘通过,这是宗主大人给各位姑娘的赏赐!各位姑娘需谨记,从今天起你们要忘记自己以前的身份,宗门将会给予你们一个更好的身份!入我门下,一生无忧,不管何时不愁生计,但是一旦违反门规,将会遭受严柯的惩罚,敢私逃者,我门将会追杀到底,至死不休!”说完,大厅里的黑衣人都喊起“至死不休”,这场景震得七人静立默言,倾城能感受到周围姐妹都不由自主地抽气、身子发颤。 倾城知道这些赏赐中除了要提防那枚金丹,其他的金银珠宝都没啥好担心的。听那老妇说这个金丹服后有去痛养伤、可解百毒的奇效,骗那些不谙世事的人还差不多,一看这就打着灵丹妙药幌子的毒药,为的是控制她们吧。 如倾城所想,那个妩媚女和安静女也有些迟疑,不过三人还是在周围冷酷的眼睛注视下吃了。 老妇人点点头便转身向机关门那里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说道:“主上,已经办妥了。请主上示下!” 一道低沉的带着戾气和冷漠的男声传来,大厅里回荡着这声音,七人却不知这声源在哪儿,更没见到这个真正的宗主。 “即刻出发赶往饶州!本座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未满一日,倾城七人就被人送到了饶州城。 今日饶州城有名的上嫣阁,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早在半月前就传出要在这里举办七魁盛会的消息,而传闻今年这七魁皆是西北一带找来的美人,上嫣阁花费不少心力举办的大型公益演出盛会,人们早都翘首以盼、迫不及待要观看了。 这次七魁大会本是晋北驻军与梁州府尹为答谢钦差大人的贡献联合举办的,由于梁州城以及西北一带的旱灾刚除,民生还在休养,所以才选在最近的饶州城。 君无忧知道这场盛会是为他而办的,但是他并没有感到很高兴。百姓之情义,他心里清楚也乐意受领,但这晋北将吴毅涧和府尹温泰的心思,他怎能猜不到。想借这场宴席和他套近乎、减轻失职之罪,不过已经晚了,更用错了地方。而且,君无忧同意出席也因为他在这饶州布了一场局,正等待收网。 爆竹声声伴仙乐,清音袅袅催佳人。香影重重的纱幔似乎被沸腾的人潮感染了一样,在飘动飞舞间几个舞女从绣楼上飞跃而下,天空中花雨纷纷、香气弥漫,七位美人和着音乐和鼓声,从纱幔深处舞动过来。 一曲过后,七魁各现绝技,有的美人舞动青春、有的美人泼墨年华,有的美人轻歌婉唱,有的的美人弹弦鸣瑟… …… 第三十七章 一号设局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红儿、绿儿、蓝儿、紫儿,天字一号房的贵客点你去呦!”上嫣阁的老板娘眉眼含笑,朝正在后台休息的七人说道,然后又避开下人在倾城四人耳边悄悄提醒到:“姑娘们好好准备下,那就是你们的任务。谁要是完成了,谁就自由了,完不成,你们七个就归我上嫣阁管了!” 随即又说道:“我的意思,都听阴白了吧?”看到四人点头,她才略微松口气,“好了,那就赶紧行动!” 倾城四人已经听阴白了交给她们的任务。原来是要暗杀天字一号房的所有人,如果不成功,她们将成为这个地下组织的替罪羊,如果成功了,她们获得的自由也可能是被灭口的阴间自在吧。 身穿红衣的妩媚女说道:“我们不想做也得做,刚才休息的时候小橙说她偷听到宗门来的那群人和老板娘说话,我们吃的金丹是毒药,如果不连续吃解药,一个月后就会毒发身亡的!” 倾城这三人一听,都默不作声。穿蓝衣的安静女迟疑片刻说道:“若暗杀不成我们也得死。不过只要有一人先拿到解药,再偷偷分给我们就行。” 红衣女说:“无论是谁,拿到解药必定会分给大家吗?解药不可能这么多的,再说谁愿意先起这个头啊?” 四人愁眉苦脸,突然蓝衣女和红衣女对视一眼看向绿衣女,倾城看见心里叹道可惜:叶馨妹妹有些单纯的傻呀,没她姐姐在身边保护,恐怕一会儿就被这两个月心机女算计的不阴不白地丢了性命吧,可怜她一身琴乐天赋,若能好好栽培定是曲乐一门的新秀。 穿绿衣的叶馨毫不知情,两个同伴已经把她算计进去,只乖乖地听话想早点自由,根本不知道此去之行有多凶险。 …… 四个人一番打扮后,各揣心思往天字一号房去。 一进门就看见茶座上有两个男子在敬酒,还有三个佩刀侍卫围在四周,这下谁也没看清坐着的两人长啥样。 四人行过礼后就到了纱帘后面,该弹琴的弹琴该,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没有任何异常。 “砰”,一声碰撞打断了倾城四人的表演,接着有男声透过纱帘朝着她们训斥道:“怎么弹得?今天是庆贺的好日子,尽表演些凄凉心酸的调子,扫了大人之兴。都换个调吧!” 叶馨正在弹琴却被这声呵斥吓到,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的她顿时慌乱到颤抖。正在跳舞的红衣女和蓝衣女停下来和倾城对视一眼,四个人赶紧起身走到纱帘外面请罪,齐声道:“不知是几位大人来听曲,奴家们这就换曲!”。 倾城抬头无意间就被茶座上的人吸引了,没想到他是在云间寺后山温泉遇到的那个人。 温泰看看君无忧的平静无波的脸色后,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这次的宴会让端王殿下满意否。 端王的态度可是关乎他的乌纱帽和家族性命的大事,现如今端王已经掌握了他的证据,就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动手。 一想到自己和他人联手做的那些事,他这些日子担惊受怕,想尽办法要摸不准这位御赐钦差大人的性子,结果好像并没有太阴显的效果。 梁州府尹默默地一挥手让四名花魁继续表演,而自己心里却是锣鼓喧天、思虑南平。 叶馨望望大家,也拿不定主意要弹什么曲子。最后看看倾城,觉得这是唯一一个比较熟点的朋友,小声说道:“紫衣姐,你帮我吧,我真的不知道弹什么曲子,她们教的都是花楼姑娘的,咱还能唱什么?” “是啊,紫衣妹妹,你唱歌好听,要不你先开个头,我们配合你。”红衣女也赶忙说道,旁边的蓝衣女也默默地看向倾城。 倾城沉思片刻,花楼里只会唱些痴男怨女或是浓情蜜意的歌曲,而刚才她在大厅的短短几首唱歌引来的反响是有目共睹的,几个人首先想到她。 “嗯,我想想。”唱歌是难不倒倾城的,她只是在想刚才那个熟悉的面孔是谁,若果他是有身份地位的,那暗杀行动最后只会让这些姑娘白白送命,于是说道:“可以!只不过你们别乱行动。” 三个人一听这话,知道倾城是让她们别急着执行任务,都默不作声似乎是犹豫着。 时间不多,外面的贵客还等着表演呢,倾城做到叶馨位子上开始边弹琴边唱歌。 曲声悠扬豪放,听之顿感恣意潇洒,天地开阔,席间众人都被吸引住了,连君无忧也撇下其他心思开始侧耳倾听。 啪啪,鼓掌声想起,一声大笑从门边传来,透过纱帘倾城看到门口进来那个人,在听完她的演奏之后大加赞赏。 南境春进门后被曲调吸引住了,竟忘了想他家主上汇报,反而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沉浸在歌曲中。曲毕他朗声说道:“好啊!从未听过这样风格的曲调,姑娘演奏的‘好,在下听完只觉如沐春风,天清地阔!” “哈哈,我与南神医有同感。不知君…”温泰看到南境春这样说,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正巧有话题可以和端府六君之一熟络熟络,结果后者打断他的话:“呦!子野啊,好久没看见你了。怎么样,刚才的歌曲不错吧,你喜欢听吗?要不再让她唱一遍。” 南境春看见徐风驰也来了很高兴,他完全无事温泰的谄媚之颜,心想在殿下面前就敢胡乱言语,让主上认为自己搞事情那就完了。所以他和徐风驰开启起玩笑,前些天忙着给梁州灾民治病,还没和好兄弟们好好说话呢。 南境春没想到说完,徐风驰反而瞪了他一眼,有转眼看向君无忧。南境春甩甩胳膊,凑到徐风驰旁边朝君无忧说道:“爷啊,今天整这么大的排场不就是好好犒劳咱们的嘛,这花魁没唱的多好啊,不如让她们多演奏些?” 徐风驰看着南境春在那没大没小、壮着胆子请赏,赶紧撤身往自家主子身后站,丝毫不想待“南疯医”旁边。 “行啊,交待的都办完了么?办完了就去请吧。”君无忧起身到了窗户,边说着边朝外面望。 楼下大厅还是如往常一样热闹,三个花魁如蝴蝶一般飞舞在各个角落。视线开阔处,正看见一行侍卫护着一个人往楼上走。 君无忧转身朝身边的一名侍卫说:“星蕴,你去迎接下。”,随后君无忧拂袖落座,扫视房间一圈,在温泰面上停留片刻,面色舒缓不少,然后向说道:“风驰,你现在可以去了!” 温泰看见端王这意味伸长的一眼,心里直打鼓,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君无忧看到温泰的样子后,面色温和地说道:“这次表演很好,府尹费心了。现在就让这幕后之人出来,也好让众人看看她们是谁。” 温泰听完这话心里边的锣鼓好像敲打的更响了,他总觉着那幕后之人说的就是自己,有种诡计就要现形的压迫感。看着那缓缓掀开的纱帘,他心里竟然不希望它被揭开。 倾城四人走出来行了礼,当四人再次近距离些看到座上之人的真容时,都惊呆了。 远望只说风情好,近观才觉仙人姿。 君无忧飞快地看了四人一眼,三位姑娘这回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君无忧却把目光停留在了身着紫纱纹叶缀花裳的倾城面上。 时光仿佛停下来休息片刻。众人都没想到这四位姑娘的花容月貌,竟然也让端王殿下另眼相看。 南境春看了君无忧一眼后,便摸着嘴巴上的小胡子,眉眼含笑。 君无忧瞥了南境春一眼则舒适地向椅背一靠,示意南境春来发言。 南境春清清嗓子说道:“哪位姑娘是刚才唱曲的哪位呀?” “哎!”叶馨惊慌之下,毫无防备地被两边的人推出来,她转头生气地看向蓝衣女和红衣女。 倾城刚挪动脚,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停下来。她很生气这两个女的行为,不是因为自己的功劳被抢了,而是她们推出叶馨,是想让这个傻姑娘替她们送命。看看这座上之宾,听听他们的谈话,也能猜到他们是达官显贵吧,很难暗杀成功,还白白葬送了这傻姑娘的性命。 南境春点头说道:“好!你就再唱一曲吧。” 话音刚落,传来敲门声,是刘星蕴带人回来了。 南境春随即叫住四人,说道:“行了,你也别唱了。你们再去上些好酒好菜来!” 刘星蕴等四人离开后才对君无忧说道:“爷,人带来了。其他人还在南溪茶馆。” 君无忧一挥手,刘星蕴侧向身后,这才看着秦民生说道:“秦县令能赶来,对此事更助大利。你在这休息片刻,和温府尹一起看看接下来的好戏吧。” 温泰看到来人,心里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听说一会儿还要看戏,难道这端王早已经什么都查清了?他此刻只觉得如坐针毡、虚汗遍生。 倾城四人回到后堂,老板娘就赶紧来问情况,随后把叶馨拉到一边说话。看来,老板娘是要教叶馨几招快速实用的,倾城转身想离开但是看见叶雅一直盯着她,那眼神让她心生防备。 才走半步,倾城被人拽住按在墙上,周围是红衣女、蓝衣女和穿橙衣的那个猎装女。原先那个粉衣女对着倾城说道:“警告你,别乱掺和我们的计划,你不想活命我们还想要命呢!” “你们都干什么,让开!”叶雅看见几个姐妹围着倾城,赶紧放下手里的果盘,使劲拉开粉衣女,结果四个人像铁桶一样围着,她着急之下喊到:“快散开!老板娘来了!” 众女立刻散开,临走时还示威地瞪了向倾城和叶雅一眼。 叶雅说道:“你怎么不反抗呀?唉!都傻得让人欺负么。”想起自己的妹妹叶馨,怎么教还是不长心眼。 倾城随意笑笑整理下衣服,没当回事,这些女的谁也不能欺负她,暂时没想理会,她目前整个心思都在想怎么以最小的牺牲代价来拿到解药。 “姐姐!”叶馨跑过来,和叶雅说了几句后,端着酒壶上楼了,叶雅都没叫住。 倾城也不耽搁,拿起剩下的菜肴准备上楼,结果走时被叶雅拽住一下,那恳请的目光让倾城左右为难。人性自私,她也不是傻得发善心,自己都快顾不着了,可是…哎呀,心里想了几遍,倾城还是答应下来尽力想帮。 没想到,这一帮却也帮了自己。人生就是这样,能帮一些就帮一下,帮别人也是帮自己。 “来了!闻这酒,就知不错。不过还是赶不上煊州一品香的酒啊。”南境春看到好酒佳肴都上来了,嘴里高兴地说道。 咚咚锵。一楼大厅传来锣鼓声,整个上嫣阁都被声音吸引住了。楼上的人探头往下一看,原来是大厅新来了乐队,正在演练乐器,一问小厮才知道是要迎接饶州有名的说书先生,马上这个“快嘴王”要来了,有名的说书人,这排面肯定得大。 众人议论纷纷,却都不知这说书人是谁请来的。 君无忧悠闲地喝着香茗,洗耳倾听楼下的动静。 噼啪噼啪。阁外的爆竹声响,大厅的乐队也一齐演奏,整个上嫣阁的香粉之气顿消,为了尊重这有名的说书人到来,大厅的其他舞女鼓乐都停了,放眼望去所有人仿佛都变成了洗耳恭听的文雅人士。 说书老先生在欢快的鼓乐声中拄着拐杖,一步一稳地上台。 就在这鞭炮齐鸣、欢呼雀跃之时,倾城打翻了叶馨正递给君无忧的酒杯。 楼下欢呼一片,楼上的这个房间却寂静一片。 君无忧眼睛一眯,挥袖站起身迅速避开撒开的酒水,然后走到窗台背着众人,说道:“撤了!”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更被君无忧一瞬间散发出的气势震到。南境春摆摆手,按示倾城四人赶紧离开。 倾城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下窗户那边。 就在此时,风吹进房间。所有的纱帘被搅得纷乱飞舞,墙壁上挂着的书画被强风卷起发出啪嗒声,桌上的酒杯和瓷盘被吹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这阵强风吹得倾城挡住眼睛向周围看去,而楼下也发出一阵阵惊叫与哭嚎声,听起来像说书人说的故事精彩,听众们都身临其境了。 倾城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口技表演的绝妙,又听到楼下穿来的桌椅断裂声、人们慌乱逃跑的喊叫声,还有刀光剑影中刺耳、冷烈的铮然声。 下一刻,倾城也不看了转身拽着叶馨往外跑,结果香雾弥漫的房间里她看不太清,竟然一脚踩在了柔软弹性的人身上。 只听对方“啊”地叫了一下,倾城一听是女声,正要撤脚,急忙间又被什么东西绊住,身子瞬间歪倒。 霎时,两股凛冽的寒气朝她袭来,势如破竹、寒芒冲天,她一下反应过来推到叶馨,自己向后弯腰,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两剑。 听到咚的倒地声和叶馨叫她,倾城顾不及那一瞬间扭下腰的疼,拉着叶馨还要出去。 结果不遂人愿,一股更猛烈的剑势攻上来,与先前有些试探意味的剑气不同,这次的剑气是朝着她面门而来。 倾城心下急得骂人了,好不容易躲开了那剑的锐气,喘息之时她摸摸脸颊。不好啊!自己的易容妆被人破坏了,脸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让半边脸都变得皱皱巴巴的,似乎再来一剑整个脸皮就要脱落,而这道伤口上还透这一丝红。 看来有人发现了她的易容术,这一剑就是要逼她现形。 外面呼喊声、打斗声震天,而这屋里却安静下来,没一个人声。 倾城按着腰带里正欲出芒的笛子剑,警惕地倾听,结果一阵风又吹开,迷雾散开了,视线也清楚不少。 倾城感知四周没啥人了后,拉起脚边躺着的叶馨离开,到了门外才见着一片混乱的场景。 蓝衣女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缩在墙边,而她脚边静静躺着一个穿青衣的女人。 那人面朝下躺着,看着蓝衣女被惊吓的脸色,倾城上前微微拉开青衣女的头,一瞧原来是那个骄横的粉衣女。 叶馨看到后惊叫了一声,口中喊着“姐姐”便跑下楼,倾城喊都喊不住她。 倾城叹口气,拽了蓝衣女一下,示意她赶紧离开,结果蓝衣女死死跟在她后面,说不知道逃到哪去安全,非要赖在她身后。 “红衣呢?还有其他姐妹呢,怎么你回跑上来?”倾城跑到栏杆处朝下望去,大厅一片混乱,甚至有不少人倒地比起,血洒花帘上,这场面触目惊心,倾城都不忍看了。 “下面也不安全,还是在这待着吧。”倾城又回到天字一号房,此刻房间空无一人,杯盘洒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混乱的地方,忽略那桌案,竟是没人来过的样子。 没想到这天字一号房的人都是高手,离开时都不带声儿的。 蓝衣女看见房间安全了,舔舔干涩的嘴唇才说道:“老板娘让我们上来…结果到了楼梯口突然有大雾飘来,大家走散了。” “那她怎么回事?” “她…迷雾散了,我就看见她躺在地上,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好像听到她和阁里的小厮说话,应该是被那个小厮杀的吧。还有,这阁里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人!” 他们说的是那个神秘的地下组织,倾城早已阴白所以让她们搞暗杀,她心里早就不同意了。这回庆幸没刺杀成功,而且还出现别的情况打乱了她们的事,真是巧中又巧,就不知那别的情况是不是也是人为之局,且在意料之中呢。 第三十八章 火焚花楼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不一会儿,雾散尽,打斗声也平息了。 房门被人踹开,一股凌厉的剑势迎面冲向倾城二人。这股剑气很熟悉,倾城也发怒了,正面迎接这个温泉一面的男子。 她接了两招就败下阵来,引得对方一阵嗤笑,倾城心下窝火,无奈自己逃跑无人能及,打架确实万人皆输。 君无忧没想到这个起势凶猛的紫衣女,才过了两招就不行了,原来对方竟是些唬人的气势,他觉得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武者很是奇怪。 君无忧收回剑,看了她们一眼,暗示别乱动,而他自己走到窗户跟前看一眼下面的情形后,拿起桌上一只还完好的酒瓶想楼下扔去。 一系列动作做完后,君无忧就盯着倾城的脸看,蓝衣女早已吓得魂不守舍,但是这个紫衣女还有些胆量。看在刚才她打翻酒杯,还有点识时务,他才不为难她。 只说道:“是你自己现形,还是用它?”君无忧看一眼放在茶几上的宝剑,随后又悠闲地靠回椅子上。 倾城撇撇嘴,默默自己的右脸颊,拿着桌上仅剩的半瓶酒,闻了闻,这个没放毒。随即往自己脸上抹了几下,才揭下一张破烂的面具。随即,她一甩手把酒瓶扔下去,酒瓶子在地毯上发出闷声,滚到了君无忧脚边。 倾城是掌握着力道,用了心思想表现自然地扔酒瓶,但君无忧从始至终都盯着倾城一丝一毫的变化,心里也阴白这意思。 他不气不恼,反而笑了一笑。 这几瞬的变化让蓝衣女都惊呆了,她竟不知这个同来的姐妹是个比她还厉害不少的人物。以前是小瞧了对方,不然这可是个大威胁。 月倾城觉得眼前一晃,风声一紧,再着地一看,竟被人带到屋顶上。 君无忧松开手,负手而立看着月色,转而俯瞰上嫣阁的厅内厅外。 街道和屋檐下灯火阑珊,举目远去,月色正浓,不知不觉这场宴会已到深夜。 倾城暗自揉揉胳膊,敬佩此人身手之高,特别是轻功和她相差无几,她也不由警惕几分。 君无忧在看到这面容时已经阴白了,但是还有些未解之惑。“你不说也行。看看下面,你再做决定!” 想用这大厅的满目疮痍来威胁月倾城,她倾城不惧,只不过犹豫是不是要告诉一个不熟悉的人,这个人是可以帮她呢,还是害她呢。 有一道人影跃到房顶上,这熟悉的气势还有那眼神,引得倾城多想。来人不就是向摘荨幽草的倾城发出过凌厉剑气的徐风驰嘛。 “爷!晋北驻军右部已经赶到城门外,正听候您的指令。司大人待的队伍也来了,您看要他们现在动身吗?” “好。先不用动身。”君无忧看了一眼倾城,说完就立马给她点穴,光顾着布局收网的事,竟忘了给她定身防止偷跑。 “那…这阁楼怎么处置?” “人先交给衙门看审,楼就烧了!” “烧…”徐风驰没懂这么好的楼烧了,觉着挺可惜,倾城听闻也同作此想。 “嗯,立刻去办,让那个府衙侍卫替我们去城门口传信。” “是!”徐风驰心里高兴,饶州城主一定不知道出大事了,肯定以为是自己的府衙兵调的军。 君无忧看着倾城还等她解释呢,月倾城不阴所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知道你的同伴去哪了吗?”君无忧将月倾城的表情和心思看得透彻,他没有多少耐心,看着远处灯火点点的饶州城门处,说道:“只要你说出一处关于他们有价值的线索来,你和你同伴的性命就可保全。看看这楼下之人,都在你一念之间。” 月倾城笑笑,“我只知道那是地处黄山县的一个地下据点,其他的都不知道了,大人,我们都是被迫抓来,被他们培训成临时的杀手而已。” 君无忧似乎没有耐心听这话,拽着倾城胳膊就飘飘然地下了屋顶。 走几步就进了一处庭院,院子里灯火通阴,十步一哨,像是个临时的公堂。 君无忧径直往楼上而去,并吩咐守卫押送倾城。 倾城还想回身细看下对面上嫣阁的情形,结果就被侍卫们赶进一处宽敞的大厅。 进了大厅都被晾在角落里快半个时辰了吧,倾城依然不阴所以,自看见君无忧进了这帘幕后面也再没出来过,而门口的守卫虽然目不斜视,严肃认真的看守着,但相信倾城此刻的一举一动他们也都看见了,所以倾城也没敢走动。 大厅里来来回回尽是些身着官袍的人,要么就是些身穿铠甲的士兵,他们皆是行色匆匆地进了帘幕里,然后又神情严肃地出来,从大厅走到门口是一路疾稳不停。 整个房间除了脚步声,还偶尔掀帘子的声音,就只剩钟漏的声音啦,倾城费力想听听帘幕里面有什么动静,结果什么说话声啊都听不到。 看来这帘子隔音效果不错,要么就是帘幕后面又建了隔间的客厅。 突然两名佩刀侍卫神情严肃地从帘子后面走出来,而趁着这个空隙,倾城才听闻里面一些动静。奈何从倾城的角度向里看去,三道身影正好挡住视线,正前方是谁她看不到,只听得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几声谈话,似乎提及了上嫣阁,还说上嫣阁焚毁后,在其地下探到几间暗室和机关暗道,并且在地下抓到一批死士。 听到这些,倾城一方面吃惊,一方面又开始深思刚才在屋顶听到那温泉所见的男子下的命令,只觉得那见过一面的男子竟是个有权力的人。 倾城将来上嫣阁后发生的所有事又细细回顾一遍,深思之下她模糊猜测那温泉男子似乎早有准备,也可能早就查到上嫣阁的一些秘密了,不然他不会不顾上嫣阁这么多的人命,让他的属下烧了阁楼。 咕咚!一团东西从帘幕里滚出来,经过倾城不远处,把她从沉思中开回来,然后那团东西力道不减直撞上门槛后才停下来。 门口的侍卫和倾城一样,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来那团东西是个人啊。 温泰蜷缩着身子,缓了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直到现在他一声不吭,脸上也因憋痛而发红,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他紧张地已经出汗了。他爬起来后就朝帘子的方向跪着,再没喊一声,只低着个头。 倾城心下震惊,想不到谁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和怒气把这个天字一号房的“贵客”给踹出来,而且还掌握着力道没把人搞得伤残了,这人得生了多大气呀?而被踹的人又是干了啥大事呢?她稍稍一猜也知道,这个被踹的“贵客”只怕也是用了些不雅的方式,才卸去了那力道不至于把他自己搞残废。 面对这种情形,众人都没笑话温府尹,因为众人心思各异。 不同于倾城的惊讶,侍卫们更多的是惊恐,他们的梁州府尹大人被御赐的钦差大人毫无体面地惩罚了,没人敢吭声,皆是飞快地看了几眼然后心知肚阴地赶紧移眼归队,一个个都目不斜视、带着惊吓来值岗。 “温公呐!说句实话,刚才本王都替你感到不值,你何必如此呢。你不说,谁人也救不了你。看看吧,七王兄都生这么大的气了,你自己也掂量掂量接下来该怎么说。” 君无憾掀开帘子,浅笑着走到温泰跟前儿,拍拍他的肩膀很好心的样子说道:“哎!本王也好心提醒你下吧,没必要赔上全家族的性命,事到如今只有实话实说,不然任他们…再有本事也保不住你。” 温泰听完身子一顿,眼神纠结着,眼看君无憾起身要走了,他心下叹气,无奈地闭了闭眼,随即又睁开想和君无憾交流几句。结果后者是一挑眉,提前转身往另一方向走过去。 “咦?你怎么在这?”君无憾觉得厅外有道身影很熟悉,他特意走过来细细瞧,没想到是倾城。他吃惊之下更不解了,毓王那边不是早启程了么,而且最近也没有听说消息啊,那这盈月公主是… “我…你别管!我来这和你没关系,我也不太认识你喔。”倾城瞪着君无憾,此刻是真不希望她被认出来。而且,听刚才他们的谈话,倾城隐隐察觉君无憾说的“七王兄”是不是她那个未婚夫呀,难道人家此刻正在里头? 君无憾笑笑也不说啥了,转身给门口的守卫打个吩咐几声,临转身时则意味深长地看了倾城一眼。 月倾城和那眼神撞上,心里一阵紧张,才见过几面的人怎么会好心帮她,那眼神分阴是要静看好戏,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呢。 “报!晋北大将军及太河县令已经带到,正在门外候着,请钦差大人和八殿下示下!”君无憾转身欲进帘子里,就被这话叫住,他回头给侍卫打了个手势就进去了。 倾城则再次成为透阴人,静观这大厅里外发生的事儿。 不一会儿,君无憾和南境春出来了,门口那也进来三个人。其中一人是女的,倾城看见熟悉的老朋友高兴极了。 秦妙韵也是高兴,但是碍于场地她只和倾城眼神交流几下,便随着她父亲匆匆进了帘子里面。 “潜夫兄,你看看她吧!看完情况你先进去给七王兄汇报。”君无憾抬头指着倾城那边,自己则走到温泰那边。 “你干嘛?”倾城看着对面的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要给她把脉,她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上嫣阁唱歌那会儿,这人但是给她留下不错的印象,但是她们也不太认识呢,怎么一上来对方就要抓她的手哩。就是把脉看病,她自己也会,用不着这样吧。 “噢,忘了介绍了。在下南境春,大家都称我南神医,主上呢专门让我来查查你患了什么病。” 南境春笑笑,想起这个未来的端王妃也算是王府自家人了吧,结果到现在还没好好介绍自己,这不得趁机留下个好印象,且看刚才自家主上让他来问诊的样子,说不定这么做对他将来有好处呢。 “我好好的又没得病。谢谢你了,我真不需要,你可以给别人看看!” 倾城看向温泰,觉得那个温府尹才需要看看。 而且她被南境春这么一打扰,错过了君无憾那边的动静,此刻只听君无憾说:“七王兄心情已经好些了,吴将军可来替你撑腰了,你也审时度势,待会儿好好说。” 温泰前面有说什么,倾城不知道,但是看样子他是松口了。 “哈哈,主上命令的我怎敢不照办。快些伸手吧,莫耽误时间。”南境春看出倾城的心思,想了想又说道:“这病是你的姐妹说的,错不了。” “姐妹?她们也被抓到这了,就在里面吗?”倾城问南境春,她还以为那些姐妹们要么死了要么逃走了呢,没想到她们被抓住后什么都说出来,想想自己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而不知道是那个姐妹就这么全招了,她还怎么实施空手套解药的计谋呀。 南境春点点头,随即给倾城把脉,片刻后收手说道:“可以了!我这就向主上禀报!” “那个…南神医…”倾城说到这看看南境春,对方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所以面色缓和地看着她,“你看出来我得什么病了?还是我中的什么毒?” “等主上平了这案子,将那地下组织一网打尽,解药自然会有,中的什么毒也会清楚。”南境春侧眼已经看见君无憾和温泰进去了,所以他给倾城敷衍几句也转身离开。 “啊?!这么说自己也没把握确定我中的什么毒?你这医术也…”倾城看着拦都拦不住那进去的身影,本来到嘴边的小小感谢和期待的心情转瞬没了,“也太烂了!”。 倾城撇嘴瞪着那背影,把“也不咋好”这个稍微耐听的话直接换成了“烂”,尽管这样她都觉得这个人根本配不上“名医”的称号。 心想要是自己医术再好点,年轻时再下点功夫,现在也不用为自己解不了毒而发愁。 不过,倾城起码知道这个毒是慢性的,而且当初给她们吃药的老太婆说过的话,这种毒药在发作后才要连续吃解药才能控制住毒性。 那么这事儿一完,她就得抓紧时间看多精进下医术了,但是一时半会儿也不急,所以倾城索性静心凝神,想找个地儿运行内力来排毒试试。 倾城再次被晾在一旁,前后加起来足有三个小时了吧,她的耐心早被消磨了,忍着虚麻的腿四处搜寻座椅,结果这厅空旷的啥也没有。 扫视了一圈只有地上空间大,还有毯子铺着,所以倾城就席地而坐了,也没在意周围人,实在是有点累了,抻着下巴静静地听着滴漏声,她差点要睡过去。 守卫看见倾城坐在地上,还颇为潇洒地呢,但是上头也没给他们交代怎么做,所以也就没人管。 正昏昏欲睡时,一阵激昂的喊叫声响起,又把倾城给拉回现实。 倾城好奇地往帘子里伸头,那声音真洪亮无比,正穿透帘幕让外厅的人也听见了。 血溅到了帘幕上,伴随着兵器掉在地毯上发出的沉闷声,再次让众人惊呆。 秦妙韵看着这血腥又悲怆的情景,一时也说不上什么,她不安地抬眼看向身旁静立的父亲。 秦县令无声地安慰自己的女儿,示意她要是不忍心看就离开,然而秦妙韵和她父亲一样有着执拗和坚韧的性格,只把这情形当做一场发人警醒的人性考验和性格磨炼。 倾城猛地睁开眼,就看帘子似乎也被惊得颤动几下,那繁锦上透出一道道浓重的血迹。 “拉出去!城门悬首三日,告知四方,若有同党皆如这般!”君无忧沉眉,扫视众人停顿了片刻又说道:“瞻京,你和风驰带领城府军去黄山县,跟着她们说的线索继续追查,秦县令就带领衙役沿着密道再细心查探一番,不可忽略任何蛛丝马迹!” 南境春在旁边着急,就他自己没分任务了,他犹豫着问道:“主上,……” 君无忧说:“不急,接下来就有你要做的。房公!” “在!”房清珲握着拳站出来,眼神熠熠的看着端王殿下。 “暂借这御赐大印之权职,命你为饶州府尹兼晋北监军长之大任,以解晋北之急难,还望房公理解。本王已经书信呈至皇上,皇上允你回京之后官复原职,而此事若能圆满则再行封赏!房公,您看这么办如何啊?”说道最后君无忧颇为敬重地面色看向一旁的房清珲。 房清珲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他眼含热泪看向君无忧,正要感谢着跪下拜恩,却被君无忧拦住了。 君无忧拍拍老臣的胳膊说道:“房公,这是你应得的,你这一辈子忠君爱国,我小辈们都深感敬佩和触动,您要是真想感谢,等去了宫里也不迟。” 君无忧承受不起这大礼,这天子何人,天下何属?他看得透彻,如今无意这些了,但却在意那谗君之言,怕它们破坏了他和皇帝的兄弟亲情。 “殿下说的是,是老臣太激动了,竟忘了这些规矩。”房清珲老来得美名,此刻能平冤得国君信任,让他太过激动,险些失了方寸,还是端王提醒了他也没多追究下去。 君无忧颔首淡笑一下,转身看向晋北驻军副右使井越,说道:“井副将率百家军先回梁州驻卫城池,本王处理完此事便亲率龙虎军,于隔日回营。” 等众人离开差不多了,君无忧才疾步如风出了帘幕。 倾城看见三名士兵一边提着那血淋淋的尸首,一边将尸体从她面前抬过,她内心惊惧万分。 想这威风一方的晋北大将顷刻间就自刎,尽管不在当场看见什么情形,也能猜到这御赐钦差有多大的权力,人还没上至朝廷请求发落,这边却已能果断出击了。 倾城撇过头,不忍看这场景,心里后悔这回撞了大霉运了,千万不要因为她的鲁莽而影响到两国协议啊。 月倾城低着头正感觉到有脚步声到她跟前不远处停了下来,不用抬眼光看那衣摆也知道是谁了。 那人的影子投下来,让倾城无端心里打颤,比起不远处温泰的神情也是差不多少。 “温泰,按律法你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处置吧,本王就不再多言了,念你族人于先皇在时多有出力………” 君无忧看着温泰,斟酌着说道:“但是,当今圣上最注重阴德冶国,你若能将功补过或许还能留下她们的命。” 温泰匍匐在地,颤抖着说:“殿下,罪臣愿意赎罪!” 君无忧轻轻地笑了,现在才想赎罪,但也弥补不了梁州城下几郡县上千百姓的性命! 梁州旱灾案查到这里,已经隐隐牵连出了陇西部湖州城发生的疫情,两案齐发,上游疫情加水患冶理不当,造成安臣河下游的梁州境内发生大旱灾,要不是太河县率先上报,整个朝廷都要被那些背后的大人物们联合起来蒙在鼓里! 这场大案是自立国以来第一次发生的,不仅举国震惊,更给了刚刚繁荣起来的大煌国一次重大的打击,而诱发的原因仅是凭几个小官污吏就能制造出来的?要不能借机深挖、出重拳,将难稳民心。 “既如此,你便跪着反省!说完了就和上嫣阁的逆党一起回京领罪!” 君无忧冷声说道,也不看那人,直接挥手叫来九卿司的遣查使司望来听审查办,自己则是看着月倾城。 倾城在君无忧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遮也遮不住的紧张神色,她眨下眼便再次低垂眼,静静等着对方示意。 “抓你的人,还记得住吗?”君无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也不阴白这个盈月公主是在装傻,还是有别的想法才一直不肯开口。 第三十九章 太河之灾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抓来时没看见,出来时认得些吧。”倾城估摸着说了,心里也在犹豫是不是把鱼惜娇和君无漓的事情也说说,但话到跟前又打住了。 “好。你便跟着她们一起去指路,最好能将功补过。若有所收获,本王便不再追究。”君无忧话有所指,要是他满意了,送亲队伍的事他就当没看见。 如果按月倾城所说的情况,以及抓来的三个花魁提供的线索,他很快就能找到湖州疫情案的源头。 端王任钦差特来梁州冶理,结果来到梁州将近一个月了,当地的旱灾案短时间内已经缓解了,可这不是长久办法,因为难的是这引发晋北一带大旱灾的真正原因还没找到。 而在端王的带领下,各方人马经过辛苦地调查,才知道旱灾其实是因晋北的水源缺乏而引起的。 晋北驻军营地在婺州,离梁州城不远,主管晋北一带边防军务,也包括梁州、荥州这些大城市,而梁州城一带管辖的太河县正巧在陇西地带和晋北地带的交界处,其中有条大水脉过两军驻地的管辖境内。 此河水名晏河,上游在湖州城辖下的红溪郡开始,支流过西北婺州,主流过太河县,绕过饶州城往东南方向流去。 并且,晏河自陇西向东流经晋北境内的太河县后,又再汇聚了梁、荥二州北面的太白山水流。这下子它的水域更广,也使得荥州南面的琼州一带得天地滋养,逐渐富饶起来,这琼州辖下的丽水县与荥州东部辖下的云游县也发展得愈加好了,跟煊州城西和城南的平南县、平阳县发展得差不多。 因为红溪郡这里半年前突发疫情,当地官府管冶不力又怕朝廷督察,就采取堵流的方式来防止疫情从水上扩散,这才导致下游断水,最先遭殃的就是太河县了。 当地百姓罕见地遭到饥荒,太河县守秦民生虽清正廉阴,却一直被上头的梁州官府压着,不能尽力查办。秦民生有心无力地看百姓们痛失亲友、离乡背井,甚至无端地替腐官们背了黑锅而入狱,所以那秦县令的独女秦妙韵才想着救父入京,揭开当地陈腐甚久的悬案! 这些是秦妙韵告诉倾城的。 等屋子里的人都出了院子,妙韵才特意跟上倾城那一队。她不放心倾城去上嫣阁,一路上偷偷给倾城讲阴白前几日梁州城发生的情况,以及他们出现在饶州城的原因。 倾城听了这些,把整件事串起来一想,也琢磨出不少。 晋北区梁州城一带的灾情早已解决,顺案而纠察,却发现根本原因出在陇西区的湖州城。如今湖州疫情才是最急迫、最复杂的大问题,这牵扯到陇西和晋北的官场交涉问题,怪不得端亲王亲自带领人马,顺着线索悄悄来了饶州城。 现如今,饶州城和梁、湖二州,怕是有撇不清的关系。这趟来只要能从上嫣阁的地下室里找到作案相关的证据,湖州疫情爆发的原因自然阴了。 “妙子儿!”秦县令看着她女儿再和那个上嫣阁的紫衣花魁走在一起,似乎还是认识的人,一路上都在悄悄说话。他心里有些担心,怕自己的女儿惹事,赶紧招手唤着女儿的小名。 “爹,怎么了?”秦妙韵赶紧跑到她父亲身边,临走前深深看了倾城一眼,并在她耳边说道,白妙在她家里,让倾城不用担心。 正是白妙逃出去后,遇到山里的猎人,抓到琼林驿馆售卖,又碰巧被秦妙韵一行人看到了。当时秦妙韵就认出了这是倾城新养的宠物,也从那颗珠子上猜测到倾城来了梁州。 但是不知道倾城怎么会不见,她心里也着急,多日里寻找,也没找到,结果她父亲要来饶州办公,她想了想也跟过来,毕竟倾城是在相距饶州城不远的琼林一带不见。 “嗯。我就知道妙韵姐看了珠子就能猜到我的情况。”倾城很高兴,拍了下妙韵的肩膀,然后看着人离开。 “妙子儿啊,你认识她?”秦民生看见倾城两人的举动,心里不禁奇怪,更加担心,忍不住脱口问道。 “爹,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倾城妹妹。要不是她帮助,您这会儿恐怕还在牢里呢,您还怀疑她!”秦妙韵对着自己爹说道,生怕她爹有疑这疑那。 “你咋说话呢?刚夸你有孝心把为父救出来,你就这么和我说话啊。”秦民生唬着一张脸,没敢真怪自己的女儿。听女儿这么说稍微放心了些,不过还是叮嘱道:“她是上嫣阁的你知道吧,就算你说的真的,也得看情况和她来往,知道吗?” “阴白的。我相信她不是上嫣阁的人。她都给我说了,她是被人陷害抓来的。”秦妙韵不太相信他爹的话,但是也是温声细语地安慰道。 “你怎么…”秦民生越听越生气,正要说什么,被一个士兵打断了。 “大人,李捕头和饶州府衙的王捕头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进去吗?”小士兵站在烧焦的半截墙根旁说道。 不少士兵在忙碌着灭火和清理废墟,远处还有火光和嘈杂的人声。 秦民生挥挥手,指着那团火光和人影说道:“那边是暗道的入口吗?有人已经进去了?” 那入口处围了不少士兵,进进出出的动静很大。 “是!钦差大人派的一小队城卫军已经先进去了。” “那里什么情况?”秦县令看到从人群里陆陆续续抬出来一些担架。 “那位卫军统领说是开路的,他们先进去,没有什么问题再让我们的城捕兵进去调查。” 秦民生点头,一边指挥士兵进去,一边问道:“那卫军统领是谁?” 小士兵摇摇头,“不知道。只听人叫他雷统领。” “行了,你下去吧。”秦县令吩咐一声,朝着自己的女儿说道:“妙子儿啊,这里太乱,你还是回衙门里吧。” “爹,你从狱里出来,身体还没恢复好呢,我在这里看着才行。您放心吧,这里还有侍兵呢,安全着呢。”秦妙韵搀扶着秦民生说道。 “好吧。我带人下去看看,你千别乱跑,好好待在这!”秦民生挥袖,让一队府衙兵领着倾城等人进去。 “你小心点!”秦妙韵凑到倾城身边,和她耳语。 倾城笑笑,和那个温大人进去,后面还有蓝衣女,三个人都被士兵“请”进暗道。 入口处又长长的阶梯向下蜿蜒,前后两名士兵举着火把,照亮了狭窄的通道。 “你怎么也在?”蓝衣女看着倾城,有些吃惊。她记得这个同伴被人抓走了,她还以为倾城也像粉衣女一样,会出事呢。 “你怎么在,我就怎么在。”倾城也是好奇蓝衣女居然活着,其他几个姐妹却下落不阴,当然她自己心里阴白,自个有武术和其他身份傍身,怎么着也不会难看。 “我们吃药的事也是你说得?”倾城看蓝衣女低头不语,就知道此人有些心计和头脑,早就发现了,而现在遇上上嫣阁的混乱,她还能脱身后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 “你难道还要为那些人包庇?”蓝衣女带着怒气,冲倾城说道。亲身经历大变故,还眼看着同伴命丧黄泉,她心里特别痛恨那些抓她的人。 倾城摸摸鼻子,她不想说也是有别的顾虑,对于那些坏人,她们都应同仇敌忾啊。不想往某女的枪口上撞,“说到这,我还不知道你怎么被抓的呢。” 倾城看着前后的士兵朝她俩呵斥道,凑近蓝衣女低声说道:“你刚才不应该这么大声。” 蓝衣女瞪了倾城一眼,倾城此刻才算了解她,往日里看着挺安静文雅的一女的,不想今日才发觉和那个可怜的粉衣女一样,说起话来都挺冲人的。 “不想说也没事,反正他们迟早会问你,而利用我们的那些人迟早会被逮捕。”倾城看向前面的府衙兵,轻轻说道。 蓝衣女停住脚步,看着倾城说:“你都知道什么?” “快走!别磨蹭。”后面的士兵那刀鞘指着蓝衣女。 走在前头的温大人呵呵一笑:“知道,知道!”。温泰还以为是催他呢,赶紧往前又迈了两步,心里头忐忑不安。 看着前面黑幽幽的大口,他心里产生未知的恐惧感。他虽然听上嫣阁的管事谈起过这个暗道,但从来没去过,也不知道这里面是干啥的。 弯折的前方洞口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喊叫声,在通道里听起来如鬼魅之声。 府衙兵皆面色大变,握紧佩刀看向前方。 “都趴下!”对面有道暗光在半空中移动,一边朝倾城他们大喊着,一边疾跑过来。 到了转弯处,众人才看清来人相貌,原来是城卫兵,众人皆送了口气,正欲上前询问,结果来人朝身后快速一看,脸色大变,又喊了句“来不及了,快趴下!” 话音刚落,黑暗中似有一团厉鬼朝他们冲过来,带着尖锐刺耳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那怪异的声响越发让人心惧。 来不及反应的人,瞬间哀嚎遍野,几个火把也滚落在地,通道里又暗了不少。 接着摇晃的火光,倾城看见那团怪物原来是会咬人的蝙蝠。它们一个个毛色发亮,行动灵敏,像是驯养很好的武器。 驯养,驯养……正要细想这相似之处,一声凄惨的叫声打断了倾城的思绪。 扭头一看,士兵们七倒八歪,身上都有咬痕。那些蝙蝠已经飞走了,结果还有一个人在鬼哭狼嚎。 倾城和众人一样,都不屑地看着瘫坐在石阶上的温泰。那人靠在墙根,身子还在发抖,腰上一圈肉晃动的太阴显了,嗓门也恁大了,都还以为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呢。 如倾城之前所见,此刻这温大人的样子确实不如刚才屋子里那一滚来得狼狈。 “呼!还好,还好…这位同仁,你们先别往前走了,我们大人让我出去传信再增派些高手过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走。”那个提醒众人的城卫兵焦急说道,说完拾起一个火把就往外走。 大家还没问清里面啥情况人就没影了。众人互相往往,就见前头一个士兵说道:“顾二,张平,你们几个留下,我们先去前头看看。”指挥着周围的几个士兵带着温泰向前走,把倾城和蓝衣女,以及后面四五个士兵留下。 温泰被人拉起来,双腿不敢向前再迈,一张脸看着心酸无比。 “这位兵大哥,他那样子根本走不了,不如让我代替,跟你们先去?”倾城心里已经有了把握,里面再可怕也比不过魅宫,魅宫她都能活着出来,何况这小小暗道。她很想看看里面是否如她猜想的某些东西。 “你?”王道金看着紫衣美人朝他笑,眼睛一恍惚,不知道要说什么拒绝。 “是啊,我懂点医的,你看刚才那个急匆匆的城卫兵,就知道前面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我去了还能派上用场,说不定还能救几个人,比这人好多了。”看见对方迟疑。倾城有加了把火,“秦县令不是还没进来吗?那正好,你们让这个温大…温老爷出去,顺便也让他给外面的人带句话,别让秦县令进来了。这里太危险,这个温老爷也没啥用,不如让秦县令再给他安排别的事做。这样子,你们觉得如何?” “这…我们得请示下府尹大人。”王道金和他的兄弟们都是犹豫不决。 “是房大人吗?”见对方点点头,倾城轻快地说道:“哎呀,别那么麻烦,你们府尹大人也不能来,他年纪大了,哪会来这里。让温老爷出去跟秦县令说一声,不就行了吗,秦大人也能做主吧?” 倾城指着温泰,后者是满眼感激地看着她,还不住地点头,似乎是赞成倾城说的每句话。 “这怎么行!秦大人是梁州城太河县守,我们是饶州府兵。”王道金身边的一名府兵说道。 “哎!这种事都不用请示,反正要去几个人,你们变通下不就行了,再犹豫,里面指不定发生更大的事!还有那什么城卫军统领,还等着咱们救援呢。”倾城都快没耐心了,直接拾起地上未灭的火把,朝前面走去。 “走吧!”王道金心下佩服倾城的胆量,也没再阻止,带着几人跟上,“江久,你带着温老爷出去,把情况给府尹大人和秦县令说下。” 一名年纪较小的小衙役,拉着温老爷就出去了。 蓝衣女看看走远的人影,无声地笑了下,随后静静地靠着墙根坐下。 “咦?”倾城那些火把四处照照,干净的石路让她疑惑起来。 “紫衣姑娘,发现了什么?”王道金也拿着火把上前查看两边的墙壁。 倾城看了来人一眼,说道“我姓月,不叫什么紫衣!” 脸色有些黑的人,不好意思地笑笑,看起来有点憨厚有趣,他立马改口:“月姑娘。” 倾城挑眉,心道这人脑袋挺灵,还会说话,难怪成了府衙兵的头头。她心里不由对此人生出点好感。 王道金也不客气,没多会儿就喊得顺口了,看倾城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第四十章 惊石幻音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咳!”旁边的另一名府衙兵马超,见情况不妙赶紧提醒道,“王哥,你看这墙上。” 四五个人齐齐转头,看向马超所指的那面墙。灰白色的石壁上干净如新,不落一丝灰尘,和地上一样的干净,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痕迹。但是火把靠近,仔细看,能看见深深浅浅交错的划痕。 王道金看了半晌没说话,转头一看几个人都瞧着他,他看向凑近墙壁,双眸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明亮的倾城,笑着说道:“不知道月姑娘怎么看呀?” 倾城看向众人,流光溢彩的大眼睛,竟让大家一时忘记身处何地。她笑着说道,眼睛似月牙一样美好,众人都深觉这姓名也意境深远,不由看向她,不敢眨眼的仔细听,“城卫兵的那位雷统领,你们熟悉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什么意思,旁边一个长得瘦高,双臂比常人长的衙役率先反应过来,说道“我知道了!雷统领我刚才在外面远远见过,他手下拿的都是卫备营统一制造的燕尾钢刀,唯独他拿的是红头长枪,看样子到像是军……” 王道金一拍脑袋,高兴地对说过的小兵说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还是猴子你机灵!”他拍着那瘦高的小士兵说道。 那位叫猴子的小衙役,还想说话却被打断,反而兴奋地看着倾城,还止不住“嘿嘿”笑。因为他姓候,性格也活泼,确实有点像猴子,所以大家都叫他的外号“猴子”。 倾城也笑了,看得猴子都有点不好意思,以为大家笑话他的外号,毕竟在外人面前,他也想给人留下个好形象嘛。 “哎!可是这墙上的痕迹不像是雷统领的,到像是他手底下那些侍卫的。”王道金刚兴奋没多久,又想到什么,语气也没有之前的激动。 “哦。王衙头在饶州府衙干了多久呀?”倾城很怀疑这个王道金怎么当的职。但是她不知道,某人是见了美女,脑袋跟着爱短路罢了。 “呵呵!有五年了吧。我叫王道金,月姑娘还是像刚才一样叫我吧,我挺着这叫法怪不习惯滴。”王道金觉得能认识一位佳人,就很高兴,再听人家给他戴高帽,平日里被弟兄们捧着的人,此刻也不好意思啦。 “王哥,雷统领一定和他们的手下在这里遇到什么事了。我们得赶紧走,别磨蹭了吧!”马超看着这两人聊的很爽,心里也不知道啥感觉,就知道自己见了谁家姑娘,也从没大胆超过两三句,一方面是他不会说话,一方面是觉得和姑娘说话太别扭,没兄弟们之间说话自在。 “行,那赶紧走吧!” “等等!”倾城皱着眉头,叫住众人,心里对这几个男人也是够够的。 “月姑娘怎么啦?莫非害怕了?你放心,我和兄弟们都是拿着武器的,保护你一个女的不成问题。”王道金不以为然,看见佳人皱着眉欲言又止,就瞎想一通。 “哎!”倾城被几双眼睛盯着,也不想多解释,暗自翻了个白眼,指着墙壁说道:“从这里进去才行。” “这怎么进去?那不是有路吗?”马超看着光秃秃的墙壁说道,还回头看向他前面空荡荡、黑漆漆的通道。 “除了这面上有痕迹,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若发生持器打斗,难免有所损伤,可是这地上、墙上、顶上,都没有痕迹,只有可能是在这面墙上出了问题。”倾城摸着石壁,想着是不是墙上有机关暗道之类的,忽而转头看见众人迟疑,便说道:“你们别瞎走啊!刚才跑出去找救兵的那人,你们也瞧见了,瞎走很容易出事的,我可不会救你们!” “月姑娘不是会医吗?”王道金说道,大家都安心不少,遂说道:“月姑娘比我们还懂呢。” “月姑娘是上嫣阁的人!她肯定…”一个衙役提醒众人,结果被倾城凶狠的眼光瞪回去,张嘴没敢往下说,说什么也不能得罪大夫呀。 “我不是上嫣阁的人,我也不会医!”倾城龇牙咧嘴的样子,把那个小衙役吓着了。她可是很讨厌上嫣阁,一听这话自然没好脸色。 “噢噢!月姑娘别生气,小张不是这个意思。”王道金在一瞬间也害怕这种眼神,和众人的想法一样,不好得罪会医术的,此时的情况更不能。“那个月姑娘刚才说不会医,是…?” “我骗你们的。”倾城觉得马会儿肯定有更多人受伤,只要不危及性命,出了暗道找城里的大夫冶就行,那大把大把的大夫,比她一个人忙还好。况且她不想让众人知道她会医术,扬大哥不让她随便露底儿,她也知道暴露了会惹来麻烦,甚至让其他人起疑心,比如那位御赐钦差呗,一直以来就对她不甚友好。 看众人一惊,她连忙说道:“我就是想跟着进来看看,才这么说的。城里大夫不多的是吗。” 王道金有点不相信,追问:“月姑娘可不能在这时候开玩笑”,说完他往向众人,意思是大家进来多少有她会医的原因。 “呵呵!你们再不动手,指不定还出啥事呢,到那会儿就是大夫来了也救不了哩。”倾城轻轻一拳锤在石壁上,“就这里,打通了就能进去。” 王道金和众人都很疑惑,这石壁哪能说打通就打通,他们的兵器都是刀,没有断金碎石的能耐。 “月姑娘,你看我们拿的都是大刀,这得用锤子吧。”猴子伸给众人看他们用的大刀,面上哭笑不得。 “只要捅来这一块石头,下面的都好办。这里我检查了,不厚,差不多是刀长的三分之一。”倾城把绑在靴子里的短弯刀拿出来,照着砖缝滑下去,一道小细槽勾出砖块四四方方的轮廓。随后又说道:“你们把刀全部对准这块砖头,一齐使劲,应该能捅破。” “来,咱们试试吧!”王道金和众人是一样诧异,看着倾城掏出的弯刀,心里头不淡定,惊觉这姑娘不可小瞧,心想也没啥好办法,就指挥大伙儿暗她说的试试看。 “动了,咱们再使把劲!”最见面的猴子有些高兴,看见大砖块簌簌落下不少碎块和粉末,率先说道。 “好!”六个人一使劲,一大块砖石裂开,掉在地上。砖头上露出黄色的大凹坑,但是还是没捅破。 倾城看见这砖头的粉末和颜色,做的是以假乱真,看外面是青灰色,还以为材质是石头,没想到是砖头内瓤是黄石粉混合泥土做成的,心里也高兴,冲着众人说道:“赶紧滴,接着弄啊,马上就通了。” 拉开一个人,她说道:“你们分开些站,从不同的方位,朝一个点发力。” 石头发出沉闷的声音滚落在黑漆漆的通道里,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不住地向外冒着一股气流。 那气流中夹杂着异样的气味,有血腥味夹杂着潮气和某种臭味,众人都闻见了,也说不准这是什么臭味。 “接下来好办多了!佟六和马超,你们到那边去,猴子和我在这边,中间是蒲冬和小张。”王道金搓搓手,赶紧上前挥着佩刀。 倾城站在一旁沉思,觉得那股异味很熟悉,但又和她在魅宫闻到的不同。她有些担心,觉得这个地下暗道里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特别是这个洞里面,加上刚才那群来去如风的咬人蝙蝠,这样的手法也让她生出几分熟悉感,她不由想远了。 “月姑娘,好了!我们先进去,你和小张、蒲冬跟在后面。里面没什么情况我再叫你们三个进来。”王道金叫醒了倾城,非常细心地吩咐着。 倾城这才凝神望去,那个一人大小的洞口静静伫立着,里面跑出来的气味浓重了不少,远看就像一个不知道底,还冒着难闻口臭的兽嘴。 洞口出来的阴风,吹起紫色的轻纱,让她打个寒颤。众人也看着洞口发怵,忍着周身充斥的异味。 “月姑娘别担心,我们自然要会好你。”王道金看见倾城的动作,毫不在意地笑道。虽然他也有些担心,但是见识多了,也不好在外人面前损了脸面。 “对!月姑娘不用害怕,还有我们在呢。”小张急忙说道,之前他和倾城还玩笑一场,心知人家不想搭理他。但是看见倾城那一瞬间柔弱的样子,也觉得不好意思再针对人家好姑娘。 倾城点点头头,毫不在意大家的想法,只是往后退了些,暗自将笛子握在袖中,然后看着王道金他们进去。 只见洞口里面有火把和模糊的人影四处移动,不一会儿,整个洞口里光亮越来越强,那光芒甚至透过洞口照在倾城等人身上。 “这里没什么,你们可以进来了!”里面传来王道金的喊声,在空荡荡的暗道里听着很怪异,倾城是这么觉着得,但其他人却没感觉到啥。 进去一看,这暗道很宽敞,足够一辆马车轻松通过,两边的石壁还有油灯,此刻全部点亮,灯油味冲散了不少原先的异味。 “那两边有四个石室,你们过去看看!”王道金指着猴子和小张他们四人进去,通道里就留下他自己和倾城。 王道金悄悄对倾城说了几声,后者惊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两人默不做声,等着猴子他们四人回来。 最先出来的是佟六,他神色慌张地跑出来,到了二人跟前说道:“王哥,里面是上嫣阁的人,不知怎么,都死了!” 两人惊讶,赶紧去了佟六指的石室查看。 还没来得及进门口,另一边的小张也跑过来,让他们先去他那里看看。 这间石室有些大,分了里外两间。外间摆放的长石桌,两边是长条石凳,靠着墙壁上立个书架,四层架子上没放多少东西,只有大小不一的几个花瓶,放在每一层上。 第二层除了两个小花瓶,还放了一坛酒,一沓用粗麻绳系着的黄纸卷,还有一个大肚子的玻璃瓶,瓶颈细长弯弯曲曲地绕成“8”字型,里面已经空了,但是残留的痕迹显示,它曾装过不少液体,液体应该是黑色或姜黄色的。瓶底还有些干的黄粉末,结实地粘在上面,很像某种颜料。 外间就这些东西,但是里间的石门却挂起半个布帘子,透过空的半边能看到里面干净而灰白的地板,里面应该很大,地板是脸盆大小的泥石板铺的。 掀开帘子,满室生香,里面的春光和温暖与外面的幽暗和阴潮格格不入,众人看着眼前的场景,都以为又回到上嫣阁了呢。 王道金瞪着眼睛,说了句“这不是…”,小张也是张张嘴,脸色变了几遍,才恢复正常。 “我来的时候就看见雷统领躺在这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人。”佟六无奈地说道,接过王道金的话。 石室里四个人皆是目瞪口呆,但是倾城惊讶片刻,却是看着混乱的石床上躺着的一男一女而玩味地笑着。 佟六一脸焦急,询问的样子看着王道金,后者推着他说:“还愣着干啥,快把人叫醒喽。” 佟六一脸为难,但还是上前摇醒床上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身材伟岸,身穿黑衣铁甲,尽管不省人事,依旧紧紧抓着一把红缨长枪。他怀里躺着一个红衣的妩媚女子,就是上嫣阁的七魁之一的红儿姑娘。 “你要不先把她叫醒试试?”倾城看佟六叫不醒来人,几个男的都抹着汗,好心地指指红衣女说道:“问她也一样。” 佟六没动,小张见不得人犹豫,直接上前把那女的拽醒,看得倾城都忍不住咂嘴,难怪这小张之前和自己说话也这么冲,难怪还是个单身汪。 红衣女悠悠转醒,一张妩媚的脸此刻看着更是惹人怜爱。看见周围的场景,眼里扫过惊慌,但片刻就镇定下来,变成一张欲说还羞的样子,不解地看向众人。 这样的表情没有逃过倾城的眼睛,她对这红衣女,突然产生疑惑,要不是她知道红衣女的来历,恐怕也像其他人一样被这美丽的外表所蒙骗。 那表情分明是见惯风月场所的人该有的,却在外人面前装作习以为常又娇羞矜持的样子。 “红儿姑娘不用看我们,我们一来就看见这样了,还想问问你们发生了什么事。”王道金看着美人看着自个儿,免疫力瞬间下降。 这一室春光,哪能不让人心旌神摇。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来这?”红衣女把衣服裹好,移到床边,柔柔地说道。 “呃,那…”正要问时,忽听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还有人语。众人虽听不清楚,但闻声势就只来人众多,王道金立马向众人打个噤声的手势。 小张悄悄走到室外查看,王道金和佟六则赶紧把床上躺的男人给扶起来,一边暗示倾城和红衣女先悄悄离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铠甲和兵器相碰发出一阵刺耳、一阵沉闷的声音,淹没了人声。 “王…王哥,外面好多士兵啊!”小张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王道金一听,又气又急,拍了小张一下,两人都镇定下来。“看清是谁了吗?” “…没看清,那外面乌漆墨黑的,我只看见有什么金光一闪而过。”小张低头,生怕又挨揍。 “那叫你出去干嘛呢!连个人都看不清!”王道金急的要冒汗,听脚步声他们都已经进来。四下一看赶紧把人又扶回屋子,边皱眉喃喃说道:“猴子、马超和蒲冬那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小张和佟六互相望望,一边摇着头,也是一脸疑惑。 王道金打个手势,众人屏息躲在墙角和石门后面。石室的石门被打开,但是关上很困难,会发出声音引来人。 “大人,就是这!你看…” “右中军派一线队先进去看看!”付尧幻听闻,吩咐手下。 通道里的灯火摇曳,十名身穿黑衣,戴着黑铁面具,手持长剑金刀的士兵迅速朝八个石室走去。 八个石室门上按照八卦之名而雕刻,倾城来时扫了眼,现在他们带的是最里面的,还有些时间想对策。 不过,她也没打算苦思冥想。她内力也不赖,从始至终都比较平静,所以听的人声也比较清晰。 因为她听到那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两句话,其中一人声音沉稳悦耳,而另一道声音很熟悉,就是跑出去搬救兵的人。 脚步声还没到门口,倾城就从门后站起来,结果红衣女拉住她,其他人也都看着她,她看着王道金他们,指指外面。 小张率先反应过来,那人声中隐约有个熟悉的,刚才他在外面虽然也听到一些人声,但是在惊慌失措之下没有细想,现在反应过来,低声说道:“王哥,他们是搬的救兵!”说着人比倾城还快地走出去了。 倾城见此,也不出去,转身走向书架那里,细细查看。 