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那年的春似乎格外暖和,草长莺飞,柳絮飘绵,如画之景,如花之颜。   桃花灼灼之下,她执起他的手,隐在面纱下的容颜眉目如画,“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   那年,他九岁,她十六岁。   六年后,当时的孩童已经长成少年,身姿挺拔,性子沉稳,而当时的师父性格依旧如原先一般,白纱遮面,无喜无悲。   他一直知道,师父要的是天下。   当时的少年刚刚长成,就在师父面前发了毒誓,之后无论如何,势必要为师父夺得天下,拱手送于师父手中。   师父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然后替他准备了一把长剑,剑穗上缠着细密的流苏,那火红的颜色,一如当年初见时的满山桃花,灼伤了人眼。   年少轻狂,情窦初开,禁断之恋,藏于心中。   不知何时起,少年竟发现自己对师父有些别的感觉,当时只是好奇,不知那种感觉为何物,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他才明白过来,他对自己的师父,竟然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感情。   之后就是躲避,一躲就是两年。   两年的时间,他几乎大半时间都在战场上厮杀,原本十七岁的孩子,在战场上竟如同修罗鬼魅,招招凌厉,取人性命毫不手软!   少年不想别的,只是想为自己师父去夺天下,用血腥将自己心中那种感情完全冲刷掉,可效果却并不明显。   师徒两年未见,可师父如春雪一般的身影却是日日在梦中到访,醒来就是满怀的惆怅。   无奈,少年只好将自己对师父的执念写在纸上,小心翼翼的保存起来,不敢让任何人发觉自己的心思。   又是半年时间匆匆而过,少年统帅的大军又大胜一战,终于又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师父身边,可以在她身边待上短短的一段时间。   但两人的关系依旧是师徒。   在师父身边的最后一晚,师父为少年践行。   那日恰逢中秋,师徒两人在桂树下饮酒对弈,赏月闻香。   香气氤氲,缭绕着少年的心,这个年纪,怎能藏得住心事?   师父在徒弟醉后的胡言乱语之中,知道了一些事情,也找到了少年自认为隐藏的很好的纸册,上面写的,就是自己的执念!   看到这些,师父表情依旧是淡淡,随后一杯酒泼到了少年的脸上。   酒香四溢,少年清醒了,看到师父手边的纸张,栩栩如生画像,寥寥几句情诗,知道祸端已到,便也不再隐瞒,将自己的心思说了个清楚!   之后,师父第一次动手打了少年,两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倔强,天亮离开,只在昨夜他们两人对饮的石桌上留下两句话,鲜血描绘而成的红色:师父要的是江山,我要的只是师父!   师父凝睇着这两行字,许久没有动作,最后沾湿了手帕将那字迹抹去。   这是乱世江山,五国争霸,征伐四起,少年年龄不大,但带兵骁勇,又是诸侯之子,粮草充足,起兵名正言顺,很快亲率众兵逼近了京城之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时候的老皇帝虽然昏庸无能,但手上也握着一些属于自己的军队,数万禁卫军个个都是善战之辈,这京城久攻不下。   最后,少年不得不采取强攻的措施!   又是一场苦战,还好少年早已习惯。   这一战极为惨烈,那些禁卫军和老皇帝的亲兵个个都不是良善之辈,攻城时他们用烧烫的水从城楼之上浇灌下来,无数士兵死的凄惨无比。   少年在战场上奋力厮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天下是师父要的!   这天下是自己喜欢的人要的!   不知受了多少伤,少年身上都麻木了,可却没有退缩半步,身上鲜血凝固了一层又一层,盔甲之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就在这时,却发生了变故,少年的军队中有人叛变,人数不少,少年在疆场上奋力厮杀,手下兵将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在那些人的刀剑下一个接一个的毙命!   无奈,少年只好先下令鸣金收兵!   这样的变故不算少见,叛变,反目,这样的事情少年早就司空见惯。   之后几战,因为叛变的那些人中有人知晓少年的用兵之道,再加上皇城城池稳固,一人当关万夫莫开,老皇帝的军队就盘踞在城楼之上,挡住少年军队的进击!   这样僵持了几个月,少年也未免心焦,若是这样一直下去,粮草怕是供应不上,到时就是必输无疑。   荒草碧连天,黄昏彩霞晚。   少年坐在城外的至高处,喝着一种极烈的军酒,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师父的身影,广袖白衣,面纱笼面,不食人间烟火,像是谪仙人一般。   回眸顾盼,眸光溢彩。   待到那个朦胧的身影到了身边,少年才回过神,指甲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方才发现这并不是梦!   师父来了。   师徒两人已经很久未见,少年当时倔强的在那石桌上留下血字,只在心中暗暗发誓,不打下江山,绝无脸面回来见师父!   可师父就在他攻城久攻不下的时候来了,不仅是来了她一人,还带来了花幸教众多教众和不知从何而来的军队!   少年心中激动,但望着师父的脸,已经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   师父也并未言语,只是教他如何摆阵,如何用兵,如何攻城,如何夺天下!   他们两人之间,似乎也只剩下了这么多。   少年只是静静的听着师父说话,每一句都牢记在心中,不敢忘却分毫。   ……   这日天公动怒,乌云压顶,雷声阵阵,闪电烁烁,可半分雨点都不曾落下。   城外百万雄师蓄势待发,长矛盔甲气势雄浑!   出战之前,师父曾对徒弟说了一句话,“这次,我也去!”   师父是花幸教教主,这次花幸教出战,她自然也是要去。   徒弟千般阻拦未果,只好看师父褪去一身轻纱白衣,挽发披甲上阵,英姿勃发,手中长鞭一挥,气势凛凛!   这次少年的军队士气高昂,再加上师父出谋划策,只用了半个月的功夫,皇城已下。   一月时间,改朝换代,舍去万里枯骨,满城厮杀,胜者即可代天授命!   少年胜了,统治了陈国五百年之久的陈氏皇族都被少年所擒,一个都不曾落下,特别是那个老皇帝,少年知道师父和他有着天大的仇恨,她说要得到的天下,就是要灭了陈国!   翌日,少年将那老皇帝绑着送到了师父的面前,师父已经脱去了盔甲,换了一身青衣,看到那皇帝神色也只是淡淡,手中银针一闪,那老皇帝已驾鹤西去!   师父名叫叶芷,是陈国的护国将军的女儿,可因为叶将军功高盖主,被这昏庸的老皇帝忌惮,之后全家被害,叶芷因为从小被父亲送去花幸教学武才幸免于难。   现在,十年已过,大仇得报,她心中大石终落,终是不负自己当日誓言,将陈氏江山葬送!   少年是没落的诸侯之子,名叫沐云衣,至今为止,他和叶芷已经做了八年又三个月的师徒。   ……   这晚,沐云衣和叶芷两人点灯对弈。   沐云衣从旁边拿起一个装潢精美的檀木盒,恭敬道,“师父,你当时要的江山我已经打下,现在拱手让与师父。”   叶芷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个盒子中装着的玉玺,手中的白子迟迟不肯落下,声音低缓,“江山么……”   沐云衣不语,轻轻一推,那装着玉玺的盒子就到了叶芷手边。   叶芷不再看那玺印,只是盯着棋盘,若有所思。   两人沉默许久,沐云衣身上都出了一层冷汗,看着叶芷的脸总觉得心悸,却不知为何。   风吹花弄影,月谢过窗栏。   室内清香淡淡,说不出的好闻,沐云衣忍不住呼吸了几口,看了看放在不远处书案上的焚香炉,凝唇微笑道,“师父素来不爱焚香,今日是怎么一改常态?”   叶芷自顾自的将手中的白子放在棋盘中,抬起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看了眼沐云衣,道,“你心有杂念,下个十盘也还是个输。”   沐云衣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叶芷却站起了身,将窗子轻轻合上,道,“夜深了,你回去吧。”   窗子锁住了窗外月光,沐云衣看着叶芷,欲说还休,最后只得离去。   待到他走到门前时,叶芷突然站了起了身,“云衣!”   沐云衣诧异的转过身,转眸顾盼看着叶芷,道,“师父还有事么?”   叶芷不动声色的看了沐云衣一眼,手指紧紧的捏住了衣袖,平淡道,“无事,天凉了,记得多添件衣服。”   沐云衣点头,连忙应了,心中狂喜,师父果真是关心他的!   月光如华,万籁俱寂。   叶芷站在门边吹了会儿风,将那扇门也关上,转身对屏风后那黑影道,“你动手吧。”   一人从屏风后出来,语气中有赞赏之意,“花幸教教主,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奇女子!”   叶芷从衣袖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声音不急不缓,“将这封信交给你家公子,若有来世,定要再和他月下畅谈!”   黑衣人将那信封收好,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个教主还请放心,公子言,这世上多一个沐云衣无事,但若是多了一个叶芷,怕是江山不定,江湖不稳!”   火红的烛花漫漫散散,洒下了一地斑驳,叶芷沉了下眸子,端起放在手边的白玉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转眸淡淡的看着那黑衣人,“这本就是一场交易,你家公子之后也可放心了!”   说着,叶芷嘴角便流下了一抹鲜血,将她身上那袭青衣都染上了几滴血红色,如同梅花瓣一般,朵朵艳丽!   月隐云层,窗外那株桃树开的正灿烂,花瓣透过未关紧的窗子飞到叶芷身上,像是颤动的蝴蝶。   黑衣人看着叶芷,肃立半刻,最终确认世上再无叶芷之后,方才离开。   ……   陈国亡,国不可一日无君,抚远侯沐云衣称帝,改国号为叶,但为给师父守孝,迟迟不肯办登基大典。   这事拖了又拖,后大臣终于耐不住,集体上谏催促,沐云衣一身白衣如孝服登上了帝位。   史记载,帝登基,大赦天下,并颁旨诏下:凡跟随他凯旋之军,各再追进一阶,其余按功勋论赏,首功叶芷,追封叶陵王,赐其疆土!   翌年春,叶国军队集结于楚国北疆之外,两军之战蓄势待发,据野史记,此战一说是为江山美人,另一说为叶楚两国主因私人恩怨开战,正史则无记载。    第001章 借尸还魂重生日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国国主沐云衣至继位以来已是三年有余,为民颇做了一些实事,减赋税,察民情,平战乱,在百姓中口碑很好,是一代明君。   可就是这么一代明君,在三年内无一妃嫔,百官实在看不下去,有这么一个清心寡欲的皇帝也会因为没有子嗣国家产生动乱,无奈之下,只好频频上书让沐云衣选妃。   沐云衣推辞不掉,只好勉强答应。   丞相风鸿有一女儿,名为风月,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是为京师公认的第一美人儿。   这样的女子,定然是要找世间最好的男子与她相配,她自然也有把握能在选妃大典上一举拿下皇帝的心,她和父亲两人要的,就是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   果然,风月在沐云衣身边跳了一支舞,然后就被沐云衣封为娴贵妃,传召择日进宫!   帝王成婚,京师轰动,丞相之女,一跃成凤。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可就在一队成婚人马浩浩荡荡从天街进入宣德门时候,喜娘却发现风月像是晕倒在了花轿中,但因为是万民同在,这件事也不敢声张,等过了宣德门,进了宫,喜娘才叫停了队伍,叫来御医诊治。   可御医都是众口一词,准贵妃娘娘是心疾发作,让丞相府准备后事。   这可不是小事,立刻就有人将这件事呈报给了沐云衣,沐云衣当时只是淡淡,红色衣袖卿然一旋,不言不语。   ……   叶芷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一堆人正围着自己,心中顿时一沉,费力的抬眸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只觉得莫名其妙。   一个小丫头正站在旁边,眉心都皱成一团,周围太医忙进忙出,还有人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正往自己嘴里送。   “娘娘,娘娘醒了……”喜娘的叫声传遍了整个大殿,众人顿时喜悦了起来,只有几位御医面面相觑,什么都没说退到了殿外。   有些事情,说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叶芷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人,缓缓坐起了身,只觉得自己额头沉重的厉害,垂眸之间,之间自己身上穿了一件红衣,再次愣住!   自己不是死了么?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自己和易潇借军,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事成之后自己必须要死,当时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考虑,之后想想,反正大仇已报,此生无爱无憾,倒也不亏来人世走这一遭。   最后自己喝的那杯毒酒,是自己配的毒药,那酒喝下去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的,自己现在怎么还活着?   在旁边的一个小丫鬟看叶芷眼神不如往日,试探着问,“贵妃娘娘,你怎么了?”   叶芷垂着的眸子紧了紧,面上不动声色,“贵妃……娘娘……”   小丫鬟看着叶芷,眼神中更为害怕,“娘娘你怎么了?怎么会在轿中突然晕倒了?太医说您是心疾发作,可奴婢记得您明明是没有心疾的啊。”   叶芷不明所以,但觉得现在的情况,还是要以不变应万变,只好轻咳两声,道,“我没事。”   之后就不再言语。   多说多错。   现在她能明白的,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但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叶芷看了看那丫鬟,冷声道,“给我拿块镜子来。”   “对……”那丫鬟忙不迭的去将梳妆台上的铜镜给叶芷拿了过来,嘴里喃喃道,“今天是娘娘大喜的日子,还是要补补妆,不要让皇上等的急了。”   “皇上?”叶芷接过那丫鬟手中的铜镜,对着自己的脸,抬眸看了下,心中顿时一惊。   这张脸,竟然和自己之前的模样有几分相似,特别是这双眼睛,简直就是像极了,但除了眼睛之外,其他的地方倒是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不过,这是一个年方十八的美人儿,鬓发如云,明眸皓齿,眸光璀璨,顾盼生辉。   叶芷微微觉得好笑,自己之前已经活了二十四年,没想到死了之后还能回到这样青春的年纪,不得不说是上天眷恋。   既然是上天安排,那定是有它的道理的,活着就活着罢。   那丫鬟看着叶芷,眨了眨眼睛,羡慕道,“娘娘无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这都不用上妆了呢。”   叶芷看了她一眼,道,“我是……要嫁给皇上么?”   自己既然是用这个女子的身体活了,那这个女子的肯定已经死了,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叶芷心中思虑,但却不能宣之于口。   叶芷知道现在共五国,陈,楚,赵,卫,还有女子为皇的西连国,但陈国已亡,云衣不知道现在继位没有。   想起沐云衣,叶芷心中微微有些难受,这个徒儿总是让她放心不下,她之前只是想利用他夺得江山,为自己一族报仇雪恨,可没想到,自己看到那陈国玺印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中想到的,却是当时沐云衣一笔一划在石桌上写的那几个字。   鲜血入眼,心思初现。   直到自己死的时候,叶芷才明白,自己想要的,除了报仇之外根本就不是天下,她一直都是错的!   不过这些说起来都已经晚了,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自身难保的时候又怎么能像是以前一样保护自己的徒儿?   云衣他……应该很好吧?   看叶芷出神,身边那丫鬟痴痴的笑了两声,将一支凤钗步摇给叶芷戴上,“娘娘真好看,和皇上站在一起也是金童玉女,般配的很呢。”   叶芷淡漠的看了下镜中的这张脸,想努力的适应过来,想了想便开口道,“皇上他……叫什么名字?”   “嘘……”那丫鬟想必之前和主人的关系不错,连忙压低了声音向叶芷道,“娘娘,宫中和丞相府中是不同的,直呼皇上名字是大不敬,若是被别的妃子抓住把柄,恐怕是要掉脑袋的。”   叶芷看了看那丫鬟,低头拉了拉自己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衫,不语。   那丫鬟说的正尽兴,语气中有着骄傲的模样,“不过娘娘在宫中就自由多了,皇上整个后宫已经空置了三年有余,娘娘以后有可能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呢!”   “后宫空置……”叶芷脑中飞快的转动着,她实在是想不起来有哪个皇帝后宫是空置的,莫非是刚继位的皇帝?    第002章 师徒变成禁断恋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想着,叶芷伸手抚了下额头,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份了?”   “贞昭三年啊。”那丫鬟给叶芷挽着长发,笑嘻嘻的道,“娘娘整日整日的待在丞相府闷得把时间都忘记了,娘娘这个月都问了三次了呢。”   叶芷手中拿着一支朝凤挂珠银钗轻轻在手心划着,贞昭三年,她记得这几国中都没有贞昭这个年号的,三年前,五国内有皇帝继位么?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那这个皇帝,到底是谁?   后宫空置,继位三年,这样特殊的一个皇帝,自己没有理由不知道啊。   梳妆台正靠着一扇轩窗,窗外的桃花开得格外绚烂,蜂鸣鸟叫,落英缤纷。   看到桃花,叶芷忍不住想起那年桃花灼灼之下,她执着他的手――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   稍稍想了会儿,叶芷就回过了神,看似不经意的问那丫鬟道,“前段时间陈国被灭,之后怎么样了?”   “娘娘!”那丫鬟把手放在了叶芷头上,惊讶道,“娘娘没有生病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叶芷不喜被人触碰,便躲开了那丫鬟的手,道,“怎么?”   那丫鬟看着叶芷,道,“陈国都被灭了三年有余了,娘娘怎么说是前段时间?”   “什……”叶芷愣了下神,陈国已经被灭了三年有余,自己明明是刚才喝了毒酒才死的,最多也不过两天时间,怎么现在她醒来就成了三年前的事情了?   叶芷觉得自己的手指都有些颤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奴婢啊!”   叶芷眸中精光一闪,反手抓住那支她在手中把玩着的朝凤挂珠银钗抵在了那丫鬟的脖颈上,整件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叶芷冷声道,“你不许动,我问什么你要答什么,不然我就杀了你,知道了么?”   那丫鬟已经吓得哭都哭不出来,恐慌和惊讶两种表情交织在一起,整张脸都扭曲了。   叶芷不理会她,将手中的银钗往那丫鬟脖颈边压了压,漠然道,“我是谁?”   “丞……丞相独女风……风月。”   丞相之女,风月?叶芷想了下,没有印象,只将自己的名字记了下来,然后接着问,“我要嫁给谁?”   那丫鬟几乎立刻都要昏厥过去,眼中的泪水溢满眼眶,“叶国国君。”   “叶国?”叶芷仔细的想了下,对这个国家没有印象,便直接掠了过去,道,“当时攻打陈国时,有抚远侯沐云衣你可记得此人?”   就算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叶芷,她也想去看看云衣,哪怕一眼就好。   那丫鬟脸色苍白,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抚远侯沐云衣就是现在的叶国国君!”   叶芷愣了,身子僵硬,手中抵着那丫鬟脖颈的银钗顺手而落。   原来,转了一圈,她还是回到了原点。   窗外桃花翩跹,窗内人不知味。   将那丫鬟打晕之后,叶芷才踉踉跄跄的坐在了梳妆台前,第一次,她感受到了一种感觉为不知所措!   即使当年她全家被灭门,心中除了伤心和复仇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了,可现在,她竟然会恐慌。   叶芷颤抖着张开双手,这双手洁白细嫩,可却不会半点武功,刚才她原本可以用素心经内心功法将那丫鬟刚才那段记忆抹去,可是动手之时,她才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内力什么都消失了!   不是自己的身体,之前的什么都消失了。   看着镜中的这张脸,叶芷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死了,不知怎么又活了,没了武功,还要嫁给自己的徒弟!   叶芷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的手心,以确认自己是不是活在梦中。   手心中的疼痛说明了一切。   愣了许久,叶芷只好接受眼前的现实。   轻声叹了口气,叶芷刚转了下头,却发现自己肩胛处有些刺痛。   叶芷伸手拉开了七重嫁衣的衣襟,露出了一片洁白的肌肤和纤纤锁骨,正因为皮肤吹弹可破,叶芷才轻而易举的在自己左锁骨往上半寸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并不起眼的针孔,针孔小小的,针孔周围是一个如同小拇指甲那么大的淤青。   这是被沉香刺所伤的痕迹。   沉香刺是叶芷自创的武器,适合远程攻击,上面都是淬了毒的,算是一种暗器。   这世上,会沉香刺这种暗器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叶芷本人,另一个就是她的徒弟沐云衣!   看来,这个风月就是因为这个而丧命的,而自己却稀里糊涂的抢了她的身子。   叶芷不明白,自己身体这个叫风月的女子不是要嫁给云衣了么?为什么云衣会对她下杀手?   没等叶芷想出什么所以然来,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一队侍女和太监分列而立,“皇上驾到――”   有一个侍女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丫鬟,惊恐的尖叫了起来,“林公公,这……这有一个死人……”   “这……”林公公看了眼衣衫不整的叶芷,倒吸了一口凉气,上前道,“贵妃娘娘,听闻您身子有恙,皇上都来看您来了,这丫鬟是……”   叶芷回过神,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衣裳拉好,声音淡淡道,“没什么,这丫鬟可能是太累了,只不过是昏了过去。”   林公公看着叶芷,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上次在乾元殿看到风月的时候的确是吃了一惊,那等倾国倾城的舞姿着实让人着迷,怪不得一向清心寡欲的皇上都会选了她,可现在看,她像是和之前有很大的区别。   容貌无甚变化,只是,那双眼睛……   林公公正在想着,沐云衣便走了进来,一身素白衣裳绣着银龙之纹,身姿挺拔,三千青丝一半挽在冠冕之中,另一半随意的披在腰间,眉宇之间比三年前增添了许多英气,一双丹凤眼将他的眼角眉梢衬得更加狭长,眸中暗色沉沉。   而此时,沐云衣正在上下打量着叶芷,最后将眼睛定格在了她的那双眸子上。   叶芷不言不语,愣愣的站了会儿,然后竟然在众人的注目下坐在了梳妆台前。   林公公急的冷汗都快落了下来,忙低头提醒叶芷,“贵妃娘娘,皇上在呢,您怎么……怎么能坐着呢?”   沐云衣盯着叶芷的那双眼睛看,这双眼睛和他师父真的是像极了,之前在乾元殿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只是觉得那双眼睛很像,但不知为何,今日他看到这双眼睛,只觉得眼神都一样了。   可一个时辰之前,他明明……   她现在为何还会活着?    第003章 后宫唯一的女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眼睛盯着叶芷,冷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事要和贵妃娘娘说。”   说到贵妃娘娘四个字的时候,沐云衣的声音放的格外重。   叶芷暗自觉得好笑,他们两个明明就是师徒,可现在她却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他的妻。   众人退下之后,殿中顿时冷清不少。   叶芷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横进小轩窗内的那支桃花,不语。   沐云衣眼神上下打量着叶芷,“你是谁?”   叶芷没有回答,将头上繁琐的珠钗一个个取下来放在桌上,然后就这么散着头发,声音淡淡,“我是……风月。”   既然她现在继承了这个身体,自然不能再用以前的名字,就算是她说了,借尸还魂?笑话!能有几个人能信她?   况且,她还有事情要做,这个陌生的身体,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沐云衣身子向前移了两下,转眼间就到了叶芷身前,叶芷回头看了沐云衣一眼,心道,云衣的轻功又进步了不少。   三年过去了,河东河西的事情,一言难尽。   沐云衣伸手一把抓住叶芷拿着银梳的手腕,眸子中一阵阴鸷,“你根本不是风月,说,你到底是谁?”   叶芷看着自己被沐云衣抓着的手腕,皮肤上一阵青紫,淡淡道,“你说我不是我就不是了么?我可是有证据的!”   说着,叶芷甩开沐云衣的手,又将自己的衣襟扯开了些,露出纤细的锁骨和被沉香刺刺伤的针眼,道,“这个可以证明么?这个……普天之下可只有你一个人会……”   沐云衣怔怔的看着叶芷锁骨上的那个针眼,一把将她的衣襟撕开一些,确认是沉香刺无疑,他刚才下手的位置,速度,深浅……一点都没有错。   窗外风声簌簌,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寒意的,叶芷伸手将那支粉嫩的桃花折下来,也不理会沐云衣,径直将窗子关了起来。   沐云衣看着叶芷神色,一双丹凤眼微挑,眉宇间气势十足,“你怎么知道沉香刺?”   叶芷纤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朵桃花,缓缓起身,只是看了沐云衣一眼,道,“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不必问,我也不会多说。”   沐云衣凝唇微笑,语气却是森冷,“上次不死算你侥幸,你觉得这次朕还能轻易放过你么?”   叶芷的手指拂过那桃花的花瓣,肯定道,“你会。”   “是么?”沐云衣唇角带着玩味的笑,道,“那朕倒是要看看,贵妃娘娘是如何敢这么肯定的!”   叶芷不动声色,看着手中的桃花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若是杀了我,你定会后悔。”   沐云衣不明所以,看叶芷的神色,心头突然一跳,这个女人,和师父真的好像!   看着叶芷的脸,沐云衣按捺住了自己心中的杀机,即使他知道风月和他的父亲居心不良,但只是因为这暮然一瞥,他还是愿意冒着危险留住风月的命!   但他不知道,现在风月和他心心念念的师父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就这样,叶芷成了沐云衣后宫中唯一的女人,被封为娴贵妃,居未央宫。   这段时间天街的传闻格外热闹,其中就有人说,皇上对这个新封的贵妃娘娘多么多么的宠爱,就是因为贵妃娘娘坐轿进宫的时候被颠了一下,脑袋不小心碰到了轿子上,在新婚当日昏迷了过去。   之后贵妃娘娘发了好大的火气,在皇上面前温言细语的讲着耳边风,将那日大婚上的所有人都杀了,连喜娘都没有放过!   这些话传到叶芷耳朵里之后,她只是淡淡一笑,看来,云衣这三年变化不小,还有这等心机。   若是风月进宫真的有什么不良动机,他这么一下,算是将风月的爪牙全都拔完了,而且风月还会被扣上一个毒妇的名号,将她完全孤立。   这么谨慎的心思,完美的做法,狠辣的手段,若不是亲眼看到,叶芷真的很难相信这是沐云衣做的。   ……   永宁宫中燃着香,烟气透过焚香炉袅袅而上,化作一缕清香,慢慢的消散在空气中。   沐云衣坐在殿中的椅子上,面前摆了一摞奏折,他手中虽拿着笔但那笔尖却迟迟不肯落下,最后那墨化作浓浓的一滴,啪嗒一声落在了奏折上。   林咏在旁边伺候着,立刻拿起那本奏折将上面的墨渍擦去重新放在桌子上,看到自家皇上心不在蔫的样子,便开口道,“皇上,时间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沐云衣将手中的笔放下,拿起旁边沾了水的帕子擦了擦手,道,“她这几日都做了什么事?”   林咏将沐云衣桌上的东西整理好,想了下道,“说来也怪,贵妃娘娘这两日都没有出未央宫一步,只是将皇上送到未央宫的宫女侍卫全都遣散了出来,说是不用她们伺候。”   “哦?”沐云衣微微挑了下眉毛,道,“有这样的事情?”   林咏知道沐云衣待人一向温和,便也不怕他,就笑道,“皇上这两天忙于边疆战事,除了这个之外,贵妃娘娘也没有做其他事情,奴才私心想着,就不来打扰皇上了。”   沐云衣走到那焚香炉前掀开雕花炉盖,眸子暗色沉沉,“看来,我今日是要去看看这位贵妃娘娘了……”   现在叶国和楚国两国形势紧张,只要稍有不慎,边疆战火就会重燃,两国之间明争暗斗至今为止也是三年有余了,什么样的手段没有使过,派出一个细作来,应该算不得是什么难事吧?   更何况,风丞相总将沐云衣当成是一个只会征战沙场的瞎子,其实他私下做的事情沐云衣没有哪一样是不清楚的,他不加理会只是因为他现在需要一个鱼饵来钓大鱼,很不幸的,这个风丞相就是最肥硕的鱼饵!   没想到给他三分颜色他竟然还开起染坊来了,现在还将自己的女儿给送进了宫里!    第004章 身份难辨真与假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花落未央,光拂尘影。   这整个后宫中,皇后位置空悬多年,沐云衣登基三年来,也只有这一个娴贵妃而已。   叶芷将沐云衣赐给她的那些下人全都打发走,她知道,那些人都是云衣派来监视她的,只不过,她现在不是那个丞相之女风月,自然不需要任何人前来监视。   上一世,她为给叶氏一族报仇雪恨,利用自己的徒儿沐云衣整整九年,让年少的他在沙场浴血奋战为自己夺天下,这一世,既然上天让她重活一世,那应该就是前来还债的,她欠沐云衣的,实在是太多了。   既然如此,她就还他一个天下!   辰光日晕流转,庭前枝叶扶疏。   沐云衣屏退左右,孤身一人踏入了未央宫正殿。   可殿中一室寂静,环顾四周,连半个人影都不曾瞧见。   正当沐云衣要起身离去之时,抬眸间就看到叶芷正站在不远处的桃木四扇围屏旁,一身浅碧色对襟羽纱衣裳正衬着那屏风上的梅兰竹菊四君子,看起来竟像是那画中遗漏出来的人物。   叶芷走上前一步,目光在沐云衣身上停留片刻,起身坐在殿中的红木圆桌旁,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拿起杯盖轻轻拨开上面漂浮着的茶叶,饮了两口,漫不经心道,“皇上来此不知有何事?”   看着叶芷散漫的模样,沐云衣口中质问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每一个动作,和他师父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沐云衣不说话,叶芷也不言语,一时间,殿内风穿窗而入的声音都能听得格外清晰。   正是三月的暖阳,连那风都带了温和的气息,一股股芬芳的花香扑面而来,将人的心也吹得暖暖的。   叶芷转眸看了眼沐云衣,随手将还带着温度的杯子放到桌上,淡淡道,“皇上不说话,那肯定就是没事的,既然无事,那就请回吧。”   沐云衣怒极反笑,旋身坐在了叶芷身边,弯弯的眼眸中藏着的危险旁人是看不出,可叶芷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她的徒儿,这点和之前一点都没有变。   “娴贵妃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什么?”沐云衣将叶芷倒水的那个紫砂壶拿起来,放在手中认真把玩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未央宫……朕难道就来不得了么?”   叶芷不语,伸手将沐云衣手中的那个紫砂壶拿到自己手中,随后手指一动,随着一声脆响,那紫砂壶就已经凄凉的躺在了地上,里面浅褐色的茶渍顺着紫砂壶的碎片流了满地,地上铺着的双鸾菱花地毯也遭了秧,被那茶渍浸透。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紫砂壶,里面什么也没有。”叶芷蹲下身,将那紫砂壶的碎片一片片捡起来放在手帕中,然后将这碎片放到沐云衣手边,“皇上看过,应该尽可以放心了吧?”   沐云衣先是一愣,一双丹凤眼危险的一眯,大手一挥,将那紫砂壶的碎片一下子扫落在地上,接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的捏住了叶芷的下巴,一字一句问道,“朕问你,你到底是谁?!”   叶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伸手推开了沐云衣扣在她下巴上的手,反而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是能帮你一统天下的人!”   沐云衣着实吃了一惊,这句话从一个弱女子嘴里说出来的确是让人难以置信,可叶芷语气中的坚定,又有着让人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两人对峙了会儿,沐云衣突然大笑,看着叶芷的眼神中有着嘲讽的意味,“风月,丞相大人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朕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丞相要的,可是这叶国的江山,而你,却说能帮朕一统天下,你们父女两个可真是有意思。”   待到沐云衣说完,叶芷依旧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伸手将桌上琉璃花瓶中插着的一支槐花取下来拿在手中,道,“我不是你的娴贵妃风月!”   沐云衣从叶芷醒来的第一眼就开始怀疑站在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风月,但是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她的假的,而现在,她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奇怪,连欺君之罪她都不怕!   沐云衣细细的打量了叶芷两眼,微微眯起眼睛,“那你是谁?”   叶芷转眸,将手中的那串槐花重新插入瓶中,不言语。   沐云衣盯着叶芷看了许久,最后眼神依旧是定格在她的那双眼睛中,这双眼睛,这个眼神,和师父真的是太像了!   叶芷从眼尾的余光中看到了沐云衣眼神中探究的意思,手上折花的动作竟然僵住了,脑海中出现的,竟然是那日中秋在桂花树下,石桌上那果断坚决的两行字。   一时间,叶芷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是黏腻的一片汗渍,她不能承认自己是叶芷,她知道沐云衣对她的感情,若她真的是承认了,她和沐云衣两人之间便不再是单纯的师徒,反而成了让人诟病的**!   这时候,叶芷竟未想到现在的容颜和身子已经和之前脱离了关系,现在,世上已经无叶芷这个人了。   沐云衣看着叶芷,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觉得在眼前的,就是自己的师父,可他心中也是知道的,师父早在三年前就死了,现在在他眼前的风月,只不过是和师父有几分神似而已。   叶芷并未抬头去看沐云衣,只是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黑玉镯子,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皇上是否能答应?”   沐云衣端起旁边的茶杯轻饮了一口,一双丹凤眼凌厉的从叶芷身上扫过,“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明知道朕想杀了你,却……”   说着,沐云衣却突然停了下来,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这个奇怪的女人,他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么多?   犹豫了下,沐云衣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是什么事,你说吧。”   叶芷抬了下眸子,缓缓站起身,浅碧色的羽纱衣裾无声的从地面上划过,转身绕过那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屏风,进了内殿,“皇上请稍等片刻。”   沐云衣心中压着气,欲拂袖而去,但看了看那屏风,最后依旧是坐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玩的是什么花样!   这个女人说她不是风月,如果她没有说谎,她又会是谁呢?    第005章 往日暗器分解图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楚国派来的细作?可……她的脸为什么和风月一模一样?更何况,这世间哪有一个细作会主动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如果说她在说谎,那她又是为了什么?   还未等沐云衣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叶芷的身影已经从内殿走出来了,手中还拿着一大摞画纸。   叶芷走到沐云衣身边坐下,将那摞画纸在桌上一一摊开几张。   沐云衣眼角余光一扫,心中竟是一惊,立刻抓住了那画纸,一时间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画纸上的东西,是一件件暗器的分解图,每一个部件都画的格外清楚,这些暗器表面上看只是一件件华美奢侈的首饰,但其中每一支都暗藏玄机。   这些本不能让沐云衣如此吃惊,但沐云衣几乎一眼就看出,这画纸上的几个首饰是他师父之前戴过的,那支玉簪中间放着沉香刺,他第一次和师父闯荡江湖的时候见识过这个东西的威力,师父当时只用这一个东西,就打败了几十个山贼。   从那时起,沐云衣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师父的这些东西学会,之后几年,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偷偷进师父的房间研究她放在梳妆台上的首饰,后来才发现,师父首饰中的每一件都暗藏玄机,后来他也曾找过不少暗器大师来铸造这些东西,但无奈,因为太过于复杂,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现在,这些东西的分解图就放在他眼前!   叶芷看沐云衣眼神,脸色依旧是淡淡,“这些东西必须要花幸教的左护法君弋才能做,你将这些图教给他就可以。”   君弋是花幸教左护法,精通暗器各种暗器的法门,这些东西虽然复杂,但因为有图纸,让他去做应该不会有什么难度。   听罢叶芷一言,沐云衣整个人都是目瞪口呆,一双凤眼睁的大大的,眸中如同涟漪荡漾,“你……你是怎么知道……君弋的?还有这些……这些图纸,你是怎么拿到的?你认识我师父是不是,是不是?!”   叶芷转眸看着沐云衣,四目相对,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也只是将那些画纸都推到他面前,道,“等时机成熟,一切事情你都会知道。”   有些人一定不想让她活着,她现在连自己都无法保护,所以还是将自己的秘密保守住为好,虽不见得沐云衣知道后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但隔墙有耳,她也不得不小心。   听到叶芷这样说,沐云衣像是失了神一般,将叶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但却看不出她表情有任何异常之处。   叶芷知道沐云衣已经开始怀疑,于是也并未多说什么,“你告诉君弋,这些饰品全部都要用黑玉打造,他自然能听得懂。”   用黑玉,是为了掩盖首饰上浸了毒的本质,那些饰品大多都是中空的,里面装上沉香刺和小巧的机关已经让人防不胜防,若是浸了毒,威力可想而知,她有了这些,想杀什么人都是易如反掌的,当然,也包括他!   沐云衣盯着叶芷的脸看了好大一会儿,目光瞬间变得危险,“你做这些,是想做什么?”   窗外阳春三月,柳絮飘摇,春风柔和的像是一汪水,能将人融化在这寥寥春日里。   沐云衣一向多疑,叶芷画出这么多暗器的分解图,他若是一点都不惊讶,这才是真的奇怪。   叶芷盯着沐云衣看了许久,方才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做有害于你,有害于叶国的事情,你尽可放心就好。”   沐云衣点头,握紧了手中叶芷画好的图纸,道,“就凭这个,我愿意相信你。”   叶芷失笑,“就凭这个?为何?”   沐云衣多疑的性子是从小养成的,多年前叶芷也曾想过让他这多疑的性子做些改变,但后来事实证明,沐云衣的这个性子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根本无法改变,叶芷后来想想,觉得多疑即为谨慎,心思细一些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便也不再管他。   这三年来沐云衣像是发生了不少的改变,现在他就凭自己的两三句话,这几张图纸,他竟然就愿意就这样相信自己,说起来也真是好笑。   沐云衣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之后就盯着叶芷的眼睛,道,“不为什么,只因为你的眼睛。”   叶芷一愣,纤纤素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眼角,“我的眼睛?”   “你很像我的师父。”沐云衣站起身,将那图纸收好放在自己衣袖中,“你画的这些图纸,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叶芷点头,若有所思,“是……很久很久之前想出来的。”   这个东西,算是她上一世的产物了吧,说很久很久之前也不为过。   沐云衣凝视叶芷许久,方才开口,“我师父……身上的东西和你画出的这些,很相像。”   只不过,师父现在已经不在了。   叶芷抬眸看了沐云衣一眼,不语。   沐云衣抿了下唇角,抬眼看着叶芷,一身银白色衣衫宽大的衣袖被微风轻轻扬起一个弧度,鼻尖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你说你不是风月,那你和我师父,是不是认识?”   叶芷站起身,轻笑了两声,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皇上。”   “可……”沐云衣看着叶芷的眼神依旧是奇怪,“朕……朕为什么总觉得你……”   “觉得我像你师父?”叶芷将手中的黑玉镯子取下来放到沐云衣手中,道,“这个镯子需要找宫中的能工巧匠将中间掏空,我做不到,只能麻烦皇上了。”   沐云衣收下了叶芷的那个镯子,眸中暗色沉沉,“朕知道了,朕会等,等到时机成熟,等你的故事!”   现在他几乎都能肯定,眼前的这个女人,肯定和他师父认识的,既然认识,那应该是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她现在的出现,一定也是有原因的,这一切,都要等她所说的时机。   沐云衣离开后,叶芷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沐云衣的心思,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辛辛苦苦,征战疆场打下的江山改国号为叶,是她的名字,而他三年来未纳一个妃子,估计和她也逃不了干系,现在又因为自己的两句话,一张纸,便以为自己认识他师父,冒着不知名的危险依旧答应为自己找君弋做这些暗器……   叶芷看着沐云衣离去的身影,浅褐色的眸子中像是一块温润的琥珀,瞳仁微闪,如果他不是她徒弟……   这个念头一出,叶芷自己都要被自己吓上一跳,然后猛的将自己的这个心思掐断,转身进了内殿。   ……    第006章 何人不羁言风流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夜凉如水,月泻如华。   沐云衣手中拿着从叶芷那里拿来的图纸坐在永宁宫的龙椅上看,上面虽无一个字,但很奇妙的,他就会觉得这是师父画下来的东西,虽然他心中也明白,除非有神仙降世,师父才可能从东皇陵复生。   这时,一个身穿墨青色衣袍的人踏着月光缓缓走入殿中,声音格外清脆,“人死不能复生,三年了,云衣,你还是放不下么?”   直呼皇帝姓名,只这一件就是大不敬,按律应当斩首,没有任何情面可讲,可这个人却是例外。   这人名叫温颜,为沐云衣好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因两人都是男子,算不得青梅竹马,后沐云衣拜入叶芷门下,温颜常去槐雪峰花幸教探望,故也与叶芷相识。   温颜为人心机深沉,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对战略之事颇有研究,曾在沐云衣揭竿而起时立下奇功,后被沐云衣封为国师,两人关系甚好。   沐云衣抬眼,果然看到温颜正坐在殿中两旁的椅子上摇着手中折扇,“放下,你说的倒是容易。”   他和师父两人相识多年,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温颜摇着折扇的动作顿了顿,唇角上扬温润一笑,“也是,你师父那般的奇女子,一般人只要是看了一眼,怕是一生都忘不掉,就算是我也……”   沐云衣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画纸放在桌上用镇尺压着,盯着温颜道,“你不许说我师父啊,不然……”   温颜手中的折扇摇的愈发潇洒,脸上的笑容不减分毫,“不然怎样?”   “翻脸。”沐云衣撂下这两个字,低头继续看着桌上的画纸,若有所思。   “呵呵,不说就不说。”温颜将手中的折扇一点一点的合起来,脸上的笑格外促狭,“再等几日就是寒食节了,我若是要去东皇陵,就将你这些年放在御书房的那些画册全都临摹下来给你师父烧去,看看她老人家会不会入你梦中去。”   “这样……”沐云衣站起身,走到温颜身边,微微俯下身,歪着头一字一句道,“寒食节几日之后,就是你爹的生辰了吧?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去,并将你在百花楼,宜春院,春风楼里的账单给你老爹送去,看看他老人家会不会花几两银子多买几个鸡毛掸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温颜是一贯的风流倜傥,自古以来,风流总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些烟花之地的各种银两支出就是一大问题,一年的岁俸哪里会够,总不能将那些账单打包送到府中给自家老爹结账吧?   无奈之下,温颜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以后每过一段时间,沐云衣总会收到温颜的奏折,折子上内容几乎是如出一辙,先是哭诉自己如何如何的寒酸,然后将自己在烟花之地的消费附纸一张,记录的清清楚楚,然后再恭敬的说上一句,请皇上体恤微臣,微臣不胜感激!   沐云衣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折子时,脸上的表情定是格外的难看,但因为两人是多年的好友,沐云衣还是将那些账单上的银两给付了。   然后……几乎每隔两个月,那些折子就会定时的出现在沐云衣的桌案上,之后这些折子的主人还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偶尔还会揶揄的说上一句,“不知皇上的折子处理的怎么样了?不如改日微臣请客,和皇上去春风楼一聚,那里的姑娘,实在是水灵灵的惹人怜爱,保准皇上看了一定会过目不忘!”   沐云衣早已习惯,对于温颜这样惊天动地的话,久而久之的也免疫了,“我觉得,你不去做老鸨还真的是可惜了。”   然后温颜就会放声大笑,毫不客气的说沐云衣是在给他师父守着贞操。   沐云衣也不理会。   温颜微笑看着沐云衣,片刻之后,又一点一点的撑开他手中的那把象牙折扇,笑容和他的名字一般极为温雅,但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了,“这都三年了,就算是一个果核,现在也应该长成小树了吧?皇上怎么这么想不开?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沐云衣也不看他一眼,旋身做到了龙椅上,将压在那图纸上的镇尺拿开,道,“小颜,我要回花幸教一趟,可能需要几天,这几天,朝堂上的事情,就麻烦你多多费心了。”   “你又要回去!”温颜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我对处理那些奏折可是一窍不通啊,我将那些奏折全都给你放到桌上,等你回来再处理……”   沐云衣抿了下唇,将那些图纸全都放在自己衣袖中,点头。   温颜将手中的折扇折好放在手中,一点一点的蹭到沐云衣身边,声细如蚊,“看微臣这么辛苦的份儿上,那个……上次在宜春院的银两,不知皇上是否也可以替微臣付了?”   “……”   看沐云衣无语的模样,温颜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成就感,能和当今叶国国君如此说话的人,这世间怕是也只有他温颜一个,“算了,逗你玩儿呢,云衣,你说你现在都做了天子,怎么还像是小时候那么好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温颜做事风格一向如此,他看似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是偏偏又像是百晓生一样,什么都逃不了他的那双眼珠子,娴贵妃的事情已经是满城风雨,温颜定也是知道了什么。   于是,沐云衣也不再回避这个问题,挑起一双丹凤眼,眸光闪烁不定,“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何不说说自己的看法?”   温颜唰的一声打开折扇遮住半张如玉般的面孔,声音中带着笑意,“皇上不说,微臣怎会知道皇上说的是什么事情呢?”   沐云衣摆弄着手中的墨笔,狭长的眼尾微微扬了下,只听得嗖的一声,他手中的墨笔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向温颜飞去,笔尖上带着的墨珠溅了一地,像是一朵朵黑色梅花,不分场合的盛开在两人之间的大理石地板上。   温颜白皙的手腕轻轻一旋,纤长的手指像是缓缓合拢的花瓣,瞬间就捏住了沐云衣扔过去的那支还带着墨水的毛笔,躲过了那笔,却未躲过墨水,墨青色的衣袖上被甩上了几滴墨汁,温颜颇为委屈的看着沐云衣,“皇上,我的袍子都被您弄脏了呢,今天该怎么见翠翠呢……”   沐云衣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截断他剩下的话,道,“行了,你也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温国师是这朝廷上最爱美的人,听闻你府上为你做衣服的绣娘个个都是苏州拔尖的人物,对你来说,一件衣裳算得了什么。”   说着,不等温颜开口,沐云衣拿起桌案上叶芷画下的图纸对温颜扬了扬,道,“你来看看这个,怕是就要笑不出来了。”    第007章 拱手江山抛富贵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温颜鲜少见沐云衣说这样肯定的话,便也起了好奇心,上前一步走到鎏金怒龙的桌案前,凑过头去看上面的图纸,嘴里却半信半疑,“皇上这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眼睛啊,莫非是春宫……”   图字还未出口,温颜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把抓住桌上的图纸,手中的折扇都掉到了地上,“皇……云……云衣,这些……这些东西可是你师父当时用过的暗器铸造分解图?你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沐云衣苦笑了下,“我之前可没有这些东西。”   温颜歪着头瞅了沐云衣一眼,对着他轻轻眨了眨眼睛,道,“云衣,你去东皇陵将你师父从坟中挖出来复活了?”   “如果当时没有亲眼看到师父入陵墓,我可能还真的以为是……”话未说完,沐云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把揪住温颜的衣襟,怒道,“不许说我师父!”   “好好,不说不说。”温颜挣开沐云衣的手,拿着那些图纸绕过桌案走到沐云衣身旁,靠在沐云衣的龙椅扶手上,“那你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沐云衣将桌上的一摞画纸在桌案上一一摊开,也好让温颜看得清楚些,“这些东西,是娴贵妃画出来的!”   “不可能!”温颜捧着手中的画纸一口否决,“风鸿那老狐狸是有些心机没错,但他女儿风月可比他差远了,我之前和她打过交道,这东西肯定不是她能画出来的,我别的不说,只看人这方面,我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待到温颜一口气说完,沐云衣方才幽幽开口,“我说的是娴贵妃,不是风鸿那老狐狸的女儿!”   “你说……什么?”温颜眨了眨眼睛,眼神终于从那画纸上挣脱了出来,看着沐云衣的眼神一脸不解,“云衣,你为你师父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不就是刚娶了那个老狐狸的女儿风月封为娴贵妃么?怎么现在又多出来一个?”   “没有多。”沐云衣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也没有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现在的娴贵妃不是风月就是了。”   温颜将手中的画纸放下,弯腰将自己刚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折扇捡起来,然后转身,在殿中踱步,慢慢的撑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沐云衣看着温颜皱了下眉头,轻揉了下眉心,道,“你想到了什么就直接说吧,这样晃得我眼晕。”   “我怀疑……”温颜手中折扇上的墨迹白纸黑字和两人的心思一样格外清明。   沐云衣看了温颜一眼,四目相对,片刻之后才道,“你也想到了?”   温颜点点头,“现在叶楚两国交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楚皇子还在我们手上,那老楚王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但是……”   说到这儿,温颜微微眯了下眼睛,然后与沐云衣对视,“易潇可能就不是这样想的了……”   提起易潇的名字,沐云衣的脸色瞬间就变的阴狠,一双丹凤眼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将人撕碎在里面。   在沐云衣心中,他一直都认为是易潇杀了他师父叶芷,叶国从建国以来都和楚国势不两立,两国边界经常发生各种摩擦,始终未开战的原因是因为叶国兵力及不上建国多年的楚国,所以,沐云衣才一忍再忍,为的就是之后为自己的师父报仇雪恨,他曾经在叶芷的东皇陵前起誓,言,势必要用易潇的人头前来祭奠!   但易潇是楚国第一谋士,他的人头,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取下来的?   故而,两国就一直坚持着,沐云衣甚至扣押了微服来叶国的楚皇子一年有余,两国边疆之战看样子在所难免。   温颜自知失言,便轻咳了两声,道,“你是怀疑她是楚国派来的细作?”   激动过后,沐云衣脸色有所缓和,瞄了一眼桌案上的画纸,道,“你见过哪个细作会这样将自己要用的暗器主动拿出来的?”   温颜皱眉,抬起眸子看着沐云衣,道,“你的意思是要去花幸教将这些画纸交给君弋去做?”   沐云衣点头,转眸看着温颜,一脸认真的神色容不得别人顾虑太多,“我觉得她肯定认识我师父,而且她这次出现一定知道些什么,她也说过等时机成熟,会告诉我一切。”   温颜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折扇合上,之后轻轻的敲了下沐云衣的头,道,“别太想当然,风鸿那老狐狸什么样的招式都能想出来,你现在的娴贵妃……可能就是那两人设计的圈套!你切记,万要小心!”   沐云衣瞥了温颜一眼,随后将视线移到了殿外,“这点我也觉得很奇怪,小颜,不瞒你说,我从来都未想过要娶风月,所以当日……”   “当日你大婚之时曾用沉香刺伤了风月是不是?”温颜接话,看着沐云衣的神色微微一笑,手中的折扇覆在胸前轻摇着,“那日听闻在宣德门,风月在喜轿中因为心疾晕了过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肯定和你脱不了关系,唉……你做的可真绝,可惜了,一个美娇娘,就这样被你白白糟蹋了……”   沐云衣也不在意,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边饮边道,“还美娇娘,那风月一直都以京师第一美人儿自称,还以为有多惊艳,看过之后,才知道和我师父差远了。”   温颜闻声大笑,手中的扇子几乎都要拿不稳,“那你的意思,这世间,你能看上的女子,也只有你师父一人了?若是遇不到那样的奇女子,你是不准备再娶了?”   沐云衣像是一点都听不出温颜话中揶揄的口气,“那是自然。”   “皇上,麻烦你不要这么天真可以么?”温颜无奈的抚了下额头,“你现在是叶国国君,一国之主,你一直不娶,就没有子嗣,没有子嗣,你说说,你辛辛苦苦,戎马鲜血打下的江山怎么办?拱手让与他人?你甘心么?”   沐云衣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过江山,当初我有打江山这个念头的时候,也是因为我师父想要报仇,再说了,就算我没有子嗣,不是还有你么?哪天我不想做这个皇帝了……”   说着,沐云衣上前一步,重重的拍了下温颜的肩膀,道,“到那时,你就是皇帝了!”    第008章 月下独酌悲寂寥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温颜推开沐云衣的手,脸上的笑容不是那么自然了,“你别乱说,这话要是让我老爹听到了,鸡毛掸子都是轻的,更何况,你不想做皇帝,就要把这担子扔给我?我才不干!”   “说远了。”沐云衣将桌上的画纸一张一张的收拾起来放到自己衣袖中,道,“这几天就麻烦你了。”   “好说好说。”温颜从沐云衣身后的紫檀八仙立柜上取出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随后微微叹了口气,“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你早些回来,明日若是上朝的时候被我家老头子发现了什么破绽,等你回来就是给我收尸的了。”   沐云衣瞥了他一眼,回到内室换了一件白如雪的纱衣,又取了一顶斗笠,再出来之时,温颜脸上已经戴上了那张人皮面具,坐在桌案前有模有样的看着文书,离远些看和自己的这张脸没有什么分别,若他的表情不是那么不甘,就更像了。   温颜看着沐云衣,随手将自己身上的腰牌扔给他,道,“带上这个。”   腰牌上火红色的流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沐云衣伸手接住,道了声谢,将手中拿着的那顶白色轻纱斗笠戴在头上,转身出去。   还未走出殿门,温颜的声音便又传了来,“既然这图纸是那女人画的,为何不将她一起带去?”   沐云衣停下身子,身上轻纱微微浮动,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我知道了。”   温颜无奈的摇头苦笑一声,拿起桌案上的画笔支头略想了下,将刚才从那画纸上看到的图案一点一点的描绘下来,皱眉略有所思。   那个女人……既然云衣说不是风月,那又会是谁?   夜风在天地间流转,天上皓月如同一块正在发光的珠子,发出的光细密而沉寂,将世间万物都拢在那轻纱一般的月色中,什么都看得真切,又什么都看不真切,如同人的心绪,朦朦胧胧的罩了一层纱幔,越想知道的东西,越是窥探不到。   沐云衣身形如飞,半刻钟之后来到了叶芷所在的未央宫。   月朗星稀,叶芷今天也是好兴致,正坐在殿前的小花园中,旁边石桌石凳,上摆酒具一套,叶芷拿着斟满酒的酒杯对月遥遥一敬,然后一饮而尽,月下独酌也能如此淋漓畅快。   沐云衣在几十步开外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中微微有些触动。   他知道,当年和师父在槐雪峰时,师父也特别喜欢如此,每次他月下练剑,师父就喜欢端着酒杯坐在一旁,偶尔对他指点一二,周围酝酿着一种非常好闻的酒气,那是师父取三月新开的桃花酿制的一种非常特别的酒,有一种温软且清甜的味道。   现如今已三年,他试过各种方法取桃花酿制那种酒液,可无一成功。   看到叶芷坐在月下饮酒的动作及神态,一切都和当年是那么相像,唯独少了那股酒香。   过了片刻,叶芷把玩着手中精致的小酒杯,说话的声音被夜风吹到沐云衣耳畔,幽幽作响,“今晚风光正好,皇上不前来饮上一杯,岂不是辜负了这月色?”   沐云衣不动声色,踏着铺满鹅卵石的小径缓步上前,走到叶芷身边,将头顶上的斗笠取下,“你怎么知道是我?”   叶芷不也看他一眼,卿然一笑,又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你身上有股清冽的梅花香,隔很远我都闻到了。”   沐云衣一愣,轻轻抬起手臂狠狠闻了一下,果然是有一种味道,但他闻着和梅花清冽的香气并不是很像。   叶芷端着手中的白玉酒盏,终于抬眼看了下沐云衣,道,“皇上深夜来此,有事么?”   沐云衣一把拉起叶芷的手,道,“你跟我走!”   叶芷手中的白玉酒盏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但她并不反抗,只是任凭沐云衣并不温柔的拉着她的手腕。   三月末的天气还带着寒意,夜晚更甚。   沐云衣一身白衣被冷风吹得簌簌扬起,叶芷张了张口,只觉得冷风像是刀子一般涌入自己口中,一下一下割的生痛。   转身,沐云衣已经拉着叶芷除了未央宫,未央宫中没有侍候的宫女太监,这也减去了不少的麻烦。   出了未央宫之后,沐云衣的贴身太监小咏子便在外面候着,手中还拉着一匹棕红色的马,“皇上呦,您这次出去可要小心点。”   “朕知道了。”沐云衣看了叶芷一眼,以为她不会骑马,便有些不情愿的伸了下手,看样子是要拉叶芷上马。   叶芷看了看沐云衣的手,又看了看旁边的小咏子,淡淡道,“只有这一匹马么?”   小咏子抬眼看了下沐云衣,垂眸对叶芷恭谨道,“贵妃娘娘,因时间仓促,而且皇上出宫事情重大,不易兴师动众,所以奴才便只准备了这一匹马。”   “哦。”叶芷点点头,看了下沐云衣的手,微微一笑,道,“你不用顾及我,我会骑马。”   说着,右腿一跃,素色的裙裾卿然一旋,人已经到了马上,双手迅速的控制住了缰绳。   沐云衣眸子沉沉,有些惊讶,这马是他的坐骑,一性子倨傲,一般都不会让其他人去骑,就算是温颜,上次骑这马的时候还被摔的非常狼狈,可这个女人,只是两下便控制住了这马,而且上马的姿势实在太熟练了,能这样骑马的女子定也是会武功,应该不是泛泛之辈,丞相府的女人可没有这么厉害,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叶芷拉着缰绳看着沐云衣,道,“皇上还不出发么?”   沐云衣也是猛的一跃上马,坐在叶芷身后,并从她手中接过缰绳,手中马鞭一挥,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两人一马消失在夜色之中。   转眼间就到了宫门前,沐云衣伸手将那雪白的斗笠戴在头上,对叶芷道,“不要让那些人看到你的脸。”   叶芷不语,在马上翻身一跃,和沐云衣面对面而坐,并将自己头埋在沐云衣胸口。    第009章 槐雪峰上花幸教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一愣,只觉得叶芷的呼吸热热的透过他轻薄的衣衫接触到他的肌肤,这么些年,除了他师父之外,他从未和任何女子这么亲密,一时间心中有些慌乱。   这时候,有宫门的守卫拦门,“什么人?”   沐云衣不语,正欲伸手从衣襟中拿出温颜的那块令牌,可是手臂刚一动,叶芷已经将那块令牌拿了出来,在众守卫眼前一亮,声音深沉,“还不快些让开!”   看清楚了那个令牌,众守卫纷纷让了一条路,跪在两旁垂首,“是!”   沐云衣低头看了一眼将自己的头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口的叶芷一眼,没有说话,手中马鞭一挥,两人迅速踏过宫门,绝尘而去。   出了宫门之后,沐云衣放慢了马的速度,将头上的斗笠也取了下来,看着叶芷道,“你怎么知道这块令牌对那些人有用?”   叶芷再次翻身在马上做好,背对沐云衣,“若是没用,你会在身上多带一点累赘的东西么?”   沐云衣一愣,这个女人……似乎挺了解他的。   叶芷并未将沐云衣的这块令牌重新给他,反而是塞进了自己的衣袖,宫中不如槐雪峰,也因为她的身份,想出宫一趟并不容易,以后这个令牌,可能能有些用场。   这个令牌为温颜的随身之物,沐云衣曾亲自下旨说过,见到这个令牌者,无论是出于什么情况,宫门守卫皆不能拦,违者杀无赦!   这条旨意,其实是沐云衣为自己随时出宫而下的,但这个令牌却的的确确只有一块,其实多做一块也是没有什么的,但温颜却不让。   温颜一直将那块令牌拿在手中,当成宝贝似的,平时不敢轻易在沐云衣面前拿出来,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害怕沐云衣有了那令牌,以后不知什么时候就出宫了,将朝廷这个烂摊子扔到他身上,将他困在宫中无法去烟花柳巷逍遥自在了……诸如此类等等。   沐云衣看了看叶芷,沉声道,“你为何不问我要带你去什么地方?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叶芷头也不转,微风将她的发丝吹得纷乱,声音不大不小,“我之前就说过,你要是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所以你不会杀我,既然你将我带出来要去什么地方的问题,到了我们自然就知道,我又何必多问?”   沐云衣皱眉,片刻之后又笑道,“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不会杀你?”   这次叶芷又沉默了,她教了八年的徒弟,多少个朝夕,她还能不了解他么?只是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所有的事情都很清楚,但是却不能说。   叶芷不愿说,沐云衣也不愿无趣的问下去,一路无话。   叶国的京师名为菡萏陵,又名碧荷城,花幸教的总教就在碧荷城百里之外的槐雪峰,两地相距不远。   其实叶国的京师原本并不在菡萏陵,这是沐云衣继位之后所做的第一个极为强势的决定――迁都,并且命令群臣不得有异议!   于是,叶国的国都就迁到了菡萏陵,又因为温颜说菡萏陵听了实在是土气,便将这里改名为碧荷城。   ……   一路疾驰,一个半时辰之后,沐云衣和叶芷两人终于到了槐雪峰脚下。   沐云衣看了看高耸入云的槐雪峰,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翻身下马,仰头看着天上拢在云雾之间的山峰,道,“剩下的路只能走上去了。”   叶芷宽大的淡青色衣袖翩然一动,翻身下马,站到沐云衣身边抬眼看着远在云层高处的槐雪峰,心中不由得苦笑,她永远都没有想到,自己回槐雪峰之时竟然会是另一个人,用另一种身份!   沐云衣自顾自的向前走着,一步又一步的跨上通向山顶的台阶,像是将叶芷完全忘在了身后。   叶芷也不理会他,只是跟在他身后,环顾着山上周围,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是原来的模样。   一步一步的迈上石阶,看着沐云衣在前面高挺的身姿,叶芷微微一笑,想当年,她第一次带云衣上山的时候,云衣才到自己自己胸口往上一些,慢慢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比自己都要高了。   周围都是一棵棵挺拔的松树,这石阶平时无人清扫,所以上面落满了松针,一层又一层,踩到脚底都是软绵绵的,像是踩在地毯上,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沐云衣看着周围的松树林,想当时自己拜入师父门下,开始练剑招的时候叶芷总是将他带到这片松树林中,而并非是让他在花幸教的练功房中,开始沐云衣也是不解,后来才知道,那练功房中冷冰冰的大理石地面摔上一下要比在这松针上摔一下要痛很多。   想着想着,心中的伤感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些回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师父不在了,这一切,都是物是人非。   但沐云衣从来都未想过,他的师父,其实正站在他的面前,只是他不知晓罢了。   周围漆黑一片,这山上的风比山下风吹得更加凌厉,夜晚也更冷一些,三月半的天气,又是夜晚,怎能有温暖可言?   两人虽然一直都在石阶上走着,但是那寒风却一下又一下的往人的身上扑,像是带着冷霜,将人冻的手脚都要麻木。   沐云衣虽然穿了一件纱衣,但这寒风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倒也没有什么,更何况,沐云衣的体质异于常人,记得个寒风凛冽的冬天,他曾经在战场上四天五夜都未合眼。   从他小时候他就知道,恶劣的环境可以造就超人的体魄,而他,也按照他师父的说法,一直都这样严格要求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完美和优秀。   可叶芷就不一样了,叶芷之前一直都是在这槐雪峰居住的,就算她穿一件夏衫这点寒风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现在不同,她的身体是风月的,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又怎能受得了这样的寒风,渐渐的有些跟不上沐云衣的脚步。   叶芷觉得裹紧了衣衫,可是身上的衣物却并不能御寒,无奈之下,只好叫住了沐云衣。   沐云衣转过头,两人距离三十多个石阶,在月光下也看不清楚叶芷的脸,无奈,沐云衣只好向下走几步,看着叶芷道,“你怎么了?”   叶芷拢了下衣袖,站在原地盯着沐云衣看了下,淡淡道,“有些冷。”   以前的她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照顾的,可现在,她却弱到要自己徒弟来保护自己的程度,叶芷无奈,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讽刺。    第010章 囊中暗器沉香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轻嗤一声,不屑的看着叶芷,居高临下,“那你想如何?”   说着微微挑眉将叶芷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一个弱女子而已,真不知道她在风月大婚当日,是怎么瞒过那么多人的眼睛,将风月换掉的。   叶芷抬眼看着沐云衣,不动声色的说出一句足以让整个叶国人都觉得惊天动地的话,“将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沐云衣一愣,然后爽朗一笑,勾起唇角漠然一笑,道,“我凭什么要帮你,别忘了,我们两个站的可是敌对的立场。”   叶芷也笑,“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敌对的?我说过,我是能帮你得到天下的人,天下至尊的位置,你不想要么?”   沐云衣看着叶芷有些发紫的唇色,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扔给叶芷,道,“我知道我们是敌对的是因为我并不相信你的话,至于那天下之尊的位置么,谁爱要谁拿去,反正我不想要!”   叶芷将沐云衣脱下的外衫披到自己身上,方才抬眸借着从银河之上倾泻下来的月光看了沐云衣一眼,道,“那……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我?”   沐云衣又走下了两个台阶,与叶芷相对而立,轻挑起叶芷的下巴,语气极为温和,“告诉我,你是怎么从那么多人中间,将风月换掉的?还有……”   说着,沐云衣的手缓缓向上移动,在叶芷的脸颊旁轻轻摩挲了两下,魅惑且带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畔,挑起一种无言的诱惑,“你的脸,怎么和风月一模一样?”   叶芷一把抓住沐云衣在她脸上抚动的手,道,“你不用摸了,我脸上并没有带面具。”   沐云衣手上的动作一僵,看着叶芷也不动,轻轻眨了眨眼睛,道,“那……你是……丞相那老狐狸的私生女?还是风月的同胞姐妹?”   叶芷哭笑不得,她这个徒弟在这些事情上总是会犯傻,“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不是风月。”   “既然你不是风月……”沐云衣挣开叶芷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叶芷右肩上的衣衫扯开,看着上面还未消去的针孔,道,“你也说过,这沉香刺只有我一个人会,你身上,又怎会有这个东西?嗯?”   “沉香刺只有你一个人会?”叶芷掩嘴轻笑两声,随后轻轻揽住沐云衣的腰,并迅速从他腰间的锦囊中拿出一支沉香刺,向周围看了看,然后对目瞪口呆的沐云衣微微一笑,“你看好了!”   话音刚落,叶芷看似随手一挥,手中的沉香刺便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片刻之后听到一声鸟类的惨叫,沐云衣随着叶芷的眼神看去,只见十步之外,一只猫头鹰以一种怨念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两人,随后砰地一声落到地上,扑棱了下翅膀,最后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沐云衣很是惊诧,今晚月光格外明亮,他将叶芷的动作看得很是清楚,叶芷那看似不经意的随手一挥,其实就是使用沉香刺的最重要的手法,当时,他跟着师父学了将近一年有余才得要领,   看沐云衣一脸惊诧,叶芷稍稍抬了下眸子,天上皓月将她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银光,道,“你腰间锦囊中藏着的沉香刺是没有浸毒的,当日你刺入风月肩膀上的沉香刺是有毒的,你说是也不是?”   沐云衣一把握住叶芷瘦削的双肩,将她抵在旁边最近的一棵松树上,眸中暗色沉沉,月光像是根本就照不进他的眼睛,“你……你到底是谁?”   叶芷抬眸面无表情的和沐云衣对视,道,“我是谁不能告诉你,我也会使用沉香刺,仅凭这一点,就可以说明我不是敌人,你相信我么?”   沐云衣犹豫,双手慢慢的从叶芷肩膀上移开,抿了下嘴唇,眼神中满是探究的意味,“你……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这世间,会我可以肯定,会沉香刺的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她可以将这个教给我,也可以教给其他人,如果是我师父教给你这些的,你……是不是就是我师姐或者是师妹?”   又是一阵山风吹来,叶芷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衣衫,将沐云衣的外衫拉了下,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根本就没有死?”   叶芷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支离破碎,但沐云衣还是听得清楚,这句话对他来说就是前所未有的惊喜,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一双凤眼看着叶芷,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沐云衣性格多疑,叶芷是知道的,若是她不将这件事和他说个清楚,那她知道沐云衣永远都不会相信她,他若是不信她,那她之后要做的许多事情都受到限制,那还不如现在将事情说清楚。   但是叶芷也知道,当年易潇将她视为楚国的劲敌,要她死方肯借兵,她考虑到沐云衣的安全,无奈只好同意,易潇为楚国第一谋士,他设下的眼线数不胜数,万一被他发现了什么矛头,自己肯定是活不成的!   况且,叶芷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现在她面对危险,根本无法保护自己,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只能换个方式来说。   叶芷盯着沐云衣的眸子,上前一步,微微仰起了头,满天星辰都洒在了她墨色的眸子中,“我说,你师父没有死!”   “你骗我!”沐云衣立刻否认,垂下了头,声音呐呐,“当初我师父入东皇陵的时候是我亲眼看到的,她……她根本就不可能还活着。”   “你怎么能肯定你看到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你师父?”叶芷在心中组织了下语言,看着沐云衣的眼睛,“你师父可是会易容术的啊。”   “易容……易……”沐云衣脸上的表情立刻凝固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微颤,“既然……既然师父没死,她为什么,为什么不来见我?”   “那是因为有人要杀她,她现在不会出现!”叶芷冷声道,“等时机成熟,她自然会出现和你见面的。”   叶芷和沐云衣错过了身子,微微侧头看着沐云衣的脸庞,心中不免惆怅,云衣,我现在明明在你面前,只不过是你不认得我罢了……    第011章 袖手天下壁上观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有人要杀师父!”沐云衣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那个人,是易潇么?”   叶芷拈了旁边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道,“是不是这个你师父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你师父并不想让你给她报仇。”   沐云衣一把拉住叶芷正拈着那朵小花的手腕,声音冰冷如霜,“我只问一句,师父现在在哪里?”   叶芷瞄了下沐云衣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然后依旧是不开口。   沐云衣看着叶芷的眼神,那一瞬间,他恍若觉得自己的师父就站在自己眼前,不由得松了手,“师父不肯见我?那都三年了,师父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叶芷沉默了会儿,开口道,“不是你师父不肯来看你,只是现在形势所逼,你不必多虑,等到时机一到,她自然会出现。”   等到时机成熟,她依旧是叶芷!   “时机一到?”沐云衣看着叶芷,道,“是什么时机?”   叶芷将手中的那朵小花放在那横生的枝桠上,道,“你足够强大,能撑起一切为止。”   沐云衣深呼吸了两下,道,“师父想让我做什么?”   叶芷微微一笑,“送你一份大礼。”   “大礼?”沐云衣将袖中的图纸拿出扬了下,“你说的就是这些么?”   叶芷冷笑了声,“这些算得了什么,以后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问鼎九州,征服天下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梦想过的么?   那她便给他一个天下!   沐云衣盯着叶芷看了许久,最后仍是轻轻扯出了一个微笑,道,“师父的意思,就是让我撑起一切么?”   叶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了沐云衣一句,道,“你觉得呢?”   沐云衣转过身,看着天上悬挂着的玉盘,微微苦笑一声,负手而立,“我知道了。”   叶芷听着沐云衣的语气有些不对,刚要想着怎么开口询问,还未开口,就又听得沐云衣平淡道,“只要我能撑起一切,师父就会出来见我,是么?”   天上月色如水,如画,如人。   叶芷也沉默了下,声音微沉,像是一阵风掠过根根松针,“或许吧。”   沐云衣深吸一口气,转眸对着叶芷,道,“你应该和我是师出同门吧?你叫什么名字?”   会沉香刺,知道那么多事情,除非是师父本人说的,否则其他人想知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叶芷拢了下自己被风吹得微乱的长发,道,“我……既然这样,你叫我师姐吧,我……”   说起名字,叶芷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活着也就罢了,但是偏偏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用,上天待她还真是不薄。   想了下,叶芷也转头看着沐云衣,目光沉寂,“我无名。”   “无名?”沐云衣疑惑的看着叶芷,又道,“那你姓什么?”   叶芷伸手下意识的抚了下自己脸,苦笑一声,道,“我顶着这张脸,自然姓风。”   沐云衣看着叶芷,也是轻轻一笑,道,“师父的人皮面具做的越来越出神入化了,这张脸和风月简直一点区别都没有……”   接着,还未等叶芷说话,沐云衣便又道,“沉香刺也是师父教你的吧?看你使的手法熟练程度,应该也不是一年两年能练就的,看来,我不在师父身边的时候,师父就已经收了你做弟子,你说是师姐那就师姐吧,待到来日我若能见到师父,定会重重酬谢无名师姐。”   说着,沐云衣对叶芷微微一笑,道,“那师姐前来伪装成风月,定也是师父的意思,不知师父这么做目的何在?”   两人并肩而行,天上月渐西斜,洒在地上就像是铺了一层亮白色的银子,石阶上的一条条裂缝都清晰无比,叶芷的声音也在沐云衣耳中逐渐变得清晰,“我……师父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你又何必多问?”   “哈哈……”沐云衣突然大笑出声,看着叶芷的眼眸微挑,“无名师姐一定和师父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了,连说话风格都和师父一模一样,怪不得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的眼神和师父很像。”   叶芷也是浅浅的笑,月光像是漩涡一样在她两颊上的酒窝处流转,心中暗道,她这个徒弟一直都很是多疑,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自己就这么说上两句,他便毫不犹豫的信了。   其实,叶芷不知道的是,沐云衣只要牵扯到关于他师父的事情,他才会放下戒备的心理,收起心中的疑问,宁愿相信一件看似很虚无的事情,哪怕他知道这件事情上有问题。   一路无言,唯有星月相伴。   槐雪峰上越往上走,温度就越是低,到了花幸教山门前,叶芷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苍白,嘴唇上带着一丝青紫,沐云衣转头看了叶芷一眼,心中微微觉得疑惑,“无名师姐莫非不会内功?”   叶芷抿了下嘴唇,点头。   沐云衣心中疑惑顿起,但却强忍着没有问出口,既然她说师父还活着,那自己就当师父还活着,哪怕……哪怕她是骗自己的也好。   自从叶芷逝世之后,沐云衣原本想将花幸教收编到朝廷军队之中做自己亲信,可温颜却说,花幸教乃是江湖组织,一向无拘无束惯了,若是将他们收编,怕是要不得人心。   沐云衣仔细想了想,觉得温颜说的有理,朝廷和江湖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这样做虽是为了花幸教众人好,不想再让他们过那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但是他的确考虑欠佳。   其一,沐云衣并不是花幸教教主,花幸教众人一直只听教主的,他虽是天子,但他的圣旨在这里是没有什么用处。   其二,花幸教众人也并不一定就想成为朝廷的军队。   后来,沐云衣在私底下试探了花幸教几位首领的意思,他们当场就回绝了,表示只愿为花幸教教主效忠,无一例外。   这件事只好作罢。   花幸教现在由右使迟涯暂时执掌三年有余,每年武林大会之时,迟涯都会派人去参加,花幸教依旧是接各种杀人的买卖,一切如常,迟涯也是叶芷培养出来的人,在她身边耳读目染多年,这三年来将花幸教各种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从未出过什么差错,花幸教在江湖各大门派中排名从未下过前三。   迟涯已经是花幸教不是教主的教主,这都是武林中公开的秘密。   但是迟涯从未在任何场合承认过这件事,只在去年武林大会之时在众多武林众人及花幸教教众面前声明,自己有生之年,只会是花幸教的右使!   这件事曾在武林中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之后便慢慢平息了,众人皆知,迟涯虽是花幸教右使,但是他却是花幸教手中握有实权的人,一个称呼而已,谁在乎那么多?    第012章 故地重游隐身份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听闻这些事情,也只是淡淡一笑,迟涯和他年纪相差不远,只是一两岁左右,当时师父总是抽他和自己对练,迟涯的剑总是那么毒辣,每一剑都毫不留情,有一次若不是师父及时挑开他的手中的利刃,怕自己那天就要命丧他手中。   迟涯性格果断坚决,但也非常的愚忠,两人相处多年,沐云衣心中很清楚,迟涯对师父的忠诚不次于自己,所以他是十分放心的将花幸教教给他。   花幸教是建在槐雪峰至高处,易守难攻,周围几乎都是笔直的悬崖峭壁,只有山峰那一片是各种建筑,亭台楼阁,镜湖画舫,怪石奇趣,灯火阑珊。   在亭台楼阁的后面是一大片还在飞速生长的竹林,在夜晚就算仔细的看,也只能看到一片若隐若现的影子,像是谁在空中画上的一笔水墨,在月光下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花幸教有三道山门,共一千八百多间房屋,这些是花幸教教众住所和练功房及生活区,只分布在前两道山门之内,而最后一道山门,却不是谁都能进的,这里只有花幸教左右使,沐云衣和叶芷才可入内。   其实这里面并没有什么,而是叶芷的住所,故而神秘一些。   当然,这里也是花幸教的禁地。   自从叶芷逝世之后,第三道山门一直都是紧闭,从未打开过,但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前去打扫,迟涯特地下令,说不让打扫的侍女动里面的任何东西,否则杀无赦。   月光拢在这个槐雪峰上,一切都是静谧的,甚至连鸟叫的声音都没有,月亮在空中渐渐的移动,原本黑漆漆的天空也变成了墨蓝色,天上星辰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叶芷瞥了下天边,心中略想了下,现在,应该是四更天了吧?   没有任何犹豫,沐云衣踏进了花幸教的第一道山门,里面灯火通明,有的房间中似乎还能听到兵器碰撞和剑气破空的声音。   这很正常,因为每过三年时间,花幸教就要做一次大规模的比赛,其中自然是要淘汰一些人的,这是花幸教的规矩。   而那些被淘汰的人,只有两种选择,一种离开花幸教,从此之后你就再也不是花幸教的人,另一种就是自刎,那你依旧是花幸教的教众。   这个规矩从花幸教开始建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规矩,所以,花幸教后面的那片竹林中,埋着不少这样而死的人,若是距离近一些看,一个个冰冷的墓碑就会显现在眼前,让人看得暗暗心惊。   花幸教夜晚也是有人巡夜的,但是他们大多都隐在暗处,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沐云衣刚踏过山门,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在眼前一闪,接着单膝跪在沐云衣面前,拱手道,“见过少教主。”   在花幸教教众眼中,这里只有少教主沐云衣,而无叶国国君。   “起来说话。”沐云衣转眸看了下身后的叶芷,开口问那人道,“左护法君弋此时可在教中?”   那人站起身,目光微微斜视了叶芷一眼,皱眉,但接触了叶芷的目光之后又立刻收回了视线,对沐云衣拱了拱手,“回少教主,左护法现在不在教中。”   “君弋不在?”沐云衣看了眼叶芷,又问那人,道,“他做什么去了?”   那人垂下首恭敬道,“左护法七天前接了任务,至今未归。”   叶芷皱起纤细的眉头,眼角微扬,“怎么?现在花幸教是没人了么?左护法都要接任务?”   这话一出,那人立刻抬眸看着叶芷,沐云衣的眼神也颇为惊诧,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人盯着叶芷看了会儿,开口道,“这个属下不知。”   叶芷垂眸不语。   