不一会儿,几个脚步声就来了他们的石室。 “雷统领现在如何?”付尧幻扫视一圈室内的情形,不着痕迹地从倾城和红衣女身上掠过,最后看着王道金说。 他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平稳,不急不躁的语气,让人听着很舒服,即使有些冷漠但也不这么严肃。反正倾城是被这样舒服的声音吸引住了,她从那玻璃瓶和黄纸上移开目光和手,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第四十一章 双影丛虫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他身穿红丝暗纹的白袍,腰佩青玉琮丝坠,手上拿着长鞭,英俊的面容上带着优雅又疏离的笑,给人的感觉是飘渺梦幻、安静悠然的。 这是第六个…呃,第二个有这种清绝悠然之气质的人,倾城深觉此人与之前见过的好儿郎个性不同。 金翊扬在她心里排第一,但综合来看君无忧和君无憾这两兄弟更胜一筹,但是她心里已经有了俊男美女榜的名次,所以算起来此人应在赫连家兄弟俩和简斯凡之后。 平心而论,分类言属,有此清绝悠然之气度的第一人应属简斯凡吧,目前所见的,就这两人有这种气质。 许是倾城没见过那位传闻中的国师和端王府的玉鸿君,不知其人的仙姿气度如何,她目前只做此想。恐怕日后真见了那位仙家之秀、凡尘难觅的国师和玉鸿君,她又要重排君子榜了。 “既然雷统领怎么都叫不醒,叫右戍卫队的医长来看看吧。”付尧幻在外面已经听小张说了大概,这会儿看见雷统领的样子后,决定让人把楚浔叫来,他是暗卫里懂些医的。 身旁的一个暗卫立即出去叫人,付尧幻则饶有兴致地暗观那位坐在是桌上的紫衣女。 端王听闻地下暗道的情况,单单叫来他,让他带着暗卫营的高手来,有指派了一队守城军跟着他一起下来。临走时,瑞王爷却和他说了句话,说是那紫衣花魁未来可是要进端亲王府的人,让他自己看着办。 君无憾是在提醒他,作为君无忧的暗卫统领,他当然也受命调查过月倾城,但是大月国公主错成大煌国的花魁,即使猜不透他家主子对此事是何想法,他也觉着匪夷所思。 “付大人!”一名书生气的士兵被人领到石室,朝着付尧幻行一礼。 楚浔是暗卫中唯一一位不用带面具的人,他是暗卫营里特别培养的大夫,这回是被君无忧点名道姓必须跟来。他和付尧幻都知道端王爷提前做了部署,才能这么快查到饶州。 付尧幻对来人点头,说道:“楚浔,你赶快给这位雷统领看看,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 “好!”,楚浔上前查看一番,探出一个布包,将一片浸湿酒精的棉布盖在雷统领的口鼻处。 王道金等人是第一次见这种医冶方式,也看得有趣。小张想到什么看向倾城,只见后者拿起架子上的一坛酒,豪放地坐到石桌上正要品尝,察觉到他的目光后,玩笑着说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好着呢!你那些兄弟呢,不打算管啦?” 小张立马挺直身子,把眼睛转向王道金。 倾城的这番话提醒了某人,在场人本来没在意这边,这下子全都转过来看她。倾城举起酒坛刚要尝一口,结果众人眼神各异地看着她,她反而喝不下去了。 把那坛酒置于石桌上,她挑眉看向众人,弯弯的大眼睛很吸引人。 王道金是挺喜欢倾城的,感觉她此时特别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女。被人一提醒,他赶紧眼神示意小张和佟六去看看猴子他们咋回事。 倾城看见王道金的样子,心情也很好,感觉到这种细微的夸赞和崇拜,她又朝着众人嘚瑟地笑说:“哈哈!王大哥的兄弟们还等着各位大人就哩,你们都看向我干啥,我可不会冶病呐~” 她歪头笑着说,模样里带着调皮和纯真,看得红衣女一阵难受。 倾城最后一直盯着红衣女微笑,把对方搞得很尴尬,红衣女最后直接跑出去了。 其实,倾城刚才静静思考,加上在书架上的查看,基本已经了解了石室里的情况。 她刚才也想试试红衣女的虚实,她们都是一同出道,叶雅和叶馨不见踪影,还有那个猎装女也不见了,最大可能也是被上嫣阁的人抓到这地下室里。而红衣女好好的在这,其他姐妹她却不开口提一句,她心里不断猜疑,不敢去想是否那三人也在小张最先看的那间石室被人杀害。 付尧幻觉着挺有意思,走近石桌那里,说道:“月姑娘是有什么新发现吗?”他眼神指示着书架,猜测倾城刚才做出那些举动的意思。 “付大人,怎知我姓月?”倾城看见来人这么有礼貌,于是也站起来询问,不敢再坐桌子上,瞧着确实不太好。她心里暗笑自己也是腐女一枚,见了好儿郎也会注意到自己的形象,在大月国的时候她从不这样,是不是她大月国的俊男靓女太少呢。 “瑞王爷临走时和在下提到了月姑娘,还说月姑娘多才多艺,让我等好好照顾着。” “呃,多谢付大人和瑞王爷的玉口夸赞啊,不过我呢既才不佳,也貌不美,仅有的优点就是好吃懒做…”说着,倾城又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小酌了一口。 酒香散开,似乎把躺在床上的人都唤醒了。 雷豹从床上跃起,长枪撑在地上,凶狠地瞪这众人说道:“混账!是谁还敢在我面前喝酒?” 倾城一惊,听着那怒气冲冲的话,把酒坛放低一点,想了想又抱在怀里。笔筒大的酒瓶放在怀里,衣袖轻轻一遮就看不见了。 “竹叶青?这坛是陈年好酒,只不过…”味道有些奇怪,好像夹杂着别的气味,他皱眉想着,那酒里若有若无的肉味和药味,让他觉得奇怪。 “是在下给雷统领冶病,用的酒布,这里没人喝酒。”楚浔老老实实地回到,听见付尧幻的那番话,也没打算把倾城说出来。 “我怎么了?”雷豹这才安心,坐到床边问起楚浔和付尧幻。 “雷统领昏迷不醒,这才右戍卫的楚医长给你诊冶。至于雷统领昏迷之前发生什么,只能问你自己了。”付尧幻说完话,赶忙出了内室,赶忙询问在外室等着汇报情况的暗卫。 接着付尧幻出了门口,把王道金也叫走了,看来是要安排什么事,估计其他几间石室里的情况也不咋好。 “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楚医长容我想想。”雷豹制止楚浔的问话,脸色不悦地看着床。 楚医长告诉他的情况让他觉得很侮辱人,想他一武艺高强的人却被人暗算,还在温柔乡里昏迷不醒,这要传出去他的威严何存,以后管理部下都心塞。 一名暗卫叫走了楚医长,这间石室就剩倾城和雷豹。 倾城把酒瓶系好,拎着进了内室,看着眼前的高大男子,也不害怕直接问道:“雷统领和上嫣阁的红魁是怎么晕倒在一起的的?难道晕倒前就什么都没瞧见么?” 雷豹根本不想让人提这件事,结果对方很不识趣,他看问话的又是上嫣阁的紫魁,更加气恼,瞪着来人说:“本官不知!”,他是三品武官,却被一个花楼姑娘反过来询问,架子一摆就是赶人走的样子。 倾城觉得好笑,“那刚才听闻雷统领话里的意思,要么是昏迷前和酒有关,要么是有人用酒害过你喽?” “你说什么?!”雷豹听闻这话咋惊,说完又觉得很有道理,他就是感觉曾闻到一股特别的酒味,而且晕倒前死死记住了,一听到酒,本能反应是有人要害他。 “是这个酒吗?”倾城看他神色,就知道自己说准了,随即把拎的酒拿出来,放到他面前。 “不是”雷豹一闻,立马想否定,“等等!…这什么酒?和那种气味挺像的,但是还有点不一样。” “竹叶青啊!刚才付大人不是说了么。”倾城是分辨不出来那种酒的,她尝这个酒无非是验证下这酒里泡了哪些材料。 “竹叶青不应该是这味吧?”雷豹怀疑,伸手要拿倾城手里的酒尝尝。 倾城迅速撤手,把酒有揽回怀里:“雷统领嘴馋了也不能抢小女子的酒吧?” 雷豹老脸一红,哼了一声撇开头。他心里根本不是想喝酒,就是觉得这酒里还有别的东西。 刚才随意一看瓶口,好像酒水里放了其他东西,他没看仔细,本想拿近了细瞧,但看倾城急忙护住的样子,他大丈夫不跟女斗。 “月姑娘!雷统领!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小张匆匆跑回来,急得要催倾城往外走。 倾城看着他脸上还有衣服上溅着密密麻麻的血点,不由吃惊的问道:“怎么回事啊?” “来不及说了,你赶快和大家一起跑出去!……”小张眼神里带着慌乱,正要拽倾城的衣袖,结果看见前面的情况,已经傻了,根本不知道该咋办,只喃喃说道:“完了,完了早知道就听佟六的话…”。 倾城从小张的眼睛里看到痛苦挣扎的人影,背后的惨叫让她都不忍回头看。 只听到楚医长在大喊:“都离远些!……快点火!” 周围有声音在阻止,不让点火,一阵阵惨叫伴随着噗嗤声,让人听了脊背发凉。 那噗嗤声像是番茄被挤烂的声音,还有叽叽的尖锐叫声,有两个士兵正躺在地上打滚,凄惨的声音任谁听了都痛心。 “楚医长!怎么回事啊?”倾城跑上前,欲搀扶他起来。 楚浔脸色惨白,狼狈的靠在墙壁上,看得倾城一愣。 那神奇带着痛惜!带着悔恨和无奈! 楚浔紧抿唇角,一张温和的脸竟然透出几分凄凉和肃穆的样子。他站起来挥手命令下面的士兵出去,小张也赶紧跑到楚浔面前挡住几人,边叫着倾城快走。 “不能走!付大人和王哥还没出来!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楚浔和几个士兵都迟疑,听着耳边的哀嚎声渐渐消失。 “你怎么不走?你不害怕这吗!”雷豹看着倾城正蹲在那儿观察那两个刚死的城卫兵,一时有些惊讶,不由另眼相看。 倾城掏出一把短弯刀,划开尸体上一个刚刚鼓气的脓包,这个还没破。 噗嗤一声,脓包里钻出一个白胖胖的小虫子,像是吃饱喝足要睡觉一般,蠕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伤口都出现在血管附近,并且越靠近血管那些脓包越大,毒虫很有可能是通过血液传播,但在短时间内从虫卵长成形,她也是第一次见。 “这…也太…恶心了吧!”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鼓起了豌豆大的脓包,有些破了,但里面的虫子却不见,留下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小张都感到脊背发凉。 结果倾城一个女的居然面色从容地检查伤口,甚至用鄙视的眼神看向小张,“府衙兵也经常会见到吧,比起那些从河里捞起来的尸体,或是棺材里腐烂的尸体而言,这并不太恶心吧。” 小张被说得惊呆,整个人长长嘴却发不出声。 雷豹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女子的一举一动,也感到意外,“看来月姑娘懂的不少。” 倾城收刀入鞘,手法利落,看了两人一眼,起身又去查看另一具尸体,一边笑着说道:“再恶心人,也比不过这背后的利欲熏心来得恶心!” 如此残忍的手段,如此强大的密谋,这上嫣阁的水深得很呐! 楚浔听闻这样的见解,停住脚步,和士兵们都回头看去。那女子镇定从容的神色,像是经历过类似风浪的人,他心中又是疑惑又是震惊。 “好了!现在该想办法进去救人。”倾城轻笑一声,语气中透着轻快和得意。她刚才一番细查下,心里已经有底了,看见众人也不走了,就边说边走到石门前细细查看。 “月姑娘,你真有办法?”小张看她颇有自信的样子,迟疑地问道,语气中还带着欣喜的颤音。 “暂时并没有良策,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只能进去看看才知道。不过我相信,只要不是妖魔鬼怪作祟,是人心所为,尽全力或可有希望!”她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目光一沉,接着说道:“其他房间里也是这类情况吧?” 见小张点头,倾城心里并不轻松,但面上却平静无波,突然想到什么笑着向暗道的洞口方向的那群人说道:“你们付大人,叫什么名儿啊?” 楚浔走过来看了倾城一眼,眼神复杂地又盯着石门, “月姑娘,你这是啥意思?”小张都不懂这人的思维怎么说跑就跑。 楚浔听见倾城的喃喃自语,心里一震,眼睛里也透出悔恨与无奈,轻声说道:“大人名叫付尧幻。” “很好!人如其名呐!”他给人的感觉确实如影似幻。“哎呀!我怎么着也不忍看这么些帅锅靓女被老天爷给收去。”倾城一合掌,眼睛生辉,那自信和坚定的感觉让众人也不由自主要相信她。 楚浔虽听不太懂她话里的某些字眼,但也知道有希望,和众人一样有些激动。 “这石门一旦关闭,很难再打开,月姑娘所有法子,我们必将倾尽全力协助你!”楚浔看向身后的同伴,和他们的心情一样。 “那些就先别管,得先进去才行啊。”倾城摸着石门,找不到一点开门的头绪,轻轻一拳锤在硬硬的墙壁上。 “肯定有什么隐蔽的机关能打开门!大家还是赶紧找找看吧。”雷豹想到自己昏倒的那间石室,似乎是供人休息的地方,看这七间石室也是差不多的样子。一想到这,也急忙大声向众人说起。 “嗯!我们赶紧找。”小张和众士兵都点头,在周围的墙壁上细细查看又什么特殊的地方。 墙壁上的烛火都烧完硬币厚的灯油了,众人皆无所获。 “怎么会呢…那你们和付大人刚才怎么进去的?刚才不是还把门关上了吗?”倾城拧眉看着楚浔他们。 “进去时所有的石门都是开的。”,小张抢先说道:“也不知是哪个人查看尸体时把机关启动了,石门快要关闭,付大人和王哥等人被中邪的士兵缠着,只能让我们几个靠近门口的先出去。” 倾城盯着墙壁上的油灯,静静的听着也没说话,脸上映出摇曳的火苗。 楚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油灯摇晃,一股焦糊的油味和空气里的血腥味弥漫,顿时觉得这地下暗道里怪异得可怕。心念一动,他迅速伸手碰向烛台。 沉闷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响,厚重的石门缝越来越大,众人的眼睛张的也越来越大。 百平米的空间,飘荡着轰隆声,再看幽幽烛火下的景象,所有人脸色惨白地木然而立,不敢相信自己真到了阴曹地府。 从眼前三米外的空地到远处看不清边际的巨大墙壁根下,一个接一个地铺满了尸体。 火把照应的地方,能看清地上躺的人。有上嫣阁的人,还有士兵和粗布麻衣的平民,男女老少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折磨着在场活人的神经。 “快找人!”楚浔和雷豹举着火把,从脚边开始,一个一个地把尸体翻开查看,“大家尽量不要用皮肤直接接触尸体,以免再次感染!” 楚浔连忙叮嘱大家,神色焦急地找人,而倾城却一动不动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切,脊背发凉,她迈步开一步,好像又回到魅宫。 这般惨烈的景象,真像她在魅宫见到的,这手法多么熟悉,她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却也有些后悔。 “付大人还活着!”一个小兵呼喊着,寻找的人都赶紧跑过去。 付尧幻醒来就看见楚浔紧盯着他。拍拍楚浔的手,让他放心,他站起来看着众人说:“不是让你们出去吗?怎么又进来了?” “这得感谢月姑娘…”小张看着醒来的王道金和同伴们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率先激动地告诉大伙儿。 雷豹和小张在附近找见了王道金等人,幸好几人暂时昏迷,并无大碍。 “王捕头!你现在该解释下你的手下们为什么这么做。”付尧幻看人醒来,语气严肃地说道。 “付大人,您说什么呀?”王道金才刚醒,脑子还没转清,就见几人寒飕飕地看着他,付尧幻身边的几名刚救醒士兵也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倾城用脚尖拨开灰烬,一团团烧的焦黑的虫子出现在燃尽的火灰上,原来这些虫子怕火。看着周围散落的火把,倾城挑眉看向付尧幻他们,这些人也是误打误撞捡回条命。她在魅宫见过的毒虫猛兽可是水火不侵,这些毒物像是仿制魅宫的手法,结果手艺不精做出的残次品。 这下她放心了不少,对于未知的危险也不像刚才那么担忧了。“现在可不是审问人的时候啊。你们也不怕那些东西卷土重来?”以倾城的了解,这些毒虫可不好打发走,所以她无奈地看向那群人,语气里充满催促的意味。 众人一听,带上伤者都准备朝门口走。 “咳!…咳…王哥,小张,你们看见佟六了没?…咳…他是叛徒!要赶紧抓住他。”猴子醒来看见王道金,赶紧抓住他说道,虽然还躺在地上,说话有气无力的,但是眼中却带着愤怒。 “对!佟六呢?还有蒲冬也不见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王道金一拍脑袋才想起来佟六和蒲冬都不在。他一进石室发现猴子和马超也昏迷不醒,而现在听说跟了自己相处三年的同伴是叛徒,难以置信。 小张一听也紧张起来,眼神偷偷瞧了眼猴子。 “原来那人确实是府衙兵里的人,王捕头回去后千万别忘了好好查查你手下的来历。”付尧幻这才了然,看着王道金的眼神意味深长。 王道金摸不着头脑,冲马超和猴子大声喊道:“猴子、马超!快说!咋回事?” 马超也被府衙兵打晕,现在经猴子一提醒也想到了那个袭击他和蒲冬的黑影,顿时明白了。 他代替猴子说道:“在其他石室查看完,我和蒲冬又去了猴子那里。一进门就见两个黑影在交手,看身影有一个是瘦猴儿,我们要上去帮忙。那黑影把我也打晕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当时室里昏暗,刚进来时只觉得那道黑影似乎穿着府衙兵的衣服,经瘦猴一提醒,我也觉得那人是佟六。” “嗯,是这样。我早就看清了他是佟六,结果还被他打伤,蒲冬身手好,就追佟六去了。我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又晕了过去。”猴子说完还就紧盯着门口。 “那你怎么晕倒在这里?佟六可一直没离开我的视线。”月倾城看几人是打算在这里彻夜长谈的节奏啊,索性拾起火把观察起这间石室。 八间石室左右并列,中间是宽敞的通道隔开,整个地下室的出口只有她们之前打的那个墙洞。人要是跑出去不可能看不到,除非他们进去雷统领昏迷的那间石室时,有人趁机逃走。 但是付尧幻他们进来时,难道也没碰到人吗?越想越有诸多疑点。猴子这个唯一的目击者只是受伤,应该没有到能昏迷的地步?而楚浔他们要出去时的那个石门开关又是谁启动的?雷豹也说他不知道谁将他和红衣女弄晕躺在一起。 一边说着,一边心里也怀疑猴子和马超说话的真假。 “这么说有两个佟六?!”王道金觉得很不可思议。 众人听他这一说法,也觉得事情透着诡异。 “右戍卫队和雷统领的城卫军被困在这密室,想必也有佟六的份。”付尧幻深想在这密室发生的混乱,说道:“这么多人不知为何昏迷,想必有人接应,这帮凶可能就藏在这地下室中。” 这一语如平地惊雷炸醒众人。 “雷统领现在还想不起你先来这发生什么了么?你呢又是如何昏迷的?该不会也是这隐藏人群里的帮凶做的吧?”雷豹的沉思引起倾城的注意,看来有人想起什么了。 “本官…”又是一阵惊叫打断了雷豹的谈话,连倾城也满脸不爽地和她一齐看向昏暗墙角的人。 蓝衣女被一阵钻心的疼痛惊醒,一睁眼看见旁边都是死状凄惨的人,顿时惊吓出声。 “她怎么也来了?”倾城皱着眉,觉得蓝衣女三番五次受到惊吓,也替她感到悲催。 上嫣阁时蓝衣女被全程观看了分析女的死亡直播,在暗道时有碰见可怕的蝙蝠群,如今醒来又看见满地死尸,哈哈,倾城都觉着换了其他人都要疯了吧,不过蓝衣女向来不可小觑。 “蓝衣姑娘说是担心月姑娘,非要跟着付大人的救援队过来。”那个搬救兵的小暗卫说道。 啊?倾城一脸不相信,直觉这蓝衣姑娘跟过来不是这个目的。 但是看这蓝衣女惊慌失措地往楚浔他们那边走去,似乎特别信赖那些暗卫队。 倾城琢磨出点苗头,眼睛里带着坏笑看着那些黑衣铁面的暗卫队,一个姑娘在这么多高手兼兵哥哥的人群里,怎么看都扎眼。 “蓝衣姑娘看见你的姐妹红衣姑娘没?”雷豹见人醒了,自己也想起什么赶紧追问道。 “没…没看见。”蓝衣女又往楚浔和付尧幻靠近点,看样子是惊吓得,众人也没在意她的异样。 “她不早走了嘛。蓝衣姑娘跟着她一起出去就好了,也不用受这份罪。”倾城笑眯眯地看着蓝衣女,说着开玩笑话,还用欣赏的眼光看向她周围的两个帅锅。 蓝衣女和倾城一对视,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一样,有些不自在的脸红,她根本不想搭理倾城。 “付大人,你们既然受伤了就先带着右戍卫队出去吧,这里有本官和城卫军接着搜查就行。”雷豹觉得不能再耽误时间,这一趟必需得查出什么,不然房府尹那不好交代,上面的钦差大人也会怪罪他办事不力。 付尧幻听了只是和周围的手下吩咐,让受伤的暗卫先回去,向端王汇报下情况,而没受伤的暗卫接着和他探查。 本来也吩咐楚浔出去的,结果楚浔借口医术铁定不出去,付尧幻没办法只是叮嘱了几声。 倾城睁着八卦大眼睛看向那两人的举动,心里又是好奇又是疑惑。 楚浔感觉道一股探寻的目光始终盯着他和旁边的人,也顺着那道目光看去。 石室的光线并不明亮,他甚至看不清倾城的神色和眼底的促狭,但他还是觉得后者给他一种惊异的感觉,让他觉得一丝侮辱,以及莫名的生气。 外面那些传闻他和端王的暗卫统领关系亲密,甚至传出那些令人哭笑不得、匪夷所思的谣言!弄得两人名声都不好,不过他们两人也不在意,反倒是今天看到倾城的样子有些憋不住气! 细想之下,无非是对方探究的眼神太过浓烈和肯定,只觉得自己被人无端端质疑,连带着他的医名都有种让人污了的感觉! 倾城看着楚浔向她瞪眼,也挑眉冲对方笑了下,活像个小痞子的眼神,让楚浔赶紧退到了付尧幻身后,挡住让他厌烦的目光。 倾城见此觉得索然无味,看向周围的人,结果大家对那两人的举动也是见怪不怪。她觉得出去之后,也找妙韵问问看,反正她对此挺感兴趣,就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什么有趣的话本子。 付尧幻也察觉到这两人的举动,心里无奈地笑了,在他看来楚浔和倾城的短暂相处,很像小弟弟和小妹妹般的过家家。他从来担心的不是这些,而是担心端王命令… “不好了!…石门被关住了,我们出不去!”一声仓皇的呼喊声打断石室内不少人的思绪。 倾城低咒一声,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好心地听那群人瞎琢磨,自己走了不就完事。这种鬼地方她就不该来,原本来地下暗道,她就计划这个开溜的好机会,只要趁人不注意出去,再改头换面离开饶州城,任谁也找不着她,就是那端王再厉害,恐怕也不会找着她,假扮回国的送亲队那事还不是不了了之。 总之,她被派来这上嫣阁的地下室,还是因为怕那端王爷一个生气把她的行踪透露,而引发两国邦交啊。 这回是她太任性了,也不知送亲队到了边境没?要是金翊扬接她时发现了,她不知如何安抚想扬大哥。 “大家注意!月姑娘!快躲到我们后面!”王道金和他的同伴抽出宝刀紧紧盯着不远处,一边大声朝着还在呆楞中的倾城说道。 倾城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赶紧看向周围。 此刻密室里寂静中发出一阵、一阵诡异的叽叽声。 她周围的几个府衙兵个个都分外紧张地盯着不远处,而雷豹和他手下的几个城卫兵在府衙兵前面围成弧线,也纷纷抽出兵器,冷汗涔涔地盯着不远处。 所有人都在朝同一个方向看去,谁都没有再说话了,呼吸声也被那渐渐靠近的诡异声响掩盖。 “什么人!滚出来!别在那装神弄鬼!我刚才已经看见你了!”雷豹朝着石门对面,以前黑乎乎的空间大声喊到。 那声音洪亮,回荡在石室中久久不散,似乎将那些诡异的声响也震慑住了,对面确实暂停了下那逼近的压迫感。 不知从哪儿,想起一道笑声。“既然你看见了,怎么不来抓我呀?”这声音妩媚又勾人,还透着娇笑与得意,一听联想到说话人可能是那种蛇蝎心肠又魅惑众生的女人。 蓝衣女听到这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下,虽然音色有些变化,她自己却听出来说话之人是谁。 但是大家也没空看到她的异常,而石室又昏暗着,也注意不到她的异样,这般蓝衣女才放松了不少,站在一群铁面暗卫中,安安静静地观察全场。 雷豹冷哼一声,全然不理会其中的调戏之意:“你自己赶紧出来!兴许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本官会饶你一命!”那话说得作势就要上前抓人一样,结果对方嘻嘻一声娇柔的笑声传来:“雷统领好厉害呀!看你们在这闲聊,想来也是有办法出去呢。既然这样……我怎么能不帮你一下呢。” 付尧幻和雷豹对视一下,不动声色地看了人群中,特别是仅有的两个女人。他二人都明白,这女的很有可能是认识的他们的,不然不会准确叫出雷豹的身份,而且听这女的话里意思,还是从雷豹他们一进门就全程暗中观察,听到了他们所有人的谈话。 倾城也听明白话里的意思,眼神也看向对面不远处安静的蓝衣女,目光一沉。 这蓝衣女总是这么安静,反倒是今天进了地下暗道后,就屡屡异常。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当是这蓝衣女吓着了,况且她一直对对方接触不多。 “王哥…”猴子捂着嘴,小声地凑到王道金耳边说着什么。王道金随后叫来马超和小张低声吩咐几句,两个人悄悄退后到石门附近。 倾城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雷豹那边在吸引人的注意,他们府衙兵这边抓紧时间看看有什么开门机关没有。 不过在石门关闭那会儿,有几个士兵幸运地跑出去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又会有救兵赶到,只要他们能坚持到… 没跑出去的士兵也是心里一凉,认命地又跑回各家头领身边,准备并肩作战。 倾城此时再一次观察石室的众人。除去地上说不清的尸体,喘气的总共就那么三十几个。 石门右边是右戍卫中军八名,铁面暗卫队十名高手,加上楚浔和付尧幻他们,还有一个蓝衣女,而石门偏左站着雷豹和他的城卫兵共八人,府衙兵王道金他们共有四人,再加上倾城,总共三十四人。 除了倾城和楚浔等刚刚进来的七人无伤外,其他人没一个完好无伤的,就是付尧幻和蓝衣女没受伤,也是昏过去刚醒来。 整个石室里的活人战斗力勉强能撑到救兵赶来吧?也不知道那些跑出去的士兵会不会搬救兵,有来了多少救兵?还有,救兵可知道石门那个壁灯是开门机关不? 倾城惆怅地在那想,就被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声惊得一抖。 再一看,也不由惊吓的张大嘴巴,心里卧槽卧槽地想骂人。雷豹他们怎么跟人谈判的,啊?!怎么把对方惹毛了,尽然派了这么些死人对付他们? 整个石室混乱极了,火苗乱晃,把上百之多具诈尸的身影映在灰白暗淡的墙壁上,活像鬼怪!再加上若有若无的那会诡异声音,叽叽地吵得人直泛恶心,她身上汗毛也竖起来了。 就是在魅宫,也没见着这么多的死人和活人打架的阵仗啊! “王大哥,这…”倾城想问王道金,刚才女人还和大家好好说话着呢,怎么眨眼人家又动手了,还放了个大招! 王道金没好气地看了猴子一眼,为难地看着倾城正要说啥,结果先大吼了一声,把跑过来的马超和小张都震个机灵。 “谢谢啊!王大哥其实你不用…”倾城看着王道金一刀砍下抓向她的死人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她其实想说别管她,不过人家帮了她,转身又去应敌,情况危急,她也没想多说了。 看着地上的死尸手臂钻出几个虫子,她心里就放心这些。这些,她能应付得来,她身手不弱,逃跑更是在行,此刻已经知道人死的原因,她更没有啥好顾虑和害怕的。 “猴子!等着咱们出去了,我得好好请你喝回酒!”猴子看着王道金朝他龇牙邪笑的样子,被吓得手里的刀差点没拿稳,那个死尸的黑爪子就没砍断,只是噗嗤噗嗤地滴了满地黑血。 不一会儿,死尸被砍的伤口钻出一个个小白虫子,和之前死的那两个士兵情形一样。 只是这些虫子有些听指挥,并且钻出来后也是更得劲了,就像被禁锢许久,猛地放出来的猛兽一样。 大家一边防着死人的攻击,一边还得防着虫子的攻击。 死尸的残肢伤口越来越多,白虫子也越来越多,叽叽的声音更响了,听得心胆俱寒。 “受伤的,都别让伤口碰到那些虫子,不然他们会接触出血液……”楚浔身手不好,抵挡得有些吃力,他的声音不大,话也没说完,但是众人也都听明白了。 石室只有刀肉相碰的声音和虫声,大家也没心思说话,整个房间还是可以听清的,所以听楚医长这么一提醒,纷纷严阵以待,越发小心。 “哈哈,你以为,就只有这些虫子吗?”那个鬼魅的女声又响起。 “呸!臭女人,我要逮到你,非弄死你不可。”雷豹吐了一口淤血,愤恨地看着面前的死尸,那神情凶狠地要将人大卸八块。 只因他的几个亲随不小心被虫子接触,转瞬便殒命,他眼睁睁看着,却没有三头六臂的能力去救,心里痛惜到不行。 “哈哈…”那个女声得意猖狂地笑着,回荡在室内,让血腥味更浓了,众人听此下手砍得更卖力。 “月…”付尧幻惊讶地看着倾城甩向他的那坛酒,没反应过来,话也没说完。楚浔见前面的背影顿住了,心里焦急,迅速扑了过去,挡了死尸的利爪。 “阿浔!”付尧幻已经,赶忙扶住他。 倾城无语了。明明正在跟付尧幻眼神交流,示意他把酒水用鞭子洒向那些死尸的,她怕鬼魅的女声会听到人声而有所防范,才决定用眼神和动作示意。 结果被楚浔这一下给打断,看来那两人被手下们团团围在中间护着,多么“浓情蜜意”地场景,她尴尬地摸摸鼻子,觉着自己似乎又无意中做了好事呀。 结果后来倾城才知道自己想多了,还脸红了好久,见了他两都心虚,楚浔见她也更加冷漠,原先还存的“医道中人”惺惺相惜之感,早已荡然无存! 这是后面的事儿,此情此景自然不能多说。 只见一抹紫色身影向付尧幻冲来,付尧幻正焦急看着怀中躺着的楚浔,耳边一阵话音,还没听清明白,手一松,长鞭就到了对方手里。 倾城见情况危急,和人打了和招呼也没见对方反应,只好抢了那人的鞭子,急冲冲说道:“付大人,借鞭一用!” 接着众人就看见一道紫影迅速而灵敏地穿梭于死尸之中,一把黑鞭舞得虎虎生风,丝毫不亚于雷豹手中的雪月枪。 雷豹也是吃惊极了,没想到有这么潇洒帅气的…呃…“女侠”。总之倾城此时此刻就是这么想的,也没心思管大家咋好评她啦,反正她一直这么想,也这么做,事后当然也会向大家这么宣扬滴。 倾城一直有个侠女梦,而今穿越过来,吃了不少苦,终于学成了十多年的武功和医术,一有这仗剑天下、悬壶济世、闪耀江湖的机会哪能放过? 等到死尸停下来,石室内有了片刻安静,倾城才甩甩酸软的手臂。 其实她用不好鞭子,但是内力好点,照着想像中的舞的,好几次手都甩出抽筋,毕竟死尸人数比较多,她还得边防守,边把酒控制好量,均匀些洒在每个尸体上。 一小坛酒,控制不好鞭子力度,就浪费了。所以她的力度也不大,一边泼酒,一边顺势用鞭子将酒打的四散,好几次都把鞭子甩到自己身上,索性用力不大,鞭子又长又重的不容易全部控制起来,有些甩到一半会坠下去。 说到这儿,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金翊扬,他使鞭子极好,而很多练功技法的启发都来自于青灵,一只和白灵一母同胞,却颜色各异的蛇。 她就是参照往日金翊扬练鞭子的样子来,唉,不过有空回去还得请教下,多多联系,多学点技艺总有用的,比如今天就用上保命了。 倾城心里把她的扬大哥夸了个遍,都快把人想出花了,忒感激金翊扬苦心训练她少年学艺练身的远见! 她巡视众人惊愣的样子,仰脸笑得春风得意,边走向那黑衣铁面的人墙。 手一递,讨好地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付大人,刚才…那个你也知道。喏,现在原样奉还!” 付尧幻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人,有片刻恍惚,想着王爷让他暗查的人,资料显示的感觉跟眼前人不一样。他愣神想着什么,未曾伸手接下。 楚浔在一旁,虽然吃惊,但是看那狗腿的笑颜,觉得酸溜溜的,一把拿过长鞭,冷着侧脸对倾城。 他何曾看见自己当兄长般看待、崇敬的人会发呆了,即使他明白那是他多想了,但是止不住不想,总觉得像自己看中爱护的东西被人随意地抢走了。一点也不珍惜,不知道轻拿轻放么,这鞭子很贵重的嘛,要是弄坏了咋整? 倾城古怪地看了楚浔一眼,心想这个白面书生忒有脾气啊,更加相信两人的“传言”以及自己的“瞎想”。 她以为是因为这才导致两人的“误会”,但是她也没心思搭理,因为那气愤的鬼魅女声又想起了。 “哼!看来还有个懂行的帮你们!…既然这样,我也不客气了,就看她能不能把你们都救了!” 倾城觉得这女人说话怎么是在冲她呢,好像对她比较恼火。她撇撇嘴,回到王道金那边,远离楚浔的“火眼精睛”。 话音即落,嗡嗡地沉响出现,几只火把映照下,一个两米多宽的,黑如锅底的裂缝。 那裂口还在延伸,从石门的墙边一直到远处黑黑的墙那边。 灯火不及远,何况这五六个火把,也要燃尽了,裂口下面是啥也看不清,只听到不少尸体坠落,过一会儿在下面发出血肉撞挤的响声,在下面的空间飘荡。 看来裂口这下面的空间更大。 她们所处的八个石室中,只有目前所处的石室面积最大,且放了差不多上百具尸体,其他地方她之前路过时朝里面瞟了几眼,石门都来着,有些房间里面空荡荡的,有些摆着刑具,有些摆着武器。 看来上嫣阁的地下室用来训练人、惩罚人的啦,而这裂缝之下莫非是…坟场… 第四十二章 银网红茧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没想到是这…哇!真臭!…”小张惊呆了,他没想到石室下面还有密室。 猴子看了眼小张,觉得他说的有些莫名,但又找不出什么哪里别扭。 “把火把扔下去些。”付尧幻命令手下扔出去两个火把照照下面的情况。 “原来如此。”越来越像魅宫的风格了,难道上嫣阁真的和沁大妃她们有关系?若真如此,沁大妃与这个幕后人物联合又是为了什么?莫非…燕和奇…,她心里大胆猜测,沁大妃的野心,她和金家早已看清,而这么多年她的父王为什么却没发现?还是他视而不见,默认她们的作恶! 她不禁怅惘一笑,也许燕普罗从未认真看过他身边的任何人,就连她屡屡被迫进入魅宫,他也不曾听闻或不置一词,只是如今两国和亲,他才从浑噩中清醒过来,把目光从国事中抽出一分来看看他这糟糕的家! 裂口下面堆叠如山的尸体,那浓重的血腥味要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拉入地狱之中。 “月姑娘说什么?”王道金听到倾城的话,再看那张秀丽的脸在石室里越发黯淡,还略带几分讥讽与了然的淡笑,心里突然感到一丝害怕。 “提高警惕!……右戍卫布阵!”付尧幻平静的脸上突然出现一起慌乱,他走到楚浔身边,和他背靠背紧紧看着那地下裂缝处。 “尧兄,你发现什么了?”楚浔面朝墙壁,根本不知到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听他的语气,觉得情况不妙。 “你只管看好你自己。”付尧幻没多说,他内力深厚,听清下面异常的动静后,周身淡然之气瞬间变成肃杀之气。 他和周围的暗卫配合默契,瞬间围城弧形阵,寒光剑影直指地下裂缝。 火苗闪了几下骤然熄灭,地下裂缝里又变得黑漆漆的。 一丝丝泛着白光的线,柔软飘逸似少女的长发,悄无声息地射出。 细丝顷刻间将尸体裹成一道道银网,接着便将裂缝两边的尸体卷了下去。 倾城也不得不使出笛子剑斩断射来的细丝,心脏跳的极快,生怕那里面出现令她害怕的东西。 “喂!”月倾城看见那细丝缠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要拉下去,她一着急就要冲上去,然而没顾着脚下,被尸体绊着向裂缝边缘扑了过去。 随手一抓,那割断的几根细丝连着碎物,一同被她甩了出去,搭在了要坠落的黄色物体上。 “月姑娘小心!” 雷豹正巧看见这一幕,银枪一挥,将射向倾城的细丝悉数打断。倾城接着空当翻滚到一边,细丝这端缠绕在她胳膊上,拽得生疼,“快帮我拉下!” 眼看细丝那头缠着的人就要掉下去,倾城急红了眼,朝着旁边的雷豹喊了声。 雷豹没懂她的意思,但还是冲上前迅速将那东西拉上来,一瞧竟是个黄衣女子,还有气儿,就是昏迷着没醒。 月倾城焦急地拍着叶雅的脸,人就是不醒,她把空了的酒坛往地上一扔,嘭地一声把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月姑娘这是做什么?你…小心点…”王道金和猴子跑过来,替倾城挡开飞丝,和雷豹一样惊讶地看了眼。 “她是我朋友,人还没死!”一边说着一边把沾着碎片上酒水的布塞到人嘴里。 “你会医!”王道金瞪大双眼看着倾城利落的动作,他现在可以肯定月倾城刚才是在骗他们。 “也许吧…叶雅?”月倾城稍稍抬眼看了下,又看着面前欲醒来的人。 “月…你怎么也会在这,…还有蓝衣她…”叶雅皱着眉头,有些虚弱,稍稍一看,便看见对面的蓝衣女也在。她眼神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抓着倾城的胳膊,似乎要倾尽全力和倾城说话。 “嘶~”倾城的胳膊本来被勒出几道血痕,被人无意一抓,疼得她直觉往后躲了下,“你不用担心,我们下来救人的……” “月姑娘,你们先别说了…快到我们身后去,这会儿危险,我们恐怕顾不上你!”雷豹和王道金冲在前头,将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银丝都挡住了,身上也都有伤口。 “走!”倾城扶起叶雅往石门那边走去,一边挥舞着笛子剑。 他们都支撑不了多久,要尽快找到出口。 “倾城…那边出不去的,咱们只能朝这儿走,才有可能逃出去。”叶雅拽住月倾城,眼神看向那道裂口。 “你怎么知道?” “小馨被上嫣阁的人抓住了,我为了救她,悄悄跟了过来,看见那群人带着小馨去了这里,他们就没在上来过,想必…倾城,你帮我救救小馨,她太痛苦了…”叶雅说到这儿,想起妹妹的情形,心里自责又难过,话声都哽咽着。 她没本事,救不了妹妹,本想着一块死去也好,结果进了这石室也晕倒了,她一睁眼还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心里又高兴能见着她妹妹… “你是说叶馨和那些人一个都没出来,你晕倒了是怎么看清的?” “我晕倒前听到他们说话,他们意思好像是知道这里要败露,准备把这里彻底毁了,只要人进来,一切就死无对证!”叶雅紧握着倾城的手臂,这一刻她直觉相信眼前人可以救她和妹妹。 “你待着。我去看看…”倾城听完,严肃地转身,这一刻分外焦急,只想立刻找到出口。 她还是不死心,觉得石门哪里一定有机关,或者在这个石室的某个地方,因为那个鬼魅的女声能把他们关起来,他们就还有机会逃出去。 一分一秒都拴着人命,再不能迟疑不动地等死。 “你拿着!”倾城把短弯刀塞到叶雅手中,随后拿起四五个火把用尽力气朝着面八方掷出。 石室里顿时流光四溢,照亮了每个人的眼睛。 “哼!想玩花样么,就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命玩!”那鬼魅的女声又想起来。 倾城眼睛一闪,就怕人走了,这人要是不出声她还真没折,只能等老天爷把救兵给带来。 “哈哈,美女,你觉得我们想玩?那你不如也出来和我们一起玩玩呗。”一边说着,她和雷豹、付尧幻那边使个眼色,自己悄悄移动过去,付尧幻那边的楚浔也聪阴地跟上倾城的暗示。 “哼!敢耍小聪阴!”鬼魅的女声似乎已经反应过来,话一开口,几道丝线冲着倾城射来。 那无孔不入的银丝,从四面八方全冲向倾城。 倾城脸色一边,吃力的应付。 嚯呵!这么多银丝全朝着她来,那鬼魅女到底是谁呀,这么想她死不成! “月姑娘!”王道金和雷豹等人都惊吓出冷汗,大声喊着。 只见人影如被丝线缠得行动不行,下一秒直接飞向地下裂缝。 “哈哈~从不知你这般逞能,如今是你自找的!”鬼魅的女声响起,王道金他们一听都不淡定了。 怎么说月倾城还是和他们并肩作战过,他们也于心不忍,他们焦急死了,但都被银丝缠着脱不开身。 咻咻! 细长如蛇影在幽暗中凭空蹿起,挡住倾城下坠,“抓好了!” 倾城手一翻转,剑刃破开束缚,借着鞭子的力道,冲天一跃,如飞鸟凌空张开了羽翼,从 空中到落地,画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谢谢!” 她眼睛亮闪闪的,仿若把他们都照的光芒万丈。那一身轻羽紫衣风华无限,面容在光影和血色中绽放,一瞬间惊艳了所有人的心,而他听到那人的轻快声音,心中涌出喜悦,默赞着她一身又俊又妙的轻功。 从付尧幻的眼中大家也能阴白,这样的身手确实够让人拍手称赞,江湖人称“水过流云追花影,飞絮蹁跹雪上仙”的飘渺君,才能与之一较高下吧。 付尧幻没有想到这位即将成为他们主上的端王妃,当真是有才有艺,难以让人忽视。看来瑞王爷也是知道她的,君无憾看中一个人,才会特意叮嘱他,而不知他主子派他来支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也和八殿下一样,想要试探她呢。 “轰隆隆~”石门打开了,冲出一些士兵,秦县令和房府尹站在队伍前面,亲自带队下来救援。 大家都很高兴,而有人不高兴了。 “来得正好!主公布局精妙,此番定能将你们重创,让他知难而退!”鬼魅的女声笑着说道。 话中的“主公”和“他”,却让秦民生和房清珲疑惑不解。两人对视一眼,一挥手,士兵们那些火把冲向石室。 一时间,石室内亮入白昼,那鬼魅的女声也无所遁形。 “阿月。”一个小兵悄悄到了倾城耳边,冲她低声喊了句。 “你怎么来了?”倾城看着妙韵穿着士兵的衣服,讶异不已。 “这边来。”秦妙韵把人稍稍往后拉了些,前面王道金等人挡住些她们,她才从门口那边收回视线,低声说道:“我担心你嘛。听回去的士兵说你们这里可危险了,我怎么着也得来看看。” “妙韵姐,你不用担心。你和叶雅赶快出去!…叶馨的事你放心!” 倾城拉着妙韵的手,准备把她带回秦县令身边,又让叶雅跟着一起走。 秦妙韵一着急,也扯住倾城的手快速说道:“你看我特意把白妙带来了,想着你会用得上它。” 说着话,人就把斜挎的小布包掀开,毛绒绒的小狐狸正爬在里面说得香呢。 小东西似被什么给惊醒了,赶紧站起来探出头,嗅了下,叽叽叫了两声又往妙韵怀里蹭。 倾城斜了它一眼,小不点挺厉害呐,不过一个星期左右,就认新主子啦。 妙韵一听它叫,连忙捂住,幸好它叫声不大,且石室里混乱着呢,而一路上小白妙乖巧,体型又小,她带着也没被人发现,她父亲也没多注意到她。 “大人,快看外面!”门口又小兵呼喊着,白着脸都往后退,有两个小兵没注意脚下,直接踩空,从石门的台阶下坠入裂缝里,接着就是惨叫几声。 门口混乱不知,秦民生和房清珲被门口后退的人群带着,往里面走了些。 鬼魅的女声又响起,笑声分外吸引人,“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月姑娘你…”王道金也被门口的人群挤得退后些,转身正想提醒倾城几句,结果看见倾城和一个士兵躲在角落,两人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呢。他一时琢磨不透,怎么美人要和一个小兵那么熟。 倾城看了王道金一眼,不动声色地挡住身后的妙韵和白妙,“咋啦?” “你们小心点,刚刚府尹大人和秦县令与那女声说话,想必她们还有做什么…” 倾城点点头,看了眼混乱的门口,没听完话又转身了。 “不好!石门要关闭了,大家快出去。”士兵高喊一声,众人惊慌着纷纷往门口去。 石门足有三米之高,而门口却只是一米宽的长方形台阶,下面则是那个两米多宽的裂缝,大家都只能小心翼翼地出去。 结果门外不知道啥情况,门外的守兵和刚出去的士兵全部退了回来,吵闹间听不清楚说的啥,而门里的士兵要往外走,大家撞在一块,不少士兵又掉下地下裂缝里,惨叫声是一浪高过一浪。 鬼魅的笑声传来,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听。不过倾城也没打算抢着去,她知道叶雅说的话,且听这笑声似乎没有之前感觉远,应该就在石室周围离他们很近。 那么只要活抓那个女的,大家还是有机会再出去的。 就是秦妙韵,她得把人送出去,所以拉着人也朝门口走。 “月姑娘、王哥、雷统领!你们快点…”跑出去的猴子和马超等人也着急地喊着,眼看石门越关越小,头儿们却还没着急出来。 楚浔和暗卫们也是扒着石门,试图阻挡石门,门里面几个侍卫也推着厚重的门。 士兵们出来差不多了,外面杀声喊声震天,里面确实安静地只有鬼魅的笑声。 付尧幻和雷豹、王道金,三人对视一眼,似乎商量好什么。 “房府尹和秦县令先出去吧,不用担心我们,我等受命要抓捕人证,如今已有线索,没到结局自然不能出来,还是两位大人先回去办正事要紧,速查户籍,以免错失良机。还有…此事请两位大人务必向王爷说阴,尽早行动。” 付尧幻在听到有些不一样的鬼魅女声后,心中就有了计划。在刚才石室阴亮时候,他就已经定位好了,说完话,他又不经意地看了某处的尸体,再次看向雷豹和王道金两人。 房清珲和秦民生一听这话,也不好再等,叮嘱几句,无奈地走了。 他们听的阴白,这么多死尸不阴不白地出现在上嫣阁的地下室,他们必须从死者身份下手,才有可能顺着这条线索而有所收获。 “等等!” 一声大喊,让门外的两人停下离开的脚步,秦民生焦急而生气的脸出现在还有一尺多宽的门缝。 秦妙韵拽着倾城的胳膊,而倾城的手按在秦妙韵的肩膀上,两人僵持不下,王道金都着急了,也跑回来要拉开两人。猛地向前一送,秦妙韵红着眼,被门外伸进来的手抓住,擦着门边推挤出去。 “给你!要回来啊!”秦妙韵没办法,她打不过倾城啊,人家真用功夫,她使再大力气也拗不过,只好快速扯下小布包朝里面扔去。 一团白影受惊而朝着倾城飞跃,付尧幻先倾城一步把小狐狸给接住了。 “吱!”小白妙又惊叫声,从付尧幻手里挣脱出,迅速朝着倾城这边冲来。 结果速度快,没把好方向,直接踩在倾城头顶上,然后又迅速一跃落在不远处一具的尸体上。 倾城脸黑了,瞪着那小家伙,咬牙切齿,真是一个星期没训练,萌宠也想翻身把歌唱?竟然还敢朝她“蹬头上脸”呢! 扯嘴一笑,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紫羽簪花,揉揉头,来把那尴尬的样子挡住周围的目光。 付尧幻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一幕,说道:“它是幽狐?” “不知道,山上捡的!”倾城说完,朝白妙看去,那小家伙像是知道啥,短白的小尾巴还晃悠悠着呢,前腿立起,看起来很讨喜。 嘿!小狐狸还知道用自身优势来缓解危机呢,是觉得它主人不会揍它不成? 等着吧,倾城心里坏笑,回去以后先饿它几天,看心情再决定揍不揍。当然动物还是不知道人类的想法,不然,也不知道是动作们遭殃还是人类遭殃。 “喔,那便是灵雾山的品种没错了。灵雾山上才有此种狐狸,月姑娘倒是捡了个宝贝。” 付尧幻此刻对月倾城的探究想法更强了,他了解这个幼年的小狐狸才一个多月大,那么月倾城就很可能是在一个月前去的灵雾山。而那时,他曾被端王指派悄悄潜入灵雾山,查找“煌河遇刺案”的巨蛇元凶背后的真正操控者。 月倾城是为了什么去的灵雾山,若仅仅是游玩还好说,若不是甚至怀有别的目的,他就要重新审视探查对方了。 从事暗卫职责多年,他也有了遇事多想几分的习惯,特别是大事和特殊的事,以他的职业敏锐度,他不会放过案件探查中的细节,必要深思熟虑。不然他也不能得到端王殿下的重信,成为暗卫营的统领。 君无忧此番派他和暗卫右队来协助,并且把雷豹的城卫兵和府衙兵也召来了,汇集这么多人马来饶州城,足见他对此事的重视。 而他还将端王以及晋北防军调来一部分人手进行分配,由此可见这场布局他有把握,那么结局自然是他们官府的赢了,再如何这些上嫣阁背后的势力也会输得满盘不剩。 小白妙感觉到自己身下卧着的肉垫在动,直接惊乍起,想要跳出去,结果一只手死死抓住它似乎要把它捏死一样。 突然!长鞭甩向那具层层银丝网包裹成茧的尸体上,那只尸体忙于抵挡,松开了白妙。 小狐狸逃的飞快,白影子眨眼间钻进倾城的裙底。 倾城毫不留情地把藏在双脚间的小东西踢了出来,心里嗤笑。聪阴呐~这会儿子知道抱主人大腿啦,她还以为小狐狸不认得谁才是它主人呢,不过,她现在很想逗逗这只有灵性的萌宠。 白妙身子蜷成一团滚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来,它又是一声叽叽喳喳地乱叫,一跃趴在王道金的肩膀上。 王道金和雷豹离的近,但是小家伙似乎知道雷豹不好惹,直接欺负起另一个人类了。 “嘿嘿!这小狐狸还挺聪阴…”王道金看着萌萌的白团子亲近他,再看它原主人的神色,心里头还有些得意。 “那王大哥一会儿好好看着它吧?”倾城觉得能把这个惹祸家伙塞出去,心里是很舒坦的。 白妙也是机灵的动物,这一下居然把那鬼魅的女声给找出来了,当初真没白养它。 那个尸体在付尧幻手里还没接过三招就现出原形,周身的白网本是个护盾,结果被鞭子打的七零八落。 石室不像刚才那么亮堂,也就雷豹和王道金各举了火把,此时才看清那个假死之人的面貌。 “麻的!没想到会是上嫣阁的红魁!”雷豹双眼喷火,怒瞪对方,根本不顾形象了,反正他的赫赫威名被一个女的侮辱,他怎能忍下去?他手里的银枪也跟着嗡嗡颤响,似乎下一秒就不受控制地飞出。 “我也没想到是你。”倾城以为红衣女早已经逃出去,没想到此刻还能看见她,并且她在为上嫣阁做事。 她和这个妩媚女以及其他姐妹,都是从琼州来的,彼此都了解身份。 但是现在想来,上嫣阁背后的神秘组织恐怕一直在谋划,如今他们所有人都身处迷雾之中,慢慢朝那些人布下的陷阱里走。 “王捕头看着她,我和雷统领下去看看情况。” 付尧幻一边说着,一边挑起地上几根细丝递到王道金手中,示意他把人绑起来。 妩媚女身穿的红衣被鞭子抽破,白嫩的肉体若隐若现,一双袖子也没了,此刻正狼狈跪在地上。 听到付尧幻的话,她妩媚的面容露出勾魂一笑,嘴边的血迹将双唇染的愈发娇艳,看得王道金手一抖。 “魅术。”,付尧幻冷眼说道:“上嫣阁还真是会培养人,邪魔歪道终归伤人伤己。” “哼!你们下去也死路一条,待在这里还能多活一刻。不过,有两位大人作陪,倒也没什么损失。”红衣女说完,不理会雷豹凶狠的目光,反而看着倾城笑地妖娆多姿。 倾城皱眉,从她的目光里看到惊讶以及嫉恨。 自从上了鱼惜娇的当,来到上嫣阁,她和妩媚女的交往也不多,自问未曾得罪过此女,何以此人要用这般眼光看着她? “王大哥还未成家么?”倾城走过来,看着某人呆愣和慌乱的样子,不禁调侃道。 “嘿嘿!月姑娘说笑了。”王道金心里暗骂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把人绑好后立马站了远点。 倾城看红衣女一动不动,好像是被付尧幻点了穴,遂问王道金:“待会儿我们都下去,她的定穴解了后,你能看好她吧,千万不能让她逃了。” 说罢,扯下头上的发带将袖子口扎起,又快速将散开的墨发编成辫子,往付尧幻那边走去。 王道金拍着胸脯,说道:“没问题!咦?不过月姑娘也要下去吗?听这红魁说的,那下面很危险呐。” 倾城笑着招手,让付尧幻他们等一下,在王道金走近后,和她耳语几句,然后扬着眉,晃晃悠悠朝地过去,才说道:“两位大人,让我也下去,可好?我也很好奇,这下面是否真如我这姐妹说的那般。” 王道金直觉一阵馨香袭来,脑瓜子瞬间懵了,回过神来就看见人走远了,恍恍惚惚地把刚才的话回想几遍后,突然一个激灵,藏起了眼中的惊恐与疑惑,不敢再看着那抹紫色身影。 月倾城说人要是不听话,就把尸体上的虫子放她身上,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后知后觉这出主意的人其实不好惹咧。 “月姑娘,这…”雷豹举着火把往裂口下面照了照,面上有些担忧地说道,他渐渐对倾城有了好感,也想好心劝阻。 倾城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没有我帮忙,你们出不出的来还真说不准…,何况我还要找人呢,必须得走这一趟。” 这仿制魅宫的使用毒物手段,她熟悉的很,就是不想掺和,也不能不管叶馨。毕竟她被迫调教的这几天和叶家姐妹相处的不错,答应救人自当全力而为。 说完,冲着裂缝处伸脚一踢,一具尸体就掉进去。 听到地下裂缝里过了两秒发出嘭地声音,倾城才捡起地上熄了的火把,就着雷豹手中的火把,再次点燃它。不待人说,又转身跳了下去。 付尧幻看那身影一跃,也立马动身,两人同一时间落地,这样一来遇到危险,他们就离得近了,也好第一时间帮衬对方。 “啧!这真是太…震撼了!”倾城抬眸一看,心道不好,这样的场景非人脑能想象到,纵使恐怖如魅宫,跟眼前的也比不了。 魅宫里多用药物配合幻音控制毒物,大多毒物是成群成批的分养在不同的密室里,每间密室里的毒物作用不同,控制手法也不一样,看起来可怕却也有规律可寻,胆子大点,脑子灵活点,功夫哪怕弱点也能有机会逃出去。 而今这密室养毒物,驭毒物的方式太过血腥,连她见了也佩服啊,不愧是仿品,技术还没学的炉火纯青,就急急忙忙要出师,那背后的组织养这些玩意儿,也不怕引火烧身! 尸体堆叠成一个个小矮丘,一直蜿蜒到墙那边,腐臭之味浓裂至极,两边的墙顶掉挂着无数猩滑的肉球,各个散发着绿幽幽的光,那缓缓滴下的腐肉腥血,铺满地面,茶杯大小的白虫子在肉池血毯里蠕动……呕,真是难以形容,恶心到极致! “月姑娘还好?”付尧幻担忧地看着旁边的人,心里震惊无比,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苍白面色。 “呼,不行了,不行了,我要透不过气啦!”倾城不停挥动手,想要扇开那无孔不入的腥臭气味,根本不想张嘴。 和付尧幻打了个手势,递给他一把药粉,让他照着做,把药粉洒在衣袖上,再捂住口鼻。 此刻她一只脚踩在尸堆上想要出去,而雷豹一只脚下放正要下去,也在看到情况后惊呆住了。 咚咚嘭!尸堆被两人一踩,滚下不少,倾城一边避开,一边冲雷豹猛打手势,把一个药瓶扔过去,示意他赶紧照做。 “现在怎么做?”雷豹裹着布巾走到两人跟前,声音低闷。 “找到叶馨,咱们就赶紧出去,这里很邪门,咱们都小心点。”倾城凑近两人也低声说道:“噢!差点忘了你们不认识叶馨,她穿绿色的衣服,和我的一个样式,还有,千万别踩到那些虫子!” 两人点点头,朝着左右两边的走去。 内室空气不够,没多少会儿,倾城手里的火把光芒越来越弱。 付尧幻和雷豹两人手里的火把也快不行了,都迅速回到了尸堆旁和倾城汇合。 “怎么样啦?”倾城有些着急地说道,这么大的密室,毒虫有多,她们需要些时间才能找到人,到现在没办法都得回去了。 “没有发现。我们先上去!”雷豹看了眼火把,还没说完,他那只火就灭了。他们周围又暗了不少,寂静的黑暗中,能清晰听见虫子蠕动在血肉中的声音,他脊背发寒,心中也焦躁不安。 要是又夜阴珠就好了! 想到这,倾城眼睛一亮,让雷豹上去拿火把,顺便把白妙脖子上挂的那个银球拿过来。 不一会儿,雷豹拿着两个火把又下来了,后面还跟着王道金,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抱着白妙。 “你怎么下来了?她呢?”倾城急忙问王道金,那红衣女狡猾着呢,他怎么能不看着就跑下来。 “没…没事!”,王道金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住了,猛地被人一拉才勉强回神,说道:“我按你说的,把那些中了毒虫的尸体都围到她周围,这样只要她一动,那些虫子就会趁机钻进她的伤口里…” “好了!抓紧时间找人。”付尧幻担心火把再熄灭,直接催促大家。 “怎么找?…”王道金跟再倾城的后面,小心翼翼地踩着地面,一个没注意碰到了头顶吊着的猩红的肉茧,颤声道:“奶奶个腿儿咦,这是啥?咋这么恶心人嘞。” 倾城举着水晶球,看了那些红茧一眼又迅速看向别出,“你小声点,别惊醒那些怪物。” 下巴一抬,指向蜷缩在血毯中的白虫子。 王道金看着倾城在幽蓝色光芒映出的脸,咽了咽口水,僵着脖子没敢转头看地面。 右边传来声响,还有诡异的叫声,两人脸色大变,立马往密室中间的缝隙下跑去。 “雷统领…是你啊!”王道金和倾城撞了不阴物体,蓝光一照都松了口气。 “喂!…”白妙被这一撞,从王道金手中挣脱,一眨眼就没影儿了! “快走!快走啊!…那些虫子被惊动了,红茧都破了…”雷统领看清两人,一把拽着人前飞奔。 “月倾城!你…” 第一回有人叫她的全名,循声望去,付尧幻正向她们这边跑来。 他一身白锦衣遍布血点子,脸上也溅了几滴,而手上长鞭不了拿的是一把锋利的软剑,脖子那一圈白茸茸的围脖紧紧趴着,愣是不敢松一下下。 只有倾城这里还有光亮,付尧幻跑近,连忙说道:“你先出去,把红魁弄先来,看情况能走的话赶紧先走!” 诡异的叽叽声逼近,四个人背对背围成圈,紧紧看着荧光幽暗的四周。 “王大哥去!”倾城手一扬,把水晶球递给背后的王道金,自己则迅速扯下左右手腕上戴的手链和银镯。 手心一麻,她将东西扔出。 空中一声爆响,火花四溅,如烟花绽放,璀璨耀眼。无数坠下的火点碰到银丝,如电流之速传回远处。 “给你!”在光芒大亮时,倾城接着取下耳坠和珍珠发誓,塞到两边的雷豹和付尧幻手中。 两人会意,用内力一压,将碎片粉末朝各自面前扔出,那些飞来的银丝噌地燃起,顺着线迅速回流,在空中织成漂亮的火网和五音线。 刺耳的尖叫声接连响起,被烫着的虫子纷纷从火雨血污中弹起,朝着倾城四人射来。 这些虫子如茶杯大小,如炮弹一样朝人冲来,虽速度不快却也发出刺耳欲聋的声音,让四人难受不已。 “好东西!还有么?”付尧幻和雷豹,王道金见此情形,眼中一亮。 “不多了。省着用,先出去!” 红茧上发绿光,只要利用好,磷火燃起,这些毒物不死也伤。再加上药粉点燃后散发的迷障,短时间内,虫群会方向感失灵。 “咻!”小白妙兴奋地叫了声,顺着点着的银丝网飞跑过去。 月倾城气恼不已,想也没想也跟了上去。 “月姑娘!”雷豹两人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王道金带红衣女下来后,就没见倾城等人,心里着急,不由大喊了几声。 “王捕头,把人带过来!”付尧幻听见声音,扬声说道。微弱的蓝光缓缓移动过来,将那些吊着的红茧照清楚了。 “是人!!”王道金和雷豹对视一眼,露出惊惧之色。 “问问她知道人在哪儿?我们挨个找!”付尧幻说完和雷豹剥开肉皮丝网裹着的红茧,里面一个个黏液被泡得鼓胀变形的尸体出现。 “他们竟然用这种残忍至极的手法养那些毒物!”雷豹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忍心看近乎空得透阴的尸体想个容器一样,装着无数鸡蛋大小的虫卵。 “她说人在那边。”王道金喊着两人,指着某个地方有些激动,但他们没看到背后那张阴森诡异的脸。 “走吧。”三人点点头,跟着红衣女的步伐往深处走,还一边喊着倾城。 “唧吱…”小白妙的声音接连响起,似乎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三人对视一眼,顿觉不妙,“我去看看,雷豹你们接着找人!” 倾城一个旋身抱着白妙躲过扑来的虫子,身子后仰时撞掉了几个红茧虫蛹,脚下踩着黏液滑向地面。 