沐云衣看了看天边有些微蓝的鱼肚白,转身对叶芷道,“赶了一晚上的路,无名师姐应该也累了,师姐先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说着,又是一条墨色身影闪过,那人走到叶芷身前微微躬身,道,“姑娘请。”   叶芷原本想拒绝,但是一阵冷风吹来,将她身上沐云衣的衣衫吹开了稍许,一瞬间,冷风像是冰棱一样要扎入骨头里,叶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最后略微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沐云衣微微一笑,对站在旁边的那个黑衣人道,“右护法现在在哪里?”   那人躬了下身子,看着沐云衣道,“右护法最近一直都在藏书阁。”   沐云衣有些诧然,道,“这天都快亮了,右护法还在藏书阁?”   叶芷闻声也转了下头,脚步稍作停留,但并未回头。   沐云衣身旁的那个黑衣人点了下头,道,“最近一个月,右护法一直都未出藏书阁半步。”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说着,沐云衣轻轻捏了下自己袖中的画纸,抬眸看了眼灯火通明的藏书阁,轻咳一声向那里走去。   君弋现在不在,这些图纸应该暂时是做不成了,但是迟涯和君弋的关系一向都是特别好,现在去问问他君弋什么时候回来也是可以的。   现在已经是四更时分,以迟涯的性格,就算是他睡了,只要有人靠近他百步之内,他都能迅速的苏醒过来,这点沐云衣是清楚的。   到了藏书阁,沐云衣并未听到里面有任何奇怪的声响,正欲推门而入的时候,一只手臂却突然拦住了沐云衣的身子,“右护法吩咐过,他未出来之时,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沐云衣看着自己眼前那条白皙的手臂,手腕之上带着一个莲花一样的血色图腾,将她的肌肤衬得更加细腻,但沐云衣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抬眸看着这个很是英气的少女,道,“你是何人?”   那少女不说话,但她的目光很冷很冷,像是一块千年未化的寒冰,无论是谁看她一眼,整颗心就像是被冰封了一样,感觉到肌肤上都是凉凉的。   沐云衣看那少女不语,也不和她多话,道,“你不认识我也便罢了,我现在有事,你也拦不住我。”   说着,轻轻推开那女子拦在他身前的手,正欲推门。   但是那少女似乎是真的不认识沐云衣,只听得唰的一声,那少女竟然抽出了手中的佩剑,猛的一下挥向了沐云衣。    第013章 安身立命所在处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一愣,身子只是轻轻一侧,便躲开了那少女手中长剑的攻击。   那少女显然不是使剑的高手,她的动作大多都是很花哨,却并没有多少实际用处,沐云衣也并未伤她,只是一下又一下的躲开她的攻击。   两招下来,那少女就有些招架不住,沐云衣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夹住了那少女手中的长剑,稍稍用力,那长剑竟然就这样断开了来。   沐云衣看着那少女微微一笑,手腕翩然一旋,眼前亮光闪过,他手中的断剑砰地一声插入了不远处的一棵不知名的小树上。   这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许多,借着那天色,那少女也看得见,沐云衣甩在那小树上的断剑剑尾处还在轻轻发颤。   那少女显然是被沐云衣的这一招震住了,手中的断剑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沐云衣看着这少女觉得有些好笑,垂眸看了看她,道,“你叫什么,我在花幸教怎么从未见过你?”   那女子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但是眸中的那股子倔强在沐云衣看来却有些似曾相识,但是又觉得不是完全一样。   “你是少教主。”那少女抿了下微微有些干裂的唇,道,“师父对我提起过你。”   “师父?”沐云衣听到这个称呼,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接着低头问那少女,道,“你师父……是迟涯么?”   那少女哼了一声,非常倔强的看了眼藏书楼,道,“师父总有一天会承认我是她徒弟的。”   沐云衣闻声轻笑两声,觉得这少女十分有意思,几乎就是转念间,沐云衣终于想起了这个少女眸中的倔强像极了谁,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涩味,那种味道直接涌上了喉头,难受的像是吃了一块黄连。   想当年,他和师父初次相遇之时,师父也只不过是十五六岁年纪,她白纱拢面,看不清表情,只是说了一句,“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   之后,师父取下头上的斗笠,那双带着些许倔强的双眸就像是一块冰,冷冷的,没有什么温度。   桃花纷飞如絮,遮住了人的双眼,片刻之后才看到天空中蒙着一层淡粉色的色彩。   从此之后,沐云衣总是千方百计的去看叶芷面纱下的脸,但却又怎么样都看不真切,直到最后他第一次领兵出战,叶芷那日取下的面纱,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目送他离去,一双眼睛依旧和当年初次相遇时没有半分差别。   那时候,他们已经做了五年的师徒。   沐云衣出神的这一刻,那少女弯腰将手中的断剑捡起来,默默的走向了远处,道,“总有一天,我一定不会输给你们!”   这一声刚落,东方的第一缕曙光便落在了这广袤的天地间,周围起了晨雾,看不清那少女的表情,沐云衣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种想法,若是师父有了孩子,会不会也是这样?   这个想法一出,沐云衣心中顿时沉了一下,暗道自己实在想的太多,师父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未可知,他怎么就想起了这个?   埋怨了自己一下,沐云衣推开了藏书楼雕花的门……   ……   沐云衣到了藏书阁之时,叶芷也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第三道山门后的那片竹林。   天已经微亮了,一夜未眠,叶芷身子也抵挡不住这山上的寒意,于是只好在房间中拿了一个斗篷,披在身上,这才暖和了不少。   叶芷知道花幸教的弟子都隐藏在什么地方,她现在不是之前的叶芷,没有办法直接命令那些人打开第三道山门,况且,她做的事情极为隐秘,不想让外人知道,哪怕是沐云衣,也不可以。   无法正面交锋,叶芷朝周围看了下,微微侧身从一旁的小路上绕了过去。   叶芷从小都在花幸教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她也知道,花幸教的弟子是不可能会在这里设防的。   果然,走了一路都没有什么人。   短靴踏过毛茸茸的青草地,像是踩着一条绒毯,几乎让人在上面站不稳,很没有安全感。   第三道山门是紧紧锁着的,叶芷抬头看了下,这正是她之前住着的地方,可是现在上面却加了三把金光灿灿的大锁。   叶芷无奈的摇头,手指轻轻在那锁上划过,这里是她住的地方,可是现在自己连进都是进不去的,这个世界上,还有她的安身立命所在么?   家都回不去了,这张脸,也没有人认识,就连自己最亲近的徒儿,自己还要在他面前装成另一个人。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若是有一天,梦醒了,她还是她,还是叶芷,沐云衣还是沐云衣,偷尝桃花酒醉倒在酒窖里的那个清纯少年。   时光若能重来一次,她就真的不要江山,不要利用沐云衣为自己报仇,两个人,就算是平平淡淡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但所有的事情,前提是她当年不能是他师父!   师徒之恋,乃是禁忌,她叶芷,是真的做不到。   绕过第三道山门,一大片竹子一堆堆的簇在一起,在微微升起的晨光中泛着一种特殊的青翠,尖细的竹叶上沾染了露珠,凝聚在那小刺一般的叶尖,如同美人垂泪。   竹林中并没有路,一块块冰冷的墓碑隐在重重竹叶间,眼神稍微一动,便能看到一块,像是一个人在你措防不及之时突然出现在你眼前。   这里的每一块墓碑下,里面都葬着花幸教的人。   奇怪的是,这竹林很久没有人来过,连路都没有,竹叶堆积了一层又一层,但是这墓碑前却依旧是干净的,不要说荒草,就连青苔都没有。   只是上面落了少许的竹叶,那竹叶叶梢有些泛黄的痕迹,但整体都是墨绿色的,应该是刚落下不久。   叶芷目不斜视,身影在竹林中左绕右转,最后来到了一块墓碑之前。   那墓碑平平常常,上面雕刻的铭文也并无不妥之处。   叶芷看着那墓碑,微微叹了口气,手指轻轻的从那墓碑的铭文上划过,最后,她纤细的手指停留在墓碑的右下角最后一个字上面,然后猛然一推。   那最后一个字竟然就这样陷进了墓碑中,留下一个四四方方的孔洞,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叶芷并不惊讶,只是拢了下身上的斗篷,并后退了两步。   就在叶芷站定身子的那一瞬间,那块墓碑竟然就这样裂开了来,墓碑后面的坟墓也一分为二,留下只容得一人过去的通道,一条带着阶梯的路直接通到了那坟墓之中。   里面一点灯光也无,一大片的黑暗像是要将无意中闯入的人整个吞噬。   叶芷戴上了从沐云衣那里拿来的的那个斗笠,转身进了坟墓中黑漆漆的甬道内。   甬道像是一只庞然大物张开的大口,尖牙利齿犀利的暴露在外,似乎要将人生生吞入腹中。    第014章 墓碑之下有乾坤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刚走进甬道,叶芷就感受到一阵阵的寒意,这里是地下,常年不见天日,想要阳光一般的温暖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叶芷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住了脚步,略微犹豫,往后退了一步,手指轻轻在那刻着无数浮雕上的墙壁上摸索着,最后叶芷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半裸女人的雕像之上。   “就是这里了。”叶芷用了一些力气,猛然一推,但墙壁上没有任何变化。   叶芷皱了下眉头,收回了手,环顾周围,但眼前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屏息片刻,叶芷轻咳了一声,伸手拉了下身上斗篷的系带,冷声道,“既已知道有人到来,为什么不出来,躲在暗处有什么意思?”   叶芷的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如同春雷一般的响声,地面之上都微微震动。   然后,转瞬间,这个甬道内灯火通明,甬道的尽头,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正漠然站在那里,旁边的灯烛将他的影子照的修长,因是逆光,他的容颜完全被光遮挡,只看得到一头墨色的长发直直的垂到腰际,拿着软鞭的手皓白如雪。   眼睛一下子从漆黑的地方转到非常明亮的地方之时会有片刻的失明,叶芷用宽大的衣袖遮了下自己的脸,微闭上眼睛。   那黑衣男子向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长鞭绕了绕,谨慎的上下打量着叶芷,道,“你……是谁?”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叶芷失明了片刻,但人的适应力是惊人的,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叶芷眨了眨眼睛,便能看得见眼前的一切了,只是看的并不是太清楚。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叶芷看着眼前手中拿着长鞭的那个黑衣男子,也向前走了两步,声音是平淡的,“江蓠,你果真不认得我了么?”   这句话,自然是多余的,叶芷也知道,她现在的容颜发生了改变,就算是和她再亲密的人,也不会识得她。   果然,叶芷的这句话一出,江蓠那双桃花眼再次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疑惑,最后目光定格在叶芷脸上,坚定道,“我不认识你,也从未见过你,你是如何得知怎么打开这个密室的?”   这个密道,除了花幸教教主叶芷和二十四暗卫之外,再也无人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不是二十四暗卫,那她是什么人?   叶芷不语,只是盯着江蓠手中的长鞭看了会儿,片刻之后才道,“三年,你一直都在这里?没有出去过?”   听得叶芷如此说,江蓠愣了半晌,嘴唇抿得很紧,一双原本应该柔媚的桃花眼中却泛出的是冰冷的光,像是一把无形的剑,要将人的心刺穿。   因为地下无风,周围灯烛高展,烛心中一团小火苗轻轻的跃动,像是一个调皮的精灵,蜡烛燃烧后化为一缕青烟,缓缓而上,那青烟的影子映在墙壁上的浮雕上,像是从蚕蛹里剥离出来的蚕丝,在水中一点一点的晕散开来。   叶芷再次向前走两步,在距离江蓠身边最近的那盏灯烛前停了下来,看着那灯烛里面的火苗若有所思,“我记得,我从未说过不允许你出去,在这里,也太埋没你了,不是么?”   “你……”江蓠听闻叶芷这样说,一双墨色的瞳孔顿时紧了下,握着长鞭的那双手青筋几乎都要爆出,“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蓠是花幸教二十四暗卫之首,二十四暗卫都是直接听命于教主的,除此之外,再也无人能命令他们,除叶芷和迟涯外,无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之后,叶芷和楚国第一谋士易潇做了那个无生还之可能的交易,他借兵给她,她死,从那时起,叶芷便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于是便给了迟涯一封密函,将二十四影卫的事情都写在那密函之上,并嘱咐迟涯道,这封密函在她出去两月之后打开。   两月之后,叶芷身亡,沐云衣给她守孝,举国哀丧,花幸教众多教众也一身孝服,整日愁云惨淡,一般从不轻易下山的迟涯失魂落魄的到了当时沐云衣所在的皇城,亲眼看到放在那金丝楠木棺里面的叶芷,心中这才凉了,相信叶芷已死。   迟涯回到花幸教之时,第一件事情就是拆开了叶芷留下的那封信,也便知道了一切。   叶芷轻轻伸手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根银簪,漫不经心的将那烛心挑了下,道,“这世间,除了我和迟涯之外,还有谁知道你们二十四影卫的存在?”   江蓠深呼吸了一口,迅速走到叶芷身边,盯着叶芷的脸看了好大一会儿,最后目光对上了叶芷的视线。   愣了好大一会儿,江蓠后退了一步,但那双眼睛却眨也不眨,叶芷也不动声色,任由江蓠的视线与她对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江蓠张了张口,接着又紧紧闭上了嘴,棱角分明的脸庞很是坚毅,他的眸子沉了片刻之后,方才开了口,“你……你是教主?”   叶芷看着江蓠的那双眸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觉得呢?”   江蓠也看着叶芷的瞳仁,那眼神,动作,神态,和教主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但是,那张脸……   犹豫了片刻,江蓠看着叶芷的眸子,像是被魅惑了一般,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但是立刻又反应了过来,再次后退一步,将视线从叶芷身上移开,摇了摇头。   看到江蓠这个样子,叶芷轻声笑了下,依旧用手中的银簪拨弄着烛心越燃越高的火苗,却不言语,直到那银簪尾部完全被火焰烧红,叶芷才开了口,道,“因为我现在的这张脸,你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但是……”   叶芷手中拿着那根被火烧红的银簪,转过了身,看着江蓠继续道,“我有办法让你相信我。”   江蓠看着叶芷,但立刻又避开了视线,不语。   叶芷看了江蓠一眼,走到一面浮雕稍微少一点的墙上,对着江蓠勾了下唇角,道,“你看好了。”   说着,叶芷手上那根被烧红了的银簪,她就握着那簪子上面镶嵌的一颗黑玉,飞快的在墙上画着,龙飞凤舞,速度极快,宽大的衣袖带起的风几乎要将那蜡烛上面的火苗扇灭,坚硬的墙面与叶芷手中的银簪摩擦产生的火花在这昏暗的环境中足够让人看得清楚。   江蓠的眼睛越睁越大,待到叶芷停手之时,他还依旧愣在那里,手中的长鞭木然落地。    第015章 此生只忠君一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的身子不如往日,做这么一件事,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看了下墙上她用簪子画下来的那个简单且复杂的图腾,她稍微调整下自己的呼吸,看着江蓠,对着那个图腾抬了抬下巴,道,“如此,你可信了么?你身上的图腾是我当年带你回花幸教时亲手刺下的,即使迟涯知道你们二十四暗卫的事情,他也未必就能看到你身上的这个图腾。”   江蓠还是愣着,眼珠似乎都不是那么灵活了。   手心火辣辣的疼,叶芷低头看了下自己被簪子划破的手心,伸手将那根被磨得只剩了一半簪杆的扔在地上,将自己受伤的手指拢在衣袖间,不动声色的看着江蓠,道,“怎么,还用我动手么?”   江蓠看着叶芷,一脸茫然,动也不动。   叶芷瞥了江蓠一眼,将自己宽大衣袖上的一缕花边用力扯了下来,将自己手上的伤口包扎好,最后才又抬眸看了眼江蓠,道,“三年未见,你是不知道规矩了么?”   江蓠紧紧的抿了下唇,对叶芷拱了下手,道,“属下遵命。”   说着,江蓠迅速将自己宽大的腰带解开,然后将外衫脱去,里面仅穿一件雪白的里衣,或许是因为长久不见太阳,江蓠的肌肤就像是要和这里衣融到一起,白的有些刺目。   看着江蓠一件件的脱去身上的衣服,叶芷就这样看着他,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脱去最后一件里衣的时候,江蓠的耳朵红的几乎要渗出血一样。   叶芷盯着江蓠半裸的上身,道,“转过去。”   江蓠闻言动作顿了下,但依旧是听了叶芷的话,轻轻的转过了身,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叶芷面前。   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别人面前,这样的动作是非常的危险的,更何况,在江蓠心中,还未真正的相信叶芷的身份,只是觉得两人有些相像而已。   江蓠也做了防范,弯腰将刚才他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长鞭捡起来,背对着叶芷,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你……真的是教主么?”   叶芷轻笑了一声,道,“花幸教上上下下都忠心于教主,而不是忠心与我,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是不同的。”   说着,叶芷缓步上前,走到江蓠身后,细长的手指像是五根极为细腻的蜡烛,慢慢的搭上了的江蓠的后背。   江蓠一愣,几乎就要转过身来,叶芷冷声道,“别动。”   “你……”江蓠垂了下眸子,道,“你想做什么?”   叶芷的手指轻轻在江蓠的后背上游走,声线平稳,“我知道我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在这三年后突然出现,没有人会相信我,所以,我现在我来找你了,因为我知道,你会相信我。”   江蓠略微思考,道,“那你……要怎么让我相信你就是教主?”   叶芷的手指极为冰冷,江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叶芷感受到江蓠的不适,手指停留在他后背的蝴蝶骨处,道,“当年,我将你从那座死城里带出来的时候,你倔强的跟了我十里,最后被我带到了花幸教,你原本的武功底子都不错,后来就成了这二十四暗卫之首,还有……”   这轻缓的每一个字,都让江蓠心中觉得无比的惊诧和不可思议,心中也更加的期待,只希望眼前这个素未平生的女子,就是花幸教教主叶芷!   “你身上的这道图腾,是你刚入花幸教之时亲手选的,它在你身上出现的次数应该是很少,至于是什么图案我清楚,你知道,我也相信,除了我叶芷和你江蓠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叶芷绕过江蓠,站到他面前,道,“我知道这么多,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   江蓠将手中的长鞭一收,带起一阵凌厉的风,片刻之后,单膝跪地,给叶芷行了一个礼,道,“属下江蓠参见教主!”   他身上的那火凤纹身一般不会出现,只有在做了剧烈运动之后才会一点一点的在身上显现,而且,花幸教的二十四暗卫原本就足够神秘,除非有重要任务,一般不会出动,江蓠作为二十四暗卫之首更是如此,所以,他身上有纹身,又是什么图案这件事,除他自己之外,只有叶芷一个人知道。   仅此,他便信了叶芷的身份。   叶芷将江蓠刚才脱下的衣衫披到他身上,道,“我刚才探了你的经脉,发现你身上的内力精进了不少,这很好,证明这三年来你并未荒废练功。”   江蓠旋身将那衣衫穿上,手腕翻转,飞快的系上了腰带,脸色微赤,道,“多谢教主夸奖,属下有一事不明。”   叶芷轻笑,轻轻拉了下自己掌心中的那包扎伤口的布条,漫不经心道,“你是想问我是如何死而复生的是么?”   江蓠垂了下眸子,道,“正是。”   当时他看到二十四暗卫身上都是一片缟素,当时还有些惊诧,后来才知是叶芷身死,那时候,江蓠只以为这是叶芷的什么计谋,并未在意,后来慢慢觉得不对,等他赶到当时的皇城之时,连叶芷的尸身都没看到,最后听闻沐云衣将叶芷葬在了东皇陵之中,江蓠曾经偷偷去看过。   他去之时,墓室的封石已落,旁边的铭文之上赫然写着,帝王之师,流芳百世。   从这时起,江蓠才真正的相信了,叶芷已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不敢相信,那个心思缜密,深不可测的花幸教教主叶芷,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他也曾打听过叶芷的死因,但最后却并未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沐云衣对外声称,叶芷是因护国重伤不愈而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叶芷才被封为叶陵王,众臣都无任何异议。   叶芷看了看周围狭长的甬道,微微沉思片刻,道,“其实你不必知道我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以后我会将这件事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江蓠习惯了听命于叶芷,看叶芷不愿多说,自己也并未多问,拱手答了一声,“是。”    第016章 死而复生重为主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看了江蓠一眼,看起来是格外冷静,至少外表是这样,只听得她淡淡道,“如今,你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知道,但是……”江蓠抬眸看了下叶芷,道,“少教主知不知道教主……”   叶芷瞥了江蓠一眼,江蓠立刻抿了下微薄的唇,“属下失言。”   “其实告诉你也没有什么,云衣现在是叶国的王,我若是说自己死而复生,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叶国建国仅仅三年,就算云衣有再大的本事,朝堂之上在短时间内一定太平不了,若是我这时候公布自己的身份,只一样就不是那么简单,我的身体是风月的,风丞相的女儿,我活着,她死了,这件事若是被那丞相知道……”叶芷停了下,又道,“我可是听闻,那丞相掌管着朝廷不少事呢。”   江蓠看着叶芷,一双桃花眼睁的大大的,“教主刚才说……死而复生,这个身体是……别人的?”   叶芷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也说不清楚,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而且,还抢了这个身体,阴差阳错的嫁给了云衣。”   这件事,她如今站在这里说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死了三年的人,用另一个人的身体复生,这样的荒诞不羁,除了格外相信她的人,还有谁能信?   迟涯过于自负,他不相信的东西谁都无法改变他的看法,所以他绝不会相信这转世复生之说,云衣过于多疑,就算他心中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叶芷,但是,他心中依旧会纠结,总想着自己若不是叶芷会有什么阴谋,这样迟早会出现纰漏,所以,现在,也只有江蓠,最靠得住。   江蓠依旧是睁着眼睛,眼尾高高扬起,盯着叶芷看了会儿,垂下了头,“教主现在是想让属下做些什么?”   这地下格外的冷,叶芷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受不了这个地方的寒气,于是便拉了下斗篷上的风毛在自己脖颈处紧了紧,道,“我要你跟在我身边,随时听候差遣,能做到么?”   江蓠单膝跪地,拱手对叶芷坚定道,“属下愿为教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的命都是她救的,武功也是她教的,无论叶芷说什么,江蓠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叶芷也早知道这些,脸上稍微有些动容,弯腰扶起了江蓠,道,“我现在的身体是风丞相的女儿,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江蓠看着叶芷,道,“属下知道,教主的武功是不能用了,对么?”   “不是不能用了。”叶芷苦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她那双纤长白嫩且没有一个茧子的手,无奈道,“而是我现在根本就没有!”   江蓠听闻叶芷如此说并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知道,叶芷身为花幸教教主时,武功自然是深不可测,但是她现在相当于是换了一个身体,身体都是不一样的了,其他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武功的底子大多数都是在自己勤于修炼,身体若是软弱无力,那就算她的剑招再为高明,出剑也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江蓠垂了下首,道,“属下是要一直都在暗处么?”   叶芷点头,说话间脖颈处的风毛轻轻晃动,“我现在不能公开我的身份,你就先在暗处吧,这些事情,你做起来应该没有什么难度。”   江蓠抬头,将手中的长鞭环在自己腰间,道,“属下知道了。”   叶芷看了下黑漆漆的周围,轻叹一口气,道,“这三年,真是委屈你了,这么长时间,你若是一直都在江湖上,怕是早已闯出了一些名堂。”   江蓠一双桃花眼被烛光衬映的微微发红,眸中犹如寒星点点,“属下的命是教主救的,此生只属于花幸教,没有教主允许,属下不会轻易离开花幸教半步。”   叶芷伸手拍了下江蓠的肩膀,默然垂下了眸子,“当时情势紧急,是我考虑欠周,耽误你三年时间,你不要怪我。”   当时城破之时,叶芷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她一边安排着花幸教的各种事情,一边列了名单,让二十四暗卫杀了那些对沐云衣之后登基有威胁的人。   甚至,她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还用了一些心机。   她让那人给易潇的那封信,信上含了致命的毒,只要易潇打开这信,那毒即刻就会侵入他体内,就算是神仙转世,也保不了他多长时间。   若她不是花幸教教主,易潇也不是楚国谋士,她们两个可能还有机会再次月下畅谈,但最后,他要她的命,她亦不准备放过他。   其实,叶芷自己心中清楚,易潇要她的命只是一场交易,是再公平不过的。   而她,却是因为知道易潇的谋略,以沐云衣的心思,绝对赢不了他,以后怕是还要为他所擒,所以,她要用那封信杀了他,以绝后患!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徒弟,因为叶芷心中知道,她欠沐云衣的,实在是太多了。   江蓠受宠若惊的看着叶芷搭在他肩上的手,一时间竟脸色通红,不知该如何说话,最后感受到自己肩上那只手的重量渐渐消失,这心中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一句完整的话几乎都说不出来,“教主……属下,属下知道教主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所以属下不委屈。”   叶芷歪头看着江蓠轻笑,白皙的脸庞犹如一块上好的玉石细细雕琢而成,声音中带着十**岁少女特有的俏皮,“你要想清楚,我现在可是什么武功都不会了,也不再是花幸教的教主,你还会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对的么?”   江蓠一双眸子盯着叶芷,声音坚定,一字一句如同誓言,“从教主救了我那一刻开始,此生只相信教主一人,无论是什么情况,都是一样!”   叶芷轻笑了两声,转身从甬道中向外走去,脚步声在狭窄的甬道中显得格外清晰,那细碎的回声都震动着人的耳膜,也调动了江蓠的心神。   真的是教主,她没死,她没死!   就在江蓠愣神的时候,叶芷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回过头对他一笑,道,“怎么,还要待在这里么?”   江蓠忙回过神,紧走两步跟上叶芷的步伐,光洁如瓷的脸上在周围的烛光照映下显得有些阴郁,蝶翼一般的睫毛印成乌青色的一片拢在他眼睑处,微垂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感情。    第017章 竹林轻摇灵气动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到了地面上之时,天上已经是大亮,太阳也已经高高升起,周围的竹林中偶尔会有一两声鸟叫,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竹叶上,泛着一层格外绚丽的颜色。   刚从黑暗的地方出来,一时间适应不了这样明媚的阳光,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叶芷正欲伸手遮住眼睛,却发现一只手已经到了她面前,黑色的束腕在她眼前一闪,停在了距离她眉心处半寸的距离,“现在阳光刺眼,还请教主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再睁开。”   叶芷笑了下,也听了江蓠的话闭上了眼睛。   江蓠伸手扶住叶芷,向前走了数十步之后才又动了下墓碑上那个灵巧的机关,那坟墓两侧又悄然合上,乍看之下竟没有一点痕迹。   叶芷还未睁开眼睛,听到那墓碑合拢的声音不由得笑道,“若是以后花幸教有难,待在这里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发现的。”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安全不过了,这竹林中那么多墓碑,谁还能一个个挑开来看不成?   江蓠看着叶芷,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按照叶芷之前清冷的性格,口中说的话是再简洁不过的,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但现在却能说出这样荒谬的话,他倒是意外。   没有听到江蓠回话,叶芷又笑了一声,道,“是不是觉得我和之前变了许多?”   江蓠扶着叶芷到了一个稍微平稳的地方,然后立刻松开了手,退了一步,恭谨的站在了叶芷身后,不敢有半点逾越,“教主是变了,不过无论教主变成什么样,属下都会永远衷心于花幸教。”   这时,叶芷缓缓举起手,用衣袖遮住眼前的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之后才将手放下,转头看着江蓠,淡淡一笑,道,“你不必将这些事情挂在嘴边,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也绝对的相信你,不然,我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份就这么轻易的告诉你。”   一片竹叶悄然从江蓠眼前落下,在他眉宇间一划,闪过一道阴影,他下意识的往天上看去,却看到了满目的光,而叶芷的身子,就拢在这么一团光晕里,像是玄女落凡尘,微愣片刻,江蓠立刻移开了视线,道,“多谢教主信任。”   这时,竹林中的鸟叫声像是急了一些,叶芷甚至可以看到它们小巧的身影在这竹林中乱窜,有的鸟儿的羽毛在这碧绿的竹林中显得格外显眼,叶芷也看得分明,但她有些奇怪,“这些鸟儿,为什么突然间躁动不安?”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没有什么异状?   江蓠的一双桃花眼抬了抬,目光扫过旁边竹枝上站着的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对叶芷道,“有人往这边来了。”   “哦?”叶芷往竹林外的方向看了看,不紧不慢道,“那么快就找到了这里么?”   江蓠伸手,那只鸟儿扑棱扑棱翅膀落在了他的手臂上,然后叽叽喳喳的叫着,翅膀还一下一下的扇动,那五颜六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泛起一层又一层的光泽,反射到江蓠的脸上,将他的睫毛都染上了羽毛一般的色彩,看起来极为有趣。   叶芷看着那鸟儿,想伸手去摸,可那鸟却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像是离弦的箭一般从江蓠手臂上飞走了,只留下两根羽毛翩然落地,“这鸟儿……是你养的?”   江蓠看着叶芷有些尴尬,但却没有忘了叶芷的问题,回答道,“这些年属下在这里训了不少鸟儿,这些鸟儿的目光看到的要比属下看得更多,所以能给属下报告一些事情。”   叶芷惊诧的看着江蓠,道,“你懂得鸟语?”   江蓠脸色微赤,道,“家父以前在的时候,属下曾学过一些,但这些鸟儿生性胆小,极怕生人,所以,还请教主莫怪。”   叶芷伸手拢了下被微风吹乱的长发,笑言,“我还真是埋没你了,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江蓠沉默不语,脸色愈发通红。   叶芷看出了江蓠的窘迫,也不再逗他,只是转了身,道,“既然有人来了,那我们就走,给他们演一出好戏看看。”   江蓠并不理解叶芷是什么意思,但是也并未开口去问,只是站在叶芷身后,下意识的按了按自己腰上的长鞭,他的任务,只要是保护好她就行,哪怕他知道来的是花幸教的人,哪怕他知道那些人不会对叶芷产生什么危害,但是他却不敢掉以轻心,这是他第一次来保护这个之前强大到不像女人的女人,心中的激动不言而喻。   叶芷并不像江蓠想那么多,这竹林周围的路她都极为熟悉,于是带着江蓠选了一条隐蔽些的小路,到了花幸教的第二道山门前。   花幸教里面乱哄哄的,叶芷站在门边看了这情况,稍稍后退一步,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然后又将自己身的外衫脱去,露出了单薄的中衣,就这样站在江蓠面前。   江蓠愣愣的看着叶芷,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转过了头,道,“教……教主这是做什么?天气微寒,教主还是穿上衣服,免得受凉才好。”   叶芷轻嗤一声,道,“用开始我教你的那套鞭法在我身上打一下。”   江蓠猛的转过头,“什……什么?”   看到叶芷衣衫不整,他脸色再次红了下,又转过了身,“教……教主也知道这鞭法的威力,一鞭下去自然是皮开肉绽,教主何必自讨苦吃?”   叶芷脸上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唇边的酒窝像是一个小小的漩涡,将人的心思溶解的其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你不必管我,动手就是,之后你就赶快离开,听候我差遣。”   江蓠猛的抬起头看着叶芷,“教主!”   叶芷将自己里衣的衣袖撩上去一些,露出了纤弱的手臂,肤若凝脂,“这才三年,你就将我的规矩都忘得干干净净了么?”   “属下不敢。”江蓠单膝跪地,拿着长鞭的手指微微颤抖,“教主的规矩属下从不敢忘,只是属下不知该如何对教主动手。”   江蓠知道叶芷的身体现在只是一个弱女子,若他对她使用长鞭,这一鞭下去,叶芷怕是要伤的很重。    第018章 长鞭落身苦肉计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也不看江蓠,只是伸手将自己另一边的衣袖也挽了上去,漠然道,“你是怕我现在的身子受不住你一鞭么?”   江蓠垂眸,还未说话,就听得叶芷声音淡淡,“你不必担心我,我若是不使一些苦肉计出来,以云衣那多疑的性子,早晚会看出破绽,你只管动手就好,不用顾忌许多。”   沉默片刻,江蓠站起了身,手中长鞭猛的甩了开,道,“属下遵命。”   叶芷张开双手,背对着江蓠,深吸一口气,道,“动手吧。”   “教主,得罪了。”江蓠手中长鞭一扬,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气随着那长鞭的摆动扑面而来,叶芷感受到身后的鞭响破空之声,紧紧的咬着下唇。   手起,鞭落。   叶芷雪白的里衣一下子被这长鞭划开了一道口子,从左肩胛下蝴蝶骨的位置到右手小臂处,一道鞭痕横在上面,鲜血开始晕染,一点一滴的渗透她的衣衫,衬托着那雪白的衣裳,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江蓠抿了下嘴唇,上前一步扶着叶芷的身子,道,“教主……教主这又是何苦?”   叶芷松开将嘴唇咬成三瓣的贝齿,勉强笑了下,不动声色的推开江蓠要上来扶着她的手,道,“你不必多言,下去吧,不要被别人发现了行踪。”   “可教主……”江蓠还欲说些什么,但接触到叶芷的眼神之后便闭上了嘴,拱手说了声,“属下多言。”   叶芷点头,听着一墙之隔的花幸教乱成一团,伸手将自己刚才脱下的衣衫重新穿在身上,小心翼翼的遮住了身上的那道鞭痕,对江蓠道,“这几日我还有任务交给你,怕是要委屈你几日。”   江蓠眼看着叶芷受了他那一鞭之后依旧是这样谈笑风生,心中亦是十分钦佩,便更相信在他眼前的,正是三年前已经逝世了的叶芷,于是对叶芷拱了拱手,道,“属下告退。”   话音刚落,叶芷只觉得自己眼前黑影一闪,再次抬眸看去,周围哪里还有江蓠的影子?   叶芷笑了下,这些年,江蓠的轻功倒是又长进了不少。   身上的鞭痕已经痛的有些麻木,那温热的鲜血像是正在浸透自己的衣衫,叶芷拢了下衣袖,整了整自己凌乱的长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绕过花幸教的第二道山门,坐在一条清溪旁边的一块青石上,一阵清风吹来,将她刚拢好的长发再次吹的漫天飞舞,这次叶芷倒没有伸手去碰她头上被吹乱的长发,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手臂上的鞭痕已经渗出了血渍,叶芷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她知道,刚才江蓠手上的力度只用了十分之一,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她想要的是让沐云衣看到她身上的这道鞭痕,从而让他相信他师父一直都活着。   沐云衣若是信了,自己知道利用他师姐的身份做一些事情倒也是简单,他若是不信,那自己就要另想办法,不然那皇宫的囚笼,她是逃不开的,更不要说是新生。   旁边的流水潺潺作响,早春的天气,阳光虽是暖暖的,但是那风却并不温和,带着一股子寒意,吹在人身上并不舒服,小溪里光滑的石块安安静静的躺在水里,上面有了一些青苔,像是要被水冲走又不舍离去,最后只好柔柔的在水中飘摇。   不一会儿,沐云衣就来了。   叶芷稍稍转了下头,那双眸子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沐云衣身后站着四个身穿雪白色衣衫的人,这四个人腰间都系着华丽的绸缎,绸缎之上绣着不同的图案,分别是梅兰竹菊,这是迟涯手下的四大影卫,叶芷认得出来,但是却并不知道他们四位的名字,平时只以他们身上的图案去称呼他们。   那腰带上绣着暗紫色梅花的少年上前一步,对沐云衣拱了下手,道,“少教主要找的可是这个女人?”   沐云衣点点头,挥手让众人退下,道,“你们先下去吧,告诉迟涯,就说人找到了。”   “是。”四人中那腰带上绣着墨青色竹子的少年回头看了叶芷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困惑,别人都转身离开之时他还在看着叶芷,直到旁边那个梅花少年拉了他一把,方才回过神,四人离去。   沐云衣走到叶芷身边另一块稍高一些的青石上,一双丹凤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随后目光又转到了旁边潺潺的溪水中,没有言语。   叶芷抬眸盯着沐云衣,嘴角漾起清淡的笑,道,“你是害怕我就这样走了么?”   沐云衣弯腰捡起一颗圆润的小石子在手中把玩着,然后看着叶芷,道,“你去什么地方了?”   叶芷扬了下头,反问沐云衣,“你以为我去了什么地方?”   沐云衣没有说话,身子轻轻一跃,精致的白色短靴已经踏上了叶芷所坐的那块青石,站在了叶芷的身边。   叶芷站起身,与沐云衣并肩而立,“你以为我会这么走了是么?”   沐云衣看叶芷,眸子中没有什么感情,“我难道不能这么以为么?”   叶芷轻轻笑了两声,那声音清脆的和面前这潺潺的水声一般无二,“你是皇帝,你以为如何自然就是如何,但是我想说,我没有帮你得到天下之前,我不会走!”   沐云衣的表情上像是有了裂缝,眸子中疑惑的光一闪而过,“你真的是师父派来的么?”   叶芷别过了头,冷声道,“自然是。”   “那……”沐云衣皱了下眉头,表情有些落寞,“那师父有没有说过我?”   叶芷沉默,想了下继续道,“我只帮你得到天下,剩下的事情你也不必问我,我一概不知。”   “那好。”沐云衣仰起头,负手而立,身上雪白色的薄衫被风吹得缓缓而动,目光中有睥睨天下之意,“若是有一天,我沐云衣得到天下,师父她是不是就会出现?”   叶芷扯了扯嘴角,双唇上略略有些苍白,“等到那时,她会出现的。”   会出现和你告别。   叶芷一直都知道沐云衣对她的心意,但她却不能接受,两人是师徒,这种感情原本就是不该产生的,助沐云衣早日得到天下,她也早日赎了当年的罪过。   说真的,叶芷自从进了风月的身体之后,她无时无刻都在想,不知何时,风月的灵魂会再回到这个身体里面,到那时,她又会是谁?   是不是就真的成为了一个什么人都看不到的鬼魂?到了那时,她要如何去帮云衣?   所以,她认为她的时间很紧迫,这些事情,还是要尽快尽早做!    第019章 盛世河山还情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还欲说些什么,但视线一转,却到了叶芷的手臂上,看着她衣袖上渗出的鲜血眼神有些惊诧,“你受伤了?”   叶芷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衣袖撩起来一些,露出那鞭痕,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沐云衣,道,“这鞭法,你应该熟悉。”   在叶芷撩起衣袖的那一瞬间,沐云衣的呼吸瞬间泯灭,上前一步立刻抓住了叶芷的手腕,将她的衣袖扯开,仔细的看着她手腕上的鞭痕。   那鞭痕顺着在叶芷手臂和背后,沐云衣的目光也顺着那鞭痕往上蜿蜒,甚至下意识的伸手要挑开叶芷的衣服。   叶芷愣了下,看出了沐云衣的想法,但却并未反抗,伸手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隔着丝质的里衣,那血痕看得清清楚楚。   沐云衣的手指轻轻在叶芷后背上的鞭痕处划过,声音中带着颤抖,“刚才……师父来过了是么?”   叶芷依旧是不答,转过了身,不慌不忙的将外衫披上,然后又将手中的斗篷披在自己身上,看着沐云衣,眼眸动也不动。   沐云衣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叶芷,伸出的手一时间竟未来得及收回,那指节分明的手指极为纤细,中指上带着一丝殷红,是刚才不小心从叶芷身上触碰到的血色。   两人都是沉默。   叶芷深知沐云衣的多疑,她若是不用这种方法又怎能让他真正的相信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若是他不相信,自己又用什么理由帮他夺得江山?   在叶芷心里,对这件事其实是很矛盾的,她想让沐云衣知道她还活着,毕竟是师徒一场,无论沐云衣对她感情如何,她生前亏欠他不是一点半点,现在还他一场盛世山河也并不过分。   