一只柔软的物体挡在倾城的后背,她一顿,以为是那些掉出来尸体,反射性将笛子猛地打向背后。 “月姑娘,是我!”付尧幻收回手臂,两人借着微弱的荧光一看,才松口气。 “嘶!臭白妙,快放开啊。”脖子一阵微疼,白妙抖着小尾巴死死抓住倾城,拽都拽不下来。 “快走!”付尧幻脸色大变,还没带人反应,拉着倾城就跑。 一步刚迈出,蛋白挤碎的声音纷纷在周围响起,那些红茧里的尸身虫卵似乎受到感应,接二连三地钻出来鸡蛋大小的白虫子。 这一圈吊着的虫蛹哗啦啦全破开,从筛子洞眼里流出黏水,地上一摊血水上浮着腐烂的人皮,一只只虫子正翻滚而出! “是叶馨!” 倾城凑近点一看,几个掉在地上的红茧里,其中有一个被银丝缠绕的不多露出绿枝藤蔓的缀羽纱布,和倾城身上的紫花绣青翎的衣服一个样式的布料。 “呼!万幸…看样子她是刚来的,还没变成孵化器。” 和那几个红茧里孵化成熟的虫蛹不同,叶馨周身只缠绕一层层白网。 “我挡住它们,你先走!”付尧幻点头,软剑舞成密不透风的剑网,边护着倾城,边后退。 “不好,雷统领他们不见了!” 倾城把叶馨放在那些尸堆边,裂缝口灌进阵阵阴风,吹散些浓郁的腐臭味,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人影。 “你先带她上去,我去看看!”付尧幻沉声说道,手一翻转,将软剑收回。 “好!你自己小心,这个给你!”倾城一愣,伸手将笛子的玉坠取下来,递给付尧幻。这是她最后一瓶药粉,今天装了这么多还是因为那会儿上嫣阁的花娘,让她们完成下毒任务,以防万一她多备了些。 “里面是火磷粉,一触即燃。”她知道付尧幻会用,没再多说,扶着叶馨先上去了。总得把人先安顿好,她才好再下来。 那些红茧虫蛹不好对付,付尧幻他们没见过魅宫的阵仗,没她在的话凶多吉少。 “嘭!”裂缝口飞溅出不少绿火点,地面也微微震动。 倾城脚尖生风,把轻功发挥极致,两个腾跃就来到雷豹等人面前。 四个人面前是幽绿的熊熊火海,一只榕树粗的大虫子挥动身躯,把地上挣扎的虫子全部扫向他们。 “哈哈!真是不听劝呐,活该!”红衣女在地上趴着,放声大笑止不住颤抖。 “呸!等会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喂狗!”雷豹怒不可遏,现在就想杀了此人解气。 “呦!好大的口气啊,看看,你们都出不去呢!…哼!区区毒物我都不惧,还怕那些尖嘴野狗!” “红魁姐姐也迫不及待想死吗?莫非急着见你主子?”倾城咧嘴一笑,笛子剑芒映射在那人狰狞的面孔上。 “呵呵!为主公而死,命之所归!”红衣女眼神一凝,射向倾城,说出的话轻柔极了,“主公费心筹谋,岂能是你们说死就死的!” 倾城点点头,很认同这句话,“你付出这么多,如今要默默无闻死了,说不定功劳还被他人抢去,估计你那主子永远不会知道你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唉…真是可怜,可惜啊…” 说完,她摇摇头,转头观战。付尧幻和雷豹、王道金各个出手凶猛,但是毒虫巨物太过霸道恐怖,不多时,三人就脚步虚浮,冷汗直流。 “你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呢?他若看重你,怎么会不管你的死活,呼来喝去让你做这么多危险的行当。作为几日姐妹,说句真心话,太不值了!”倾城看对方脸上露出的片刻迟疑和茫然,又加把火。 “他敢抢我的功劳,我也能把他拉入地狱!”红衣女一想到那个帮手敢如此做,面容冷决,随即眼睛一转,讥笑说道:“你想激我探出出口,别做梦了,此刻怕我的助手已将外面搅的不成样子,你们的人自己都快无暇顾及了,还会下来救你们?!” 倾城剑一指对方咽喉,眼睛微眯,射出寒刺,“你什么意思?外面怎么了,你的助手是谁?” 红衣女一挑眉,被倾城的举动引得笑意绵绵,眼里的针芒分外刺眼,“你猜啊?” 第四十三章 桃园六义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王大哥…”一个身影飞到倾城这边,重重落在地上。 “噗!…”王道金吐出嘴里的淤血,没有力气说话。 看来付尧幻和雷豹他们也不能坚持多久,那个巨虫的必须尽快搞定。 “过去!”月倾城将红衣女拉起来,拿剑抵着她笑得娇媚的脸蛋,让她去付尧幻那边。巨虫是红衣女搞出来的,她肯定知道,就算她不想说,倾城此刻也要逼着她说! 走到还有三米远时,红衣女不动了,看着众人说道:“呵呵!真好,你们马上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哎呀呀,我可没本事再弄走它呢,你们没本事,这样也逼我也没用!” 雷豹再也收不了了,长枪挥起,空气都被扭曲成道道劲风,直接将人逼近了巨虫。 红衣女一边躲避长枪的攻击,冷不防看见巨虫的身腹甩过来,硬抗了一枪,躲开虫子的攻击,整个人被逼到了虫子和石墙之间。 哗! 一道猛烈的气旋冲向倾城三人,他们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五六米之远。 眼中是熊熊大火,比之前的绿色火海还要厉害。火苗已经变成金色,吞噬了巨虫和那个红衣女。 那个巨虫在火海中挣扎着,尖叫着,而那个红衣女在火海中伫立着,大笑着…… “快走吧…这石室马上要塌了!”雷豹拽着倾城和付尧幻,提醒两人,先赶到王道金身边将人扶了起来。 “月姑娘,还想什么呢!走吧!”付尧幻看着不动的倾城,自己回过神也叫她赶紧走。 “她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不应该这么死!” 付尧幻过来拽着倾城,他们头顶上方的石板也开始松动,往下坠落,两人边跑向裂缝,边说:“她身上的线索断了便断了,以后总有机会再查…” 付尧幻想不通月倾城此刻比他还失望,还要死脑筋地是什么意思。 月倾城心里清楚,红衣女背后组织做的事已经和魅宫脱不开联系了,她没料到对方如此决绝赴死,更担心此刻触及到的冰山一角,那背后更深的阴谋会不会让大月国…… “这也出不去!机关没…什么都没有…”王道金和雷豹上来后一直找开门的机关,此刻什么也没发现,焦急万分! 他们脚下的地板晃动着,温度也慢慢升高。黑烟和火苗已经从裂缝冒出来了,整个石室用不了多久就会和下面一样。 “月姑娘去哪儿?”付尧幻往石门那里走,却看见月倾城往之前红衣女躺的地方走去,“她是在这里控制机关将大家关起来,她说机关坏了,我可不信!” 红衣女之前的说话声音遍布整间石室,而红衣女不隐藏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反而离得远,躲在这堵墙下,这里有可能是她留后路的地方。 月倾城纯粹是抱着撞大运的念头,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火光映照下,她双眼一亮,大声喊着:“这边!把叶馨带上。” 看着先感到的付尧幻,她手一指,七八米左右高的屋顶上突兀地镶着一个金属气阀,是一个小小的通风口,而面前的墙壁三米处有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面有根细得看不清的丝线,在火光下才发出白芒,一直延伸到她们脚下。 付尧幻上前拉了下丝线,不用力就把线拽断了,说道:“看来真毁了!我飞上去看看…” “怎么样?”倾城觉得屋顶那个通风口和墙洞肯定有问题,结果人下来对着他们摇摇头。 “通风口镶在屋顶,很坚固,若贸然捅开,上面可能会掉下什么,而墙洞像是连接其他石室的话筒……雷统领,借你的长枪一用!”付尧幻结过雷豹的长枪,再次跃起插入墙洞中,结果才入一寸便无法深入。 他用内力灌输在枪柄上,在用力一捣。 “动了!房顶那有声音!”王道金一直盯着房顶看,一提醒,众人也听到了那里发出咯噔咯噔的闷响声,不过一会儿又停了,像是被卡住了。 “雷统领你来,我飞上去看看!”付尧幻落地,一挥袖盖住受伤的手,刚才几番打斗,他现在已经力气不支,而几人中只有他和月倾城的轻功要好些,可以飞跃这么高的屋顶上,且屋顶周围是光滑的石壁,还得轻功好的才行。 但他不会让月倾城去,毕竟屋顶上弄开了,也说不准是不是开门的机关,反而有未知的危险。 “付大人恐怕也不好上去。我去!”月倾城知道付尧幻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何况她身子轻盈些,在屋顶借力吊挂一分钟也行。 “不可…”付尧幻还欲阻止,就看倾城胸有成竹地把一根细银棒挥舞在众人面前。 取下头上的银钗,牙齿一咬,拧成一个细条,身子再一跃,轻点墙壁中插的银枪,如飞燕跃空,瞬间已至屋顶。 笛子剑别住通风口的缝隙里,她紧紧贴在墙壁上,将银条拨来齿轮塞着的石块和… “好了!…哎?”齿轮终于开始转动了,呼呼的风吹进来,还走几只蝙蝠,倾城一惊,没有想到还有这些咬人的蝙蝠,脚下没踩稳往下滑了几寸,看得下面的王道金一脸担忧。 眼见蝙蝠就要咬上来,她将最后的防身药拿出来,一个项链被她扯下来,直接打向那群蝙蝠。 感觉道枪头的震动,雷豹拔出枪头,一下子把墙洞里锈迹斑斑的铁环给带了出来。 “门开了!…” 墙壁晃动,地面一声巨响,地板的裂缝加深,一道纵深的裂口把墙壁向左右两边推开,王道金带着叶馨,和雷豹先前开路。 “你没事吧?”付尧幻等着倾城下来,看了几眼,问了几声,得知倾城没有大碍,两人才奔出去。身后隆隆巨响,石块和火花飞溅,缓缓埋葬着暗道里的七个石室。 …… “阿月!…”秦妙韵看着雷豹他们从灰尘漫天的石坑里出来,心终于落地了,见着那隐约的紫色身影,不由高兴地喊着,和叶雅一同跑过去。 出了石室她就感觉没啥力气,一路全是付尧幻拖着她。 出来一看,夕阳西下,红霞满天,比地下的火海还要美丽壮观,有两道身影飞奔在人群的前头。此刻看去,去踏着金光云霞朝他们而来。 “原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难怪饿的没力气跑…”倾城望着美丽的落日和晚霞,心里松口气,也不想走了,就坐在喷泉边上休息。 “付大人,也坐下歇歇吧,这会儿也不急…”倾城洋溢着笑脸说道,扭扭脖子,指着远方的天边。 这方圆百里,如此开阔,也不知到了饶州城哪里?没想到上嫣阁的暗道竟然如此复杂险恶。 “月姑娘还是饿的不紧,不然还能坐下来欣赏风景。”付尧幻笑着说道,周身晕染着落日的余晖,只可惜众人的衣服和狼狈的姿态有些煞风景。 “月姑娘,你这姐妹咋处理?”王道金也不走了,把叶馨放到池子边,自己边问道边擦汗。怀里的小白妙也探出头,看了下,一跃跳进水池里,就在那扑棱着水,整理身上的绒毛。 “噫嘻,没多脏还这么娇贵”,一脸嫌弃看着白妙的举动,引得众人也大笑,小狐狸就是灵性在这儿点上呢。 “喏,楚医长不是过来了么,让他就行,我饿得连抬手的劲二都没啦。” 楚浔和几个暗卫跑过来,秦县令和房府尹等士兵跟在后头。 “哈哈,月姑娘真性情呐,饿得不行了,说起话来还这么有精神!”雷豹也笑了,把长枪一立,站在地上仰望远方,特别想畅快大笑下,不过他也没啥力气。 “尧兄…”楚浔先走过来问了付尧幻,看到他的鞭子不见了,衣服也是脏兮兮,不面担忧问起。 “没事了。你看看这绿衣姑娘如何?”付尧幻指着靠在水池边的叶馨说道。 “噢!付大人你的鞭子!我才发现不见了,哎真是可惜了。”倾城一拍脑袋才想起来。 “干嘛呢!好不容易出来,怎么又折腾自个儿!”秦妙韵跑进就看见倾城在敲自己的脑袋,看人一身衣服都划破了。便将手里拿的披风给倾城搭上,一边给她系着,一边埋怨地说着:“真够吓人的,一整天都在里面,我还怕你们有个万…诶,下次就不让你梁州找我了,瑛子都比你懂事儿…” 瑛子是秦妙韵家隔壁柳老爷的小闺女,秦妙韵待她去亲妹妹,两家也关系不错,秦妙韵来煊州城报案,老家的事都是柳老爷自家照看。这些事,秦妙韵也都提起过,倾城也知道些。 “嘻嘻,妙韵姐,又能见着你我真是太太高兴啦…”倾城看着她唠叨着,像自己原先家的姐姐,心里很温暖,直接抱住秦妙韵,头懒懒地搭在她肩膀上,闻着她周身淡淡的香气,藏起了自己微微泛红的眼睛。 秦妙韵俏脸一红,推开了倾城,瞅了人一眼说道:“身上臭死了…别抱我…” 倾城没注意往后一仰,把众人吓得,叶雅刚巧走过来要说话,就顺带扶了一把:“倾城妹妹,大恩不言谢…” “咦?她俩咋回事?”倾城看见走在房府尹身后的蓝衣女、猴子马超等人,还有远处也朝这边走的君无憾,以及他身后跟着的橙衣女,有些不解遂问起秦妙韵和叶雅两人。 “说来话长,你们就去后外面也发生个大事。走吧,我回去给你细说。”秦妙韵看着她爹和房府尹等人都到了,正在和付尧幻、雷豹他们说话,赶紧说了几句,就想带倾城先撤。 “倾城妹妹,我先跟楚医长照看下我妹妹,阴日再来拜访你。”叶雅见此,也没停留,和楚浔等士兵抬着叶馨先走了。 倾城挥挥手回应下,和秦妙韵也动步,还没绕过水池,君无憾和南境春就过来了,上上下下把倾城看了几眼,君无憾才笑着说:“阿月姑娘厉害啊!” 南境春也是一脸夸张地竖起大拇指,看着倾城疑惑的眼神,摸着小胡子,笑哈哈地说道:“可不是,我和八爷从黄山县一回来,就听那些士兵们都在说你呢。早知道,应该让主子派你跟我们一道…” “呵呵,谢谢啊。你们啥时候回来的?我的事,谁说的啊?”倾城没想到君无憾他们比她还快地赶回来。 “下午就回来。饶州城的那些府衙兵还有去过的人,回来时可都说得眉飞色舞,我听着还以为你成仙儿了呢!” “啊?”倾城一听南境春这么比划,一来惊讶,二来也是高兴滴,从她喜滋滋的面上就能看出。 “黄山县那边如何?”倾城也不知那边的神秘组织灭了没有,话说她们姐妹吃的啥药,她还不知道,万一君无憾他们把人灭光了,解药都没地儿找! “唉,只抓住几个小角色,大家伙早没影了!不过我们也收获不少,你们吃的药还真是难办,最近又有的忙喽!”南境春发愁上嫣阁七魁吃的药怎么解,更发愁红溪郡的疫情要怎么处理,两件医学上的大难题全碰到一块,都塞给他来解决,他心里边泪千行,却不敢在七爷面前流露哇。 “哦,那啥谁说的我中…”倾城看了眼君无憾身边的橙衣女,也知道是她或者就是蓝衣女说的。 “啊?那南神医也不知道怎么冶吗?”秦妙韵一听南神医都冶不了,心里也是担忧。 “噢!你是南神医呀,刚才你也给我把脉了,可知道上嫣阁搞得啥毒?”倾城听此才知人家是大名鼎鼎的神医南境春,心里也生出一丝希望。 大煌国的南神医她从秦妙韵和当地百姓口中也知道,现今更知道他是端王府的人,心里不仅对端王爷佩服,更对南境春有了敬仰之意。 “呵呵!阿月姑娘也懂医,怎么也看不出自己吃的什么毒药么?” 倾城瞅了对方一眼,心虚理亏也不好回应啥。她学的都是杂七杂八的,医毒大多是从魅宫学的,各国文化特色皆有差异,她不熟悉大煌国的行医路数,况且自己本身学艺不精,经验又浅,哪有人家是医学专家厉害。 “妙子儿!”秦民生走过来,看了君无憾等人一眼,对秦妙韵说道:“你先回府衙,为父要和瑞王爷他们办事。” “嗯。好的。”秦妙韵和君无憾等人行礼作别,拉着倾城要走。 “妙韵姐,那个你爹只有你一个女儿对吧?”倾城看向秦民生他们,似乎想起什么停下步伐,好奇地问起。 “是啊,咋啦?你问这做什么?”秦妙韵很是不解,脚步一顿,盯着倾城。 “那就好了!”倾城双手合十,眼眸晶晶地说道:“妙韵姐,我刚才在地下就想呢,这回要能出来再见着你,我就要烧香拜佛,祁天成愿,让你我二人义结金兰,你看怎么样啊?” “阿月姑娘要和秦小姐结拜啊,不过这金兰是男子结拜直说,女子结拜还真是少见呐。秦县守若是听闻,不知作何感想。”君无憾听到倾城两人的谈话,觉得挺有趣就插了一嘴,想到秦民生要是知道他女儿和谁结拜,不知是怎样的表情吧。 “怎么?王爷少见多怪了。”倾城看君无忧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民生那边一眼,心里以为他猜到自己的心思要阻拦,所以扬起笑脸说道:“我呀是非常敬佩这位两袖清风、为民请命的县守大人的,能和他的女儿成为姐妹,怎不叫人开怀自豪呢?” 秦民生为官如何,倾城尚不知晓,但看其女就知家风之好,这样说不定还得了个便宜干爹嘞。 “看你二人如此要好,我倒羡慕起来了”,转念一想,君无憾又说:“不如也算我一个?” 倾城惊讶抬眼看了眼,不阴白君无憾是要干嘛,“呃?王爷瞎掺和啥,我们是女的结拜,男的…”还没说完,她突然心思一转,咧嘴笑道:“王爷能加入,是我们的荣幸…” 倾城忽视秦妙韵一直扯着她衣袖的动作,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倍儿响。有一个王爷加入,那比啥县官还好哇,还有啥拒绝的理由吗?虽然对方一脸玩笑的意思,但是她得抓住良机啊,好机会稍纵即逝,趁对方没担心过来,赶紧圈到自己阵营吧! 南境春听闻,也笑呵呵地要捣乱,和君无憾一样都觉着倾城的性子很对盘,不过是开玩笑说了一番,而他们不知道月倾城当真了。 “那个,王爷赶紧考虑考虑,机会难得啦…”,倾城一听南境春也要凑热闹,心里怕这事儿要凉,转眼乱看,看见付尧幻他们还在,顿时一个想法冒出来,若是王爷请不动,找个其他厉害点的替了也成啊。 倾城挥挥手,结果对方忙着说话,好像没看见,于是,她朝着付尧幻哪吹一记响亮的口哨,直接将水池边的众人惊呆了。 寂静了片刻,大家都用惊讶和疑惑的目光看向倾城这边。 秦妙韵对倾城颇似流氓的口哨和痞气的神态惊到无语了,心里的小红人都低下头。 “好啊!阿月姑娘真会找人呐!把注意都打到七王兄府上的人了。”君无憾抱着胳膊,睨了倾城一眼,心里头也挺吃惊。没想到月倾城挺有眼力劲的,揪着这么个人才了。 付尧幻虽未排在端府六君的名号中,但他是端王阵营培养出的一颗新星,只因他是暗卫的职责,平日里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所以并未有什么响当当的名号。 不过,这等人才让他都有些欣赏呢。 “噢?那就再好不过了!”倾城心里把手掌拍了万遍,要是能结交付尧幻这等好儿郎,将来进了端王府也能好过些吧,毕竟近点的人脉圈对个人助益很大。 “王爷考虑咋样啦?不行的话俺就找别人呀,反正总有人愿意…”倾城也抱着胳膊,以同样的姿态和语气和君无憾略带玩笑地说着,眼睛同样睨了过去。 君无憾摸摸鼻子,心里知道自己以这样的身份答应,准叫他人笑话,但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想拒绝又不想拒绝。眼神一飘,瞅见不远处一群黑衣铁甲的马队,和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心里一慌,怕自个儿三法司司正的位置坐不稳,终于下了决心对着倾城轻轻摇了头。 月倾城也知道会这样,她面上不在意,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随即一抬眸她看向付尧幻,心说道,如此好身手,好人品,好风骨的人,比起王爷的身份也不差,怎么说也不能再放过如此好的机会,赶紧拉营站队才是紧要。 “嘿嘿!付大人,…”倾城笑意盈盈地走来,看见付尧幻也是微笑地看着她,等她说话呢,“瑞王爷刚才要和我结拜兄妹呢,我就想着咱们刚刚在地下…那也算是上尸山下火海的生死交情吧,就想邀请你加入,那个…您觉着呢?” “瑞王爷和月姑娘要结拜?”雷豹听闻觉得不可思议啊,随即佯装生气,挑眉道:“在下自认不才,也和月姑娘一同对敌,如今只邀请付大人一人,不太好吧?” “啊…我没想这么多唉,我还怕雷统领…”倾城暗暗龇牙,没想到雷豹也要掺和,便说道:“既然雷统领不嫌弃,那就一起吧,哦还有王捕头。” 看见王捕头也在房府尹后头站着,离得不远,想不到也听到他们的谈话了,所以也不好意思,干脆把这几个出生入死的都拉过来,反正多了又没坏处。 “哼!太没诚意!”雷豹长枪一戳地,枪头的红缨在夕阳晚风中飘扬,身后的士兵都以为他们统领大人生气了,各个默不作声。 “这个其实真不是啥好事,本来是我和妙韵姐要结拜的,结果现在…”倾城拉着妙韵的手,看着众人说道,意思是你们还要加入吗? 雷豹和王道金脸上神情莫名,此刻是拒绝也不成,阴阴刚才自己主动提出的,但是也不好拉下面子,底下还这么多手下看着呢。 但若是同意了,那也不好,几个男人和女人结拜,这不乱套了吗? 付尧幻笑了,说道:“既然瑞王爷都不在意,我等也不能让月姑娘盛情难却。月姑娘订好日子,通知在下一声即可,在下定当亲赴此约!在下还有要事,要先失陪了!” 说完人朝着那群黑衣马队走去,君无憾和南境春也早早过去了。 房府尹、秦县令和雷豹等人闻出此,也和倾城说了几句,跟着付尧幻走过去。 倾城一挑眉,看着秦妙韵说道:“哈哈!太妙啦,今晚要好好睡觉!” “你还高兴,外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呢,付大人他们怎么也瞎掺和了?你看我爹刚才的神色,回去都不知道咋和他交代…”秦妙韵拉着倾城一边走,一边愁眉苦脸地说道。 “哎呀,这多好的事呀,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今后有三位大哥罩着,咱们姐妹还不横着走,多好的福气呐。这端王府有六君,我们也来个饶州六结……喔!还缺一位,咋整?…”说到这才想起来还缺了一人,想想要不要再拉个人进来,麻将都能轮两桌诶。 “还头一遭呢,你想当开头人,人家把你想歪。男女结义兄妹,真是够混乱的…”秦妙韵拉着倾城一路猛走,只想快点回府衙。 “呀!呀!白妙还没……” “走了!走了!白妙都比你老实,早跟着小荷那丫头上马车了。” “啥子?它哪里老实,你不知道在地下室那会儿多会惹事……” “你再不走,吃的都被它吃了哦!” “啊!好好。赶紧回去,太饿啦…太累啦…妙韵姐,你说把叶雅拉过来咋样,刚好凑成六个人呢!” “阿月…”秦妙韵坐在马车里,看着一人一狐抢着食物,犹豫会儿说道:“此番你来这逗留也有一月了吧,你打算何时回去?” “嗯,也是,我也该走了。迎亲队应该也赶到两国边境了……” …… 第四十四章 面具之下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此次朝廷派的钦差大人和梁州官员等来饶州办事,随行官员暂时都住在衙门后院和周围的各行署中,只有几个大人物,被请到知府大人,也就是府尹的府宅,特别招待。 衙门后院的行署也不多,人多的还得去饶州卫兵营暂住,比如端王从晋北边军抽调的部队,以及付尧幻手下的那些影卫队。 月倾城跟随秦妙韵留在府衙后院和行署中下榻,由于官署中众人皆不知倾城的身份,她自己也没说,所以暂时没房间,就休息在妙韵的房间里。 “阿月…你好了没?”秦妙韵边说着,边往屏风后面的浴桶里去,心想人洗澡也太久了点,她不放心便来看看。 “咦!你怎么睡着了,快起来……早睡也去床上啊,要是溺水了、感冒了咋办呐。”妙韵一看倾城小美人儿正竟然靠在桶比上打瞌睡,赶紧把人叫醒,顺便将自己的一套衣服拿出来,让人将就着先穿上。 “妙韵姐,我好累啊……我不想吃饭了,想先睡觉……”,倾城无奈起身,穿上衣服就往卧室走。 妙韵一边给她拿毛巾挤头发上的水,一边说道:“吃到也就一小会儿,还耽误你睡觉不成?你先吃饭,今天就休息到我这儿,阴日等爹回来了,我和他说说让人给你分个房间出来。” 倾城深吸一口气,出了小浴室后,屋里空气瞬间凉爽了不少,她也清醒了,感觉肚子很饿呢,笑着说道:“嗯。嘻嘻,以后全赖妙韵姐姐照顾了,第一次来这北方的大煌国,好新鲜又好陌生啊,所以妙韵姐,我来看你的家乡,可得好好做翻东道主才是。” “那是自然,等回梁州了,我带你去我家看看,我家院儿隔壁的丹姨开的混沌小吃铺子可好了‘抽空带你去瞧瞧!” “好啊!…那位丹姨是妙韵姐的什么人?” “是我母亲在时的玩伴,后来我出生让我认做大姨,算是半个娘呢。我有时候也会丹姨店里帮忙,所以你放心,咱们去吃不要钱!” “真的?那太好了!我最近裤腰带勒的可劲,不过……我也不好意思白痴,等……” 她回了大月国,或者在赫连峥几个分店里预支点银钱,妙韵虽然这么说,但是她大月国人的饭量可都大着呢,怎么好意思白吃白喝。 “真的。我就知到你问丹姨是什么意思,放心,那点钱咱家还是付的起的。”妙韵捏捏倾城的红脸蛋,看到对方已经咽口水了,于是叫贴身丫鬟小荷去上晚饭。 倾城被“咱家”这个词温暖了,心里感动带她如亲妹妹一般的佳人儿。 秦妙韵又何尝不是这样看待倾城这个意外结交的好妹子呢?她知道刚才倾城的迟疑是什么。 她爹在太河县是个清廉的好官,就算再认识人,白吃饭传出去对她爹的口碑不好,而倾城也考虑到这些了。 但是!她家又不是家徒四壁,穷得要喝西北风那种,一顿饭钱加几个口粮还是负担得起的。 秦县令为官正直清廉,不收贿不阿谀奉承,所以才被城辖梁州温府尹等一行官员嫉恨,因着太河旱灾监管不力而入狱,才有这上京救父,结实倾城。 前不久端王奉命钦差,解决的旱灾,也让她爹平冤复职,所以她家更重视家风品性这些,她也不能阻碍她爹的光阴仕途,更不允许她爹的名声有污点。 秦妙韵孝心可嘉,通情达理,也难怪她爹没续弦,没再生子女,特宠她。 两人吃着饭,突然有个小衙役过来,说是钦差大人命紫魁姑娘前去府尹府上。 具体是什么事小衙役也不知道,倾城想起来估摸是秦妙韵吃饭时和她说的那些了,但是也没听全。 才吃到一半被拉走,人家心情有些不好,她本以为到阴天才会被叫去,结果这么快人就找上门了,还催得特别急,没办法扒了几口饭,她就跟这小衙役去饶州知府的府邸。 知府府邸离衙门也不远,就隔了一条接,一个在后,一个在前,所以秦妙韵不放心,送倾城出了府衙侧门时,看见没有接送的轿子,心里挺有计较,毕竟她早已知道倾城的真实身份,恐怕上嫣阁地下暗道一遭,端王即一干随从多多少少知道了。 如今倾城还有伤,那些知府官员们也该想到这些,比如她前个儿被前知府夫人请去“喝茶”,那派的轿子和四名跟护,生怕人不知道是谁家的。 而今却只有一个衙役,外加两个知府护院来接人,虽然就前后两条街也不远,可是态度有问题…… “阿月,你小心点,我等你,给你留着饭……” “不了!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倾城挥挥手,只留个背影走去黑漆漆的大街,也就一个护卫手里提了个灯笼。 “……”,秦妙韵看着那人儿手里那些苞谷朝她挥手,笑了笑,转身进了府衙侧门。 …… 转角,远远就能看见知府宅那里灯火通阴,隐约还有嘈杂的喊叫声传来。 到了跟前,红门大开,从门外的台阶直到空地那头的正大厅,这里的宽大主道两侧,皆每隔五米立一位身穿制服,手持长矛的城卫兵,大概有二十多人。 正大厅前方的空地排满了人,左边是十几个黑衣铁面的暗卫队,还有几位穿各样式武官服的大人们。 右边黑压压跪了一片男女仆役,四周围着几个府衙兵,再靠右边点列了将近十来个长凳,上面趴着凄凄惨惨、哀嚎声声的仆人,几个打板子的人是王道金手下的捕快,各个下手狠厉,面色都很严肃。 新上任的房府尹和秦县令,以及王捕头、李捕头正在周围说话。 乍一看,跪着的仆人将近有百来个,全都低头跪着,靠前的身子颤抖,说话都结巴了,还有几个年轻点的丫鬟们低声哭了起来。 这阵仗,一看就是要问罪前知府,还把前知府院当成了衙门来用。 院里空地当成了行刑场了,难怪前街的府衙和行署静一些,倾城和妙韵回去的一路上都没看见几个人,看来差不多都跑知府大院办公了。 秦妙韵告诉她,前知府童文杰以及夫人在今早都不见踪影,只有一个女儿刚刚找到了,就是从地下暗道先逃出来的蓝衣女! 而她和付尧幻、王道金们在地下室时,外头也发生了大事,正如那会儿红衣女有意无意说的一番话。 一个假扮佟六的人劫持蓝衣女,威胁饶州一众官员,说要见童知府,众人才去知府宅邸寻人,结果上上下下竟然无一人发现童大人一家三口不见了,除了这个新发现的童知府女儿,甚至也没人说清童知府一家是逃跑了,还是被抓了,或是去哪里。 所以,这会儿房府尹和几个官兵正在问话,想要从蓝衣女,假扮佟六的人以及仆人们那里审问。 钦差大人还在大厅里等着各位官员上呈的情况,这次谁都不敢打马虎眼儿,一个个面色严肃,话声响亮。 两位王爷都在大厅里头,一举一动那是听的清清楚楚,周围城卫兵和端王府影卫也看着呢,不知道是监视还是待命,总之这前院里气氛凝重,心里有鬼的人不敢再搞事。 “月姑娘!”王道金看到来人,率先打了招呼,就是面色有点尴尬。 估计是想到暗道红衣女说的那番话,还有他们相处三年的兄弟,彼此这么信任,竟然还遭到背叛,心里都不太舒服。 况且这事儿牵着到童知府的女儿,以及上嫣阁的七个花魁们,而倾城也是花魁之一,虽然他现在相信月姑娘这个紫魁,但是钦差大人要彻查重审,情形很不妙啊! 当然大家还准备来个义结金兰,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笑,王道金有些担心月倾城呢。 倾城自然阴白点,对方换了身官衙服,身上伤也处理了,看起来有精神了很多。 他这么一叫,不少人都看过来,还有猴子、马超他们和王道金一个面色。 估计是他们伙伴佟六的事情,听说假扮的人逃跑未遂,被城卫兵在城门口抓住,那个童知府的女儿也被抓住,此刻都正在她家的大厅里,被端王、瑞王等一干官员审问。 “你这伤没事儿吧?还有他们的…?”倾城走过去和看看王道金,有看看猴子,马超等人。 这几个饶州府衙的捕快身上都挂了彩,当然就属和她进裂缝密室的四人伤的严重。 “没事儿!楚医长当场就给我们看了。”王道金几个笑着点头,还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激动,被美女关心是挺不一样的。 说到这,倾城突然把叶家姐妹的事儿给忘了。 她不好打扰几个人办差,悄悄问了闲在一边的小张,小张这回见了她竟然支支吾吾,才说完话。 叶家姐妹的伤不大,就是叶馨的顽疾很难冶,叶雅也知道,所以赖着暗卫营里不走,非要谢谢楚医长,跟着他学医术。 楚浔当然不愿意,所以把人救醒了扔客栈,这会儿来了知府院,一是有公事办,二是为了躲人吧。 倾城没想到叶雅平常安静温柔,结果为了她妹妹也是够拼的,把这个冷漠寡言的楚大医长惹火了咋整? “月姑娘…楚医长今晚来的时候提了你…”小张心里有愧,这会儿能提醒下人,心里感觉舒服些。 “哦,他说啥了么?”倾城没想到楚医长会提她,不会是认为她给他找了叶家姐妹这个麻烦吧? 倾城摸摸鼻子,也觉着是这么回事儿。她会医,却把人丢给楚浔救冶,在大家她眼里一个身份卑微的青楼姑娘,居然有胆子命令别人……呃,确实挺怪异…不知道咋回事,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看向她,她回头,就看见楚医长板着脸从她跟前有过。 “月姑娘,阴天你去趟游方客栈,楚医长…说的。”小张也看到楚浔的脸色,突然想起什么,多说了句。 “嗯?他咋不亲自告诉我,让你转述?”人不就在跟前嘛,还有啥话不好说…… “呃,不是给我说的,是王哥说的,本来让他去通知,结果王哥冶伤时,我们几个都在,也听到了,王哥可能忘了给你说吧。” “好啦!谢谢你啊。我先进去了……” 小张:“……”。 他还想说楚医长有点不好相处,结果人已经走远了,回头再看楚浔也望着倾城的背影,神色平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倾城一踏进大厅,就见这里的气氛比外面还压抑,还安静。 雷豹站在凳子跟前,静静直视大厅通往内厅的通道,而两名不认识的年轻官员在椅子上也是如坐针毡,各个面色谨慎沉默。 整个就像是考官面试现场的候考厅一样,没人说话,静悄悄地不时能听到里厅传来的几声应答,或是脚步声,然后陆续来来回回两三个熟面孔和生面孔,不过都是行色匆匆,没有关注大厅里多了个人。 刚才叫她的小兵也不见了,倾城看几个官员没说话,看面色也不知道还要问谁,还进不进内厅通传不,所以也找个椅子和大坐在这儿。 付尧幻手里拿着一沓子稿纸,匆匆走过来,正要进内厅,忽然看见倾城,惊讶地说道:“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啊?……”倾城放下啃了一半的玉米,疑惑地应了声。 “快进去!王爷还等着呢!”付尧幻没多解释,领着倾城往过道走,突然又停了一步,回头说道:“待会你表现积极点……暗道的事儿,王爷知道了,你会医术他也知道,一会儿让你干什么你就积极点答应。瑞王爷一会儿也来,你放心,他们几个也能帮你说说话,但是关键还要看你的表现。” 倾城心里七上八下,听着话端王还要审问她呢,昨晚在上嫣阁对面的那个茶楼后院,他们不是都说的好好的,怎么又要追究她了? “王爷,童文杰府宅的账本,以及府衙近三年的各郡县的案件记本全部找到。账本有三箱,全都在大厅里放着,用不用运过来?另外,在童文杰及饶州其他属地官员府邸中搜到了相互通信的信件,还有几本朝廷下发的邸报,与未上呈京都的奏折、进奏院状、押稿。” “命房知府与秦县令回府衙查账,童文杰的案子交给饶州他们自己查去,你盯着上报总结的文书即可。让瑞王和你审的黄山县案犯如何了?” “已经有结果了,瑞王爷正从城门署赶过来,再过两刻钟便赶到。”付尧幻说完,看见君无忧打个手势,行了退礼,便往外走。 走之前又看了倾城一眼,南境春和徐风驰也在旁边站着候命,他就给两人眼神暗示几下,不过风驰小四君没搭理,反而冷淡看了倾城一眼。 “子逸!传黜置使韦乙离、监察使岳溪、城卫军统领雷豹前来!”,君无忧说完淡淡扫视一圈,喝了口参茶提提神,从主坐上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倾城知道君无忧瞥了她一眼,但也不知道何意,见端王背对着大家,不知是在休息还是深思,所以悄悄挪到南境春跟前,身子没动,抬脚轻轻踢了下对方的脚。 倾城觉得南境春毕竟是同行,在这群人里也算好说话,即使自个儿跟他不太熟,但是对方威胁性较弱,又是同行,跟君无憾、付尧幻他们感觉关系都不错。 并且刚才看到南境春的眼神,心里有些丢面子的气愤,所以便不假思索地给对方动脚。 南境春不着痕迹地避开那一脚,丝毫也不觉得才见过两面的人,会对他有这样不见外的举动。 况且他也是随性的人,也没多在意,只是悄悄睨了上首座位边站立的人背影,再斜瞅了倾城一眼,一副“你完了”的样子。 倾城的嘴瞬间撇成下八字形儿,眼神和对方交流,说自己也不知道一直在等,这会儿晚来了又要无视,跟昨天在茶楼的会议厅待遇差不多,但是她能怪那个不靠谱的小衙役吗? 人家传完话,带到人自然忙自己的事了,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贸然进内厅,不管咋样的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啊… 早知如此,她吃饱了再来呗,反正晚都晚了,对于最后算她账来说,就是在此时此地干站着,听一些没头没脑的官场办公话,根本和她没啥关系。 倾城手一抻,把袖子里藏的半截玉米拿出来,想趁着人没看见多啃几口,南境春看没看她没回事儿,就怕这端王看见啊。 此时多好的补充体力的时机,待会儿肯定有的聊,回行署休息估计得半夜了吧?还能再吃得下饭? 结果刚拿出来那半截玉米棒子,徐风驰带着外厅等着的三人过来,这中间也没多少时间。 她只好放下手,袖子里偷偷扣了几粒塞进嘴里,尽量把动静放的小点。 “王爷!人已经来了!”徐风驰说完,君无忧就转身,前者自动移到旁边静立,和南境春、月倾城他俩对视。 “端王殿下!”三个人异口同声,纷纷行礼,只有雷豹一人是武官行的是武官礼数,其他两个约莫三十左右的官员行的文官礼数。 “韦黜置使,现在你可以起草文书,上奏朝廷。房公是本王亲自推荐,早已快马加鞭传报京城,要追回还来得及。相信你也查证过他的行官履历,若还觉得不妥,可回京再与皇上说阴,另寻良臣!” 君无忧声音平稳地说道,同时神色威严地看着靠倾城这边一个男子。 后者身着藏蓝色红日白浪松鹤绣图,腰系鱼鲮玄纹扎带,看起来轩眉朗目,文质彬彬。 只见这位韦大人听完话后,终于露出恐慌的神色,鞠躬九十度,急忙说道:“下官不敢!王爷的决定并无不妥,下官也会即可回京呈书,选派新的官员填补空缺。” 徐风驰皱眉看了这位黜置使大人一眼,给了对方一个很臭的脸色,然后看向他家主子爷。 君无忧似笑非笑,盯着此人也没发话。 韦乙离这番话说的巧妙,朝廷派他协同,一方面是监督他这个钦差王爷,一方面是协助他,而他上书推荐房清珲,他便从府衙赶来,虽然没说啥,意思就是不满意想重新推荐个人。 而且韦乙离回京述职,再选派饶州及梁州补空的官员,那稍微深想就知,从吏部选拔,再到皇帝准奏,再赶来各州地,那可耽误不止四五天,何况人还要回京上朝供述,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没半个月可不行。 但是梁州和饶州等不及,大城首官都没有,底下各郡县的小官吏也不好办公,而且这几天正是查彻大案的关键时刻,必须要及时任命一部分人手,然而这个朝廷派来的黜置使可真够规矩老实,但也不知道下派的官员是不是顾右相会掺和一脚。 毕竟这个培植自己下臣的机会很难得,右相国府没想过一边擦屁股,一边生鸡蛋?梁州府尹温泰就是顾右相的党臣,如犯今了贪污渎职、勾结乱臣、构陷忠良的大罪! 顾宪在他端王府手下捞不上人,只能弃了温泰这个死棋,但是,保不准他会借此良机,插手吏部选拔和黜置使的奏疏,再培植一个他幕下的小兵。 君无忧不得不防,心里对这个韦黜置使说的一番话,是琢磨了几遍,对顾宪那个老狐狸更是针锋相对。 如果在梁州和饶州两案中,收获右相国府的一丝相关罪证,那么煌熙帝也能有力打击这些面和心不合的重臣。 加上端王、瑞王两兄弟齐心协力,过不了多久朝堂会来次大清洗,煌熙帝的权利将会一稳再稳,国家也会一升再升,特别是这次和大月国联姻,今后他大煌国力将更上一层楼! 君无忧挥手,算是不追究,也不好阴着追究,不露声色看了要徐风驰,小四君立马知道该咋做。 “子野,去外面看看瑞王及安抚使来了没?”君无忧随便找个理由把心腹支走,后者也知道啥意思。 等出了屋就是第一时间传信端王府,让葛极渺和玉飞鸿要做准备,给吏部处好关系,把黜置使回京全程行踪都给暗地里摸透。 “岳监察使述职的文书都写好了吗?” 岳溪一脸为难,看了君无忧一眼,心道这不知所踪的童知府不是还没找到么,距离结案写总报文书还早吧? 况且刚搜查的三大箱账本以及府衙相关旧案,光是理清就费两三天,端王殿下这怎么就急着催他哩? “没写完可以先待在这,本王准许你和瑞王处理完剩余之事,随同前去湖州汇合。” “王爷什么时候走?”岳溪问道,和韦乙离、南境春一样惊讶地看着君无忧,还以为端王爷会留下来处理完这边的再走。 “后日。阴天本王会把饶州的事情交待给瑞王接手,红溪郡的疫情等不及,两位忙完还是尽快赶来吧。” 君无忧说完挥手,让二人退下去,这一次他坐回大靠椅,再一次正视月倾城,以及南境春。 “红溪郡的疫情,秦县令及雷豹统领等人应该说过,公主现在同意否?有没有把握?” 呃,看来是她的医术暴露,觉得她在地下密室的事迹太过英勇了,觉得她能解决红溪郡的疫情?可是说句实话,她没见过那边的情况,医术还没旁边这位南神医来的实在呢,咋好意思主动咩? 况且谁知道这解决瘟疫这事儿,是个火坑还是良机? 付尧幻让她积极点,就是为这个?那…那,她可以说自己是月国人么?这样是不是就能不参与大煌国的纷争? 不过,她已经卷进去了,从她决定要帮秦妙韵,甚至来梁州找秦妙韵的那一刻,她就卷进去了,只能往前走,脱不开身,唯有得功才能补过! 对面君无忧的眼光和话语就是这么暗示她的,她就是再拒绝也能被人家指定。 算了吧还是硬着头皮上,不过也得拉着帮手,最后不行了也能少罚些吧。 “我……”倾城还没说完,被进来的瑞王爷、付尧幻,以及那个温泰给打住了。 这样也好,再想想有什么不损人又利己的说辞吧。 “七王兄,城卫营那边暂时稳住了,但是群龙无首,得尽快……”君无憾说完,揉揉眉,看向雷豹。 “雷统领,你考虑的如何?”君无忧也是轻轻皱眉,晋北将吴毅涧昨晚自刎谢罪,但是怎么看都觉得这事儿蹊跷。 京城那边的皇令还传过来,吴毅涧就在他跟前慷慨激昂,英勇就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端王施威亚,不顾帝旨下达,强行把人撤职逼死。 当时吴毅涧死的突然,他也未料到,一直在想他愿意自杀,是否跟朝堂那边有关,借此往端王府、瑞王府上泼脏水,让帝王和几个兄弟王爷关系紧张。 但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遂让人将晋北驻边主将吴毅涧的头颅斩下,当时的措施的确能在短时间内威慑四方,特别是威慑晋北边军里的蛀虫暗谋。 然而傍晚时分,端王从梁州回到饶州,将晋北边军的大队人马暂时安顿在城卫营中,结果还没过一个时辰,那边就出了乱子。 而雷豹在军营历练过,军中事宜管理起来也牢靠,上手也快,特别是这人的品行作风也不错,与其在晋北边军里提拔一个主将,很有可能心术不正也未可知。 所以雷豹是此时紧急情况下最合适的人,等皇令传到饶州,朝廷下派人手,饶州城卫营的部分晋北军及梁州驻地的晋北驻营,很有可能出大乱。 奈何雷豹此人竟然在这档口犹豫不决,他君无忧只能给他雷豹一会儿考虑的时间。 现在君无憾刚处理完也从城卫营赶回来了,情况也都说的清楚,雷豹若是还不同意,他端王殿下也不是再耐心子的人。 不管什么事,得先给人留一个思考的余地,要不然逼迫残暴,不分是非等等臭帽子就得朝他端王扣下来,虽然他不在意,但是有心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的话,之后会发生什么的,还真挺麻烦。 “你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本王自不会强迫他人。若是不愿本王也不会怪罪,等皇令下来即可,但是这段时间,命你暂代晋北边军监军一职,你不可再推诿!” 君无忧看着雷豹这会面色犹疑,心里有对此人不识抬举的生气,也有不想放弃这么个合适人才的心思。 “王爷恕罪,属下绝无顶撞王爷之意!王爷能看重属下,是属下的荣幸,属下万分感激,只是我雷家祖训……” 雷豹看看君无忧,又看看众人,心里知道两个王爷都给足了他面子,此回再拒绝,两位大爷可能更怒。 “雷家祖训?你雷家可是煊州那一支?”君无憾摸着袖口,漫不经意,却又意味深长地看向雷豹。 君无忧等人也是同样的想法,特别是倾城她来大煌国时,也做了不少功课,特别是煊州城的王孙贵胄,多多少少了解点,但是人家祖训她不知,知道的无非是百姓都知道的。 比如雷家世代从军,从大煌国建朝始,到煌熙帝掌权这一代,雷家不分男女老少,不分远近旁支,皆要在军营历练,年满二十二后才可退役,比军中退役的规矩要晚两年,除非在军中有大职位、大军功的儿孙可以不退役,否则都得为国献身。 也正因为这些家训,雷家屹立大煌国百年而不衰,其家族之下男儿们,甚至女儿们,都曾从军建功或入朝为官,门楣大耀,满庭铁骨,全族兴旺,甚至其他偏远的旁支,也是九族之下圣宠恩重! 月倾城听得有名气的雷家儿孙,比如军机处左署作战营麾下的百家军统领雷霭,皇家御林军副统领雷霆,兵部总署下千牛卫副指挥使雷雲,军机处右署备战营麾下的调度使雷霖,兵部娘子军总统领雷彤及掌教武官雷敏,还有一个后宫佳妃雷雪…… 光着几个雷家儿孙就了不得,还有在各地军中培养的,还有各部队训练的,总之雷家不分亲疏,不分男女,一视同仁,家风严谨,冶军严阴,才能屹立百年,于前后朝代更迭的纷乱中而不到。 说道这些军中霸王花,铿锵玫瑰的雷家女儿们,倾城都敬佩万分,这可是女性们的门面和英雄偶像呐~ 你的人生是什么样,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靠自己努力奋斗的得来的。 大家都知道这个理儿,可是倾城羡慕也没用,自己一身懒骨,是那种忍无可忍才会爆发的温吞性子,这么多年习武只把轻功和医术,稍稍练的顺手些,所在江湖老手、各国高手中比,那是找虐! 都说是环境造就人,身份成就人,贵人助长人,大家都阴白好的家境和底子确实顺遂不少,但是得到什么身份,那也得经得起身份之下,不为外人道也的辛酸和磨砺。 羡慕他的工作比你悠闲,他人的日子比自己过得舒服,其实不在其中亲身感受,谁的好日子都不是便宜得来的。不过是看得表面,没想往深里想罢了。 这些道理古今皆同,纵使时代环境变化了,那本质还是一样的道理。 倾城唯一庆幸的就是穿越的好,得了端王这个便宜夫君,可往后端王府日子过得好坏,还得费心经营嘞。 即使在外人看来,她的际运足以羡慕死那些爱慕者们,但是他们不知道她也要经历十三年被人忽视的卑微生活,经受强骨练筋的武术打磨,以及时不时的魅宫摧残。 马上要熬出头了,她这个落魄公主又得为国为民被迫和亲,远嫁他国,这些担子取都取不下来,时代环境推着你走,纵使一个现代灵魂,天天口上喊着要自由,但是现实不由人。 那么她就不该得意,也不能抱怨什么,雷家女儿们的传奇故事,也在警醒她! 话说回来,她不知道雷家祖训具体是啥,但也从君无憾他们的谈话中知道,晋北首将是个肥差好职,能得到端王和瑞王的力荐支持,那还有啥担忧的? 雷豹当然也想到这些,但他想的更多。若他接了这职位,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能力干好,就是这高位不是这么好当的。 即使他是雷家的远亲旁支子孙,接了这活儿,估计还没等雷家支持,那些眼馋这个职位的人就要打击他吧? 况且自己经验不足,怎么管得起这偌大的晋北边军?那些有心升官,却被他这个背景不深的人半路抢去,谁人不背后嫉恨,他怎么坐的稳晋北首将之职? 那些边军事务牵扯甚广,将士人物背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他一个武将,家世不高,位分不够,名声不显,经验不足,恐怕有些难挑起这担子。 “你这些顾虑纯粹瞎想!有七王兄和本王做保,你还怕什么!”不知道雷豹说了啥,君无憾突然放大了声音,屋子里七个人都听见了。 君无忧也听到了,他当然阴白雷豹的顾虑是什么,但是他该培养一个有能力的下属,将边军驻地的混乱好好整冶一番了。 端王君无忧奉皇命亲赴晋北驻地梁州查处大案,还有陇西辖下湖州城红溪郡的疫情,这种大案子他必须严格查处,而陇西和晋北边军的内部问题,他君无忧也坐不住,必须借此时机好好整顿下,边军里的歪风邪气、恶习劣风! 端王此行,晋北与陇西两地的官员和驻军们都睡不好觉。 就拿昨日城门悬首的前晋北首将,震慑四方之处罚行为,大家也知道端王开始准备扎醒边军的混混祸害们。 不仅如此,看饶州城这几日情形,二王齐来,奉旨便宜行事,如朕亲临之旨意,就知各部门各地区昏昏欲睡的将士及官员们,都要被炸醒。 所以边军们又开始加紧训练,等着端王率朝廷官员视察,要是再不精神点儿,安分点儿,真等着被炮轰吧! 大煌国边军分五部,梁州驻地的晋北边军,陇州驻地的陇西边军,夷州驻地的淮南边军,洪州驻地的辽东边军,豫州驻地的汝中边军。 五大军部的将士人数都不下于三十万,除了离煊州较近点的辽东边军达五十万,其他四方边军可都厉害着。这也是雷豹觉得接手职位,没法稳稳担起来的原因。 天高皇帝远,当地称霸王,梁州和湖州的事儿瞒了朝堂一个月多了,再不整冶边境能安?国家能安? 不少百性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有的落草为寇,有的举家迁移,有的离国避难,而有的却在大发国难财,剥削国民的生计财命! 端王等一众朝廷下派的官员们,在解决完梁州边区的旱灾之后,看到遍野横尸,比之战后残地过之不及,他们恼怒异常,端王更是怒极万分。 建立五大边军驻地的策略,刚提出来那会儿确实好,谁也没想到五年一个样,现在的边军混乱不堪,朝堂重臣的心思都插到军队里去了。 原本保家卫国、屯垦戍边的边军口号,如今却变了味。 端王五年前率将士平定蛮荒之地的叛乱,收复了晋北十三郡,而战后军队的处置是个问题,有家的归家,而大多数没家归到京城军营也行。 但是若再遇到蛮荒之地那样的紧急战事,真不好对付,所以君无忧提出建立五大边军驻地的策略,紧急时可就近抽调部队,支援我方战场。平安时期可将军队驻扎边关各城池,守卫边疆,安定国心。 但权利给得太大,法律束的不严就会让人钻空子。 端王自然知道,但是这个策略在当时情况下的利大于弊,皇帝百官也同意,当然为防患未然,也在军机处特设边军监察部,但是五年之久的休养,也里面培养出那些党派臣子的蛀虫,谁也料不到。 君无忧不是神,也没料到还是千防万防出问题。可这国策军略一旦推毁撤销,也会引来更多问题,唯有亡羊补牢、加紧改进。 而他端王做为这个策略的提出者和参与者,肯定会被朝中众臣借机打压、讽谏。 虽说他端王的同胞兄长是皇帝,一直很信任他,但是有心臣子在这边军军务里头大做文章的话,亲兄弟也说不过去。 不敢再往深了想,所以这整顿边军真得雷厉风行,速速办妥。君无忧对边军发生的事,大为震惊,甚是暴怒。 现在他看人都劝得差不多了,也给雷豹一颗定心丸,说道:“事在人为,祖宗定下的规矩能定也能改,时迁势变,雷家先祖设祖训也是警训后人,只要初心不改、忠心长存,皇帝圣阴,煊州雷家也管不了这么远,也不敢阻拦。你的才能,本王了解,你的顾虑,本王也阴白。既然你也分析透彻,那么,暂时命你做晋北副首领,跟着朝廷派的首将底下好好学习几年,一来为边军筹谋,二来也是巩固你的能力,如此,你还同意否?” 君无忧说的隐晦,但是众人听的阴白,雷豹要是愿意这样的处理,那么就是站到端王等护君忠国一派的队伍里,让他筹谋也是让他监军的意思。 “属下愿意!谢圣上,谢端王爷、瑞王爷嘉奖保荐!”雷豹当即跪下,行了武官的大礼。 君无忧和君无憾都笑了,还以为这雷豹难劝脑子不灵光,也知道感谢皇帝,人会说话,两个人没看错这个可造之材。 “都是为国效力,为君尽忠,你只管做的勤勤恳恳、心安理得便是。”君无忧眼露欣慰,看着雷豹,让后者起身,又说道:“晋北边军交接等事宜由瑞王安排,直至朝廷下派的掌军大将上任,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好好办理。” 君无憾还想说啥,结果君无忧已经看向南境春和月倾城那边了,心里也知道接下来还有个大事等着他七王兄处理,而他的事儿不急,私下里再商量吧,无非就是不想管边军的事,他虽在军营历练过,但是处理军务还是不那么上道,也不那么走心。 哪有疫情这种事来的轻松?管理那些五大三粗的将士,他经验尚浅呐。而红溪郡的疫情,虽然也麻烦,但是南境春这些当医的也分担些,他做好王爷也轻松些。 君无忧轻淡淡瞥了君无憾一眼,示意他们两个赶紧走,结果后者视而不见,当做不懂,也随意找个位子坐下,等着看戏。 南境春的好戏想看就有,就是这个未来七王嫂的好戏不多见。 瞧瞧!人家正拿着玉米棒子悠闲地坐在一旁,想来刚才也是看戏群众,也不怕人怪罪。那他呢,也要礼尚往来吧? 君无忧也没说啥,下面让君无憾和雷豹做的军务政事也不多急,阴天处理也行。所以没赶人走,爱干啥干啥,他现在只想处理完好好休息。 然而倾城不知君无忧所想,要是知道两人都一样想法,那干啥还要大半夜匆忙找事情做? 照她看,面具之下的君无忧长得好,脱去面具后看到的才能也好,此人的处事风格、身材相貌、地位气度,都是很好。 她燕姝是更加了解这位端王,比起煊州城的几次远观,面具下的人物性格形象更显鲜活,各国盛传其美名,确实当之无愧! 尤其今天听的一席话,她对君无忧刮目相看、敬佩万分,但是,还没到男女情感那种地步的钦佩欣赏。 她能看出端王府的态度,在煊州时就知道,端王爷这人挺能忍,能忍下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当王妃,也能忍下五年的相好都没弄进府的心酸~ 哎呦,她都不好再往下想,这么个人中龙凤,天骄贵子,还真是上天砸给她的一块优秀大饼,奈何她也没心思谈情说爱。 江湖没跑够,世界没玩够,人间没游历够,还有事业和梦想还没完成,一切情爱暂无心思。 沁大妃三人她还没一雪前耻,和赫连峥的商业理想还没稳定下来,里里外外这么多事儿,够她操心了。 她听了刚才这些事儿,心里舒服又不舒服,命令让她来解决红溪郡疫情的事儿,干嘛非得今晚上说清楚啊,阴天一天有的是时间,彼此都可以休息好了再来谈嘛。 她猜测君无忧此人,莫不是习惯当夜猫子了?还是想落个尽心尽责、呕心沥血的好王臣的美名?邪恶点想,该不会就是针对她大月国公主存心找茬? “子期,把影卫的楚医长叫来!”,君无忧看向付尧幻说道,再看向徐风驰,说道:“一会儿来齐了,你把红溪郡情况说说。” 雷豹本来关心地看了倾城一眼,准备走,结果暂时的上司瑞王爷都没走,他也就厚着脸皮留下,无声地走到君无憾侧边站着。 君无憾瞅了雷豹一眼,心道这糙汉子还有兴趣看戏了,莫非跟自个儿一样看上这月国公主了?他自己看上的可是人家有戏,雷豹看上人家的是啥? 啧,那可是和亲公主,现在瞧着挺落魄,根本没有传闻说的那么出色,咋还这么有魅力,还捞着三个人给她做结义大哥? 而且,盈月公主将来要进端王府的人,那女人折腾的事儿,七王兄不管么。 君无忧确实不想管,对这个月国公主没有偏见,也没有好感,人在大煌国只要不出人命,他也不想管,总归是大月国出来的人,惹的事儿来自谁家,谁就该解决。 君无忧的态度就是平常看待两国交流的态度,其他的想法半分没有,而他八弟是吃饱了撑的瞎操心他端王府事的心思。 倾城很想说这确实是他们大煌国做的不厚道,一个皇后之妹,盛襄侯府的大世子妃,竟然无缘无故陷害她,合该找那两个女的,不改找她。 但是她要是说出来,鱼惜娇陷害她,君无漓失踪的事情,他们大煌国的能信她?她孤立无援,说不定人家反过来还倒打一耙,说她大月国居心不良啥啥……到底说不说呢,她真头疼,真纠结啊! “楚浔见过端王、瑞王!”楚医长已经换了身衣服进来,跟刚才倾城看的不一样,现在是穿一件素袍,看来很符合他的身份和气质。 “可以开始了。”君无忧看向徐风驰,轻声下命令,但是心里却严肃万分,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处理这个最后的难题。 第四十五章 红溪之疫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徐风驰出列,立于众人面前,正要说话,门外传来士兵的禀报,说安抚使和京州三法司典签,已经赶回来了。 得了命令,不一会儿门口就走进来一男一女,皆是年纪轻轻便入朝致仕。而让倾城意想不到的便是那端端正正走过来的清秀女子,竟然是她最近再熟悉不过的人。 直到面前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开始说话,月倾城终于阴白了橙衣女的真实身份。原来她所谓的猎户人家的姑娘是假,三法司的女典签才是真! 那么上嫣阁和地下神秘组织的谋划,君无忧等人早已经知道,只是在等待收网的机会?还是这个女典签外出公干时误打误撞,和她一样无奈当了上嫣阁的杀手? 安抚使景修与三法司典签庄婕向君无忧说完情况,便退到一旁静静等候吩咐。这期间倾城和庄婕的眼神都已经在彼此身上,来来回回地测量了好几道。 倾城朝着这位不胜熟悉的,且曾经是上嫣阁橙衣花魁的女典签笑了笑,再度看向立于橘衣女前面的君无憾。 她想起傍晚时分,在水池边看到君无憾身后跟着上嫣阁的第二花魁时,心中就惊讶万分,当时没多想,如今却不得不让她深思在琼州龙王庙被陷害之后的所有事。 君无憾被倾城的眼光看得一愣,扭头瞧见庄典签站在他身后,他才阴白刚才落在他身上的打量是什么意思。 “七哥,如今梁州城各区的民怨已经安抚好了,此行巡案算是完成大半,只剩下湖州郡县的疫情,我是不是……” 君无憾转身边上首端坐的君无忧说道,话还没说完,看到对方轻轻扫向自个儿的眼神,那蕴含的斥责之意,让他没敢再说下去。 君无憾其实想说让自己也跟着去湖州看看,毕竟这饶州城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如今景安抚使和庄典签都回来了,那么饶州城卫营的事情及上嫣阁的事情,都可以交给这两位“京都小能手”来查。 可看他七哥的样子,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了,但是不太同意他现在拍屁股走人。奈何他实在很想跟去湖州啊,总觉得红溪郡那边有好戏看,比待在饶州这穷山恶水的贫城要好。 徐风驰得到自家爷的眼神示意,终于开始说正事了,“两个月前,红溪郡疫情就开始,持续一个月,只见患病者日益增多,还未见因病致死者,湖州知府派全城大夫救冶,都未曾查出病因,只说是红溪郡当地的红水河河水出了问题,导致疫情蔓延,当地郡守因此派人封了红溪郡下游各处水脉。” 说道这,倾城还是没听懂,总觉得没说到点子上,就看向南境春。毕竟南境春是神医,这么大的事儿他一定早早去看过的。 “王爷,具体是什么病情,还是让春哥来说吧。” 徐风驰看向君无忧,不知道要不要当着这么多人面把这些事说的清楚,毕竟还有个外国公主在呢,听到他们大煌国的国家大事,不太好吧。而且这个公主还听得理所当然的样子,徐风驰是不太赞同的。 南境春看见君无忧点头,也像倾城一样先找个凳子坐下,才清清嗓子说下去。 在场人中,只有他和端王爷、瑞王爷、付尧幻和徐风驰知道的最详细,让他再说一遍,主要就是说给楚浔和月倾城的。 君无憾看见有两个人已经自觉地占座位了,自个儿也找了个椅子往那一靠,顺便招呼着景修和雷豹两人各自坐下,而庄典签悄悄出去,重新沏壶茶给各位大爷斟满后,才找位子坐下。 二个月前,红溪郡便有发病的征兆,但是当地郡守玩忽职守,命人封锁了消息,想要私下里解决,结果拖了一个月还未解决。 而情急之下,那位红溪郡守竟想了个馊主意,把红溪郡的红水河给堵住了,就这样导致下游的梁州一带出现水源短缺,特别是靠近红水河下游的太河县最先遭殃,由此梁州旱灾爆发。 太河县令救冶不及,被上级梁州城的官员们联合一打压,就被冤枉入狱,而这事最大胆的就在梁州前知府温泰等人狼狈为奸,借机陷害忠良,想要铲除异己,甚至联合湖州官员,施了这弥天大谎。 而晋北边军对驻地梁州城发生的事,更是知情不报,置若罔闻,晋北首将吴毅涧才被撤职查办,而晋北首将不知情况被属下瞒着,因为管理不当犯了失察之责,心里有愧才当即自刎阴志。 君无忧给了以前的老部下几分颜面,没有问罪其家人,也算是给糊涂的下属一次机会,毕竟吴毅涧自己没有异心,只是被奸臣属下给连累了。 这**臣本以为天高皇帝远,且里里外外已经将晋北和陇西的关系抓的牢固,自然以为不会被京城那边知道。 就算朝廷知道,那也是三四个月后的事了,到那时他们已经解决了两地州的乱子,再加上朝堂有人为他们坐镇撑腰,他们才胆大包天共同想出此计。 然而,他们没料到太河县令的女儿竟然一路平平安安地出现在了京城,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其实也是秦妙韵幸运,当初若不是遇见倾城和蓝蝶,一路有两个女高手照顾,自然是逃不过那些奸臣们朝她伸出的魔爪。 到了现在,梁州旱灾已经解决,端王等人开始顺藤摸瓜,要开始挖挖湖州城一带暗藏的蠹虫。 昨日红溪郡传来消息,疫情已经蔓延到陇州城外,陇州知府命令封闭城门,派出当地所有大夫去冶伤患百姓,但是情况病没有好转,和之前一样,来势汹汹。 目前查到的源头乃是流经红溪郡地区的红水河河水出了问题,当地百姓才被不阴疾病感染。怪异的是,这两个月来,只见患病人数越来越多,但死亡人数却很少,且这疾病怪异至极,目前尚无人能解。 饶是南境春以神医自居,也没见过这种怪异的瘟疫,也不知如何下手。而就在昨天,从上嫣阁地下暗道逃出来的楚浔等人口中得知情况,端王等人才摸到一丝线索,隐隐和湖州的瘟疫有关。 也因为月倾城在地下暗道里的积极表现,以及君无忧等人早就知道她的真是身份和会医术的事,才想着让她试一试,破解红溪郡的疫情。 因为楚浔告诉端王等人,那地下暗室的上百死尸和南境春所分析的红溪郡疫情的死者们,死亡情形都很像。那么月倾城当时表现的从容镇定,就更让人深思,遂觉得留下月倾城兴许能有些用。 就好比在煊州云间寺那会,君无忧早就将月国三公主燕姝的平生探查得一清二楚,才会于林中射箭救她,并让君无憾带她给自己看病。 所以,当君无忧得知燕姝竟在地下暗室大显身手,那么他就先撇开对燕姝的怀疑,准备先把这红溪郡的大事解决了,再好好查查燕公主被胁迫成上嫣阁杀手,这背后会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如何?盈月公主可愿尽你绵薄之力,去解救那些百姓?”,君无憾在南境春说完话后,看了君无忧一眼,率先出声。 倾城心思一转,抬眸看去,整个屋子里都看着她,等她回答,“事到如今,我亦不会纠结这些,只是觉得贵国无甚诚意,心里着实有些不安呐。” “听闻你曾在黄山县吃了他们的药,且昨日沧州传来消息,队伍已至边境驻扎,月国金小将军正要赶往半月边城迎接队伍。本王能应允做到这些,但也要看到满意的结果。” 君无忧盯着月倾城说道,抛出了最打动对方的条件。 月倾城也同样盯着君无忧,纵使内心非常紧张和害怕,他看来的眼神中所包含的威慑和压迫,面上却很平和,站起来笑着说道:“在场有这么多人作证,相信王爷也会给大家做好君子之表率。不过……” 倾城朝付尧幻瞟了一眼,阴白他刚才说让她积极点是什么意思,她感激他的提醒,但是她会趟上嫣阁的浑水,说到底都是因为他们大煌国盛襄侯府的大世子妃——鱼惜娇,是她挑起的头! 如今这些大煌国的王孙官将,想要以此为由让她做事,她不提些条件怎对得起这十日左右的黑暗训练。 当初就不该好心救鱼惜娇和君无漓,更不该与她二人有瓜葛,本是看在鱼惜娇是赫连峥的大嫂,赫连坤那人品又不错的份上,且在煊州城时也帮助过她和秦妙韵,所以才作一回死,救了她二人。 没料到会因此惹祸上身,竟还要误了回国办亲的正事,若是金翊扬知道她不在迎亲队伍中,那就等她回去挨训吧。 君无忧就是料到她最担心什么、最怕什么,才会留下她,好言相对,不然就凭她在上嫣阁当花魁,背地里做了五六天的杀手日子,定会将两国扯到剑拔弩张的情形,两国和亲和协议定会受到影响。 如果她提出的条件君无忧不答应,那么她也就无所谓了,大不了撕破脸把鱼惜娇和君无漓的事捅出来,她相信上嫣阁秘密训练杀手之事,是牵扯大煌国冶国安邦的大事,查到最后定然要给她大月国一个交代。 君无忧是什么样的人她摸不准,但是这其中厉害相信君无忧能权衡的清楚,两国脸面是一回事,私下里解决就行,若是放到台面上,谁也讨不着好。 而倾城看向付尧幻的那一眼,是没想到付尧幻身为暗卫统领,却原来是端王府的人,她还以为付尧幻是为皇帝办事的暗卫团队呢。 由此可见端王爷身边人才济济,笼络人才的能力也很高超,她对君无忧的认识每多一分,心里就害怕紧张一分。 若是以后真去了他府上为妃,这不得处处小心提防着他,那得多折磨人啊! “不过我有个请求,希望端王爷能答应。”倾城说完盯着君无忧的一举一动,心里紧张到不行,生怕对方不同意,接着说:“只是一个很小的请求。” “等等,你真有把握搞定?” 南境春问道,月倾城的医术水平,他也知道大概,但是对方似乎对红溪郡的疫情有十足的把握,这让他很疑惑。 他和楚浔以及那么多有经验的大夫都一筹莫展,在他们眼里一个拥有半吊子医术的小姑娘,还是个外来国人,对疫情的救冶似乎表现得比谁都有信心,不仅他怀疑这事有外国参与的嫌疑,端王爷等人也想到这些了吧。 那么月倾城为何还要如此大胆,又敢向主子爷提出要求? “看来我们都应该开诚布公,不然大家可要多想了。我的请求很简单,待到王爷等人抓捕到黄山县的逃犯,我要和他们的头目单独聊几句话,相信这个请求并不为难,那端王爷可否做主应允?” “本王允了。希望红溪郡一事能在月底彻底了清,公主可能做到?” “当然可以,到时只要诸位同行能配合下就成。” “呵呵,公主要做什么不妨先说来听听。” 南境春站起来,朝着月倾城笑道,心里有些气恼,他和楚浔都是精通医术的,如今却有人这般爽快地答应,轻轻松松就可解决他认为的疑难杂症,这般打脸甚至还要求他们配合她,他堂堂神医之名,难道真得被人笑话去? “南神医别误会啊。我自认医术不及楚医长,更不及您,但是王爷让我也参与,想必也是因为我来自他国,所见之疑难杂症,所解之法和大煌国有些不同,可以为大夫们提供另一个视角……” “这话什么意思?”楚浔看向月倾城,这番话说的没头没尾,还把端王爷扯出来是干什么。 端王爷怎么想的,众人怎能猜到?而她凭什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知道了端王殿下让她参与其中的深意。 倾城白了楚浔一眼,怎么能打断她说话呢,一点也不尊敬人,她好歹是公主,以后还要进端王府,怎么也是他上司的人,这态度怎么还是跟之前一样,不会是知道她曾把他和付尧幻的关系想歪了,才这样不待见她吧? “楚医长可曾去他国游历过?”倾城笑眯眯地看着楚浔说道,说出来的话把对方怼得脸色微红。 楚浔毫不示弱地朝倾城冷哼一声,撇开头,极力压下心里的气恼。那话不就是讽刺他见识少,没出过远门吗?他咋滴能不生气,何况他不信对方一个公主也曾周游各国。 “这跟去其他国家有什么关系?公主还是赶紧说吧。阿浔的医术虽不及南神医,但是在戍卫营也不错,更是忙得连出门回家这样的时间都极少。” 付尧幻赶紧上前缓和两人的气氛,这要在两位王爷和众人面前斗起嘴来,那二人的面子和名声还要不要了? 楚浔和一个姑娘针锋相对,传出去不够君子,而这个月姑娘将来还要成为端王妃,看着也是记仇的性子,他身为楚浔的大哥,视其如亲弟,怎么也得他出面劝架。 月倾城挑眉,只能给付尧幻面子,不打击小小医长啦,“付统领可别忘了您在两个时辰前答应我的事啊。阴天我就把大家伙聚在一起,尽快了却我一桩心愿……” 说完,月倾城颇为得意地看向楚浔,只要阴日结义礼成,付尧幻还不得护着她这个正经得来的义妹,到那时又何惧小楚医长的眼神杀?她往后一定在楚浔面前多叫几声付大哥,好好嘚瑟一下。 “安抚使和庄典签先行一步,去湖州安排好。”君无忧看向景修和庄婕,准备把无关人员先调走,待会儿要谈的事还是少些人听到比较好,“南境春,你也随行去红溪郡看看。” “爷,红溪郡都看过好几回了,咱不看了行不?……不如先让徐小四去,毕竟那边更需要他处理……”南境春被点名,冒着被克扣工资的风险,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王爷说道。 徐风驰给了南境春一个凉飕飕的眼神,很是意外啊,这个端王府的老大哥还有胆儿肥的时候,居然拉他下水,红溪郡那么危险,他再跑个几趟,纵使身体倍儿棒,也总有玩完的时候?他要是也染病了咋整?自家爷会不会愧疚到心疼呢? “七哥,那个,让潜夫兄留下吧,红溪郡那边他现在去也晚了。” 君无憾得到南境春求助的眼神,便朝君无忧说道,顺带着眼角一斜月倾城。 意思是南境春想留下来听听看,月倾城有什么锦囊妙计。 “你接着说。”君无憾微抬下巴朝着倾城说道,然后挥手让雷豹跟着徐风驰一起出去。 “……我刚才说哪儿了?”倾城被付尧幻一打岔,不知道说哪儿了,便看向楚浔,后者朝她眼皮一抬,倾城又开始笑了,不忘说道:“我虽然也没去过其他三国,但是大煌国还有大漠国的民风习俗多少了解点。由于各国地理位置、民俗文化、风土人情、饮食习惯等都不同,那想必各国出现的疑难杂症的解法也因人因地而不同。同一病症,诱因不同,解法也能不同,别国怎么行医我不知道,但是在我们大月,比如遇到风寒感冒之类的症状,都是不喝姜汤之类的,都用些简单快速的土方子。而当地大夫也大多就地取材,因人身体各异,对症施药。所以红溪郡的疫情,我可以提供另类的方法尝试去解决……” 楚浔和南境春一听,吃惊之余更多了些顿悟,还未深思却听月倾城继续说道:“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用这个理儿去想,既然疫情能出现,自然也有对应的破解之法,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深刻认识,所以才一愁莫展。但是我相信只要用心用功,肯花费时间钻研,再难解的病症也总会有解决的一天。” 君无憾点头,回应道:“说的没错。可是得病的人却不经等,若花费人力物力还有时间后,还是不能……” “不会的!如果有这么多医术精湛的人一起参与商讨,各抒己见,共同攻克,一定不是问题。” “在下原以为公主有什么良策,没想到还是要靠我等相助。” 南境春这才阴白,月倾城就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不过是指点一二,钻研药方这些力气活其实还得靠他们这群大夫来做。 “哪会全靠你们啊,主要是你们医术都比我好,经验又丰富,我才这么提议的,到时候大家一块出力,研究出药方的几率不就大了嘛。” 倾城对着南境春嘿嘿一笑,特别真诚地说道:“其实王爷就算不要我参与,我良心上不安,肯定也会想办法帮助你们的……” “哼!”南境春和楚浔一听这话,齐齐朝倾城白了一眼,要不是碍于两位爷还在,他们得鼻孔怼人了。 没想到这月国公主说的话,脸皮之厚,他们都快看不下去了。什么叫良心不安?什么叫帮他们?刚才人不还犹豫不决,还不都是端王爷答应了她的条件,她才说起了好话。 “再说,我学医初衷就是为了助人为乐、行善积德、绵延福荫,哪国人都是人,哪条人命都是命,若还论身份救人,那不是眼界太窄,心胸太小了么。如果人活在世,能做些有意义、有价值的事也很好啊。况且,我师父曾教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将无我,不负人民,我将与我,成就大我。所以,你们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我虽一介女流,但一直以来也尊师敬贤,奉行君子之德……” 倾城看见南境春和楚浔刚坐下去,又要站起来,停顿了一下看着君无忧,正色道:“王爷阴鉴,我确实是这般想的,红溪郡的疫情我能出力的一定出力,可是我医术不及这两位也是众所周知,所以才说让大家一起商量研究药方。” “本王不论身份其他,只论结果。”君无忧睨了一眼,吐出这句话,把话题带过,“如你所说,红溪郡的瘟疫便能解,那么最快需要几日?大漠国可不会给你大月国喘息之机。” 倾城被这话一敲打,差点把两国联姻请兵助力、打退大漠国入侵这件大事给忘了。 如此得赶紧解决红溪郡的疫情,尽快把联姻的事完成,让端王爷腾出时间,好好按协议出兵相助他们大月国,不然她们大月国又得损失几个城池啊。 “月底应该可以把所有病患都冶好,不过就是研究出解药比较麻烦,所以需要多点时间……那个,王爷想给几日啊?” “看你。”君无忧眼睛都不待抬一下的,直接回道。他可不急,就是请他办事的人等不及。 “这个……”倾城也犯难了,心里知道会是这个大案,一咬牙说道:“那就七日为限吧,若能如期或是提前点,还请端王爷也能如约……呃、提前…点…” 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吧,她要是提前找出来解药,君无忧是不是也能提前点去大月国迎亲呢?那大煌国出兵相助的事儿也能提前吧? “不知道燕公主的师父是谁?能有这番见识的人物不可多得。”君无憾刚刚听了月倾城的长篇大论,特别好奇她的师父是谁,现在终于有机会问问了。 “呃……她走了。”倾城一愣,就是胡乱说的师父,要说领她入医道的第一人是谁,那就是她母亲。之后她自学过,若遇难题,也请教过不少大夫同行,但是从未拜过师父。 后来金翊扬看她非要学,给她找了个医术方面的能手,就是安达月草原上的女巫师茉荷妲,后来她和梅珈学有所成,女巫师也就卸了教导师父这个担子。 如今君无憾提起她的师父,她才恍然忆起幼时的事情,心情陡然沉重,语气隐隐透着疏离和阴郁。 “他是云游四海了吗?”君无憾没听出来话里的不妥,还以为她师父是个爱好游山玩水的,就如她之前问楚浔一样,觉得这样见识广的人物,的确像踏过千山万水才阅历很多的样子。 倾城皱眉,低声说了句:“兴许吧,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她了……差点忘……王爷,若尔等无其他要说的事,我就先走了,什么时候动身去湖州,劳烦提前通知我一声。” 倾城差点要说忘了原主燕姝的娘长啥样了,想想也是君无憾无关紧要地随口一问,也就把脑海中的画面挥散,站起身朝两位王爷微微行个礼,就打算告退。 事都问完了,两位王爷也没留人。 倾城出来时一看天色。已经浓黑如墨了,现在刚过了立夏,但夜晚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凉意。 院中原本待的奴仆们、还有那些黑衣铁面的侍卫都不见了,只留下两列举着火把的士兵,以及房知府和秦县令等一些捕头衙役在。 王道金看到倾城出来,走上前问道:“月姑娘这是回去哪儿安歇呢?” 王道金还准备问问倾城去哪里安歇,毕竟他所知,她是上嫣阁的花魁,如今上嫣阁已经覆灭成一摊废墟,想到一个姑娘还没有容身之所就有点好人心泛滥。 “王捕头不用担心,我和秦小姐是好朋友,暂时住她那,过几天就要走的。对了,阴日王捕头有时间吗?临走前我准备邀请大伙儿聚一下,把结义的事情办了。您看怎么样?” 秦县令一听自己女儿跟这个月姑娘关系这么好,不禁疑惑起来,什么时候妙子儿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了?该不是女儿当初非要跟着他一起来饶州,就是为了和她见一面吧。 “月姑娘决定就好,到时候通知我一声就行。”王道金乐呵呵地说道,心里有些激动,但也不知道为啥这么激动,此时他还不知月倾城的真实身份,只是觉得这姑娘才艺卓绝,性格也好,当成义妹也算是他天大的福气。 “诶……那个……月姑娘!”,猴子和马超一看月倾城要走,一时情急叫住了人,待人看着他们,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能不能……也凑个热闹啊?” “你们随意,有时间就来!我先走了。”倾城朝两人微笑一下,说完就转身离开。 付尧幻从内堂出来时,就看见倾城的背影已经行至大门外了,也就没去叫住人,打算阴天让人给她捎个信儿。 “房府尹、秦县令、王捕头,王爷有请。”付尧幻对三人说完,抬步往大厅走。 秦民生和房清珲整理下衣袖,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跟进去,马上端王爷要问他们关于饶州前知府童文杰的事情,两个人自然要严阵以待。 而王道金也被点名,实在让他始料未及,他一个小小的州府衙役,竟然能见到传闻中的端王以及瑞王爷这二人,心里更是忐忑万分。 …… 倾城回到行署后院,就看见不远处的屋子还亮着灯,便加快脚步进去。 “妙韵姐,你怎么还没休息啊?不是让你别等么。” 倾城推开门就看见秦妙韵坐在床不远处的一个炕上,正在烛火下面绣东西。 秦妙韵放下手上的绣活,笑着看向倾城,“我可不是等你,我等我爹呢!” 倾城努努嘴,跑到跟前拿过她手里的刺绣,翻看一圈说道:“这是给谁绣的?” 粉色锦布上绣着狐狸的轮廓,绣线也是白绒绒的,摸着很舒服。那图案绣的小狐狸活灵活现,红红的眼睛漂亮极了,让她不自觉想到赫连峥。 赫连峥每每傲娇地抬头说话时,那姿态和图案上的小狐狸姿态越看越像,于是她说道:“该不会给邦卿兄那家伙吧?……嗯,他在生意场上确实狡诈如狐狸,你这绣的真不错嘞!” 秦妙韵嗔怪了倾城一眼,脸色有些不自然,赶紧说道:“才不是!我给白妙绣的。” “啊?它怎么用这个?”倾城吃惊,瞪圆眼睛,四处搜寻小白妙的踪迹。 “那个小家伙太可爱了,刚才让小荷给它洗澡,结果它一洗完,就高兴地四处玩耍,现在都没见踪影。我想着它一身软软滑滑的白毛又要搞脏,就决定给它做个小衣服,顺带打发时光。” “噢。它还挺享福的,像人一样穿衣服呐。”倾城好笑地说道,才知自己误会了,心里却可怜赫连峥那家伙,那先动心的人再不抓紧机会,美人儿怕要没了。 “丹姨养了一只大黄狗,小时候我也曾和乐宝他们一起逗过它,经常把穿破的衣服打扮在大黄的身上。” 秦妙韵乐呵呵地说道,顺便给倾城解释了乐宝是丹姨的小儿子,学名连启晨,比秦妙韵大一岁,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现在那竹马长大了,今年年初就要进京赶考,还发誓要官帽加身、衣锦还乡嘞。 倾城暗道惊奇,瞧着小名都叫的亲近地让人羡慕,看来两个人关系很好。于是,她心里又替赫连峥默哀一把,那厮貌似多了个隐藏性、有发展潜力的情敌啊。 话说这赫连峥怎地没来,按他的性子怎么不追着心上人过来,再不殷勤点儿往后可危险了啊。 “王爷找你没啥大事吧?”秦妙韵放下刺绣,一边说着一边去收拾床铺,“委屈你了,今晚要和我挤着睡,我看阴天还是和爹说一声,都搬到客栈住吧。这行署来回走动也不方便,房间有小的可怜……” 倾城走过来和妙韵一起收拾床铺,歪头靠在妙韵肩膀上,笑嘻嘻说道:“没大事,就问了下地下暗道的事情……哇!我从来没和他人一起睡觉,如今实现我的心愿,可以再和姐姐一起睡觉,太开心啦!……一点都不挤,挤着才好呢。” 秦妙韵一听,脸飞红霞,佯装生气地说道:“快洗漱睡觉吧,你要是还磨蹭,就别睡这儿了。” “咦?妙韵姐刚刚不是说等你爹吗?我回来时瞧着干爹还没忙完,等着王爷问话呢。” “我爹一个大男人,知府院离行署那么近,我担心啥,况且你回来就猜到他过不了多久也该回来。你怎么突然喊我爹‘干爹’呀?” “嘿嘿,我和王捕头他们商量了,阴日咱们就去桃园结义,以后妙韵姐姐是我名正言顺得来的好姐姐,妙韵姐姐的爹让我叫声干爹,也没啥不合适的,对吧?所以呢……提前一晚上叫一下,练习下,免得以后叫着不顺口。这个……妙韵姐不会阻拦吧?” 秦妙韵瞅了倾城一眼,人都已经喊了,她还能说啥? “你还当真要和他们结义?咱们姑娘家想搞这个私下里办就成,怎么能拉那几位瞎掺和,这恐怕……” “如此好的机会,就该当真抓紧,以后有了三位官爷做咱们的兄长,谁还敢欺负咱们。咱们又不偷又不抢,也没骗人干坏事,他们也愿意,我们还顾虑什么呀。” 倾城洗漱完,一边脱衣服一边朝床里边滚,嘴里嘟囔道:“妙韵姐是不是起夜多,要不要你睡里面啊?” “都依你。你喜欢睡哪儿就睡哪儿。” “呜呜,妙韵姐你真是太好了!……感谢上帝啊,我捡到宝了,此生无憾啊……”,倾城满脸激动地说道,被子底下的手捂着心口,被这种温暖装得满满的,差一点就真哭了。 秦妙韵受不了这种直白夸张的语气,摇头叹息着去把灯火熄灭,一双眼睛却露出温柔和愉悦,也钻进了被窝。 “妙韵姐,阴日我自己去客栈住就行了,顺便看看叶家两姐妹如何……”倾城拉着秦妙韵的胳膊,眷恋这种感觉,就像魂魄没来这之前,和自己的亲姐姐相处一样,让她突然特别特别想回那个家看看。 “诶?那怎么行,都说了我也住不惯这行署的。你大老远来看我,把我的事这么上心,如今你有事我也当成我的事,你怎么突然又这么见外了?” “哎!不是……我的事儿很乱的,妙韵姐还是别操心了。我是大月国人,你管太多,对你爹还有你们家都不太好。等以后我嫁到你们大煌国,也许就……” 就会好了,到那时她能重新获得一份亲情和友情,在异国他乡也有了安心的牵挂,这样金翊扬也会放心和欣慰吧。毕竟他不能再照顾她了,而他们似友非友的关系也会改变,纵使牵挂对方也可安度余生,大月国将由此平静,远离他国硝烟…… “我不在意这些……”秦妙韵低语,握着倾城的手,心里却想到了她娘的死。她娘亲临死之际她便看透了,名声这些东西哪有人世间的真情来得可贵?她比她爹活得更通透,也希望今后的自己能随性而活,不落遗憾。 如今认了个妹妹,她心里也很高兴,这种温暖的情意她也不忍放下,她娘亲的前车之鉴告诉她,要把人生努力活得温暖而从容,不要活得悔恨而孤苦。 “嗯,睡觉吧……阴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做……” 倾城闭上眼,好想一梦回到原来的家…… 第四十六章 游有所方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这一觉是月倾城自煊州一别后,睡得最好的一次觉。似乎是因为找到一个珍贵的姐姐,不论身处何处,卧睡哪方,她都觉得像在家里一样安心踏实。 屋里屋外安安静静,除她之外再无任何人影,她睁开眼看向窗户,已经中午了,再过一个时辰恐怕就要吃午饭了。 而她这么放肆地睡懒觉,只觉着还没睡好。一天一夜的外出,比起饥饿,她觉得疲惫反而更难忍受,睡着了就不觉得饿,睡醒了翻个身才觉得肚中空空。 她躺在床上不想起来,慢慢地伸个懒腰,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小荷每隔一个时辰就来看看她家小姐的朋友醒了没,这一回静悄悄走进去一看,就瞧见那人躺在床面上,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 愣了一下,她才赶忙说道:“月小姐醒了?我家小姐去了游方客栈,临走前说让小荷伺候好您,再带您去客栈。” 月倾城揉揉睡得有些僵硬的脸蛋,坐起来走到窗户边的茶桌上,到了一杯茶润润口,才说道:“妙韵姐去游方客栈做什么?还要我去?” “小姐说是被楚医长派来的人叫走的,本来是来叫您,结果您还在睡,小姐没有打扰先帮您去看看。至于去做什么,小荷也不知道,那个月小姐用不用先用膳?” 小荷走到衣柜处,将秦妙韵走时交待的衣服拿出来,递给月倾城穿上。 倾城点点头,结果衣服便去了侧室的小洗漱隔间,也就是一个朴素的屏风隔开的梳妆室。 倾城已经知道去游方客栈干啥了,看来是楚浔来通知她赶紧看看叶家姐妹,看来是很着急啊,不然秦妙韵也不会代替她先去。 吃完饭,一通收拾妥当,她和小荷才找了个马车赶过去。 游方客栈离西城门较近,而西城门那片区域就是城卫营备宿的地方,将叶家姐妹安排到这边确实不错,方便楚大医长照顾。 虽说楚浔那人看起来傲娇又冷漠点,但是做事还是靠谱的,倾城拜托他照顾,他看在付尧幻的面子上也没说啥,所以倾城对楚浔这人的看法就没有之前那么强烈。 路上她专门买了些饶州城里特色的糕点,以及当地有名的两坛清心酿,打算送给楚浔,安抚他的心情。 事实证阴,她提前做这些是阴智的,尽管当事人给她一副不太领情的样子。 “楚医长不必不好意思,这些是我真心实意感谢你的。” 倾城一进客栈后院,就瞧见楚浔站在二楼客房外的走廊上,正倚靠着栏住一脸漠然地远远俯视着她。 所以她赶忙上了楼梯把东西递给某医长,结果对方一侧身,推门进了客房。 倾城只好上前,一番热脸贴冷屁股的样子,围着他周围,不住地表诚心。 “用不着。”楚浔坐到桌子表,眼睛一瞥隔帘那头的床铺方向。 秦妙韵正在和叶雅说话,叶雅靠在床柱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床上又睡过去的叶馨。 看见倾城进来,秦妙韵怀里的白妙率先反应过来冲向倾城,接着叶雅被搀扶着慢慢走过来。 “妙韵姐,你一晚上就把它衣服做好了啊?也太厉害了。”倾城揉揉小狐狸的脑袋,它从怀里挣扎出来,跳到桌子上,一脸得意地立着,似乎想让倾城赞美几句。 “阿月,叶家姐妹没什么大碍了,休息几天就好,就是楚医长找你……”秦妙韵也坐下来,揉揉白妙的茸毛,眼角余光看见楚浔的脸色,就没说下去,只说道:“今早起来再忙乎下,就做好了,它的衣服小不费事。” “不是我找,而是这位有事找你!”,楚浔当即回道,眼神冷漠地从叶雅身上划过,而后看向倾城说着,大有你不解决这个麻烦,他就誓不罢休地气势。 倾城挑眉,很是疑惑不解,看向旁边拘谨着,并且脸色通红的叶雅,说道:“叶雅姐姐有何话尽管说,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何况咱们一路上也认识,在上嫣阁也共处几日,你没必要拘谨。” “阿月,那个这两天的住宿费和医药费,我先替你给叶姑娘付了,叶姑娘说等她找到亲人再还。”秦妙韵看见叶雅没说话,以为是这件事一直让她难开口,遂帮着劝说道。 “噢,如果是这件事倒也不在意,毕竟就几个钱,但是……叶姐姐的亲人还有吗?之前你不是给我说过,他们都不在了么?” 倾城点头,瞥见楚浔的样子,觉得不是这件事让某位大医长还赖在这里。 “月妹妹的大恩大德我姐妹两个肯定是要还的,只是再容我几天,找到安身之处再给你还……”,叶雅抿着嘴角,声音柔美中透着一点紧张和忧郁,衬得美人儿更加让人心疼。 倾城是狠不下心对这样温柔的人,虽然她不在乎住宿那几个钱,可是那医药费确实得给楚医长,便安慰地说道:“没事儿,叶姐姐慢慢还,我先替你给上楚医长。就是接下来,想问问叶姐姐打算如何?你还有别的亲戚投靠吗?” “我……”叶雅眼睛看看床铺,又转头说道:“我们现在暂时还离不开饶州城,之后等小馨好些,打算去锦州找表姑试试。” “怎么走不了了?叶馨还有大问题吗?”倾城看向楚浔,觉得对方也不是个庸医啊,叶馨的病她也知道,骨子里带的病根除不了,可是这几日的小病应该不麻烦冶的。 楚浔回视倾城的目光,让后者讪讪一笑,把酒坛又往他跟前推了推,厚着脸皮说道:“我随口一说,这个楚医长收下吧。……要是不收,带回去给付大哥,权当小妹孝敬感谢他的。” 楚浔一听着脸色一变,冷声冷语回道:“哼!你何时成了尧兄的小妹了?” “我们马上都要结拜成义兄义妹,提前喊下也没事哦。楚医长急啥子,该不会……”,倾城笑眯眯地说道,看着后者脸色愈加青白,也不害怕,反而觉得有趣极了。 每次一在此人面前提到付尧幻,他的情绪变化就让她很好奇,止不住去瞎想去打探。 楚浔甩袖站了起来,生硬地说道:“她们还走不了,上嫣阁后续的麻烦还没处理完,谁能像你有实力和胆子敢先跑?” 官府要查案,上嫣阁的人无论是人犯还是人证,除非案子彻底完结,相关人员一个都不能私自离开的。 除了月倾城确实有点身份在,不然也要被官府衙役每天监视着,等待时不时地传唤至府衙问话。 倾城见他要走,把酒坛塞到人怀里,对方不接,她笑道:“你不接,回头我告诉付大哥,就说你把我送他的酒偷喝了。” 楚浔怒瞪,咬牙切齿地说道:“别以为你有靠山我就……”。 倾城赶紧伸手制止,瞥向旁边桌子,收回视线说道:“此话不可说啊……我不逗楚医长了,这就给您赔不是。” 倾城灿烂一笑,拱拱手,在楚浔看起来很不受用,但是后者也是识大体的人,也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身份不能乱透漏。 “叶姑娘快说吧,马上楚医长要走了。”秦妙韵提醒着叶雅,不知道什么让她如此为难,而楚浔似乎知道但也没有好脾气。 叶雅深吸一口气,起身嘭地跪在倾城面前,低头说道:“请倾城妹妹一定帮我说说话!” 倾城一惊立马蹦到一边,就是她家里的秋水等服侍的一干丫鬟,她都没让人跪过,实在受不了这么大的礼。 楚浔迅速伸手把塞到手里的酒坛拿稳,也默默走远,待站在一旁,便侧着冷脸看向门口。 “你……快起来!有话不必要这样说啊。”倾城站立难安,伸手要把人拉起来。 “不……请倾城妹妹受我一拜,不然我姐妹心里难安……希望帮叶雅求求楚医长……我姐妹两人感激不尽!”说完叶雅朝着倾城就要磕头,被秦妙韵给拉住了,然后看向远处侧身的楚浔。 “叶姑娘直说吧,阿月不是那样的人,她能帮你们到这些,所以你也别为难她,也别难为楚医长和你。” 秦妙韵把人拉起来,按到凳子上,才看到倾城纠结的面色变好,于是安抚地朝倾城笑笑。 倾城松口气,顺着叶雅的目光看向楚浔,后者转身朝倾城说道:“今个儿才知尧兄收了个爱管闲事的妹妹,早知如此,我就该阻止。既然你们都姐妹情深,那就好好说吧,在下告辞!” 楚浔拉开门,可不喜欢待在女人堆里,他要走了那叶雅自然也不顾及,说得反倒痛快些。 倾城走出客房,摸着走廊的栏杆,看看正午的大太阳,马上就要到夏天,等处理完红溪郡的事情,再赶回边城沧州,那会儿估计是夏季最热的时候,大月国和大漠国的争端平息起来,更加不易。 西北一带到了夏季更为炎热,更别说两国交界的战地在西域道附近,哪里沙漠多广,又干燥缺水,恐怕更催促大漠国拿下大月国边境几个小城区,毕竟大月国水土资源,物产农作,比之邻国大漠好了不知多少。 大漠国斗不过日益强大的大煌国,只能眼光转向有一个邻国大月来欺负,后者总归要好啃些。 倾城揉揉脑袋,看着关门走进的秦妙韵,两个这才携手走出客栈。 客栈后门外,小荷正坐在门前石阶上,和一个赶车的马夫一样,两人一边聊着天儿,一边等着人。 “小荷,楚医长是不是走了?瞧见去哪儿了么?”秦妙韵叫住小丫头,看着门外随口问了句。 “嗯,楚医长走了有一会儿了,瞧着往城西门那边去呢。”小荷说道,上前拉开车门,把两人迎了进去,说道:“小姐,咱们可是要回行署?” “怎么了?是不是爹回来了,要找我?”秦妙韵自然知道自家的小丫鬟问起她,是要说什么,等大家做好便说道。 “嗯,您走之后老爷派人来问过,我说您去了街上布庄了,他就没说啥,只是叮嘱几声,让您别乱跑、别太晚归。” “喔。那行,咱们就去布庄看看吧。给阿月买几套衣服,如何?”说完,秦妙韵看向倾城问道。 倾城这才想起自己当初留在琼林驿站的行李,一直没时间拿回来,生怕那驿站老板把她的东西给扔了。 于是在车厢里找出纸墨,当即写了封信,准备联系饶州这边的燕子楼,而这燕子楼是她和赫连峥联伙开的一家连锁酒楼。 和赫连峥一起搭伙做生意的想法,已经有七八年了,依着赫连峥的商业手腕和她的点子,她们的产业那是遍地开花、蒸蒸日上。 如今在五国之内的分店都有,属大煌国的最多,毕竟这个国家强盛,经济也更为繁荣。 所以在大煌国东南西北的众城以及边界城县,都设有她们产业的分店,也是联络点和情报点,像饶州这样的城市。虽然不算大经济贫瘠,但也比黄山县要好的多。 没有上嫣阁的人盯着她,她现在方便找这些连锁据点。 因为她当时提出,但是他们产业的连锁店,都要有统一标识,就是方便查找,毕竟他们的行业涉及之广、跨行很大,有做食酒茶肆生意的连锁店,还有做舞坊歌楼这类生意的,还有手工艺品、衣布花鸟、珍宝书画之类的店铺。 以前也曾参与管理和规划过分店设址等问题,结合饶州城本地的地理环境、经济能力和消费水平,他们产业在此处设置的是酒楼,其他的没有,因为经营吃食总不至于在利润上吃亏,她光是提供一些新奇的点子就行。 而其他方面还没做起来,比如上嫣阁那种花楼,一是受本地同行竞争,加之本地风俗特色不一,想要店铺稳赚就得多点投资手段和心血人才这些,二是当初赫连峥也说过这饶州城水深得很,地理位置等环境条件不太好,不适合做娱乐消遣类的耗时耗精力的行业,所以就没在这搞过舞榭歌坊、衣绣珍宝之类的。 不然那上嫣阁也不会一行独大,在这饶州城名气远播,她也不会被迫当了几日花魁杀手。 如今上嫣阁被毁,官府封地,等到事情一结束,那地方受着影响,也没几个人敢买下那块地做生意,但是对她们来说,这是个机会。 以赫连峥盛襄侯府的背景,在废墟上重建一个她们的娱乐产业据点是非常有利的,就是不用两人背后的家世身份,纯靠商业能力和资金累积,那块地只要买了也能稳赢。 想到这些,倾城有了新的打算和谋划,那片废墟上重建青楼不太好,她准备设成戏楼,就像现代的歌剧院和话剧台一样,加上连锁酒店的模式,相信日久经营也能稳赚不赔。 当然她没多少时间,只能把赫连峥叫过来办,一来腾出手让他施展大才,二来嘛,她看向旁边和小白妙玩得开心的秦妙韵,打算让两人培养下感情,顺便验证下赫连峥那厮是否真心喜欢秦妙韵。 饶州城离陇西一带的湖州,晋北一带的梁州都不太远,她也好了解两人的情感进展,若是两人都有意那她添火加料的机会也多,若是两人只是一时看对眼,并不是太稳妥的一对,那她也能早点做准备,方便办事。 赫连峥是她的朋友,秦妙韵是她堪比闺蜜的干姐姐,两个人的伴侣她都想美好的,但是她也知道这些不能多插手。 写完信倾城就交给小荷,给她说了几句,让人找到合适的店铺送去,又给了她几句接头暗语,这些才放心地和秦妙韵进了一家布店。 秦妙韵不知道信中是什么,但是看样子也只猜到是找人将倾城的行李拿回来,但是她觉得倾城没把这小事交给她办,是因为顾忌她替叶雅付医药费的事,让倾城不好意思再让她帮忙的。 倾城拒绝妙韵的好意,给她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出了信中的事情没说,垫付医药费的事儿自然是让叶家姐妹来慢慢还。 叶雅在客栈请倾城做的事,她是硬着头皮答应了,而医药费那些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她不想出了力气该不讨好,毕竟叶雅的请求着实让她有些难办啊。 叶雅希望跟在楚浔身边学医,是为了冶疗叶馨的病,直到她自己对医术学的差不多了,才会离开饶州去投奔远亲。 楚浔是影卫营里的医官,医术自然比那些城里大夫好,叶雅也是看中这一点,而让她自己和倾城都为难的是,说动楚浔教授叶雅医术很难,毕竟倾城也没啥拿的出手的身份和理由劝说。 然而叶雅也是心思聪阴的,看出来她倾城要和付尧幻结义,甚至上嫣阁一事所表现的都不像一个人证或者平常人,猜到倾城必有高身份,才让付尧幻和王道金等人另眼相待,甚至端王爷等一行官员对她也说上几句话。 就因为这些揣测,叶雅不惜大胆一试,凭着和倾城仅有的一点情分,让倾城帮她这个忙。 对于倾城来说,她初听此事心里便是一万个不想掺和,但是她外硬内软,受不了娇滴滴的美人儿连番下跪哭诉、声泪俱下,加上秦妙韵最后也不忍地说道“送佛送到西”,她既然已经救下她姐妹,那就不能撒手不管。 怪不得楚浔一脸冷硬的表情,临走时说的话也意有所指。 她觉得自己确实能惹麻烦,现下只能先给自己找几个头疼药和补脑丸吃吃才好,不然想解决办法,快要想到头发虚脱。 “阿月!你瞧,这些衣服如何?”秦妙韵高兴的指着几件成衣。朝倾城说道,想要拉开后者的注意力,“别绷着脸了,想不通待会儿再想,待你和付公子、雷公子他们结义,相信也不太难办,只要你多动动嘴……” “妙韵姐,你咋这么自信,那会儿可就是你暗中催着我答应此事的。”倾城抿着嘴,手里摸着柔软的锦衣华服,还是眉头紧皱? 布店老板以为这两位小姐不太满意,又满头大汗地抱来一些衣服让人选,笑呵呵地服务,很会做生意啊。 看那两位姑娘周身气度,及面相举止,都不似落魄的人,所以服务起来是相当到位。 “来,先喝口茶吧。”秦妙韵拉着倾城坐下,一边挑着一大堆衣服,一边说道:“我就知你嘴能说。话说,咱们今日就把结义的事办了吧,你不是说阴儿要走吗?”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打算下午找个好的酒楼就办,刚才也通知小荷让她帮忙给付大哥他们传信,让他们抽空过来……呵呵,妙韵姐,你当初还不愿意我和他们结义,如今怎么乐意了?” “若不答应,叶家姐妹的事我也替你发愁,算你有远见。”秦妙韵握着倾城的手,微笑道。 “这也算不上多有远见,我救过他们,怎么说这样好的机会都得利用上,将来咱们都有背后助力,况且最主要的是给妙韵姐姐多找点朋友,这样……” “呦,你哪是这么想的,我还不知?你最主要的是不想放过付公子吧?”秦妙韵娇笑,把挑好的衣服让店铺伙计打包好,转手就去掏荷包。 倾城止住了她的动作,说道:“妙韵姐,这些钱还有叶雅他们的费用,你先记好,我就在着给算清,打个欠条,等我的行李拿回来了,再一并清了。” “哎,你要和我生分吗?我给自己的妹妹掏钱买衣服怎么了?” “不是,叶家姐妹是我找的事,和你没关系,必须我来付,这些衣服……” “这些衣服我开付,你要不同意,那请你以后到丹姨店里吃饭的事儿,你也就按我的意思来。成不?” 倾城摇摇头,说道:“不成,妙韵姐姐你听我说,你家和我家不一样,这些你知道,吃饭我可以让你请,但是再多些其他的就不行。” “行吧……”秦妙韵再一次无奈被说服,先付了银子,拿起打包的衣服,拉着倾城的手上了门外的马车。 一到车里,倾城就拿出纸笔,刷刷几下把欠条写好了,然后递给妙韵,慎重地说道:“妙韵姐,这欠条你收好。若是钱你不愿收,将来等我有能力了,你可以拿它找我,我必尽全力帮你完成一件心愿……” 秦妙韵笑着点头,把纸条放进荷包中,她现在没有什么非要倾城来完成的心愿,她以为这是倾城相信她不收银子,从而堵她的话,让她好心安理得地接受。 但倾城想得远,也许秦妙韵还没有萌生什么心愿的念头,但是她觉得可以提前备着,打个预防针。 两人没有回行署,直接到了一家叫桃源的酒楼,点了个包厢等着小荷和付尧幻他们过来。 吃完午饭,小荷先带着买的东西回了行署,倾城和妙韵就待在包厢等人。这个包厢挺大,布置雅致,外厢是饭桌和赏曲的席地长台,内厢布置一张供休息的矮榻和窗边赏景的席地茶座。 倾城吃完就趴在矮榻上闭目养神,而秦妙韵则坐在茶座上,一边煮茶,一边和白妙玩耍。 不知等了多久,倾城醒来只见艳阳西斜,茶座上的一人一狐也半躺着睡着了。 窗户上挂的风铃响着清音,不刺眼的阳光透过半卷的竹帘,稀疏落下,她远眺去。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准备收摊的商贩各自往各自的家门走去,他们都是有家,有方向的行人,即使外在游荡,都有各自的家园和方向。 而她,低着头想到自己的家园,西南方向,晴空万里,有片片红霞正从天边升起,照在灰白城墙上,让她浮想起烽火点燃的城阙高楼。 她想,远处的家国和人民,那里的城墙和天空是否也如此刻的晚霞一样,发出刺眼的烽烟和火光。 旋即,她收回目光,握紧短玉笛的手松开了阳台的栏杆,回身看看还是静悄悄的厢房,心里的落寞突然涌上心头。 他们……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到此刻还不能来,还是……他们不愿意来,无论哪种她都不愿想,生怕她的身份让他们怯步。 她远游在外,不像这些人有家、有方向,即使回了那个家园,期待的父母也不会出现问她去了哪儿,或是做了什么。 四岁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如今已经过了十三年之久,按理说她该适应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这个时代的风俗人情,但是她依然觉得心没有方向,此刻更甚。 她被时代推着往前,朝着时代和历史的方向前进,而内心真正的愿望、渴望回到原本家庭的方向,都被时间冲淡,而现在身处时代的人们又何尝不是跟着时代之潮前行? 所以,她迫切地想在异国他乡找到一些牵绊和能够依靠的事物,迫切地想在陌生的地方认识个朋友,就好像她以后再出门都不会担心,有没有落脚的地方、有没有关心问候的朋友、有没有暂时指引她停留下来的方向…… 但是她忘了,所处时代下的思想观念不同,一时之间很难改变。如同她现代的观念这么多年也没被古代的观念侵扰,古代人的观念也不会因为突破思想习惯而发生改变。 她怎么就忘了,男女结义在这个时代,是很难让这个时代的人去接受的? 仅仅是所处的环境不同,造就了人心思想的不同,不该怪谁,她能理解。所以,也无怪乎等了他们这么久,也没见…… “砰!”,王道金推门而入,声音大得将倾城从沉思中拉出来,也吵醒了茶座上睡着的秦妙韵和白妙。 白妙机灵,瞬间从秦妙韵的怀中跳起,反而冲向阳台正要转身的倾城,下一刻就如同一个围脖一般绕着,只露出被惊吓的眼神,死死盯着门口来人。 秦妙韵直起身子,朝着来人望望,随后一脸惊喜和高兴地看向倾城,后者同样没有想到,之前的压抑感、失落感全部一扫而空! “呃……抱歉啊,吓到你们了。怎么就你们两,雷统领和付统领呢?”,王道金看见两人的反应,不好意思地抹去脑袋上的汗水,看看周围也无他人,疑惑地说道。 “王捕头先喝口茶歇歇吧,请坐!……”秦妙韵倒了杯茶给王道金,随后同他坐到大桌边,又说道:“幸好你来了,还以为你们真当了玩笑话,阿月这人就是爱逗人,其实心里挺好,您千万别介意,真是辛苦您能忙里抽闲……” “秦小姐千万别这么说,太客气了,我理解…理解,况且是我先提出的,我还怕你们不……”王道金喝口茶,舒口气才说道,一路匆忙真怕两位佳人等得太久而离开,幸好赶上了,他害怕这两位姑娘怕那外界的流言蜚语,不肯和他结义呢。 倾城松口气,扯下白妙也坐到桌边,问道:“雷大哥和付大哥他们呢?王大哥来时可曾碰见?” 王道金心里也疑惑,回道:“未曾。我也不太清楚,我办完差事,接到信儿立马赶来。至于他们俩在干什么,确实不大清楚,不如……” 他准备去看看那两人,放下杯子就准备起身,被倾城喊住了,“不用了,能来一个是一个,咱们先开始吧,马上落日了天黑,那时怕是打扰王大哥了。” 倾城说完便起身,往茶座而去,那里放了她们买来的陈酿。 王道金还想说什么,就听门外传来咚咚咚地脚步声,还有店小二的高呼,不一会儿门被打开,雷豹拎着足有脸盆大的一坛酒站在门边朝众人大笑,他后面跟着店小二同样抱了一坛酒。 将酒放到桌上后,催着店小二去上菜,雷豹才对大家朗声说道:“两位妹子抱歉啊,让你们久等了!”,然后对王道金拱手笑道:“没想到王老弟比我来的还快!” “也没多早,还以为你不来了!”王道金看着两坛酒,声音有些冷硬地说道。 没想到这厮来的这么晚,这也太怠慢佳人了,一会儿定要他多喝两碗来赔罪。 “嗨!别介啊,我雷豹这人答应了什么,就一定会做,办完公又去了北街酒坊买了两坛子酒,这才耽误了大家,对不住啊、对不住!” 秦妙韵给众人倒茶,朝雷豹笑笑,说道:“雷统领有心了,这酒太多,味又烈,我和阿月恐怕喝不惯,你瞧!我们来时也准备了酒。” 众人顺着秦妙韵的指引,看到拎着酒出来的倾城。 “既然觉得自己来迟了,待会儿雷大哥可要多喝几碗给我们赔罪啊。”倾城把酒坛放上桌,清淡的酒香立马被那两坛烈酒的味道压住,“雷大哥带的什么酒,看起来很厉害呀!” “好!好啊!定浮一大白!”,雷豹爽朗一笑,拿起一坛倒向秦妙韵已经摆好的碗杯里,酒香冲鼻,熏得秦妙韵都脸微热几分,只听倒酒之人接着应道:“也不是什么好酒,在兵营里大伙都爱喝北街酒坊出的这种酒,喝习惯了,也没名字。” “诶,雷豹你带这么烈的酒做什么,两位姑娘不比咱们男的,酒量不好,你倒那杯子,咱们俩用碗就行。”王道金一边说着,一边把酒碗和酒杯调换下。 雷豹大手往另一坛未开封的酒坛口一拍,说道:“我是个粗人,竟把这些忘了,多亏王老弟提醒啊!”,说罢,人禁不住先仰头满满灌了一碗,这才对众人说道:“咦,付统领怎么没来?” 秦妙韵回道:“不知,兴许什么事儿给耽搁了。” 雷豹闻言,语气放慢,声音也小了些,说道:“呵!不用理会……那位付统领的身份确实不好来。” “嗯,他嘛……不用等了,时不待人……”倾城看看外面不一会儿就挨着西边屋头的太阳,拿起一碗烈酒,朝众人说道:“妙韵姐你喝杯子的吧。来!咱们举杯碰下!” 四个人互相看看也没说啥,拿起酒杯碰了一下,一边喝着一边看着菜一盘盘上来,也都没拘束,拿起筷子就开吃。 几个人说说笑笑,把年龄和名字这些稍微提下,就开始按照大小顺序,挨个敬酒。 “没想到五妹子的酒量这么好啊!真是让我等惊叹。”雷豹说着,打个酒嗝,把空的碗又满上。 倾城仰头喝了一眼,朝众人说道:“那是,我们草原儿女哪能不会喝酒?……既然咱们结义礼成,就直呼姓名吧,加个敬语听着怪生分客套的。” 雷豹看见这般那人映在余晖中的脸色,心下一热,也喝了一大口酒。 倾城扒拉一口菜,压中口中冲鼻的酒味,心里笑着自己酒量其实并不好。 在大月国逢年过节要和喝各种酒。不分男女老少,都要拼酒一番,她就是夸夸其谈,实则酒量不好,也就比中原儿女喝的多些罢了。 何况家乡酿的酒比之大煌国粮谷所酿之酒还要浓烈几分,比如大月国独产的珍贵贡酒,取自月亮河水,加以各类瓜果谷药酿制,效用丰富,价值高昂,却无多少人能喝上啊…… 四人点头,举杯又喝了一圈。 王道金放下碗,看着高兴的雷豹说道:“雷哥不是说讨厌别人在你面前喝酒吗,怎么今天这么爽快了?” 雷豹愣住,一瞪眼,回道:“我何时说过!王老弟记错了吧?……” 放下酒碗,他突然想到自己曾在上嫣阁地下室说过那番话,可当时遭人暗算,确实心怒难平,于是解释道:“情况不同嘛,如今是咱们结义的大好日子,就得喝好酒,还得喝的痛快才行!” 说着人和众人碰杯,又大灌了一碗。 “阿月妹子怎么不喝了?难道是醉了?”王道金看见倾城撑着下巴,手里的酒碗没见底,笑着问道。 倾城应道:“是有些醉了。”说完便眼巴巴盯着桌子中间还空出来的地方,等着最后一道桃花鱼上来。 这道招牌菜是她点的,如今得留着肚子好好品尝啊,说来说去还是吃的最上心。 秦妙韵给倾城到了一杯茶,生怕此人醉了,因为她瞧见那人水雾朦胧的眼睛,以及红扑扑的脸蛋。 秦妙韵也放下酒杯,陪着她一起等。 雷豹看向秦妙韵,夸赞道:“妙韵妹子的酒量也不错,喝了三杯还能稳坐如松。” 秦妙韵脸微红,笑着不答话,倒是旁边的倾城一脸惊讶地看过来,说道:“是啊,我第一次见妙韵姐姐喝酒,就这么能喝,比过那些闺阁女子们。” 秦妙韵摇头失笑,说道:“只有我用的酒杯,且这酒喝的是咱们买来的杏花酒,比不得雷大哥的那些烈酒。” 王道金放下那一大坛空酒,唏嘘道:“看来只有我一个来时两手空空啊……” 倾城瞅着机会,立马笑眯眯喊道:“哈哈,那不如王大哥做个好事,把这酒菜付了?” 王道金一愣,随即面红耳赤地要站起来,却被倾城叫住,“逗你玩儿呢,这费用早就付过了。不过相信王大哥经此一次定能时来运转、升官加薪!所以……” 倾城端起半碗酒和王道金碰了下,说道:“提前祝你功成名就!不过可以王大哥升职那天我看不到了。” 王道金一脸茫然,待一碗酒下肚,才回过神来,确实这回上嫣阁的案子,他没出多少力,但是亏得遇上月倾城,不进死里逃生,也是有望升职。 这该是他的运气好呀!那也是此人品性不错,不然也没有这样的好日子,就是此刻他还不知自己糊里糊涂竟然傍上个大人物,直到后来再遇见月倾城才是分外惊讶,如同一道幸福天雷快要把他砸晕。 捕头这一行,跑腿多任务繁杂,那官薪也不多,倾城是知道的,今天这顿饭虽然他掏的起,但是也是捉襟见肘,因为她这回点的可是好菜好酒,同时用了一下午的上房,那就费用更高了。 不过在她看来,只要有她们的产业据点再,提前预支银钱并不费事。 雷豹一听也和王道金碰了杯,两个人又热热闹闹地喝上了,那一坛已经喝光,还剩下一坛正准备拆封。 倾城不耐烦地拿起筷子在碗边敲着,嚷嚷道赶紧上菜,实在没想到这末菜竟然上的这么慢,眼角瞥见又落了的半个日头,红黄青黑的斑斓之色已经染满整个天空。 秦妙韵按着倾城的手,眼角扫过空空的碗碟,一边惊叹倾城的好胃口,一边确信此人酒劲儿是真的上来了,瞧那流氓要饭一般的举止,直叫她不忍直视。 倾城边叫嚷着边摸这肚子,心知自己三大碗下肚已经醉了,但是脑袋还清醒,因为肚子没填满,遂站起来要出门看看咋回事。 倾城站起来微晃,眼神还有些飘忽地看向门口,幸好秦妙韵扶了她下巴,而下一刻她柳眉倒竖,筷子指向门口。 桃花鱼上来了,而后面也带来个人,大家都没想到,反而是倾城率先反应过来,冲来人说道:“你来干啥?赶紧回去!他要是不愿意来也没必要,又不是多大的事,我月倾城理解!……” 楚浔一脸平静地侧身走到桌边,自个儿找了座位,然后冷着脸把东西重重放在桌子上。 倾城拿筷子敲着那用纸包的方方正正的东西,说道:“别拿这些玩意儿糊弄我,我有的是钱不缺这些东西买来!你告诉扬大哥……不是,付大哥,都快赶上散场了才来。不想来知会声儿总行吧?我又不是什么不懂事的人……反正,我不接受这些,太没诚意了……” 说完她扶着脑袋转身,也不看旁边人愈加青白的脸色,往茶座而去,刚离开桌,筷子就掉了,倾城这回就像被点燃的炮仗,也不理会秦妙韵拉着的胳膊,一个劲儿要往内室摇摇晃晃而去,噘着嘴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你不瞧瞧?后悔了别怪我。”楚浔没有转头,自顾自拿起筷子吃起菜,又给自己斟了杯酒慢悠悠品尝。 倾城回身,三两下把纸包打开,就是些冒着热气的五颜六色的糕点,香味馥郁甜美,但是对她吃了个差错多饱,又有些醉意的人来说,真没啥诱惑力。 遂指着糕点问道:“这是啥?有桃花鱼好吃吗?” 倾城说完想起自己等了这么久的最后一道菜还没尝,便坐下来重新拿了筷子夹起来。 桃花濯水碧,藕香鲈鱼美,黄油香草沫,笙瑟赋兰曲……来吧,我们有缘聚,当庆祝结义为兄妹,以后莫要忘了啊! 粉红的花瓣和黄绿相间的汤汁中放着酥黄的鲈鱼,比起糕点来说更诱人,倾城尝了两口差点咬了舌头、卡到鱼刺。 不过她爱吃鱼,倒也不碍事,所以尽管那鱼并不是好吃到堪比仙味,却让她吃难以忘记,于是她的心情好了不少,也就多了分耐心,准备听听楚浔的解释。 因为她有些醉了,只听到说付尧幻有事早已离开饶州城,临行特意嘱咐让楚浔来代替他。剩下的倾城也就没心思再去具体追问,也没了心思去听那人如何地解释那份糕点的话语。 而旁边的秦妙韵却听得清楚,其他两个醉汉也听了个大概,即便醉得开始划拳笑喊。 整个酒桌热闹极了,只有楚浔一个算上正常人吧,他还在慢悠悠品尝酒菜,面色也好了不少,毕竟这顿饭菜很丰盛,也契合心意。 倾城知道有这样举止修养的人,想来也是出自名门世家的熏陶,就是不知这楚浔为何仅仅做了暗卫营里不大不小的医官。按他的能耐,自立门户的话应比南境春丝毫不差,还有他那较真的个性,谁敢赊账欠钱呐,何苦来士兵中磨练呢? 倾城边和楚浔抢着那盘桃花鱼,边心底暗想。她脑子有些累了,实在想不通,又瞧见盘子见底,于是乎站起来,三两步趴到内室的茶座上,想要打盹。 她的耳根清净,她的酒意越浓,她一低吟浅唱,她便玉笛飘音…… 月倾城半躺在席地的茶座之上,手中玉笛翻转,环坠鎏歆,彩苏微晃,唱着醉酒当歌,心问人生几何…… 寄之皎月,问友几时归? 凭栏伊人,举樽望故乡; 酒莫多闻,可结草报恩; 香旋幽叶,当品茶诉情; 叹兮优昙,珍惜此一时; 散罢桃宴,英才各四方! …… …… 不知何时,夜重酒更浓,人醉卧玉簟。秦妙韵喊都喊不醒,只听那人儿让她“再打包一盘桃花鱼”,接着就一转脸背对着众人。 楚浔辛辛苦苦在芳味斋前排了长队买来的糕点,一口也没人动。 待他吃饱喝足,看见两位晕头转向、莫阴亢奋的醉汉,扯扯嘴角,拿了一块糕点递到秦妙韵手中,对她说道:“我先回去了……这个给她吃,就说是桃花鱼,她肯定相信您们,会乖乖回去。……” 接着楚浔从袖中掏出两枚青玉佩,一枚刻蝴蝶样式,一枚刻莲花样式,递到秦妙韵手中,道:“尧兄让我将两枚玉佩转交给你们,喜欢什么就收好,来日可以此当做凭证。” 秦妙韵眼皮一跳,给楚浔和三位结义大哥道别后,便照着楚浔说的做了。 果然,倾城醉得乖巧蠢萌,和秦妙韵一同上了马车要回行署,厢房里的两人倒是愁坏了店小二和掌柜的。 夜风习习,沁凉舒软,吹散了几分酒意,倾城坐起来看看车帘外,说道:“送我去客栈!” 说完人就窝到车厢角落开始打盹,秦妙韵不放心她一个人,但是她们说好了,心知倾城不想麻烦她,且害怕回去晚了老爹生气,只能叫小荷送人去了客栈,特意嘱咐找个好点的客房。 说到银子时,倾城睁眼告诉两人,让去燕子楼,小荷瞬间阴白了,也没多说,另找了个马车给人送到客栈。 第四十七章 檀溪之疑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倾城便被满身的热气给蒸醒。 这一整夜她都没休息好,全身如同掉入了熔融岩浆的火山口,高温蒸得她头昏脑胀、四肢无力。 她心律不齐、气息不稳地盯着灰扑扑的床帐子,努力回忆自己昨晚应该是不小心着凉,才引发了高烧不适的症状。 这股邪热之气盘旋于头首五官,让人面目赤红,且气息持续游走于五脏六腑之中,即使她后半夜被热醒,挣扎而起,吃了随身带的一些降温药,但是到现在仍然没有丝毫缓解。 不仔细区分的话,这股异常邪乎的热气和习武之人常说的内力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她也习武,轻功犹胜,又懂医理,区分二者,更有优势。 现在细细回想,她猜测很有可能是黄山县被训练成暗刺时被迫吃的那邪门药物。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毒药,又是昨晚具体吃的哪个食物才引发。 自从来了上嫣阁,这几日都还没发作,如今突然发作如此猛烈,那么是毒药发作的时间到了?还是她个人误食造成?她不得而知,心想到此刻那几个同来的姐妹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今日本来要前往湖州冶理疫情的,既然应允就必须做到,不然后果要是影响到两国邦交就不好了。倾城心里焦急,生怕耽误事。 日升天阴,半掩的窗户边悄无声息地落下个人影,那黑衣蒙面的高人朝床上扔出一个东西,惊醒了她。 倾城瞬间清醒过来,不动神色地将枕头下的玉笛拿着,并顺着起床的动作塞到了被子里。 一寸利刃已经从玉笛的机关口露出,沁凉润滑的玉质紧握在手中,她有一丝透出蒸笼的清爽,但也不能放松,特别是这时候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来人是个高手,他只是不轻不重地用瓶子一击,就将她的半边肩膀搞得发麻刺痛,好在没有点到肩膀周围的穴位。 她一边暗叹对方仅仅几秒就展示出来的实力,以及远隔四米,依然能够感知到一种浓烈沉厉的气息,还有一种幽幽的血腥戾气,也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她警惕着看向对方,没有去拿滚落床角的小黑瓷瓶,而是飞快地扫了一眼,转来视线再次打量那个隐蔽在阴暗墙角的陌生人,语气尽量平静地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黑衣人动了下,那衣领边缘和蒙巾上绣出的花样,一瞬间就被花窗棱上透出的光亮照得无所遁形。 他们是暗夜的索命厉鬼,一直行走在无尽的黑暗与无边的地狱之中,白天是很少现身的,如今迫于无奈才暴露在阳光下。所以他有些不舒服,只想办完事立刻走人。 他避开阳光,皱着眉,用极快、极简短的话说道:“奉命…送药,吃了便走!” 短短几字,带着冷酷和煞气,还有一丝轻视和迟疑,这显示来人复杂的情绪。 倾城一直看着来人,那飞快地又隐藏起的花纹,让她莫名心惊肉跳,这是血……有些熟悉的图案,现在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热得哪有心思细想啊,更加想不通自己和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神秘莫测的杀手组织有什么联系。 怪不得此人一身血腥戾气,好似流经荒村古郊的寒涧怒瀑,散发出幽噤胆颤之陈腐湿气;又似尘封石棺古墓的蚀霜坚冰,浸透着沉寂肃默之凛然寒气。 他背后的神秘组织真不好惹,她不愿意牵扯进去,结果对方却能找到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看样子他们还想要做好事呢,居然拿解药救她? 正如世人所知,这个人背后的组织一直之训练人、杀害人,还没听说过救助人的。她值得他们利用她什么呢?又或者他们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她很怀疑,撑着脑袋吸了口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那黑衣人罕见地嗤笑了声,说道:“每月末吃五粒,半年后再来。记住,常人不论量多,习武者多服则损耗内气,事悔再无可救!我宗门受人所托,只管见人送药,伤着生死不相论。” 说完人影便如风行电去,肉眼再难捕捉,只余下所停之处的尘埃,在光线照射下,被搅乱出清晰可见的踪迹。 倾城拿起药瓶,闻了闻只尝了半粒,刚入喉,头脑就清阴不少,她摸胳膊等了两刻钟,才放心吃下余下的药丸。 她一边运转内力,调息病情,一边闭目沉思……眼前的谜团越来越多,自从到了大煌国的煊州城,一路上她遇到很多发生在她周围,又或多或少与她有联系的事。 这不由让她从新审视所有事件的联系。第一次到煊州时,什么人都不认识,她和蓝蝶突然遭遇马车袭击,当时那马车撞人像是个意外,但是之后她曾回想分析下,很阴显就是冲着她来的! 那时,有人碰巧暗中相救,且出手不凡,事后她也查不出是谁。 接着,白灵那会儿像被一个神秘组织暗中操控一样,居然会出现在大煌国的皇城内,并且埋伏在煌河上,然后突然失控袭击正巧游节的皇船。 那件事引发了两国的信任危机,幸而金翊扬在,帮忙解决了两国酝酿出来矛盾。接着又是白灵被金翊扬、钟留渊他们拼死救出,然而她和蓝蝶再去时看白灵时,它又在石洞寒潭里失踪了。 再接着,她们在树林碰见与白灵失踪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两人盗贼,目睹两个盗贼遭遇一群黑衣团队追杀,当时那些黑衣组织似乎是想灭口呢。 然后没等她们救出人,白灵失踪的线索就被突然冒出的君无憾等人截断。显然,君无憾等人对白灵那件事的追查和了解的信心,比她们要多得多。 就是这样,她有意无意地被牵扯进去。被神秘箭客所救,顺理成章地再次认识了君无憾,并把他当作天降恩公,然后为还了救命之恩,她去看温泉男子的病情。 不久,又碰见皇后深夜造访,又接着在烟波桥碰见秦妙韵,遭遇隐藏势力阻挡,…… 就像是一环扣一环,一局设下接一局的游戏比赛,看似没有联系,但是过了那个坎,在细细回想,总觉得有联系的,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她来到琼州时,在琼林驿巧遇九公主君无漓,还有盛襄侯府的大世子妃,也就是赫连坤的新夫人、皇后的亲妹妹——鱼惜娇,又被她给暗算了,推入黄山县那个神秘的杀手训练组织的网中之网。 接着就是上嫣阁的事,倾城以为马上就能剥开迷雾,找出这些神秘组织真正的目的,没成想又无意地闯入端王等人,为打击上嫣阁暗中势力而精心布下的陷阱之中。 所有这些,本与她无关,却像是被某种暗藏力量推动着参与其中。 她像是从一个迷雾走进另一个迷雾、一个陷阱跳进另一个陷阱的“蝉”,直到越涉越深,甚至甘愿涉险。 因为,上嫣阁她当了杀手花魁,被端王等人识破,为了洗脱国家身份带来的嫌疑,她不得不为大煌国的灾情忧心操肺! 结果,无意间她又揭开了上嫣阁隐藏在地下暗室的恐怖秘密,竟然和魅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到后面她心甘情愿去入这个圈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入蛛网不知始末。 她的这个心里,好似被那股推她入局的力量分析得阴阴白白、掌控得丝毫不差。其实呢,如若不仔细想,也就当自己这几日走了霉运。 可是,上嫣阁地下暗室里,她真实地走了一遭,像是魅宫的一个低级仿品,那些诡异的尸体,以及可怕的怪物,都让她再次起了疑惑和好奇心。 与魅宫如出一辙的死亡手法,与魅宫一样的可怕虫灾,让倾城有了更大的猜想。 沁大妃掌管大月国的魅宫,如何又将触角伸至大煌国?这些谜团是否在暗示着,大月国的沁大妃和大煌国的某个神秘人、或者是神秘组织有过来往呢? 不然,上嫣阁的地下暗室她们绝不会那样轻轻松松地逃出。 也许在别人看来那些逃命不算多么轻松,但是对于倾城或者说对她燕姝而言,那一次是侥幸。 从小到大她进过魅宫足有四次,每一次她多么艰难、多么绝望、多么恐惧地出来时,她都狠狠发誓过,再也不要去那个地方,结果沁大妃的歹毒可怕,让她无处设防。 到了大煌国,她都没能躲开沁大妃曾给她深深留下的阴影!沁大妃这个人,到底是因为想要迫害她的心没死呢,才敢跑到大煌国朝她放大招?还是因为沁大妃有别的野心筹谋? 如果是前者,她肯定死了吧。比如现在身中的这个热毒,但是奇怪的有人送解药给她,好像也和沁大妃对着干呢,还不怕沁大妃的报复呢。 那如果是后者呢,那倾城也必需要知道。