而另一方面,她也并不希望沐云衣知道她活着,她知道沐云衣对她的感情,他对她,已经超越了师徒之情,这份感情是畸形的,她作为他师父,自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也希望自己死了之后,沐云衣就这样能忘了自己,重新过上属于他的生活,不受这份感情的羁绊。   可如今,这样的事情几乎已经是不可能,因为她已经发现,沐云衣对她的感情已经是深入骨髓,若是不扯断,这件事早晚会害死他!   因为这些原因,叶芷选了一个折中的方法,一边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沐云衣,一边隐瞒自己的身份,以便自己以后脱身。   她并不想陷在和自己徒弟的感情之中,只因为她是叶芷,无论她容貌如何,她的心永远都是三年前的叶芷,所以她不会喜欢上自己的徒儿,不会让自己喜欢沐云衣!   沐云衣盯着叶芷看,叶芷却移开了视线,道,“你心中既然已经有了想法,为何还来问我?这种鞭法,你应该知道是谁常用的。”   叶芷的话并没有直接承认,但是却间接的向沐云衣说明,他师父的确是来过。   果然,沐云衣是信了,只看他的神色,叶芷就知道他心中想了些什么,过了会儿,沐云衣又开口问叶芷,“你不是师父的弟子么?师父为何要对你动手?”   在沐云衣心中,叶芷一般是不会轻易对人动手的,作为她徒弟的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也只是受过叶芷一巴掌,而这一巴掌,正是在那年中秋,桂花树下,烙在了他的心上,从此消磨不掉。   沐云衣知道自己所做不对,师父就是师父,他不该对她有非分之想,但是,爱这个字若是能控制,那就不能称之为是爱了。   叶芷就知道沐云衣会问这句话,于是便回答道,“你觉得,师父将我伪装成这个模样送到你身边,是想让我将自己的身份摊开来说的么?”   沐云衣一愣,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叶芷走下那块青石,头也不回的对沐云衣道,“皇上日夜劳累,不如事先休息一会儿,下次若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用费这些功夫来找臣妾。”   顿了下,叶芷停住了脚步,道,“师父也不见得就喜欢别人看到她。”   沐云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叶芷离去的背影,硬生生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只好道,“君弋现在不在花幸教中,今日我们要先回宫,等几日再来,这些图纸,暂时是做不成了。”   叶芷转过了身,道,“这些东西暂时不急,你将你身上浸了毒的沉香刺给我一些也是可以的。”   沐云衣没想到叶芷竟然会这么主动的问他要沉香刺这样的暗器,一时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好呐呐的说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给你?”   叶芷哑然失笑,道,“因为我没有,所以才问你要,这么简单的道理,皇上还用问么?”   沐云衣身子一跃,身上动作轻如飞燕,来到了叶芷身前,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我师父沉默寡言,怎么教出你这样伶牙俐齿的徒弟?”   叶芷知道沐云衣又开始怀疑,便微笑着看着沐云衣,下意识的拨弄了下自己衣袖上的血迹,道,“师父沉默寡言或许并不是不爱说话,而是无人陪她说话。”   接着,叶芷看沐云衣愣在那里吗,不再理会,转身离去。   叶芷的这句话,在沐云衣心中却产生了极大的震撼,师父到底是因为性子寡淡而不爱说话还是因为无人陪她说话?   他和她相处多年,对于这件事情竟然是一无所知。   想起当年师父一身轻纱白衣,站在那桃花树下,整个世界都是浅粉色的旖旎,那种情态,又怎能说是性子寡淡?   沐云衣心中像是被一记猛捶击中,师父不是不爱说话的!   她只是活的太寂寞。   原本是拿着那些图纸去花幸教找君弋,可身为花幸教左使的君弋此时却并不在教中,沐云衣是一国之主,现在朝中虽然有温颜挡着,但是他却不能在花幸教等君弋归来,让叶芷一个人在这里,沐云衣自然也是不让的。   他只是害怕,叶芷若是像刚才那样消失了,他还靠什么去找他师父?   这个女人说师父没死,那她就是唯一一个知道师父下落的人,所以他一定要看好她,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叶芷自然也是知晓沐云衣心中的想法,所以两人在回宫的路上,她一直走在他前面,两人的距离从未拉远。    第020章 眼角眉梢尽风流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无言,叶芷也不说话,两人像是闷葫芦一样上了马。   快到宫门前之时,沐云衣又将那斗笠戴在了头上,转头对叶芷道,“那块牌子呢?”   叶芷伸手将那牌子从衣袖中拿出,道,“在这儿。”   沐云衣一手拉住缰绳,一手将叶芷手中的令牌拿在手中,叶芷正欲说话,抬眼之时已经到了宫门前,只好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而后两人顺利的过了宫门。   那块牌子,自然就到了沐云衣手中。   叶芷有些失望,但随后想了下,她让江蓠一直跟着她,以江蓠的身手,她若是想出宫,还需要多么麻烦么?   稍微想了下,叶芷也放松了下来,这宫门能拦住现在的她,可却拦不住轻功一流的江蓠。   叶芷心中觉得庆幸,还好,还好当年她在无聊之时组建了二十四暗卫,不然遇到现在的情况还真是有些棘手。   回到了宫中,叶芷扬了扬手,对沐云衣道,“皇上也忙了这么长时间了,早些去歇息吧,臣妾告退。”   叶芷话语中用了敬语和称谓,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并不像是平常妃嫔那样,沐云衣看着她,将头上的斗笠取下来,道,“你不用回去了,和朕一起去永宁宫。”   “为什么?”叶芷歪着头想了下,随后皱眉看着沐云衣,道,“你是害怕我就这样走了么?”   沐云衣没有去看叶芷,只是伸手拢了下乌黑的长发,道,“现在宫中就你一个妃嫔,新婚之夜我们就并未在一起,之后更是不用说,夫妻间这样疏离,谁能不起疑心?”   这个理由用的很好,但是沐云衣心中清楚,他这么说,也只不过是想让叶芷在他身边,他也能好好的监视她,若是师父下次能和她碰面,自己自然能发现。   叶芷心中隐隐觉得沐云衣的这个理由有些问题,但当时却也没有想太多,只是点点头,道,“好。”   她现在的身体和他是夫妻,她的身体是娴贵妃,自然不能和沐云衣保持之前那样的距离,两人没有那种感情,但是却不得不装出那种恩爱。   风月可是丞相风鸿的女儿,万一有了什么闪失,让别人发现了什么不对的苗头,那老狐狸要狗急跳墙也说不定。   叶芷在心中稍稍想了下,上前一步伸手挽住了沐云衣的手,顺势将自己的身子靠在了他肩膀上,两人的动作极为亲密。   沐云衣一愣,下意识的就要推开叶芷的身子。   叶芷却拉紧了他,道,“不要动。”   沐云衣皱眉,硬生生的要将自己的手从叶芷怀中抽出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芷朝四周看了眼,贴在沐云衣耳边道,“既然连夫妻都装了,这样的事情还能少的了么?”   沐云衣依旧是皱眉,一边伸手推了推叶芷的身子。   叶芷却死死的拉住沐云衣的手不放,道,“我现在的身份是丞相之女风月,你对我这么生疏,若是被那丞相看到了,难道他就不会想些什么吗?”   自己的女儿在宫中不受宠,作为父亲的丞相又怎么能忍得住?   沐云衣看着叶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是宫中,丞相不会来这里。”   “丞相不会来,那你就相信你宫中的所有人都对你效忠么?”叶芷口中的话毫不留情,每一句都是冰冷的,却又极为现实,“宫中那么多人,宫女,太监,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只耳朵,你相信这里面就没有丞相的耳目?”   沐云衣犹豫了下,依旧是推开了叶芷的手,道,“从今天开始,你不必住在未央宫了,来永宁宫。”   叶芷就知道沐云衣会这么说,于是点了下头,道,“我知道了。”   沐云衣的身子消失在不远处,叶芷也跟了上去。   花丛流转,日影西沉。   这几天,叶芷大概也知道了叶国朝中的形势,这个丞相,定然不是对沐云衣效忠的,但就是不知道他是谁的爪牙,一旦将这件事查清楚,就算是沐云衣不说,叶芷早就会去动手,杀了他!   但现在,这个丞相,留着他还有用处。   ……   叶芷跟着沐云衣从旁边的侧门来到了永宁宫,小咏子在旁边引路,看到叶芷之时非常讶然,之后脸色便恢复了宁静,不慌不忙的给两人引路。   过了会儿,小咏子让人将永宁宫内沐云衣寝殿的摆设全都换了一遍,各种东西都变成了双份,自然,除了那张床。   而这件事,叶芷和沐云衣两人竟一点都未发觉。   两人心中各有心思,对对方都没有夫妻间的感情,这些事情,自然都是台面上的,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刚一回去,沐云衣换了件稍微华丽些的衣衫,纯白的素锦上用银线绣着叶芷也不知道是龙还是麒麟一样的图纹,然后他就走进了永宁宫的大殿。   叶芷自然也是跟着沐云衣,寸步不离。   沐云衣回到大殿之时,温颜正手中拿着一支笔百无聊赖的在纸上乱画,溅的桌子上和奏折上全是墨汁,地面上也有不少,砚台上更是惨不忍睹。   听到殿门声响,温颜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问道,“小咏子,你家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快无聊死了,这后宫连一个聊天的女人都没有,我还不如回去找翠翠呢……”   叶芷看着温颜,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温颜她也是认识的,他应该比云衣要小一点,不知是小了半岁还是一岁,之前他也常常来花幸教来找沐云衣,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但是这个温颜,叶芷对其印象比较深刻的一点就是他当时戴着人皮面具在花幸教中对自己进行拦路打劫。   那个古灵精怪的小男孩,现在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但唯独没变的,是他那个做什么都是漫不经心的性子。   叶芷忍不住摇头,这个温颜,她第一眼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孩子眉梢眼角都是风流,当时他也不过是十一二岁,就已经有了俊美的样子,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真的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如今也应该是个风流浪子。    第021章 温情脉脉心中寒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果不其然,听温颜一开口,叶芷都忍俊不禁。   沐云衣看着周围乱七八糟的一团,无奈的抚了下额头,道,“温颜,让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听到沐云衣的声音,温颜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抬首正欲说话,却又看到了叶芷,手中的人皮面具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极为尴尬,最后索性将手中的人皮面具扔在桌上,一边有模有样的给叶芷行了一个礼,“微臣温颜参见贵妃娘娘。”   叶芷看着温颜的眉眼,只觉得他和往日没有什么分别,微微点了下头,道,“起来吧。”   温颜转眸怒视沐云衣,那意思应该是问他怎么将叶芷带来了。   沐云衣也不理会他,只是弯腰将掉在地上的一本奏折捡了起来,道,“这里是怎么了,奏折你不看也便罢了,怎么扔到地上?”   温颜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接着就开始和沐云衣告状,道,“皇上有所不知,刚才微臣看到小白在房间里喵喵的叫,于是便将它带到了这里,但是微臣想,我们人的头发都是黑色的,这小白身上怎么是白色的呢?这样不是让人笑话未老先衰么?所以微臣就想了一个办法……”   “你的办法就是用墨汁将那白猫的毛染黑么?”沐云衣无奈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的这个异想天开的毛病?”   温颜垂下头,装模作样的给沐云衣跪下,嘴里不情不愿的说着,“微臣知罪……”   然后还未等沐云衣开口,温颜继续道,“谁知那猫太不知好歹,微臣用皇上的龙涎墨给它染毛,它不仅不从,还上蹿下跳,最后还挠了微臣,皇上要为微臣做主啊……”   沐云衣正欲发作,叶芷却将温颜的话接了下来,道,“这么说……你认为是那猫的过错了?”   温颜转头看着叶芷,眼神终于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道,“贵妃娘娘圣明。”   沐云衣想不到叶芷竟然会理会温颜这么荒谬的事情,一时间也有些好奇,手上整理奏章的动作停了下来,也看着叶芷。   叶芷伸手抚了下衣袖,看着规规矩矩的跪在地板上的温颜,微微翘起了唇角,道,“既然如此,皇上,不如将那猫杀了,给温爱卿炖了补补身子,为温爱卿报了被羞辱之仇,如何?”   沐云衣盯着叶芷,然后目光又扫过脸色不寻常的温颜,最后竟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其实他也想看看,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看到沐云衣点头,温颜一脸诧异的抬首,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格外显眼。   反观叶芷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垂眸对温颜笑了下,那如同秋水一般的眸子中却隐藏着一股特殊的笑意,“这猫是温太医的仇人,温太医若是不亲手去杀,又怎能解恨呢?”   此话一出,温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也不敢抬头再看沐云衣,而是垂首道,“既是贵妃娘娘这般为微臣着想,微臣也不敢辜负了贵妃娘娘的好意,微臣告退。”   正说着,还未等沐云衣开口,温颜便一掀衣袍,拂袖而去。   叶芷看着温颜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温颜竟然是一点都没有变。   当年在槐雪峰上之时,温颜曾来找云衣,叶芷当时正在那枫树林中教沐云衣练习鞭法,而温颜则在旁边看,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槐雪峰的枫树林极为僻静,常常有野猫出没,那野猫一般也不伤人,但不知怎的,温颜似乎和那槐雪峰上的野猫有深仇大恨一般,那日入夜之后,温颜便被数只野猫围攻。   被叶芷看到之后便用蛇骨鞭将那些野猫在温颜面前迅速杀掉,这原本是没什么,但恰好,这个经常被野猫找麻烦的温颜却又是极为爱猫的,这件事在他心上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曾经好一段时间没有来槐雪峰。   沐云衣当时也纳闷,问起叶芷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叶芷却是笑而不答。   温颜爱猫却又怕猫的习惯,倒是一点没变,而这一点,就连沐云衣,也不曾知道。   沐云衣看着叶芷,待到温颜出了殿门之后才道,“你和温颜很熟?”   叶芷转头看了沐云衣一眼,道,“不曾见过。”   沐云衣淡淡的哦了一声,继续整理桌上的奏折,那些未干的墨汁不小心溅到他身上两滴,素色的衣衫上顿时开了两朵墨花。   叶芷坐在沐云衣身边,看着他手上不带停顿的动作,皱眉道,“你是皇帝,这些事情该让宫女太监来处理,你亲手来做像什么样子?”   沐云衣并未去看叶芷,将手中的一摞奏折放在桌边,道,“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好,只有自己亲自下手整理,才有属于自己的味道。”   叶芷点头,伸手将那砚台放到桌边,道,“说得有理。”   沐云衣抬眼看了下叶芷,伸手将放在桌上的狼毫笔拿在手中,认真的看着奏折。   叶芷坐在旁边,直到夜上掌灯。   夜晚有些冷,小咏子早早的就给这两人送上了厚厚的狐裘披风放在了叶芷的手边。   叶芷看了眼那狐裘,往旁边推了一推,她知道沐云衣的习惯,他若是熬夜,不到两更天,只要天气不是很冷,他是绝对不愿意披上累赘的狐裘的。   窗外寒月慕水,宫女太监在外面守夜,手中灯笼发出的点点灯光如同月晕一般,散在殿外。   叶芷就这么看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   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沐云衣手中笔都未停上一下。   叶芷站在一旁,时不时的给沐云衣磨墨,然后又继续坐在窗台前看月亮。   沐云衣抬眼看了下脸上已然露出疲惫的叶芷,手中的笔仍旧未停顿,道,“你若是困了,就先去歇息吧。”   叶芷回过头,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好看,柔柔的酒窝衬映着那张小巧的脸,冁然一笑,“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儿。”   沐云衣头也不抬,道,“在永宁宫的人都是我贴身的宫人,没有外人来,你不必这样与我相称,你说的若全是真的,那我可能还要称你一声师姐,臣妾这二字,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便不必说了。”   叶芷笑了笑,伸手将头上束发的一根墨玉簪拔了下来,在蜡烛的烛心中慢悠悠的挑着,道,“那就这样,我也的确不喜欢这个称谓。”   的确是不习惯,之前她是他师父,如今却要在他面前称呼自己为臣妾,这一切,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回来的。   沐云衣又翻开了一本奏折,手中的笔却迟迟不肯落下,眉头紧紧的皱着,最后将那本奏折扔在了一旁。   叶芷看着沐云衣的动作,也皱了下眉,但因为两人距离挺远,那桌上的奏折上字迹也太小,叶芷看不大清楚。   刚欲开口问沐云衣是什么情况,门外小咏子的声音便传了来,“皇上,温国师来了。”   话音刚落,殿门已然打开,走进门的正是换了一身浅棕色衣衫的温颜,他的脸上唇边还带着一抹红红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颜色,他一进殿,叶芷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因为温颜的身上,带着一股极为浓烈的胭脂香。   沐云衣显然也是对这种味道闻不大习惯,微微蹙了下眉,看了看温颜,又看了眼窗外的月朗星稀,道,“你怎么现在来了?”   温颜脸上的表情极为严肃,他的眸子下意识的转向了叶芷。   沐云衣会意,看向了叶芷。   还未等他开口,叶芷便重新将那墨玉簪子戴在了头上,站起了身,轻轻抚了下衣袖,对沐云衣道,“皇上,今晚月色甚好,臣妾刚来宫中不久,想出去走走,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沐云衣看向叶芷,眸中暗色一沉,道,“月高风黑,娴贵妃一人怕是不安全,踏雪,寻梅,你们二人陪着娴贵妃,好好伺候着,不得有误。”   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从殿门外走了出来,猛的一看,这两人长得竟有七八分相像。   叶芷对沐云衣行了一个礼,道,“臣妾告退。”   踏雪寻梅二人引着叶芷走出殿门,“贵妃娘娘这边请。”   走出殿门的那一刻,叶芷转眸看了下温颜,而这时的温颜手中正拿着那本被沐云衣扔在桌上的奏折,并未发觉叶芷的目光。   那个身穿梅红色衣衫的少女声音格外清脆,对叶芷道,“贵妃娘娘是想去哪里看看?”   叶芷看着那穿梅红色衣衫的女子,又看了看在她旁边一言不发的那个穿白色薄纱的女子,不觉莞尔,道,“你们二人一名踏雪,一名寻梅,这名字倒起的雅致。”   那穿梅红色衫子的少女捂着嘴痴痴的笑了两声,道,“多谢贵妃娘娘夸赞,是皇上怜惜奴婢,才将这两个雅致的名字赐给了奴婢。”   旁边那穿素白色衣衫的女子却依旧一言不发,面色清冷。   叶芷不由得多看了那女子两眼。   那穿梅红色衣衫的少女看叶芷的目光转移,立刻变了脸色,强装笑颜挡住叶芷看向那白衣女子的视线道,“贵妃娘娘,姐姐性子一向如此,并非是有意冒犯娘娘,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第022章 软禁皇子辨琴音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看了眼那梅红色衣衫的少女,微微一笑道,“我……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着你们二人容貌有些相像,你们可是姐妹?踏雪寻梅……看你的穿着打扮,应该就是寻梅了,那你姐姐就是踏雪?”   那梅红色衫子的少女抿了下唇角,笑容有些腼腆,“贵妃娘娘猜的没错,奴婢和姐姐的确是一母同胞,只不过,姐姐比我大了一岁。”   叶芷淡淡一笑,仰头看着天上的皎月,像是随口问道,“你们在皇上身边跟了多久了?”   寻梅目光烁烁的看着叶芷,掰着手指数了数,道,“奴婢和姐姐已经在皇上身边三年了……”   “三年……”叶芷转眸看着寻梅,道,“那岂不是从皇上继位以来,你们一直都在皇上身边伺候?”   寻梅点头,正欲说些什么,但旁边一言不发的踏雪却将她拉开了来,恭敬的对叶芷道,“贵妃娘娘今晚有雅兴出来转上一转,奴婢姐妹二人的这些小事儿说出来岂不是扫了娘娘的兴致?娘娘想去哪里,奴婢姐妹二人带娘娘去就是了。”   叶芷也不看踏雪一眼,只觉得这个女子和寻梅不同,身上这种清冷的气质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而且她走路之时一点声响都没有,这种轻功,也绝非一般人能练就的。   世上练舞的女子数不胜数,妖娆体态是多少闺中少女梦寐以求的,但是这世间,练武的女子就没有多少了。   而就是这样一个少见的女子,轻功还是如此的好,她愿意这样为奴为婢待在沐云衣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以沐云衣细腻的心思,踏雪身上的武功他肯定能看得出来,莫非,这个女子是他一直培养在身边的不成?   仔细的想了下,叶芷又觉得不可能。   这女子的轻功绝非一天两天就能练就,听闻寻梅说她们姐妹二人在沐云衣身边方才三年,这三年时间,就算是自己,也不可能只需三年时间就将轻功练就成这个样子。   莫非,云衣早就和这个女子认识?   叶芷稍稍想了下,之前的几年,自从那夜中秋之后,沐云衣赌气离开了槐雪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但是叶芷通过她布置在沐云衣军中的下属,也对沐云衣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不曾接触过什么女子才对。   叶芷还没想起个所以然来,寻梅清脆如铜铃一般的声音便晃入了叶芷的耳朵,“贵妃娘娘,前面就是染香苑了,这里种着上百种花儿呢,有的花儿就在这晚上开放,格外漂亮呢,娘娘是否要去一观?”   踏雪伸手拉了下寻梅的衣袖,目光中微微有些责怪的意味。   寻梅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他们姐妹二人的动作绝对是逃不过叶芷的眼睛的,叶芷也并未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下,道,“晚上也是无事,去看看也无妨。”   到了染香苑,叶芷才知道什么叫姹紫嫣红。   寻梅说的上百种花卉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这里的花儿种类极多,距离那染香苑还有数百步的时候,叶芷就闻到了花朵上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脾。   月光高悬,星光璀璨,树影扶疏,花枝微颤。   三人跨进染香苑的时候,正是昙花盛放时,荷池中的睡莲像是一盏盏被人放在水中的花灯,粉嫩的颜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格外惹人爱怜。   叶芷看着不远处的荷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吐纳,“这个地方……染香苑这个名字果真是担得起。”   “嘻嘻……”寻梅捂着小嘴娇俏的笑着,整个身子像是在风中的花枝,身上的披帛被风微微扬起,“这里种植的花儿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呢,这些花儿能入皇上的眼,肯定是不错的。”   叶芷微笑,伸手轻轻拂过旁边一朵不知道是什么花儿柔嫩的花瓣,道,“是啊,他选的,肯定都是没错的。”   染香苑里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应有尽有,但是面积并不是很大,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到花丛深处,比起外面那些富丽堂皇的宫殿,倒是显得精致许多,也别有一番韵味。   三人走在花丛间的小路上,寻梅的话特别多,饶有兴致的给叶芷介绍着各式各样的花儿,还摘了两朵不知名的花儿给叶芷插在了发间,叶芷倒也喜欢寻梅这个天真烂漫的性子,一路上只是淡淡的笑,听她说话。   而踏雪则和寻梅完全相反,一路上,她几乎是一句话也没有,叶芷觉得奇怪,但也并未开口相问。   月下赏花,天悬星河,走到荷池旁的时候,叶芷微微低了下头,便看到了满池的繁星点点,再抬头看去,天上的星星竟然都没有池子里的多。   叶芷看得有趣,也走的有些累了,便在那荷池旁边的一个亭子中歇息。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荷池对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极为好听的琴声,犹如溪水沁轻雪,让人心中觉得格外舒适。   叶芷听了会儿,转头看着正蹲在河边拨弄水边一朵睡莲的寻梅,开口问道,“这么晚了,是谁在弹琴?”   寻梅抬首看着叶芷,还未说话,叶芷就听到一个稍微清冷些的声音,“这是楚泫弹的曲子。”   一路上都未听到踏雪说话,她方才刚一开口就吸引了叶芷的注意,待到她说完,叶芷微微笑了下,站起身,对着荷池对面那个亭子中看了会儿,道,“楚泫……是宫中的琴师么?这曲子弹得不错。”   “娘娘说笑了。”寻梅不知何时走到了叶芷身边,对叶芷娇俏的一笑,道,“娘娘入宫不久可能不知道,这个楚泫就是楚国皇子,琴声可称之为天籁之音,宫中的琴师哪个能与他相比?但是,娘娘若是想听,就不要被他发现了……”   “楚皇子……楚泫。”叶芷重复了下楚泫的名字,她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听了寻梅所言,忍不住笑了下,道,“弹琴不就是给人听的么?怎么,他不让听?”   寻梅微微蹙了下眉头,道,“这人性子清高孤傲,皇上将他软禁在这宫中,百般羞辱虐待他都一声不吭,依旧是自顾自的弹他的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听到寻梅这句话,叶芷先是愣了下,目光不觉看向对面的那个小亭中间,恍恍惚惚的也看到一个人影,“他既是楚国皇子,为何会落魄到如此境地?”   寻梅和楚泫似乎有什么过节,只听得她不屑道,“皇上将他软禁在宫中,他的性子又是那个样子,那次不知是为何,和皇上在御书房中似乎有言语不和,那次若不是温国师及时拦着,他的命肯定就要交待在了那里。”   叶芷闻言皱眉,以她对沐云衣的了解,他是一个很稳重而且很擅长心术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对一个陌生人更是如此,那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云衣如此失控呢?   想了下没有什么结果,叶芷反倒对那亭中的人影更好奇了,于是便道,“这染香苑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本宫去看看应当也是无妨。”   寻梅刚要开口阻拦,踏雪伸手拦住了她,示意她不要说话,寻梅很怕这个冰冷的姐姐,一时间也不敢言语了,只好跟在叶芷身后,跨上九曲桥,一步一步的向那亭中走去。   那琴声更加近了,每一个声调都听的格外清楚,叶芷并不懂得弹琴,但也能听得出,这琴声格外的好听,和她之前所听的有很大的差别。   荷池中的睡莲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现在才三月份都开的那么芬芳,清新的味道伴随着凉风一阵阵的扑面而来,琴声似乎也被风吹得似乎有些凌乱了。   叶芷还未走到那亭子前,那琴声却突然断了,一个欣长的人影怀中抱着古琴默然立于亭中,因为两人距离不近,叶芷并看不清楚泫的容貌。   楚泫怀中抱着琴,一袭淡白色衣衫,上前一步,微微斜视了叶芷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直到他开口说话之时,叶芷才看清楚他的容貌,微微有些惊诧。   让叶芷没有想到的是,能弹得出这样天籁之声的人,竟然只是一个翩翩少年。   琴声不是说年龄越大就越有造诣么?   而这个少年,最多也不过十八岁而已。   还未等叶芷反应过来,寻梅便站了出来,看着楚泫皱眉道,“这是我们贵妃娘娘,见了娘娘为何不行礼?”   楚泫脸上神色淡淡,眼睛看也不看叶芷,只是对寻梅道,“她是你们叶国的贵妃娘娘,我自然无须向她行礼。”   寻梅不忿,张口还要说些什么,踏雪拦住了她,神色依旧清冷,看着楚泫的目光也是淡淡。   叶芷微微一笑,道,“我既然是来听琴的,我现在的身份就是听琴者,那些繁文缛节,自然无需理会。”   楚泫扫了叶芷一眼,细长的手指轻轻在琴弦上拂过,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对牛弹琴这等蠢事,楚某不会做。”   这句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不要说寻梅,就说一向神色清冷的踏雪脸色竟然都是一变,看着叶芷的神色有些不安。   楚泫的手指依旧是搭在他的琴弦上,半句话也不想和叶芷多说。    第023章 勾弦琴声杀机起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看着楚泫,轻轻的笑了两下,道,“罢了,本宫的确是听不懂琴声,对牛弹琴这个词你也并未用错,只不过,本宫虽听不懂琴声,但是却也能听得出,你的琴声中少了一些东西。”   这下楚泫终于有了反应,手指拂过琴弦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叶芷道,“是什么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叶芷拢了下衣袖,道,“本宫只是好奇,你刚才弹得那首曲子的确是天籁,但是却多了许多的拘束,少了洒脱的味道,没有了灵魂的琴声,那还有什么意思,不听也罢……”   说着,叶芷便要转身离开,寻梅对着楚泫哼了一声又连忙去扶叶芷的手,道,“今晚月色甚好,娘娘不要被这等小事情搅了雅兴才是。”   踏雪神色冷冽如冰,看了楚泫一眼也跟着叶芷离开。   三人刚走了两步,楚泫身影一动,飞快的上前两步,叫住了叶芷,“且慢。”   叶芷慢悠悠的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楚皇子还有何事?”   楚泫上前两步,快要走到叶芷身边之时,寻梅伸手拦了一下,叶芷瞥了寻梅一眼,又看向了踏雪,道,“你们先下去吧。”   寻梅眉心一皱,额头上那朵五瓣梅花也跟着紧在了一起,“可是,娘娘,他……”   叶芷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湖心,道,“本宫知是皇上让你们跟着本宫,但本宫现在和楚皇子有话要说,本宫也不欲让你们为难,你们现在尽管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就是。”   寻梅还欲说话,踏雪却抢先开口道,“多谢贵妃娘娘体恤,那奴婢二人就先告退了。”   话音刚落,踏雪便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寻梅快速的离开了叶芷的视线,她的身影移动的飞快,素白色的衣衫在柔和的月色下像是一道光影,随风簌簌而过。   踏雪寻梅姐妹二人离开之后,叶芷才转过眸子,看着楚泫道,“楚皇子还有何话要对本宫讲?现在无人,尽可说了。”   楚泫虽是少年,可心思却是老成,只见他盯着叶芷看了会儿,微微扬起唇角,语气中满是肯定,“你不是风月!”   叶芷心中猛的一震,但只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唇角带笑,反问楚泫道,“楚皇子说笑了,我不是风月,那谁又是呢?”   楚泫的手指轻轻勾了下他怀中那把古琴的琴弦,声音伴着琴声,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我之前见过风月,你和她完全不是一个人。”   叶芷只是笑,一手拢在袖间,一只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道,“本宫还真没想到,楚皇子竟然会认为本宫的这张脸是假的……”   楚泫勾着琴弦的手指一顿,唇角带笑的线条很是僵硬,但声音却依旧柔软清脆,“你很聪明,易容术这种事情被人传的神乎其神,我开始并不相信,可是现在,我信了。”   叶芷的手指从自己的脸庞上划过,顺手抚了下头上那只步摇,淡淡道,“本宫现在自然不是风月,而是叶国的娴贵妃,至于本宫的脸……”叶芷轻笑了两声,看着楚泫的眸子像是一颗黑玉,将天上的繁星皓月全都装了进去,“本宫的脸,自然是独一无二的,不知楚皇子何出此言?”   “是么?”楚泫的手指再次挑动了下琴弦,道,“若是你会易容术,风月的这张脸,也不一定就是独一无二了的吧?”   叶芷的目光投向旁边荷池中的一朵淡粉色睡莲上,道,“楚皇子多虑了,本宫一介女流之辈,又怎会易容术,楚皇子未免也太高看本宫了。”   楚泫再次上前,叶芷看到他手腕上带着一些伤痕,虽然被宽大的衣袖遮掩,那些伤痕在月光下却依旧显眼,叶芷也看的清清楚楚。   似乎注意到了叶芷的视线,楚泫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的伸手拉了下衣袖,接着看向叶芷,道,“你若是风月,又怎么不会琴艺?”   叶芷心中一顿,暗道,莫非这个楚泫和风月已经相识多年?   看叶芷不说话,楚泫又拨了下琴弦,语气中依旧带着一种慵懒,道,“风月乃是京师第一美人儿,这第一,只靠美貌自是不成,要才貌双全者才可得此称号,这琴,她也绝对的擅长,我曾经亲耳听到过她的琴声,而你……”   余下的话楚泫并没有说出来,叶芷自然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便收起了脸上的笑,伸手挽了下臂弯处的披帛,目光斜视楚泫,道,“就凭这一点,你就认定本宫身份有异,这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楚泫笑了下,将散落在鬓角的头发拢到脑后,看着叶芷道,“你若是风月,为何不知我是谁?”   叶芷心中细细思量了下,看来,这个楚泫和风月是之前就认识的,于是便反口道,“你又不是本宫,又怎知本宫不认得你?”   楚泫将怀中的琴放到亭子边的长椅上,双手搭在旁边荷池的围栏旁,黑白交错的衣衫像是一部分被黑暗吞没,剩余的白色在尘世中无尽的挣扎,“操琴之人,能听得到百步之外树叶翩然落地之声,你刚才和那个侍女在荷池对面的对话,我已经听到了。”   叶芷依旧是不动声色,拢在袖间的那只手中已经握住了沉香刺,眸光深沉,已然是起了杀机。   楚泫看着叶芷,似乎并未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你是谁和我无关,我也并不想知道,但是我想说,沐云衣不是普通人,他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你糊弄过去的,你好自为之。”   叶芷冷笑了一声,目光在楚泫脸上转了两转,道,“你知道这么多,不怕我杀了你?”   楚泫也跟着叶芷笑了两声,转身坐在了亭子旁边的长椅上,纤长的手指从琴弦上划过,“我现在这副模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人被囚禁,就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琴音也失去了灵魂,什么都消失了。   看到楚泫默然,叶芷将那沉香刺重新收了回去,“多谢提醒。”   楚泫之后就不再说话,抱着那把古琴转身离开,经过叶芷身边时,淡然勾唇一笑,没有任何言语。   叶芷也不言语,只是饶有深意的看着楚泫离去的背影,也是淡淡一笑,这人倒是有意思。   叶芷在旁边的亭子中坐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那九曲桥上便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在靠近,微风卷起他的衣,在月下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寻梅和踏雪二人肯定会将这件事告诉沐云衣,叶芷认为来到此地的人一定就是沐云衣了,可是这个心思刚起,叶芷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脂粉香。   这个味道,叶芷之前已经闻过了,风流浪子,温颜身上带着的,就是这个味道。   果不其然。   过了一会儿,温颜的身子便出现在了叶芷的面前,那股香味也越来越强烈,只呛得人鼻子发酸,胸口也是闷闷的,格外不舒服。   叶芷伸手拨弄了下袖口的花边,抬眸看了下温颜,道,“怎么是你?”   温颜爽朗的笑了两声,道,“那你以为来的是谁?云衣么?”   叶芷不语。   温颜的身影在月下显得格外稳重,一点都没有他身上那种轻浮的样子,有些时候,影子要比本人好看的太多。   两人都是沉默,叶芷是将视线投向了湖面,淡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而温颜却是将目光投向了叶芷的身上和脸上,眼神中有探究的意思。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叶芷终是受不住温颜的注目礼,道,“温国师这样看着本宫,怕是不妥吧?”   温颜依旧是笑,他的轻功也格外的好,身形一晃就到了叶芷的身前,道,“你若真是皇上的贵妃娘娘,你就是君,我为臣,这样和你说话自是失礼,只不过……”   说到这儿,温颜突然停顿了下,然后又拉长了声线,唇角的笑格外魅惑,“只不过,你并不是皇上的妃嫔,那……我自然就不用顾虑太多。”   叶芷蹙眉,难道沐云衣将什么事情都告诉了温颜么?   温颜淡淡的笑着,微微弯下腰,伸手挑起叶芷的小巧的下巴,微眯着眼,道,“你并不是云衣的人,这天下的女子,能入我眼的,还真没有几个,你还真有点意思。”   叶芷侧脸躲过温颜的手,也不恼,神色淡淡,“你这般轻薄与本宫,若是让皇上看到,你的脑袋还能保得住么?”   其实在叶芷心中,这本是没有什么,因为她和温颜两人年龄之差实在是不小,他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小孩子,还是那个在槐雪峰拦路打劫她要糖吃的那个调皮鬼。   温颜听得叶芷这样说,突然爽朗的笑了两声,上挑的眉梢诉说着无声的诱惑,“这世上,可有不少女子都盼着让我轻薄呢?你……要不要试上一试?”   叶芷坐直了身子,伸手拢了下长发,声线平平道,“本宫是皇上的人,温国师,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皇上的人?”温颜轻轻眨了眨眼睛,道,“你的确是云衣的人,但是你也入宫这么多天了,云衣可曾碰过你哪怕一分一毫?”   叶芷不说话,只是看着温颜,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第024章 不敢承认的身份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看叶芷不言语,温颜伸手挑起了叶芷的一缕长发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下,声音格外温柔,“云衣你是指望不上了,不如跟我走,或许还能给你更好的,你觉得,如何?”   叶芷抬眸看着温颜,道,“皇上乃是真命天子,人中之龙,他若是指望不上,那其他人岂不是更指望不上?”   温颜将叶芷的那缕长发放下,顺手拔下了她头上的那只简简单单的步摇,在手中把玩着,“云衣是人中之龙没错,但是你可不一定是那只和云衣相配的凤!”   叶芷装作懵懂的样子,眼神在月下看来也变得纯净了一些,“这又是为何?现在这宫中,可是只有本宫一个妃嫔,那皇后的宝座,不就是触手可得的么?”   温颜看着叶芷,眼神中藏着不易让人察觉的锋刃,“后位虽空悬,但你,永远都没有坐上后位的可能,不如和我一起,怎样?”   “哦?”叶芷轻笑了两声,抬眸看着天上光洁的皓月,声音依旧平淡,道,“皇上不能给本宫什么,那你,又能给本宫什么?”   温颜挑眉,伸手揉了下叶芷的长发,细长的手指在她乌黑的秀发间如同葱段一般,“那要看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叶芷微微皱了下眉,不喜欢温颜这样触碰她,于是便站起了身,道,“你又怎知云……皇上他给不了本宫想要的?”   温颜眼眸中藏着深意,可是那双眼睛却笑得如勾月一般,“因为皇上他心中一直都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已经死了,这个世上,除了那个女子之外,我可以向你保证,沐云衣这一生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一人!”   “是么?”叶芷的表情依旧是淡淡,即使她知道温颜说的这个已经死了的人是谁,“温国师似乎想的有些多了,这些事情,与我何干?”   说着,叶芷便于温颜擦肩而过,转身拂袖而去,一阵微风拂过荷塘,叶芷身上的软香罗披帛被风扬起稍许,从温颜指尖划过,那原本是极度柔软的布料这时候却像是一把刀子一般,割得他指尖发麻。   微风推着玉盘一样的皓月隐进了云层,叶芷的身影刚行了数十步,皓月被云层隐住之后,叶芷的身子就像是突然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连影子都找不到。   温颜看着叶芷浅色的衣衫在九曲桥上移动,就是那一瞬间,温颜眼中的记忆和当初在槐雪峰上的记忆几乎就要重叠了,那个身影,那件素色的衣衫,那个如寒冰一样的女子……   一句话脱口而出,“叶芷!”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叶芷下意识的停顿了下脚步,刚要回头之时,头上步摇上长长的墨玉流苏砸在自己脸上,叶芷心中猛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自己现在是风月,不是之前的叶芷!   想到这儿,叶芷深吸一口气,停了会儿才回过头,看着温颜道,“你在叫谁?”   两人距离的有些远,温颜看不清叶芷的表情,但他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已经后悔了,于是便对叶芷道,“没有什么。”   叶芷也不再理会他,转身欲走之时又被温颜叫住了,“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怕猫的?”   “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只需认真看,一切都会落入你的眼中……”叶芷说话时停顿了下,补充道,“什么都逃不脱。”   温颜不仅是沐云衣的好友,更是他的谋士,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他的心思格外细腻,再加上常年流连于花丛中,对女人的心思也算是混了个了解二字,叶芷也深知这一点,于是便努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生怕他看出什么破绽。   叶芷知道,要想守住一个秘密的方法就是永远都不要将这件事宣之于口,只要你说了,这件事就不再是秘密了,因为纸永远都是包不住火的。   温颜看着九曲桥上叶芷素色的衣衫在微风中轻轻浮动,微微叹了口气,道,“罢了,无事,皇上说让你去永宁宫。”   叶芷转过身,语气是清冷的,但声音中却带着风月声线那种特有的温软,听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知道了。”   月泻华裳,莲瓣轻启。   叶芷快速的离开了这九曲桥,身子一转,从那假山处绕开,走了许久,叶芷心中还是有些后怕,温颜的眼睛实在是太毒了,他就看了她两眼,和她说了几句话,竟然都想到了她是叶芷。   当时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她若是下意识的应了,就落实了这件事情,那自己的身份,就算自己死不承认,他也应该能猜得不相上下。   其实,叶芷这样谨慎并不是因为不相信温颜,而是因为毕竟是这么多年不见了,她不知温颜和云衣两人的情况是不是真如她看到的那般融洽,而温颜,是不是真的只是叶国的国师,只忠心于沐云衣。   现在的温颜若还是以前她认识的那个温颜,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多说,她自然相信他不会做出对沐云衣有害的事情,但是现在,叶芷并不能确定这一点,所以,她的身份不能告诉温颜。   还有一点,温颜是忠心与沐云衣的,叶芷的身份被他知道后,不消片刻,沐云衣肯定也会知道这件事情,对叶芷而言,这是一个噩梦!   她知道云衣对她的心思,现在她以另一种身份面对他,自然不会觉得尴尬,而她万一又成了叶芷,她们师徒二人再次相见之时,叶芷怕是会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叶芷深吸一口气,前世,她也杀过不少人,可心中却从未有愧,但是对于她的这个徒弟,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愧欠他的实在是多的数不清。   先是一个童年,再是平和没有血腥和厮杀的生活,最后是一份干净且纯粹的感情。   前两个是她能给,但是却没有给,最后一个却是她愿意倾尽全力都做不到的事情。   师徒之恋,乃是禁忌,这个禁忌的后果,她承担不起,沐云衣也承担不起。   叶芷抬眸环顾四周,对着身边那些姹紫嫣红的花儿苦笑了一声,然后看向了旁边的一丛蔷薇花处,道,“你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身黑衣的江蓠从那丛蔷薇花处走了出来,身上落了少许的淡粉色蔷薇花瓣,随着他走路的动作翩然而落,“参见教主。”   叶芷挥了挥手,看着江蓠道,“我说让你跟着我是等我信号,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守在我身边未免也太辛苦,之后你就不必跟了,知道么?”   江蓠抿了下唇,声音微微有些嘶哑,垂眸道,“教主是觉得属下做的不好么?刚才只是属下看到那人……”   说着,江蓠的面色一红,耳朵上也热了起来,“看到,看到那人轻薄与教主,属下才忍不住……属下知错!”   叶芷伸手将落在江蓠肩上的那朵小花儿拂落,又伸手拍了下江蓠的肩膀,微微一笑道,“你是担心我不会武功会被他轻薄,我知道,但是你现在也只是一个孩子,整天跟我东奔西跑的对身体也不好,这两天也没有什么事情,你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就是,等我信号。”   江蓠面色一红,转眸看了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柔荑,连忙又垂下了眸子,小声的提醒叶芷道,“教主,属下今年就十九了。”   “十九了……”叶芷看着江蓠,伸手在自己胸口处比了下,笑道,“当年你刚到花幸教的时候,才到我这儿,现在长得比我都高了……”   时间过得果真是飞快的,这才几年时间,曾经的孩子都长成了少年,他们都变了,回过神仔细想想,叶芷恍然,每个人都会变,但是自己才是变得最多的那个。   整个身子都变了,自己现在的性格也和之前相比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每个人……都是会变的。   比如,当时要了她的命的易潇,那日,刚才两人还在饮酒谈笑风生,下一刻,他就端着酒杯告诉自己,要想借兵,就用自己的命来换。   那一刻的易潇,若不是他脸上的笑容,叶芷几乎都要认为坐在她眼前的,并不是易潇本人。   江蓠看叶芷出神,也不开口,就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叶芷,这闷葫芦一样的性格和他小时候倒是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叶芷回过神,看着江蓠浅浅一笑,道,“我现在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还是能保护自己的,最近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事情,你就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   江蓠垂眸,因为长久不见阳光而显得格外白皙的脸庞在这夜色下格外显眼,衬着他一身黑衣,容貌也更加的清秀,“教主是怪属下刚才差点暴漏了身份么?”   叶芷张了张口,还未说话,江蓠就单膝跪了下来,对叶芷请罪,“属下知罪,还请教主责罚!”   无奈,叶芷先弯腰扶起了江蓠,这才一字一句的对江蓠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   江蓠不语,或许是因为活动时不注意,有几缕长发从发带中散了出来,顺着他清秀的脸庞滑落,斜过精致的锁骨,入了他的衣襟。    第025章 舍弃自由报恩泽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看着江蓠,暗叹,只觉得自己真是暴殄天物,江蓠的容貌是数一数二的俊美,就算是云衣,和他相比也相形见绌,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被她埋没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下数年。   若她现在没有再活一次,那江蓠怕是准备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守上一辈子了,到了那时,叶芷只觉得自己的罪业是要再添上一笔了。   江蓠微微抬眼,看到叶芷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又连忙垂下了眼睛,不敢抬头再看。   叶芷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江蓠的领口整了下,无奈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十九了,按照平常男子,这个年纪,早已是妻妾成群了吧,之前是我的失误,才让你被困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三年,也耽误了你三年,如今,你现在可以找自己想找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也是好的。”   江蓠的声音沉沉,一字一句的回答叶芷道,“回教主,属下没有想找的人,想做的事情就是为父母报仇,当年杀属下全家的人属下也早已将他挫骨扬灰,所以属下现在了无牵挂,只想做到当日誓言。”   当年,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却也是铁骨铮铮,稚嫩的话语说着自己心中想的,大概就是若叶芷能教他武功,他手刃仇人之后,他便愿意用余生为叶芷一人效忠。   小孩子的话,叶芷当时也只是听听,觉得这个江蓠挺有意思,便将他带回了花幸教。   而现在江蓠再次提起这件事,让叶芷惊诧之余,又觉得有些伤感,默然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算起来,我现在已经不是花幸教教主,你根本不必再忠心与我,你当日的誓言,我只当是玩笑话,你也不必当真了,我只是偶尔需要你的帮忙,剩下的时间,你可以随意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自由,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   江蓠皱了下眉头,对着叶芷拱了下手,紧袖的黑衣上系着束腕,声音也如他的装扮一般干净利落,“教主,堂堂男儿言出必行,誓言怎可轻易反悔?属下愿遵守当日誓言,此生只为教主一人效忠!教主若是不愿让属下跟随,那……”   说着,江蓠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最后几个字不知是叶芷没有听清楚还是他没有说出口,像是一缕青烟一般消散在了这微风中,不留一丝痕迹。   叶芷没有听清江蓠的话,伸手折了旁边一朵不知名的花儿,放在鼻尖轻嗅,淡淡道,“若是我不愿让你跟随,你又要如何?”   江蓠紧紧的抿着唇,愣了片刻之后给叶芷跪下,一头如锦缎一般的秀发几乎都要沾到地面上落了一层的桃花瓣,声音果断坚决,“若是教主不愿让属下跟随,那肯定就是属下的过错,那……请教主赐死!”   叶芷心中抽搐般一痛,捏着花瓣的手都微微颤抖,但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你先起来吧。”   江蓠跪着不动,微风吹起他的刘海遮住了一双深邃的眸子,腰间缠着的长鞭将他的气质衬托的有些凌厉,但只有叶芷知道,原本的江蓠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之前的江蓠只是一个秀气的少年,只有在学起武功时才像是现在这样一板一眼,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学好武功就只是为家人报仇,现在他的仇也已经报了,原本就是轻松了,可叶芷的死却将他的整颗心都冰封了起来。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他还未来得及为她效力,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但现在,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叶芷回来了,在江蓠心中,他将叶芷的安全放在了第一位,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是一分一毫都不可以!   即使……即使她根本就不需要他的保护,不需要他!   看江蓠跪着不动,叶芷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再次将他扶起来,替他整了整衣襟,道,“你若是愿意就这么跟着我就跟着吧,但只一样,注意好自己的身子,若是下雨了,一定要找地方避雨,不能站在雨中,知道么?”   江蓠看着叶芷,脸色微红,心中暗暗庆幸在这夜色中叶芷什么都看不清楚,低声回了叶芷一句,“多谢教主关心,属下遵命。”   叶芷轻笑了下,她怎么能看不出江蓠脸上的红晕,这个孩子,还是和之前一样单纯且简单,如果有可能,他能不接触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就尽量让他保持这份纯真吧,毕竟她之前亏欠了云衣,欠了云衣一个童年,江蓠这个孩子,让他简简单单的也不失为一种好活法。   片刻之后,月亮从云层中散了出来,银辉洒在世间万物之上,仿佛在诉说着一件事情,众生平等。   上天给你的东西,无论它给你带来的是好运还是噩梦,你都要咬牙接着,只要有片刻的放松,恐怕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活着,有时候就是为了承担不幸,为前世的孽缘还债。   这一点,叶芷深有体会。   前世她欠别人的,这一世,都是要一点一点还回去的。   叶芷看了眼地上自己和江蓠两人的影子,苦笑一声,上天,果真是公平的!   再次看了江蓠一眼,叶芷又道,“这个世上,知道我身份的人只有你江蓠一个人,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你以后不要叫我教主,也不要自称为属下,知道么?”   沐云衣也知道,整个花幸教中,江蓠只对叶芷一个人自称属下,这两个称呼一旦被别人发觉,她的身份就算是真正的暴露了。   江蓠皱了下眉头,一双桃花眼中像是融着一层雾气,对叶芷拱手道,“那属下该如何称呼教主?”   叶芷想了下,道,“叫我名字就可以。”   江蓠眉头依旧是没有舒展,“是风月么?”   叶芷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天上的明月,道,“风月这个名字不属于我,但因为这张脸,我却躲不过这个名字,也罢,只要你知道我是叶芷就行了。”   江蓠抿唇,片刻之后才道,“是,属……我知道了,贵妃娘娘。”   叶芷愣了下,方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叶国的娴贵妃,江蓠这样叫她也不为过,只好也由着他。   ……   月明风清,让江蓠退下之后,叶芷一个人在这染香苑中乱逛,不远处偶尔会有树影浮动,就算是眼力好些的人,也只会以为是惊起的飞鸟。   江蓠一直都在自己不远处,除了他本人之外,就只有叶芷知道。   走了不远,叶芷便看到了远处有两位提灯的少女,身上的衣衫一红一白,若是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这园子里的花儿,开的姹紫嫣红。   叶芷身着素色衣衫,这样的衣服,只需轻轻一动,便能看出她的所在。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踏雪便看到了叶芷,寻梅连忙跑到叶芷身边,将手上的披风给叶芷搭在身上,着急道,“晚上风凉,娘娘跟奴婢回去吧,皇上怕是都等的着急了呢。”   叶芷点了点头,避开寻梅给她挽着斗篷系带的手,自己拉紧了斗篷的绸带,迅速的打了一个结,道,“走吧。”   走出染香苑的时候,叶芷特意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墨色的身影在空中轻然一跃,消失在夜空中不见。   踏雪顺着叶芷的眼神看去,然后微微皱了下眉,什么也没言语。   叶芷注意到了踏雪的这个眼神,但也只当未觉,只是心中有了一些戒备,踏雪这个女子不是普通人,她走路之时声音很轻很轻,就算是刚才叶芷特意挑了一条鹅卵石铺的并不是很紧的路来走,踏雪走路时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要是按照普通人,比如寻梅,她走路时就会踩到那些石头,一路上磕磕绊绊,踏着宫鞋走的并不平稳,一边扶着叶芷一边提醒叶芷,这个地方不好走,让叶芷小心一些,下次不要从这个地方过。   叶芷只是笑笑,应了一声。   之后再看踏雪,她走路只是也时不时的会‘不小心’踢到路上的石子。   这个女人,有些意思。   一般来说,能将走路声完全隐掉的人轻功已经是到了一境界,踏雪应该是做到这一点了,而且,一般轻功不错的人,武功一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可以说明这个人有一个不错的师父,一个不错的师父,也可以证明这个人有不小的后台。   开始,叶芷以为踏雪是沐云衣教的徒弟,放在自己身边的暗卫,但是后来想想也觉得不对,因为她发现,踏雪轻功和她教给沐云衣的那一种不是一个路数。   但是又莫名其妙看到踏雪用的这种轻功觉得眼熟,一时间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还没等叶芷想出个所以然来,永宁宫已经到了。   踏雪寻梅两人一左一右给叶芷打开了大殿的门,叶芷单身走了进去,踏雪寻梅二人很知趣的离开。   走进大殿,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沐云衣依旧在那桌案前坐着,只不过没有再批阅奏章,一手放在眉心轻轻揉捏,神色看起来很是疲惫。    第026章 举手投足尽风情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斗篷取下来,看着沐云衣道,“既然是困了乏了,为何还不去休息?”   “等你。”沐云衣一双丹凤眼微闭着,鸦青色的睫毛在眼尾处划了一条细长的弧度,“你去哪里了?”   叶芷站在那里对沐云衣微笑,随手端起桌上的一个青花瓷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才道,“我去了染香苑,温颜来找过我。”   “温颜?”沐云衣终于睁开了眼睛,狭长的眼睛微挑,衬得他的眉形格外好看,“他刚才连话都未说完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就是去找你了么?”   叶芷盯着在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不语。   沐云衣盯着叶芷看了好一会儿,发觉她不说话,于是就继续问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叶芷轻笑,唇角的酒窝像是一片柔颤的雪花,一动之间全是风情,“其实也没有什么。”   说着,叶芷停了下,将手上的杯子放在桌上,声音顿了下才继续道,“他说,你给不了我想要的,让我从了他。”   听到叶芷这样说,沐云衣似乎也并不觉得奇怪,看着叶芷,脸上的表情是笑非笑,“那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回答的?”   叶芷不答,反而继续问沐云衣道,“那皇上知道我想要是什么吗?”   沐云衣想了下,摇头。   叶芷轻轻拂过自己的衣袖,缓缓站起了身,道,“在世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自由更重要!”   “自由?”沐云衣嘴角轻扬笑了一声,也跟着叶芷站起了身,一缕长发如同浓墨一般泼洒在他的衣襟上,眼神在叶芷脸上游移了片刻之后才道,“我要见师父!”   叶芷拢在衣袖间的手指下意识的动了下,之后立即转过身,语气淡淡道,“她不会见你,至少,现在不会!”   沐云衣一双黑眸深沉的将叶芷的背影装了进去,旁边烛光摇曳,一动一浮让人觉得自己几乎是身处梦境之中,“师父既然没死,为何不愿见我?”   当时她要的天下,他能给她了,可就在这时,她却撇下了这样一个烂摊子留在自己,这个让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皇位却莫名其妙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可沐云衣却一点都不想要,这些荣华富贵,和叶芷相比,真的是不值得一提!   现在这个皇位,对沐云衣来说,就是一个枷锁,锁住了他的一切,其中,也包括他无一日不想得到的自由!   而这些,叶芷将永远都不会知道。   对叶芷而言,她认为男儿生当就是要顶天立地,就算没有建功,也要立业,反正就是要名扬青史,方才不辜负人世这一遭。   而沐云衣恰恰是她的徒弟,又是嫡系侯王后裔,按照叶芷的想法,沐云衣此生注定是要有一份大事业要做的,而这个大事业,就是拥有整个江山!   叶芷曾说过,她要的是江山,但是她心中想的一直都是杀了陈国那老皇帝,为自己一族报仇雪恨之后,然后扶持沐云衣称帝,这样,才不算是辜负了沐云衣叫了她这么多年的师父!   之后,她也算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也可以尽情游历山水,笑看红尘。   暂且不说沐云衣对叶芷这样自作主张的做法有什么意见,且说叶芷一人才只是想想这种自由,便失去了性命。   不过,在叶芷看来,她这个交易也不亏,她感觉自己活着原本就没有什么意思,就算给她几十年时间活着,也不过是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罢了,她唯一能陪她解闷的徒弟,也去做了皇帝,之后,世间就只留下她一人对影独酌了。   用自己这么无聊的几十年时间,换沐云衣几十年的皇位,叶芷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或许是想的有些久了,叶芷回过心神,再次抬眸之时就看到了沐云衣已经站在了她眼前,雪白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像是将月光全都引了过来,宽大的衣袖上面暗纹是用银线绣着的双龙戏珠,那密密麻麻的银线一丝一缕,密密麻麻的,箍的人喘不过气来。   沐云衣是在疆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人,身上的气场也是格外的强,叶芷之前还未觉得有什么,而现在沐云衣做了皇帝之后,他身上带来的那种王者之气,叶芷站在他身前都微微觉得不适应。   稍稍后退一步,叶芷看着沐云衣,道,“师父是怎么死的你不记得了么?”   一字一句,说的格外清晰。   叶芷心中默念着,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沐云衣的师姐,既然是师姐,一切都要装的像一些,不然以沐云衣的心思,怕是只需一小会儿的时间就会被他看穿。   果不其然,沐云衣听到叶芷这句话,神色先是一僵,还未来得及开口,叶芷又接着道,“当年师父的事情你应该全都清楚,这江山是你的,也是师父的,这些我不用多说,你心中清楚,易潇对师父忌讳颇深,师父若是现在现身,岂不是白白送死?”   沐云衣捏紧了拳头,手背上微微有青筋暴起,“当年的仇我不敢有一刻忘怀,当年我在师父陵墓前许下誓言,此生必手刃易潇为师父雪恨!”   叶芷心中一震,但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像是一块上好的瓷器,光滑柔美,“易潇身为楚国第一谋士,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付的人物,所以师父才让我来帮你,等到时机成熟,师父自会出现。”   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沐云衣也听得懂,深吸一口气之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声音也是淡淡,“师父她……还好么?”   叶芷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原本就是叶芷,好与不好,现在的情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入夜之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之时也会想着,自己现在是不是一直都活在自己的梦里面?   每一个死了的人,其实都在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叶芷一下子掐断了,现在情况容不得她想那么多,无论是梦也也好,原本就是这样的也好,她的确是重新活了一次。   这一次,她要自己把握命运!   一切的一切,都要由着自己!   前一世,她一直都活在要为自己叶氏一族复仇之中,苦不堪言,连笑一笑的勇气都没有,而现在,她一定要将之前的自己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都做上一遍,绝不辜负自己到这世上重走一遭。   看叶芷点头,沐云衣没有再说话,只是唇角扯了扯,道,“既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我相信师父所做的事情都是有自己的苦衷的,我也相信,总有一天,师父会出现在我面前,现在,我相信了,师父是真的没死!”   这个女人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和师父实在是太像了,就算去特意的模仿,恐怕也难模仿到这个地步,除非是她和师父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耳濡目染之间沾了师父的气质。   只不过,这个女人比师父更爱笑一些,师父之前面纱拢面,看不清她的表情,无喜无悲的,仅有的那几次笑,也都是淡淡的,动了下唇角,然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想到之前,沐云衣又笑了下,浑身都是轻松的,对叶芷道,“都过了三更了,我们歇息吧。”   叶芷转头看了眼窗外宫女太监倒映在纱窗上面的绰绰人影,又看了眼走向内殿的沐云衣,道,“你晚上就寝的时候,没有人侍候么?”   沐云衣头也不回,对叶芷挥了挥手,道,“我不喜欢别人进入我的寝宫。”   叶芷不语,拿了一台正在燃着的灯烛跟着沐云衣走到内殿,将旁边灯台上的蜡烛一一点着,又罩上画着才子佳人的纱罩,那橙红色的光将整个室内都点亮了许多,这种颜色,透着一种旖旎的味道。   不是很习惯。   沐云衣看着叶芷的动作,也不言语,自顾自的脱下了身上的外衫,斜倚在床头,如绸缎一般的长发就这么散在床上,因蚕丝的衣服实在太过于柔滑,沐云衣这么斜靠在床上的时候,领口微敞,叶芷刚一转身,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场面。   叶芷愣了下之后,将手中的烛台随手放在桌上,也不看沐云衣,只是淡淡道,“我觉得,我还是回未央宫比较合适。”   沐云衣抬了下眸子,修长如葱段的手指轻抵了下挺秀的鼻尖,淡淡道,“你见哪个妃子侍寝的时候半夜又自己回去的?”   叶芷想了下,觉得沐云衣说的有些道理,自己若是现在就这么回去了,怕是比不来这里更加引人注目了!   沐云衣打了一个哈欠,轻轻的眨了眨眼睛,道,“睡吧,外面的位置留给你。”   叶芷看了下那黄花梨木围子床,这床也是够大,睡上十个人也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两床被子,两人睡在一起应该也没有什么。   沐云衣一身里衣雪白,锦被也是绣着暗色梅花的白色,他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头乌黑的秀发格外显眼。    第027章 蔻丹之下利刃藏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原本已经坐在了床边,但是看着沐云衣,又没有了勇气躺在床上,只好道,“和别人一起我不习惯,我要回去了。”   沐云衣翻了个身,凝唇微笑,可眼睛却并未睁开,“你随意,反正我也是不习惯别人躺在我的床上!”   话音刚落,沐云衣抬了下手放下床边的帷幔,就是这么一个动作,他身上宽松的里衣顺势滑落,肩膀锁骨露了一半在外,接着帷幔扫过,遮住了一切,叶芷连忙转身离开。   走到大殿之时,叶芷才深深的松了口气,这才三年,只是三年时间,沐云衣已经从叶芷一直认为的那个少年长成了现在的模样,褪去了清秀,变成了俊朗,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然都做的那么……   心中胡思乱想着,叶芷暗暗埋怨自己不要乱想,不要多想,最后不知道是什么都乱成一团,再也整不清楚。   走到殿外,打开殿门,殿外的宫女太监听到门响都齐刷刷的回头看着叶芷,面面相觑之后才躬身给叶芷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或许是因为沐云衣正在殿内休息,众人怕惊动他,给叶芷行礼之时声音放轻了不少。   叶芷看了看众人,发现踏雪也在殿门外站着,却不见寻梅的影子。   目光从踏雪身上扫过,叶芷淡淡道,“你们起来吧,本宫今日身体不适,要回未央宫去……”   说着,叶芷的声音顿了下,接着道,“你们不用跟着了。”   有两个小太监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被叶芷的一个眼神吓了的不敢再言语,诺诺的退下了。   太监宫女们不敢再说话,叶芷也不理会他们,转身自顾自的离开。   永宁宫和未央宫之间距离不算很远,毕竟是君和后的宫殿,相距太远也说不过去。   叶芷单身一个人走在宫殿前,明月之下只有一个人影相伴,未免也有些孤单。   又走了两步,叶芷的脚步停了下来,头也不转道,“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踏雪上前两步,雪白的衣衫像是一阵白雾,轻飘飘的晃到了叶芷的眼前,身影一转,那双像是黑玛瑙一般的眸子便迎上了叶芷的视线,“贵妃娘娘,公子让奴婢提醒您一声,可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叶芷淡淡的笑,她已经猜出了踏雪并非一般宫女,现在听到她这么说,也有了一些想法,看来,这个风月和踏雪不仅之前认识,而且怕是听命于一个人的,只不过,不知道踏雪口中的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月光下,叶芷似乎看到了踏雪耳边一丝如同头发一般的黑线绕过耳鬓,只不过她头发那边正好戴了一支纯白色的珠簪,遮住了那丝线一半。   叶芷也是会做人皮面具的,她自然知道人皮面具的原理,这个踏雪,怕也不是真的吧?   月光如水,洒在不远处的一片锦鲤池里,和那水融为一体,让人几乎都分辨不出,到底是月光映在了水中,还是这水吸收了月光。   微微扬了下唇角,叶芷看着踏雪道,“那你说,本宫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踏雪面无表情,只是伸手轻轻拂过自己被风吹到耳后的一缕长发,声音清淡的似乎要被风吹散,“娘娘对自己的身份,一定比奴婢清楚,既是这样,娘娘又何必非要让奴婢说个清清楚楚呢?更何况,奴婢说的怕是不怎么好听呢。”   叶芷盯着踏雪的那双眸子,双手拢在素色的衣袖间,衣袂被风吹开稍许,在月下,叶芷的影子格外狷狂,但实际上,她的表情依旧是那种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的淡,“那本宫可以告诉你。”   说着,叶芷转过了身,绕到了踏雪身后,一字一句道,“本宫现在是叶国的娴贵妃,与当今叶国国君是结发夫妻,这个答案,你可还满意么?”   踏雪没想到叶芷会这样回答,身子明显的一僵,脸上的神色似乎都不是那么真实了,“你……你竟然要背叛公子?”   “背叛?”叶芷不动声色,轻嗤了两声,道,“你可听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   踏雪蹙眉,感受到叶芷语气中的不同寻常,忙转过身,警戒的看着叶芷后退了两步,“你什么意思?”   叶芷的手指从自己衣袖上绣着的鸾凤璃纹上划过,尖锐的指甲染着蔻丹红,那颜色并不通透,但却极是妖艳,和叶芷一身素衣的风格十分不搭,不过又让人找不到不适之处,“本宫现在是叶国的娴贵妃,叶国国君后宫唯一的女人,以后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肯定就是我的,而公子,他又能给我什么,这些事情,你应该原本就能猜到的。”   不知道对方底细之前,叶芷也只好按兵不动,将计就计。   踏雪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也难为她这么清淡的性子了,叶芷也不看她,两人皆是沉默。   过了片刻之后,踏雪才忿然道,“你背叛公子,你父亲的命不要了么?”   叶芷微愣,心中一瞬间豁然开朗,原来,风月和这个女子联盟,可能就是因为他父亲了。   那个按照沐云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和老狐狸有的一拼的风丞相风鸿。   一瞬间,叶芷觉得这个踏雪可能就是一个突破口,通过她,肯定能找到控制风鸿的那个人,之后的事情,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下一步棋在脑海中想好了之后,叶芷一脸平静的看着踏雪,似乎觉得惋惜的摇了摇头,道,“你觉得,我还会让你活着回去么?”   踏雪轻蔑的扬了下眉梢,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么?”叶芷对着月光看了下自己的指甲,眼角余光斜视叶芷,道,“你怎么知道本宫不是你的对手?”   叶芷这话一出,踏雪几乎是立刻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她的动作很标准,武功应该不弱,这就是叶芷看出来的东西。   踏雪谨慎的盯着叶芷,一双黑眸愈发的深沉,“你想做什么?”   叶芷轻轻扬了下手臂,拢在衣袖中的纤纤细手展现在月光之下,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石,泛着温润的光,但却又带着能划伤人的棱角,“杀你。”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中间藏着的杀机不言而喻。   踏雪看着叶芷的神色,虽然并不将她放在眼中,但又不得不做好防御准备,因为她看到了叶芷和平时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个女人,现在十分自信,如果她没有自信的资本,现在怎么能如此倨傲的站在这里?   有了自信的人,一般都不会差。   踏雪还未回过神,叶芷就已经用非常缓慢的步子走到了她身边,下一刻,那只纤纤素手已经指向了她光滑的脖颈。   就在这个时间,踏雪瞬间反应过来,身形一闪,正欲后退,在眼光扫到叶芷那染着蔻丹红的指甲同时,又停住了动作,身子僵硬。   因为她看到了,叶芷的指尖,那染着妖媚颜色的蔻丹指甲之下,又一层浅淡的银光,若不仔细去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的那种淡。   但借着月光,踏雪是看清楚了,叶芷指甲里的那种银光,正是一片片极薄的的铁片,那样的薄,应该绝不输于任何一种利器。   而现在,只要她再上前一分,这样的铁片,怕是瞬间就会刺入她的咽喉,半分都不会犹豫!   叶芷看着踏雪,那染着鲜红颜色的指甲与她的脖颈始终保持着一寸的距离,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你太轻敌了!”   看踏雪的年纪,左不过是十**岁,而叶芷现在真实的年纪要比踏雪大上好多,况且她一直都过着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踏雪自然比不过她。   踏雪虽被叶芷这样控制,脸上却并无惧意,“你不敢杀我!”   “是么?”叶芷看着踏雪轻声的笑了下,指尖轻轻向上移动,那火红的指甲在踏雪洁白的皮肤下画着妖娆的弧线,最后停留在她的喉头处,“你怎知我不敢杀你!”   踏雪小心翼翼的侧了下头,躲避着叶芷的指尖,“你杀了我,你的身份也就暴漏了,以沐云衣的性格,他不会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身边!”   “呵呵……”叶芷吐纳了一口气,轻言笑道,“来历不明?本宫是当今丞相之女,皇上八抬大轿抬进宫的娴贵妃,这个来历,还不够明么?”   踏雪瞥了眼叶芷,冷哼了一声,“丞相之女如何?娴贵妃又如何?不还是公子众多爱慕者其中的一个么?算得上什么?”   这一句,叶芷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风月是踏雪口中公子的爱慕者?这个公子到底是谁?   这一句话,叶芷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但最后却将这句话生生卡在喉头,最后又被她咽了下去,这个问题,现在暂且还不能问。   就在叶芷分神的这一刹那,踏雪也找准了机会,瞬间出手,将叶芷的身子逼退了两步,同时对着她那只还未收回去的小臂狠狠一击,一声骨头错位的脆响让叶芷眉心一皱,再次抬眼,踏雪那白色的身影在空中跃了几下,消失不见。   江蓠的身影出现在叶芷身后,道,“教主,要不要属下去追?”   叶芷摇了摇头,道,“暂时不追。”   踏雪轻功的确不错,但是和江蓠相比,还是差了好大一截。    第028章 手持医书不救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一手捂着刚才被踏雪击中的手臂,脸色略略有些苍白,额头上冷汗沥沥而下,但唇角却依旧含着笑意,“没想到这个踏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想到动起手来还真够狠的。”   江蓠看着叶芷额头上的冷汗,不觉皱了下眉头,上前一步,拱手道,“教主,你的伤……”   “不妨事。”叶芷眸子也未抬上一下,伸出另一只无伤的手狠狠在关节处扭了下,又是一声骨头发出的脆响,叶芷随后活动了下关节,这才看了下江蓠,道,“我说过了,你不用再叫我教主。”   江蓠盯着叶芷的手臂看,抿了下唇,“贵妃娘娘。”   叶芷苦笑了声,道,“这贵妃娘娘也是有名无实了,你也不必这样叫。”   江蓠的神色有些为难了,看着叶芷挠了挠头,最后单膝给叶芷跪下,拱手行礼道,“属下到底该如何称呼教主,还请教主明示!”   叶芷看江蓠做事一板一眼,无奈道,“我手上有伤,就不扶你了,你先起来再说吧。”   江蓠站起了身,不敢抬头,声音嗫嚅了许久,叶芷断断续续的也听了个清楚,“属……属下能不能和少教主一样,叫您师父?”   “师……父?”叶芷重复了下这两个字,半晌没有说话。   这两个字,曾经是多么的熟悉,现在,她几乎都快将自己真实的身份给忘掉了。   看叶芷神色,江蓠心头一沉,连忙拱手道,“属下知罪!”   沐云衣的身份和他不同,叶芷也不会知道,他每次听到沐云衣拉着她的衣衫叫她师父的时候,他有多羡慕,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他都是不敢做的。   所以,每次看叶芷手把手的教沐云衣练剑,江蓠都会默默的躲到一边,自己一个人练鞭。   原本鞭子这种远攻的武器,江蓠并不是很喜欢,用起来也并不是很擅长,但就是因为看到叶芷用鞭子那种行水流云之感,江蓠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学会这种武器。   那时候年龄小,心中想的也单纯,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将这鞭子练的和她一样了,她会不会对自己和沐云衣一样?也将自己当成她的徒弟?   就这样想着,江蓠选择了长鞭,哪怕刚练鞭子的时候控制不好力度,将自己身上弄的遍体鳞伤,他却依旧不愿放弃。   叶芷也看到了江蓠的努力,开始用心的教江蓠使用长鞭,所以叶芷和江蓠两人的武器路数,看起来几乎是一模一样。   看到江蓠无措的样子,叶芷笑了下,刚一动,手臂上的疼痛几乎传遍了全身,头皮发麻,她却依旧忍了,“你身上原本都有一些武功底子,只有长鞭是我教的,你若是觉得叫我一声师父不委屈的话,那就这样叫吧。”   江蓠猛然抬头,一双黑眸中映着点点星光,光洁如瓷的脸庞上没有半点瑕疵,虽然脸上只有一点点的笑意,但是叶芷知道,江蓠心中其实是很高兴的。   这个孩子,从小就是这样子,一直都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都藏在心中,脸上几乎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叶芷知道,这样活着,很累很累。   因为前一世,她也是这样活着的。   江蓠盯着叶芷看了好大一会儿,唇角动了动,但是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叶芷看着江蓠觉得有些可笑,道,“怎么,嫌我现在年纪小,还不愿意叫我一声师父么?”   江蓠连忙摇头,立刻对叶芷拱手,“师父!”   叶芷微笑,“回去有件东西给你。”   江蓠倒是没有在意叶芷这句话,反而一直盯着她的手臂看,“教……师父,你的手臂……”   叶芷垂眸拉了下衣袖,道,“我的手臂无事,这周围无人吧?”   “这里无人。”   叶芷皱了下眉,道,“这怎么说也是皇宫内院,怎么侍卫会这么少?”   江蓠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道,“或许是少教主喜清净。”   想想沐云衣之前的所作所为,叶芷点了点头,“或许吧。”   ……   不一会儿功夫,叶芷就走到了未央宫。   这未央宫里面是漆黑一片,因为叶芷不喜有人打扰她,便将所有宫人遣散,这偌大的未央宫中,只有她一个人,以后若是做什么事情,也方便一些。   江蓠身份特殊,叶芷让他用轻功先回到未央宫,怕被别人看到不好,毕竟她现在是沐云衣的妃嫔,有人看到她和其他陌生男人月下相谈,云衣怕是会被人诟病。   关于沐云衣的一切,叶芷都格外注意,这是很久之前就养成的习惯。   到了未央宫,殿门是打开的,紧挨着殿门放着的那块石头也被扔到了一边,叶芷无奈的又将那块石头踢到了原位,因为这块石头放在这里是为了堵门,而江蓠可能是怕叶芷看不见,碰到这块石头摔倒,所以才将这块石头移了开。   向前走了两步,叶芷觉得眼前一花,江蓠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道,“师父。”   叶芷抚了下额头,道,“你现在的轻功练的可真是不错,你过来,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说着,叶芷向旁边距离宫门最近的一个房间走去。   未央宫实在是太大,只是宫门距离正殿就有两里路,叶芷觉得这样走实在是吃不消,于是在遣散了宫内的宫女太监之后,就选了一个距离宫门最近的一个房间。   或许这个房间是以前的宫女住的,里面的装饰并不怎么华丽,但挺简洁的,叶芷就直接住了进去。   跟着叶芷走进了这个房间,江蓠立刻就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馨香,“师父,这是什么香味?”   叶芷淡淡的笑了下,打开了紧紧合着的窗子,道,“这是我配置的一种药,你年龄还小,这种味道还是不要经常接触为好。”   江蓠皱了下眉头,小声提醒叶芷道,“师父,我都十九了。”   叶芷弯腰从旁边一个古朴的梳妆台前拿了一个盒子,然后将那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摞写的密密麻麻的纸,道,“这些都是我凭记忆写下来的各种药的配方,其中有毒药可夺人性命,也有医药可以悬壶济世,至于你看的怎么样,就要看你自己努力了。”   江蓠双手接过叶芷的那摞写着方正小楷的纸张,认真的翻了两张,仔仔细细的看。   叶芷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裙裾随意的洒在地上,“我知道,现在让你看这些是有难度,如果有不会的,你直接问我就可。”   “不。”江蓠将那些纸张如视珍宝一般的收起来,然后才抬眸盯着叶芷道,“师父,我能看得懂这些。”   “你懂医术?”叶芷愣了下,然后看着江蓠粲然一笑,道,“我想起来了,你曾经说过,你家人是济世救人的大夫。”   江蓠神色暗淡,垂了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覆在他的眼睑之上,“未遇到师父之前,我也接触过这些。”   那时候的江蓠,也只不过是七八岁的年龄,能记得住一些药名已经着实不易,因为家族世代行医,若不是那场变故,他现在应该也是精通医术的大夫。   叶芷示意江蓠坐下,伸手拿起茶壶欲倒一杯茶,可是却发现壶中空空如也,于是也只好作罢,“你要想清楚了,你手中拿着的那东西,能医人亦能杀人,你想学哪一种?”   “杀人!”江蓠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了这两个字,微微上扬的眼尾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柔媚之气,但那眉峰处却有着犀利的弧度,双重性格的人,一般都很可怕。   听到江蓠这个回答,叶芷一点也不意外,手中把玩着一个杯子,接着微弱的烛光和月光看着那杯子上面画着的山水烟雨,缓缓道,“杀人这些血腥的事情是徒增罪恶,你为何不愿和你父母族人一样,济世救人呢?”   江蓠看着桌上那跳跃的烛心,如同豆粒一般的灯烛映在他的瞳仁中,愈发显得那双眼睛和夜幕一般深邃,“医者能救别人却救不了自己,也……也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   说着,江蓠垂下了眸子,脸色在灯烛的衬映下微微发红,不敢在抬头看叶芷一眼。   叶芷也笑了下,伸手拂过从江蓠额头上散落下来的碎发,道,“果然是长大了,记得你小时候曾经说过,要继承父母的心愿,好好的学医术,成为真正能悬壶济世的神医呢。”   想想那时候的江蓠,叶芷都忍不住感叹时光匆然,那一幕幕,和沐云衣,和江蓠,恍然回首之间,觉得像是昨日。   江蓠脸色愈发的红,微微抬眸看着叶芷从他额上划过的那只手,连呼吸似乎都停滞了,“师父……”   叶芷看江蓠窘迫的样子觉得好笑,便也不再逗他,只是告诉他道,“既然你懂一些医术,这些东西你看起来应该不是那么难懂,如果你遇到什么不明白的了,可以找合适的机会问我,知道么?”   江蓠点头,头几乎都要垂到胸前,拿着那摞纸的手心中都是一层汗渍,江蓠连忙将那纸放在桌上,默默的将手在衣袖中擦干,再次将那摞纸放在手心中。    第029章 梦中依稀桃花翩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看到江蓠的动作,觉得好笑,道,“这些宣纸很容易破,你也不必太过于小心了,我记得我写的这些内容,这些纸张若是丢了找不到了,你直接和我说,我再写给你就是。”   在宫中的日子闲着无事,写写字打发时间也是可以的。   江蓠抿了下唇,声细如蚊,“不敢再麻烦师父。”   叶芷笑,“你都叫我师父了,师徒之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何须和我这么客气?”   江蓠终于抬起了头,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眼神中带着特有的朦胧,在烛光下什么都看不真切,“师父,我觉得你变了。”   叶芷微愣,片刻之后唇角方才漾起一丝笑,将衣领拉了拉,道,“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变了?”   这次自己的变化不小,叶芷自己都很清楚。   江蓠的目光在叶芷脸上转了两圈,道,“师父和之前相比,爱笑了不少,话也多了不少。”   叶芷伸手抚了下自己的脸,自嘲道,“也年轻了不少吧?”   “不不。”