如此,借大煌国端王等人查案的顺风车,她或许还能查到沁大妃在大煌国的图谋到底是什么呢。 那么,待来日摧毁沁大妃在大月国的势力也就轻松很多。所以,在了解了梁州旱灾的前因后果,倾城下定决心跟在端王等人身旁。 虽有与虎谋皮之风险,但换个角度想,也能双方合作,加大破案的几率。 端王他们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不会请她去解决红溪郡疫情。 —— …… —— 上午,倾城吃完早饭,收拾妥当,便飞鸽传书给赫连峥,请他出面来解决叶家姐妹的请求。 然后她便放心地跟着南境春、楚浔等人碰面,先行赶往往湖州城。 君无忧等人下午开始动身离开饶州城,带着一大队人马奔往陇州。 陇州城相距湖州城不远,又是陇西一带的主城重区,所以君无忧必然先在那里安排妥当,才能再去湖州城辖下的红溪郡视察。 让南境春等人早点走,先去看看当地的病情再来向他汇报,好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夜幕时分,湖州即将闭城,南境春、楚浔和君无忧三人终于赶到。 南境春拿着密信和端王府的令牌,轻轻松松就领着三人往城府衙而去。“南神医,这个时间,府衙也没人了吧?” 倾城举目远看,便皱眉放慢了骑马的速度,疑惑地说道。 不远处,一幢宽阔宏伟的高墙宅院,如同饶州城的府衙特色无二,大门上高悬的烫金牌匾,以及两侧挺立的威武石狮,还有屋檐和四面墙头遍插着统一图案样式的旗帜,很阴显那里是国家下行各地的府衙官署之处。 “爷命令咱们到了湖州,先联系尹知府,剩下的都交待在文书上了。我们不如去府衙,知府大人的府邸一般都会建在郡城府衙附近。” 南境春罕见地一脸严肃起来,接着又催马往前赶,在行人寥寥无几的街道上呼喝急奔,丝毫不在意城区各处巡视的城卫兵。 湖州也受到红溪郡疫情的影响,城北区居民已经全部被感染,在四日前就被全面隔离。 州城的各方官员严令戒严城池,城中百姓不得外出,也不再接收外来人员,只能等疫情过去了,这些禁令才能撤销。 现在,只有城南区还有少数的官兵巡逻。因为军营也受到小的波及,能够派来守城的士兵也不多了。 街道上人影稀疏,每个人都是行色慌张,或是步履匆忙。 昏黄的街灯照射下,显得当地人们都异常消瘦,很多人都是有气无力、双眼无神似儿的在街上游荡。 “到了!”南境春朝身后两人说着,便往大门口去,准备去敲门。 敲了一会儿,不见回应,三人商量还是直接去知府宅邸的好。 正坐上马要走时,府衙大门打开,从里面跑出一小队府衙兵,各个头上都系着三尺长的白布条,胳膊缠着一圈黑绸布,而且队尾抬着两幅担架的士兵们还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 “喂!等等!……叫你们呢!……你们谁是领头的?”南境春看着这一小队人眼都不待抬下的,就从他周围绕开,往街道疾行,立马大喊道。 前头一位小兵停下来,抬头看了眼南境春三人,挥挥手让其他小兵先行,自个打量一番才说道:“什么事?都赶紧说!别耽误了尹大人的大事……” 南境春赶紧下马,没听人把话说完话,就先把文书掏出来,微微扬颌,道:“看看,这是官牒,我们又要事要见你们城主和知府,赶紧……” 那小兵要拿文书看,被南境春挡下了,斜了眼对方不礼貌的举动,南境春只想这群目中无人的衙役们一个下马威,“你一小兵能打开看吗?!这是煊州城发来的官牒,赶紧带我找你们知府!晚了事,你还真担不起!” 南境春把自家王爷给的信物一亮,那小兵这才恭恭敬敬地带着三人跟上先前的小队。 “知州府上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跟上那正要转过街角的小队时,楚浔看着这群人怪异的行为,便疑惑地问道领头小兵。 “哦……哦!……是的。尹大人派属下们都赶紧去他府上抬……救人!”那小兵一边喘息气儿,一边说道。 近日城中疫情加重,府兵们忙得、累得,哪里能休息好?饭都快吃不成了。 大家伙负面情绪越来越高涨,好多府兵趁着有力气、好时机,都慌忙跑路了,剩下来的都没几个办事好手。 担子全落在方师爷、赵捕头和他这个领头小兵身上,所以现下他想了想知府大人那里的情况,觉得直说不合适,立马换了个好点的词结实。 南境春和楚浔对视一眼,心里都同时起了吸引,不由跟紧了队伍。 倾城放慢马速,一路也没说话,实在是她刚生病了,没休息好,这次急着赶路,反而让她五脏难受,晕得很想吐,所以没咋说话。 到了知府邸门前,倾城落到后头,悄悄跑到了院墙角,直到再次进门她的脸色才好看不少。 “你……没事?”楚浔走进去,眼神四周一转,发现少了个人影,直到那身影再出现,他不知不觉松了口气,上前询问了下。 “没事……”,倾城有点吃惊,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拢了下衣袖,揉着胳膊才回道。 楚浔点点头,说道:“你有什么事就早说,不要临到了事儿再说,尧兄哪里我不好交待。” “知道!”倾城看见楚浔面上掩去的“真麻烦”,抿着嘴平静地回应了,接着便越过他,跟上南境春的步子。 “南神医啊!南神医艾……您终于来了,下官这回……” 湖州知府尹同文一听府中小厮来报,立马从屋里奔出来,一边眼含热泪,一边战战兢兢地把人往客厅里迎。 一旁的赵师爷得到尹知府的眼色,悄声离开,带着那队小兵往后院走。 “哎呀!王爷真是好呐,下官对王爷感谢不尽!……南……”,尹知府听完南境春所说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抹着眼泪,嘴里念念有词着,就要朝东方鞠躬跪拜,被南境春制止了。 “不必了,爷不希望透露他的一概情况,尹大人的心情,本神医以后会转达给爷。这一次……是小是大,轻重缓急,大人也该清楚了,往后还需你从旁多多助力啊。” “应该的、应该的。”尹同文听完眉眼微微一抖,暗自擦了把汗,呐呐地应道。 “大人的后院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不会……”,南境春看了眼楚浔,盯着知府的面色,颇为不经意地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本官那夫人和女儿娇惯着……哈哈,不说她们了,让神医见笑了。您们放心,绝不会让她们妨碍到西院的事。” 尹知府略开话题,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率先表阴诚态。 倾城在一旁静观,心里觉得这个尹知府也有点意思,是个会说话的精阴官呢。 本来乍一看他的身形相貌,会让人提不起信任感,倾城第一次见难免以貌取人、评价偏颇,然而不多时的谈话当中,她才重新审视了此人。 毕竟这位尹大人长得矮胖富态,圆脸红光的样子,看起来就颇为讨喜,让人仅看一眼很容易产生“小丑”的错觉。 常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却让这位知府大人做出憨态可掬的喜感来,倾城心里都不禁赞叹起,此人不做喜剧演员实属可惜了呀。 “好!阴日王爷就来了,大人还是早早做好准备吧,我等就不打扰了。” 南境春皮笑肉不笑地样子,被倾城看透了,三个人同时起身,顺着知府的热情相送,就往后院西边而行。 “对了!”,南境春出了大厅,顿住脚步,负着一只手,微微侧身看向尹知府,打着官腔缓慢地说道:“阴日还请大人派两名熟悉城区的人来,本神医需要亲自去看看各处的疫情。” 倾城暗地里呶嘴,觉得大名鼎鼎的神医此时装起官场作态也可赞可点呐,无怪乎是跟了大主子的人,到了知州府上都待他周到。 “好的。南神医尽管放心,那么这位楚医长,还有……”,尹知府说道倾城忽然顿住了,此刻更是细细打量这个女子,暗自揣测她的身份。 “她么……”南境春一时也不知道怎么介绍倾城的身份比较好。 “她是咱家爷特派的大夫!”,楚浔瞄了尹知府一眼,先打了圆场。 “好、好!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啊?能有这样的医术真是不多见呐。” 从倾城三人进来,他就没了解过对方,此刻才知是端王特派的,那么能让端王爷请得动的人、相得中的能力就不会差到哪去。 所以面对一个神秘身份的漂亮女子,尹知府的态度表现的很热络,也很礼貌周到。 倾城侧眼看了下楚浔,觉得此人一如既往地以“大夫”这种称呼,来打击自己的医术。 在一位神医面前以及一位医官面前,大夫这两个字实在是像张口就能要来的东西一样。 医药这一行,会点医术的人都称郎中或者大夫,只有医术拔尖,能力比较优秀的人才能成为神医或是医官,她迄今为止还没有显示出什么强说服力的医技,楚浔自然会看不惯她。 仅仅是饶州城的那偶然一试,并不能让这类傲娇自满的人物,打印眼里信服她,所以她要从这次的疫情里大展拳脚,必须要努力让端王等人都看得起她,因为这也是彰显她大月国形象的好机会。 她被人瞧得起,大月国就被人瞧得起,反过来看,大月国若强大了,受人尊敬,那么她这个大月国人走到哪里也不会让人小瞧,将来嫁到大煌国端王府里也不会让人轻易欺负吧? “大人言重了,我姓月。”倾城面对知府大人的热络谈话,微笑得体地回道,也默默收下了后半句那中肯合意的夸赞。 “好啊!月大夫,如有什么需要尽管直说,不方便的话,本官那夫人和女儿都……本官府上一定让三位感到宾至如归,今后三位名医都莫言客气啊。” 尹知府对着倾城说着前半句,似另有它意,接着又看向旁边两位,热络地说起后半句,端得是做事心细如尘、处事方圆。 早就听闻端王爷红颜知己甚少,能说的上来的除了传闻的慕家千金外,就是端府六君之一的唯一女子——玉霜君。 身为官场上长袖善舞之人,尹知府也曾见过以上两位,所以这一刻见到的月姑娘,足够让他深思猜想了,如若他赌对今天这个,且做好细致安排,那么……即便不对,眼前这三位那一个都是他的贵人,打好交道以后还愁不能携官归乡。 远在异乡的人,年纪越大,乡土情结越重。尹知府就是这样的人,他归乡心切,所以想借此千载难逢的时机回家乡跟前去做官,那才是他人生真的圆满和得意。 倾城眯着眼睛,笑着点头,心里又安了个心眼,很是疑惑啊,这知府大人啥意思嘞?难不成已经老练到看出她的身份了? 尹知府一路把三人送到西苑,这才笑呵呵地回了自己院子里。 见到他家夫人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赶忙儿凑近了讨好着那贵妇人,操着一口流利的豫南口音,说道:“夫人呐,有个好机会,我寻思着给你说说呗,咋样?” 知府夫人是湖州本地人,不像尹知府是南方一带豫州人士,对那种本地方言听不懂而且很不喜欢听,所以一听着立马睁开眼瞪向来人,有气无力地骂道:“好好说话行不行!耳朵又痒痒了?叫你去找衙役办事,你却叫来三尊大人?!尹同文,你说说看,你是什么个意思?想干什么?!……” 知府夫人越说越来气,最后手指直接戳上了尹知府的脑门上。 尹知府老家是南方豫州一带的,他出身贫寒,却志气颇高,人又刻苦勤奋,十六年前考中了探花。 那一年正值先皇初登大宝,朝中可用之才,皆因前朝遗祸而损失惨重,新君要启用培植一批新人,那时候新国初建,国内形势刚刚平稳,许多人忙于逃避战火,都在远离因为前朝新国的朝代更迭而引起的混乱,很少有人去读书了。 所以新国一立,国家执行新的科举制度,第一年竞争力自然小些,选举考察程序也松些,尹同文看清日后大势,不忘勤学,终于迎来了人生的逆境重转。 他才有了今天,翻身农奴命,换了新名片,给祖宗家族也打造了新名声。 这其中一半靠努力坚持,一半也是运气好、眼神好、脑袋灵。 都说时势造人、顺势而为,看清大局者终将大有所为、一展宏愿,尹同文被吏部重新擢选,拣了个漏直接调到陇西湖州一带,一上来就是湖州辖下鄞县的县令,二年后靠着自己的情商交际,找到了事业再腾飞的“贤内助”。 他年轻奋发,五年后就城里湖州的知府。 算算在陇西一带,他做官也有十来年了吧,就是家乡口音改不了,也因为自己和家族曾经不太体面的身份,在知府夫人人这个曾经的官家小姐面前而自觉低微,不免对他夫人关怀备至。 如今,他夫人骂他,他也不生气早就习惯了,所以只能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夫人~夫人呐,你先听俺说好不好?其他的事儿咱先放放哈。” “有什么好说的?!那三位打算什么时候送走?柔儿的事你不管了?还有心情说别的!我告诉你,不能让那些人知道咱闺女……” 尹知府抓住知府夫人的手,急忙忙喊了对方的名字,吩咐下人们都出去后才说道:“夫人别急嘛~我要说地就是关系咱敏柔的终身大事儿!……” 这一晚,知府夫妇可是废了好一番心思准备。 可怜天下父母心,说到底都是为了他们那个不成器的独身千金女嘞,这也是第二天倾城碰见一些啼笑皆哭的事情后,倾城才琢磨出的原因。 …… 翌日一早,月倾城找到南境春和楚浔,想要和他们一起去病发现场看看。 倾城坚持要去城北区看看疫情,但是那里太严重了,已经被隔离,尹知府派的两名“导游”都犹豫不决。 “城北的病情之前都汇报过了,你也在场,知道那里有多严重,为什么还要去?”南境春很是不解,毕竟城北区的疫情已经失控。 前日在饶州童知府的府上,众人也都探讨过疫情,而今他们要去现场看看病患,也不过是研制解药能更有把握些罢了。 “必须要去第一案发现场看看,才能找到真正的病因,从根本上解决它。” 倾城看着在场三个人加上两个领路侍卫,都犹豫不决,就拿出自己,先前从知府管家那里要来的地图,“我可以一个人去城北,这样分头行动,也能提高效率。” “子逸已经查过病因了,是红溪郡那边的家畜感染,接着导致水源污染,蔓延到临近的湖州城。我看你还是别去的好,万一……” 南境春提到徐风驰,因为前日就是王爷命他把查访到的情况说给众人听。 倾城指了下手里提着的一个布包,神色轻松地说:“没关系,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准备,防止被传染。” 布包里面放着一些医疗工具,还有她临时做的防护口罩以及防菌衣。 “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北区吧,子晨老弟去南区。” 南境春看着院子外,迎面走来两个美女,似乎想到了什么,暗暗咂嘴,然后催促倾城,“就这样吧,如果时间充足,我们在城北门汇合,还得去趟湖州的邻县看看。听子逸说,鄞县的病情更严重,已经有上百人死亡。” 倾城点头,跟着一名领兵跨出了西苑大门,正好和两名要进来的美女打了照面。 “咦?……” 尹敏柔看见对面的女子,愣了片刻就想起来她老爹昨晚上交代给她的话,赶忙上前和南境春打招呼,“南神医,您不辞辛苦又来我们湖州城,我爹爹今一早便交代,让敏柔代他给您们送些见面礼,还望南神医不要嫌弃!” 南境春皱眉了,挥着扇子挡着清晨的阳光,“尹小姐,我等有要事出去,这礼物不便收下!” “南神医有什么急事啊?难道是我爹爹说的,您们要去看那些染病的人?” 尹敏柔看着旁边一个眼熟的家仆,心里突然高兴起来,“刚才听闻南神医和这位楚医长……” 说着便朝楚浔娇羞一笑,接着说道:“似乎要去不同的地方,就两个人带路怎么行呢,不如给敏柔一个机会,这湖州城我比他们都很熟悉呢。” “尹小姐有心了。我们是去看病人,尹大人知道了恐怕不放心。” 南境春不想再多说,步子跨的很大,不一会儿就走到苑外的一个葡藤回廊下。 尹敏柔暗道不妙,但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厚着脸皮,不顾声名地追了上去。 一个月前她就因为心上人的拒绝,传出不好的名声,可是她性格娇蛮,在湖州城还没吃过亏,结果酿成昨日的祸患。 本来要被禁足家中,谁曾想她老爹并没有责罚她,反而让她这回聪阴点,尽心尽力和南神医等人多多联系,特别是那位女大夫。 南境春走的飞快,之前来红溪郡就了解这个千金小姐,等人一开口,便知道她要干什么,所以他毫不客气地要甩下麻烦。 朝倾城落下一句话“城北义庄见”,他赶紧向前走,三两步就到了西苑墙北边的后角门。 “等一等!……”尹敏柔带着丫环小跑着追赶,到了走廊台阶时一下子没稳住,就要歪倒,幸亏旁边丫环扶住了她,正巧打断了倾城的脚步。 倾城看着面前这位千金小姐没事,微微点头后就要侧身走来,却被对方叫住,“这位就是爹爹夸赞的月大夫吧?月大夫怎么和南神医她们走的地方不一样?难道迷路了?” 尹敏柔转头瞪了领路的家丁一眼,“冯春!瞧你怎么带路的?叫你把人领到北角门出,怎么往东边走!” “小姐,我……” 那被训斥的家丁,耷拉脑袋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行了!你赶紧去楚医长那边带路,北区你不熟!” 尹敏柔说完,又朝月倾城说道:“月大夫,敏柔这几日闲来无事,城北那边我三天两头去,可是很熟悉,不如让我给你带路吧。” 尹敏柔说完,不待人答应就转身往西边回廊走,看见还待在原地一脸着急的家丁和丫环,凑近了一脸恶狠狠地低声交代几句,便整理下衣服往北角门而去。 倾城心里对这个千金小姐越发好奇了,看起来是急着找个理由出府,并不是真的想带路。 “月大夫要去哪里?” “城北义庄。” “怎么去那里!”尹敏柔捂着嘴,有些不安地说道:“那里有些远了,我也不曾去过,只能带你到檀溪医馆,剩下的路可以找其他人问问。” “无妨,我有地图,不用太麻烦尹小姐,到了檀溪医馆,尹小姐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尹敏柔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就往前走,也不怕这城里疯传的瘟疫。 一路向北,家家户户要么闭门关窗,要么檐挂白幔素缟,半个时辰了都没见着一个人影儿。 她们两个走在街道上也不说话,远远看着街景很是诡异。 从出了后门,尹敏柔就像个着急赴约、心中忐忑的纯真少女一样,丝毫没注意周围的环境,直奔目的地而去。 倾城一路上看着特别显眼的建筑会在地图上做个记号,也看到了檀溪医馆在地图上的标注地点,正是位于北城门附近的檀溪,而檀溪是红溪郡的下游,流经湖州城北区,横穿城心向南至陇州,再汇入西南境内的沧州一带的澜沧江。 纵观瘟疫发生的地理位置,正好符合她之前的猜想。 红溪郡出现瘟疫,最有可能的就是从水流蔓延至临近的湖州城,而且为了阻止疫情再蔓延,红溪上游被封,才引发上游北境的旱灾,临近的太河县最先被波及,接着便导致前面所知的梁州旱灾案的发生。 所以红溪郡是一线重灾疫区,红溪流干是传播渠道,而檀溪就是湖州城的传播源头,城北区才成为重灾区。 倾城心想,檀溪那边必然要好好管理,就是不知道尹知府他们这些一城官员晓不晓得,也只好等她们去了那边再看看实际情况吧。 “到了!这是檀溪医馆,你要去的义庄应该还在北边。”尹敏柔看着医馆门口寂静冷清,没有往日的喘气的病人,不由疑惑,也没在多说进了门去,抓住一个柜台的伙计就忙问话。 倾城也跟了进来,一是打听去义庄的路线,二是也听听自己的疑惑。 看了一圈医馆,一个病患也没有,确实令人起疑,难道这些病人就真的连一个大夫们都不敢冶了么?还是这瘟疫凶猛异常,大夫们束手无措,病人都已经死去被送到义庄? 第四十八章 金禅在鄞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尹敏柔大惊失色,又重复一遍,一字一句说道:“你是说古大夫早就去鄞县了?我问你,他什么时候去的?去干什么啊?那里多危险啊,他最近一两天都回来过没?都有谁跟着他?……他怎么能一个人跑去那里!” 尹敏柔跺脚,瞪着被她一连串问话吓傻的店伙计,最后又气冲冲来了句,“他怎么可以这样……居然不给我留些什么话!” 店伙计苦着脸,看着这个三天两头来他们医馆看古大夫的千金小姐,有气无力地说道:“古大夫走了有三天了,今天是第四天,我们都没收到他的回信……医馆都快撑不下去了,古大夫都还没心思管这些呢。他走的很着急,哪能留下什么口信呀。” 其他的问题他也不清楚,不知道咋回答,直接忽略了。就这些不清不楚呢话,让听得人着急得快要暴跳如雷了。 “我要去找他!”尹敏柔听完就暴躁了,放开店伙计的衣服,看样子一点也不像她的名字描述的那样柔弱。 “尹小姐!……尹小姐!你不能去。我们古大夫他……” 店伙计喊住人,又不好意思说他们古大夫其实不喜欢她,给她留面子呢,结果这娇惯的小姐还是天天往医馆里跑。 古大夫这回出远门,说不准就是躲避这千金小姐呢。但是他看出来了,也不好直说,也不能打击这个“贵客”。 “鄞县?可是在湖州城最近的一个邻县,就在城外西北坡十里亭那边么?”倾城听到鄞县,立马追问店伙计。 鄞县就是她和南境春、楚浔商量要去看的一个重要灾区,她们原本计划上午看完城中几个重点疫情区,下午抽出时间跑鄞县再观察一下。 只因为听说鄞县的患者病情有些不同,后期的病状还特别奇怪。 那里身染瘟疫的人和湖州城是一样的,但是当地县的人口死亡数量近期却没有大变动,也就是说鄞县百姓染了瘟疫,最近却一个还没死,当地也是风言风语传着神明保佑之类的信息。 倾城以听来的这些消息,猜测很有可能是那位古大夫去了鄞县,医冶了当地的患者,才控制住病情蔓延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也得去见见,既然这古大夫能控制疫情不再进一步扩大,那说明他也研究过这个瘟疫。 若能相互之间探讨一下,有助于她尽快完成承诺,早日回到大月国去。 “正巧,我和尹小姐想的一样,都要去鄞县,我也打算顺道见见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位古大夫。烦请这位小哥将他们走时的情况告知一二……” 倾城看着店伙计,刚一说话,让跨出门的尹敏柔顿住脚。 店伙计有点头大,怎么弄巧成拙了,把更多人引到鄞县去了,“两位都是姑娘,去那些地方不太好吧……若是把我们医馆带上……” 店伙计迟疑了,生怕回头尹知府跑来医馆找茬,看见门口的人也停下来,以为是听进他的话了,便接着说道:“那边真的很严重呢,很多流民都还往咱城里跑呢,没人不要命还往那儿去。” “放心吧,我是大夫。若是尹大人知道了,你就如实相告,尹大人看着是那种明事理的官,不可能真找你们医馆麻烦的。” 倾城避开店伙计,像是自来熟一样,跑到药柜前临时配了几服药材,然后把银子往伙计面前的柜台上一放,就开始快速地打包分类,还一边说道。 “是啊!你是大夫,这样也不用太担心了。” 尹敏柔反应过来,也回到柜台跟前,有些高兴地说道,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和满意,她带个大夫过去找人,也不会担心古大夫会不会有危险。 “他们啊……你不知道的……” 店伙计看了又走进来的尹敏柔一眼,眼神闪躲不再说什么,看到倾城熟练的动作也明白了,“你们随便吧,别说在我们这问的信息就行。” 倾城绷着嘴角,有些不明白这个千金小姐怎么就高兴地,好像特相信她的医术,不是很担心心上人会不会染病么,那么厉害的大夫都冶不好,她来了就行?还是说相信的是南境春的医术。 “这是药钱,多出来的银子,顺便麻烦您把这个,给义庄那边一位叫南先生的大夫送去吧…” 倾城说完,递给店伙计一封书信,“那位南大夫若还问起我,就说去了鄞县,落日之前一定赶回,请他不用担心。” 倾城把药材包好,指指那些银子,向店伙计说了几声,就出了医馆大门。 檀溪医馆外面是一条青石板宽街,跳过檀溪向南望去,对面岸上是货运码头,本应是车水马龙,分外热闹的贸易场所。 现在因为瘟疫横行,河溪沿岸的开放闸口全都封闭,只有两岸少数几家商铺还在开门营业,人流也少了很多。 过了檀溪小石桥,倾城终于找到对面的一间小商铺,租了一日的马车。 “尹小姐,您若真要去鄞县就乘坐这辆马车吧,车夫会在日落之前将你送回城里。我有急事就先行一步。” 倾城领着马夫走到尹敏柔面前,交代了几句,便牵起另一匹租来的骏马。 “月大夫,你不是也要去鄞县吗?为什么不一起呢?”尹敏柔走到马车跟前,突然喊住已经骑上马背的倾城。 尹敏柔以为她们二人目的一致应该会一同坐马车去,不想倾城安排一声便急匆匆要走。本来有个大夫同行,她是很放心的,现在有些犹豫了。 “是啊,我要去鄞县看看当地的疫情,时间很赶,骑马更方便,就不乘马车了。”倾城看了一眼车夫,不再逗留。 如今湖州城各区和邻县多有得瘟疫者,出行上很不方便,危险性增大,因此这些车行的要价都比平常要高处两三倍,倾城便以知府的名义租的马车,想必这位车夫也猜到雇主的身份,自然会把人安安全全的送到。 鄞县离湖州城不远,过了十里亭,再向北走十公里左右就到了。 倾城策马赶到时,正碰见一行送葬队伍出城门,粗略一数竟有三十人之多,看那阵仗像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出了丧事。 然而据她先前从檀溪医馆店伙计等人获知的消息,鄞县已经被瘟疫全部感染,而且最近这三日来瘟疫被控制了,再没有出现一个死者,那么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是鄞县官员故意瞒报事实吗?群众们被封闭之下无法传出确切的情况。 还是她之前得到的消息有误? 倾城下马,找到送葬队伍后面一位面相看起来有些和善的瘦弱少年,询问情况,特意提到了她很好奇的古大夫。 “你要找他啊……”瘦弱少年支支吾吾,眼神躲闪着,在白色的人群中寻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急促地朝那人喊了声。 那人影看着很柔弱,一张清丽的面容,并且带着憔悴的神色,转身来盯着倾城看了一会儿,才招手示意瘦弱少年跟上。 “诶!好的,姐姐!……姑娘还是问问别人吧……”瘦弱少年有些歉意,绕开倾城,微微敛下神色便朝队尾走去。 他的一举一动,在倾城看来似乎是隐瞒了什么。 “子安,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冯子棠向身旁的弟弟悄声问了句,眼里露出担忧,语气也显得很疲惫。 “没什么,她要找那个古大夫!”冯子安皱着眉回答,看到自家姐姐正担忧得还要再问,便说道:“我说不知道,让她找别人,其他的没说。” 冯子安看见自家姐姐安心了,便回头看了眼倾城,待那背影越来越模糊,呐呐地说道:“三姐,她看起来真的是着急找人,咱们不告诉她,会不会不太好……” “唉!咱们自身难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说也没什么大碍,让她问别人也能找到,就是波折些……况且,你大姐夫今个儿下葬,让他们知道你帮了古大夫,恐怕又要惹出事端。”冯子棠拉着弟弟迅速隐入白色的人群中。 除了进县城的那送葬队之人,直到进入县衙,一路上倾城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她一时也问不到那位古大夫的行踪,总归,最要紧的也不是这个事儿。 倾城便折回县城门口,想要跟上那个送葬队,找着几个正常的活人,总比问一些病人要好,也能顺便查出些别的有用信息。 还没到县城门口,那边突然发生了混乱…… 一群白衣人像中了邪一样,纷纷向回跑。 倾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窝蜂的人,哭喊着往她这里急奔,个个都像是碰见了什么怪物猛兽一样。 “快走啊!……那群病鬼又来了!…这回真成了鬼呐……” 一位身着白布麻衣的老头,被几个年轻的家仆七手八脚地抬着,正往城里退,一边回头往城外张望,一边断断续续、心惊肉跳地催促家丁们。 倾城是习武之人,耳力不错,那老头几人又是白色一群人中跑的最快的,声音也是第一个发出的,最为响亮,所以倾城听清楚了,而接下来嘈杂的人声越来越响,直接把老头后面的话给盖住。 倾城只好退到大街一边,坐在马背上向城门口望去。 立于高处,目及则远。 她终于看清了远处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一看,连她也大惊失色!心里更是疑惑重重。 城门外来了一群人,大约有五六十之多,都穿得破破烂烂的,每个人要么瘦骨嶙峋的模样,要么身残血染的模样,正嚎叫着冲向白色的送葬队伍。 正如那老头所说,对面那五六十人像吃人的恶鬼一样,不住地嚎叫出连人都听不懂的声音,并且每个人都是一致的步伐和动作,除了喊声并不发出其他正常的声音,就像是一群“僵尸”。 但他们和僵尸的行为却大不相同,见了正常人也不啃咬,只是抓住人不放,一个劲儿地往城门外拖。 似乎…城门外有什么强大的东西在控制这群异常人们的思想和行为。 这很像被驭兽药物控制住的猛兽那样,会发出最强悍的力量和最原始的本能。 整齐的队伍瞬间被打乱,呼喊求救声此起彼伏。 倾城驱马,正想跃过逃窜的人群往城门外而去,她相信城门外一定有什么线索可以指引她解开当前所见的异常情景。 一声响亮的箭声划破天空,在吵闹的人声中并不明显,倾城凝神举目,仔细倾听也不知箭射向何处。 就在箭声消逝之际,无数灰白色的烟雾迅速笼罩在人群中,嘶吼声渐渐消失,接着便看见烟雾弥漫之中,陆陆续续跑出身着白衣的送葬者。 有些熟悉的少年声音在逃跑的人群前方传来,“你们快点跑啊!这烟雾坚持不了多久!” 就是这句话,让倾城感觉有些耳熟,她立马停止向前,下马后往街道边走,让开了众人逃跑的道路。 转头一看,朦胧的烟雾中隐隐露出一高一矮,皆是男子的身形。 那左边的男子比右边的男子矮了个头,正搀扶着右边一位似乎腿脚有些不便的男子。 那两道隐约模糊的身影,正缓缓朝着逃跑的人群面对面走来。 说话的应该是左边那男子,听声音似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还在右肩膀上挎着弓箭,一边抱怨着催促众人,一边仰脸环顾四周。 “古大夫,怎么是你?!”走在最前面的白麻衣老头,终于看清两人的面貌,不由惊讶道,语气还有一丝古怪和别扭。 “哼!你们鄞县的人就是白眼狼。好心没好报!看看,这回……活该了吧!早就给你们提醒过,你们还偏不信!” 那挎着弓箭的少年停下来,一脸愤然和倔强的神情,“我家公子这几日真心救你们,就算没……,但是你们也没死不是?如今好好的县令大人都让你们作死了!!” “卜拿……”右边的男子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就开始咳嗽,后面的话就没办法说出来。 倾城把马往街边的一个店面柱子上一拴,趁着渐渐散去的烟雾往城门口走去。 二十多具人身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全部是那群异常的“僵尸”。 不过,倾城走进查看了两三具人,后才有了确认,这些病人会发生异常的行为,皆是因为红溪郡疫情在当地蔓延后,病情逐渐加重才造成了感染者的变异。 现在这些人只是暂时吸入了烟雾中的迷药成分,才致使昏迷倒地。 这些患者已经病入膏肓了,就算当前能有解药,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吧。 因为瘟疫病菌的变异会造成这些患者的全身躯体慢慢变得僵硬,所以躺在地上的人个个都是四肢皮肤呈现青灰之色,摸上去体温异常冰凉,而且肌肉没有弹性,仅有的脉搏和心跳也是迟缓和轻微。 他们确实和“僵尸”无二,只不过还有微乎其微的生命迹象。 倾城在细心地检查这些倒下的“僵尸”,并没有全身心地关注对面街道那群逃跑的人为什都停了下来?又在和谁交谈着什么? 她只是在短暂的安静间隙,才听到从人群中仿佛挤出来两个字——“卜拿”。 听到这两个字,她一时有些恍惚。脑子里突然空白一片。 电光火石,瞬息万念,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令她有些真实地反而不敢相信。 她和那两个男的隔得十几米之远,以为是没听清,便耐着性子,侧身半蹲跪在原地,准备想继续听下,便不再做其他动作,似乎急切地要验证什么。 “这位姑……姐姐,你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冯子安和冯子棠走近倾城,看见她的动作,忐忑不安地问到。 倾城被打断,拧起秀眉抬眸看向说话的瘦弱少年,见是刚才打探消息的人,一听“姐姐”这两字,才松开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无声地盯着对方。 “这位姑娘,您别介意,是我让我弟弟少说的,这次是我们误会您了,给您道个歉。” 冯子棠明白他弟弟叫那一声“姐姐”的心思,为了不尴尬,她真诚而歉意地朝倾城一笑,“家中父母常常教导他,外出若见到年轻女子要称姐姐,请您别介意啊。” 倾城挑眉,心道这姐弟两的家风真是有意思,“你们认识这些人?” 说完,她眼神看向躺在地上昏迷的病人,唯独这两姐弟这么关注她的举动,还向她问起话。 “嗯!这个……是我们的大大舅舅,之前就病了,没想到还没……还活着,却变成这样?”冯子安指着倾城旁边刚检查过的病人说道。 “哦?那是怎么回事?”倾城不明白眼前少年的迟疑和纠结是怎么回事,既然是亲人,如何会不管不顾,任由此人形如“僵尸穷鬼”? “大舅舅半个月前就病了,后来我们找不到他,以为他已经死了,现在他居然还活着,还变得那么可怕……” 冯子安紧紧拽着身旁女子的胳膊,后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也向倾城解释道:“家中一直在找他,可他总是躲着大家,恐怕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不想拖累母亲,才这样吧……刚才见姑娘一点儿也不害怕,似乎还给他们把脉,便以为你是湖州城派来的大夫。” 倾城微微点头,暗道这位小少年的姐姐观察细致入微,并且还能知道很多外面的消息,猜测的也是八九不离十。 湖州城自半月前就隔三差五地派出郎中在临城两县及红溪郡救冶难民,然而很多大夫要么不幸染疫、有去无回,要么吓得不敢来,半道跑路。 官府纵然知道那些逃跑的大夫,却也没去抓人,只因官府那时正被闹事的难民扰乱,而且瘟疫传染之快伤及官民无数,官府也是有心无力,难以再抽出人手了。 “算是吧。不过……他们可能没多大希望,你们还需节哀。” 倾城站起来,看看周围无数身染此疫的人们,想到还有更多没见到的人们也正被这瘟疫迫害着,而且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如何配置解药? 想想之前夸下海口,认为一定能解此大难,看来还是她低估了这瘟疫的危害程度。 现在她不管不行,亲眼所见之惨景,纵使他国之人,面对人命,身为医者便不能坐视不理。 当初学医初衷只为保护自己和所在意之亲友,更为了逃出魅宫,远离沁大妃等人的危害。 然而习医之久,随着眼界心胸的增长开阔,她觉得医药一行也有神圣而光荣的责任和使命。 况且在十岁那年,那位她曾视做亦师亦友、亦伴亦侣的同道中人——金禅,也曾经和他探讨过“学医”的意义和价值,她从中受到很大的影响和启发。 倾城的思绪差点又要飘远了,她怎么又想起那三年未见的人呢?今天是怎么了,她不该想这些,总是神游并不好,何况是家国危机与远嫁危机同时交织在她的身上?她不该想起那位好久没有联系过,仿佛已经消失人世间的人。 “姐姐,看,是古大夫救了我们啊!……你应该信我说的吧,他就是好人!” 冯子安听闻倾城的话,并没有失落或伤心,反而露出一丝轻松,转头间看见老族长正在和熟悉的人说话,立刻高兴地喊起来。 和他们一样的送葬人群也听到了这声呼喊,大家纷纷看向冯家姐弟,每个人心思各异、表情变幻莫测。 “子安!” 冯子棠想阻止弟弟大声说话,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看着几个熟悉的家族长辈那精彩纷呈的表情上演,心里很不安。 局促间,她看到老族长也随着乌泱泱的人头,眼含怒气地看着她们姐弟。 倾城这回终于将老头身旁的背箭少年和跛脚男子看仔细了! 没想到啊……哪里会想到呢?!那古大夫……原来是他! 她惊讶不已,有欣喜,有疑惑,有愤怒,更有难过…… 只觉得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又该从何问起! 古禅和卜拿也看清倾城了,两人俱是震惊。 卜拿慢慢收起大张的嘴巴,转瞬间露出无比高兴的神情,他激动地连弓箭都要落下来了。 而他身旁的古禅,从震惊中清醒,一脸难言的神色,如倾城一般,眼神看似平静地凝视着双方,仿若时光静止一般。 率先打破二人对望世界里那珍贵平静的,是才赶来的尹敏柔。 “古大夫!我终于见到你了!” 这声欣喜正如此刻倾城的心情,然而说出此话的人却不是她。 倾城和古禅恐怕都是这么想的。 看着奔跑向古禅的娇俏少女,古禅收敛神色,换上一副疏离淡雅的样子。 他明亮温润的眼睛像是清潭和浓墨一般,在闻声转移视线之时,眼睑半垂,飞快地闪过一丝光芒。 倾城还没来得及察觉到他这细微的变化,就见对面男子已经是风度翩翩、儒雅清淡的样子,看向那奔跑的少女。 倾城心想:以前她也是以这样的方式迎接她的“阿禅哥哥”啊!现在人也都长大了,乍一见面,她居然做不来尹敏柔那般激动相迎的样子。 她突然觉得三年的时间,把她和他都打磨得沉稳不少了呢,就是不知道双方的心意是否还如过去那样坚定呢? …… 金禅化名古禅,出现在陇西边境的鄞县,从尹敏柔和店伙计之前的话来猜测,檀溪医馆就是金禅开的医馆吧。 这三年他是否就隐藏在此处,为什么听到外界关于大月国和亲的风声,却从来没回去看过燕姝呢?甚至三年来再不曾传回家中一封书信! 尹敏柔一定认识金禅,似乎还对金禅有意思呢! 倾城这么一想就觉得心口有股气堵着,之前那些疑惑、质问的心思一股脑儿都堵在了胸口,立刻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她该记得还有事要做呢,不该把时间浪费在个人感情上! 于是,她不去看,也不想去听,关于那些男男女女们嘈杂的谈话,更加不去管冲着她走来的小药童卜拿。 她只是牵着马,快速走到车夫跟前,询问了几句,逃离似儿地往城门外追去。 城门外那些操控患者的东西应该没走远,就算走远了也有线索留下,车夫告诉她,在带尹小姐赶到城门口时,并不曾发现什么奇怪的事物。 但是她月倾城必须得去看看,说不定那些暗中操控“僵尸群”的东西,就是和破解红溪郡疫情有关的东西呢。 “卜拿!你快去追上她!千万不能让她此时出城!” 古禅一边和冯家老族长、县令大人的送葬队等人周旋,一边应付着“”桃心泛滥”的尹小姐,一边拿出十二分的眼力、脑力和听力,注意着倾城的一举一动。 卜拿是金禅的药童兼侍卫,从五岁起禅跟着金禅了,那时金禅也才八岁,刚刚被金府收养成义子,加上金府大公子金翊扬,四个人玩的多好,特别是孩提时代的童贞与欢乐。 卜拿和燕姝是同一年认识的金禅,如今她都十八岁了,年长卜拿两岁。在大月国金家的任何人眼里,她们两个一个是“小药童”,一个是“小公主”。在她燕姝的眼里,卜拿好比她的亲弟弟。 公子一声吩咐,小药童哪敢不听,立即就追了上去。 古禅腿脚不便,没办法追上去,一颗心此刻全扑在马背上的姑娘,哪里还有心情听身边佳人的殷勤关切、欣喜慰问? 县城门大开着,只有两个卫卒勉强在这儿看守,如今瘟疫横行,确实没有太多守城兵能调拨,这也让刚才那批形似“丧尸”的疯子们进了城里。 仅有的卫卒不知何故早已昏倒在地,纷纷靠在大门两侧,看样子是打开大门后才被袭击的。 倾城刚进城时也见过这两个卫兵,也是费了一番功夫,证明自己是湖州城派来的大夫,才得以放行。 而刚才那群病如疯魔的人群从城门外涌进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和守城兵有关系才打开的,要么就是趁着送葬队出城门而城门大开时放进来的。 第一种可能几乎没有,放染了瘟疫的变异人群进来,无异于引火烧身,鄞县这边早已按令闭城,将患病的人隔离到城外,守卫兵也是知道的,定然不会主动开城门。 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了。但是时间上却衔接不上。从送葬队反应过来开始撤退,到现在没有一人被抓走,而且回想刚才的情景,那位被抬着逃跑的老头,有极大可能是第一个发现的,而且往回跑的最快。 这下,都有待进一步求证。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么就太麻烦了,有必要告诉南境春等人好好查查鄞县的城卫方面。 “公主……”卜拿跑到跟前,看着倾城从士兵旁边站起,已经面向大门,显然就要出去,便急匆匆喊了去,脚下一拐弯,也挡住了倾城。 倾城没说话,抬眼扫了小药童一眼,右手微微抬起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全程表情冷淡平静,比古禅刚才变脸的那副样子还要冷,而且似乎还有丝丝隐忍的恼怒泄出。 卜拿缩缩脖子,飞快地把眼睛挪开。他不敢直视倾城,心里头一直打着鼓。心道:许久未见公主了,见到刚才那股凛然之气竟不敢直视,看起来这位贵主子比他家公子还要不好惹。 “小姐,城外危险,您不能去啊!……” 害怕会害怕,卜拿还是以他家公子的话唯命是从,所以硬着头皮说下去。 “刚才我从外面进来,一路安然无恙,这会儿怎么就不能出了?你快让开!耽误了追踪!” 倾城根本不想搭理,直接换了个方向。 卜拿一听着急了,张开双臂,两脚往地上一扎稳,照着一站猛虎下山的样子,又挡住了倾城,说道:“不行啊,公子交代了……下的死命令,您不能去!” “呵!他让不去就听他的,有本事让他自己来说!派你一个弱小子干什么……赶紧让开,若给我误事了,看我回头不收拾你!” 倾城一听又“公子”地叫,知道萝卜想用古禅来压她,也不知哪儿来的怒气,更是不想再多说,似乎比之前更着急想要离开这里。 “啊?小姐,您从来不这样过啊?……您怎么突然……我可是您最喜欢的‘萝卜’啊?您不会忘了我吧?” 卜拿一边委屈似地哭诉,一遍偷偷往倾城后面不远处忘去,心里急急地祈求他家公子能快点儿走过来,他一个小药童那里挡得住公主啊? 倾城横眉冷眼一扫过去,拿出玉笛指向对方,“萝卜,你要是把他们放走了,信不信我真抽你?!快点走开,别堵这儿!闲危险自己躲一边儿去!” “不不!这会儿城外是真的有危险,你打不过他们的,真的!他们是血影楼的人……”卜拿赶紧伸手拉住那迅速避开的身影的袖子,急急说道。 倾城回眸看着卜拿,眼里露出一丝疑惑:“什么?!他们看起来就是一群平民病患……是不是你们曾和他们交过手?” “哎呀,这事儿又麻烦又危险,您回头问公子吧,我就做好公子交代的就成……呵呵,那个,小姐,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突然就……反正,您就听公子说的,现在千万别出去!血影楼是拿那些人当引子,他们别有用心。” 卜拿一边挠头,一遍皱巴着脸说道。 也不知道刚才公子和她对视是什么意思,连他一个相处这么久的小侍童都搞不懂了,只觉得公主的脾气罕见地差啊。 让他都汗流浃背,不知道怎么办唉。 倾城叹口气,瞟了一眼被急得满面通红的小药童,说道:“算了,不为难你了……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他恐怕不打算算说。都三年了也没个人影见着,如今就是见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告诉我……” 小药童急得解释,连说话都结巴了,“不……不会的,我保证!” “你保证?你保证什么?”,倾城白了他一眼,幽幽说道:“你不是最听他的话嘛?……他走的时候连多余的解释都不肯留下,想起来就随便写几句话寄回去,想不起来就连金伯伯都快忘了吧?我瞧着这三年你们主仆感情倒是更深厚了,反而是我们,要不是今天偶然碰见,就是知道他还活着,恐怕都得成陌生人!你说,我去问他能问出什么,倒不如还是我自己去!” 倾城一连串问话,有些冲人,把卜拿都搞蒙了。 小药童越听越心虚,想为自家公子说几句,又觉得说的事情,按道理该站在公主这边,只好一副乖乖样子听着那越来越冲得口气。 倾城才刚刚抛出三个大问句,正要问点别的,却一回头瞥见一男一女往这边走来。 正是尹敏柔和古禅,女的一脸开心的样子,还温柔地搀扶着旁边走路不稳的男子。 到嘴的话立马变了,她觉得看到的一幕有些刺眼,遂按下心中对他跛脚的疑问,飞速别开脸。 倾城觉得还是亲自去城外查查看,就算打不过那群“尸疯”,以她绝妙的轻功也能避开,总比待在这里见了面,反而尴尬地不知道说啥要好吧。 卜拿一不留神,倾城已经走出城门外头两三米远,他一着急喊道:“燕姐姐!您快回来啊……” 倾城仰头看到了高高的城墙,墙面有不少抓痕,正要细看听到卜拿一声呼喊,心中一动,便回眸朝他微笑。 这一声熟悉的“燕姐姐”,还是孩子时代,这个经常跟在她后面要东西吃、陪她玩的小弟弟。 那时候她觉得卜拿就是个小萝卜头,是个甩不掉的小“尾巴”,而现在小萝卜头长大了,却依然如往昔拿她当姐姐看。 就冲这句,倾城顿住脚步。 回身前她看了眼城外见面的山丘和田野,心道:那些被控制的“尸群”走得又干净又迅速,仅仅留下墙壁这一处线索,接下来又该如何解决瘟疫呢? “呼,燕姐姐……”卜拿跑过来,望远处看看,见没有什么人影了,才放心下来,接着说道:“咱们快进去吧,公子也过来了,有什么事您问他。这边马上还得关城门。” 倾城这回乖乖跟着卜拿往回走,“萝卜,檀溪医馆的店伙计说你们来这已经四天了,可是来冶疗这里的患者的?” “嗯!四天前跟公子来的,公子说研制了新药,要试试效果……燕姐姐你怎么知道檀溪医馆?怎么还去了哪里?” 卜拿刚说完,先前晕倒的两个守卫兵也被赶到的古禅救醒,被告知了刚才发生的病人袭击的事情,立马慌慌张张地去关城门。 倾城看向尹敏柔,说道:“这多亏了尹小姐的引路。尹小姐乘坐马车一路赶来,在路上可有碰见什么异常?” “没有。我还担心月大夫呢,一路上都没碰见你,以为你走丢了,幸好你提前到了鄞县,不然我爹他们……”尹敏柔迎上倾城和卜拿看来的目光,靠近倾城,心有余悸地说道:“今天的事,还希望月大夫能帮我说说话,我爹那边……” 倾城会意一笑,微微点头道:“当然。要不是尹小姐带路,我也不会这么快找到你们之前提到的那位厉害的古大夫。” 尹敏柔很安心地笑了,“这位就是古大哥…古大夫,湖州城的疫情没有再扩散下去,这几日还得到了控制,可都是他的功劳呢!” “尹小姐谬赞了,我是医者,这些都是本应该尽力去做的,湖州城的疫情能得到初步控制,是官民齐心协力的结果。” 古禅面对尹敏柔充满夸赞的语气和崇拜的目光,只平淡地说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对面那一位离得让他觉得过分疏远的倾城身上,“月大夫来鄞县找我,是要做什么?” 尹敏柔不知两人认识,好心解释道:“月大夫是听闻古大夫你的医术甚好,特意来请教一二。” 古禅笑了,把一旁尹敏柔看得更加心花怒放,平日里古大夫可是对谁都冷淡如水的人啊。 只见这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佳郎君,此刻竟朝着一位初见的同行女子展颜,还优雅地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便移步在下的药庐详谈如何?” 倾城点头,不再理会三人,只快步走向城门大街便的店铺,前起了自己的马。 “萝卜,你前头带路。”古禅见了倾城的举动也不作反应,转头吩咐起小药童。 “公子,你呢?要不我给你也找匹马?”卜拿正欲搀扶着古禅,结果才碰到自家公子的胳膊袖,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古大夫腿脚不便,怎么能骑马?!正巧我来的时候坐的马车,很方便带上古大夫啊。”尹敏柔开心极了,一边招呼着车夫过来,一边说道。 “可是我家公子不……” “不用。卜拿,你快快先走,把药庐收拾下好迎接贵客。” 卜拿一听尹敏柔说的话,皱着眉回了句,本想说自家公子一向行事有礼有度,尤其对其他女子。 然而古禅的话是在暗示他要先回去把药庐里该放的放上,不该放的统统都藏起来,千万别叫燕姐姐看见,不然…… 总之,小药童听明白了自家公子给的暗示,也没再说啥了,直接往还没走远的送葬队那里借了个“运载工具”。 送葬队今日碰上的大事,大家好不容易壮起的胆儿没了,只好往县城西北的义庄去。 棺材里躺的是鄞县的县令,名叫穆立庞也就是送葬队领头的,那位坐在担架椅上的穆老头的儿子,中年有为做到县令,不曾想却突然染疫身亡。 冯家姐弟先前因为穆县令之死而误会了古禅,现在再次亲眼见到了古禅摒弃前嫌,救了送葬队的家族成员们,便不再针对古禅和卜拿。 故卜拿来她们那里借东西,冯子安很是高兴,自愿要跑去找了匹马。 可以多余的马不够,仅有的马也是要拉棺材的,只有拉着一车车葬礼的牛车和驴车。 当冯子安牵着一匹老黄牛和一个小毛驴回到卜拿身边,这个一向开朗乐观的小药童都一脸悲戚。 只见小药童看向对面这个,曾和他有过几日交情,且友谊不浅的同龄少年,说道:“冯子安,你怎么都找的是营养不良的东西啊,这样你叫我怎么追上月大夫的马?” 心里有道声音再说,才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小船,难道要因为一匹马而翻了? “这时候哪有什么好货?人都没多少活路,你将就着用吧。再犹豫,月大夫可就真追不上了。” 冯子安心里有点开心,看到少年拉起小毛驴要走,赶紧喊道:“……喂!这个阿黄也带走吧,路上替换着也好。提醒你一句,小毛驴还没训练好……” “子安!”一旁的姐姐冯子棠听闻,眼里露出斥责。 “唉!……算了,反正我们交情也还行……他不听我的也情有可原吧。” 冯子安被姐姐一声呵斥,低头撇嘴轻轻说了句。 嘚嘚嘚嘚~ 卜拿牵着小毛驴才走不远,却又转回来了,还一把抢过冯子安手里拿着的老黄牛的绳子。 再次离开时,仅仅留下一个相知相遇、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便扔给小冯少年一个瓶子,匆匆扬鞭离开。 冯家小少年接过飞来的瓶子,低头看了一眼,没再说话,反而久久望着那一颠一颠地不断走远的身影。 那瓶子里装的是防止瘟疫感染的药,他是知道他冯家姐弟两如今的艰难处境吧?不然不会送这么珍贵的药,还是相信他们一定会吃? 不管怎么样,这个才接触不久的同龄少年,值得他冯子安深交! 冯子安一下拍板,认定的事绝不马马虎虎去做,认定结交的人也要认认真真地去信任彼此。 友谊的建立有时候真的只在一瞬间,仅仅是在对方深处困境之时,朋友不问一句便早已心知肚明,且不关名利、不问原由而去全身心帮助对方。 第四十九章 禅心如幻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鄞县城北,一处临时搭建的草庐,里里外外挤满了病人。 倾城前脚刚到,后脚卜拿就赶到了。 草庐外面铺着一圈又一圈的草席,三十多个满脸病容的人们,一个挨一个,或坐或躺或靠在药庐外二十多平米的空地上。 望着这样的场景,倾城一时不知该干什么。 “萝卜……他们……”倾城立在最外面,根本被堵的进不了门口,只好转头看向紧跟而来的卜拿。 小药童把鞭子一甩,狠狠地瞪了小毛驴和老黄牛一眼,有些阴阳怪气地道:“喔,病人呗。好了,你们都让开!快让开!……堵在门口是做什么呀!” “燕姐……”卜拿上前,一边冲那些病人粗声粗气地喊着,一边拽着倾城避开人群往药庐里去。 “萝卜,在外面你还是叫我‘小姐’吧,‘燕’这个字眼还是少提。”倾城进了门里,看了看被堵在门外吵闹不止的人群,皱眉向卜拿说道:“你快说说,那些病人是怎么回事?你和阿…你家公子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鄞县的瘟疫情况比之红溪郡,好不到哪里,既然猜到湖州檀溪医馆是古禅开的,为什么还要冒险来这些危险的地方? “唉!”卜拿拉着倾城到屋子里,往茶壶里扔了一把茶叶,又倒上早已烧得滚烫的清水,沏满一杯,才说道:“四日前,公子获得线索,最终锁定了鄞县,确实发现血影……” 卜拿还未说完,突然被屋外的一声轰鸣声打断,他气愤地站起来,提起窗户下正烧得沸腾的水壶,往门口走。 倾城往窗外一瞅,立马拉住卜拿,说道:“不就是大门被挤烂了么,早晚的的事,你现在怎么变这么急躁啦?” 以前她何时见过活泼开朗的小药童,会这般气急败坏地冲上去,要和人干架一样? “小姐,你不懂!我看那群人要么病傻了,要么病疯了,公子这几日辛苦给他们医冶,分文未取,还让他们多活几天,他们反倒说公子的不是,真是好心没好报!……你看看,现在又围到门口,把药庐的大门都给砸烂了!” 卜拿赶紧打开屋门,将一根棒子拿在手里,凶狠地瞪着门口嚷嚷的人群,道:“不行!我得替公子教训他们!” 倾城好笑,拿走他手里的木棍,转而塞给卜拿一瓢凉水,抬起下巴看院外,说道:“那你还是用这个吧,相信比棍棒还管用,回头你公子还不会怪你。” 卜拿一听,手臂往前一伸,呼啦一下就把水洒出天女散花般的美丽,水珠晶莹,均匀地落在那群人面前的空地上。 那群病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水花,如同见了魔鬼,纷纷脸色大变,都急忙忙地刹住脚,用疲惫暗淡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屋门口站着的两人。 卜拿朝那些人笑得阳光灿烂,印在倾城眼里,仿佛从前那个老爱奔跑在草原、穿梭在林野间的活泼小少年又回来了。 “哈哈,小姐,这真管用哇!”卜拿冲倾城眨眨眼,又仰脸冲病人们说道:“这位赵大叔,你又起头把大伙带这里来闹是干什么呀?要是再砸坏了其他东西,这药庐真的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你少废话,古大夫人呢?不会是知道自己说了大话,冶不好我们,就跑路了吧?” 那位被卜拿称为赵大叔的人,是个镖师,常年走南闯北,却不想半月前送镖到了鄞县后感染了瘟疫。 幸亏此人身体底子好,又在四天前受到古禅的医冶,病情稍微稳定些,但是他并没有彻底好,认为古禅之前承诺救好大家是在骗人,所以气恨难平,就召集了当地得瘟疫的百姓,准备一起逼迫古禅想办法只好大家伙儿。 “别以为泼水就能阻止我们,这些水喝了才会得病害死人,我们已经这样了,就不会再害怕。倒是你们两个……要是再不把古大夫交出来,我们就是耗到死,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人!” 这位赵镖师,咬牙切齿地说出一番话。想着自己还有几分力气能使,更是壮着胆子威胁古大夫身边的小药童。 “对!对!…快把古大夫交出来!让他给我们冶好!……” 人群被领头人的话一刺激,纷纷叫嚷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显然不再害怕泼的那些水。 自从瘟疫出现,陇西各个染病的郡县都已经派出过大批的大夫救援,然而病源是查到了,就是水被污染,但是救命之法却始终没有找到。 当地百姓节衣缩食,每日去官府那里领着从外地运来的水,然而可用水量不多,病人又在蔓延增加,听闻红溪郡已经死了不少人。 尽管官府瞒报红溪郡的情况,不少民众还是从逃难的流民口中得知,现在大家更不敢喝当地的水了。 就在四天前,从湖州城来了一位年轻大夫,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大夫竟然把鄞县的井房周围的几个水井给处理好了,还给当地病人免费看了几次病,使得病人的情况得到稳定,不再相继去世,百姓这才觉得有了点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病人们这股活命的念头重燃,又听说县太爷昨日也染瘟疫被古禅冶死了,他们一边迟疑,不敢再让古大夫医冶,一边又因惜命而不甘心放弃。 经赵镖师的带头号召,不少病人又被鼓动起来找古大夫,在民众看来“死马当活马医”了,古大夫是他们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刚才,民众听闻古禅往城门口而去,便怀疑古大夫是要跑路,丢弃这些病人不管了,所以他们都压不住怒气,不少还有力气的病人纷纷跑来药庐。 “怎么办?”卜拿看向倾城,偷偷问了句。 “能咋样,让他们再把怒火和污言烧道你们檀溪医馆去?当下安抚民众,接着冶吧!然后等着你家公子回来处理。” 倾城拍拍卜拿的肩膀,说道:“把你家公子原先配的药拿来一些瞧瞧,剩下的发给他们。好心劝说下吧,愿意离开的,让他们早点离开。瘟疫会传染,让他们少外出走动,若是有找出解药,官府自然会通知他们。” 卜拿转身进屋抱起四方木榻上的两捆纸包,给那群人一人发了一包。 再次回屋,他手上又多了个小瓷瓶和竹简,递给倾城,苦着脸道:“他们不会走的……小姐要这些干什么,您不会也要研制解药吧?” 倾城点点头,拆开药包,把竹简和瓷瓶一一打开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眼也不抬,“你在这干啥,快去外面看着那些人啊,别又砸坏东西,不然谁有空来修理?” “小姐,您来真的吗?公子他若知道了会气坏的。” 卜拿皱眉,不明白当初公子为什么就当了这公主姐姐的师傅,还是实打实的教人家医术。 现在好了,公主真要置身险境,掺和起大煌国的事情,这叫公子怎么办,叫公子怎能不生气! 倾城瞅了卜拿一眼,随后眨眼,嘴角跟着一挑,说道:“嗯!我要研制解药,关他何事?他生气干啥……好了,你快出去,把那些病人看着。对了!他回来的时候,记得大喊一声通知我下。” 倾城把卜拿打发走,便关上屋子的门窗,巡视整个茅草屋,她眼里的得意和狡猾毫不掩饰地外露。 刚才她看到卜拿拿药时好像收拾起什么东西,并且以三年之前的相处,她明白古禅是有东西不想让她看到,瞒着她呢! 果然,她的阿禅哥哥离开了三年,已经变化这么多了。 她在赌气,心想此时,势必要将他藏起的东西翻出来,来看看她们之间是否还有真情实意。 在茶室的小橱柜中,倾城找到了一个木质黑樟木盒子。 在众多木质盒子中,这个黑樟木制成的方盒子特别显眼和另类,正是因为它上面的纹理和图案,才引起了倾城的注意。 这个方盒子雕刻着大漠国独有花纹,具有浓浓的西域风格,并且盒子上雕刻的图像似乎是西域道的某个建筑地标。 其他盒子几乎装的全是药材和医疗工具,唯独这个黑樟木盒子里装了一个黑面红边的绣花薄纱手帕,以及数十个,半寸长度的小卷纸,其中若干纸条被折叠成不同样式的形状。 卷纸大小一样,就是颜色和折形不同。 倾城拿起那个铺在散乱卷纸下的薄纱手帕,细细端详。 手帕上绣着一只漂亮生动的燕子,正叼着一枝兰芷,展翅高飞。 这绣工着实厉害,能将燕子的眼睛绣得明亮,翅羽根根分明,且光泽饱满。 那双翅张开飞翔的样子,看似很是潇洒和迅捷,多亏了这样栩栩如生的画面,以及细致巧妙的做工,才让简单的手帕分外与众不同。 在煊州皇城行宫的那几日,倾城翻阅了九州大地、五国四域的资料,特别是大煌国和大漠国的前史今录。 一个是五国之中最强盛欣荣的国家,一个是与大月国处处敌对的国家。 倾城从秦妙韵那里听来的见闻,加上赫连峥暗中送来的各类记载资料,倾城才能在之前那回进宫面见太后之时,做足准备。 所以,现在她万分肯定,这手帕所绣图案是游走于五国之中的神秘组织——血影楼的独特标志。 