江蓠皱眉,慌忙解释道,“师父一直……一直都……都很……”   剩下的话,却是一个词都说不出。   叶芷挥挥手,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只不过,我现在顶着这样的一个身子,觉得自己的确是年轻了不少。”   江蓠看着叶芷,整颗心几乎都要皱成一团,叶芷现在的身子也只不过是十**岁,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一些,即使是这样,他叫她师父之时却未感到有任何不适。   只因为,他相信她就是叶芷,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又用的什么样的脸,她的心和灵魂,终究还是叶芷,那个淡看云卷云舒的花幸教教主叶芷!   窗外月影西斜,这又是相当于一个晚上未睡,叶芷伸了个懒腰,看着江蓠道,“现在是很晚了,你也先找个房间睡吧,明天……或许还有事情要你去做。”   江蓠看着叶芷,道,“师父现在不会武功,一个人在这里,可还安全么?要不要我派一个人来守夜?”   叶芷摇了下手,目光沉沉道,“你放心就好,我现在还是叶国的娴贵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江蓠想了下,对叶芷拱了下手,道,“师父好好休息。”   叶芷点头,站起身走到旁边的小床边,放下了帷幔。   看到江蓠离开,房门合上之时,叶芷的脸瞬间就变了颜色,只见她拿了一盏灯烛放到床边,缓缓伸手将自己那受伤的手臂衣袖撩了上去,被踏雪打伤的手臂上有着一块鸡卵大的凸起,手指每动上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伤着骨头了,而且这伤还不轻,踏雪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刚才叶芷虽然将错位的骨头复位,但那挫伤却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风月的身子不如她之前,这样的伤不知要养多久才能好。   借着灯烛的光,叶芷伸手将指甲下那薄薄的刀片一个个取出,每取出一个,她的指尖便渗出一颗颗如珍珠一般的血珠。   这种暗器,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也是最痛苦的。   那薄薄的刀片固定在指甲中的同时,也会随着人动作的幅度慢慢的刺进人的指甲缝中,十指连心,这种痛苦可想而知。   一般人,谁都不会选择这样的一个武器。   而叶芷却是不同,因为她现在半点武功都没有,若是万一发生什么危险,她必死无疑。   所以,这种暗器放在身上,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蔻丹红的指甲可以将那银光闪闪的刀片完全隐在指甲之下不被人察觉,可是现在却隐不住血珠,   那血珠一点一点的从叶芷指缝中流出,最后凝成一滴如同水晶一般的血滴,落在地上摔成梅花形状,   叶芷不以为意,伸手拿了一个锦帕将自己手上的血渍擦干,最后又从粟米枕下拿了一个瓷瓶,将瓶子里的浅褐色粉末倒在自己手上,随手用她提前准备好的绸带绑了两下,脱去外衫,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因为叶芷的身子和之前不同,没了内力之后,在熟睡之时也不能感受到人的靠近,所以叶芷就做了一个极简易的机关。   叶芷之前无意中在自己的梳妆台上看到了一串不知是戴在什么地方的饰品,这饰品并不能引起叶芷的注意,而让叶芷注意的是那饰品上面一个个的小铃铛,摇晃起来声音格外的清脆,看质地应该是古银。   略微想了下,叶芷便将那饰品上的银铃拆了下来,并用一种较为坚韧的丝线穿起来,在地上隐蔽起来,最后铃铛绕到了她的床前。   只要有人进屋,只要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这串银铃的绳子,之后,那银铃便会在叶芷耳边响。   叶芷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这个身体,尽量让自己的睡眠浅一些,所以只要有人进来,她一定会醒过来。   其实叶芷心中也清楚,她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叶芷,没有那么多仇家,自然也不会有人想要她的命,但是以前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掉的。   叶芷之前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但却依旧是活的小心翼翼,现在她没了那个能保护自己的身子,便更加小心翼翼,一点一滴都不敢疏忽,毕竟,这重活一世的机会,不是每次都能被她遇到的。   浑浑噩噩的想着,睡得也不深,但却睡了好长时间。   在梦中,依稀又是桃花翩飞,梦中的每人都是少年模样。   ……   醒来之时,窗外已是大亮,叶芷坐起身,抚了下额头,正欲伸手撩开床边浅紫色的帷幔之时,暮然抬首,正看到沐云衣坐在殿中,悠闲自在的喝着茶水。   那茶似乎格外的香,叶芷刚醒来就嗅到了这股清冽的味道,满室弥漫。   “你醒了?”沐云衣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手中一块带着火红流苏的玉佩,朝叶芷床边的铃铛上看了眼,道,“只是睡个觉而已,你何必如此小心?”   叶芷不语,她知道这种简单的机关是拦不住沐云衣的,因为他的轻功是她教的,当年,她在河水中摆了数块石头,沐云衣踏石而过,衣袂都未沾湿一点,这些稀疏的丝线,几颗铃铛,又怎么能拦得住他?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浅紫色的帷幔,沐云衣看不清叶芷的表情,但沐云衣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叶芷的眼中,那双眼睛,那神态,说话之时的动作,在叶芷看来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冷了好大一会儿,叶芷舌尖飞快的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或许是昨晚在染香苑中着凉了,喉间很不舒服,说话之间气流摩擦喉管,微痛,“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沐云衣轻笑了一声,无奈的摇了下头,将手中的那玉佩收好放在腰间的锦囊中,站起身向外走去,“来人,好好伺候贵妃娘娘。”   叶芷习惯了自己一人,不喜欢别人在身边伺候,刚要拒绝之时,一个火红的身影便走了进来,和沐云衣擦肩之时行了一个礼,沐云衣并未看她,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这个身影,叶芷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因为这个穿火红色衣衫的女子正是寻梅,这个女孩,给叶芷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活泼而有生机。   寻梅走到叶芷身边,伸手撩开了纱幔,手中从旁边的桌案上端起一个雕刻着双凤朝凰纹样的托盘,掀开上面的绸布,先是拿了最上面的一件极为华贵的衣衫,拱手送到叶芷眼前,道,“贵妃娘娘,奴婢为您更衣。”   这时候的寻梅和昨日有着很大的区别,叶芷看到她的眼圈都是红红的,当时也只做未觉,淡淡的点了下头。   穿了一件丝质的里衣,又穿了两件不知该怎么称呼的宽袖衣衫,待到寻梅拿起最外面一层衣衫的时候,叶芷却不愿在穿了,只是道,“现在的天气,这两件衣服也是足够了,不用再穿。”   说着,叶芷自顾自的走下床,瞥了下寻梅手中那套不知道缀了多少珍珠的姜黄色外袍,上面的纹样皆是龙凤为主,祥云为衬,绣工也是格外精致,这样的衣衫穿到身上自然是格外凸显身份,可叶芷却并不喜欢。   寻梅双手托着那件衣衫,微微蹙眉,一双杏眼在那衣衫上流连,还未等她说话,沐云衣的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进来,“不穿可不行。”   叶芷抬眼看着正站在在门边的沐云衣,伸手拉了下衣袖,遮住昨日上了药的手指,语气格外平淡,“现在,我连穿什么衣服都由不得自己了么?”   沐云衣摇了下头,伸出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下自己的长发,那双的丹凤眼微微上挑,道,“若是在平时,你是娴贵妃,穿什么衣衫自然无人能管,但是今天不行。”   叶芷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臂拢在衣袖中,皱眉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沐云衣脸上的笑容格外温和,眉眼弯弯,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起来格外的怪异,“今天,朕要和娴贵妃一起,回丞相府探望国丈。”   叶芷皱眉,略略在心中思忖,“既是去见一家人,穿的这么张扬未免也有些不合适。”   沐云衣上前,走到寻梅身前,伸手挑起那托盘上的那件缀满了珍珠宝石的衣衫,道,“这是你的贵妃服制,所以,你必须要穿。”   叶芷苦笑了一声,道,“既是如此,那臣妾就不辜负皇上厚爱了。”    第030章 江山仅为一人有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说着,叶芷将那衣衫从寻梅手中接过,掂量了两下,只感觉到了一个字,重!   这衣服上银线金丝,纹龙绣凤,宝石点缀,的确是极为奢华的,但穿在身上,估计是不怎么舒服,银线和金丝较硬,穿在身上应该会有些刺痒,甚至比不上普通的粗布麻衣。   沐云衣挥手示意寻梅退下,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的盯着叶芷看,也不说话。   朱红的门合上了。   叶芷将那件格外重的衣衫穿在身上,认真的系着那繁复的绸带,眼睛也不看沐云衣,只是道,“难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或者说是要问我的么?”   沐云衣坐在桌前,拿起那紫砂壶倒了两杯茶水,然后轻轻端起一杯,修长手指间拈着的杯盖拨了下那翠色的茶叶,云淡风轻,“踏雪去什么地方了?”   叶芷下意识的看了眼门外,没有说话。   “你放心,寻梅不会听到。”沐云衣只顾低头喝茶,衣袖间都浸染了幽幽茶香,“她姐姐踏雪恐怕早就死了。”   叶芷并未惊讶,伸手将最后一根系带拉好,手指轻巧的挽了一个结,道,“你既然知道这个踏雪待在你身边有目的,为什么还要留着她?”   这个问题,沐云衣并未回答,因为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知道踏雪有阴谋但却不拆穿她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背影,和叶芷实在是格外相像,每日,看到这个背影也算是一个安慰了。   对师父聊表思念。   沐云衣手中的茶杯变得温热,那茶香似乎更浓烈了,叶芷也已经穿好了衣衫,看着沐云衣,一字一句道,“这个踏雪,究竟是谁的人?”   “你若是风月,你自然会知道她是谁的人。”沐云衣的话音是淡淡的,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眸子,“听小咏子说,踏雪昨日跟你离开的,之后就不见了。”   叶芷心中一沉,道,“你什么意思?”   沐云衣语气依旧如刚才一样,又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默默的喝着,“如果,踏雪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看穿,即将泄漏,那她要做什么?”   “或许……”叶芷扬了下眉,卿然一笑,道,“若是我,我肯定会选择离开。”   沐云衣抬眸盯着叶芷,手指拿着的杯盖迟迟没有放下,紫砂壶的深紫色和黑色有的一拼,衬得沐云衣的手指修长洁白如葱段一般,但只要沐云衣一个人能感受到,他的指腹和手掌内侧,是有着怎样的茧子。   过了会儿,叶芷也端起旁边沐云衣倒的那杯茶水,继续道,“皇宫深院,一个人肯定是走不了的,要找一个内应才可以,那这个内应,会是谁呢?”   这样说着,叶芷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浓,沐云衣还和几年前一模一样,多疑的性子一直都改不了。   听到叶芷这样说,沐云衣也笑了,直截了当道,“寻梅的姐姐应该是早已死了,这个踏雪应该只是有一张脸皮而已,这易容术我也清楚一点,你想必更是了解,她可以易容成你,也可以易容成我,所以……直接说吧,我现在怀疑你,就是她的内应。”   叶芷对沐云衣笑了下,唇角的酒窝我微微浮现,卷了一缕阳光,“我不是。”   沐云衣也只是笑,出口的声音柔和,但语调却和声音不同,带着一种深深探究的意味,“是与不是,总要拿出一些证据来证明才让人信服。”   叶芷之间轻触茶杯,指尖上了药,大致也好了许多,至少不是那么疼痛了,“你想让我如何证明?”   沐云衣勾了下手,示意叶芷靠近。   叶芷将耳朵往沐云衣那边凑了凑,只听见了一句话,“今天,我要去丞相府,风鸿那老狐狸能不能留得住性命就看他的造化了。”   过了会儿,叶芷方才抬眸看着沐云衣,道,“说完了?”   沐云衣点头,自顾自的喝茶,“说完了。”   叶芷唇角扬了下,也拿起那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呵呵……”沐云衣也笑出了声,眸子也不抬一下,“贵妃这话从何说起?”   叶芷将那杯子放下,伸手随意拢了下头发,站起了身,道,“无事,皇上既然要去,那就去吧,至于踏雪这件事,交给我就行,皇上不必再过问。”   沐云衣唇角含笑,“你要如何处置她?”   叶芷笑,伸手整了下衣襟,“留着她,还有用处。”   听叶芷这样说,沐云衣也没有再问,转身走了出去,“一个时辰后,来永宁宫。”   ……   待到沐云衣走后,叶芷才发现他将寻梅留在了这里。   寻梅看着叶芷,一双哭红了的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手中端着一盆清水,“娘娘请快些洗漱吧。”   叶芷点头,衣袖上繁复的花纹挂在手臂上沉沉的,昨晚那受了伤的手隐隐作痛,但她丝毫不以为意,伸手将衣袖挽了起来,“寻梅,你和你姐姐在皇上身边三年了对么?”   寻梅没想到叶芷会突然问起这个,一时间也愣了下,之后垂下了眸子,神色悲戚,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和姐姐确实已经在皇上身边待了三年了。”   叶芷将手浸进那漂着那朱红色花瓣的水中,受了伤的指尖上了药,已经好了许多,但放在水中的那一瞬间还是有些微痛,叶芷下意识的缩了下手,但随后又将整只手都浸在了水中,装作漫不经心的与寻梅说话,道,“你们姐妹感情深厚,应该是形影不离的,今日怎么不见踏雪?”   她自然知道踏雪为什么不会出来,但现在,她还必须要装上一装,踏雪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寻梅看着叶芷,咬了下粉唇,眼中泪光盈盈,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叶芷身前,双手拉着叶芷腰带上长长的流苏,抬眸恳求叶芷道,“贵妃娘娘,姐姐不见了,皇上不让声张,求贵妃娘娘和皇上所说派人找找姐姐,求您了!贵妃娘娘!”   叶芷的手依旧在那火红色花瓣中泡着,寻梅拽着她腰间的流苏,她却不动声色,水上的花瓣竟然是动也不动,盆中的水也未起半点涟漪。   寻梅一身火红色衣衫像是一朵格外鲜艳的花儿,正开在叶芷眼前,她年龄虽小,却也是个美人坯子,现在更是哭的梨花带雨,可怜楚楚。   真正的踏雪怕是早已死了,在寻梅身边的那个踏雪不一定是什么人假扮的,寻梅却一直都将她当成姐姐,如今对她还是格外爱护,这一点,也令叶芷动容。   稍微犹豫了下,叶芷正欲伸手扶起寻梅,可顾及到自己是手上有伤,手势停在了寻梅眼前,纤细的手指微微一划,示意寻梅起来,“你姐姐……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么?”   寻梅并未起身,脸上挂着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凝结到她下巴上,最后滴落在她红色的衣衫上,瞬间就渗了进去,“姐姐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昨日原本是奴婢守夜,但是姐姐却为了让奴婢多休息会儿,与奴婢调换了时间,等奴婢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皇上就和奴婢说,姐姐消失了,并不让奴婢声张这件事情,奴婢也没了办法,只好大着胆子求助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能在皇上面前求情,派人找找姐姐!奴婢当牛做马,必当感谢娘娘大恩大德!”   看寻梅依旧是跪着,叶芷也是于心不忍,只好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将寻梅扶了起来,道,“这件事情本宫知道了,本宫去见皇上时会对皇上言说,你放心就好。”   现在,她也要找到踏雪,有些事情,恐怕是除了踏雪,还没人能给她答案。   叶芷早已看好的,这宫中虽无多少侍卫把守,但那宫门之外,士兵却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巡逻不间断,宫中一只飞鸟从空中过去,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双眼睛,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   踏雪轻功虽好,但想要从这宫中,用这种方法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踏雪一定还在这宫中。   而沐云衣,他怕是早已猜出了踏雪是假扮的,叶芷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够想到。   叶芷出宫门之时,往旁边看了看,果然,一队巡逻士兵头上戴着头盔上的长羽从一个花池深处消失不见。   淡淡的笑了下,果然,沐云衣和她想的是一样的。   既然踏雪的身份已经暴露,那她自己也应该知道,所以,更不能让她跑了。   这宫中现在防守严密,但面积实在太大,寻找起来麻烦,而且太易打草惊蛇,所以,沐云衣便封锁了这个消息。   叶芷无奈的摇了下头,沐云衣想的事情的确是全面周到,但是他唯一的缺点就在太过于多疑,他现在怀疑自己,将目标投在自己身上,只是无用之功罢了。   沐云衣心思缜密,叶芷在沐云衣不大的时候就知道看出了这一点,当时她一眼就认为,这样的一个人,赢得天下只是早晚的问题,还有就是他本人愿不愿意。   只要他愿意,再有她相助,那定是如虎添翼,江山尽收囊中。    第031章 一句定下天下势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从那时起,叶芷除了教沐云衣武功之外,还教他各种用兵之术,奇门遁甲,战策谋略样样不少,沐云衣当时只觉得奇怪,纯真的问叶芷他为什么要学这些。   叶芷却只是回答,“你将这些学会,天下将尽在你手。”   沐云衣听叶芷这么一说,将手中长剑一收,脸上的笑容格外调皮,“师父,得到江山有什么好处呢?”   依稀间,叶芷还记得她当年的回答,那声音在现在看来,就如同夜晚的风声一般不堪一击,“得到江山你就是一国之主,到时间无论想要什么,只要这世间有的,你都能得到。”   当时的沐云衣只是一个孩童,十一二岁年纪,天真且单纯,他拉着叶芷的衣袖晃晃悠悠的撒娇,“我才不要什么天下呢,我只要和师父在一起。”   叶芷当时的一句话,从此注定了天下形势。   当年,松树林下,叶芷道,“你得到天下,也为师父报了仇,那天下之尊的位置,你不想坐么?”   沐云衣原想拒绝,但看到叶芷的眼睛,又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坚毅的点点头,道,“师父和那皇帝有仇,我一定会将他送到师父身边,为师父报仇的!”   ……   当年的对话,一句接着一句涌入叶芷的脑海中,回忆冲击着人的脑仁儿,眼睛发酸。   如果当年她不要报仇,沐云衣也不会为她去夺天下,那现在的一切,会不会都消失不见,她叶芷还是叶芷,沐云衣,还是那个不大的孩童。   最最重要的,他们依旧是师徒,而不是现在让人尴尬的‘皇帝’和‘妃嫔’的关系。   之前,沐云衣可是从来都不会怀疑他师父,无论叶芷说什么,就算他明知道是错的,知道叶芷给他的是一杯掺有毒药的酒,他依旧会不做任何犹豫的喝下去,若是师父让他笑着去死,他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和江蓠对叶芷的死忠不同,沐云衣对叶芷,却是一往情深,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自己有的,只要叶芷想要,他一定会拱手送与她,若是自己没有的,他拼尽全力也要将这件东西抢回来,然后继续送到叶芷手中。   这些,叶芷不会知道。   一个聪明到了一定境界的人,自然不会不知道,那些所谓的不知道,只不过是不敢承认,不想相信罢了。   叶芷不敢相信自己最宠爱的徒弟,最后对自己的感情竟然是那么不堪,她不愿相信,沐云衣是为了她才建国三年,女色不沾,更不愿相信,两人的师徒关系变成那样的‘情人’。   这样的事情,对叶芷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一份干净纯粹的感情,若是掺杂了这些东西,一定都变了味道。   以叶芷所想,还不如将这些事情全都变成沐云衣的回忆,让他记住之前那份干净,那份纯粹,同样的,也要将那份不该有的感情随着叶芷前世的尸身一起埋入东皇陵!   ……   想的太多,脑中乱成了一团麻。   在寻梅提醒叶芷两次脚下有台阶之后,叶芷还是未听到,到了台阶前也未抬脚,裙子很长,鞋子自然也不顺叶芷的意,随着寻梅的一声惊呼,叶芷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但瞬间想起了自己的这个身子并不会武功。   就在叶芷捂住自己受伤手臂免得第二次受到撞击之时,自己突然落入了一个怀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胭脂香味。   那人刚接触到自己,叶芷就知道自己身后的人是谁了。   除了温颜之外,就算是女子身上也不会有这么浓烈的脂粉香。   果然,叶芷站稳了脚步之后,寻梅倒吸一口凉气之后,立刻跪下行礼,“奴婢见过国师大人。”   温颜文雅一笑,顺手在叶芷腰间搂了下,看着叶芷打趣道,“听闻,腰细如柳大多都是美人儿,今日得见贵妃娘娘,才知此话不假,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千岁。”   叶芷并不喜有人这么接近她,后退了一步,看着温颜道,“温大人此话差矣,传闻中美人儿都是肤如凝脂,遍体生香,温大人皮肤细腻,身上的香味更是哪家的姑娘都比不上的,这美人儿的称号嘛,给温大人是再好不过的了,温大人说是也不是?”   温颜依旧是笑,果真抬起手,扯了下自己的衣袖放到鼻尖处轻轻嗅了两下,“微臣倒是真不觉得身上有香味,不如娘娘替微臣闻上一闻,下次遇到这样的脂粉,也能顺手给贵妃娘娘带上一瓶。”   叶芷看了温颜一眼,略整衣衫,看着脚下的台阶,一步一步的走向永宁宫,裙裾逶迤身后三尺有余,腰带上佩环叮咚,周围侍卫无一不侧眼偷看。   风月为京师第一美人儿,原本就是天生丽质,加上这样的打扮之后更是清丽脱俗,也带着几分雍容气度,这张脸更是完美无缺了。   永宁宫之中带着一股暖香,旁边的侍女给叶芷打开了门,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面而来。   温颜的脚步停在殿门前,唇角扬起带着风流倜傥,“贵妃娘娘想必和皇上有很多的体己话要讲,微臣就在殿前等着就是。”   叶芷也没有理会他,转身走了进去。   殿内只有沐云衣和小咏子两个人,十分安静。   沐云衣在桌上细细描绘着什么,那桌上的雕着富贵牡丹的焚香炉上一根深褐色的香正闪着火光,忽明忽灭,烟气扶摇直上,最后青烟化成一缕薄香,晕散在空气之中。   小咏子正在一旁给沐云衣磨墨,看到叶芷之后微微躬了下身,然后小声的提醒沐云衣道,“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沐云衣手中的笔没有停顿,亦没有抬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咏子应该也是在沐云衣身边呆久了的,听到沐云衣如此吩咐立刻就停下手中的动作走了出去,顺便还拉了下正在发愣的寻梅。   寻梅的眼睛一直都在叶芷身上,直到小咏子拉了她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转身离开,跨出殿门之时,还殷切的看着叶芷,希望她能和皇上提起姐姐的事情。   这两人离开之后,殿门关上,屋内瞬间暗了一些。   叶芷皱眉,看着沐云衣道,“你让我盛装,不是说要去丞相府么?”   沐云衣依旧是没有抬头,声音淡淡的,“不必了,风丞相一会儿就来这永宁宫觐见。”   叶芷对这个风丞相没有什么感觉,但这个身体毕竟是风月的,她该要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自己的身份既然是要保密,那就要将戏做足。   环顾四周,叶芷下意识的觉得不对,稍微观察了一会儿,便看出了是什么地方有毛病,这宫中的窗子,似乎都要比平常宫殿的规格小上一些,而且这大白天的,那本来就不大的窗子前还挂着帷幔,浅金色的薄纱,上面绣着的翔龙栩栩如生,飞入了人眼,“你这永宁宫中,怎么有些暗?”   沐云衣终于抬头看了叶芷一眼,手上的动作只是稍作停顿,然后继续低头,在纸上一笔一划的不止是写着什么,还是画着什么,“光太强了。”   透过窗外,叶芷看了眼外面并不是很强烈的暖阳,一朵白云从空中飞过,又遮住了稍许的日光,外面瞬间暗了下,屋内也跟着一暗。   这样的天气,阳光算是很强么?   焚香炉中青烟淼淼,周围一片寂静,窗子前的纱幔被风吹起了一个角,底下流苏上的铜环相互碰撞,发出了一阵叮咚脆响,仔细听起来,那廉价铜环上发出的声音,竟和叶芷腰带上系着的白玉银铃声音竟是一模一样。   沐云衣就坐在桌案前不知在做什么,手中的笔一直都没有停,神色十分专注。   叶芷知道沐云衣的性子,他认真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是很不喜欢被人打扰的,于是她也就没有上前,只是随手从旁边拿了一个虎皮软垫扔在椅子上,身子软软的靠在椅背上,轻揉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臂。   阳光透过那像是蚕丝一般的薄纱,叶芷微微眯了下眼睛,拨云见日之后的太阳,似乎比刚才强了一些。   过了会儿,旁边焚香炉上插着的那柱香烧完,沐云衣终于停了笔,呆愣愣的低头半晌都未说话。   叶芷看沐云衣这神色,也有了兴趣,突然间想去看看沐云衣到底在写什么东西。   还未等叶芷有什么动作,沐云衣回过了神,对叶芷招了下手,道,“你来看看。”   叶芷本来就对沐云衣手下的东西产生了好奇心,听到沐云衣这样说,叶芷便也没有再客气,也顾不得什么隐私不隐私的,站起身走到了沐云衣身边。   桌案上还堆了几摞奏折,旁边的墨香一阵一阵,混合着那焚香炉之中的味道,别有一番滋味。   走到那桌案前,叶芷扫了眼沐云衣笔下的那张纸,只是扫了一眼,叶芷心中立刻一震,呼吸在那一刻似乎也紊乱了。   那张纸上,赫然就是自己的画像,不是现在风月的脸,而是之前的自己!   现在整天对着镜子,看着的都是一张自己不熟悉的脸,而现在,叶芷却在沐云衣的笔下,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第032章 人不风流枉少年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纸上的叶芷身着广袖宽衣坐在一片开满了野花的草地上,宽松的衣裳像是天上洁白的云朵,腰间只系了一条窄窄的丝带,衣袂飘飘,头上戴着斗笠,素白的面纱遮住了一半的脸,另一半似乎是因为被微风掀起才能看到,那张并不完整的脸上却带着一种笑意,而有意思的是,旁边有一个看不清楚脸容的少年正躺在叶芷身边,手中拿着系着流苏的佩剑,头枕在叶芷腿上,侧目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这两个人物,手指间的动作都栩栩如生,头发像是真的在随风摇曳。   这是一幅极美的图画,只不过,叶芷脸上那个笑的表情有些虚浮,不像是真实的笑。   沐云衣手指按在桌上的那张纸上,头也不抬问叶芷道,“你觉得,这幅画,如何?”   叶芷强忍住不让自己脸上露出什么表情,淡淡道,“当今圣上亲手所画,自然是千金难得。”   “千金,呵呵……”沐云衣抬首,看着叶芷笑了下,那笑容格外的凄凉,“这画上的人你可熟悉?”   叶芷的眼神不敢再落在那画上,于是只好盯着沐云衣,云淡风轻,“是师父,自然熟悉。”   沐云衣拿起他刚才放在砚台上的笔,用小楷在旁边空白处写了一句话,白纸黑字,叶芷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因为看得清楚,心中才更加难受,整个身子在沐云衣的眼下犹如芒刺在背,很不自在。   入骨相思君知否?   七个字,堪比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剑戬叉,生生将人的心剖开一个大洞来。   这一刻,叶芷只觉得自己背上被冷汗濡湿了一层,心中只暗暗庆幸,还好,还好自己没有再沐云衣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也未承认自己就是叶芷,不然不说别的,只是沐云衣的这份情意,就已经让她觉得无力承受。   稍微稳了下心神,叶芷在袖中的手握紧了,受了伤的手臂隐隐作痛,喉间像是被人灌了一杯极为辛辣的酒,心中有着灼热的温度,烫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又呛得人鼻子发酸。   沐云衣一心都在那纸上,似乎并未注意到叶芷的异常,“你既然和师父关系非同一般,你应该能看得出,这幅画中,这画中的这个人,和师父有些地方是不像的。”   叶芷苦笑了下,她第一眼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不一样,自己的那张脸现在不在了,她前世可一下子看了二十几年,哪一个表情她不熟悉?   想着,叶芷的目光再次回到了那幅画上,然后伸出纤纤素手,蔻丹红的指甲在纸上轻轻一跃,像是一团火苗一般移到了画像上女子的唇边,“师父……不会笑。”   沐云衣的眼神透过叶芷的蔻丹红指甲看向画中人的脸,饶有深意的一笑,看着叶芷道,“看来你果真是师父身边的人。”   叶芷一愣,收回手,重新将手指拢在衣袖间,道,“你这又是在试探我么?”   “你若是这样理解也可以。”沐云衣说着,将那桌案上的画纸仔仔细细的卷好放到一旁,然后才看着叶芷道,“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拿着我师父的事来做幌子。”   叶芷不语,踱步到那个铺着虎皮软垫的椅子上坐下之后才道淡淡道,“我并没有,你放心就是。”   沐云衣还未说话,殿外就传来了一阵掌声,这声音在寂静无比的殿中显得格外的突兀,“好戏,真是一场锣鼓喧天的好戏,皇上对微臣还真是恩宠有加,这样的戏,竟然还未忘记叫微臣前来一观。”   叶芷转头,正好对上温颜的那双永远都带着笑意的眼睛。   看了下满脸笑容的温颜,又看了看站在桌案前一语不发的沐云衣,叶芷无奈的笑了一声,斜靠在软椅上一手支头,一手指着温颜,目光却停在沐云衣身上,“刚才我若是没有说出那画中有何不对,温国师是不是就要动手了呢?”   “贵妃娘娘这话从何说起呢?”温颜摇着手中的折扇,一双狐狸眼邪魅的向上勾着,瞳仁正好对着叶芷的眼睛,“这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贵妃娘娘这件事果真是蹊跷,所以皇上才做出如此无奈之举,还望贵妃娘娘见谅。”   沐云衣依旧是盯着叶芷不说话,手中狼毫笔沾着的墨汁都滴在了桌上。   叶芷也不言语,看都没有看温颜一眼,望着沐云衣的眼神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   气氛尴尬至极。   片刻之后,还是温颜打破了这沉寂且奇怪的气氛,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以折扇覆面,望着沐云衣道,“皇上,如今这戏也做足了,结果皇上也看到了,微臣可以走了么?话说今天可是怡香院抢花魁的日子呢,若是迟到了就不好了。”   温颜这话说的极为慵懒,是风流子特有的那种语调,叶芷微微蹙眉,以前那个调皮拦住她去路的温颜,现在竟然会变成这样一个流连于烟花之地的风流浪子,看来,时间真的会改变许多事情。   沐云衣也习惯了温颜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调子,“今日麻烦你了。”   温颜自然是将沐云衣当成朋友的,当下也没有客气,“皇上知道麻烦就行了,这些小事微臣很愿意为皇上效劳,只不过,皇上别忘了答应微臣的事情,微臣以后更是愿意为皇上马革裹尸,在所不惜!”   说着,温颜转身走出了殿门,一身木蓝色衣衫卿然一晃,打开殿门之时又回头看了叶芷一眼,眼神之中颇有深意。   温颜离开之后,殿中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寂静,只不过被温颜刚才那样一插话,之前的尴尬倒是消失了,但叶芷心中却又有了别的想法。   她的徒弟如今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纯情少年,现在是一国之主,她若是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必须要事事小心方才可以。   沐云衣的谨慎试探,温颜的古灵精怪,这两人的心计谋略放在一起,不比叶芷差。   过了片刻,叶芷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局面,于是便道,“温国师刚才说皇上不要忘了答应他的,皇上答应了他什么?”   沐云衣将桌上他卷好的那张画纸拿起来,然后走到旁边,打开了一个带锁的檀木箱,小心翼翼的将那画纸放在箱子里,又将那只银锁锁上,动作轻的如视珍宝一般,最后将钥匙放在了他的奏折旁。   做完这一切,沐云衣方才回答叶芷的问题,道,“温颜他是让我为他在那些烟花柳巷的花销买单。”   叶芷顿时愣住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买单的这件事,竟然会落在身为皇帝的沐云衣身上,而且……更何况……还是在烟花之地的消费,更重要的是,温颜还是他的臣子。   身为臣子,对一国之君敢如此大逆不道的,这世上,除了一个温颜之外,怕是没有二人了。   沐云衣看叶芷发愣,微微一笑,道,“觉得很不可思议是么?”   叶芷点头,随后就释然一笑,道,“皇上既不介意,想必也就没有什么了。”   沐云衣笑了下,道,“师父之前曾教过我这样一句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叶芷皱眉,伸手将头上缀着长长流苏的步摇拔下来拿在手中认真把玩着,“你要对他……让他做什么?”   “贵妃看来很关心他啊。”沐云衣脸上带着笑,向前走了两步,到了叶芷身边,道,“上午温国师还说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这句话,倒是让我意外不少。”   叶芷看着沐云衣的眼神淡淡,手指上缠绕着那步摇上的流苏,“什么事。”   沐云衣反盯着叶芷的眼睛,道,“他说,若是有一天,贵妃愿意去他国师府,他必十里红妆相迎。”   叶芷笑了声,“那,皇上对这话作何想法?”   沐云衣白衣上的暗色银纹在光下转了一转,衣衫轻动之间似乎有荧光随之而动,“这话贵妃怕是说反了吧,难道不应该是我问问贵妃娘娘作何感想么?”   叶芷看着沐云衣只是笑,却不言语。   沐云衣盯着叶芷的脸看了好大一会儿,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温颜为人也算是潇洒倜傥,你为何对他不动心?”   “动心?”叶芷眸光流转,身上衣衫上缀着的珍珠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迎合着她的视线,“我现在是皇上妃子,若是现在对温国师动心,那岂不是给皇上戴绿帽子么?这等事情,算不算是死罪一条?皇上想要处死我,应该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吧?”   沐云衣也笑,修长的手指那红木的椅背上划过,手指最后停留在叶芷的背后,声音轻缓,“妃子不是妻子,我们也没有夫妻之实,你想要如何自然与我无关。”   叶芷脸色沉了下,道,“这些事情皇上就不必再拿来开玩笑了。”   “好,我们不说这件事,我们说说另一件事。”沐云衣转了过身,头上的冠冕凌云而起,一头墨发散落在胸前几缕,白衣乌发,格外扎眼,“踏雪去什么地方了?”   听沐云衣提起踏雪的名字,叶芷下意识的往殿外看了眼,隔着浅金色的纱幔,叶芷并未看到寻梅那个火红色的身影,一时也放下了心,“她不是踏雪。”   沐云衣点头,“我知道。”   叶芷也未惊讶,“你既然知道,怎么还敢将她放在自己身边当贴身丫鬟?你就不怕她趁你睡着意志薄弱之时对你动手?人在睡着的时候,只需一把尖刀就可要了你的命。”    第033章 信封藏毒心不安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将手指叶芷的步摇放在桌上,道,“你以为你在屋里扯铃铛那种方法只有你一个人会么?”   叶芷下意识的朝周围看了看,可却并未发现丝线铃铛之类的东西。   “别看了。”沐云衣这次是真的笑了,唇角上扬,他的笑容能让人如沐春风,“以前我也和你一样,在房间里到处用绳子挂满铃铛,但是现在,我并没有再用了。”   叶芷还未说话,沐云衣垂了下眸子,片刻之后才道,“用铃铛这个方法,是师父教你的么?”   师父……   这两个字,给沐云衣带来的伤害极大。   多年前,她拒绝了他的感情,他伤心欲绝,可终归还有一线希望,三年前,她死了,他心如死灰,只守着这个她要的江山,三年后,有人说,她还活着,他满怀希翼,但却等不来她的一次相见。   第一次,沐云衣感受到了叶芷的残忍。   曾经,叶芷第一次带他杀人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师父残忍,只知道那日师父穿了一件雪白的衣衫,在满目的火光之中,两人并肩而立,脚下的尸体堆积,可师父身上的那件白衣却依旧皎洁如月,没有沾染半点污物,可自己脸上,却溅满了鲜血,可他当时却是一点都不怕,只因为有师父在!   那日,是花幸教的一次生意,不知是什么人的一家八十三口被灭,这个生意,是叶芷和沐云衣两人完成的。   沐云衣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杀人,那年,他才十三岁,仅仅十三岁!   叶芷不曾逼他拿起剑杀人,但他看到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从血泊里挣扎着站起来,手中拿着不知是谁的断剑向叶芷背后刺去的时候,沐云衣竟然一下子有了勇气,手中长剑一挥,手起刀落,那少女像是一只没了翅膀的蝴蝶,身子软软的暮然垂地,鲜血溅了他一身。   温热,腥甜。   叶芷当时也并不做什么反应,只是看了沐云衣两眼,之后又投入了持续的血腥之中。   那时候,沐云衣也不曾觉得叶芷残忍。   可现在,此时此刻,他每每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其实并没有死,三年以来她活的很好,心中竟然会忍不住的愤怒,第一次,第一次觉得叶芷其实是残忍的!   她没死,她活着,可她三年从未来看过他一次。   这三年,他是怎么活的,没有人知道,这三年,他后宫无一妃嫔,只是因为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人,不愿辜负!   但就是这么不愿辜负,如今却让人伤心不已。   叶芷不再看沐云衣的眼睛,只是淡淡道,“这些事情原本就不简单,也并不复杂,时机若是成熟,师父自然会对你说这些事情,那些原因,你自然而然的也会清楚。”   沐云衣看着叶芷,突而一笑,“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用铜铃绕房的这件事是师父教你的么?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回答。”   叶芷也觉得自己的反应的确有些不对,一时间也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清风绕过小窗入怀,沐云衣看着叶芷继续道,“踏雪肯定逃不脱你的手心了吧?你决定如何处置她?”   叶芷轻揉了下被踏雪打伤的手臂,深吸一口气,道,“无论如何,踏雪是你的人,你想要如何就是如何。”   “若是以前的踏雪,说是我的人也不为过,毕竟是我的贴身侍女,可现在……”沐云衣话音一转,道,“你也知道了,这个踏雪并不是之前的那个,既然你也发现了,想要如何你拿主意就是。”   叶芷垂眸沉思,之后又道,“踏雪背后的人是谁你知道么?”   沐云衣冷笑了一声,道,“人皮面具能做的如此逼真的,除了鬼谷派的人还能有谁?”   “鬼谷派?”叶芷冷笑了声,道,“是易潇么?”   提起易潇,叶芷心中微微有些挫败,当时她饮下毒酒之前,曾托人给了易潇一封沾有毒药的信,只要他用手接触到那两张纸,就是必死无疑,可如今易潇还活的好好的,叶芷心中深深的佩服易潇的心机,这等小心谨慎,绝非等闲人物。   沐云衣随意的挥了下手,道,“易潇是楚国第一谋士,也是鬼谷派的大弟子,但是这人皮面具,估计不是出自他手。”   叶芷皱眉,道,“以易潇的手艺,做出这样的人皮面具似乎并不难吧?”   “以他的手艺,自然不难。”说着沐云衣的眼神突然变得阴冷,“但对于一个一天要睡十一个时辰的废人来说,恐怕就有难度了。”   叶芷先是一愣,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心中砰砰直跳,“你说,你说易潇他怎么了?”   看到叶芷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沐云衣也愣住了,在他心中,他的这个师姐和师父一样,平时都是一样的淡然,就像是影子和本人的重合,现在这个天衣无缝的重合之中,却出现了一条裂纹,让人看了十分不舒服,“你……你和易潇很熟?”   叶芷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不正常,便也稳了下心神,身子缓缓靠在椅背上,拢在衣袖间的手指抓住了椅子下铺垫的那层狐皮的毛,一根根,都被叶芷手心中的汗濡湿了,“若是我和他相熟,我有怎能不知他现在的情况?”   含糊其辞,叶芷将这件事随手推了出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抚了下衣袖,一双眼睛无比真挚的盯着沐云衣,继续道,“你刚才说,易潇一天要睡十一个时辰?是……怎么回事?”   殿中金风细细,微风像是一双极为柔媚的手,撩拨着人的心。   叶芷从沐云衣口中知晓,三年前的楚国第一谋士易潇现在竟然成了半死不活的废人,一天要睡上十一个时辰。   这件事,勾起了叶芷对当年之事的回忆。   当年,两人都是意气风发,互相隐瞒自己的身份,对方也并不过问,月下畅谈,饮酒作乐,就算是现在想想,叶芷也不会忘了易潇这个朋友,哪怕他当年亲口说要她的命!   这种干净纯粹的感情,是最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叶芷是,沐云衣是,江蓠是,易潇……怕也是。   可现在,这些事情都已成为往事,是且不能追忆的往事。   叶芷现在虽然已经复生,但是她绝对不会忘记,当年易潇是如何笑着说出那句要了她的命的话,亦不会忘记她是如何蘸着混合了剧毒的墨汁,一笔一笔的在纸上写下那封给易潇的信!   现在沐云衣说起易潇变成了这样的废人,叶芷心中立刻沉了下,当初,她混合的那种毒药虽是剧毒,但只要医治得当,再加上鬼谷派一直都有秘方,让别人沾之即死的毒药对他们来说,也未必就去见阎王。   那易潇……变成这样莫非是自己当年毒药的后遗症?   想着,叶芷心中更是一点一点的凉了,她不敢再想下去,当年易潇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变成一个……一个废人之后他有什么想法,若真的是因为自己的那副药,自己……真的于心不安。   当年易潇要了她的命,她也使计想杀了他,这件事无论是成与不成,她都有了这个想法,从那一刻起,两人之间,就再无瓜葛!   而当中怕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易潇并没有死,而是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半死不活的活着。   曾经和易潇是很好朋友的叶芷很清楚一件事情,对于易潇来说,他宁愿去死,也绝不愿意这样活着。   这是一种折磨!   看叶芷出神,沐云衣狭长的眼尾上扬,一双黑眸愈加深邃,定格在叶芷脸上,“你在想什么?”   叶芷回过神,看沐云衣以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心中咯噔了下,然后微微平复了心中杂乱的念头,眼睛也看着沐云衣,道,“我在想,一个人如果三年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沉睡,他为什么还能活着?”   