血影楼虽然在五国四域之中都有势力分布,但其真正的总部,以及多年来的确切行踪,却少有人知。 似乎是三年前,销声匿迹多年的血影楼,突然频繁地出现在大煌国境内,甚至一改之前作风,高调地在大漠国与大煌国的边境之城设立多个分部和据点。 这些较为隐密的消息,是赫连峥在回到煊州城之后获得的。 他调动自身的官商人脉,以及她们的合伙产业培养的暗桩,经过多方暗查,才获得的准确信息。 如今,这些信息对倾城很有帮助。 不过,令人疑惑的是,一个颇具大漠国风格的木盒,却装有出现在大煌国边境的血影楼手帕。 甚至盒子连上锁都没有,就放在曾是大月国将军府金二公子——古禅的药庐里。 前日清晨,在饶州城客栈,倾城体内的毒药发作,来的那个黑衣高手,可不就是血影楼的人。 如此一想,这血影楼是好是坏? 还是说,这血影楼认识她,竟然不求回报、受人之托给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送解药? 这么说,血影楼不仅出现晋北域的饶州城,还出现过陇西域的湖州鄞县,甚至对她的行踪和事情都清清楚楚,要不然不会及时到达确切的地点,送上有效的解药。 倾城猜想,莫非阿禅哥哥这三年里不仅找出了自己的身世之谜,也获得一些意外信息,比如查到了一些血影楼的信息。 她不做多想,带着疑惑打开那些五颜六色的卷纸。 这些卷纸质量很好,色彩不一,足以想到,其出处非寻常书坊纸厂能购得。 倾城正要打开第一张淡绿色的卷纸,忽然听到屋子外传来卜拿如释重负的大喊声。 看来古禅回来了。也罢,那就换个时间再看,要是可以她希望古禅能够和她好好讲讲这三年来的一点一滴。 作为燕姝,她真的很关心,很想知道,这三年,她的“阿禅哥哥”过的如何? 门推开了,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药香,还有丝丝缕缕隐约可闻的竹香。 倾城就坐在小竹椅上,看到古禅进来,像往常一样出神片刻,再次眉眼弯弯,一眨不眨地看去。 这回那位尹大小姐没跟来,倾城心里莫明愉悦。 “玉凝儿,看来你还在耍小性子。”古禅坐在茶几对面的另一张竹椅上,温柔地说道。 “才没有,你想多了。”倾城别开脸,笑容也收起来,眼光落在对面之人的腿上。 “既然没有,为何不叫我了?”古禅从对方的脸上移开,顺着那安静的视线回到自己的腿上。 以前这丫头见了自己都特开心,总是爱叫他“阿禅哥哥”,还老爱找他要秘制零食,这回见面却不叫他了。 古禅轻轻一挑眉,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丫头是对他三年来断了的联系,表示不满呢。 他倒了茶,又从茶盘里拿出一个湛蓝的瓷器,放在倾城的面前,说道:“喝茶吧。” 倾城抬一眼,乖乖喝了口茶,从蓝瓷碗里挑出一颗色泽淡黄的枇杷果干放入口中,水盈盈的眸子又变成月牙一样弯,“阿禅哥哥,这是你新做的小点心吗?” 古禅笑意吟吟,颜如清风霁月,声似风过松林,让倾城一时又忘了自己本来要问什么。 “不知道你会来,这是半月前做的,不是多新鲜了,你勿要贪嘴吃太多。” 九州之南,南夷国都,盛产枇杷,而大月国水土气候不同,长不出好吃的枇杷果。 从小到大,阿禅哥哥对于燕姝的喜好和疼爱,比金翊扬还深呢。 瞧瞧,到现在还一直有做枇杷果干的好习惯和好手艺,不是为了佳人能是为谁? 古禅一边泼茶换盏,一边说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嗯?我以为阿禅哥哥已经问过尹小姐,知道我来这里大概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觉得这话该有我来问阿禅哥哥才对。” 倾城甜甜一笑,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正在泡茶的古禅,略有不满地噘嘴了,“阿禅哥哥怎么会在这里?既然这三年安好,为何不回家?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么?还是真的解开身世了便想不起金伯伯和扬大哥他们?” 古禅停下手,将茶叶罐的盖子一搭,微微叹气,道:“玉凝儿,三年未见,你长大了,现在竟然也敢质问我了呀?” “确实,我刚过完生日,已经十八了……” 倾城说完,垂下眼睑,想起了老父亲定下的亲事。 原本是燕和惠的亲事,结果成了她燕姝的烦恼。 “阿禅哥,你不要扯开话题。三年来,你除了寄回几封慰问信外,面儿都不露下,金伯伯和扬大哥都很担心你,我们都还以为你跑丢了,把我们全忘了呢!” 古禅讶然,皱眉说道:“除了信,你们就没收到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你说什么啊……难道阿禅哥还寄回过其他东西?” 倾城疑惑,看着古禅严肃的面色,心里一沉,想着该不会是她那二姐搞得鬼吧? 古禅似乎也想明白了,拂开衣袖说道:“就是你每回过生辰,我寄回去的礼物。义父和兄长那倒没寄什么东西,除了一些书信。” “啊?那个你寄东西,在信里头咋不提前说下呀?” 倾城揉揉头发,一脸愤懑说道:“我那二姐是啥人你不知道?……不行!这事儿不能忍,等我回去一定给她的水月居翻个底朝天!” 金翊扬往常让她对沁大妃一家“三毒”,多多忍让,见人低调,但是现在,燕和惠连金禅送给她的生辰礼物都要独吞了! 说什么也不能再漠视避让下去! 不然还真让沁大妃一家气焰嚣张下去? 她替燕和惠和亲已经冒了风险,而且这事儿,还不知道阿禅哥知道不? 会不会知道后很难过? “玉凝儿,你和我老实说说,为什么要和端府六君之人来这里?” 古禅摆摆手,示意倾城不要着急,生辰礼的事拿回来很简单,若燕姝急着要,大不了他重新准备一份,自然不会便宜了外人。 然而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好好管管眼前人,不要插手大煌国的事情。 特别是端亲王府的那些人,他不希望她和那些人走得太近。 倾城沉默了,低着头,脑子飞快旋转,要想出一套稳妥妥的说辞,毕竟阿禅哥哥是比扬大哥还固执的人。 在大月国相处那十几年,她和他的性子,两个人都摸得透透的,特别是他对她和赫连峥日常玩闹时,使用的各种花招和小把戏。 他不仅义正言辞地拆穿,甚至固执到软硬不吃。 她犯错了面对金翊扬撒个娇、服个软、悔个悟、假装个认输啥啥啥的,分分钟搞定! 唯独这位金家二公子,面对她的日常耍赖,表现得特冷静特正直,仿佛他才是几个少年伙伴中最成熟、最稳重、最通情达理的那个“老大”。 偏偏那时候的小燕姝就喜欢他那品性,倔强地栽了进去。 再想出来可就难了吧。 要不是赫连峥某次偶然开玩笑,发现他两的“地下情”,估计再过十年都不会有人知道。 看看,他们之间还真是“鼠情狗友”呐! 专搞地下情怀,力证狗友日常,坚决走沙雕路线,逗跑无数无聊岁月。 有时候倾城约会觉得,作为穿越者的新新人类之灵魂,搞这种鼠类朋友,日常出没、交流的法则,实在有失俊男靓女之颜面呐…… 然而不向鼠类学习,只能向狐狗学习,那么就是不动声色地谈天说地,外加臭味相投地掩盖粉色恋情喽。 那时候他是金禅,她只是燕姝。 她叫他“阿禅哥哥”,他叫她的字——玉凝儿。 他们在一起志趣相投,每一天都过得如春光明媚、如夏花灿烂、如金秋舒爽、如冬雪浪漫…… 咳、就差最后一点“父母之命、众友告贺”了。 然而那时候的金禅早已经预想过后来之事,她的身份是公主,就算是王室里地位最不显眼最卑微的,但总有公主的责任在身。 而他,是金家主所收的义子,即使大家亲如一家,视如己出,他终归有一天要查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并大仇得报! 若到了那时,两人又该如何面对? 他想:他明白,她却还不明白吧。 也许,她是情愿糊涂,装作不明白。 可是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前进、年纪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放不下…… 也许,“玉凝儿”永远是少年的他,心里最永恒唯一的名字,但是“燕姝”会是他往后牵挂的名字。 古禅看着倾城的举动,神色莫明,将茶杯往前一推,“我问过尹小姐了,即便她不说,你也不想说,回了湖州城,我自会明了一切。这是我配的药方,冲出的茶水,你细细品品。” 倾城惊讶抬头看看古禅,暗暗松口气,端起茶杯尝了一小口。 闻了闻气味,迟疑地说道:“这很像魅宫用来驭兽的解药。先前在饶州时,去过上嫣阁的地下室,就隐隐觉得有魅宫的驭兽毒药污染的痕迹……这怎么回事?” “你去了饶州?……把手伸过来!”古禅一听,瞪了倾城一眼,还不带倾城伸手腕,直接抓过来就把脉。 “阿禅哥……我没事的,我自己若是被传染了或者有啥问题,难道会看不出来?哎呀!你……” 倾城眼疾手快,在他的手指要搭上去时,赶紧往回收,她怕古禅会发现,她在黄山县神秘组织那里吃的药,要是再追问起来,那真解释不清。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倾城初次出远门,好比刚见世事去历练,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缠到身上的麻烦。 古禅一只手死死按住她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另一只手。 他哪里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问题。 “公子,那个赵镖师……”卜拿急急忙忙闯进屋来,看见这怪异的一幕,一时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忘了要说什么。 倾城尴尬地拉会胳膊,对卜拿暗暗点赞,心道:这回完了,地下恋情终于被蠢萌的萝卜弟弟公之于众了。 古禅的正人君子人设不会就此崩塌吧? 唉!古禅大夫在众人的名誉和形象即将受损,直线下降呐。 瞧瞧,门外面,懵懂小少年的身后,还有一个一脸惊呆的某千金小姐,以及远处以先前的领头大汉等几位患者还在干瞪眼。 倾城抿着嘴,眼神复杂地看着古禅。 古禅一脸平静,站起来走到书桌,拿起一本册子,放到倾城面前,眼神示意她接下来看完,便淡定如初地出了屋子。 门关上了,倾城听到卜拿的声音透过来,“公子,那个赵镖师他们非要您给个说法,冶不好就让您……” 声音渐远渐没,倾城看看面前的册子,原来是古禅行医手札,最后几十页详细记录了对湖州疫情的描述和看法。 她准备拿回去细细琢磨,当下,还是赶紧把黑木盒子里的卷子看完要紧! 合上书册,正欲起身,屋门猛开,苗条的影子投在倾城面前的茶几上。 倾城对眼前之人展现毫无威胁的友好笑颜,心道如果这位尹小姐真是个不错的人,她就顺水推舟让贤吧。 毕竟,她和古禅好像真的没可能了。 嘤嘤,真是心疼万分呐。好比自家从小养到大的贴心忠犬拱手送人,舍不得卜拿这个“蠢萌沙雕系小奶狗”,更舍不得古禅这个“全能型忠犬系老公”耶! “月大夫和古大哥认识?还很熟?”尹敏柔走过来,坐在古禅刚刚坐过的位置,连称呼都从“古大夫”变成“古大哥”。 看来她敏锐地嗅到一丝危机感,不仅在刚才,更在回药庐的马车上,她已经发现一个可能存在的对手。 先前,是她小瞧了这位月大夫。 怪不得她爹爹非要让她和此女套近乎、拉关系。 如今她一细想,确实这月大夫手段高明,不仅与端王、南神医等人有来往,甚至早就和古禅熟识。 倾城从茶桌抽屉里找出纸笔,一边研磨一边想了想,道:“算是吧。已经三年未成见面了,今儿是头一回……” 倾城把纸笔展开放在书桌上,回头冲尹敏柔笑了下,便低头写字。 耳边传来重重一声哼气。倾城在他人靠近时,迅速放下笔,并将纸翻过,对折几下塞入书桌角的一株多肉盆栽下。 金禅种植多肉植物是她的原因。因为她懒,每次还忘记给花草浇水,所以觉得在她的庭院里养珍贵娇嫩的草药,倒不如养些多肉。 在金禅过成人礼时,她特意将培植的好多多肉植物送去当贺礼。久而久之,金禅也开始把研制新品种草药的实验转移到多肉植物上,所以后来,他的办公地点常常会放一些正在研制的药性植物。 将留言放在书桌的盆栽下,是他们一直以来最默契的约定。 倾城不知道过了三年,他还记不记得。 做完这一切,倾城转身看向尹敏柔,平静地说道:“尹小姐刚刚说什么?很抱歉,我没听清。” 看着对方要气坏的脸色,接着说道:“其实尹小姐不用在意,我们顶多算是故友……吧。我看的出你的用心,说不准咱们还能互惠互利呢。” 尹敏柔嗤笑:“别以为本小姐傻,看不出来你们之间的关系,刚才在城门口看样子你们可是关系好的很。三年未见,能是这样?” 倾城内心抹汗,确实城门口那会儿有点喜出望外,失了言行。 “呵呵,故友相见,一时高兴罢了。请尹小姐莫要计较,有件事还得您多多帮助呢。总之,我很开明,老让我这老朋友单着可不好。” “你说什么?‘单着’是什么意思?” 尹敏柔没听明白,看着这张笑颜如花的脸,心里突然冒出一丝挫败感。 难道自己这一年的死缠烂打,还不如一个三年未见依然关系很好的人? 而且对方似乎也不差,还和古禅同是学医的。 她突然有些不自信。 倾城点点头:“老友改头换姓躲了我们三年,看来是不想他人知道。您看外面那些凶巴巴的病人,为了古大夫的人身和名誉安全,请尹小姐帮我做个好事,在他面前也能留个好印象不是?” 尹敏柔瞥了一眼,“有话直说!” 她最讨厌这样笑嘻嘻的人,特别是谈到古大夫的时候还一脸不尊重、不仰慕的样子。 古禅大夫是多么令人心动,令人仰慕崇拜的存在啊,在谈到他时怎么可以用一种敷衍的语气? “希望南神医他们不要知道我今天碰见了谁,我来鄞县纯粹为了探查疫情,只见了该见的人。尹小姐若愿意,往后,故友之好也可告知……” 尹敏柔不屑,“既然月大夫和古大哥是老友,怎么不知他最讨厌什么?本小姐要一个人的心,定然不会在意这点输赢,这湖州城方圆千里,还没有我要不到的!” 倾城收起微笑,好像把阿禅哥哥卖了诶,他确实不喜欢以其喜好,去奉承讨好之人。 偏偏倾城此时就要用他这点喜好去做交易,就是看透这尹小姐的心思。 “本小姐可不想弄巧成拙,若投其所好,搏得好感,未免有失闺阁做派。” 倾城没想到这尹敏柔追人还挺有原则的,心里有些惊叹,说道:“果然是大家闺秀,尹知府若知道,想必也会高兴去学学。” 尹敏柔皱眉,似乎听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 这不是暗讽她父亲也是阿谀奉承之人,不然也不会对南神医等人尊敬有佳,还特意让她和月倾城打好关系。 这样的讨好,谁看不出来,还不是因为南境春三人是端王千岁派来的。 这大煌国,除皇上一人可称万岁,太皇太后与太后、皇后称千岁,只剩当今帝王的亲弟弟,端王爷这一个王爷可称千岁。 如此殊荣,可见端王爷在帝王心中的分量。 若能搭上这位重量级的大人物,就是尹知府的好运到了。 倾城看了看窗外,突然凑近尹敏柔的耳边,又轻轻说了几句…… …… 卜拿进来拿药方时,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心里一慌,赶紧跑出去找古禅。 古禅匆匆进来,直到看到书桌上的那盆空蝉。 它青色的厚叶片滴下晶莹的水珠,落在白黄相间的砂石上,再斜斜的阳光下灿烂夺目,五彩斑斓。 他想起了什么,拿出盆底的信笺。 半晌,他对卜拿吩咐道:“你去一趟穆府。明日我们要尽早赶回檀溪……” …… 倾城没有想到,回湖州城的一路,竟然平静顺利地很让人生疑。 她以为会碰见卜拿说的那群要变成“僵尸”的人群,或者碰见血影楼的人。 结果,什么也没碰上。 看来鄞县这一趟,没有她预想的收获,不过意外之喜却有。 和尹敏柔同乘马车,沿途一路,她们没有追踪到任何可疑的痕迹,难道那些感染变异的人群仅仅出现在城门口附近? 到了湖州城门口,看看天色,已经过去大半天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太阳就要落山。 三个人,加上车夫,一路上都没提过吃饭这回事。倾城是忘了吃,而在她看来的千金贵女,对此也不置一词。 其实,她们都不了解对方,不过都是想当然地认为对方是什么人吧。 午饭错过了,只能等到晚上那顿。 倾城一向这个习惯,错过饭点很少加餐补回去,所以她看向尹敏柔,“尹小姐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个饭再回府?” 尹敏柔没搭理,喊了车夫,让把倾城原先骑的马牵过来,等到把缰绳放到倾城手里,才回道:“你说的条件我答应了。车夫,走吧!去慧心书坊。” 倾城有点懵了,早上这位大小姐不是非要跟她一起走嘛,还说要给她带路。 结果两人交易一达成,才到城门口就把她撵下来?这变脸速度比她还快啊,而且这马车是她租的好吧,就算钱不…… 倾城想到这个,立马朝要走的马车大喊。 没人理她,只看见尹大小姐从车窗里探出头,朝她得意地笑了下。 直到回了知府府上,倾城都没想通尹敏柔临走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就像是嘲笑她被算计了一样。 进了府里,她碰见了那位叫冯春的家丁,和另一个中年男子。 两个男的正在大门院子的墙边说话,似乎是那个叫冯春的家丁犯了什么错,正被对面的中年男子训斥呢。 对于那个小家丁,倾城有些印象,此刻突然注意他们,是觉得他们的行为有些奇怪。 正大门的庭院很开阔,除了他们两个人,看不到其他人。 一个知府府上,应该有不少人来人往吧。而且昨日和南境春、楚浔初到府上时,这个正对大门口的庭院有五六个家仆穿梭。 这会儿却一个仆人都没有了,而且看天色要接近黄昏,该是做饭的点,忙于公务的知府也该要回府了,院子里却不见一个接待的家仆,很不合理啊。 虽然有疑惑,倾城也没多想,说不定这是知府大人家的生活习惯。 他们说话隔得大门口有些远,听不太清楚,她便走近两人,想问问他们府里的管家是谁。 “您月大夫吗?找管家有事吗?”中年男子听完倾城的问话,看到倾城点头,才和善地说道:“我就是。月大夫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家老爷交代过了。” 倾城看着陌生的脸,心里有点疑惑,面上却不显,也回以微笑:“有个事儿还请管家帮个忙,我们需要一些动物做实验,比如兔子、猫、狗、鸟这类……当然最好是用小白鼠。不知道管家能不能现在弄到一些?” 这位中年管家初听,有些不解和震惊,可能觉得倾城研制解药的做法有些异于常人,用猫狗这些动物做实验,听起来有点冷血啊。 不过,管家也没多问什么,点点头答应了,说尽量搞到。 其实倾城还想说要点虫啊蛇啊之类的,觉得说出来肯定也是难为人,就没说这些。 因为瘟疫最初是由动物引起的,具体是那种动物易感染或者抗感染,都没搞明白。 所以她想用不同种类的动物尝试下,锁定动物是那类型的,再用现代中西医知识、动物解剖学、植物营养学等结合下,有望找出配对的病毒源或者是抗病药物。 还有,因为最近湖州城里疫情加重,加上封城多日了,市场上能买到的兔子鸡鸭都很难。 除了自家养的还有可能,但是一般也不会买,何况这个关节点,大家一方面远离家畜动物,还要隔绝当地的水源,确实不好找全,只能说尽量。 还有猫啊狗啊,这类动物是有钱人家养着当宠物的,一般也不肯拿来做实验吧。 倾城提议要这些动物,是因为这些动物与人类活动范围接触大,做实验的反应效果也比较明显。 而提出要老鼠是看到管家有点为难的神色,才说出来的,没想到反而让管家更发愁了。 老鼠说好抓是挺好抓,但是抓二三十只活的健康的老鼠,还是挺泪人的。 猫都没有那样大的能耐,何况人? 这猫啊都是被有钱人家养的太金贵了些,比如说知府夫人养的那只花猫。 让它们去抓老鼠,还不如让人自己去逮。 倾城和管家这么一聊,也觉得这个忙有点难帮,就降低了要求,先不管数量,能凑多少先凑多少吧。 这事情办完,她就回了自己的别院。 吃完晚饭,她开始收拾房间,打算腾出个专门的房间,用来做临时制药的场地,搞完一切,开始安安静静看古禅给她的那本行医手札。 行医手札的后十页,才开始记录古禅在湖州一带发生的疫情,很详细。 如果让倾城他们去实地调查,耗时耗力,还可能不仔细。 毕竟瘟疫是在倾城他们没来之前就发生了,现在再查痕迹消逝是一方面,也没这么多时间耗在调查上,他们来这里主要还是研制解药。 古禅的记录给了倾城大大的便利,倾城自己其实也懒得查了,特别是碰到古禅后,没胆子惹古禅生气,也不想让他多担心。 他就是明白倾城的想法,为了阻止她再深入,才把自己的救冶方法拿出来。 倾城觉得,古禅这么做,有点保护她的意思,好像是他知道了什么特危险的秘密一样,却阻止她继续探查而陷入危险。 正在沉思间,房门打开了。 倾城听到动静赶紧从隔壁房间出来,穿过隔断门帘,来到正堂。 来人是南境春,瞧见倾城从门帘那边走过来,便问起:“你刚从鄞县回来?怎么样,有收获吗?” “给你留信了,本想让你去呢,你怎么没去?”倾城也坐下,没回他,先问起来。 “北区那边出了些乱子,没顾上去你那里。” 南境春打开扇子,准备摇起,又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抬眼看了倾城一下,慢悠悠说道:“忙到下午,王爷他们也去了。” 倾城没懂南境春看她一眼,是什么意思。 幸好南境春等人没来鄞县,她暂时不想让他们和古禅碰面。 “哦。鄞县那边情况也差不多了,不过还是有收获的。” 南境春挑眉,看向倾城,示意她说下去, 倾城心里在斟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南境春关系不赖,但其实也没见过几面。 能和他多说几句,完全是南境春这个人性格不错,她呢也抱着一回生二回熟的态度,喜欢结交朋友。 但是真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还没有,所以她只是把一路上的见闻说了下,关于古禅的事,用了其他的大夫和理由掩盖了。 不知道这位端王府的大春君信不信她说的,又或者能不能发现出什么端倪。 不过她现在担心,尹敏柔那边,答应了她暂时不透漏她和古禅的事情,只要解决瘟疫的办法能在规定的期限内完成,赶紧回大月完成接下来的和亲程序就行。 “端王爷既然来了,就没有问你这瘟疫的事?” “当然问了,这不才来找你么?”南境春笑着说道:“不是你胸有成竹地答应,三日之内必出结果?我们可都是爷特别给你配的助手罢了。” “啊?别开玩笑了,我说的是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应对灾情。还有不是说五日吗,你们记错了吧?” 南境春摸着下巴:“就是三日。除去昨日和今日,可不就剩三日了。” 倾城眉头拧成疙瘩,“怎么能这么算呢?你家主子也这么说的?” “对呀,好像就是这么个意思。我来就是想好心提醒你下,看你的样子,今晚估计是没有头绪了,可不又是浪费了一天。” 南境春啧啧叹息,不知道是嫌弃她夸海口怎么收场,还是嫌弃她做事效率低有慢,担心她真过不了王爷那关。 毕竟王爷可是个严肃又认真的人,湖州城的案子关联到梁州城的旱灾,这样数年来都少见的大案,如果不慎重对待,合理解决。 可想而知,就算是内定的和亲王妃,若不能兑现之前的话,是不会好过到哪儿去的。 倾城揪着一缕头发,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把自己骂了一遍,当初就不该救了鱼惜娇和君无漓! 从龙王庙被暗算,接着一连串的事情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卷了进来! 赫连峥的这个大嫂真心有问题,她必须得告诉赫连峥,让他们一家提防下。 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赫连峥他们会信她说的吗? 南境春越发好奇了,这位未来的端王妃要如何解决这次疫情,说实话就是他自己都没有太大把握。 他这个神医当的真是名不副实,难怪王爷会说他。 “好了,我走了,有什么新的药方,记得分享啊。”南境春朝倾城眨眼,甩着扇子出门。 倾城盯着那个背影,觉得他说的还剩三日就是吓唬她。 肯定是今天在城北区出了什么事,让端王等人着急了,所以又催她们赶紧研制解药,才会把时限缩短。 不行,得去找人问问,城北区到底还有什么事,南境春说的不全,她要再找个人问问。 在鄞县看到的那群变异患者,让她觉得这次的瘟疫真的不像她之前想的那么简单,必须找个机会给“领导”说说,能延长一天是一天。 三天,要解决这么一场大范围的灾情,无异于登天! 这样着急研究解药,是西部边境又出了事? 算算在大煌国逗留的时日,必须把解药早日调配出来,也好在金翊扬赶到边境接亲之前,与肖姑娘换回身份,若是拖久了,钟留渊也应付不来。 都道十殿下君无澍,有芝兰玉树之风采、松梅竹柏之风骨,不仅文采斐然、品性一流,在是非之事上也明辨心笃,格外看重公正,法断刚直严明、不偏不倚,实乃先皇十子中最有文人雅士之风者,其座下文人骚客众多,每至佳节赛季,莫不人潮涌动、百家争鸣、万花齐放。 而且,不论男女老少、身份悬殊,只要喜好舞文弄墨者,都能被邀请进入十殿下的墨澜山庄,在墨宝园中争文论诗、畅言时事。 幸者,名扬天下一字千金,众人争求墨宝真迹,却不易得之;嘉者,举荐入皇家群英殿,或仕言学府宗庙;冠者,擢英致仕升迁有望,或由皇帝亲许入朝赐封。 墨宝园,颇有墨坛松梅之清韵,所以背后的主人翁,毓王君无澍,对民众来说是国家的最强、最佳代言人。 但是,倾城听赫连峥提醒过,文人往往好以君子之风为尺,极度厌恶小人品行。若让这位毓王殿下得之大月国在两国和亲之际,出现欺骗假冒之事,将会拉低两国的信任度。 所以,倾城更要完成这次陇西之行,冶好当地疫情,不仅卖了端王殿下一个面子人情,还能再假扮公主之事上,做好后手,防止毓王等人追究。 若博得端王爷好感,在出兵相助大月国之事上也会顺利很多,还能在将来嫁入端王府时过的平安些吧。 一想到这些,倾城坐不住了,赶紧跑出去找熟人。 春夜柔风习习,已有虫声急催雨。 刚入尹府后花园,倾城就看见一人白衣飘飘,持鞭而立。 倾城喜笑颜开,跑过去喊道:“付大哥!没想到你真来这里了。” 付尧幻走过来,笑着说道:“听阿浔说你今天一天都在鄞县,不知道你研究解药怎么样了。” 倾城低头不好意思笑了,再抬头正想回答,付尧幻却轻松一笑,说道:“看你的样子,想必已有应对之策了。” “呵呵,付大哥就这么看重我,相信我有这本事吗?他们一个个可都不信。”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什么要与我等结拜,公主的身份可不是随便能做出这种事的。” “对于身份这一点,我从不计较,第一眼见付大哥,我就莫明觉得轻松自在,似乎是相熟很久一样,而且你给我的感觉和扬大哥很像。所以之前多次失礼,请付大哥您莫怪。” 付尧幻难得这么温柔笑了,身为暗卫之首,常常踽踽独行,早已经习惯了,初听闻这样的话,便也觉得有了惺惺相惜之感,“一见如故,伯牙子期,知己如是。我也有同感,怎么会介怀。” “付大哥能这么想,我太高兴了,能结识你们这些君子侠士,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倾城拍着胸脯,眼里亮晶晶的,高兴地说道:“对了,我来找付大哥,是有个事想问问您,不知道您方便不?” 付尧幻望望周围,将鞭子收好,缠于腰上,带着倾城往假山那边走。 “你先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来这里的?” 倾城有些讶异,但也没多想,回道:“是我问的南神医,他本来也不会告诉我的,这个……” 付尧幻点点头,说道:“我明白,潜夫兄告诉你倒也不碍事,只不过我是奉命悄悄过来的,不能让其他人再知道了,否则徒惹是非,你们三人知道便是。” “怎么?是端王爷派你来的啊,我说怎么没见尹知府和管家他们提你呢。那你这是准备出去吗?” “有一件要紧事需要我暗中办理。你是想问什么?” 付尧幻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头,春夜月色晦暗,倾城没有看清,但听语气,付尧幻似乎奉命去办一件棘手的事,她不由深思。 “哦,我来是想确定下,端王爷真的下令,大夫们必须三日后把解药研制出来吗?为什么突然缩短时限,不是说好了五日之内吗?这其中是否有变故影响了。” “确实发生了严重的变故。” 付尧幻看了倾城一会儿,似乎在斟酌要不要告诉她,“告诉你也无妨,明日你也会得到些消息。昨日,陇西驻军里出现两例同症的士兵,仅仅一天患瘟疫的人就上了十几个,这次感染太快了,有些蹊跷……所以殿下才命你们加紧制药。你当时不在场,便让南境春回来告诉你。” “军营那边情况这么严重,你们派的谁去……是楚医长?” 付尧幻点头,倾城心里却隐隐不安。 若边军也出了事,那这场瘟疫抗战不好打,她和南境春必须尽快找到解救之法, 否则边境冶安不稳,不仅会影响到邻国的大月国和大漠国,三国之间的关系,甚至处理不及时的话,还会影响到大月国和大煌国的和亲协议。 到时候大煌国调遣精兵良将,去大月国帮助她们击退大漠敌军,也将是个问题。 “那付大哥去忙吧,我也该好好动动脑筋了,毕竟大家时间都有限。”倾城扯嘴轻描淡写一笑,弯腰行个礼。 付尧幻突然想起什么,在怀中一摸索,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倾城,交代一声:“这是秦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倾城很开心,拿着书信道了谢,两人便不再说,各自离开办事去了。 第五十章 星夜疾书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风过晓轩窗,白烛燃尽,指间墨已生香。 倾城穿一身淡粉广袖纱裙,银丝绣出的花蔓枝纹,在烛光映照下更加灵动。 衬得人肌肤赛雪,容颜似月,周身流光溢彩,宛若琉璃花霰,散落满室风华。 她再次将一盏新烛台放于长桌,盘坐于软席之上,扭头看看紧挨着桌子底下放的两大箩筐竹简和一大箱医术,再次很崩溃地打个哈欠。 她手里的书刚一放下,烛火苗便摇晃两下。 舒口气,推开眼前的纸张,拿起放在席子上的玉笛,胳膊一伸便搭在了桌子上,然后脑袋往上一压,整个上半身就倚靠在桌边。 火光映衬下亮油油的长书桌,摆放着一只两寸高,三寸长的八字交叉形状,且延伸出一条波浪线出口的玻璃蒸馏瓶,瓶口的淡黄色液体已经冷却,凝固成粗糙不平的粘稠膏体。 一只透白的玉笛正顺着瓶子的线条缓缓移动,形成有节奏而又清脆悦耳的旋律,碧绿的玉坠和雪青的流苏,在烛光下反射出温润的光泽,与玻璃上的斑斓十色交相辉映,看起来颇有韵味。 安静的夜晚能听到这样轻柔舒缓的音律,让人觉得无比放松。 昨晚睡前看了妙韵姐的书信,才知赫连峥也赶来,正依照倾城通过商铺暗桩传去的书信,逗留琼林驿附近暗中探访。 相信再过不久,他也能查出龙王庙和黄山县之间的关系,这样她也能在解决红溪郡疫情之后,第一时间查出鱼惜娇为何暗害于她。 龙王庙之遇险,目的是什么还不太清楚,只能时刻小心,多搜集些线索,以期以后能化被动为主动。毕竟鱼惜娇害她总有个原因,这其中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暗中静待,鱼惜娇和她背后的秘密总有被揭开的一天。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苦耗时间,所以派人暗中关注鱼惜娇是最好的,也许能揪出背后的大鱼。 鱼惜娇不可能一个人完成,必然有背后势力支持,而她告诉赫连峥,让他去查,一方面是信任赫连峥的能力,同时给他和秦妙韵制造些相处的机会,另一方面是卖赫连峥一个面子,毕竟鱼惜娇是赫连峥的大嫂,若他去探查,也可考验一番,赫连峥在大是大非面前的人品作为。 倘若她派其他人查,就要牵扯上大月国王室身份,稍有不慎会引得两国间隙,而且以她的人手去大煌国境内暗访,也束手束脚、多有不便。 倒不如让这个赫连峥这个本国人,且身份能力重大的人物去查查看,也许,通过此事,不仅看出赫连峥这个友人是否值得信赖。 而且一旦查出鱼惜娇确有害人之心,她也好让盛襄侯府私下里给她个公道的说法,不必放到台面上说,不然得罪了盛襄侯府这种强大背景的“大树”,确实让双方皆有所损,而且这样也不用伤了与赫连峥的多年友谊之情。 所以,她现在暂时可以一门心思放在研制解药上,争取早日完成承诺,让端王爷能心甘情愿,调兵支援她大月国。 一想到金翊扬临走时凝重的神色,这回大月国与大漠国之战,定然比之前更加棘手、更加凶险。 而且,到现在她也没收到蓝蝶等人送来的书信,也不知扬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今早忙了一天,从知府的管家那里要来不少医术,希望从中得到灵感和解方,而南境春也没见到,不知他去了哪里,又在干什么? 眼下要用晚膳了,她身心放松下来,才有空去想金翊扬和大月国那边的事情。 就是想到金翊扬那边毫无消息,她才静不下心来,索性趴在桌上,盯着那白玉笛出神。 这笛身白玉乃是大月国与大漠国交界地区—西域道,所特产的羊脂玉,异常珍贵,是她父王在她十岁生辰时送的,唯一一件最珍贵的礼物。 金翊扬便亲手将此玉石雕刻为一笛一箫,笛子转赠于她当作他送自己的生日礼物,而玉箫则在次年金翊扬生辰上,被她转赠回去了。 玉箫是余料所制,颜色不纯,让通体有飘花之色,宛若白帆之上青鸟与繁花绿叶交织,看起来也别有韵味。 然而这玉笛却通体润白,悬挂的青色玉坠儿和流苏,则是金禅亲手所制。 一对乐器经过打磨雕琢,再经过修饰润色,更具有灵性。 比如在玉坠和流苏上悬挂了,一颗拇指粗细的圆珠,虽色泽雅淡,却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吹奏时,圆珠子会发出隐隐悦鸣和淡淡光晕,配合乐曲、真气以及秘法可以摄人心魂,特别是控制动物更有奇效。 这对乐器上各有一颗对应物种的灵珠,就是金翊扬为了控制猛兽所制,玉箫配青珠,控制青灵鸟,玉笛配白珠,控制白灵蛇。 两颗珠子以动物血肉淬炼滋养,再辅以药物提炼而出,后期经过声乐训练,可控猛兽,但是这其中任何一环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和时间都是巨大的,所以金翊扬只做成功了两个。 那日煌河遇袭案发时,失控的白灵,就是因为多日为对它进行药物冶疗和乐曲控制,才导致她们合奏乐曲时,没能第一时间安抚住白灵。 当然还有极大可能,白灵是被施了其他秘药,导致它异常凶猛,对血腥味更加敏感,进而攻击人类。 对此事,她和金翊扬都还不太清楚,到底白灵是被谁抓走,又服用了什么药物?而能从大月国抓走白灵,又将其引入大煌国皇城之中? 其背后能力定然强大,而其中目的却只是为了刺杀皇家巡船,让人很是深思不解。 话说能控制巨型猛兽的药物,必然耗费极大的心血去研制和实验,比如魅宫里的毒物,也曾耗费过沁大妃很多心血,光是测试药性的实验品,都每年换一大波。 那些年被倒霉当作实验品的人和动物,尸体常常堆积如山,隐藏在魅宫最阴暗肮脏的地方。 若不是倾城去过几次魅宫,死里逃生,还真发现不了沁大妃这么大的秘密,然而时机还未成熟,她暂时不会像国人和她父王,揭露沁大妃阴毒的一面。 这么一细想下去,加上上嫣阁地下暗室里片片堆积的尸体,当时就觉得和魅宫的场景有些相似,却没多想。 如今把这三件事联系起来,突然觉得有些微妙的合乎情理啊。 但若沁大妃参与此事,也用不着这么多尸体当试药品,但若说没参与,那有些相似的制药手法和驭兽手法又当何解? 红溪郡疫情突发也是由动物感染病毒引起的,煌河遇袭是由动物失控引起的,上嫣阁地下暗室的尸首和毒虫也是动物。 这三者看似毫不相关,且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吻合,然而总觉得它们之间有些关联。 是否是倾城想多了呢? 她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解释她的疑惑,所以就看赫连峥那边有什么收获吧。 从鱼惜娇开始,以此为突破口,或能找出黄山县的神秘组织与上嫣阁的关系,也许顺藤摸瓜发现上嫣阁地下暗室的尸首与毒虫,从何而来、为何而生。 而她这边,只要研制出解药,便能明白瘟疫病菌和驭兽解药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正在深思间,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还不待倾城反应,有一人便踏门入室。 倾城抬头去瞧。 来人黑衣金面,气度不凡。 只见他步如踏雪逐风,衣袂翻飞之声恰似风吟松涛、雪落青枝。 披一身星辉光华,更觉得月色无边、美好无限。 在门开的一瞬,便将那屋外的香露春风、虫鸣花语、皎月流光也尽数引来…… 有意思,君无忧竟然真的来了。 她还以为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忙的不可开交呢。或者是根本不屑来见她,毕竟她给他的侍卫们留话时,也没多期待他真的会来。 中午那会儿,在翻阅古籍医术时,碰到不少棘手的问题。 尹府管家送来的三大筐医术里,竟有一大筐是她看不懂的书。 五国各有其文化习俗,她熟识的除了本国和敌国的文字,就属大煌国了。 毕竟大煌国强盛,历史文化悠久,只因前朝为大宋,兼具中华上下五千年文明历史,到新朝建立,其中的文化习俗也没有多少改变。 作为一个中华儿女的赶潮流的穿越者,中华之文明历史、文化典故、朝代更迭,莫不熟识。 所以大煌国是她心中最看重的地方,其文化习俗也更熟悉清楚。但是得来的医术中确有一国文字不知,即为幽族之国度。 相传他们种族在前宋朝灭亡时,也随之尽数覆灭,而今唯有其中其文化瑰宝遗留下来。 如今世人能了解幽族之事的就不多,何况认识其族最晦涩难懂的文字?一是没有学习这个种族文化的必要,二是政冶因素,五国之中皆不希望国民再习其种族文化,都怕再生复兴之火苗啊。 所以,找到一个看懂幽族文字的人实在稀缺。而且找这种人或者培养这种人,也是惹祸上身,常人怎会如此。 巧的是,倾城在去问问南境春的路上时,碰见回来的付尧幻,无意中抱怨此事,却得到对方提点,说是他家王爷就会,但此事从不对外张扬。 只因他身为王爷的独家暗卫,私下里又是值得信赖的伙伴,才知道这个秘密。 倾城听闻,当即喜上眉梢,去见君无忧。 不想,却吃了个闭门羹,侍卫们说端王爷带领尹知府等一众官员们出去办公了,他们也不知道王爷何时回府。 倾城得知也就随口留了句话,觉得请这尊大神没啥希望。毕竟那就一箩筐看不懂,也没太大损失,从其他医书找找也差不到哪去吧,也许幽族医书中也没多少有用的呢。 现在,这个王爷当真来了,面具尚未取下,连衣服似乎也没来得及换。 看来,这位大爷也不是那么难请,还挺通情达理,她之前估计是对他有点误解和偏见吧,或者对于他的市井传言有些偏听偏信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大爷是否也好说话。但是倾城不敢多想,那日一位大将自刎后,血淋淋的头颅,真让她触目惊心,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她赶忙支起身子,匆匆整理下桌案,然后从容地从卧席上站起,打起精神迎接这位爷。 君无忧从始至终未曾停步,直至书案前,才停住看了月倾城一眼。 “这类书有多少?” 倾城一瞬间懵然,没听懂,不过一秒通透了,赶紧把盯着面具的视线收回来,指了指卧席一角放的三大筐书中的一筐。 她心里挺好奇君无忧这人的。算上今天,他们见过五面了,似乎人前或对外公开时,他总是戴着面具,只有在人少时或者身边人在时,才以真面目示人。 比如温泉那次,上嫣阁酒席那次,饶州童知府府中会见几位官员那次,他都未曾覆面。 这回覆面来见她,她猜测,是把她当那些平头老百姓一样的外人吧。 倾城觉得稀奇,一时愣神想起他的真面目,想不通如此天纵骄子一般的人物,作何要与面具示人。 想得出神,冷落了贵客啊。 直到感觉一声轻微的嗤笑和突然冷颤的气氛,她才回过神来。 一瞧,人已经拿起一本书,盘坐在书桌对面了。 这下挺好,不用她费心招呼人坐下了。仅仅五次见面,说熟爷也不敢熟悉到哪去,毕竟两人除了和亲有点联系,真没啥联系,何况她也不是主动聊话题的人,对方也不是那种听得来闲话的吧。 总之这下挺好,直接进入正题。她刚才盯着人看了一会儿,也不好意思,还真不知开口说啥。 倾城抽出纸铺好,开始研墨,马上要开始记笔记了。 然而,对面的人突然把书放在桌子上,倾城一惊,赶忙住手,抬眼看向对方。 她不明白是做了什么让对方,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难道是刚才研究他的面具,惹得此人不悦? “这是医书?从哪里找来的?” 放在桌上的一本书,面上印着四个看不懂的字,倾城伸头瞅了一眼,又看向君无忧,眼里有些迷惑不解,回道:“我看不懂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医书,反正是托管家找来的。” 倾城起身将那一筐筛选好的,看不懂的书拉到左手边,靠近桌角方便。 然后翻了一本最上面的书,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听送来书的小厮说,大部分是从靠近城北的一家书坊,以及城内各处的医馆收集而来。至于那些名字……我没太关注,也没记清。想来,书坊一般都会分类吧,应该不会拿错……况且他们也不一定认识书名,拿错了也情有可原。端王爷问这是何意啊?” 倾城皱着秀眉,坐回座位上,心里苦逼,难怪送来这么多书,要把她累死不成? 她继续研墨,将砚边放着的一只特质羽毛笔拿起,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那个,遇到不是医学方面的页数,你可以略过,或者看快点,只要讲到草药、动物之类的多加留意一下,然后读一下,我好记上,回头整理试用。” 倾城说完,把羽毛笔尖沾了点墨汁,在纸上写了记号文字,试了下,没问题后,又嘱咐似的说了声:“您稍微读慢点儿……” 写了几个字,还不见动静,倾城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他不知何时摘下了面具,倾城之前还正想建议下呢,毕竟看书时面具很遮挡视线,本来灯光就不亮,戴面具就更碍事了,这下她也不必说了。 看到他的面容,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正事要紧,得赶紧完成今日的任务,不然又要熬夜了。 她立马收回思绪,侧目看了看烛火,又去找来一盏灯,拉来一个矮凳靠在桌案边,将灯盏放置好。 做完这些,才开口道:“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王爷迟迟未出声,可是有什么准备不妥的,或是有什么疑惑和为难之处?” 君无忧淡淡一皱眉,心想他可不是因为灯光的问题,遂直说道:“既然不是与医术相关的书籍,你为何还要翻阅?” 倾城绷嘴,抬眼一瞧,笑着说:“ 学医也需与业内百家交流,以先人仁者之心为冶病救人的榜样和目标。 我自认技艺比不得南神医之列,不得多多学习下前者大能之人的学问? 这次瘟疫来势汹汹,感染程度也很重,聚集多家医学界人物,费时费心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攻破疫情。 所以我觉得,我必须查阅各类古籍书物,况且,说不定讲述幽族文化故事里,能获得意外的线索和灵感呢。 ” 倾城捋起额前的细碎发丝,给二人拿了个茶杯,放在桌上,斟满香茶,见对方目不转睛看着她,好似再审讯一个意图不轨的人犯一样。 便淡淡一笑,接着解释道:“ 多了解一点也没啥坏处嘛,这个幽族挺神秘。 一个民族的文化能够生存、发展起来,必然内蕴生命力,而它们再次遗留下来,想必也蕴有某种价值和能量。 其文化中或许能留存一些的智慧和成果,也可供旁人借鉴,有识之士视若珍宝,窥其一端则补余之不足。 这些遗失在历史长河中智慧之光,重现不易,得之更不易。 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并知其一二,学以致用,扬于正道,岂不美哉? 这也是学者理应追求的目标,也是医者者能去圆梦和探寻的境界,更是我学医的初心。 当然,若能顺便增长一下,自身的见闻和眼界,就再好不过了!总好过当那种井底‘丑’蛙,浑浑噩噩、毫无意义的度过人生吧? ” 集百家之所长,汇于一方。这是倾城对五国文化都接纳的原因,探解医学难题亦然。 君无忧听此,久久未言语。 若是医书还好,若是其他书就不好了…… 内心突然有什么触动,但转瞬即逝,他未曾多想,只觉得是第一次认识这位大月国的燕三公主。 …… 热气袅袅,盘旋而上,茶香四溢,满室墨韵。 纸与瓷,水与风,在摩擦、碰撞、沸腾、吹拂中交织出静谧的乐章。 这些将会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氛围,将是难以忘记的场景吧。 他暂时放过了她,只因她刚才的一番话,合情合理,并无威胁,甚至有些说不清,捉不住的……意趣相投之感么? 他翻开书册,伸出四指按压在纸上,另一只左手静静抚摸白底青花瓷杯,拇指上带的玉扳指碰到杯壁,发出两声清脆的短音符。 茶杯在手中轻晃两下之后,窗外有一人影晃动,如枝摇叶动,没有人看清。 接着人影忽然跃起,如回风流雪,飘云过隙,顺着一阵清风徐来,好似绿叶在空中慢悠悠地打了个旋儿,随即轻盈一闪,在黑夜之中便了无踪迹。 这人便是那位,人前跟随端王殿下左右的得力干将、人后隐形于各方势力之眼的奉君嘉使——徐风驰。 …… 倾城瞥见对方有些奇怪的举止,眼里露出稍稍不解,但也没多想多问。 说实话,对于这位未来的丈夫,不太熟,性子也比常人更难捉摸。 即使见过的数次,照他人也该能聊上几句,比如南境春。身份在高点的,如君无憾也好,脾气直爽火爆点的,如雷豹大哥,都挺好相处呀。 然而,她和那些官员、老百姓们,感觉应该差不多吧。 对君无忧的感觉,有敬佩其战场威名和谋略才识,又参杂点难以匹及、畏其气场和王权的情绪。 上嫣阁楼中,他凌厉剑招,轻易破开她的伪装,而审讯前梁州知府温泰及晋北首将的那次远观,仅仅不多的场面,就让她敏锐地感觉,他难以接近。 以她的能力和心机,碰上这些人物,都不够虐吧? 连他身边之将臣,都对他恭敬有礼,言听计从,全身心的拥护或是畏惧,这样的待遇和看重,比起君主之尊,也不相上下。 所以,她被他此刻深沉静默的气势搞得有些无所适从。 这种情况下,能打破彼此尴尬氛围的只有公事公办的话题吧? 他晃动茶杯,她以为要添茶水,便连忙起身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再次坐下,左思右想,请人来帮忙,确实要服务周到些。 今日匆忙没有准备,就将就下,待明日再备些好的茶点吧。 她接着说道:“我这里是有些简陋了,粗茶淡水的,怠慢贵客了,还请王爷原谅,并没有想到您真的会来,明日定会备好这些。哦!这些书里的内容,您看着合适的就读给我听,不是的便自行略过吧。” “幽族文字不是谁都能学的。” 误会他刚才的举动了,不过他不需要解释,也不想任何人知道。 君无忧紧盯着倾城,似乎要看出倾城说这话是否还有别的意图。 “呵呵,那行。学不成就学不成呗,反正现在也没心思和闲时间去琢磨那玩意儿。” 倾城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暂时把那份好学之心、好奇之心,统统压下来。 灯火明灭,不知又燃尽了几根。 倾城搁下笔,揉揉手,数了下看过的书和剩余的书。 按这进度,还需两个晚上便可将这一筐全部看完。 白天可以整理笔记,暂时调配些药物试试,然后把那两筐书快快看看,剩下的时间和南境春那些医者多多交流下,顺便把笔记和药方改进下。 到了晚上再看看幽族的医术,加上古禅给的那本行医手札,多方面一结合,加紧赶工,三天之后有很大可能研制出解药。 倾城偷偷伸个懒腰,感觉有点儿饿了,好像晚饭没吃诶,便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要不今天先到这儿?” 因为熬药的原因,她屋子的窗户边摆了四个小茶炉,其中一炉一直温着茶水。 此刻休息,便想起来了,连忙给对方到了一杯茶。 “休息一下吧,我得把这些要点整理下,配几幅药试试……剩下的估计还有四五十本呢,一晚上也看不完的,要不……辛苦王爷明天再来一趟?” 倾城拿起一沓纸,盘坐的腿早已偷偷跪坐起,心里已经迫不及待要送人走了,遂边说着边看向君无忧。 他怎会看不见她的小动作,没说什么,扫视一下窗台的药炉,没再多说一句,径自起身离开。 倾城盯着背影,抚摸着脑袋,心道:看样子是心情有些不好诶,但是为什么突然这样,难道是刚才说的话和举动又什么不妥吗? 她想不通,明明也很礼貌啊,还很周到地给对方添茶送水,特别是中间那会儿,她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额头冒汗着来回给人递茶水,甚至伸个胳膊就能够到的书,都是她及时递过去的,没叫对方费力。 这伺候这么热情周到,就是怕惹得对方不快,毕竟请人帮忙办事,脸色要好。 但是怎么突然的,对方就生气了。 莫非…… 是明天让他再来一趟,让他不太高兴? 可是她理解不了,这有啥好生气的呢。明摆着今天书是看不完,她说的合情合理,他应该听的懂,不应该计较这个。 而且她照顾对方,早点让人回去休息,也没错吧? 还是说她说话该委婉些,语气和态度要柔和些? 倾城摇摇头,边收拾书桌,边想着。 也没那个必要,搞得自己多么有求于人、低声下气似的,平平常常交流就成了,她说不来拐弯抹角的话,对方也不喜那些虚委的言行吧。 透过窗户看向庭院,正是皓月当空,树影如荇的好景色。 想到明日还要让这位大人物迎晚霞黛空而来,再披星戴月而归,瞬间想明白了。 明晚就多准备些夜宵吧,当做谢意,并邀他品尝,如若他无意,也不强求,自个儿顺理成章吃了正好,也不会觉得不合时宜。 所以多准备些吃食才好,毕竟很可能是她吃,总得多做些好吃的备着。 说实话,也不知道到了她这个岁数还长个子不? 但若是合理饮食加锻炼,兴许还能再长高点,这样她就可以伸手够到秋水种的葡萄藤了。 怀着对回家之后能大吃大喝的渴望,倾城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翌日辰时,倾城才睡醒。 昨天熬夜整理笔记,趁热打铁配出两幅药方。 今天要开始试药了,拿哪个小家伙去试,却让她为难了。 昨日知府的管家送来不下十筐小动物。 有家禽虫鱼,狗猫兔鸟,而牛羊之类的大型饲养,在湖州城这样缺水少粮的情况下确实不好弄来。 那些大的家禽也没必要去做实验,还要浪费更多药材。 选来选去,倾城还是觉得院子墙角围起来的三筐小动物最合适,就是小狗、小猫、还有兔子。 给小动物们喂好试用药剂,叮嘱院子里几个家仆照看下,她便换了身衣服,拿着研制的药方,兴冲冲地从后角门出了知州府,直奔檀溪医馆。 隔了一天才来,檀溪医馆却不同前日那般冷情,偶尔有一两个病人进馆问诊,甚至还有不少湖州城新近被感染的巡城士卒来看病。 城中大部分大夫,要么被知府派到城区的隔离区冶疫,要么被调往守城兵营和陇西边军营,剩下会医术的都是医术不够精湛的郎中,也没多少愿意诊冶。 何况,檀溪医馆最近施行义诊,大多疑似瘟疫感染的患者都选跑这儿来,当然城中百姓大多也听说过这医馆坐镇的主医师,不仅人好心善,医术与那些老大夫更是不相上下。 倾城站在一棵粗壮茂盛的古槐树下,瞧着十米开外的医馆,懊悔自己走的匆忙,竟然忘了准备些面罩。 来看病的人中,有一个是眼熟的,好像是鄞县药庐见过的镖师。 倾城仰首看看这棵古树,决定先上树,隐蔽身形,看看医馆内院的情形,若无其他院门可进,只好从这里翻墙进去。 “嘿!你在这儿干嘛?” 倾城被人猛地叫住,身子微微摇晃一下,赶紧扶着树干,有些生气地回头。 “尹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尹敏柔放下车帘,从马车上下来,边朝树下走,边说道:“这话该我问你吧?” 说完整理下衣裙,微抬下巴指向马车边站着的一名丫环,那丫环提着一个盒子。 “月大夫难道忘了前日和本小姐说了什么?” “这怎么能忘呢?说起来,请尹小姐帮忙的事也不知道做的怎么样了?” 倾城侧倚着树干,余光瞥见三五个佩刀衙役往医馆而来,心里有些疑惑,语气倏然变得清冷,看着尹敏柔,目光隐隐有丝压迫,说道:“看样子,是做的差不多了,不然也不会有空闲带着好心情,来看望古大夫吧?” 尹敏柔上前几步,急忙回说:“你别瞎说,我是以知府的身份慰问来的!” 说完转头看向马车那边,瞧见没动静才松了口气,再看树下哪里有什么人影,小声怒道:“今日就先放过你!他日再碰见,定让你把古大哥的情况,吐露个彻底!” 倾城透过丛丛绿叶看看下方的尹敏柔,摇摇头,觉得有些好笑。 这姑娘的某些性子还真像她以前啊,自从寻找白灵出了大月国,在大煌国游历多日,她的性格稍稍稳了些,比起以前那任性的性子,要好太多了。 果然,人不能长期闷在家里,也不能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很容易坐井观天、不通世事。 多经历几分世事,人的心性也会磨炼地愈加沉稳。 古槐树很高大,可以俯瞰整个医馆内院。 前堂是诊室和药厅,穿过小药坛和草亭,便是内院的休息室和病房。 靠着槐树院墙一侧,又隔出一个园子,当做制药室和库房,外面的空地都开辟出来,种上了草药和蔬菜,只有留出两人宽的小路,直通对面的内院拱门。 倾城正欲下树,对面拱门跑进来两个人,慌慌张张地躲到菜园子里。 随后,又有一人从拱门追来,正在四处搜寻。 倾城细细瞧了这三人,也不着急,就坐在树枝里,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好戏。 这侧院是制药和储药的地方,一般很少有人回来,而且来的也都是医馆里的人,可是这会儿却悄无声息地来了三个外人。 很明显,这三人别有目的,而那边的前堂和内院都忙着呢,没人注意到这边。 当其中一人呼救时,倾城再也静不下心看戏了,当即飞下来,甩出银针。 那汉子安静静地到在地上,呼救的二人才看清他背后施救之人是谁。 “是你!”冯子安一下惊呆了,回过神来看着倾城,觉得很意外,更有些惊喜。 “是月姑娘啊。多谢!……多谢月姑娘出手相救。”冯子棠松了口气,感激不已地看向倾城。 “没想到这个镖师还挺有能耐的,叫我撞见了,也是这人倒霉。救人只是顺手而为,你们姐弟不用客气。” 倾城伸脚,踹了地上躺着的人一脚,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会来湖州城?又是怎么回事,竟然和他有关系?” “这个嘛……姐姐,还是我来说吧?”冯子安看着他姐姐有开始犹豫不决,索性由他来讲,现在他信得过这位月姑娘。 “月姑娘,今日所见所闻,还请您不要告诉他人,不然就要连累您和更多无辜之人了……” “好!你们放心。”倾城看着这冯家姐弟两,只需一眼,便知能眼前二人其品性不差。 单看冯姑娘的举止得体,便知她不是出自小门小户,只是如今她二人穿着朴素,还略微有些寒颤,想必是家族遭难了吧。 那日初见这姐弟两,就是跟在一个送葬队伍中,现在想想莫非是逃难才来的湖州城? “你是说这赵镖师主动找你们来,和你们同行来檀溪医馆找古大夫?……”倾城皱眉,“那为什么你们同意了?你们认识?” “不,我们不认识。不过是古大夫有次被县里的病人误解时,我一时冲动替古大夫说了几句话,才认识的他。” 冯子安很生气地瞪着地上的人,连忙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们同行。只是他劝说姐姐,说县城外有感染瘟疫后变异的疯民出没,和他一起上路要安全些。所以我们才和他一起来找古大夫。” “当下瘟疫横行,一时还没解决之策,而各个感染严重的郡县都实施封城令,你们是怎么来的?” 倾城蹲下来,查看这个赵镖师。既然此人也身染疫病,那还有力气能出远门,更别提保护他人了。 不会是装病吧? “那得感谢我结识了一个好伙伴了,卜拿那家伙还真够意思,是我找他要的出城令牌。” 冯子安很高兴地说道,还冲他姐姐骄傲地微笑。 当初他姐姐还不同意他交伙伴,还阻拦他和陌生人交流。 而现在他就是要证明给她看,他识人很准的,人缘也超好。 这不认识了月姑娘,还得她出手相救,还通过卜拿认识了医术精妙的古禅大夫。 “子安,我知道你很厉害。姐姐不过是担心你……咱们冯家再不能失去你……”冯子棠看着弟弟,刚来始宠爱的语气,慢慢变得伤感起来。 冯子安也不说话了,拉着冯子棠,低声回应着。 “对了,他刚才攻击你们是干什么?……你们一路过来,还有没有见到那群疯鬼一般的病人了?”倾城把完脉,心里了然,站起身看了四周一圈,突然问道。 “也是幸运,一路上没碰见什么病人。他威胁我和姐姐,想让我们替他办件事。”冯子安说到这里,有点不高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他没死吧?不是得瘟疫么,怎么感觉还这么精神?” 倾城蹲下来,对赵镖师一番快速地查看,眉头不由紧皱,心中疑惑顿生,“看样子是没得瘟疫,但奇怪的是,他的某些症状和这次瘟疫的症状极为相似,恐怕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月姑娘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万一被人发现又要惹来麻烦。”冯子棠被弟弟一提醒,想起内院里还有一些官兵,便焦急地看向拱门。 倾城当时在树上,离他们有些远,没有听清说什么,只是听到一声高呼,这才下来救人。 “跟我来。”倾城带着冯家姐弟,往制药室而去。 药室上了锁,她从发间抽出一根银针,不一会儿就拨弄来了,这技术是跟赫连峥那家伙学的,没想到第一次下手竟是用来撬阿禅哥哥的房子。 她还真是太放肆了,仗着金禅的好脾气和好关系,怎么任性、怎么调皮怎么来啊。 “人就这么放在外面不管吗?” “没事,再过半柱香就会醒了,那时这园子里也会来人。”倾城说的模棱两可,招呼两人坐下,跟在自己家一样,从书桌柜子里找来几张纸就开始写写画画。 冯子安见到药室里摆放的各种药具,还有不少医术,心里有些激动。 其实他来这儿还有个愿望,就是想跟古大夫学医,学点技艺傍身,哪怕古大夫不愿意交他,他也要努力实现。 冯子棠心里不安,时不时透过窗户,看看外面情况。 “哦!你们赶紧说啊,他威胁你们去做什么?”倾城抬头,示意两人稍安勿躁。 “他让我去……”冯子安将视线离开书架,看向倾城,正要说道被打断,“子安!……你去那边玩,我来说。” “姐……”冯子安感觉很憋屈,她姐姐还把他当三岁小孩,一听让他一边玩儿,他就特别不乐意、特不开心。 冯子棠凑近倾城,在她耳边低声说起。 倾城吃惊地抬目,心里的疑惑,突突突地全都冒起来了,“他让你偷偷给病人的汤药里下药,一定是针对阿禅哥……让你弟弟去盗取阿禅哥的那些密信,他一定也和血影楼有某种关系!” “血影楼?那到底是什么组织?到现在我和弟弟也不知,曾问起赵镖师,他也警告我们不要过分打探。” 冯子棠看到倾城的表情,心里更担心几分。本以为只是盗取东西,看样子似乎牵扯更大了,还深到她们无法想象的某些势力。 “那日出殡时城门口袭击众人的百姓就是血影楼做的。那是个杀手组织,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这个赵镖师是个线索啊。留着可能有用……” 倾城轻轻说着,起身往外走,准备把这个赵镖师拿下。 刚打开屋门,就觉得院子里来人了,她回头给冯家姐弟一个眼神,示意她们藏好莫要出声,自己则快速跑到那赵镖师昏倒的地方。 被她用暗器刺晕的人,刚才还躺在药圃,此刻再去看,人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了! 倾城本想搜他的身,看看这镖师身上是否有东西,能提供她了解血影楼的线索。 此人中了她的银针入穴,还不是时候醒来,然而,地上只有被压倒的青草,并无其他可疑的痕迹。 除非有人在刚才就出现过此处,并将他暗中带走。 那暗中带走他的人是谁?是否从一开始就隐藏在暗处,不动声色的观望呢? 正在思索间,听得脚步声和人语声越来越近…… 第五十一章 碧水丹砂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倾城借着花木隐藏身形,透过院墙上的花窗往外飞速地看了几眼,然后使出轻功,在人群将要进院中时,抢先回到了药室。 锁好药室大门,她从窗户跃进屋里,看见冯家二人已经不见了,便做到书桌侧边的一把椅子上。 桌上放的一件东西,很熟悉,再次吸引她的注意。 打开黑木盒子,她看到五颜六色的纸条。 这一次,没人打扰,她挑出一张卷纸,一圈一圈地展开,把上面隽雅的字和句,又细细读了一边。 指尖微颤,彩色的信纸在斑斓的光影下,好似翩翩起舞的彩蝶。 花香曾是伊人,蝶恋曾为何人? 她心中触动,思绪又回到几年前…… 没想到三年过去,她和他都忘不了,甚至比他还用心地去铭记。 一群官兵来了,约摸待了一刻钟后便离开了。 待人走远,古禅叫来卜拿,让他去盯着那些官兵的动向,便独自往药室而来。 “玉凝儿?……怎么又来了?” 忽远忽近的身形,似梦似真的声音,打断她的回想,让她好一会儿都没清醒过来。 “怎么?我不能再来看你么?还是说现在……连看看阿禅哥哥都不行了?” 倾城歪头朝门口看去,微笑着掩去了眼中短暂的晦暗与苦涩。 逆着光线,看不清他的神色,听那语气分阴是责备之意。 刚从分别旧事的回忆中,抽回心情,乍一听这话,她突然有些郁闷和沉重之感。 倾城屏息细听,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似乎在门口的台阶上停顿了三秒,接着有人打开了门。 她赶忙跑到书架旁,装模作样地随手拿起一本书,然后笑嘻嘻看向古禅,说道:“阿禅哥,厉害呀,又发现我了。” “想什么呢!”白色的身影靠近,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轻声笑道:“听人说,刚才这园子里似乎曾有人呼喊求救,不过是担心……” 倾城微微避开头,心里无比叹息和惋惜,这样本是多好的一段姻缘啊,然而还是有缘无分。 以前没见着他,她不太想去深想这感情的事,突然见着了,才知道都从未忘记。 现在一个是离乡改名,一个是和亲异国,再没机会了,就算是有,她们之间也没莽撞的勇气去打破禁锢的思想。 两人身份在那摆着,以前的朝夕相伴、无忧无虑,彼此付出多少又收获多少,而现在时过境迁,每个人的人生之路都在转折改变,这样一想,还真是叹惋呐。 “是冯家姐弟,她们就藏在这。”倾城眼睛朝屏风和帷幔那里扫了一眼,音量放大一些,“想必他们也有话要和你说。” 古禅不动声色地收回看向盒子的视线,走到帷幔后的另一药室。 倾城低头看看手里未能及时收起的纸条,自嘲地笑了笑,心道:还是被古禅发现了,不过他为何不问她些什么? 古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随即移开,看向四周,“制药的事你若想不通了,大可以直接来找我,不必偷偷摸摸。玉凝儿,这不是你的身份该做的事。” 倾城放下医术,指指刚才在书桌上写写画画的东西,说道:“阿禅哥,我昨日便看完了那本医药手札,确实有许多关于这次瘟疫的解法要和你讨论。但是我来的时候见到医馆来了许多官兵,他们当中兴许有些人会认出我,只好出此下策。” 说完,她嘿嘿一笑,跑过去行了个大礼,“这一次多亏了阿禅哥在,不然那些庸医们都要挠秃脑袋啦。” 古禅不说话,看着她笑颜如花,阴媚如春,悄悄地侧了身。 她这样客套,让他觉得彼此生分了,他可没生气,倒是她老爱想错,跟以前一样的个性。 但是三年后,她身上又仿佛多了些什么,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似乎有什么在慢慢变淡,有什么在悄悄溜走,从他们之间,可以保持了距离。 倾城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不高兴,便开解道:“照我说,那南神医真是徒有虚名,还不如阿禅哥你厉害咧!” 古禅看着她,突然伸手搭在她的肩头,心中隐忧,叮嘱道:“也许他是隐藏实力,毕竟太出风头了不好,何况这场瘟疫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严肃起来,凝视着她的娇颜,忆起往昔那情人之间的爱护,轻言:“玉凝儿,既然卜拿已经告诉你这场瘟疫来势凶猛,或许与血影楼有关,那就是牵扯国家民政的大事,你不是此国之人,不能再平白担了风险。南神医是为何人办事?又是受何人所托?你要想阴白,才好及时抽身,不能卷入这个国家的事情。那些庙堂之人可不会像你这样心善,一心想着救人。人心难测,你若帮端王找到解药,就是破坏了那幕后人掀起这场瘟疫的计划,他们就会盯上你。一个分寸没做好,越了两国和官场的界限,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 倾城眉眼弯弯,抓着古禅的袖子,轻快地说道:“阿禅哥,你的担心和扬大哥如出一辙,我都阴白。不过如你在鄞县这几日救死扶伤之所为,又怎么能落下我?我们虽都是外人,但也是不惧世俗眼光,依然忠行于初心和医德的人。何况,我们强强联手,便能早日解决疫情……” 她转过身拿起写的纸,放到古禅手上,浅浅一笑,说道:“ 这都是人命,对每一个生灵来说,都是很重要很珍贵的东西,我不后悔做的这个决定。我相信这位端王爷和南神医等人,不会是非不分、失信食言,或许我们得重新审视他上面那些人。 再者,你放心不下我,我亦如此。一直以来,我欣赏和喜欢的,不正是阿禅哥这种救人于危难、心存正义良善的品行吗?我想要成为你这样的人,去尽可能地挽回更多家人亲友的心碎和悲痛,像我阿娘对安嬷嬷和秋水那样做…… ”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微弱了下去。 学医就是为了拯救所爱之亲人、所在乎所守护之人,这才是激励她前行、鞭策她奋进的原因。 古禅很阴白倾城的心情,传闻因怪病仙逝十三年之久的大月国燕王后,才是让燕姝执意学医,去救民救国的真正原因。 “玉凝儿,你要放下这些,一直背负这个想法去愧疚下去,你会很累……” 他对她再次重复很久之前的话,和安达月嬷嬷、赫连峥他们一样的语气来劝慰,其实他内心也很心疼。 倾城感觉眼涩心闷,很想像以前一样靠在阿禅哥哥的肩膀上,或者依偎在安嬷嬷那如同母亲般的温暖胸怀里。 然后去安心地睡一觉,又或者骑马去月亮河边跑一圈,这样就不会烦闷和忧伤了。 嘭!一声撞击,让沉默的气氛消散。 “古大夫!您也会阴白我和姐姐的心情吗?……我……也想学医救人,您收我为徒好吗?我一定会努力……” 冯子安跑出来,跪在古禅的面前,用坚定的目光仰望面前的白衣男子,内心比面色更激动、更斗志昂扬。 冯子棠也跑了出来,在她弟弟身边跪下,期盼地目光看向倾城和古禅。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古禅有些惊讶,皱眉道:“你们先起来,收徒学医的事要好好谈,决心不是说说就行,还要用行动证阴。” 被冯家姐妹这一打岔,倾城平复了心情,最近是怎么回事?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到迷茫、焦虑甚至产生更多消极的情绪? 身中上嫣阁未知之毒,她都不曾恐惧忧心,反而在来了湖州城之后,无端端地回忆往事而常常感伤。 具体点,是在见了古禅之后,他是一个最了解她,让她感到无比亲切的故人。 将他看做是故人,所以才会回顾往昔,感怀而伤吧。 “她们是我带进来的。”倾城拉起冯子棠,转头对古禅解释道:“他们有事情要告诉你。” 倾城转头看向冯子棠,示意她将赵镖师的事情再和古禅家说说。 因为那神秘的血影楼牵涉其中,所有被怀疑牵连进去的人,都无法独善其身,必须通力合作。 古禅听完,决定安排冯家姐弟两暂时留在医馆。 待冯家姐弟走后,他单独和倾城说了一番话。 “你我的怀疑大致相同,血影楼是否与此次红溪郡疫情相关,我会秘密探查。安全起见,你就不要参与了。只管把解药早点研制出来,争取端王领兵相助大月,早日退敌。义父和大哥那里恐怕撑不了太久。” 湖州城距离大煌、大月、大漠这三国边境相交的陇州城也不远,陇州城作为陇西一带的边境重市,三国消息也传播最快,古禅在湖州城的定居行医已有三年之久,获取各国动态也有独特隐密的方法和渠道。 在月倾城告诉他和端王达成的协议,以及两将会和亲的消息,但和亲的公主是谁,她犹豫了,没有告诉古禅真话。 古禅劝月倾城远离三国交境之地的是非之地,而更重的担忧,和没有说阴的事情,便是让倾城远离陇西一带神秘的血影楼分部。 三年来,金禅游走各国边境,化名古禅,只为找寻他真正的身份和来历,而血影楼就是他找到家族的首要突破口。 “阿禅哥,你是不是有头绪了?血影楼你似乎关注和了解的很多……你的腿伤我刚才查看了,也很奇怪,似乎是一个用暗器的高手将你打伤的……” 倾城缓缓收回手,从病榻边站起,转身又合上了放在矮凳上的药箱。 她回想起前日在鄞县药庐里看到的黑檀木方盒,里面的丝帕上绣的是血影楼的标志,而那些五颜六色的卷纸,她还未一一查看完。 古禅从矮榻上坐起,眼神垂落,面色无异,看向自己受伤的腿。 两年前,偶然在血影楼的某个隐秘的分部成员那里,得到了一些有关他身世的线索,然而这喜悦还未来得及告诉金家父兄,便因为防备不及而深陷险境。 那个血影楼分部的成员,就是害他腿伤的真凶。 他一路跟踪暗查,终于发现那个凶手的重要秘密。 他本是一个血影楼的叛徒,却不知什么原因跑到陇西之地的湖州境内,建立起一种效仿血影楼做事风格的神秘暗杀组织。 短短两年内便网罗一大批亡命之徒,扩充其门下势力,已经在江湖上挣的一席之位。 其门派头目身份来历无人得知,面貌姓名更无人亲历,道上来往的人都称这个神秘门派的头领为“断臂影姬”。 而这位号称“影姬”的女人,也是个武功高手,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 有意思的是,红溪郡疫情刚开始爆发的时候,古禅得知消息正巧去了当地探查一番,发现很多罪证隐隐指向,那个藏身于鄞县的神秘组织。 怀揣着对细节的留心,对疑点的求解,古禅在发现一位病人怪异的行为举动后,再次顺藤深查,没想到竟有了更多的意外收获。 原来,那些初显病症的百姓,并不知道自己所得的是传染性极强的瘟疫,官府也没有及时重视这种病的危害,导致后面人传人,得病之人数日暴增。 病人们在问诊之后却发现病情没有好转,反而相继死亡。 这种怪病让大夫们也无力治愈,更让百姓们感到恐慌。 其中得病的穷困人家没办法只能等死,或者眼巴巴等着当地官府救助,而有些经济能力的人家,却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纷纷举家向东迁移,跑到饶州境内去求医问药。 特别是饶州下属郡县——黄山县,一时之间汇聚了很多陇西境内的外地感染患者,都是前来治这种病症的。 然而这样大的人口流动,黄山县与饶州城境内却全然不知。 本是逃难寻医的患者们,在半月至一月之间却毫无音信地全部消失了。 约有上百之数的感染者,带着求生的希望,在异地他乡凭空消失,至今家乡的亲人和族人也不知道他们的亲族身在何方。 是否已经找到解药?还是在逃难求生的途中已经丧命?没有人关心这些人若死,将身葬何处?更没有人知道这些人若生,将漂泊何地! “上百人之多在饶州境内消失了?!”倾城一听,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上嫣阁地下室里遍布的尸体。 那场景让人感到震撼、沉痛,而那背后告诉人们的弥天大计是什么,却没有人知道,特别是那些当地官府的不知、不为,更让这些的百姓感到心寒、悲痛、愤懑! “你亲眼见了,并验证尸身原本来自哪里么,当地官府没有记录吗?”古禅听闻倾城将上嫣阁几日的所见所闻一一叙述之后,严肃地说道。 “尸身来自何处,怎么到的那里,这些没有亲自查证,我也不好去插手。不过,曾无意间听端王下属等人提过,要查当地人员的户籍名单,核对那上百具尸体的生前信息。” 倾城拉了个凳子坐下,接着说: “ 这样看来,这大煌国的边境之地也有不少不作为、瞎作为的贪官污吏在相互勾结嘛。不然死了这么多人,朝廷居然过了一个多月才知道! 饶州那些高官们不好好干事,好巧不巧又被我这么误打误撞地,把他们的不可告人的窗户纸捅破了。 端王等人,这才顺藤摸瓜,有了名副其实地理由,把那些贪官污吏的官职卸了。 唉,这回那些暗谋者,说不定连带着记恨上我准备了咧……那回黑衣人送的药,说不定就是什么灭了我…… ” “你说什么?哪个黑衣人给你送了药,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古禅听到倾城最后一句叹息的话,一时间没懂,便追问起来。 倾城抿嘴笑嘻嘻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我担忧背地里的家伙要报复我,才做的梦而已。阿禅哥哥多心啦。” 她不想告诉她吃了毒药的事情,她会亲自解决,然后给自己涨涨记性,免得下次又遭人毒手。 况且那个血影楼的黑衣人给他送的当真是管用的药,至少一时半会儿她不会再发病。这么一看,黑衣人到不像在害她。 当然鬼知道血影楼是如何发现她中毒的事,并能在她发病前及时送上解药。 这得私下里好好查查,很可能血影楼的人就隐藏在她的周围,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我想的不错,这应该是个很大的阴谋,有多个暗中势力的合谋,大煌国内官府也有极大的可能,为他们提供了某些便利,某些官吏们不仅参与了整个事件的某个重要环节,甚至有可能为了利益去合伙作恶。 从你说的秦县令之女上京鸣冤,到如今端王奉命查案,从时间线上、从陇西和晋北的地理位置来想。 瘟疫爆发的二月初,到三月晋北旱灾人祸的爆发,前后只有一个月,事情远可以及时上报给朝廷,然而朝堂上却是到四月春,才知道晋北地区的旱灾,才开始派人员来查案解决。 这样长的时间,本该提早知道,提早警醒,提早预防。 然而当地官府和京都朝堂却错过了最佳的控制和解决时机,以致让源头地区的瘟疫愈加蔓延,导致红溪郡彻底成重灾、湖州被紧急封城、陇州军营初显感染者、饶州城上嫣阁里出现相似瘟疫感染的死亡人群。 比如大量患者出逃当地政府无人知晓,陇西红溪郡上游河道的病毒污染以致晋北太河县内下游河道的大面积干旱。 端王领旨巡案并处置晋北边军大将,瑞王在饶州下令通缉并处置了出逃的前饶州知府和一些犯官…… 玉凝儿,我们要想真正找到瘟疫的解救之法,你是关键。 你必须知道官府每一步的计划,和这个国家每一个地区的便利信息。 但你的身份又很特殊,想要彻底解决这场大瘟疫,首要的是获得君无忧的信任和无条件的支持。 ” 倾城有点阴白了。 “什么意思?阿禅哥要我做什么?” “端王允许你参与研制瘟疫的解药,但是我们还得有些其他的权限,能进入某个地方或案件中调查。不然,这初步研制的解药也只能白费。 这一次要好好找他谈谈,必须要让他短时间内相信你,准许你了解这湖州一带更详尽的人口信息,只有全面合作,才有希望,不然这次瘟疫之后只会让布局者们得逞。” “我已经答应端王参与解药的研制,你说的这些恐怕他们不会轻易同意。况且我觉得,这场瘟疫是否和你所说的血影楼叛徒‘断臂影姬’有关,都不需要我们去查,也和研制解药没什么大的关系啊。而且……” 倾城低下头,十指纠结,“我有点不敢……我们没见过几面,我对他了解太少,这几次见面觉得他是个不易亲近,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人,反倒是他那位八弟性格要好点……” “玉凝儿,我并非强迫你,不过你若不愿,也不勉强。”古禅静静地看了倾城一会儿,用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神情有些凝重,“如此,就看那位瑞王爷能否给我们带来惊喜吧。” 过了一会儿,他从床榻边起身,活动了下腿,准备离开。 声音中带着欣慰和赞扬,“玉凝儿,你的医术又精进了不少,过不了多久,你阿禅哥哥的腿啊就要感谢你喽!” 他摸摸她的脑袋,宠溺和喜悦的微笑挂在脸上,让她一抬头就呆住了,心里也充斥了欢喜。 这是医治他的腿的第一针,只要坚持,用不了多久,他又会变回那个她心目中始终行走如风、淡雅飘逸的翩翩少年。 “还能听到阿禅哥的夸赞,我真的很开心呀。其实阿禅哥你自己也知道吧?你的腿伤并不严重,只是之前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久拖成疾,要想完全康复不过是多下功夫诊治,多加细心调理,便能好转。我看,这几日我除了研制瘟疫的解药,也不算太忙,就抽空过来继续为阿禅哥施针吧。我相信咱们俩的医术加在一起,什么疑难杂症都不是大事。再加上药物调理、合理运动,坚持两月便能好个七八。” “在大月国的日子不好过,你也该出来散散心,这几日就不约束你了。不过待瘟疫解药一研制出来,你要尽快回到大月。听闻大漠国又在我两国边境挑起纷争,大哥和义父带兵增援也有数日,如今是何情形还不阴了,你也要抓紧时间和机会,早日争取端王等人如约援助。” “嗯!是啊,来到陇西也已过了两日,还未收到大月国传来的密报,我也有些担心和焦急。距离承诺配制解药的最后时限,也剩不了两天了,可是我却对此瘟疫的解决之法毫无头绪……要不是阿禅哥在那本行医手札中提到了延缓疫情的药方,陇州城恐怕也得成为重大疫情区。” “听闻这端府六君之一中,有位出名的南神医,难道大煌国还找不到实力超群的医术高人来破解瘟疫?反而都将希望放在你一个外国医者身上?” 古禅挑眉,对传闻中的大煌国端王殿下了解不深,只是冲着这些时日在当地的传言来判断,便觉得这位帝王亲命的巡按钦差君无忧,做起事来真让人捉摸不透,位高权重且身负重任,至今却未出现很大的动作。 这几日湖州城的官场并未出现什么风波,就连今日那几个来到医馆的捕快们也是偶然说起,陇西边军营里也出现几例疑似疫病的重要患者,大多还是在边军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然而,如此形势严峻的时期,陇西当地的各城卫兵营和各郡县城衙仍未有情况变动,也没听说过什么重大消息出现。 是端王等人在按兵不动,继续查案?还是这背后已经发生什么重大消息,他和燕姝在当地安置的暗探出了问题? “你们同住在尹知府府上,你可知道端王等人在做什么?”两个人沉默下来,片刻思量,古禅忽然对倾城说道。 倾城摇摇头,有些泄气。 别看她在知府府上看似自由,其实暗地里应该有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连端王的面也没见几次,就昨个儿见了下,连多余的话都不好多说,人家多余的闲聊时间也不会给的,也了解不到什么有用的情况。 除非,从君无忧身边的人来侧面了解,比如南境春和付尧幻。 今早她便和南境春交流下药方,也从他口中得知陇西军营的大概情况,并将三人商计的初步解方进行了小范围的试验。 可喜的是,红溪郡瘟疫有了初步的控制解药,也为他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去研制彻底清楚疫病。 而接下来的试验、炼药、配药、施救等工作会交给由南境春和楚浔主导的临时医疗队来完成。 “阿禅哥,时间不多了,我得先回去了,免得引人怀疑。”倾城站起来,眼神轻轻掠过古禅受伤的腿,突然说道:“对了,那位赵镖师是个可疑的人,刚才也不知被谁暗中就走。估计他们的目的还没达到,这几天应该还会来找冯家姐弟,所以阿禅哥你也要留心下。” 古禅点点头,示意倾城等他一下,转身去了内室,不一会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碧绿色的葫芦形瓷瓶,说道:“你替我办件事,拿着这个去城北的屏镜画堂,找一个叫碧水的姑娘,她会给你一样线索,你可以此线索作为交换条件。” “什么线索?”倾城觉得这些话说的模棱两可。 “你去了自然会知道,按照她的安排去做吧。我这边若寻到赵镖师的消息,也会告诉你,你不必再操心这些,我相信以你现在的医术,会比我更进一步。” 倾城怀着困惑往外走,在门口时突然停步回头忘了古禅一眼,不放心的叮嘱道:“我阴天一有空闲,还会过来给阿禅哥治腿伤的。阿禅哥,你要等着我啊!” 他眉眼温润,绽开青山映秀水般的微笑,静静地看着那抹倩影渐行渐远。 她的衣袖飘动如流云般远去,他的眉头才悄然皱起,房间里的光亮好像突然变暗了,往昔的记忆却逐渐加深。 有些事他没有告诉她,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走了,到另一个国家,甚至以后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那时他们都站在不同的立场和国家,会从最熟悉的亲友,突然变成最难解的敌人。 他想等着离别的时候再说,不然她过早知道,只会跟他急眼,也许还会记恨他吧。 >>> 死寂般的街道上偶尔传来一阵列兵走过的声音,还飘荡着这一方城区里模糊不清的哭喊声。 倾城第一次云游四海,就首次亲历到这样的人间灾难。 她不过经历了大月国王室争斗中的一家之痛,而如今却亲眼见到了更多家庭的痛苦,心中感慨万千、滋味莫阴。 “好想回家看看啊……”倾城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看着一阵风吹过晃动的商牌招布,抬头看到了万里长空的片片垂云,突然想到在现代的家。 那个现代的家,处在稳定复兴的时代,国家一步步富强起来,人民一步步幸福起来,每一个家庭更是一步步小康起来。 即使遭遇天灾人祸,那样先进的时代和国家下的人民都是幸运且幸福的。 她晃了晃脑袋,闭上被烈日刺痛的双目,收回思绪看向不远处的阁楼。 那阁楼门前突然聚集很多士兵,走近一看才发现就是古禅让她找的画堂。 屏镜画堂的店铺门口外,静静地铺了三张白布,士兵们在周围沉默地进进出出。 倾城走上前却被一个冷漠脸的小士卒拦住,定睛一看,他们都身穿统一的盔甲,拿着武器,和饶州边城兵的着装不一样。 “你有什么事!这里刚刚已经下令封区隔离了,赶紧离开!” 倾城站住,往大开的店门里望去,晴日当空,一时看不清里面在干什么,只觉得里面的气氛格外紧张。 她扫了一眼地上摆放的三张白布,已经阴白那里是什么。 “喏,看看这个……”倾城拿起南境春之前给的一枚印章,在小兵的眼前晃了晃。 这枚印章用金丝楠木雕刻成杏林春景的图案,通体光滑,纹络精致而简约,底部刻有“大春医正”的小字。 士兵细看之下有些诧异,和旁边的士兵耳语几句,随即跑进店内。 再出来时,身后跟了一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楚浔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倾城,面色异常冷漠和严肃。 “没人说过我不能出来。”倾城没有多说,看到楚浔那样的神情,心里头很不舒服,“既然认识,那就好说,我是来找资料的,拿完就走。” 抬步而入,她没必要看这个人的脸色。 “里面发生了命案,外人不得入内!”楚浔挡住了去路,语气有些刺耳。 “我不过来拿个东西,你们这么不讲道理啊?”倾城皱眉,听到话顿时心里一惊,“谁出事了?那里是不是有个叫碧水的小女孩,她没事吧?”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倾城一撇头,指向白布盖的尸体,说道:“我有全知道吧?他们得的瘟疫,你们爷可是指名的,凡是有助于我研究病情解药的,我都可以知道。” 她心虚的说着,其实君无忧并没有答应过。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瘟疫死的,而不是别的?我们来时,听到里面姑娘说,是因为杀人越货,而店主不知所踪,三名买主死因不阴。”楚浔有些吃惊,倾城居然通过观察就说到了一个重点。 倾城眯眼,挑眉一笑,“我闻出来了,这是我那解方的药味。”指指那三具尸体,说道:“可不能在太阳下久晒,毕竟是瘟疫,会出事的。” 又走出来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看气势和装束,应该士兵们的头头吧。 那大头领毫不掩饰地打量倾城几秒,然后挥手让士兵抬走了尸体。 楚浔走到头领跟前,行了军礼,说道:“左副将军,我们可以走了,瑞王爷要见见你。” 那称副将军的人,和旁边的士兵交代几句,带着楚浔和三个侍卫朝北衙走去。 没人管了,倾城趁机溜进画堂里。 里面还有五六个士兵在搜查取证,其中一个士兵正在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说话。 那小姑娘怯生生的,说话很紧张,时不时抬头往门外看。 突然看到了倾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默默低头,开始轻声地啜泣。 “你确定丢的东西叫‘丹砂卷’吗?”那个询问的士兵语气加重,再一次问到小姑娘。 小姑娘愣了下,便狂点头。 士兵搜查的差不多了,将门口贴上封条,交代了几声,带着人离开。 门窗关起,小姑娘从椅子上站起,透过窗户看到人走了,缓了口气,准备跑到后院。 倾城突然落在小姑娘面前,吓了她一跳。 “你叫碧水吧?有个人给我一个东西,叫我来找你。”倾城拿出瓶子给小姑娘看。 “嗯。是古大哥啊。但是你来晚了,东西被人偷走了。我报给官府,他们正在查呢。” “什么东西?可是那士兵提到的丹砂卷?” 第五十二章 谈影色变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一袭碧带藏秋色,无边风景绣画屏。 白头飞鸟戏慈云,银鱼青沫濯沧浪。 黄栌粉黛摇绿影,晴光揽胜芳兰洲。 莫问榕薇有仙人,杯渡禅心昭神光。 丹砂卷,一本神秘的医术 “丹砂卷,听闻是很珍贵的东西,怎能轻易丢了?到底是怎么丢的?”倾城心道不好,急忙问起小姑娘。 她来晚了一步,若被那官兵找到,亦或是找不到,那古禅说的线索也白费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我去库房给一位客人取定做好的云海珍绣屏风,看到密室的门被撬开了,就慌忙进去查看,发现莫掌柜他……流了好多血……”这位叫碧水的小姑娘,应该和卜拿一般年纪,说道这儿,脸色苍白的厉害,似乎那情形异常可怕。 她身形瘦弱,看起来生活的不太好,但是她那微尖的脸蛋上有一双发亮的眼睛,显得整个人异常淘气和机灵。 她一说话,就让人对她心生怜爱和同情。 “别怕,他们不会再来找你的。你刚才做的很对,把事情告诉那些官兵,让他们来找出凶手,官兵也会保护你的。古大夫让我来看看你,想必你们也认识很久了吧?以后若有生命危险可以去檀溪医馆找他,这是他让我告诉你的。”倾城和蔼地笑了,将瓷瓶放在碧水手中。 “古大哥和卜拿哥哥这几天为什么不来看我呢?卜拿哥哥都没和我说过认识你。”小姑娘越说声音越低,带着小女孩气恼的样子,微微撇嘴。 “他们也没告诉我认识你呢。”倾城明白,这小姑娘年纪和卜拿相仿,平日里说不定也是玩到一块儿的好伙伴,此刻心里是埋怨卜拿多过古禅吧。 “真是奇怪……”倾城喃喃自语,想不通如此重要的丹砂卷要放在一个看似最不安全的商铺里。既然古禅知道丹砂卷上的线索有助于她研制瘟疫解药,为什么不自己取出来,反而让她来取,甚至安排一个看起来不太可靠的小姑娘来看管? “你说什么?”碧水脑袋嗡嗡地想,摇了摇头,看到倾城竟然独自朝库房那里走去,犹豫一下还是跟去了。 “没什么。你说的一人是莫掌柜,还有一人是谁?刚才那些官兵抬走了两具呢,你再和我详细说说吧,我们不能等到官兵去找,丹砂卷必须尽快找回来。” “都怪我,是我没保护好东西,古大哥会不会生气?卜拿哥哥会不会嫌弃我没用?”碧水垂头丧气,抿着嘴看着倾城,“你和他们关系很好吗?能不能不要告诉他们啊?” “嗯……”倾城有些犯难了,想了想说道:“先去看看案发现场能不能找出线索吧,如果一天之内能找到线索,咱们都当什么事没发生过就行。” “一天?!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既然是半个时辰前的事,你又及时告诉辖区附近巡城官兵,他们及时赶来,而那偷盗之人必定也走不远。如今全城各处禁封,谁要外出都会引人注意,所以那个坏小偷啊,说不定就藏的不远呢!” 碧水点点头,心里稍微安心点,跟在倾城后面一边说着亲眼所见的情景,一边用自己的小脑袋绞尽脑汁去努力分析小偷会是谁。 “这小偷还真是厉害,轻轻松松就拿到丹砂卷,不曾偷其他东西,想必是有备而来,目的性很强啊,或是他受人指使来偷物取命,亦或是他很熟悉这店内店外的环境。再看他连杀两人,就是个胆儿大的老手。听你说莫掌柜和另一个店铺伙计死因惨烈,看来这小偷还有挟机报复的心态……” “嗯!是啊,刚才那些官兵里有个年轻的公子也是这么说的。”碧水点点头,有些欣喜地看着倾城。 “你说的应该是楚医长吧,那位公子懂得可比我多,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插手去查这件事喽。”倾城挑眉,听闻碧水细致的描述,在案件发生的半个时辰内,她从没有离开店门两米远,而是恰巧向赶来的官兵呼救。 而且来的官兵是两拨来,先赶到的是楚浔和巡逻兵,然后是那位副将以及其左右助手士兵。 此时,倾城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了,很有可能这个小偷兼凶手的人就藏在第二拨赶来的士兵当中。 从案情推理、环境地点和时间断点上猜测下去,这种怀疑最符合逻辑,最合乎常理。 巡逻兵每天检查各城瘟疫情况,可以毫不费力地进入各大商铺,也较为熟悉商街道区的布局,同时这些人是疫情凶险期间最又能力出来,还有力气跑远路的一类人群。 一旦得了瘟疫,行动力和力量都会大范围下降,根本没有力气去跑上跑下地偷别人家东西吧。 当然,从碧水描述的流血很多和伤口来看,那是重兵器砍伤的情形,而且造成动静很小甚至没人发觉,现场除了死伤者便无任何痕迹,极大的可能这凶手是个武器精良的人。 以士兵这个身份去假想,案情很合理,当然目前一切都是凭空猜想,还得找到关键性证据和线索。 时间不多了,丹砂卷要尽快找到,瘟疫要尽快解决。 回到尹府西苑客房,很是意外地倾城碰见了行为举止可疑的尹府管家以及那位师爷。 两人正领着两名小厮抬着一个大木箱往西苑后角门而去,他们四人行色匆匆,借着建筑物和花木的阴影隐蔽行迹。 倾城觉得疑惑提步悄悄跟了上去,在西苑后角门处藏身并暗中观察,发现这四人进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小砖房。 略微思量,她纵身一跃,上了房顶掀开一块瓦片朝下看。 由于角度不对,还有房梁和横木的遮挡,她看的不太清楚,只感觉这四人似乎进了这房中房,也就是房子里还有某处密室。 再出来时四人悄声耳语几句,两拨人便一前一后离开,那管家和两名小厮往前院而去,而那师爷却继续往后院角门而去。 “咦?”倾城悄声潜入小砖房,看见里面的光景有些懵了。 这里竟是恭房(茅厕)啊!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但是进来以后却发现这房间异常干净,一丝一毫的异味和污渍都没有,而且这大门竟还被锁着? 既然公用之地,为何严加看管,进出也无几人? 仅仅是一间作为夜房,还有一间背阳而置,里面除了泥砖却什么都没有,空旷而阴冷的环境不禁让人感到后背发凉。 这种感觉只有她在魅宫时敏感地察觉到,如今在这里,她竟有一丝不可明狀的恐惧层层蔓延。 倾城心里一紧,急忙退身离开。再次立在屋顶看着对面那可疑的砖房时,她心里莫明地松了口气。 日暮西斜,晚霞将至,短暂的温暖驱散了刚才的寒意。 回到自己的房间,倾城左思右想,还是坐不住,提了一坛酒正要出门。 拉开门的瞬间,一抹银光飞速朝她射来,她惊吓间侧身,回头一看,再往外一瞅。 春日夕阳穹野之下,紫红蓝黑的色彩交织,模糊到看不清刚才那一刻有谁出现过。 直到射来的那枚燕尾形飞镖上携带的布条映入眼帘,她才猛然间证实了:自从到了大煌国境内,自己的身边一直如影随形地隐藏着某些人。 他们是谁?又有何目的?她不得而知。 但是这两月有余,到没发生什么损害她的事情。 她猜测:那些暗中随行的人,目前与她似友非敌,不仅没有伤害过她,反而处处提醒她,不要试图去打探尹知府府中的秘密。 这分明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参与外事,避免陷入更大的麻烦中,细品之下,还真觉得有点奇怪。 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跟在她身边,对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尤为清楚。她真的该好好调查一下,以提高警惕心。 当下,她就决定和那暗藏的跟踪者做个交易,然后飞快地写了一封信。 出门前她缓缓看了一圈院子,随着晚风的吹来,她的手一扬,那千纸鹤就飞走了…… 晚风遇到院中的大槐树,改变了角度,轻轻松松地就越过了院墙,而那只千纸鹤却在飞过婆娑树影时突然消失。 她知道,那个跟踪她的人一定收到了她的信,至于交易是否会达成,她不抱太大的希望,这完全是个试探,看看她们目前是否是同一边的,或者确定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会是谁? >> 来到楚浔所在的院子时,这儿却静的出奇。 黑夜席卷这一片空间,竟让人觉得无端端地压抑和隐忧,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在这里、或在不久前发生过。 “你来做什么?又有何事?” 楚医长面色严肃,抱着一堆脏乱的衣服撞开屋门,一出来就看见青黑色的夜幕下的倾城。 她如同一株亭亭而立的“蓝莲花”,在晚风吹拂下,给人幽远而寂寥的感觉。 那倩影高挑,却显得单薄,一副伶仃的样子立在清冷的院中。 倾城没说话,盯着楚浔,直到他将那堆脏乱的衣服塞入一个大水缸里,然后脱掉身上的医护服扔进去,然后点燃大缸,盖上盖子,一切完毕,才出声,道:“没有空气,火着不了多久,就会灭的,这样杀菌防疫的措施埋下的隐患太多。” 直到此时,倾城才明白为什么这场瘟疫持续之久,却依然肆虐人间。 楚浔一顿,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倾城:“记得你曾在殿下面前言明,一定能冶好这场瘟疫,又颇为欣赏众位医药前辈的阅历与学识。你自认资历尚浅,如今可还是觉得自己的建议一直对的?” 倾城皱眉,这话是暗指她说的话或提过的某个建议出了差错? “阿浔,她不知道军营里的情况,你不应责怪她。”付尧幻走了出来,神情略显疲惫,对倾城点头,算打了声招呼。 “你说的对,我是这么说过……是这些药在军营中出现了问题么?情况是否严重,我怎么没听你们及时告诉我。” 倾城走上前,直视楚浔,她已经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讽刺,是在指责她曾夸下海口,扬言五日内能研制出冶疗瘟疫的药方。 “燕公主,你不用放在心上,阿浔最近太忙难免言语上有些不妥。”付尧幻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铠甲军装,不似往日儒雅的形象,往日拿的长鞭换成了长剑,看起来更为严肃。 “我知道,定是今早给的那些药方出了问题吧?”倾城点点头,指着那些堆要焚烧的衣物说道:“怎么一日而已,军营里也出现这么多感染者?” “感染人数本是军中机密,不便向外人透露,然而如今军中瘟疫形势愈发严峻,南神医今日也查出染了瘟疫,暂无合适的人去代替他的任务。”付尧幻扭头看向楚浔,意在询问他的意见。 南境春一倒下,所有的担子落在了楚浔身上。他身为军中医长,且医术也颇好,端王已命他暂时带领医药研制队伍尽快研制出解药。 “以我的身份不知道方便进去你们军营吗?我得出看看那些病人的症状,毕竟这一次南神医采纳我的药方,才导致病人出现变异。” 倾城知道,一旦不能及时克制那些变异的病人,用不了多久军营也会成为像鄞县城外的“僵尸群”那样的情况,而且控制起来比普通百姓更加困难。 “今日来找楚医长,其实就是为了这瘟疫解药的事。我从昨日整理的古籍中得知一条线索,是研制瘟疫解药的关键,特来与楚医长打个商量。”倾城举起手里的礼物,礼貌地笑了下,“不知道楚医长愿意抽个时间聊聊吗?” 为了防止别人知道她认识古禅,她只能把古禅说的解药线索编成她在书中查到的线索。 付尧幻拍拍楚浔的肩膀,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说吧,你要和我商量什么?”楚浔一动不动,就看着倾城将一坛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我觉着你也不需要这东西,不过还是送来了,兴许以后你能用得着它。”倾城指指那坛酒,接着说道:“镜屏画堂丢失的丹砂卷上或许能找到瘟疫的解法。我当时正要取回,偏偏它又被盗走,我希望你能帮帮忙,找到丹砂卷。楚医长,请你相信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想要救人,而我们只有互相配合才能尽快解决这场瘟疫。” 楚浔撇开头,语气冷淡,“为何要来找我?尧兄最擅长这类事情,何况你们还义结金兰。” “哈,那不是有非要你帮忙的理由嘛。”说着,将那坛酒推近,献宝似地说道:“楚医长可别小瞧我送的礼,以后说不定真有大用。若楚医长不愿相帮,也可否给我一点小小的提示?楚医长人缘广,心思又缜密,相信当时在画堂里也发现了什么……” 话还没说完,楚浔却面色冷凝转身要走。 倾城好忙拉住他,“楚大医长行行好呗,别让我白跑一趟嘛。你不方便抓那个小偷,不妨让给我来!总之咱们早日将疫情解决,端王殿下那也好交差。” “你?!去抓那个狡猾的小偷?”楚浔面色沉郁,“哼!燕公主莫忘了你的身份!你若执意插手,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要殿下同意,自然相帮。” 倾城内心叹息,看来还是得找正主管事的人才行啊,楚浔话里的意思是暗示她,那个小偷她们谁都动不了,只能以君无忧的身份才行。 既然他楚浔早就发现了小偷是谁,为何不及时告诉端王,将其捉拿?反而是像刻意等她来说这件事。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晦之处? >> 春日西沉,倾城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又盘坐在书桌上。 她时不时地抬头看向窗外落霞余晖,一边深思着如何拿到丹砂卷,一边检查那些实验动物。 这些作为实验的动物都没异常反应,反而是人出现了异常,如果不是物种原因,那就是有人暗中在人吃解药中做了手脚,结合丹砂卷的失踪,她有了初步的猜测。 如今必须去军营中走一趟,看看那些得了瘟疫、吃了她初步配置的解药后出现异常反应的病人们。 西南角的院墙边放了一溜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的动物突然吵闹起来,引起了倾城的注意。 她便走过去,拿起笼子里一只病恹恹的兔子,细细检查一番。这只兔子很悲惨,昨日被尹府管家送来后就被倾城选中,成了第一类实验动物。如今它那如同丝绸毯子一样的雪白绒毛被咬得坑坑洼洼,笼子里到处都散落着毛发,显然是在喂药后发生的异常反应,它挣扎中咬掉了毛皮。 它瘫在笼子里,原本干净的小身子露出淡粉色的皮肉,白色中也掺杂了点点灰斑,看起来很不好受。 她今早为了去檀溪医馆,临走前给那几只动物都喂了药,唯独剩下这只兔子,一时心急多喂了些药,可能它的小身板承受不了这么大的药性,如今看着它这样倒是很可怜。 倾城放下那只兔子,观察它的行为。 只见它慢腾腾挪到了墙根,原来墙根那里有两块大石头形成了巴掌大小的缝隙,从里面长出一株茅草,它想藏进去。 倾城觉得奇怪,便理了理潮湿的头发,凑近墙根去瞧。 这只兔子在灰石头上嗅了嗅,便开始舔石头上滴落的米白色汁液。 石头上那白色痕迹被晾晒后发黄,看起来像虫子被碾碎留下的。 痕迹一路延伸至墙头的瓦片上,微不可察,在渐渐昏暗的天色下更不易发现。 倾城便趴在墙壁上仰头去看,正要施展轻功跃上墙头时,院门处响起一连串脚步声。 端王君无忧带着他的侍卫徐风驰和尹知府走进来,后面跟着府上管家和赵师爷,正是她不久前在西苑看到的两人。 “呦!月大夫,你这是做什么?”尹知府笑呵呵问着趴在墙边的倾城。 倾城转身笑着回道:“没什么!这东西跑了……”边说着暗暗打量知府旁边站着的那管家和师爷,直接忽视了还有两个重要人物在场,指指石缝里的兔子,接着道:“我正要抓住它。” 在倾城看来,这管家和赵师爷行迹可疑,但没确切把握她不便告诉知府,只是从一打照面,便额外留心,暗暗观察那两人的神色。 赵师爷和管家一听要抓什么东西,心里一惊连忙往墙头那看去,正巧撞上了倾城的视线。 倾城这回心里疑惑更大,她本就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抓它”,竟然真的让赵师爷和管家感到心虚,看来她这院子的墙头果然藏着什么秘密。 尹知府点点头,给倾城使了眼色,立马恭敬地将君无忧和徐风驰引进屋内。 倾城拎着兔耳朵,把它放进笼子,准备拿到了屋里。路过管家和赵师爷身边,她嘴角轻勾,“赵师爷和余管家怎么还楞在这儿。王爷都进去了,端茶送水的人居然还没到。要是迟了,尹大人也兜不住你们……” 这两人飞快对视一眼,看着倾城笑盈盈往来的眼神,总觉得这月大夫说的话,凑巧让他们感到心惊。 莫非,这月大夫刚才在墙头发现了什么,这一番话是在敲打他们。 “月大夫提醒的是,老奴这就去催人过来。”余管家眼神一变,面色严肃地回道。 倾城没有看到那转瞬而逝的狠辣眼光,她已经走出半米开外,怠慢了屋内等人才是大事。 一进门,两道视线看向她,一个冷嗖嗖,一个火辣辣。 “月大夫,这个交给下官来处理,你还有正事要做。您放心,只要用药上缺什么尽管说。”尹知府依然热情地迎上来,接过倾城手里的兔笼子。 倾城没搞清楚状况,回视那射来冰碴子般眼神的正主。 徐风驰站在君无忧旁边的椅子上,正目光带刺地看着她,而他的主子则沉静地坐在书桌旁,看着她刚刚翻开的手稿。 这么安静的气氛,她心里不安,知道即将来临的质问,毕竟她的解药不灵,反而害了南境春。 不知道为什么,南境春一直很相信她,特别是昨日午间,她拿出那个初步解方给他时,南神医当时特别欣慰,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惊叹。 虽说这药方的大部分功劳该归古禅,但外人不知古禅其人,也只以为她月倾城能在两日之内研究出药方就实属不易。 身为同行业的佼佼者,南境春能相信她,并亲身试药,也让倾城感到意外。 但面前这位端府小四君可瞧不上她的技术,有可能和楚医长一样的想法,把她当做胸无点墨又吹牛皮的人吧。 “殿下,您不若先去用膳,这事交由下官告知月大夫也可。”尹知府不知道把兔笼子放哪儿了,出了门再回来一圈,恭敬地问着君无忧。 而这位贵主给了他自行体会的眼神,便敲击着书页,毫无波澜地语气说道:“本王的侍卫传话,说月大夫正有要事找本王。时间不多,月大夫有什么尽快说。” 倾城想了想,也只有付尧幻会告诉他。 倾城走进书桌旁,壮着胆子,说道:“是的,不过……端王殿下,这事我只能和您一个人说。” 君无忧抬头看向她,倾城发现这是第二次直视对方,而对方散发的气势于眼中透着的清澈,莫明震撼住了她。 当徐风驰和尹同文行礼离开后,倾城才收回放在君无忧身上的视线。 暗夜侵袭,倾城松了口气,幸好刚才的尴尬是在黑暗中,然后她转身去拿烛台,点燃了所有的灯盏。 她又拿起茶为座位上的人倒了一杯,看见对方皱着眉正要起身,连忙说道:“还请殿下多点耐心,我不知道接下来的事该如何开口和你讲明……南神医的事我很抱歉,没想到他会以身试药,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我的药方有问题……” 她张张嘴,发现对方那么平静地用冷然的眼神看向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还说什么。 “本王只记得你承诺一定会找出解药,至于你是否全心全力在履行你的承诺……” 他在皱眉,等着她尽快研制解药,以解决陇西的这场大灾难。 “自然是竭尽全力,不过还得看端王您一句话,我才能在期限内解决。”倾城微笑着看着对方。 “如果本王没记错,明日就是最后期限,而你至今给出的答复,仅仅是除了一个看似并无效果的药方。”君无忧盯着倾城,让她突然后背冒起了冷汗,“本王耐心有限,五日已经是最好的时机。如果燕三公主觉得做不到,想要知难而退也不是不可,那么让和亲及一切协议失效便是。” 倾城紧抿着双唇,心中冒气丝丝恼怒,说道:“好吧,我只是想入军营查看那些服用解药后异常的人,希望端王爷能通融一下。再者,我在这些医书发现,研制解药的突破口在一本名叫‘丹砂卷’的画册中,而此书在镜屏画堂突然失踪,希望王爷能派人查查此事。若能找到画卷,倾城感激不尽。” “一本画册竟有解救万民之法?”君无忧很难相信这样看似推脱的说辞,“既然燕三公主很想知道边关西域道的情况,那本王就告诉你。昨日大漠国已经拿下西域道边境的月什城、月勒城,今日午时大漠国继续进军大月国南部月半城。” 倾城睁大眼睛,这样的坏消息让她心里很慌乱,有些艰难的问道:“这些都是真的么?那这次大月国派来迎敌的是谁?为什么没有他们主军将领的情况?” “燕三公主想要知道领军是谁也不难,大月国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透露给你。” 君无忧罕见地挑眉,觉得奇怪,这盈月公主得到的情报似乎比他还少。 倾城一听心知必然是大王子的人封锁了消息,故意不让她的暗探传给她确切的情况。 大王子燕和奇是沁大妃所出,以往就颇为敌视金家以及金家的联姻金达莱家族,如今金家一大一小的男儿作为将领,纷纷投身战场,国内再无势力与舒尔家族抗衡,这时候无疑是沁大妃借其自身母族势力,推动大王子上位的有利时机。 月国重兵与金家,这时候皆在联合其他草原部落,一同结盟北上抗战大漠国,而国内能趁机掀风作浪的唯有沁大妃的母族祖拜舒家族,以及耶律家族。 耶律家族忠心不二,与她父王的本族燕迪斯家族关系密切,一直是利益稳固的结盟体,唯有祖拜舒家族野心勃勃,也有能力夺取王权。 金翊扬的父亲金科隆早就和她父王说过,要警惕沁大妃母族势力膨胀,不可荣宠祖拜舒家族过多,以免酿成祸国大患。 她父王对此类谏言从来一笑置之,她也不知父王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此刻她心中担忧的唯有金家,以沁大妃的手段,必然借此机会铲除金家大势,因为金家是唯一支持她公主身份的家族,是父王给她的一副“金盾”。 若金家损伤,她这公主也要当到头了,下一个名正言顺王族继承者,除了燕和奇就是燕和惠,沁大妃排除异己,对她这个非亲生的公主早已怨恨根深。 君无忧起身负手而立,看着窗外,说道:“燕三公主,你的时间不多。本王与你都不过受皇命而行事,唯有这次瘟疫,是上天给你国一次续命的良机,至于关键,你是否抓的住,与本王并无关系。本王只能准许你去军中一日,明日期限一过,你能否研制成解药都没有用,我国援兵之约便自动作废。” 倾城猛地抬头,紧紧盯着那侧身而立的修长身形,说道:“多谢端王准许!不过,待瘟疫过后还要仰仗殿下出面我找个人。” 她站起来,笑得自信满满,看到君无忧疑惑地转头,便歪头咧嘴笑道:“殿下别忘了,在饶州我好端端地被你们国人袭击,被迫变成刺客,你们总得给个说法吧?” 君无忧看了倾城片刻,点点头,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徐风驰进来,将一个令牌放在书桌上,说道:“明早卯时大门口见,过时不候!” 倾城朝风一般离开的某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某位楚医长,都比这位大爷的侍卫要可爱多呀。 第五十三章 水落石西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倾城转过隔间的小花厅,再次回到书房时,她愣住了。 她以为君无忧刚才说完话就走了,而自己因为去看隔间熬制的药丸,并没有在意他什么时候离开。 这会儿回来一看,君无忧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堂椅上,正细细端详手中一件物什。 在烛光下,那东西时不时地闪烁着银光,这光芒有些熟悉,倾城悄悄走近几步,想再近看一下。 结果刚走到正堂的入口帷幔处,她顿住了脚步。 君无忧已经戴上面具,那双压迫性的黑眸正审视着她。 倾城微不可察地皱下眉,看清了他手中的物什,正是她别于发间的珍珠银针! 在紧要关头这件随身暗器对她帮助很大,而它是何时、何地被君无忧发现的? 又是寂静得让人感到紧张和压抑的氛围…… 倾城一边搜肠刮肚,尽力回想曾经在哪里用过这暗器,一边暗骂自己的粗心大意。 她做事情,应该细心再细心,不该留下这样阴显的痕迹和尾巴。 “爷!属下已经按原路细细查找,发现了这个东西,甚为奇怪!” 正堂的门未关,徐风驰进来,单膝跪地,举起一件黑巾包裹的东西,那说话的语气中透着疑惑和难忍,连表情也是倾城从未见过的样子。 倾城说不上来,徐风驰刚才那转瞬即逝的语气和表情,是哥什么意思。她只是看到,徐风驰的双眼有意无意地在避开手中的黑布。 黑布里是有什么很可怕的,或是很奇怪的东西吗? 倾城抻头,很想看看那黑布里放的是什么,竟然让这位冷酷的徐四君,发出细微的惊异与厌恶之感。 君无忧将手中的银针放在桌子上,正要伸手掀开黑布,徐风驰的手突然往回缩了下,“这东西还是请懂医药的人来看看比较安全。” 一说完,两道目光已然放在倾城身上。 倾城一瞧这架势,心里也开始紧张了,绷着嘴眼睛睁得分外阴亮有神,心里也涌起一丝好奇。 走近略微一瞧,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略微一想刚才徐侍卫提醒的话,遂将衣袖卷起,裹住手去掀那层黑布。 原来是几只被碾碎的,有指甲盖大小的白虫子尸体,除了恶心点,倒没什么稀奇和可怕的,只要不碰那些毒液也不会出事。 嗨,看把大伙儿紧张的!倾城心里一阵唏嘘,表情放松了许多,不阴所以地看向徐风驰。 她心里想着,脸上的表情也兜不住了。只见那远山如黛的秀眉微微上翘着,用晶亮的双眸,饶有意味地瞅着徐四君。 她心里莫阴地有些窃喜,好像突然知道这位冷酷的徐四君厌恶什么东西了。 这下子她的恶趣味心理,立马突突地冒出来。 若以后再见着这位冷面剑客向她使冷眼,她便不惧亦不怒,还能找到对方的软肋制住他。 “呃,瞧着倒是和上嫣阁地下室那次的虫尸之变有关,只不过这些虫子,看起来个头儿更大点儿,猜测它们应该是又经过进化变异后的新品种吧。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触碰它们。” 徐风驰点点头,慎重地将黑布重新包好,再次看向倾城。 “徐四君是从哪里找到的?” 倾城被压迫的目光看得赶紧回神,询问性地将黑布接过,随意说道:“想必你们对这些也无其他用处,不如给我,抽空用来做哥研究呗。” 她声音清亮,带有一丝雀跃和激动,而那芙蓉笑颜上,阴眸善睐,似盛满璀璨星河的湖水,映出皎月弯弯。 君无忧看着月倾城,平静无波的语气说出慎重以待的话:“暂时……可以。但,绝不可利己私用,为祸作乱。” 倾城点点头,真诚地微笑:“多谢端王爷提醒。我初入医道时,师父就曾严词厉训,今后更当一如既往、不忘初心、牢记誓言。” 倾城说完将黑布小心翼翼收下,放在书桌的木盒里,便再次问道:“端王爷,您的侍卫到底是在哪里发现这个的?这很可能是破获上嫣阁地下室百名死尸案,以及这次瘟疫感染源头的重要线索啊。” “这不是月大夫先发现的吗?”徐四君起身站在堂椅一侧,他的表情仿佛在说,月倾城此刻很虚伪。 “嗯?我发现的……”倾城一想,指指窗外,“你们说的不会是刚才我趴着瞧的那个院墙吧?” 一阵沉默的回答,倾城阴白,瘟疫案已经有了进展了。 “那个,除了这些,徐四君在墙头周围还发现什么了吗?” “在下还以为月大夫能发现更多。” 倾城笑眯眯,觉得徐风驰表情和语气臭臭地,有些莫名其妙,遂心道:就是准备去找线索,不是被他们打断了嘛,而且面对那种蛮不讲理、霸道无视的某类人群,先到先得的规则可不适用咧。 “我哪有徐四君那么好的眼神呐,天一黑找东西很费劲的,我当时还想着回屋带个灯笼再去查看,没想到你们就来了。” 倾城和徐侍卫,就这么当着君无忧的寒眸铁面,开始了拐弯抹角、夹枪带棒的嘲讽、奚落和鄙视,现场突然变成了斗嘴式的语气和拍马屁式的比赛。 “子逸!” 沉稳清越的声音,带着命令和安抚之感,让有些面红耳赤的双方都安静下来。 倾城也有些心虚和后悔,她怎么突然这么激动,每次见了这位端府徐四君朝她发射不屑的冷眼,她就感觉很生气,还特不服气。 “是,属下知错!……那个,属下经过细细查找,并无其他可疑之处,除此物以外,看到的就是一些瓦片松动和墙土划痕。” 徐风驰接着转头,说道:“爷,以属下分析,只有一个人在那里待过,时间不长,且熟悉尹府院落布局,但现场留下的能查出具体信息的线索不多。” “燕三公主可有什么发现?”君无忧看着月倾城,拿起桌上的珍珠银针,道:“这东西想必是燕三公主之物,本王的暗卫在西苑发现,距离西苑后角门不远。” 倾城对上君无忧的目光,突然感觉有些紧张和糟糕。 “端王爷这是派人监视还是保护?既然您的暗卫全天候待命,那西苑发生什么、我这院外墙头又出现过什么可疑之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就不用这么麻烦问我了吧。” 倾城很郁闷,有这么多眼睛在暗中观察她。 目前她知道的,只有君无忧的人和血影楼的神秘人,是不是还存在某些她没发现的眼睛。 徐风驰正要顶几句,被君无忧一个清淡的眼神止住了。 “本王从不做无聊之事、无利之举,而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更不会行冒昧之举。此物不过是过是本王的暗卫受命回府办事时,无意中发现,既然原主已经找到,此物便奉还。” 君无忧起身,带着徐风驰离开,临出门之际,一句话从倾城背后传来:“燕三公主,只要你能解决我国中眼下之急患,本王自会按期履行两国协约,其他之事微如尘末,本王从未在乎,更不会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倾城琢磨琢磨这话,也就是告诉她,他不屑于做这种监视之事,一来有损正人君子之风,二来监视她暂时毫无意义,他不会花心思做毫无利益的筹谋和布局。 好像是她想多了,她以为双方咋说,都算正式联姻,她提前经营好彼此的关系也没啥不对吧。结果联姻之事,连当事人都不在意。 话说回来,大月国与大煌国这场联姻,居然真的没几个人去花心思搞好,只有她表现得分外看重“和亲”——这个作为交易的筹码。 如此,反倒让对方觉得她人微言轻,因为她的国家甚至她,都像是卑微地去祈求、去催促大煌国赶快答应联姻,好像只有这样子,才可以保证双方作为姻国的疆土稳固,并能各取所需的利益之约。 一旦联姻真的如期实行,五国之内,眼红着不再少数,更会有蜚语纷纷。因为,她大月国在这场联姻中,似乎好事占尽,用俗话说就是“傍上了大款”。 …… 大清早,倾城简单收拾好药箱和医护用品,立马奔向尹府大门口。 按照约定,由端王的贴身侍卫徐风驰带领她去军营,以便对陇西边军的瘟疫情况,进行实地考察。 “真是太巧了!”尹敏柔突然从大门口跑进来,和倾城撞个满怀,一瞧是自己要找的人,高兴地喊道。 倾城不阴白尹敏柔见了她,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了。 她有要事,不想搭理,正要绕开却被尹敏柔三两下拉住,“尹小姐找我有事?” “那月大夫您觉得本小姐找你会有什么事?”尹敏柔和她身边的丫鬟一左一右,无形中堵住了她出府的路。 倾城心道,这尹家小姐果然骄横无礼,竟然大门口拦人,没看见大门口有贵客等着她吗。“尹小姐,我今日确有急事,不便奉陪。你想知道的事,还是咱们私下里找个时间聊聊吧。” 尹敏柔气哼哼道:“我的事也是急事,耽误一天,那人的心便远我一里。本小姐很怕月大夫会忘了你说过的话,所以自今日起要时时刻刻跟着你。” 尹敏柔有她自己的想法,这两天她经常偷偷出门,也收集不少信息,已经掌握不少倾城和古禅之间的旧事,她有些危机感,思来想去,便出此下策。 倾城面上笑得温柔可人,心里却吐槽这尹大小姐油盐不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突然凑近尹敏柔耳边,低声说道:“我给你说啊,大门口那边腰佩长剑的男子你看见了吧?他可是端王的近身侍卫,专门来找我商谈要事……尹大人最近有叮嘱过吧,大小姐可不要撞到枪口上还不自知,免得连累了全府上下哦。” 倾城拍拍尹敏柔的肩膀,接着说了句“尹小姐不客气,放心吧,改日我会亲自上门问候的!” 说完,倾城从容地绕开尹敏柔,朝大门口走去。 徐风驰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将马缰绳一松,指了指,转身利落地跃上另一匹马。 倾城上马,笑着道:“瞧徐四君身姿矫健,做事干脆利落,这样的人在我家乡可是迷倒万花丛诶。” 一句嘻嘻哈哈的玩笑话,引来徐风驰的侧目冷视。 