沐云衣身上虽然穿着锦衣华裳,但他似乎不太习惯这衣服的束缚,伸手拉了下上衣的领口,看着叶芷道,“沉睡并不代表就一定会死。”   叶芷微微一笑,唇边的酒窝格外明显,“可他是易潇。”   别人睡着或许没事,易潇就说不定了,他的仇人不可少呢,如果这三年他活的安然无恙,这样的事情,恐怕也说不过去。   沐云衣一双凤眼微微眯了起来,轻缓上前一步,低下头看着比自己低了几寸的叶芷,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狠意,“你方才还说你和易潇并不相熟,为何现在又知道他那么多的事情?”   叶芷挑了下唇角,抬起眸子,长长的睫毛上翘形成一个极为好看的弧度,“我和易潇不相熟是真的,但是师父呢?”   知道沐云衣的疑心,叶芷索性将这些她无法说出理由的事情全都推到前世的自己身上,到时间即使沐云衣发觉了什么,这世上早就没有叶芷这个人了,说句不好听的,也算是死无对证。   叶芷对沐云衣的心思分外了解,就是因为这份了解,所以她才敢放开手脚去做,不受任何羁绊。   果然,沐云衣听到叶芷提起‘师父’二字,脸上的表情整个都凝固了起来,微眯起的眼和那双深邃的眸子似乎也定格了,眼神看着叶芷,一动不动。   又过了半晌,沐云衣方才开口,声音略略嘶哑,“那……你知不知道,师父当时和易潇他,有什么恩怨?”   叶芷默然,看来沐云衣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这样也好。   若是让沐云衣知道她当年是为了让他得到天下向易潇借兵才赔上了自己性命,说不定还要惹上多少麻烦,这件事,暂时还是放下不说为好。   叶芷原本就觉得自己亏欠了沐云衣,前世的性命是用来还他那份情意,今日重生,竟然依旧是逃不脱这份情债,因果循环的事情,谁都无法抱怨。    第034章 人在天涯各一方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前世的因,今世的果。   三年前,在叶芷死后,沐云衣活捉了一个楚国的杀手,当时那杀手就要自尽,但是却被他拦住,之后用了数十种刑罚才从那杀手嘴里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原来,杀死叶芷的人竟然是易潇!   楚国第一谋士易潇!   沐云衣在震惊之余也感到莫名其妙,他从未听说过自己的师父和这个易潇有过什么恩怨纠葛,况且以师父的能力,易潇是不是她的对手还是另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当年叶芷在芊华宫发生的事情也的确蹊跷。   那杯子的杯口上,还沾着师父的唇印,脸上的表情也极为平和,除了没有呼吸之外,叶芷伏在桌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周围更是没有挣扎和打斗的痕迹。   因叶芷喜清净,不愿让人守在她周围,但那段时间刚攻下皇城,宫中也并不太平,沐云衣放心不下,便派人守在芊华宫百步之外。   叶芷服毒而死的那个晚上,周围守夜的士兵也纷纷都说没有任何异常,更未听到宫中有什么打斗的声音发出。   这一切的证据都表明,叶芷是自杀的!   当时那个楚国的杀手临死之前说叶芷是易潇杀的之后,沐云衣一个人在牢房里呆愣了好久好久,待到那人的尸体冰凉之后,他才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之后就做了一个决定,向楚国进兵!   当时叶国根基未稳,对国泰民安的楚国进兵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在众多大臣多次劝告无果之后,沐云衣挥军南下。   两国实力悬殊,不必说,沐云衣自然是败了。   但他并未撤军,就驻守在叶国南疆的一个小城,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一次又一次的战败。   血流成河,枯骨没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半年有余。   就在半年后,易潇出现在沐云衣所在的那个小城中,以楚国使者的身份觐见沐云衣。   沐云衣等的就是这一刻,和易潇碰面之后只问了一句话,“她是不是你杀的?”   易潇看着沐云衣,也只回了一个字,“是。”   沐云衣冷笑一声,长剑指向易潇的脖颈,易潇没有反抗,只是面带微笑看着自己脖颈前的三尺长剑,“你若是动手,我楚国铁骑定当踏破你叶国南疆,这里的臣民,绝对一个不剩!”   长剑一顿,下移,点地。   沐云衣知道,以叶国现在的实力,自然是不能和建国多年的楚国相比的,易潇的话绝不是玩笑,师父已死,可这城中的男女老少都是无辜的,他决不能连累了这些人。   之后,沐云衣便回了都城,兢兢业业的治理叶国,在次年叶芷的祭日,他在叶芷的东皇陵前发誓,定要以易潇的人头拿来祭奠师父在天之灵!   师父,你再等等!再等等!   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叶芷和易潇两人之间的恩怨。   叶芷到底是为什么而死,这是沐云衣心中的谜,无时无刻不困扰着他。   现在听到沐云衣问起这件事,叶芷微微垂了眸子,眼睑遮住了她瞳仁中的微光,即使是沐云衣站在她身前,也看的不甚清楚,“我不知道。”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死,这件事定然是不能说的,不然只会让沐云衣觉得自责,以沐云衣的心思,肯定会认为是他间接的害死了自己,到这时候,有些事情更是没有办法解释了。   索性,叶芷用了一个万能理由,就说不知道罢了。   果然,这三个字一出,沐云衣苦笑了一声,道,“我怎么忘了,师父原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这样的事情,她又怎肯开口对别人言语?”   师父没死,只知道她还活着就够了!   殿中再次沉寂了下来,又一个侍女走进来重新燃了一柱清香,端端正正插在那焚香炉中,袅袅的青烟上升,在空中绘出祥云飞龙一般的图案。   看那侍女推开门出去之后,沐云衣做到桌边,轻揉眉心,语气十分平淡,“你刚才问易潇什么?”   叶芷原本在椅子上慵懒的斜倚着,但听到沐云衣提起易潇,身子下意识的就坐直了,“我刚才说……我的意思是,易潇为什么会一天睡十一个时辰?”   原本是想问易潇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想起自己刚才对沐云衣说自己并不认识易潇,于是只好换了种说法,顺着沐云衣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   沐云衣似乎很累,说话的声音都随着他轻揉眉心的动作缓了下来,“他中了毒,靠着他师门的针法吊着性命,每天只有一个时辰是清醒的。”   果然是!   叶芷手指猛的扎入了手心,还未好的指尖是痛的,受了伤的小臂也是痛的,心中也并不是……坦坦荡荡。   从沐云衣这边听闻易潇因中了毒一天中有十一个时辰都昏迷不醒之时,叶芷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当年将毒药混在墨汁之中给易潇的那封信。   过了会儿,叶芷故作轻松的问道,“传闻间这个易潇是楚国第一谋士,为人小心谨慎,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中了毒?”   沐云衣轻嗤一声,似乎对叶芷的这种说法很是不屑,“小心谨慎就不会中毒了么?”   叶芷不语,沐云衣睁开眼睛看着叶芷,声线缓慢且优雅,“无论再谨慎小心的人,都会有掉以轻心的时候,比如……”   沐云衣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用杯盖抿了下上面漂浮着的翠绿茶叶,漫不经心道,“比如现在,你在这水中下了毒,我会有防备么?”   叶芷微笑,知道沐云衣是什么意思,但也并未解释,时间能证明一切,在这个世上,就算所有人都想要制沐云衣于死地,她叶芷却永远都不会,不为别的,只因他是她徒弟,相处了数千个日月,她做的,也是为人之师分内之事。   这些话叶芷若是能说出来,说完之后怕是还要加上一句,只是为人师表分内之事,没有丝毫僭越!   叶芷最怕的就是两人之间生了别的情愫,那样的忌讳,她不会去触碰。   因为她知道师徒之恋是永远没有结果的,就像是多年前,槐雪峰上的那个人,终究是散了,人在天涯各一方。   看叶芷不再说话,沐云衣也不再调侃,端起桌上已经变得温热的水喝了一口,继续道,“易潇的事情也只是听闻,我派去楚国的细作回报,易潇已经三年未上朝了,这三年,没有几个人见过他,但是他每日都只能睡三个时辰这样的事情,应该的的确确是真的。”   叶芷回过神,看着沐云衣道,“你为何这么肯定?”   沐云衣低头轻饮了一口茶水,道,“楚国三皇子楚泫还在我手上,若是易潇还有能力,他怕是早就想尽办法从我这里来要人了,而现在这个楚泫已经被我囚禁了一年有余,这一年,易潇没有任何动静。”   叶芷的手指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漠然道,“你的意思是,易潇已经没有能力做这些事情了么?”   沐云衣声音清冽的像是一块寒冰,“他成了一个废人,是没有能力了,但是他手下的人可未必。”   叶芷双手整理了下臂弯处的浅金色披帛,那上面不知是什么丝线,明晃晃的,刺得人眼微微发痛,“易潇是谋士,无论做什么事必然会给自己留后路,他即使是睡着,有些事情应该也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沐云衣不再言语,这个易潇,是他的心头大患,就算是师父没有死,他也必定要杀了易潇,这个人的存在,威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叶芷和易潇两人之前互称对方为伯牙子期那样的知音,所以叶芷对易潇还算是了解,易潇无论是做什么事情,每走一步,他都要给自己留至少三条后路,若是没有这些后路,他是不会进行这件事的。   当时叶芷让那个人将那封信交给易潇的时候,心中是没有抱太大期望的。   但看现在的情况,自己的确是高估了易潇,他拆开了那封信。   而且,中了毒。   所以现在,只能靠着鬼谷派的秘术维持着自己的性命!   他现在,一定是非常恨自己的吧?   前世他要她的命,只是一场交易,但最后,自己却违约了。   叶芷心中并不坦荡,问心无愧这个词,以后真的不能再用了。   正想着,殿门突然开了。   叶芷原本正想着之前的事情出神,现在突然听到这样突兀的声音一时被吓了一跳,微微侧目一看,没想到进来的却是小咏子。   小咏子手中拿着拂尘,走到叶芷身边时给叶芷躬了躬身,“贵妃娘娘。”   沐云衣头也没抬一下,道,“是丞相到了么?”   叶芷支起了身,这个丞相是她这个身体的父亲,她若是露出了什么破绽怕是就不好了,更何况,那个丞相还和沐云衣之间有分歧,这样一说,就更有问题了。   风月的这个身子,留着还有用处。   小咏子躬身,“丞相没来,来的是二公子。”   “风云?他来做什么?”沐云衣皱眉,略整衣衫,道,“让他进来吧。”   小咏子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沐云衣看着叶芷,道,“你既然用的是风月的脸,那你对他们风家知晓多少?”   叶芷面不改色,“一无所知。”    第035章 袖手天下归元一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哪有假扮一个人却不知道这个人底细的,但当时也未说什么,只是对叶芷道,“风云是风鸿的二公子,你是三小姐,按理来说他是你哥哥。”   “二公子?”叶芷的手拢在花纹繁复的袖间,端庄的搭在小腹上,表情也是一本正经,“你是一国之主,那来觐见皇帝,丞相若是有事不来便罢,那他的嫡长子总是该来的,为何这次到的却是这个什么二公子风云?”   沐云衣看着叶芷,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下巴上轻轻摩挲着,一双眼睛极为深邃,“有时间,我真的觉得你并不是师父派来的人?”   叶芷不语,眼神盯着沐云衣,没有半点退缩。   沐云衣笑了声,放下了手,垂眸不再看叶芷,“是我多心了,只不过,师父做事的风格我也是清楚的,她对这风丞相家一点都不了解,怎么会派你来伪装风月?”   叶芷抬眸,脸上的酒窝时隐时现,“因为我能帮你让天下归一。”   沐云衣的头垂了下来,长长的头发如墨,一点一点的晕染在他白衣之上,声音如同梦呓,“是么?”   师父要的,除了这天下,真的就没有别的了么?   除了天下,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能让她牵挂的事……或人了么?   关于这些事情,叶芷也不愿再多说,多说多错这几个字,是她师父疏影教她的,从小到大,叶芷一直都牢记于心。   疏影原本为花幸教教主,无人知道他的姓名,只称他为疏影教主,叶芷的一身武功都是他所传授,但他在十一年前突然间将花幸教教主的位置给了叶芷,之后就在大雪之夜离开了槐雪峰,从此,江湖上再也无疏影教主此人。   叶芷当年仅仅十五岁,她每日都站在槐雪峰的最高处遥望远方,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却终是失望而归。   次年,叶芷也有了徒弟,这个徒弟,就是方才九岁的沐云衣。   有了这个徒弟之后,叶芷去槐雪峰的次数一次一次的少了,但是却将疏影常住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期望着有朝一日他能回来,但直到叶芷死,疏影再也未出现过。   想着这些往事,叶芷心中隐隐约约的觉得难受,但这难受也只能藏在心中,就连和她最为亲近的沐云衣,也从不知道这世上,叶芷还牵挂着一个人。   殿门再次打开了,一阵并不算是很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叶芷转了下头,殿外阳光刺眼,那个人的身影就被那团光影笼罩着,恍恍惚惚的,逆光,看不清楚。   那人应该就是风云了,他身材极为高挑,身上穿着官家常服,叶芷对这些并不熟悉,所以也看不出那风云在朝中官居几何。   小咏子给沐云衣拱了下身,道,“皇上,二公子到了。”   沐云衣挥手示意小咏子退下。   风云走上前两步,叶芷在沐云衣下方,距离风云的位置更近一些,这个角度,将风云的外貌看了个清清楚楚。   或许风丞相年轻时也应该是个风流人物,勾搭的夫人应该也是如花美眷,这个风云其实和风月容貌相像处并非许多,但是风月为这京师第一美人,这个风云容貌自然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但是这个风云和江蓠相比,也的的确确的差了些。   沐云衣和他倒是不相上下。   叶芷正想着,心中突然一愣,自己现在怎么将这风云的容貌和江蓠相比?   想起江蓠,叶芷心中又是一阵郁闷,这个孩子,未免也太死板。   胡思乱想的叶芷根本没有将眼前的情况放在心上,直到沐云衣轻咳一声,叶芷方才回过神来。   垂眸一看,那风云正端端正正的跪在叶芷面前,稍微提高了音量,“微臣风云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安。”   看来,就在自己出神的时候,风云应该给叶芷行过礼了,但是叶芷并未听见,于是加大了音量。   沐云衣正看着叶芷,风云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端端正正的跪着。   因为这风月才十**岁,声音太过于清脆,少了那种华贵之气,叶芷便特意压了下声音,坐着的身子动也不动,“都是自家人,二哥何必多礼?”   “微臣惶恐。”风云依旧未抬头,但说话时却字正腔圆,语调不缓不急,“贵妃娘娘现为天子妃嫔,微臣不敢僭越。”   叶芷故意娇俏的笑了声,中指缠着的绣花手绢轻抵唇边,装成大家闺秀矜持之意,转眸看向沐云衣,像是撒娇一般,“皇上,哥哥都跪这么长时间了,也该给哥哥看座了吧?”   此话一出,沐云衣神色一顿,之后便没了什么表情,“看座吧。”   这两人都在做戏,风云倒是看不懂了,抬眸带着疑惑,接着端端正正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神色恭谨。   叶芷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也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沐云衣把玩着手中雕刻着翠竹的笔,一边看着风云,道,“风丞相不是说来见朕的么?怎么临时改了主意?”   风云对沐云衣拱手,神色谦卑,“回皇上,家父突染风寒,暂时卧床休养,但家父又心心念念要为皇上分忧,故特意让微臣前来,为家父领皇命!”   沐云衣卿然一笑,看着手中笔上雕刻着的翠竹,道,“其实也无事,丞相嫁女,朕原本该和贵妃前去丞相府中探望,但无奈国事繁忙,这事也只好搁了又搁。”   说着,沐云衣饶有深意的看了眼叶芷,继续道,“贵妃入宫以来,深……深得朕心,思念父母也是理所当然,原本想见上丞相一见,但未想到丞相竟然感了风寒,这今天怕是见不成了。”   “皇上既然有心,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呢?”说着,叶芷起了身,缓缓走到沐云衣身前,隔着桌案,端端正正的屈膝行了一个礼,道,“家父身子有恙,臣妾自当要去看望,还望皇上能准。”   看叶芷行礼,风云立刻也跪了下去,给沐云衣行了一个大礼,“贵妃娘千金之躯,若是驾临府上,微臣满门荣幸之极。”   沐云衣看着一脸坦然的叶芷,犹豫片刻之后将手中的笔扔在桌上,淡淡道,“准了。”   叶芷躬身,道,“臣妾谢皇上。”   风云亦行礼,“微臣谢过皇上,皇上万岁。”   沐云衣看着风云,道,“风爱卿先下去吧,朕有事要和贵妃娘娘说。”   风云看了眼风月,躬身退下。   殿门再次合上,叶芷站直了身,看着沐云衣道,“你想说什么?”   沐云衣唇边凝笑,“看来,丞相府中的人要按耐不住了呢。”   叶芷亦笑,“所以,我要去丞相府一探究竟,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沐云衣站起了身,身子竟比叶芷高了几寸,身上独特的那种王者气场让叶芷微微觉得不舒服,“你要小心些,风鸿那老狐狸可不是简单就能对付的主。”   叶芷颔首,“我知道,但他就算看出我和风月不同,他也找不到证据!”   沐云衣笑着托起叶芷精致的下巴,仔细看着,“师父的人皮面具做的愈发精致了,我们距离这么近竟然都看不出一丝痕迹。”   沐云衣一直都将叶芷的脸当成带了人皮面具,叶芷知道这点不好解释,便也没有和他多说,转身离去。   刚走了两步,身后的沐云衣却又缓缓开口了,“风鸿的大公子早就病逝了,这点你要记得。”   叶芷身子停了下,点头,“我知道了。”   ……   沐云衣和叶芷说起丞相风鸿的事情,无非也是怕她暴露了身份,她若是身份暴露,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用想也能清楚,叶芷心中想着要在风家人面前更加谨慎小心。   走出殿外,长长的浅黄色衣裾在朱红色的门槛上划过,马上就有一个是侍女上前将门关上,又低头默默的将叶芷身后拖着的衣摆整理好,躬身怯怯的叫了声贵妃娘娘。   叶芷笑了下,无奈的看了眼身后长长的裙摆,端正了身架,一步一步的走下殿外的台阶。   刚走了两步,叶芷便看到了一个单薄羸弱的身子正站在台阶下,这三月的天气,他依旧如那夜一样,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纱衣,微风过后衣衫倾覆,他怀中抱着的,是一把古琴。   楚泫。   叶芷默不作声的从楚泫身边走过,连头都未转上一下,眸子目视前方,像是从未和楚泫相遇过。   楚泫如今虽是沐云衣的阶下囚,但他依旧是楚国正统的皇子,身上那种倨傲的气质依旧还在,如同临霜的傲梅,除了他怀中的那把古琴,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两人擦肩而过,一缕清风在两人身间绕了一圈儿。   叶芷暗想,楚泫被囚禁这样大的事情易潇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若是放到之前,易潇定然是不肯坐视不理的,而现在楚泫竟然在叶国待了一年有余都不曾有人前来解救,这其中,一定是有问题的。   也不知今天楚泫来觐见沐云衣是来做什么的,但以沐云衣的性格,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想着,叶芷为楚泫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口气刚提上来,风云便迎了上来,依旧是中规中矩的行礼,“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第036章 丞相府中探虚实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稍稍抬了下手,衣袖上繁复的花纹在光下泛着不同颜色的纹理,明暗两种花纹交相辉映,几乎要晃花了人眼,伸手虚扶了下风云,风云立即后退了两步,叶芷看着风云后退来的身子,笑着道,“你是本宫哥哥,都是自家人,又何必如此客气?”   风云依旧恭谨,各个动作之间和叶芷格外生分,两人一直都保持着两尺的距离,“贵妃娘娘如今是天子妃嫔,微臣不敢僭越。”   叶芷神色黯淡,眉心微蹙,看着风云道,“既是家父生病,作为儿女的自然要赶去看看,哥哥如此和我生分,岂不是半点兄妹情分也没有了,倒是……倒是让我难做。”   这几句话说的格外入心,叶芷一边装作平常女子那般从袖间拿出手绢默默擦拭着眼尾,一边偷瞧风云的神色,这个动作做得出神入化,无人能看出破绽。   只有在暗处看着叶芷的江蓠脚下不稳,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没想到,真没想到,师父竟然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演技竟也是绝佳。   看着叶芷眉心微蹙,几乎立刻就要梨花带雨的模样,风云神色立刻就有些慌张,语无伦次的安慰叶芷,“贵妃娘娘乃是千金之躯,若是为这件事伤心,那……那微臣真的是罪该万死!”   叶芷看着风云,长长的睫毛微颤,“你……你还叫我贵妃娘娘?”   风云一愣,手指紧紧的捏着袖口长袍,绛紫色的丝绸都被他捏出了几道印子,“小妹。”   叶芷娇俏的一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   这句话说得让自己都觉得反胃,叶芷也生生忍了,就算是三年前,她也是二十多岁的成年女子,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是小时候……   小时候,任何人都没有给她撒娇的机会!   想到这里,叶芷便觉得有些失落,她失去的东西,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   贵妃省亲,极尽奢华,各种排场铺张不用说。   沐云衣国事繁忙,不会跟着叶芷回丞相府,但是出现的仪式阵仗却是双人份的,沐云衣的黄冕也在此列,只是少了人而已。   这些事情叶芷懒得去想,直至那些侍女给她重新换了件衣衫,又涂了各种胭脂水粉,身上的各种首饰也戴了一整套,宝石流苏交错辉映,再看镜子之时,叶芷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又换了一个人。   其实,皇宫距离丞相府并不是很远,叶芷不明白,从她出宫到现在时间用了不少,但也绝不是很长,就在这段时间内,他们是怎么做到将这整条街道都铺上了红毯,甚至在旁边商贩的桌椅板凳之上都挂上了红花。   叶芷坐在格外平稳的轿中,将旁边的帷幔放下,一手支头,靠在轿子的窗边看着街道上格外喧哗的人群和那个在对面房顶之上健步如飞的身影。   江蓠这个孩子,叶芷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还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真不知道下雨了他会不会找地方休息。   这泛泛红尘,花花世界,竟然拦不住一个仅仅十九岁的孩子,叶芷伸手撩起轿子上的橙红色的纱幔,看着街道上跪着叩首的平民百姓,轻轻的摇了下头。   其实,叶芷不知道,江蓠并非只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她,他还会……默默的注视着她,即使他什么也看不到,在江蓠心中,能看到一个影子,就已经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叶芷是何许人也世人或许不知,但在江蓠心中,她就是尘世的仙子,人世的王者,现在仙子落凡尘,王者掉皇冠,又得了这样一个孱弱不能使出任何法术的身子,前世他觉得叶芷是神一般的人物,世上无人再比她更强大,但最后,她却死了。   所以,这一世,他要做好一切的准备,拼劲全力,即使遍体鳞伤,也要护得她平安!   一世惘然,一世珍惜。   ……   到了丞相府之时,天上的夕阳已经沉了下去。   天色渐昏。   叶芷今天原本就起的够晚,又花费了那样大的心思进行梳洗打扮,大量的时间一点一点的溜走,能在日落之时赶到丞相府已经是不错的。   天晚留人,叶芷原本也没打算要离开。   走下轿子,看着富丽堂皇的丞相府,叶芷微微一笑,唇角的酒窝迷煞万千人,既然来了,有些事情,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来才能让人放心。   丞相府府门外站了不少人在红毯之上,叶芷被身边一个唇红齿白的侍女扶着,面无表情,垂向眉心的那条珍珠穗子晃晃悠悠,头上双凤步摇吊坠互相撞击,叮叮当当的响声格外清脆。   叶芷心想,还好云衣不喜女色,不然只是这些后宫妃嫔的衣着饰品,恐怕就是好大一笔银子。   风家人图谋不轨,叶芷勉强装成风月回风家省亲,希望能通过这一行,探知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知道风家人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眼前的这个情况,却容不得叶芷考虑这些事情,叶芷脚步还未站稳,站在丞相府外的众人全都跪了下来,给叶芷行礼,“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芷无声的叹息,风月一人得道,全家都成了皇亲贵戚,但这君臣礼数也实在免不了,这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的事情,并非是适合每一个人的。   看着生养自己数十年的父母给自己下跪,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叶芷在心中想着,但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并不能想象得出,于是也只好作罢,像是在宫中一样轻轻抬了下手,“平身吧。”   风家人并不少,但抬眸仔细一看,几乎全都是女人。   叶芷纳闷,这风鸿到底有多少妻子?   这风家的男子,也就只有风云一个么?   失神的想着,再回过神之时,叶芷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身边那个侍女牵引着走向了府内。   丞相府并不奢华,里面布置的极为雅致,叶芷心道这风鸿有些品味。   有品位的人,一般都善于玩弄心术,这是一贯的常理,因为这些人阅历足够丰富,也足够聪明。   叶芷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更加投入的到风月这个角色之中,因为她心中有预感,觉得自己这次遇到了对手。   看风云刚才对沐云衣所说的话,是很希望自己回去的,这回到丞相府,一定也是有事。   风家人到底在玩什么阴谋?   ……   十分谨慎小心的用了膳,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今天天气并不是很好,天上没有星和月,黑漆漆的一片,让叶芷纳闷的是,这丞相府除了几个房间稍微亮着灯之外,那花园和池塘边的小径上竟然一点灯光都没有,只有天空中飞着萤火虫点点光芒,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在用膳席间,叶芷并未看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爹,风鸿,听风云说,风鸿似乎病的不轻。   这病到底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叶芷表示了关怀之后便要抬步去看看风云,但她这个动作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因为她知道风云定然不会让她去,其二,她也并不想去,这个风鸿既然连心思细腻的沐云衣都称他为老狐狸,那一定是极为精明的,现在自己对丞相府中的人或事一无所知,去了也只是徒然,而且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果然,那时叶芷刚一站起身,风云便拦下了她,以怕会感染为由拦住了叶芷。   叶芷故作担心的坐下身,用她从宫中带来的那套能测毒的银器吃饭,外面表现的格外为风鸿担忧,十足十的一个孝女形象。   现在到了晚上,叶芷让侍女拿了一件极为平常的衣服给她,屏退左右,自己一个人在丞相府中乱逛。   虽然说是乱逛,但叶芷却十分细心的记住了这府中的每条大路小径,每一个亭台楼阁,甚至是每个别院的名称,但她记住的,只是她走过的,剩下的还要慢慢来看。   夜幕微凉,九曲回廊,水影婆娑,遥遥小窗。   虽然让侍女拿了一件最为普通的衣裳,叶芷还是觉得这衣服太过繁琐,外衫不长不短,竟也是拖地半尺,还好这丞相府中的地面都是用大理石铺垫而成,想必是每天都有人刷洗的,上面半点灰尘也看不到,走了这么一圈,身后的衣尾竟然一点都没有脏掉的痕迹。   坐在水边的一个小亭子中,叶芷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水面发呆,这里比不上宫中,宫中是引了温泉水到那荷池之中,才促使荷池千万朵荷花在三月尾四月初,而这丞相府中的荷池中,甚至连荷叶的尖尖角都未看到一点。   丞相原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惹眼的位置,已经足够让皇帝顾忌,若是他看皇宫有的东西也在自己家中搬了一个,之后的事情,就昭然若揭了。   财力和人力都不缺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去做这件事,也说明了这丞相绝非常人,心思也足够细。   走的有些累了,叶芷索性也不走了,就坐在那凉亭之中,将衣袖撩开一些,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臂,片刻之后又从腰间系着的荷包中拿出了那几片薄薄的铁片,伸手看了看自己蔻丹红的指甲,正欲抬手将那铁片嵌入自己手指上之时,突然觉耳边一阵劲风闪过,之后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就落在自己宽大的衣袖之上。   叶芷原以为是什么高手袭击,待看到衣袖之上那个软乎乎的东西之后,便松了一口气。    第037章 羁绊太多心思乱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转身一看,竟然是一个十一二岁年纪的孩子,脸上带着稚气,看到叶芷转过了头,他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转身欲跑,但又停住了脚步,上前一步,眼神毫不怯懦的看着叶芷。   叶芷看那孩子站在她身前不动了,微微笑了一下,用纤细的手指挑起了那条被抛在她衣袖之上,被吓得软塌塌的小蛇,缠在手中认真的把玩着,微微抬眸,看着那孩子道,“你是丞相府中的孩子么,我今日怎么没见过你?”   那孩子长得浓眉大眼,着实可爱,可是他出口却没了半分可爱的意思,“你以为丞相府中谁都要向你屈膝下跪行礼么?”   叶芷一愣,这孩子原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竟然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让她微微有些惊讶,“你是丞相府中的公子么?”   这孩子长得并非十分俊俏,但仔细的看起来,那眉眼,和风云倒是有几分相似,故叶芷才会做此猜测。   果然,那孩子非常鄙视的看了叶芷一眼之后,冷哼了一声,再也不愿说话。   叶芷轻笑一声,将手中那条浅红色的小蛇在手中绕来绕去,道,“我之前是怎么惹到你了我还真是忘了,不过,往人身上扔小蛇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不是大丈夫所为,你现在虽然还小,但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我不怕蛇。”   那孩子懵懂的看着风月,喃喃道,“怎么突然又不怕了,上次不是还被吓得大呼小叫……”   叶芷手中的那条小蛇已经不会动了,无奈,叶芷只好靠在凉亭的栏杆上,将那小蛇随手扔到水里,希望它能捡起一条命,“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听了叶芷这句话,那孩子拧了下眉毛,这女人是疯了么,竟然连他的名字都忘了,但风恬毕竟也只是一个孩子,想不了许多,便上前一步,挺胸抬头道,“我叫风恬,今天的事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叶芷看着风恬,只觉得这个孩子倒是可爱,便道,“你是……丞相家的公子,那我就是你姐姐,你为何往我身上扔那小蛇?”   风恬看着叶芷,一双晶亮的眸子中藏着一种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我是风家的四公子没错,但你风月何时将我当成你弟弟了?”   叶芷一愣,看着风恬半晌没有说话,看来,这个风月之前和风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还未等叶芷开口说话,一个少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衣裾轻旋,在凉亭中像是带起了一阵风。   看到叶芷之后匆匆的行了礼,“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叶芷一手搭在凉亭之上的栏杆上,一手轻抚身上所穿的软烟罗轻纱衣,“起来吧。”   “谢娘娘。”那少女中规中矩的起来之后,立刻拉住了风恬的手,声音轻缓,“恬少爷你怎么出来了,这外面风大天又黑的,你要是出了事奴婢怎么和四夫人交代啊。”   那少女长得眉清目秀,和风恬年纪应该是差不了多少,声音清脆的如同那春日枝头上的黄鹂鸟。   风恬看了眼那少女,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垂着头,道,“茜儿你别生气,我……我只是……只是……”   这话说到这时却再也说不出口了,怎么说?难道要说自己只是想往贵妃娘娘身上扔条蛇?   叶芷看这少女虽为奴婢,但风恬这个少爷对她却是不一样的,便稍稍留意了下,唇角含了笑,“本宫好久未见四弟,四弟对本宫想念的深了,所以才会在深夜来到此地和我相见,这件事就不必外扬了,毕竟本宫现在身份特殊,四弟年纪虽小,但万一引起了误会怕是不好,你可听清楚了?”   那名为茜儿的少女抬眼怯怯的看了下叶芷,应了,“那奴婢和四少爷就不打扰贵妃娘娘赏夜色的性子了,奴婢告退。”   叶芷点头,“下去吧。”   那少女这才牵着风恬的手走出了凉亭,风恬回头奇怪的看了下叶芷,不知她为何一反常态的给自己解围,也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和以前实在是像两个人一般。   待到风恬走后,叶芷倚在栏杆上,手中明晃晃的铁片在夜色中极为显眼,说来也奇怪,这晚上并无月,但那铁片却着实镀上了一层银光。   叶芷咬了下牙,正欲动手将那铁片插入自己指甲里之时,一只只有四分之一手掌大的蜂鸟飞到了叶芷的手上,身上羽毛一片乌黑,还泛着一股墨香,那鸟的爪子刚碰到叶芷月白色的衣衫,上面就出现了几枝像竹叶一般的黑色墨迹。   这鸟有古怪!   这鸟在叶芷的软烟罗外衫上蹦了两下,看起来格外调皮,甚至还伸嘴去啄那外衫上绣着的花纹。   这鸟的翅膀上,带着一个极为隐蔽的小直筒。   叶芷的眼朝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伸手按住了拿鸟的翅膀,将那个小直筒拿了出来,那鸟歪着头看了叶芷好大一会儿,才又扑棱扑棱翅,甩了叶芷几滴墨迹之后便飞走了。   打开那小直筒,叶芷发现上面只有两行小字,“附近有高手埋没,师父小心。”   附近……   叶芷下意识的就想转头看去,可是最后却按耐住了自己,然后若无其事的将那两行小字放在竹筒中,又将头上的一支玛瑙步摇簪取了下来,将上面的红玛瑙珠一个一个的拽下来装到那小直筒中,顺手又将那小直筒扔在的栏杆下的水中。   装了那么多东西,那小竹筒一定是不会漂起来的。   这只鸟一定是江蓠放来的,他在暗处看到了埋伏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所以才用这只鸟提醒自己,这蜂鸟体型小巧,但是羽毛却是艳丽,在夜色下还会泛光,江蓠可能就想了这么一个主意,将它全身的羽毛都用墨汁染黑,这样在晚上,就算是眼力再好的高手,也不一定能看得见这只鸟儿。   江蓠看似单纯,但心思却是无比细腻的,做事也足够谨慎,只不过……   叶芷抚了下眉梢,以轻纱衣袖遮挡往旁边看去,却为发现任何的动静,这些隐藏着的人,连武功极好的江蓠都说他们是高手,如果是一个,江蓠或许还有办法应付,可若不是一个呢?   他双拳难敌四手,万一暴露,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江蓠武功再强,他也只是一个孩子!   叶芷想着,心中微乱,竟然有些后悔把江蓠带入了这样的恩怨情仇之中。   那个单纯的孩子,尘世纠葛本应不属于他的!   心上乱了,一些杂念也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叶芷只觉得自己心上像是出现了一条裂缝,这裂缝中源源不断的涌出一些原本根本不该有的想法。   她,何时也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   江蓠不是和沐云衣一样,都是她培养出来的人么?   一个为她浴血奋战报家仇,一个为花幸教稳定江湖之上的地位,可现在……她到底是怎么了?   天上依旧无月,各种心思杂念像是数以千计被糅合在天空中的星子,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人眼前。   叶芷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将那被墨迹沾湿了的衣袖拢起来,转身走出了凉亭。   又是一阵小风,不远处的树枝轻轻晃动两下,像是微风拂过树梢,柔和的像是舞女的腰肢。   ……   回到歇息的地方,叶芷老远就看到了一片灯火通明,外面站着两排侍女,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盏雕花灯笼,上面图案富丽堂皇,在光影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叶芷走到第一个侍女面前,那些侍女便齐刷刷的站起来给叶芷行了礼,“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这声音格外齐整。   殿中烛影大亮,叶芷好奇的看向里面,没有人影,她刚才从这里出来的时候,还未看到这种情况,现在这是怎么了?   还未想起什么所以然来,叶芷就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这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亮,“这晚上无星无月的,贵妃娘娘赏月色竟然还能看了这么久,真是让人觉得好奇呢,娘娘究竟……赏了什么,又看了什么呢?”   温颜的欣长的身子刚一出来,叶芷稍稍抬头就看到了他,身边跟着的,是一个年纪看起来五六十岁,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的人,他身上穿着官服,叶芷对这些服饰懂得并不是很多,但是这个,她还真是认识。   丞相风鸿,她表面上的爹,终于舍得出现了。   叶芷面无表情看着温颜,待他笑够之后声音落下,周围一片安静,那些侍女都垂头忍着笑,温颜也不觉得尴尬,白皙细嫩的手指握着折扇的扇骨,轻轻的摇落一地光影。   风鸿上前一步,向叶芷躬身道,“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千岁。”   因为不知这个风月和风鸿之间的感情怎么样,叶芷也只好做了一个较为保守的动作,稍稍抬了下手之后看着风鸿,道,“我们父女之间,爹爹何必如此多礼?”   风鸿直起了身子,语气中却依旧是谦卑,“贵妃娘娘如今已是皇上妃嫔,自然是君,微臣不敢失礼。”   叶芷正不知该如何答话之时,温颜却突然摇着折扇笑了,“丞相这话说的,岂不是让贵妃娘娘难做?”   风鸿正欲说话,温颜却又再次开口道,“贵妃娘娘,微臣这次来是奉皇上旨意,给娘娘带一句话。”    第038章 谎言终有揭破时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不动声色,双手交叠在袖间,道,“什么话?”   “呵呵……”温颜看了正站在旁边的风鸿一眼,道,“这话……怕是不大好开口说呢……”   风鸿立即会意,脸色一变的同时竟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旁边站着的两个侍女立刻给他拍着背,风鸿的声音被咳嗽压制着,像是喘不过气一般,“娘娘,微臣……微臣近日偶感风寒,怕……怕是对娘娘凤体有害,微臣……微臣就先……告退了,咳咳……”   叶芷点头,伸手虚扶风鸿一下,假意关心道,“爹爹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臣谢娘娘关心!”风鸿被那两个侍女搀扶着退下了。   叶芷看他离去的身姿格外挺拔,脚步一点也没有发虚的意思,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病人。   便知道这风鸿的病不是真的。   温颜看叶芷眼神,装模作样的朝叶芷行了一个懒散的礼,道,“娘娘,皇上的话可是密旨呢……”说着,还朝旁边的侍女看了下,“这话……可是不能让旁人听了去,贵妃娘娘说是不是?”   叶芷依旧是波澜不惊,对旁边的侍女挥了下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那些侍女依旧是站着,面面相觑。   温颜朝那些侍女眨了眨眼睛,折扇倾覆半张脸,“你们……是舍不得我么?”   那些侍女听到温颜这样的话,都是一愣,然后面色一红,再也不敢抬头,低着头诺诺的退下了。   叶芷朝温颜看了两眼,抬步向正厅走去。   与温颜擦肩的那一瞬间,叶芷突然觉得温颜身上的味道变了,那些经常围绕在他身边的脂粉香气消失了,现在在他身上的,是另一种草药的味道。   这种味道很淡很淡,但叶芷从小就被疏影教导着熟悉各种草药,所以叶芷对这些草药的味道时极为敏感的,只要有一点点的这个味道,她便能够闻得出,甚至能闻出那是什么草药,但是现在,也不知是因为长时间没有碰过那些草药还是因为温颜用的草药实在特殊,叶芷一时间还真没分辨出那是什么草药。   正想着,叶芷已经到了正厅中,温颜也跟着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顺手又关上了房门。   叶芷缓缓坐在正厅之中,稍稍抚了下衣袖,也不看温颜一眼,淡淡道,“皇上让你给我传达什么事儿?”   温颜关上房门之后再也没有上前一步,慵懒的靠在那房门之上,手中折扇轻轻晃着,深蓝色的衣袖随之摇动,“开口就问皇上,看来咱们的贵妃娘娘这么些天和云衣都培养起感情了呢……”   叶芷知道温颜说话一向如此,也并未理会他,手背被衣袖盖了一半,纤长的手指轻轻扣在那红木桌上,端起一杯泡好的茶自顾自的喝了,等温颜自己开口和她说话。   温颜看着叶芷,手中的折扇依旧是缓慢的摇着,目光在叶芷脸上扫了多遍,就是不开口。   这样过了许久,叶芷喝下了第四杯茶水的时候,再也受不了温颜这样的注目礼,正欲开口之时却又忍住了,温颜这样做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现在她身份特殊,还是按兵不动最好。   温颜也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就这样,两人都消耗着对方的耐心,旁边燃着的数十只灯烛高展,屋中亮堂堂的一片,将两人的脸色都隐在那烛火之中,恍恍惚惚的镀了一层金光。   就在两人都沉默之时,不知是哪一支烛心中突然爆了一声灯花,打破了这份沉静。   温颜终于有了动作,好像是站的时间有些久了,他走到了叶芷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将手中的折扇合拢拿在手中,幽深的黑眸盯着叶芷看,“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云衣要对你说什么事儿么?”   叶芷淡然,“总不会又是让你来杀我,没有生命危险,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温颜幽深的眼中含了赞赏之意,“不愧是花幸教教主,这胆识真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   听到温颜这句话,叶芷如同五雷轰顶,忙的转头去看温颜。   