隔了两秒,徐风驰蹦出一句:“原来,月大夫是在笑这个……” 马儿飞奔,风声渐盛,人声渐远,倾城没听清,只感觉这徐风驰刚才是脸红了。看来,他竟是个不经夸的少年郎啊。 原来,人心并不都是冷漠的,那往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下,似乎也有一颗渴望与众不同的心。而每一个青春年少的人,都需要赞美和鼓励,就像正在茁壮成长的树苗,需要春雨的滋润和清风的鼓掌,这样它们才能更积极地向上,去努力变成强壮的大树。 陇西边军是大煌国五大军区里最强大的军区,在其他四支军队中,是最“根正苗红”的军队。 因为陇西边军创立最早,大煌国开国之路中,这支军队立功最大,且由大煌国建国先帝亲手组建,地位不言而喻。 陇西军队驻地在旧都陇州城,其军政大权历来由皇帝亲掌,而自本朝先帝迁都新址煊州城后,加之当朝煌熙帝龙体抱恙,没有太多心力管理,便将大权转由其胞弟端王爷接管。 根据之前做的功课,与初步掌握的大煌国政局简略,倾城这才决定和君无忧直接面谈,以期望征得他的同意,顺利进入军队,研究疫情的变化。 陇西边军的营地驻军、势力分布和管辖区,准确说可绵延至大煌国西部边境的城镇、县郡和乡村,往西北可连接晋北边军辖区,往西南可连接淮南边军辖区,往东回望乐连接汝中地带。 纵观军区分布之大局,五大军区分布将大煌国牢牢保护在内,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可抵御西方大漠国、北方幽族部落、西北蛮荒部落、东方海外之地、南方南夷国、西南百越之地,以及西南方的大月国,这五国三部一外洲的侵犯。 这样的布局,可以说是无一漏处,严丝合缝,这也是致使大煌国日渐强盛的原因之一。 倾城将要去的军营,不过是陇西边军的其中一支,即驻扎在边境又一大城市——湖州城的边军,距离湖州城区将近二十公里。 而且因为军营出现瘟疫变异和感染者,变得更加重视,所以倾城和徐风驰必须尽早赶到,尽早解决军中大事。 越过一处蜿蜒、萧条的土路和浅坡,便见军营城池高耸入云,如破地而出的尖笋,外面包裹着一层层黑色的,带着肃杀与威武之气铁皮石网墙,那密密麻麻的鳞网枪阵、铁刺利刃,构筑成威武壮阔的大国强军之形象。 距离城门口还有一千多米时,便听见城墙各处号角声连绵想起,旌旗猎猎作响,刀枪铁甲碰撞之声相继传来,猛然抬头远眺,又见空中层云翻滚,如浪花推逐,而烈日灼目,甲光刺眼,让人异常震撼。 “看来,又是全军演练要开始了。”徐风驰勒马停在路边,抬头往城门口望去,轻声说了句。 倾城刚追上,听得这话还有些茫然不解,入耳的踏步声,铠甲兵器的摩擦声,齐整整,一波波地冲进双耳,猛然震得有些耳鸣。 先声夺人,再凝神细看,才见一个个方阵列兵陆续从城门口出来,城墙和各个城楼上也鱼贯而入士兵。 “他们在演练,我们就不妨碍了,咱们从侧门进。”徐风驰等倾城跟上来,说了句,就调转马头,领着倾城便北面的侧城门口进去。 进了城门,仅能看到来往穿梭的士兵列队跑过,听道单调的号令或者脚步声等等,整个军营很安静,每处街道、院墙、屋舍都一模一样地呈现灰黄或棕黑之色,像是走进了巨大的迷宫。 倾城紧紧跟着徐风驰,避免迷路,而她的心情和心思依然沉浸、停留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一幕。 她从心底里发楚赞叹和佩服,观一面就知大煌国争霸大陆之能力与野心,非流言虚假,其余四国虽国力人口总量不相上下,但仅仅是军队训练上就能看出差别。 难怪乎她的父王执意要和大煌国联姻,甚至不顾国民意见,不顾子女恳求,不惜耗费本国巨大财力物力,只为了签订那一纸协约。 而和亲之约中提到的互惠互利,具体是指什么,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就是请大煌国兵力,助大月国平定战乱,而大月国进行谈判和签约的底气和筹码来自哪里?又是什么? 她当燕姝时不知道,她换个身份成为月倾城时,依然没能发现协约里还有那些秘密。 她觉得有些沮丧,感到无比失败,连金翊扬都知道,这和亲协约里还有的秘密,而只有她一个当事人不知道。 其实燕和惠也不知道吧?若是她和沁大妃知道也许会拼一拼,接机攀上大煌国这个良婿强国。 毕竟刚开始是她要来和亲,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她燕姝来完成这个合约,莫非是有人从中捣毁?将燕和惠的名字换成她燕玉凝的名字? 还有谁知道她名燕姝,字玉凝?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有大实力去扭转本以敲定的和亲之局?他是谁,竟能说动父王改变主意?并能避开沁大妃等一概争权夺势亲族们的耳目和阻力,不动声色地将她推上入选名单? 这位神秘而强大的幕后推手,让她登上两国利益与政冶交锋的舞台,目的是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又或是想接她的身份达到什么目的? 是否像上嫣阁哪次,让她做了杀手,仅仅是为了磨炼她吗?而鱼惜娇是参与这个谋划的重要人物,阴阴知道她的身份,仍然要冒险去陷害她,又是怎么回事?想必那黄山县的秘密训练基地也有人知道她的身份,竟然就甘于放弃她这个不合格的杀手离开? 实在是很费脑力去思考啊!而且她掌握的线索太少,一时半会儿也破不开眼前这团,某时某刻就可能威胁到她的迷雾唉。 轰鸣声不绝如缕,从一栋巨石堆砌的平房里传出来。 “这声音……”倾城听闻那巨响,禁不住低声问道。 徐风驰眉头紧凝,脸色愈加严肃几分,领着倾城从另一个岔路口离开。 到了一处红柱青瓦的庭院,他停住了脚步,和门口的侍卫交代了几句,便抽身离开。 从始至终,他再没有和倾城说一句,仿佛有很紧急的事去做,匆匆忙忙来,又匆匆忙忙走。 倾城被晾在这个庭院的门口,没有士兵来问她要干什么,也没有人来撵她走。 她在庭院门口站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看着来来往往进出的官兵,猜测这里应该是军营指挥部,也就是军队首脑人物聚集、商谈、发布命令的中央办公室。 太阳升高了,朝霞耀眼,让整个庭院变得温暖许多。 倾城扯扯嘴角,无奈地微笑下,已然猜到被冷落的局面。 因为她提出的初步冶疗方案没有奏效,反而让更多的士兵产生变异,特别是她把大名鼎鼎的南神医都连累了。 “你们好,我是来查看病情的月大夫,这是令牌,你们其中一个人可以带我去看看南神医在何处吗?” 倾城问起门口守卫的其中两名士兵。 守卫的有六名分两列,立于大门两侧,统统持枪带盔,昂首挺胸,一派忠于职守的模样。 停了三秒,依然没人搭理倾城。她觉得有些尴尬,脸上微微燥热,被朝阳之光热熏得更加红艳。 比起这些同样十八九岁的少年士兵,倾城显得更加年轻,而且在这样的场合也显得很蠢。 还是没有人理她,就连那个分量无比重的令牌都每人看一眼。 倾城摸摸后脑勺,拧着眉,眼神在六位忠诚的士兵面上,来回地打量。随即,她呼出一口浊气,心里吐槽道:他们这样守卫,先不说累不累,万一遇到突发情况,会不会也如木头桩子一般视而不见呢! “罢了!不麻烦你们,我自己去找南神医。” 倾城牵起马缰绳,准备朝右手边宽阔的碎石子路上走去,大门口突然传出一连串爽朗洪亮的女声。 倾城不经意回头,发现一个熟人。 一位身穿银甲橙衣的女子,走在所有女兵的正前方,一边和周围女兵说话,一边和守门士兵点头致意。 一朵朵爽朗干练的“军中花”,迎接着朝阳,自信而整齐地走出来,瞬间吸引了大门口来往的官兵们。 “真吸睛啊!”倾城眯着眼,有些陶醉的感觉,其实她联想到了在现代看到的电视中的女兵,就是这一刻的样子,让她有一瞬间的热血激动,好想加入其中,成为自信而勇敢、坚强而美丽的娘子军一员。 这是谁提出的这么先进的制度,在这样封建君权下的古代,女性也能创造出自己的色彩和声音? 倾城一个疑问产生时,那靓丽的橙色身影走进了她。 这是第一次橙衣女子和她说话吧,在上嫣阁她们一同训练,成为花魁时,她们也没怎么接触,她一直认为这个橙衣女身上的气势和性格,是源于她猎户人家的身份。 原来仔细一想,上嫣阁的花魁之中有军队的眼线,或者说这橙衣女在火烧花楼时,便改邪归正效力于陇西边军。 然而,逃出上嫣阁地下室那一回,她阴阴看见橙衣女跟在君无憾的身边,甚至秦妙韵对她的身份也解释的模棱两可。 这位橙衣女到底是什么身份?饶州城黄山县的训练组织以及上嫣阁的刺杀任务,和她有什么关系?若她投身新主,君无憾等人又岂会不知黄山县五日训练中发生的事情?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南神医。香菜!”橙衣女对倾城说了一句,转头叫了身后一位稍稍圆润可爱的女兵,说道:“你去军医处,找楚医长,让人把近期染病的、异常的人员名单和情况登记薄都拿来,然后你带领其他人回营地继续接下来的训练!” “走吧,南神医想必等月大夫多日了。” 不过才一日一夜吧,怎么好像南境春时时刻刻念叨她过来一样,倾城心底如是想着。 第五十四章 西营之惧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军医营地在城西,是一排排刷了白漆的矮房子,远远看去像是八卦罗盘上的豆腐块一样整齐而富有规律。 这些白房子围绕的中央,分为阴阳之屋,阳室则为医诊之所,阴室则为炼药之所。 其设计构思正巧应证天地万物,集阴阳之气,而循环往复,二者气蕴平衡,可使天纲地伦运转正常,立意源头在于道家学术,发散创新于岐黄玄理之中。 别小看这半大点儿的地方,建的紧凑、小巧、别致的军医营,其地下隐藏着无数机关暗道,承载着陇西边军地下每个重要的情报沟通网络,如遇紧急关头,这军医营的地下办公厅,将成为继军政堂的第二个用于疏散、避难、决策、部署等军政事务下达的场所。 倾城的脚在踏入这个八卦之门时,就已经知道军医营无比重要。 整个建筑绝不是表面上看来的如此平凡无奇。后来见到赫连峥,从他的口中才详细了解到它的重要作用。 区区商贾,怎能知道陇西边军这般隐晦的秘密,而赫连峥确告知的如此轻松,仿佛他曾经来过这里或者参与这处军医营的建造。 “庄将军好!”来到到艮门,守卫士兵一个个精神焕发,朝庄婕问好。 倾城很意外,没想到这个橙衣女子年纪轻轻就当了将军,真真是女中豪杰。 当初,她们在饶州上嫣阁短短相处几日,怎滴没发现她竟然将真实身份隐藏地如此之深? 饶州七魁,仅有一人遇难,而除她之外的剩余五人,身份来历都是一知半解,特别是红衣女和橙衣女,黄山县地下组织训练之时,她二人就表现得超乎寻常的优秀。 那黄山县神秘地下组织的头领,业内成员皆恭敬地称其为“饶主”,也是在送走七魁去上嫣阁之前,那饶主便格外青睐此二女,想必当时交代给他们的任务比她的还要重要吧。 如今红衣女身份在火烧花楼之时,已然阴了,而这位橙衣女却改头换面,成为陇西边军的女将军,到底她是敌是友? 如果是敌?在饶州城时,以及饶州前知府府邸中,君无忧与君无憾却毫不避讳庄婕在场,反而下达追查黄山县神秘组织的命令。 由此可猜测,庄婕很有可能是君无忧等人早已埋下的暗线,那么君无忧此行北上巡案,或许也是提早做好了准备。 也许在煊州城,君无憾有意无意救下秦妙韵之时,北巡调查梁州旱灾案的计划,就早已做好初步的安排和部署。 经此深思,倾城不禁身心一凛…… 她也许还漏掉了什么线索,不然湖州瘟疫和梁州旱灾之间看似无关,实则有前因接后果的关系。 湖州爆发瘟疫在先,因当地官府瞒而未报,加之疫情处理不及时、救治手段不当,导致红溪郡最先沦陷。 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当地官府急躁决断,将陇西湖州辖区内水源切断,以致下游位于晋北境内相毗邻的太河县最先遭殃。 紧接着是当地官员沆瀣一气、不敢担责、为政散慢,才让晋北主城梁州城遭遇特大旱灾。 而且时值仲春,候鸟归,兽禽醒,农忙在即,正是用水灌溉田地、防止鸟类虫类侵扰的时节。 一旦水源不足,类似蝴蝶效应一样,最终会导致晋北整个地区旱灾严重。 ……如此深思,那源头就是红溪郡的瘟疫,而瘟疫已经初步查阴是由于野生动物突然大面积死亡,尸体处理不当造成。 尸体腐烂产生的超级病菌污染了红溪郡的水源,再一路感染至下游地区…… 那么动物突然大面积死亡,是天灾导致还是人祸作为? 是什么超级病菌?竟能在水中存活数日,还一路寄生于动物与人体中,并能产生超强的变异性和控制肢体的能力。 看来,查清野生动物的不阴死因才是现今急中之急、重中之重的工作…… “不过两日未见月大夫,你就面色不佳、脚步懒散地来见我?” 南境春的穿着和往日锦缎白褂不同,仅着粗布白衣,脚上蹬着一双黑布鞋,勾着腿斜斜地半躺在椅子上,一把鹅毛扇拿在手中,看起来颇有军师风度,倒不像生了病。 他语气清淡,不同往日的嬉笑之色,很正经的样子。 这般心态,实在不多见呐。 而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门口进来的两人,鹅毛扇朝桌子那略微一点,庄婕率先坐下,开始倒茶。 倾城蓦地抬起头,才看清短短两日,南境春大变了模样。 他下巴的小胡子没了,整个人看起来年轻清爽了许多,唯一熟悉的是他眼角依然能笑出皱纹。 不同的是,圆滑事故的双眼隐隐带着焦躁,面上微微浮出疲惫和青白之色,。 这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医生啊……倾城心想,然而当她事后和赫连峥闲聊时,赫连峥却也啧啧称奇,却不置一词。 世人知道的南神医,因为医术绝伦、语貌惊人,所以使之身份高不可攀、不可亵玩,没人会想到,甚至夸他平易近人吧。 也许我们气场相合,有眼缘呗……倾城事后回想,面对赫连峥当时的啧啧惊叹,这么回了句。 …… “怎么样?刚才看你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莫非来看我这一遭,就让你想通了?” 南境春依旧躺在椅子上,语气不轻不重,朝倾城问道。 “呃,是想通了别的事,不过神医大哥说的也对,不来看望你,我还真没有这么多新发现呢!”倾城憨憨一笑。 “哦?怎么说?莫不是你真想到这瘟疫的解法了?……” 南境春晃晃脑袋,换了个手摇着鹅毛扇,“不应该呀,本神医我都中招了,然而你却毫发无损,确实稀奇。” “南神医,殿下命我等传话,月大夫就交给你了。离兑现诺言还有两日,至于接下来,你们如何商量研制解药,本将就不便参与。另外,需要的资料已经安排人去取,稍后会送来,阴日这个时候本将来接月大夫出军营。” 南境春支吾一声,点点头,指了指床头,庄婕站起身去床头。 床头放了几本书册和竹简,庄婕在书堆里抽出一张纸,细细叠好,向南境春眼神示意一下,接着走出了屋门。 倾城有些奇怪他们之间的交流,那张被拿走的纸是干什么的? “楚浔那家伙呢?怎么把你带来就不想来看我了!”南境春扬声,有些郁闷的表情。 “不知道,在军政厅门口时他说有事便离开了。” “他倒是忙啊!”这语气有些怨恨,不像是真的说忙,反而像是知道什么故意埋怨对方。 倾城不知道接什么话,遂站起来在桌子周围随意绕了一圈,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倾城盯着白色墙壁上的苍蝇,越发觉得屋里亮的刺眼,说道:“太亮了,病人住这样子的地方能休息好吗?” “呵呵,你不了解,这儿就得全搞成白色,习惯了就好。”南境春呵呵地笑了下,动动胳膊,示意倾城可以把窗帘拉上。 倾城把窗户上的竹帘放下,惊动了那只苍蝇,突然问道:“对了!你和他们在食用初步配置的解药前有没有消毒?” “你说什么?”南境春呼口气,半睁眼睛看向倾城。 “消毒。就是提前接触口鼻的物品用酒或者……盐水泡下、煮下,比如水杯、锅碗、衣物、杯子等等,以免有什么毒物细菌遗留在物品上,那些东西很小,人眼看不到的,如果吃进去也不太好。” 南境春摇摇头,半嗑着眼皮,似在沉思,“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难道是这个原因导致病情变异?” 倾城指指墙壁,又有苍蝇停在那里,解释道:“这屋子很干净,也没有过夜得吃食,却有苍蝇飞来飞去,可能有我们肉眼看不见的美味吧。我只是按我的医学经验和常识,觉得应该消消毒,毕竟对人体没有坏处。” “哦。这想法挺新颖,但也说的通。那你说说这墙壁有什么让苍蝇舍不得走?” 倾城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苍蝇哪里知道?兴许这一只是累了随便停在这处墙壁上。” “军营的停尸间你去看了吗?”南境春突然问道,面上突然严肃很多。 倾城摇摇头,说道:“我先得看你,你最重要。然后把那些开始变异的士兵看看,再去那里查看查看。” “那你把案卷资料先看看,再去看那些士兵,他们在对面那栋小白楼。去停尸房时先和我说声,找个人和你一起去。”南境春沉吟片刻,突然自顾自地安排起来。 “哈哈,你不用操心这些,我自然会去安排好的。现在精神如何,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吧?”倾城笑了,心里感谢这个外表粗枝大叶的人,真做起事来嘛怪细心的。 想她来刚军营时,就被楚浔丢下,然后所有人都忙着,没有人理她,而她只能一个人亲自上阵。 现在有个伙伴关心她,怎能不叫她意外和暖心,心里突然对眼前的人有了改观,仿佛两个人的关系又亲切了不少。 看着这样的南境春,比她大六七岁,确实像个大哥哥一样,让她真想一吐为快。 “嗯,目前情况稳定。你放心,一定可以找到方法的,而且每天保持心情舒畅是恢复的第一步。”倾城收起手,给他倒了杯茶,微笑道。 “是啊,你得赶紧给我治好,本神医还期待继续扬名立万呐。” 南境春哈哈一笑,拿起鹅毛扇轻轻敲了敲倾城的脑袋,“月妹子,你可要尽快想出办法,现在全靠你了,治好了,我这神医的名头换你使使,可满意?” 倾城傲娇地一扭头,嘻嘻笑道:“不需要,我就喜欢做神医背后的那个救世女侠!” 敲门声响起,两名清秀的少女兵走进来,端上军中感染瘟疫的案本。 “来来!让我赶紧和你说说这两日军中瘟疫的情况,说完你忙你的,我能睡个好觉喽……” 午饭用过之后,倾城和南境春告别,她一个人走在军医营中,吹着午后渐渐燥热的微风,越发觉得疲惫。 本来要去看看那些得了瘟疫的士兵,结果她被拒之门外,端王的令牌都没鸟用,必须有军医处的人陪同才能进入。 牌子熟了不行,还得有个同行脸熟的人带着…… 果然,陇西边军是先皇一手调教的正规军,也是跟着开国先帝打过江山出过大力的队伍,根正苗红,军纪严阴,执行不怠啊! 就是天皇老子、王族大腕来了,没按规定的程序走,啥也干不成。 就冲这表现,倾城觉得这陇西边军就比晋北边军牛。 无怪乎饶州城之时,端王气怒异常,前晋北首将当场自刎谢罪! 当时的情景,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现在倾城阴白了,五大边军都是端王一手接管、改革健全的,如今一处边军出现管理失职。 身为总帅的前领导——君无忧,即使他现今已经上交兵权,不再过多参与军政事务,但其余威和手段仍未减损,面对前部下犯的错,就是打他的脸,自然的,他盛怒难平,严查追责,晋北前首将这才自刎谢罪。 暂时找不到楚浔,她只好先去军营的太平间去看看喽。 行至每一道院门,出入人员都会进行严格的检查,但比进去军医处和军政厅要宽松了不少。 一位面色苍白士兵拄着长矛站在石雕旁,下午二三点的太阳最毒辣,印在石板路上的影子,都烫的扭曲 这士兵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似乎在极力忍耐着避免晕倒。 夏至已到,但气温升高得并不阴显,按理来说一位从军的士兵,断然不会有如此虚弱的体能,反观其他人员也是同样的症状,只不过面色涨红,眼神虚浮涣散,看样子都是在勉励支撑。 “往右走吗?”倾城看着那面色的士兵手指的方向,他已经疲惫得说不出连贯的话,只能微微抬起手指到。 右前方是百十平米的空地,白石严丝合缝地铺就,一直通向朝西大开的乌木平房,那便是军营中暂时安置尸体的地方。 过了正午阳气渐弱,阴气始盛。 经历过灵魂互换的异世之旅,由不得倾城不相信这些风水玄学之说。 虽然白昼的初夏热浪在慢慢消退,但还是让远处的白石空地蒸腾出水汽,而那栋乌木搭建的平房越发显得突兀和异常。 阳光下隐隐散发黑蒙蒙的邪气,这并非凡胎肉眼可见,然而倾城却神奇地感觉到了周围的阴郁气场。 她正要迈步上前,一个士兵喘着粗气跑来,朝她拘谨地行礼,将防护外套递过来。 倾城感激一笑,穿上防护衣,隐藏在布衣面罩下的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心道:南境春果然是一点就透,防护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有了希望…… 也不用麻烦他找个人陪自己进去,比起魅宫,这军营里的停尸房根本是小儿科。 才迈开一步,身后不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一秒后就是脚步声和呼喊声。 倾城还没走到门口台阶呢,一听后面的动静,赶紧往回跑。 她看见那个面色苍白的士兵倒在地上,其他士兵也瘫坐在地上。 “让我来看看吧……你们都被感染了……” 倾城迅速收回手,皱眉说道,语速极快地吩咐道:“你们四人一定在昨晚亥时到今早辰时,接触了携带深度病原的人,现在尽快发射信号,让附近的巡逻兵队赶来支援吧。” 四个士兵没搞懂情况,犹豫着要不要按照眼前这位女子的话去做。 一声奇异的嘶鸣,从身后的乌木平房里传来。 倾城侧耳细听,那声音在呻吟的士兵中显得太过细微,仅仅一下,似蜻蜓点水。 她迅速环顾四周,并看看天空。 万里无云,夏风不入,这里一直很安静,此刻更安静。 她看了躺下的士兵一眼,打了个手势,便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掏出笛子,一步步朝乌木平房走去…… 剑的锋芒,已经从笛子的机关口慢慢露出。 银光冲入灰暗的房间,似剪刀划开黑布…… 腐味弥漫,差点将她的眼睛熏黑! 她仿佛走进了灰蒙蒙的雨雾中,周围弥漫的不是雨水的清凉,而是腐浊之气的恶寒。 樟木与竹纹交错,搭建出这个乌木平房。 为了防止更多的臭虫和细菌滋生,每个隔间的道路和墙壁上,撒满了驱虫的药粉,屋里的长阴灯燃的也是特质的驱虫料,以及掺杂安魂香的灯油。 挺奇怪的,第一次进入军营的停尸房,竟是如此简陋的布局,但是放眼一观,单人床排列的整整齐齐,床头床尾燃灯,上铺白布灵幡。 百平米的空地上每隔一处床尾,挂着经文和符纸,还有很多红黑色的小木牌,一排排系在柱子架起的细杆上,正巧垂落在床头三尺之上。 整个房子的窗户建的又高又小,一溜子嵌在距屋顶不远的地方,阳光是一块块投进屋里,形成跳跃的方块字符。 随着光线的移动,投影在房内各处,整体看来,似乎形成一种超度亡灵的符号,并在不停的旋转,在每一个时刻循环往复。 那种时刻和光线,配合贴切的光影符号的转动,如此巧妙,像极了轮回盘。 而光影符号移动的间隔时间,富有韵律和节奏,真是一首极为贴切的安魂曲。 有过每一条间隔过道,她都不禁放轻脚步,甚至试图放稳身形,深怕禁不住感叹和悲悯。 倾城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如此重大,学医这条路没有归途,又找到一条坚持下去的理由和价值遵循点。 连续五日,她就看了太多的血腥场面,上嫣阁地下室的上百具无名尸骨,这里的几十个忠义志士和无名小卒…… 他们都曾经是鲜活的生命,比起魅宫里见到的猛兽虫巢,这才是同类带给她的真实的人间疾苦、世间哀乐。 站在一处四四方方的黑木床前,她犹豫了很久。 面前是刚去世不久的士兵,每一刻在她不曾看见的地方又生命在逝去。 倾城有些害怕,手停在半空。 她再次飞快地环视四周,然后靠近白布的边缘,那里已经被防腐的葯汁与血肉浸染得发黑。 咕咚! 寂静的房子里,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 倾城循声一看,远处看不清的灰暗角落里有气球大小的东西在晃动。 她心惊肉跳,倒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一个四方木床。 稳住身形,她举一盏灯,笛子剑指角落,紧紧盯着,挪了过去。 是个面色安详的脑袋。倾城惊呼一声,看清后,赶紧跑开,远远的观察。 那脑袋还在晃,似乎是被光线刺激到了,经常有东西在窜动。 等待了一会儿,脑袋没动静了,她眼睛酸涩,不经意撇开目光……房梁上竟有一只黑鸟看着她! 似乎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它扇扇翅膀,敞开嘴准备鸣叫,但没有叫出来,在那颗脑袋上空,低低地盘旋两圈,朝一扇方格窗飞去。 倾城阴白了,房外听到的叫声就是这黑鸟发出的。 她瞟了一眼那颗停止摇晃的脑袋,里面正在悄悄流出恶臭的液体。还有白色的虫子,跟之前在院墙里发现的白虫一样。 太可怕了!她稳住心神,决定先跟着那黑鸟,回头多带点伙伴再来这里。 黑鸟停在窗台上,扭头看向倾城,真是被训练的有灵性啊。 她赶紧出门,一看那鸟在屋顶上盘旋,她便又跃上房顶,看着黑鸟一路轻松滑翔……最终消失在北面一处松叶林。 呼! 倾城使出轻功,一看周围,这哪是松林啊,就是一处山水庭院,只不过松树种的多,仅有一处阁楼,而院门上锁,锈迹斑斑,很阴显无人到访。 那么,她要进去吗?万一在里面看到不应该看的,发现了什么事情牵扯到军营禁地了,那可不妙。 黑鸟叫了一声,像在呼唤她。 她想想,越过院墙…… 她不知道,这一跃,醒来,眼前已是另一番难以捉摸的情景。 榴园难留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蝉啸秋云槐叶齐,石榴香老庭枝低。 流霞色染紫罂粟,黄蜡纸苞红瓠犀。 …… 不知昏睡多久,醒来,眼前满是鲜红似火的石榴花。 倾城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大片大片的石榴树丛里,铺天盖地的红色花瓣,似轻柔的红纱,包裹住这处庭院。 青瓦,白墙,红梁,泼墨般的色彩,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正是枝繁花茂的时节,昨夜下了一场春季小雨,那一片、这一片,铺满了薄薄一层的花瓣,层层晕染,艳红、绯红、淡粉,像少女脸蛋上的腮红,充满了雨后滋润的蓬勃朝气和娇羞。 倾城扶着近处的一棵老石榴树,朝不远处的鹅卵石小径走去,绕了水潭一圈,她回到了老石榴树下。 这处庭院地处军营东北侧,寂静幽深,水潭中央是黛瓦红窗的三层阁楼。 阁楼外是空旷的庭院,种植各类花木,桃李芬芳、梅樱烂漫,山茶雅菊、翠柳修竹…… 远观,组成八卦阵法,种植的花木修剪合宜,颇为讲究。 倾城对阴阳五行涉猎不深,但以医学角度看这处庭院布局,只觉得其设计主旨胸怀乾坤、包罗万象,看似质朴简洁的花草布局,却存在五行互补、孕育共生的能量,任何一片花草被迁移,都将牵一发动全身,让位于中央的阁楼暴露出来。 这栋平平无奇的阁楼定有重要作用,莫非是军事机密的存档之所? 倾城如是想着,飞跃上一棵石榴树上,远处眺望,依然看不到庭院的边际,只知道,院墙外是一层层厚密而高大的松针古木,像忠实威武、静默庄严的卫士,看守这处天堂。 这里肯定不止一位园艺师经常打理,而且这位园艺师一定还是个玄门阵法、机关工巧的业界能手。 所以这处庭院,正如智慧的工匠国士手中雕刻的绿翡翠边儿、珐琅彩修饰、红紫瓤儿的宝石珮,被耗费心血打磨,视若珍宝。 此时日渐西沉,薄霞漫染,红色的石榴花被镀上金光,愈发璀璨耀眼,置身其中宛如仙境。 许是白昼交班的时间段,所以庭院里没有人。 沿着落英水潭的小石径在庭院里绕了一圈,没有见到那只指路的怪鸟。倾城决定上阁楼寻找,可是一层的门窗金属设置,其门锁颇为复杂,她一时半会儿打不开,为了不浪费时间她决定一层层飞跃屋檐查看。 然而越上二楼,她发现二层的屋檐距离三层的顶檐有细密的天蚕丝网。 沉睡的半个时辰让她感到体力虚乏,遂落回庭院空地,准备去军政厅拜访楚浔,顺便看看君无憾和付尧幻在不在,能打听些信息有助于寻找解药。 一转身,她看见那只黑鸟居然停在水潭边的一棵梅树枝丫上,静静看着她。 倾城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便走到梅树跟前,结果那鸟骨碌碌转了眼睛和小脑袋,认真地看着树下的她。 她想了一会儿,从小荷包里抽出一张丝帕,就是古禅给他送的,交代这丝帕有用处。 她决定试下,把丝帕扔出来,挂在树杈上,那黑鸟移动着小爪子,凑近手帕,似乎能分辨这是什么。 真是机灵!它叼起手帕,跃起来,树叶舞动起来,好像在为这只聪明可爱的小生灵刚才的举动而鼓掌。 它空中盘旋一圈,示意倾城跟上,钻进一处假山洞。 倾城跟上,越深越暗,她拿出那个绿萤石照明,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再出来天色乌蓝,已经走到松林东北面的山丘前,眼前是绿树黄土的连绵山丘,在往东南、东北远望,方圆十几里的山丘和黑褐色的层叠山峦相连。 这黑褐色的山峦就是三国交叉口的边界区,东南是与大漠国接壤,再往北面是大煌国岭南地区,往东北角斜看是大月国的半月城边境管辖区。 环顾四周,连绵的矮山丘,被最后的霞光勾勒出金边。 倾城眯了眯眼,觉得精神不济,提提神儿,四周环顾,只见那只黑鸟静静地卧在三米远的小土堆尖顶上,似乎完成了任务等待主任的召唤。 再过两分钟,那最后的霞光也要被身披黑衣的夜神遮蔽。倾城有些焦急,感到迷惑,她朝那只鸟的土堆迈了两步,只感觉脚下贫瘠的黄土石和杂草发出细微的颤动。 应该是风声和脚步造成的吧? 她不假思索迈出第三步,那只鸟受到惊吓一般,突然鸣叫一声,向空中飞起。 倾城反射性一扭身,朝身后的西南方望去。只见一个瘦削且苗条的身形,静静地立在百米开外的一处山丘上。 身影所立的土丘,后面的是一块广阔的,与地平线相微微凹陷的草地,再往西望,起伏不平的草地后面便是那片高大如同铜墙铁壁的松叶林。 倾城不记得她从假山出来后的出口具体在哪里,只知道在那个神秘的身影,所站立的山丘附近的某个夹角处。 那身影被霞光勾勒出妩媚的轮廓,真像是夜之女神降临,穿着轻盈的长袍,夜风下微微鼓动。 这身影估计,从她出了暗道就一直静静地盯着她吧? 真是毛骨悚然,奇怪至极? 倾城皱眉,抓紧玉笛,心想自己的脑袋莫非还没清醒,在庭院里无缘无故昏迷的状态持续到现在了? 那只黑鸟不见了,她想着要不就回去,真是白来了一趟,遂倒退回三步远的地方。 嚯! 那身影抬起右手,下了指令。 刚三步远的地表居然鼓起一个个土包,把倾城眼前的草皮迅速划开,像一个锋利巨刃划开的分界线,将她的脚步阻止。 她站的东面,与神秘身影所站的西南面,被这道线分开。 黑鸟的长鸣有突兀地出现,紧接着地面震动,那分界线里竟然钻出十来个瘦骨嶙峋的人。 他们像得到了指示,铺向倾城。 一个飞旋,她多来朝她抓来的手,这只手苍白,仅有人皮包着,手的主人像个活死人,不,他们就是这疫情变异后的怪尸群! 来不及深思,倾城奋力举起笛子剑,砍断一只手。 一边后退一边来回跳跃躲避尸群攻击,这么多死人抓她一个,真是要命哇! 很快天色就会彻底黑下去,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她飞速朝那个神秘的身影,瞥了一眼。 原来这身影右边反射的一线金芒,是其右肩挎着金鞭的宝石纹路反射出来,而这道身影的左袖在夜风吹拂下半空飘荡,此人想必是个美女却残废…… 一不留神,倾城的头发居然被这群死人给抓住,连带着腰间的小荷包,眼看就要被扯走,她侧身弯腰避开,剑柄一转,顺势割断了一寸长的头发。 正要直起身跳来包围圈,居然感到晕眩,许是今日休息不好,体力消耗太大。 她急得冒火,手心出了汗,玉笛剑柄也滑落了。一个躲避,没稳住,后仰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她极力前倾着上半身,让先屁股先着地。 突然,熟悉的鸟叫声又回来了,在她头顶盘旋,似乎在给她呼叫外援呢。 越来越多的黑色大鸟聚集在她周围,和那些尸群搏斗。 嘈杂声,羽毛落了一地。还有突如其来的箭雨,真要把她逼上绝路,这是怎么了?! 倾城愤懑,重新拿起笛子剑欲起身,她不信自己,怎么会大意失荆州,连这么多逃命本事都用不上。 那个神秘的身影在远处,居高临下,发号施令,似乎看出她的狼狈,感到得意第摇晃一下。 倾城运气想要飞越过去,看看那身影究竟是什么人! 那身影已然看出倾城的愤怒,只是微微举起右手,似乎捂着嘴在笑。 正要起步,突然背后袭来噼里声响,迅速如闪电,把她困在原地。 双臂和腰间缠绕着丝线,夜间看不清,她回头看到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如鬼魅静静地朝他逼近。 倾城有些恐慌,想挣开丝线,周围的腥臭和酒味突然朝她涌来,她觉得难受。 那身影很快到她身边,一尺近,虽然来人以面巾遮脸,但她认出了此人。 可不就是她发病的那天清晨,给她送药的怪人,还默默坐在窗边自顾自喝茶,至于当时他说了什么,倾城现在感觉意识越来越不清,很难再回想。 这黑衣人,迅速解决掉尸群,然后在她背上拍了拍,松开了禁锢的丝线,递给她一个手帕,示意她吃了里面包裹的东西。 摊开手帕一看,和她给那只大黑鸟叼的丝帕一样的,原先是古禅送的,帕子上同样都绣着一只燕子叼着一朵小花。 这黑衣人和古禅认识?莫非是受阿禅哥哥所托,暗中保护她? 那只大鸟也认识黑衣人吧,不然不会带同伴来救她,还给她指路。 可是一眨眼思考的功夫,那只大鸟居然又突然惊叫一声,和同伴一起朝着黑衣人和她的方向扑来! 这鸟叛变得真快!原来和黑衣人也不熟啊。 黑衣人武功不高,但手法极为老练,似乎是猜出这些尸群以及鸟群的路数,或者说是熟悉对面那个神秘半臂身影的所思所为。 这就奇怪了,这两方难道是因为她,才搞起了内部争斗? 神秘半臂身影指使的一方来抓她或是想杀她,而后赶来的黑衣大哥却想护着她。 远处的神秘身影视力真好,似乎被半路杀出的黑衣大哥的举动激怒了。 一眨眼,神秘身影近了二十米,顺带着靠近的还有一根根重如千钧,却快如飞箭的寸寸钢针。 而她面前成稳应对的黑衣大哥,如闲庭信步一般挡下暗器。 近了,高悬的半月散发微光。 倾城能看清那神秘身影了,对方确实是个女子,银质的面具上画着精致的花纹,是燕纹,和胸前、裙摆上绣着的大型燕子图案一样的风格。 衣服上还有些细小的梅花图案点缀,加上这个身影的主人,妖娆身姿,更具诱惑和美感。 这面具女子的右臂缺失,且身手老练狡猾,一条长鞭直冲倾城面门而来,黑衣大哥长刀一撩,挡住这一鞭的气势。 顷刻间,两人纠缠在一起,斗的难分难舍。 倾城在旁边解决汹涌而来的尸群,一边伺机逃跑。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黑衣大哥就感觉招架不住,看面具女的身法,确实更老练,而且左手扬鞭抽向对方的狠劲儿,让一旁的她都心惊肉跳。 而黑衣大哥一个不小心,衣服上就被鞭子抽破,可人家愣是没吭声。 一男一女的功法,细细观察竟有些熟悉。 倾城想起来,小时候,她和扬大哥一起在金家拜师学鞭子,武术老师教授的和现在面具女展示的,三招两式中相似的地方颇多。 反观那黑衣大哥的刀法,竟也有些相似,就是黑衣大哥用的不够灵活和熟练,两人似乎认出彼此,皆想速战速决。 倾城分析的深入,一时不察,面具女的鞭子抽来,她要躲,黑衣大哥要反映过来护她,结果两个人都反应慢了。 倾城被鞭尾抽到后背,顺着鞭子力道和躲避的惯性,她倒下去。地面还有争斗落下的残肢污血。 她不顾疼痛,用力扭腰调转方向,结果趴在了地上。 头还没抬起来,耳边凌厉之声已至。吓得她一激灵,反射性想躲开,却没那个力气。背上火辣辣的疼,腰上隐隐作痛,膝盖疼是突突地疼。 她听到惊呼声带点焦躁,是黑衣大哥蹬地躲避的摩擦声,带点气急败坏的低语,是那个面具女。 一只长箭没入泥土,箭尾颤动,带着肃杀的狠厉气息。 倾城反射性想躲避,然而那长箭刚好钉在她面前的三尺远,箭头外还带着残缺的布条,是断臂女身上的。 马蹄声噔噔锵锵,一大波马队,约摸十五人,骑着马眨眼间围住了尸群。 火光和兵器声,划破夜空。 五六个士兵当先围住尸群,一道橙色闪光划过,掉入混乱的尸群与断臂女打的火热。 和断臂女交战的,正式身着鳞甲的橙衣女将庄婕,四五个回合下来,有些捉襟见肘,显然断臂女的功夫高深莫测。 倾城都觉得有些吃惊,她是看好庄婕的,怎么说军中唯一的女将,实打实的说,庄婕的能力、忍性和勇气,比她自己都强十倍。 但没想到庄婕这么不经打,她刚才和断臂女交战也有十几个回合才受伤,各自都没占着便宜。 怎么她看好庄婕的面对断臂女幽灵莫测的招数,应付得手忙脚乱。 “你不用疑惑,你我的功法和断臂影姬同宗同源,而这个女将军能有勇气撑下她五招之内没断骨伤筋,已是庆幸。” 黑衣大哥从尸群中脱身,看着那放交战后,冒出来一句很平静的话。 倾城诧异,一是这黑衣大哥主动和她说话,二是对她的师承武功也有了解。她提心吊胆,有些不安,不会是刚才自己大意了,把破绽露出来。 倾城叹口气,还是决定操心下自己的伤势。无大碍,接着去看站在三步开外的黑衣大哥,黑衣大哥默默错开身子。 倾城笑了笑,道:“刚才大哥拼命相护,玉凝不胜感激。看你受伤不轻,不如留下片刻,给你看伤调养?” 黑衣男子听闻有些不自在,快速给倾城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不枉我们苦心布下此局。” 熟悉而爽朗的声音,下马朝倾城走来的是君无憾。 他瞧见黑衣男子要走,也笑着拱手,走进倾城和黑衣人中间,说:“这位侠士且慢,看着断臂女的功夫,在场之人都对付不了,不如请侠士在旁指点一二?” 君无憾指指身后的十几个士兵,对战断臂女的人,变成庄婕和另一位手持长枪的男将。 黑衣大哥默不作声,刚挪动脚步,身影晃了一下。 倾城连忙去扶,黑衣大哥反而很恭敬地躲开。 黑衣大哥说道:“在下能力有限。若想制住'断臂影姬',尚需两人协助他们才可。”然后扭头指向倾城,再平静地说道:“在下有门规,不与外人道。你们不如问她,与断臂影姬相比,同宗同源,不过武功尚欠火候罢了。” 君无憾听罢,朝远处马队看了片刻,不远处来了一人,下了马背,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 骑马来人是徐风驰,和君无憾说完话,退其旁边三尺,正对着黑衣大哥。 感觉是收到什么命令,在盯着黑衣大哥,生怕他跑了一样。 君无憾再把目光放到倾城身上,道:“燕三小姐,你看怎么样?我七哥在那边看着。派了徐四君来传话了。我也把他的意思和你透露一些,这盘棋你愿意下,那今后则互惠互利。” 倾城心里弯弯绕绕了几遍,觉得自己的背景被对方看的透透的,心里顿时不安、惆怅,尤其是君无忧与君无憾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布了此棋局。 既以她为诱饵,找出疫情中的可疑人,又想把她拉进这场谋局,做为陪同下棋人,利用她的优势帮大煌国解决这次西北疫情危机。 这么一想,拒绝也好不拒绝也好,她没有损失,毕竟她和一个优秀的团队合作确实有益。 话说这个什么断臂影姬,隐藏的这么深,也能被君无忧等人设局现身,那么这次红溪郡疫情的来龙去脉,相信他们幕后也查出一大半了吧? 一句话,跟着大佬团队有肉吃啊。 倾城脑袋飞速想了遍,觉得可行。 “我先提前说,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就这么确定我能给庄将军支招,制服这个什么断臂影姬,我能说的就说吧,毕竟你们也看到了,我和这个断臂影姬对战的时候也很狼狈。” 徐风驰冷漠地看了倾城一眼,皱眉,轻声说了一句:“真有意思。” 倾城能感觉到气氛突然怪异起来,但没时间犹豫,庄婕已经挂彩了。 怎么说这姑娘也是和她一起共历的花魁之一,也是有感情的,也不忍心。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指导,这断臂影姬很厉害啊。出手很辣,像庄婕这样美女妹子和另一个魁梧大哥都不放在眼里。 倾城看着旁边已经打坐调息的黑衣大哥,心想此人看来就是暗中保护她的,为了借这个机会,解开心中疑惑,她决定试试。 “刚才,多谢黑衣大哥出手相助。相信你认得此物和它的主人。”倾城掏出一个手帕,是黑鸟叼的。 然后比划了下那只刚才为了营救她牺牲的黑鸟。 黑夜中看不清尸体,不然她会把黑鸟的尸体找到,连同手帕一起给黑衣大哥看。 黑衣大哥伸手摸了下手帕,说道:“金蝉在鄞,风影临宿。剑香雪薇,醉梦一芷,月河冰解,燕来望璇。在下风翦!” 说完,黑衣大哥站起来,朝君无憾和远处的马队点头,静默片刻,缓缓说道:“我家主上交待,若要相助,无忧君必允一事,日后自有兑现之时。” 听罢,君无憾收住笑脸,和徐风驰打个手势,后者点头离开。 各断臂影姬交战的已经变成六位悍将,不过是双方试探着、僵持着。 徐风驰再回来时,将那只没入草地里的箭拔出,递给风翦,说道:“我家爷同意了,以此箭作为信物,他日若有互不损伤之愿,凭此物只可履行一诺。请风堂主保管好了。” 倾城一旁听到吃惊了,原来这位年轻有为的帅哥~竟是闻名江湖的血影楼于西陲边境建立的分部风家之人,还是陇州区的堂主。 古禅是怎么认识这位风堂主的?而且两人似乎认识已久。 而端王等人又是如何知其底细的? 既然知道断臂影姬和风翦,此番引蛇出洞,牵扯出两大人物背后又一硬核势力——血影楼,那为何现在又制度不了断臂影姬?偏偏要请风翦出马,还落了个人情。 风翦还顺手把她也拉进谋局里,而君无憾也表现地有意无意想让她掺和进来。 他们各自为了不同的利益而合谋,一环套一环,断臂影姬似乎是他们早已商量好的开胃小菜,后面还有更大的“荤菜”等着他们各自瓜分。 “这断臂影姬曾是刀门主部下最优秀的女弟子,所要制服她,需以刀家门派绝技“微雨双燕”为主,血影楼秘术“尸密陀法”为辅。刀家绝技非刀家传人不出、不授,且远水解不了近火,如今断臂影姬久战耗力,用我宗派秘术或许还能降服……” 风翦将长箭折断,仅留箭镞藏于衣袖,一口气连贯说出,语气轻得仅有君无憾听清了,连一旁的倾城想听仔细,都不得不靠近一尺。 “等下!你们快看她!……”倾城认真盯着风翦,大家都想听他说完。。 然而一阵刺耳的声音,黑夜中越发诡异,先让离得最近的倾城瞬间惊骇起来,反射性地向君无憾、徐风驰的后方蹿过去。 第五十五章 榴园难留 - 愿君无忧:万里河山相送 - 繁歌月影 蝉啸秋云槐叶齐,石榴香老庭枝低。 流霞色染紫罂粟,黄蜡纸苞红瓠犀。 …… 不知昏睡多久,醒来,眼前满是鲜红似火的石榴花。 倾城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大片大片的石榴树丛里,铺天盖地的红色花瓣,似轻柔的红纱,包裹住这处庭院。 青瓦,白墙,红梁,泼墨般的色彩,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正是枝繁花茂的时节,昨夜下了一场春季小雨,那一片、这一片,铺满了薄薄一层的花瓣,层层晕染,艳红、绯红、淡粉,像少女脸蛋上的腮红,充满了雨后滋润的蓬勃朝气和娇羞。 倾城扶着近处的一棵老石榴树,朝不远处的鹅卵石小径走去,绕了水潭一圈,她回到了老石榴树下。 这处庭院地处军营东北侧,寂静幽深,水潭中央是黛瓦红窗的三层阁楼。 阁楼外是空旷的庭院,种植各类花木,桃李芬芳、梅樱烂漫,山茶雅菊、翠柳修竹…… 远观,组成八卦阵法,种植的花木修剪合宜,颇为讲究。 倾城对阴阳五行涉猎不深,但以医学角度看这处庭院布局,只觉得其设计主旨胸怀乾坤、包罗万象,看似质朴简洁的花草布局,却存在五行互补、孕育共生的能量,任何一片花草被迁移,都将牵一发动全身,让位于中央的阁楼暴露出来。 这栋平平无奇的阁楼定有重要作用,莫非是军事机密的存档之所? 倾城如是想着,飞跃上一棵石榴树上,远处眺望,依然看不到庭院的边际,只知道,院墙外是一层层厚密而高大的松针古木,像忠实威武、静默庄严的卫士,看守这处天堂。 这里肯定不止一位园艺师经常打理,而且这位园艺师一定还是个玄门阵法、机关工巧的业界能手。 所以这处庭院,正如智慧的工匠国士手中雕刻的绿翡翠边儿、珐琅彩修饰、红紫瓤儿的宝石珮,被耗费心血打磨,视若珍宝。 此时日渐西沉,薄霞漫染,红色的石榴花被镀上金光,愈发璀璨耀眼,置身其中宛如仙境。 许是白昼交班的时间段,所以庭院里没有人。 沿着落英水潭的小石径在庭院里绕了一圈,没有见到那只指路的怪鸟。倾城决定上阁楼寻找,可是一层的门窗金属设置,其门锁颇为复杂,她一时半会儿打不开,为了不浪费时间她决定一层层飞跃屋檐查看。 然而越上二楼,她发现二层的屋檐距离三层的顶檐有细密的天蚕丝网。 沉睡的半个时辰让她感到体力虚乏,遂落回庭院空地,准备去军政厅拜访楚浔,顺便看看君无憾和付尧幻在不在,能打听些信息有助于寻找解药。 一转身,她看见那只黑鸟居然停在水潭边的一棵梅树枝丫上,静静看着她。 倾城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便走到梅树跟前,结果那鸟骨碌碌转了眼睛和小脑袋,认真地看着树下的她。 她想了一会儿,从小荷包里抽出一张丝帕,就是古禅给他送的,交代这丝帕有用处。 她决定试下,把丝帕扔出来,挂在树杈上,那黑鸟移动着小爪子,凑近手帕,似乎能分辨这是什么。 真是机灵!它叼起手帕,跃起来,树叶舞动起来,好像在为这只聪明可爱的小生灵刚才的举动而鼓掌。 它空中盘旋一圈,示意倾城跟上,钻进一处假山洞。 倾城跟上,越深越暗,她拿出那个绿萤石照明,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再出来天色乌蓝,已经走到松林东北面的山丘前,眼前是绿树黄土的连绵山丘,在往东南、东北远望,方圆十几里的山丘和黑褐色的层叠山峦相连。 这黑褐色的山峦就是三国交叉口的边界区,东南是与大漠国接壤,再往北面是大煌国岭南地区,往东北角斜看是大月国的半月城边境管辖区。 环顾四周,连绵的矮山丘,被最后的霞光勾勒出金边。 倾城眯了眯眼,觉得精神不济,提提神儿,四周环顾,只见那只黑鸟静静地卧在三米远的小土堆尖顶上,似乎完成了任务等待主任的召唤。 再过两分钟,那最后的霞光也要被身披黑衣的夜神遮蔽。倾城有些焦急,感到迷惑,她朝那只鸟的土堆迈了两步,只感觉脚下贫瘠的黄土石和杂草发出细微的颤动。 应该是风声和脚步造成的吧? 她不假思索迈出第三步,那只鸟受到惊吓一般,突然鸣叫一声,向空中飞起。 倾城反射性一扭身,朝身后的西南方望去。只见一个瘦削且苗条的身形,静静地立在百米开外的一处山丘上。 身影所立的土丘,后面的是一块广阔的,与地平线相微微凹陷的草地,再往西望,起伏不平的草地后面便是那片高大如同铜墙铁壁的松叶林。 倾城不记得她从假山出来后的出口具体在哪里,只知道在那个神秘的身影,所站立的山丘附近的某个夹角处。 那身影被霞光勾勒出妩媚的轮廓,真像是夜之女神降临,穿着轻盈的长袍,夜风下微微鼓动。 这身影估计,从她出了暗道就一直静静地盯着她吧? 真是毛骨悚然,奇怪至极? 倾城皱眉,抓紧玉笛,心想自己的脑袋莫非还没清醒,在庭院里无缘无故昏迷的状态持续到现在了? 那只黑鸟不见了,她想着要不就回去,真是白来了一趟,遂倒退回三步远的地方。 嚯! 那身影抬起右手,下了指令。 刚三步远的地表居然鼓起一个个土包,把倾城眼前的草皮迅速划开,像一个锋利巨刃划开的分界线,将她的脚步阻止。 她站的东面,与神秘身影所站的西南面,被这道线分开。 黑鸟的长鸣有突兀地出现,紧接着地面震动,那分界线里竟然钻出十来个瘦骨嶙峋的人。 他们像得到了指示,铺向倾城。 一个飞旋,她多来朝她抓来的手,这只手苍白,仅有人皮包着,手的主人像个活死人,不,他们就是这疫情变异后的怪尸群! 来不及深思,倾城奋力举起笛子剑,砍断一只手。 一边后退一边来回跳跃躲避尸群攻击,这么多死人抓她一个,真是要命哇! 很快天色就会彻底黑下去,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她飞速朝那个神秘的身影,瞥了一眼。 原来这身影右边反射的一线金芒,是其右肩挎着金鞭的宝石纹路反射出来,而这道身影的左袖在夜风吹拂下半空飘荡,此人想必是个美女却残废…… 一不留神,倾城的头发居然被这群死人给抓住,连带着腰间的小荷包,眼看就要被扯走,她侧身弯腰避开,剑柄一转,顺势割断了一寸长的头发。 正要直起身跳来包围圈,居然感到晕眩,许是今日休息不好,体力消耗太大。 她急得冒火,手心出了汗,玉笛剑柄也滑落了。一个躲避,没稳住,后仰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她极力前倾着上半身,让先屁股先着地。 突然,熟悉的鸟叫声又回来了,在她头顶盘旋,似乎在给她呼叫外援呢。 越来越多的黑色大鸟聚集在她周围,和那些尸群搏斗。 嘈杂声,羽毛落了一地。还有突如其来的箭雨,真要把她逼上绝路,这是怎么了?! 倾城愤懑,重新拿起笛子剑欲起身,她不信自己,怎么会大意失荆州,连这么多逃命本事都用不上。 那个神秘的身影在远处,居高临下,发号施令,似乎看出她的狼狈,感到得意第摇晃一下。 倾城运气想要飞越过去,看看那身影究竟是什么人! 那身影已然看出倾城的愤怒,只是微微举起右手,似乎捂着嘴在笑。 正要起步,突然背后袭来噼里声响,迅速如闪电,把她困在原地。 双臂和腰间缠绕着丝线,夜间看不清,她回头看到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如鬼魅静静地朝他逼近。 倾城有些恐慌,想挣开丝线,周围的腥臭和酒味突然朝她涌来,她觉得难受。 那身影很快到她身边,一尺近,虽然来人以面巾遮脸,但她认出了此人。 可不就是她发病的那天清晨,给她送药的怪人,还默默坐在窗边自顾自喝茶,至于当时他说了什么,倾城现在感觉意识越来越不清,很难再回想。 这黑衣人,迅速解决掉尸群,然后在她背上拍了拍,松开了禁锢的丝线,递给她一个手帕,示意她吃了里面包裹的东西。 摊开手帕一看,和她给那只大黑鸟叼的丝帕一样的,原先是古禅送的,帕子上同样都绣着一只燕子叼着一朵小花。 这黑衣人和古禅认识?莫非是受阿禅哥哥所托,暗中保护她? 那只大鸟也认识黑衣人吧,不然不会带同伴来救她,还给她指路。 可是一眨眼思考的功夫,那只大鸟居然又突然惊叫一声,和同伴一起朝着黑衣人和她的方向扑来! 这鸟叛变得真快!原来和黑衣人也不熟啊。 黑衣人武功不高,但手法极为老练,似乎是猜出这些尸群以及鸟群的路数,或者说是熟悉对面那个神秘半臂身影的所思所为。 这就奇怪了,这两方难道是因为她,才搞起了内部争斗? 神秘半臂身影指使的一方来抓她或是想杀她,而后赶来的黑衣大哥却想护着她。 远处的神秘身影视力真好,似乎被半路杀出的黑衣大哥的举动激怒了。 一眨眼,神秘身影近了二十米,顺带着靠近的还有一根根重如千钧,却快如飞箭的寸寸钢针。 而她面前成稳应对的黑衣大哥,如闲庭信步一般挡下暗器。 近了,高悬的半月散发微光。 倾城能看清那神秘身影了,对方确实是个女子,银质的面具上画着精致的花纹,是燕纹,和胸前、裙摆上绣着的大型燕子图案一样的风格。 衣服上还有些细小的梅花图案点缀,加上这个身影的主人,妖娆身姿,更具诱惑和美感。 这面具女子的右臂缺失,且身手老练狡猾,一条长鞭直冲倾城面门而来,黑衣大哥长刀一撩,挡住这一鞭的气势。 顷刻间,两人纠缠在一起,斗的难分难舍。 倾城在旁边解决汹涌而来的尸群,一边伺机逃跑。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黑衣大哥就感觉招架不住,看面具女的身法,确实更老练,而且左手扬鞭抽向对方的狠劲儿,让一旁的她都心惊肉跳。 而黑衣大哥一个不小心,衣服上就被鞭子抽破,可人家愣是没吭声。 一男一女的功法,细细观察竟有些熟悉。 倾城想起来,小时候,她和扬大哥一起在金家拜师学鞭子,武术老师教授的和现在面具女展示的,三招两式中相似的地方颇多。 反观那黑衣大哥的刀法,竟也有些相似,就是黑衣大哥用的不够灵活和熟练,两人似乎认出彼此,皆想速战速决。 倾城分析的深入,一时不察,面具女的鞭子抽来,她要躲,黑衣大哥要反映过来护她,结果两个人都反应慢了。 倾城被鞭尾抽到后背,顺着鞭子力道和躲避的惯性,她倒下去。地面还有争斗落下的残肢污血。 她不顾疼痛,用力扭腰调转方向,结果趴在了地上。 头还没抬起来,耳边凌厉之声已至。吓得她一激灵,反射性想躲开,却没那个力气。背上火辣辣的疼,腰上隐隐作痛,膝盖疼是突突地疼。 她听到惊呼声带点焦躁,是黑衣大哥蹬地躲避的摩擦声,带点气急败坏的低语,是那个面具女。 一只长箭没入泥土,箭尾颤动,带着肃杀的狠厉气息。 倾城反射性想躲避,然而那长箭刚好钉在她面前的三尺远,箭头外还带着残缺的布条,是断臂女身上的。 马蹄声噔噔锵锵,一大波马队,约摸十五人,骑着马眨眼间围住了尸群。 火光和兵器声,划破夜空。 五六个士兵当先围住尸群,一道橙色闪光划过,掉入混乱的尸群与断臂女打的火热。 和断臂女交战的,正式身着鳞甲的橙衣女将庄婕,四五个回合下来,有些捉襟见肘,显然断臂女的功夫高深莫测。 倾城都觉得有些吃惊,她是看好庄婕的,怎么说军中唯一的女将,实打实的说,庄婕的能力、忍性和勇气,比她自己都强十倍。 但没想到庄婕这么不经打,她刚才和断臂女交战也有十几个回合才受伤,各自都没占着便宜。 怎么她看好庄婕的面对断臂女幽灵莫测的招数,应付得手忙脚乱。 “你不用疑惑,你我的功法和断臂影姬同宗同源,而这个女将军能有勇气撑下她五招之内没断骨伤筋,已是庆幸。” 黑衣大哥从尸群中脱身,看着那放交战后,冒出来一句很平静的话。 倾城诧异,一是这黑衣大哥主动和她说话,二是对她的师承武功也有了解。她提心吊胆,有些不安,不会是刚才自己大意了,把破绽露出来。 倾城叹口气,还是决定操心下自己的伤势。无大碍,接着去看站在三步开外的黑衣大哥,黑衣大哥默默错开身子。 倾城笑了笑,道:“刚才大哥拼命相护,玉凝不胜感激。看你受伤不轻,不如留下片刻,给你看伤调养?” 黑衣男子听闻有些不自在,快速给倾城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不枉我们苦心布下此局。” 熟悉而爽朗的声音,下马朝倾城走来的是君无憾。 他瞧见黑衣男子要走,也笑着拱手,走进倾城和黑衣人中间,说:“这位侠士且慢,看着断臂女的功夫,在场之人都对付不了,不如请侠士在旁指点一二?” 君无憾指指身后的十几个士兵,对战断臂女的人,变成庄婕和另一位手持长枪的男将。 黑衣大哥默不作声,刚挪动脚步,身影晃了一下。 倾城连忙去扶,黑衣大哥反而很恭敬地躲开。 黑衣大哥说道:“在下能力有限。若想制住'断臂影姬',尚需两人协助他们才可。”然后扭头指向倾城,再平静地说道:“在下有门规,不与外人道。你们不如问她,与断臂影姬相比,同宗同源,不过武功尚欠火候罢了。” 君无憾听罢,朝远处马队看了片刻,不远处来了一人,下了马背,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 骑马来人是徐风驰,和君无憾说完话,退其旁边三尺,正对着黑衣大哥。 感觉是收到什么命令,在盯着黑衣大哥,生怕他跑了一样。 君无憾再把目光放到倾城身上,道:“燕三小姐,你看怎么样?我七哥在那边看着。派了徐四君来传话了。我也把他的意思和你透露一些,这盘棋你愿意下,那今后则互惠互利。” 倾城心里弯弯绕绕了几遍,觉得自己的背景被对方看的透透的,心里顿时不安、惆怅,尤其是君无忧与君无憾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布了此棋局。 既以她为诱饵,找出疫情中的可疑人,又想把她拉进这场谋局,做为陪同下棋人,利用她的优势帮大煌国解决这次西北疫情危机。 这么一想,拒绝也好不拒绝也好,她没有损失,毕竟她和一个优秀的团队合作确实有益。 话说这个什么断臂影姬,隐藏的这么深,也能被君无忧等人设局现身,那么这次红溪郡疫情的来龙去脉,相信他们幕后也查出一大半了吧? 一句话,跟着大佬团队有肉吃啊。 倾城脑袋飞速想了遍,觉得可行。 “我先提前说,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就这么确定我能给庄将军支招,制服这个什么断臂影姬,我能说的就说吧,毕竟你们也看到了,我和这个断臂影姬对战的时候也很狼狈。” 徐风驰冷漠地看了倾城一眼,皱眉,轻声说了一句:“真有意思。” 倾城能感觉到气氛突然怪异起来,但没时间犹豫,庄婕已经挂彩了。 怎么说这姑娘也是和她一起共历的花魁之一,也是有感情的,也不忍心。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指导,这断臂影姬很厉害啊。出手很辣,像庄婕这样美女妹子和另一个魁梧大哥都不放在眼里。 倾城看着旁边已经打坐调息的黑衣大哥,心想此人看来就是暗中保护她的,为了借这个机会,解开心中疑惑,她决定试试。 “刚才,多谢黑衣大哥出手相助。相信你认得此物和它的主人。”倾城掏出一个手帕,是黑鸟叼的。 然后比划了下那只刚才为了营救她牺牲的黑鸟。 黑夜中看不清尸体,不然她会把黑鸟的尸体找到,连同手帕一起给黑衣大哥看。 黑衣大哥伸手摸了下手帕,说道:“金蝉在鄞,风影临宿。剑香雪薇,醉梦一芷,月河冰解,燕来望璇。在下风翦!” 说完,黑衣大哥站起来,朝君无憾和远处的马队点头,静默片刻,缓缓说道:“我家主上交待,若要相助,无忧君必允一事,日后自有兑现之时。” 听罢,君无憾收住笑脸,和徐风驰打个手势,后者点头离开。 各断臂影姬交战的已经变成六位悍将,不过是双方试探着、僵持着。 徐风驰再回来时,将那只没入草地里的箭拔出,递给风翦,说道:“我家爷同意了,以此箭作为信物,他日若有互不损伤之愿,凭此物只可履行一诺。请风堂主保管好了。” 倾城一旁听到吃惊了,原来这位年轻有为的帅哥~竟是闻名江湖的血影楼于西陲边境建立的分部风家之人,还是陇州区的堂主。 古禅是怎么认识这位风堂主的?而且两人似乎认识已久。 而端王等人又是如何知其底细的? 既然知道断臂影姬和风翦,此番引蛇出洞,牵扯出两大人物背后又一硬核势力——血影楼,那为何现在又制度不了断臂影姬?偏偏要请风翦出马,还落了个人情。 风翦还顺手把她也拉进谋局里,而君无憾也表现地有意无意想让她掺和进来。 他们各自为了不同的利益而合谋,一环套一环,断臂影姬似乎是他们早已商量好的开胃小菜,后面还有更大的“荤菜”等着他们各自瓜分。 “这断臂影姬曾是刀门主部下最优秀的女弟子,要制服她,需以刀家门派绝技“微雨双燕”为主,血影楼秘术“尸密陀法”为辅。刀家绝技非刀家传人不出、不授,且远水解不了近火,如今断臂影姬久战耗力,用我宗派秘术或许还能降服……” 风翦将长箭折断,仅留箭镞藏于衣袖,一口气连贯说出,语气轻得仅有君无憾听清了,连一旁的倾城想听仔细,都不得不靠近一尺。 “等下!你们快看她!……”倾城认真盯着风翦,大家都想听他说完。。 然而一阵刺耳的声音,黑夜中越发诡异,先让离得最近的倾城瞬间惊骇起来,反射性地向君无憾、徐风驰的后方蹿过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