温颜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那张俊秀的面孔朝叶芷靠近了些,声音轻轻的像是有人从耳边呵了一口气,“你是花幸教教主,为何不像云衣承认你的身份?”   温颜突然到了丞相府,并且朝叶芷说出了一句她认为最恐怖的话。   听到温颜说自己是花幸教教主的时候,叶芷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脸上的表情也像是卡在了那里,只能看到瞳仁中温颜的那双幽黑的眸子中渗了一些光。   叶芷只觉得自己连手指之上都是冷的,穿在身上的里衣脊背上已经被冷汗濡湿,一个人精心编造的谎言被毫无预兆的揭开,叶芷心中第一次感受了无措这个词。   因为这次,她用这个谎言骗的是最相信她的人,沐云衣也是这个世上,除了她师父之外,唯一一个和她亲近的人了,她说谎虽然是有原因的,但是沐云衣若是问了缘由,她又该怎么说?   一切都是茫然的!   叶芷凝了下神,盯着自己手上还未来得及放下的茶杯,看那茶叶齐齐的漂在水中,冷然道,“你想做什么?”   温颜笑了两声,随手将自己的长发拨弄在脑后,道,“不做什么,只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既然事情已经如此,这件事被温颜知道了,叶芷也总不能因为这件事讲温颜杀掉,而且以她现在的能力,怕也是杀不了他。   在心中细细衡量之后,叶芷也淡定了,转眸盯着温颜的眼睛,道,“你先回答了我一个问题之后,你的问题我自会回答。”   “果然,花幸教教主都不是寻常人,不做亏本的买卖。”温颜刷的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撑开,往椅背上慵懒一靠,道,“什么问题,你问吧。”   叶芷犹豫了下,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温颜轻轻的眨了下眼睛,折扇遮住了半张脸颊,“你猜?”   叶芷盯着温颜的眼睛看了会儿,轻叹一口气,道,“你是……是看到了什么么?”   温颜轻笑,也没有和叶芷卖关子,长长的睫毛在眼尾处扫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我看到了江蓠。”   江蓠之前和沐云衣熟悉,温颜自然也认得他。   叶芷不语,她知道,江蓠一旦被发现,距离她身份揭穿之日也就不远了。   温颜看叶芷神色,知道自己猜的不错,便继续道,“江蓠他只听从花幸教教主的命令,对不对?”   叶芷依旧是沉默,脸上神色黯淡,嘴唇上也没了血色,“你想做什么?”   温颜将手中的折扇合拢,收起了脸上的笑,用折扇顺手挑起了叶芷的下巴,一双原本圆润的瞳孔危险的眯了起来,一字一句说的格外清晰,“说,你为何要哄骗云衣?对你有什么好处?”   叶芷心中一动,像是要想起什么,但是因为温颜折扇在眼前晃了下,那个被挑起的线头立刻又跑的无影无踪,“我骗他什么了?”   温颜一贯洒脱不羁的表情消失了,一脸肃然,甚至子啊不知不觉中都带着杀气,“叶芷早就死了,你为何对云衣说她还活着?你这么做到底有何图谋?说!”   叶芷一愣,方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看来,温颜是将她认成了花幸教教主,而不是叶芷!   就在这愣神的一刹那,温颜手中折扇之上突然冒出了两根锐利的尖刺,上面微微泛着青光,不长不短,正好抵着叶芷的咽喉,“如果你今天不将这个解释清楚,明天叶国就会出现一桩奇闻,叶国娴贵妃娘娘回丞相府省亲,结果却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叶芷看了看抵在自己咽喉处的那两支泛着青光的尖刺,又瞥了眼温颜,道,“你以为你能杀了我么?”   温颜缓缓在叶芷耳边呼了一口气,稍稍舔了下唇角,道,“你不会武功,你要小心哦,现在抵在你咽喉之处的这两根毒刺上,只要碰上一下,就会死于非命,浑身肿胀青紫,死的很难看呢。”   叶芷淡淡的看着自己咽喉处的那两支尖刺,“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丞相的嫡女,如果我和你见面之后突然消失在丞相府,你以为风鸿会放过你么?”   温颜俯下身,用另一只手戳了戳叶芷的脸,又歪着头将叶芷的脸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看了个清清楚楚,皱眉道,“你的易容术的确不错,忘记告诉你了,我也会做人皮面具,这技术虽不如你,但是瞒过风家人是肯定可以的。”   叶芷躲开了温颜在她耳边轻动的手,顺手也推开了指着她咽喉的那两支利刃,道,“你杀不了我。”   温颜撤了手,手中折扇轻轻一动,那利刃便自动缩到了扇骨之内,半分痕迹也没有,“我不想杀你,我若是真的想杀你,你上午在永宁宫的时候就死了!”   叶芷叹了口气,她知道上午是沐云衣试探她所做的决定,当时她若是看不出什么,恐怕早就会命丧温颜之手。   她的徒弟,果真是还没有长大。   过了会儿,两人的关系有了缓和,叶芷才开口问道,“上午皇上试探我,若是我当时没有看出什么,他为什么让你杀了我,而不是自己亲自动手?”    第039章 喜欢却不能接受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温颜重新做到了座位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缓缓的抿了两口,“因为他是皇帝。”   沐云衣是皇帝,杀自己妃嫔的黑锅,不应该他来背。   叶芷心中一震,竟没想到温颜和沐云衣的关系这么要好,这么说,温颜就算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自己不做伤害沐云衣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好说了。   正想着,温颜就又开口了,道,“我相信你是叶芷的徒弟,但你为什么编出谎话来哄骗云衣说叶芷还没死?还有,你现在到云衣身边,还用了这么高明的易容术,究竟是想做什么?”   叶芷沉默片刻,站起了身,往窗边看了看。   “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温颜道,“你以为我刚才让那些人都离开是没有道理的么?”   叶芷点头,一步一步的走到温颜身边,身后的衣裾拖地半尺,腰带上系着的长长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原本飘逸的衣衫上缀了两支孔雀羽,更显得华丽贵气,但这时候的叶芷身上只有认真二字。   温颜看着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叶芷,这个身影和当年在花幸教看到的那个女人的记忆重合,温颜手中的茶杯一抖,几滴茶水竟然流在了他墨蓝色的衣衫之上,光洁的手背上都留下了浅褐色的痕迹。   叶芷微微一笑,用衣袖将自己的整张脸遮去,对着温颜道,“你觉得,我和叶芷相像么?”   温颜一愣,看着叶芷遮住脸的身影,手心一松,那茶杯落到地上摔的粉碎。   叶芷又是淡然一笑,道,“我是叶芷。”   温颜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嘴唇都是发麻的,口中像是被灌注了铁水,舌头整个都像是被粘在了口腔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瞳孔像是也被另一个身影完全遮盖,这个世界,除了她的风姿,其他的,再也看不见!   叶芷知道温颜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并未说话,给了时间让温颜消化自己的这句话,自己坐下来倒了一杯水缓缓的喝着。   她活着!她竟然真的活着!   温颜只觉得自己现在根本就是在做梦,当时叶芷死的时候是他亲眼看到的,沐云衣还像是疯了一样让他救她,可是她当时真的是回天乏术,后来他也亲眼看到她下葬东皇陵,墓室的封石一旦落下,就再也打不开,这点温颜也是知道的!   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说自己就是那个从墓室里走出来的叶芷,温颜只觉得自己是置身于梦境之中!   费了好大的功夫移动指尖,温颜的指甲掐在了自己的手心中,那像是针扎一般的疼痛告诉他,他现在不是在做梦。   既然不是梦,那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就真的是叶芷么?   温颜努力让自己的心思冷静下来,盯着叶芷道,“你说……你说你是叶芷?”   叶芷点头,“是。”   是了,原本以为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是叶芷留下的一个棋子,叶芷死后她就成了花幸教的教主,江蓠才会听命与她,现在想想,恐怕也只有叶芷本人,才能让江蓠这么卖命效忠!   而且,如果这个人是叶芷,她知道自己怕猫这件事,也再正常不过了。   温颜的目光在叶芷脸上停留,“你是叶芷,为何还要易容成风月的样子?你想要什么只要和云衣说上一声,就算是你要他的命,他也会给你拱手奉上,你何必如此?”   叶芷苦笑了一声,手指抚上了自己的眉眼,“你以为我是伪装的么?”   温颜眸子一缩,“那是……”   “我说了你可别怕。”虽是这样说着,叶芷却依旧淡然,语气不急不缓,“借尸还魂这件事你可听说过?”   “借尸……还魂……”温颜大吃一惊,身子猛然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却又不小心撞到了两人之间的一个黄花梨小茶几,上面放着的杯子歪歪扭扭滚落了几个,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叶芷惋惜的看着摔落在地上的杯子,弯下腰,正欲将那些碎片捡起来,可温颜的手比她更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你……你是不是那天大婚……风月被云衣杀了之后……你……?”   “你猜的没错。”叶芷手腕被温颜大力的握着,抬眼看着他,“云衣毫不怜惜的用沉香刺杀了风月,我就阴差阳错的成了风月,但是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过去三年有余了。”   “所以你对这三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温颜将叶芷的手腕握的愈发的紧,叶芷白皙的手腕上出现了几道红痕,“你既然是叶芷,你醒来了,为什么不去对云衣说清楚,你知道这三年他……”   “我知道。”温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叶芷打断,“但是我也知道,我和云衣是师徒,就算我现在换了身子,换了身份,我们依旧是师徒!”   “你!”温颜皱眉,片刻之后又舒展,“你就不怕我将你的身份告诉云衣?”   叶芷瞥眼看了下温颜,挣了下温颜大力拉住她手腕的手,发现挣不开之后便也不再做无用之功,“你不会!”   温颜收回手,看着叶芷微笑,“你怎知我不会?”   叶芷唇角微扬,神色淡然的看着温颜,目光格外平静,“因为你是他的朋友。”   “就因为我是云衣的朋友,你还没有死这件事我更应该告诉他。”温颜手中折扇轻动,抖了抖刚才被茶水浇湿的衣袖,“因为这三年,我知道他受的折磨,现在你还活着,他受到的折磨也应当够了。”   叶芷脸色有些黯淡,垂下眸子撩了下衣袖,“这件事我早晚都要告诉他,他早晚都会知道的,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么?”   温颜朝叶芷看了好大一会儿,手指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袖,过了会儿才开口,“你想做什么?”   “助他夺得天下。”叶芷手指微颤,端起一杯水,然后又默然放下,“这是我欠他的。”   “可……”温颜说出的这个字拉的好长,最后却未将剩下的话说出口,只是道,“云衣他想要的,未必就是这万里河山。”   “我知道,但是他想要的,我给不了。”叶芷说出的话是淡淡的,脸色也未变化。   现在她能给的,也只有一场盛世河山。   温颜闻言轻笑出声,“教主一向八面玲珑,说出的话绝大多数也是对的,但是这句话,我还真不能认同,男女之间不就是那点事情么?说爱情真心也太过虚伪了,你现在是云衣妃嫔,这种事情……呵呵……”温颜说着手中的折扇轻摇,说出的话惊天动地,“做起来也是天经地义,有什么不能给的?”   叶芷瞥了温颜一眼,“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潇洒么?”温颜依旧是笑,非常儒雅的给叶芷拱了下手,“教主真是过奖了,在下可真不敢当呢。”   叶芷无言,只觉得温颜之前的性子不是如此,但不知为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看叶芷不接话,温颜也收起了调笑的表情,“你现在不打算将你的身份告诉云衣,之后你决定怎么办?就这么一直……用另一个人的身份待在他身边?”   叶芷再次端起桌上的茶杯,浅饮了一口,云淡风轻,“依你看,我还能如何?”   温颜坐在叶芷对面,一手搭在旁边的茶几上,凑近了叶芷的脸,认真道,“你现在跟我回宫,将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云衣!”   “然后呢?”叶芷说话时语气中带着稍稍的落寞,“然后他依旧是多疑,再来试探我,我若是稍有差错,你就会杀了我?”   “你……”温颜缩回了手,“或许,你将事情说清楚他能信你。”   “呵呵……算了吧。”叶芷看着自己的指尖的蔻丹红在光影下慢慢流转,“我自己教的徒弟我了解!”   沐云衣的多疑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这点绝不容易改变,自己现在的身份他都有所怀疑,现在自己若是又改口说自己就是叶芷本人,沐云衣就算嘴上说着信她,但心中肯定是有所怀疑,解释起来又是一场极大的麻烦。   更何况,她现在不会武功,即使是有江蓠在身边,她依旧是不安全的,若是易潇知道她还活着这件事,肯定不会再让她活着,这次,上天怕是不再给自己一个这样的机会。   既然现在没有办法保护自己,那就给自己一层伪装吧。   温颜将手中的扇子放下了,细长的手指在那不知是什么木质的扇骨上划过,道,“你,有没有喜欢过云衣?”   猛然提起这件事,温颜说的又是那么直白,叶芷心中一震,之后就再也没了感觉,神色平静道,“我只是将他当徒弟。”   “徒弟?”温颜轻嗤一声,脸上的表情带了嘲讽的意味,“云衣是你徒弟没错,他尊你敬你是应该,但是我温颜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就是把话说开了,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云衣,他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之前你以师徒之恋乃为禁忌不屑踏足,现在你不再是叶芷,你为何还是不能接受他?”    第040章 上演了一场夜袭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温颜的话说的毫不客气,但看到叶芷脸上这样无所谓的表情,温颜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不大顺畅了,忍着心中的怒气对叶芷开口,话中一时间也失了分寸,“当年你说你要天下,云衣少年为将,在疆场上为你厮杀,你给了他希望,他以为等到他得到天下之时就可以同时得到你,你们两个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但是你之前身为叶芷之时,利用云衣的感情为你自己报仇,将自己的仇恨强加到他身上,叶芷啊叶芷,你难道真的问心无愧么?现在又说什么给不了,不能给,是不是有些自作清高了?你根本不知道……”   ‘啪’的一巴掌,温颜剩下的话堵在了喉间,还未等温颜反应过来,叶芷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两巴掌,就当是教你该如何说话的学费吧!”   温颜轻轻抚着自己被叶芷打了的唇角,慢慢的嘴角的鲜血用食指拭去,叶芷虽然没了武功,看像是一个柔弱女子,下手却着实不轻,温颜垂眸看着自己指上的鲜血,冷哼一声,上前一步伸手掐住叶芷精致的下巴,眼眸微眯,“就算你是叶芷怎么样,沐云衣那个笨蛋敬你是师父,对你产生了感情却憋着死活不说,但他是你徒弟,这也便罢了,但是我……可没有他对你的那份柔情……”   说着,温颜细长的手指突然用力,将叶芷的下巴捏出一片印记,像是在惩罚叶芷刚才动手的那两巴掌。   叶芷蹙眉,想伸手掰开温颜的手却无能为力,最后也放弃了,仰脸冷眼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温颜接触到叶芷的这个眼神,心中猛然一跳,手上的动作缓缓的松了下来,最后手指像是一片羽毛一般从叶芷的脸颊边划过。   脱出了温颜手指的控制,叶芷瞬间后退了两步靠在门边,警惕着温颜下一步的动作。   温颜却坐在椅子上端起刚才的茶杯浅浅的饮着,一脸淡然,刚才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不过,两人的形势却发生了翻转。   叶芷看着温颜,一只手在背后握住门栓,只要温颜再有什么动作,叶芷就要将房门打开。   温颜瞄了一眼叶芷的动作,道,“我现在不想对你做什么,我若是想做什么,你也躲不开,江蓠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来救你了!”   叶芷闻言一惊,下意识的透过窗子向外看去,之后上前两步,瞬间到了温颜身边,伸手拉住他的已经,冷声道,“江蓠呢?你将他怎么样了?”   温颜看着叶芷抓住他胸前衣襟的手,不慌不忙的打开了他的折扇,“你这么关心江蓠,你和他……”   在接触到叶芷能杀死人的目光之后,温颜将下面的话收了回去,眼睛盯着叶芷,手指伴着折扇轻轻的从眼角划过,“你的江蓠……他长得可还真是好看呢,有着这样一张极品的脸,竟然还没碰过女人,莫非是……”说着,温颜凑近了叶芷的耳朵,顺手将她抓住自己衣襟的手扯开握在手中,邪魅道,“一个男人,他若是不愿意碰其他女人,那原因只有两个,第一,他不行,第二,他心中有人……那,教主可否给在下解惑,这个江蓠,到底是在想着谁呢?”   江蓠的话说了一半之时,叶芷就黑了脸色,当江蓠把话说完,叶芷脸色已经变成了即将要落雨的天空。   还未等叶芷开口,温颜伸出一只手轻轻抵住了叶芷的嘴,指腹轻轻在叶芷唇上摩挲了两下,然后趁叶芷没有动手扇他耳光之前迅速的后退了两步,打开了房门,“贵妃娘娘,你假扮风月的事情已经被整个丞相的人知道了,如果云衣不是提前知道了这些让我来通知你,你今晚就要葬身于此,你的江蓠也保不住你!”   说着,温颜便大步踏出了房门,走了几步之后又回过头望着叶芷道,“怎么,还不走,要等死么?”   叶芷冷着脸看着温颜,淡淡道,“江蓠呢?”   温颜打了一个哈欠,仿佛是很困,“怎么,到现在这种情况还想着你的小情人儿呢?”   叶芷也走上了前,到了温颜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道,“你到底将江蓠怎么了?”   “我将他怎么了?”温颜伸了个懒腰,宽大的衣袖被风吹的轻轻摇晃,“你放心,我再怎么荒唐对一个男人也没有兴趣,虽然……他长的……的确是好看。”   就在叶芷觉得自己要爆发的时候,温颜抬眸看着不远处的一片火光,悄然一笑,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   叶芷也见识了温颜在说话上移花接木的能力,便顺着温颜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一片火光不觉让她心惊,愣神的一刹那,叶芷仿佛听到了兵器相撞的声音,之后,便看到了不远处一片拿着刀剑的人正向这个方向逼来!   而江蓠,正在和那数十个人缠斗,他一只手握着一把剑,那条鞭子被他挽在腰间并没有使用,但是和江蓠缠斗的那些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江蓠似乎正在堵着那些人靠近。   叶芷心中一惊,几乎立刻就要上前去。   温颜拦住了叶芷,挥了下折扇,那折扇上面的尖刺瞬间就暴露在夜色之中,闪着一种凛冽的光,“你要一直跟着我,不然要是死了,云衣再也不知道你的身份了!”   听到温颜说了这句话,叶芷心中瞬间就明白了,温颜这话潜意识就是答应自己不会将自己的身份说出去了,这也是件好事,只不过,眼前发生的事情叶芷几乎快转不过神来,于是便问温颜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颜抬眸看了眼天,“该死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都不知道,沐云衣这家伙如果再晚上一些,就真的能给我们收尸了!”   叶芷蹙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江蓠,那里是一片火光,叶芷看得清楚,江蓠的左手的动作总是慢了几拍,明显的就是受伤了,可他身边却一直围绕着几位看不出用的是何武功的高手,根本就脱不开身。   “温颜,你快,快去救他!”叶芷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慌乱,一把抓住温颜的衣袖,道,“以江蓠的实力,根本就打不过那么多人!你救他!”   温颜看着叶芷抓住他衣袖的手,原本已经踏出去一半的步子停了下来,转眸盯着叶芷轻笑道,“要我救他?凭什么?如果不是他,我和云衣的计划今天一定能将整个丞相府端平!”   叶芷已经顾不及许多,一把夺过温颜手中的扇子,抬步向多人混战的那边跑去,顺手将身上那件碍事的拖尾长衫脱了下来,只着一件绣花抹胸和一件长裙!   温颜已经看呆了,即使他之前不知道现在的这个女人就是叶芷,经过这么一幕之后,他也应该想到了。   这个世间,怕是只有叶芷这个女人才会这样……强!   江蓠看到叶芷向他靠近之时,心中一惊,“不要过来!”   就在江蓠喊出这句话分神的同时,身后一个人手中的一把利刃划开了他的黑衣,血花四溅,鲜血浸透在那黑衣上也看不见!   叶芷皱眉,瞬间就冲进了这些人之间,她知道温颜说这折扇上是浸了毒的,于是便借着女人特有的灵活身姿在那些高手之间游刃,但因为使用不当,手中的折扇刺中了两人,这两人先是看了眼叶芷手中的折扇,又面面相觑,之后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众人受到震慑,手中的动作顿了下,江蓠趁着这个时候,手中长剑一旋,一把刺进自己对面那人的心脏,迅速来到叶芷面前,“师父!”   叶芷转了下头,江蓠眸子一缩,一个反身将叶芷护在身下,手中长剑一挥,直接刺入了要偷袭那人的眼球,但同时,旁边的一把剑也将他脊背之上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温热的鲜血溅到叶芷脸上几滴。   江蓠看叶芷没事儿也就放心了,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师父……小心!”   “江蓠!”叶芷连忙扶住江蓠的身子,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人,腾出一只手将温颜的那把折扇抬了起来,周身杀气腾腾!   就在这时,叶芷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一跃,再看自己手中,那扇子已经不见了。   旁边,正站着温颜轻轻擦拭着自己折扇上的鲜血,不满道,“这扇子脏了……可就是要扔了呢。”   话音刚落,温颜身形一动,转眼之间又回到了原位,周围站着的蒙面黑衣人面面相觑,之后正欲上前找温颜算账之时,温颜对着他们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倒……”   语罢,那些人竟然像是听到了命令一般瞬间倒在地上!   江蓠抬头艰难的看了温颜一眼,又转头看了下一直扶着他的叶芷,被鲜血遮盖的脸上即使出现了红晕也看不出来,“师父。”   叶芷不再理会眼前的情景,既然温颜这么厉害,现在有他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要担心的了。   看着江蓠满脸的鲜血,叶芷心中微微觉得有些难受,伸手欲将他脸上的污血擦去,江蓠却费力的侧了下头,躲开了叶芷的手,“师父不要,脏。”   在江蓠心中,叶芷几乎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圣洁是她的代名词,这世间的任何东西,无论那东西是再纯洁,只要沾染到她身上,对她就是一种玷污。    第041章 马蹄纷乱长剑扬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轻轻一笑,从自己衣裙上撕下一块乱丝软纱将江蓠脸上的鲜血擦去一部分,然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也能让站在几步之外的温颜听到。   周围躺了一片的尸体,火把全都落在地上,有的还在燃烧,有的却已经只剩下了点点火光,周围再次被夜色包围。   温颜原本正对着一个方向看得出神,听到叶芷这样问,便转过了头,声音中也听不出什么,“你最好趁着江蓠还有些力气能带你出去的时候赶快离开这里,不然我不可能分开神来保护一个对谁来说都没有用的人,你在这里也只会碍手碍脚!”   听到温颜这样对叶芷说话,江蓠瞬间有了怒气,正欲开口之时却被叶芷拦住了,叶芷淡淡道,“风鸿他……你是准备灭了这丞相府么?”   温颜笑了声,道,“其他人我倒是不知道,但是今晚,风鸿必须死!”   叶芷知道温颜现在这么说这么做都是云衣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道,“你一个人可以么?”   “这就不是你的事情了!”温颜说着对叶芷挥了下手,“你如果不想死,就赶快走!”   说完,身形一转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叶芷的视线之间。   叶芷一手扶着江蓠,转眼看着他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江蓠身上的鲜血流的似乎有些多了,一身黑衣都被血液浸透,他站着的地上也落了一小片血液,嘴唇苍白,“师父,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   叶芷本想问些什么,但看江蓠现在的模样,也忍住了,道,“去找大夫。”   “大夫?”江蓠的眸子猛然一紧,一双眼睛盯着叶芷看了个遍,紧张道,“师父你受伤了么?”   叶芷摇头,扶着江蓠的手臂,伸手从头上拔下了一支素银的簪子,在江蓠后背穴道处点了几下,先给他的伤口止血,然后才稳稳的扶起他的身子,道,“你受伤了,虽然并未伤到经脉,但现在也必须处理一下伤口。”   感受到自己手臂上叶芷手上的温度,江蓠只觉得自己脸上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热,想对叶芷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只好任由叶芷这样扶着他。   这时候的叶芷心中是一团乱麻,从丞相府一个侧门走出去的时候,叶芷回头看了眼丞相府,那火光,似乎更大了一些。   温颜和沐云衣到底做的是什么计划?   风鸿现在势力那么大,不是说要放长线钓大鱼的么?   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云衣这么快就开始动手的呢?   更重要的是,叶芷抬眸看了眼比她高了半头的江蓠,这件事,又怎么会将江蓠牵扯了进去?   正想着,叶芷和江蓠两人已经走到了天街之上。   这个时辰,本应是万籁俱寂的,但是现在的街上却多了一阵喧嚣的声音,纷乱的马蹄声和清脆的铃铛声相互交错,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听到这个声音,江蓠回头看了一眼,天桥对面的那个街道上,正好过去一对兵马,看装束,像是禁卫军。   这个声音叶芷自然也是听见了,但她却并未回头去看,脸色不变,她知道,这队兵马定然是沐云衣的,而且,沐云衣一定是带了那把软剑。   因为……沐云衣那把软剑之上的铜铃和流苏,都是她当年系上去的,这个铜铃最为特殊,是当年她在西域游历之时所看到的,当时只觉得一时好玩就买了下来,后来沐云衣喜欢,她就送给了他。   这个铃铛也跟了叶芷不长不短的时间,所以对于这铃铛的声音,叶芷是十分熟悉的。   江蓠却并未听出这铃铛的声音,原本想开口问些什么,但看叶芷一脸漠然的表情,猜想她现在应该也是不愿说话的,于是也只是抿了下略微有些干裂的唇,不言语。   两人并肩而行,绕过了天桥,叶芷轻车熟路又转了两个弯儿,抬眼一看,依旧是三年前的地方,素问堂。   这是一家药堂,药堂的牌匾旁点着的一盏花灯格外显眼,上面飞仙玄女衣带渺渺,像是真的要乘风而去。   江蓠看了看这大门紧闭的药堂,又看了眼叶芷,道,“师父,你怎么知道这里?”   叶芷并未回答江蓠的话,只是问他道,“你出来有没有带花幸教的牌子?”   叶芷一怔,虽不知叶芷这样问有何含义,但依旧是认真的回答了,“师父曾经吩咐过,说出去执行任务时要带着这个牌子,所以我带了。”   说着,江蓠伸手将一块古铜色的牌子从腰间拿出来递到叶芷手中,这么不经意的一动,似乎牵动了伤口,江蓠额头上大颗的冷汗大颗大颗的从鬓角滑落。   因为夜深,叶芷并未发觉。   接过江蓠手中的牌子,叶芷走上素问堂前的三阶石台,伸手叩响了那厚重古朴的门。   刚敲了两下,里面便传来了一个稍微苍老的声音,道,“谁啊。”   叶芷语气极淡,只说了一句话,“白芷川穹两相当。”   里面立刻就没了声音,一片死寂。   江蓠疑惑的看着叶芷,捂住伤口的那只手上面的鲜血已经凝固,因为时间久了,似乎也并不觉得痛了,叶芷现在说的这句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因为小时候一直都在叶芷身边,江蓠对药材也是有些了解的,白芷川穹都是两种药材,但现在这是在药店之外,说出两种药材名又有什么用处?   好奇归好奇,疑惑归疑惑,但是江蓠却一点都不怀疑叶芷会怎么样,他知道,叶芷从不做无用之事,如果她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一定不会将自己带到这里的。   果然,正在江蓠胡思乱想之时,那扇厚重的大门竟然打开了,里面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披了一件外衣,慈眉善目,看起来格外面善,“你们是……花幸教的人?”   叶芷点点头,“正是,我现在一个徒弟受了伤,需要借用您老人家的一些药材疗伤,故深夜冒昧前来打扰,希望您老人家勿怪。”   “没事儿没事儿……当年若不是你们教主,我家那老婆子的恐怕现在还摊在床上呢……”那胡须花白的老人语气中颇为感叹,连忙将门全部打开,微眯着眼睛看着江蓠道,“看这小丫头伤的不轻,快进来让老朽瞧瞧。”   听到这老人家称呼江蓠为小丫头,叶芷轻声一笑,也不解释,走进了药堂之内。   太过于秀气的江蓠总会被人认成女孩子,这老人家当年看叶芷也是这身打扮,一身束腕黑衣,头上戴了一顶黑色面纱,这老人家老眼昏花,又是晚上,看到这样的黑衣,将江蓠当成和当年叶芷一样的女孩子也不为怪。   江蓠郁闷,本想解释一下,但看叶芷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的无动于衷,也放弃了解释,跟着叶芷走进了房中。   药堂总有一股药堂的味道,世人皆言汤药苦,却少有人说这药香,叶芷是闻惯了这些的,也不觉得不适应,只是江蓠揉了下鼻子。   进了药堂之内,那老人又点了一盏灯烛端到江蓠身边,道,“小丫头快坐下让老朽看看伤口。”   “我不是小丫头。”江蓠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乖乖坐下,微微眨了下眼睛,一双桃花眼在灯光之下像是有着一层柔光,“老人家怎么称呼?”   那老头将江蓠的衣袖翻开一些,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道,“老朽姓张名和安,你直接叫我张老头就行了。”   江蓠还未说话,一双纤长的手边伸到了江蓠眼前,手心中放着一杯热茶,茶水是黑褐色的,里面不知泡了什么东西,叶芷不顾张和安的表情,直接道,“把这个喝了。”   “嗯。”江蓠倒也听话,也不顾手臂上的伤口,抬手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张和安看着江蓠手中的空杯子,又看了看叶芷,道,“姑娘……姑娘也是行医之人?”   叶芷转身从桌案之上拿了一张纸,在众多的药屉之前站了会儿,快速的从各个药屉中抓药,“略通医术。”   江蓠知道叶芷的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谦虚了,张和安也是悬壶多年的老大夫,看叶芷这样动手抓药,也微微有些惊讶,空手抓药不用称重这样的做法若非是熟能生巧定然是做不出的,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左不过也就是十七八岁,这样的年纪,又是女孩,有几个人能将医术练成这样呢?   就在张和安愣神之际,叶芷已经将药配好了,转身走到江蓠身边,将药递给张和安道,“这药要煎半个时辰,中间要添入半两蔓荆子和一两辛夷,这个我也抓好了,就麻烦张老了。”   张和安不可思议的接过叶芷递过的药材,深深的叹了口气,“看姑娘抓药这手法就不能说是略通医术了,说真的,老朽行医半辈子了,像姑娘这样子抓药的,老朽这也才是第二次见。”   说完,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可惜,上天无眼,天妒英才啊……”   张和安走后,叶芷看着江蓠道,“站起来。”   江蓠一愣,乖乖的站起身,没有问为什么。   叶芷上前一步,将江蓠腰间盘着的那条鞭子取下来放到桌上,又伸手开始解他腰间的系带。    第042章 浸了毒的莲花刃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低头看到叶芷的动作,江蓠面色一红,身子向后退了下,“师父。”   “怎么?”叶芷像是没有注意到江蓠的动作一样,手上的动作一顿之后再次上前,继续刚才给江蓠解腰带的动作,“你背上还有伤,这衣服不脱了怎么上药?”   江蓠圆润的喉头轻轻动了下,声细如蚊,“师父,我自己……我自己可以。”   叶芷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想试试手臂上伤口裂开的滋味?”   江蓠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只是受了皮肉伤,并未伤到筋脉,但他若是动手脱衣服,手臂上的伤口裂开那就是肯定的了,又是一阵免不了的疼痛。   正想着,叶芷已经将江蓠的腰带解开,双手轻轻一扯,江蓠大半个胸口便露了出来,叶芷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蓠身上被一片鲜红覆盖,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肌肤,不止是叶芷以为的背上有伤口,就连那胸前,都有两条利刃划伤的痕迹。   叶芷看着,一边慢慢的将因为鲜血凝固粘在江蓠身上的衣服挑开,一边问江蓠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些人,是丞相府的高手么?”   江蓠点头,因为叶芷正在帮他处理伤口,疼痛是免不了的,言语间有些含糊,“丞相府有好多这样的高手,在师父离开皇宫的时候,那些人中的一部分就开始跟着师父了,我本想提醒师父,但师父曾经说过,不让我现身,我也只好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想找个机会将他们杀了。”   因为这些人跟在叶芷后面肯定是图谋不轨,至少江蓠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那些人就是他要动手的目标,所以那天晚上,江蓠将一只蜂鸟用墨水染黑之后给叶芷送信,之后就准备动手去杀了那些人。   但是没想到他刚动手解决了一个人之后温颜就出现了,怒斥他说破坏了他的什么计划,并问他为何突然从花幸教出来杀这些人。   江蓠一边是不明所以,一边是莫名其妙,温颜问的事情和叶芷的秘密有关,江蓠自然不愿说。   于是,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丞相府那些高手的救兵到了。   温颜像是还有什么任务没做,转身走了。   只留下了江蓠一个人。   江蓠的本来也能离开的,但是因为觉得叶芷有危险,便选择留在这里,没有离开。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遭到了一群高手的齐力围攻,结果自然是受伤!   江蓠担心叶芷,一边与那些人缠斗一边想找机会将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叶芷。   之后的事情,叶芷已经看到了。   听完江蓠的讲述,叶芷微微蹙了下眉头,伸手拿了一盏灯烛对着江蓠胸前的伤口仔细的看着,道,“温颜说你破坏了他的计划?”   江蓠点头,看着叶芷的神色似乎也不大好,“师父,对不起,给你丢人了。”   “胡说什么。”叶芷轻拍了下江蓠没有受伤的肩膀作为惩罚,语气中充满了歉意,“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受这样的伤,该说对不住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江蓠微微垂了下头,长长的发丝在叶芷手背上扫过,“就算我今天死在那里,只要师父没事儿,那就是值得的。”   “说什么傻话。”叶芷知道江蓠是一片好意,但这样的话让人听起来也的确是太沉重了些,说话的语气中略带责备,“以后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你就回花幸教去,不要跟着我。”   “师父。”江蓠委屈的看了眼叶芷,之后抿了下唇,脸色微红道,“我错了。”   叶芷不语,将江蓠上身的衣衫轻轻褪下,动作虽然足够轻缓,但因为伤口的血迹凝结,江蓠依旧是痛出了一身冷汗,额头上的碎发整个都被汗水沾湿,细碎的汗珠一点一点的在下巴处凝成一颗如同水晶一般的汗珠,最后顺着光洁的脖颈流在了胸膛上。   江蓠的肤色原本就比普通男子白上一些,现在的胸口虽然被一层污血覆盖,但那白皙如玉一般的肤色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怪不得刚才张和安能将江蓠认成女孩子。   叶芷一手端着灯盏,一手轻轻在江蓠伤口边划过,这一道刀伤是刚才他保护自己的时候被划伤的,可是这下面两道伤口却看起来有些恐怖了,这两道伤口几乎是一下子撕去了人拳头大的一块皮肉,伤口不大却很深,这伤口……   看起来好眼熟。   叶芷心中一动,问江蓠道,“江蓠,你告诉我,你背上的那两个伤口是怎么被伤的?”   江蓠转头去看,可他身上刚一有动作,浑身都是一片剧痛,叶芷忙制止了江蓠的动作,继续的观察着那伤口。   稍微想了下,江蓠凝眉道,“背上的两道伤至于是怎么伤的我也不记得了,他们人比较多,轻功也是极好,我发现自己受伤了之后转身,身后已经没人了。”   “轻功……”叶芷愣了下,将手中的灯盏放下,走到江蓠身侧,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片刻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叶芷只觉得自己心上都上一片寒意。   怪不得,怪不得她看到江蓠身上的伤口会觉得眼熟,这伤口,明明就是……   莲花刃!   是易潇!   那些黑衣人都是易潇的手下!   但是这些在叶芷看来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   按道理来说,那莲花刃上,都是浸了毒的!   叶芷猛然抬眼看着江蓠,瞬间只觉得一阵眩晕,忙抚了下额头,双手搭在了江蓠的肩膀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江蓠,你,你中毒了!”   江蓠神色淡淡,听到叶芷说自己中毒了之后也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点了点头,对着叶芷微微一笑,“有师父高超的医术,中了什么毒又有什么关系?”   叶芷一愣,她没有想到江蓠对她的信任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甚至都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在自己手上。   略略想了一下,叶芷抬眸看着江蓠,一字一句道,“那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么?”   江蓠懵懂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但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只因为有叶芷在。   叶芷盯着江蓠看了会儿,示意他坐下之后拔下头上一根素簪挑了下灯芯,道,“伤你的是莲花刃,莲花刃是我当年亲手设计的,上面所浸的毒也是我亲手配的。”   江蓠疑惑,“这东西既然是师父设计制作的,现在为什么落入那些人的手中?师父是否认识那些人?”   叶芷稍微抬了下头,道,“认识。”   江蓠身子向前倾了下,就是这样一动,胸膛上的伤口竟然裂开了,鲜血瞬间流了出来,伤口裂开的疼痛不比新伤轻得了多少,但江蓠只是眉头皱了下,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反应。   叶芷眼睛盯着江蓠的胸膛,道,“你不要乱动,你伤口处有毒,一会儿将张大夫将那药端来之后你将它喝了,伤口不要处理,更不要包扎,记住了么?”   江蓠看着叶芷,紧张道,“师父你要去哪里?”   叶芷站起身,一身浅杏色长裙刚及脚踝,浅黄色锦缎抹胸裁剪得宜的裹在胸前,整个肩膀都裸露在外,白皙如瓷的手臂上沾染了稍许的血渍,这样的装扮,是江蓠从来都未见过的,如今在灯下仔细一看,脸色瞬间就红了起来。   江蓠连忙垂下头遮掩住自己的异样,叶芷心中想着其他的事情也并未注意到江蓠,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句,“我要去丞相府。”   “师父要回去?”江蓠不顾自己身上有伤,连忙站起了身,“我也去。”   叶芷瞥了眼江蓠,开口的语气极冷,“你现在去是要送死么?”   “可师父……”江蓠咬牙忍着身上的疼痛走到叶芷身边,勉强道,“师父你现在没有武功,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危险。”   叶芷抬了下头,双臂抱怀,一双眸子里不知是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才道,“我自有办法,你不用担心,一会儿将药喝了,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江蓠正想说些什么,叶芷的裙裾一旋,再次入了黑夜之中,江蓠上前两步,又听到了叶芷冷冷的声音,“如果你不想中毒身亡,就坐在那里不要乱动。”   ……   这时的天上不知为何又突然有了星光,点点绰绰的映在黑蓝的夜幕之中,凉风吹过,叶芷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要受不了一般打了一个寒颤。   不是自己的身子果真是不舒服的。   想起江蓠身上被莲花刃伤过的痕迹,叶芷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果真是前世因今世果,前世她给易潇设计铸造了莲花刃,并且两人共同研制出一种毒药在莲花刃铸造之际凝入其中,可以增强杀伤力。   这种毒药放入体内十二个时辰之内不会出现任何情况,而且脉象不会出现任何异常,一般人也查探不出。   因为当时叶芷和易潇两人研制出这种解药之时是为了他楚国的探子所用,若是用莲花刃伤了一个人,只需做了小小的动作跟踪于他,可能就会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而现在,这种莲花刃却出现在了风鸿的府内,还伤了江蓠。    第043章 三年后再见故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心中砰砰直跳,在楚国能拿莲花刃的人,一定都不是泛泛之辈,至少也要是易潇的亲兵,而易潇一向不做无准备之事,这次出动这么多人,他本人……会不会也来了?   易潇的实力绝不在当年的叶芷之下,沐云衣恐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叶芷越想心中越慌乱,即使易潇身子极差,但他的心术谋略不一定就减退了,三年不见,易潇的心术一直都在增长,而叶芷的三年却过得像是弹指一挥间,这次两人若是过招,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数。   这次叶芷去丞相府是有两件事,其一,江蓠中了莲花刃的毒,解这种毒对叶芷来说不是很难,但是其中一些药材极为珍贵,当年叶芷是花幸教教主,易潇在楚国也是身居高位,这些别人看似珍贵的东西叶芷并未放在心上,而现在,叶芷什么都没有,这些珍贵的药材,恐怕也只有身为一国之主的沐云衣能有。   其二,这次丞相府中出现了莲花刃,叶芷总是害怕这次易潇会亲自出马,如果易潇来了,沐云衣和温颜再厉害,也抵不过他的诡计,这点叶芷心知肚明。   三月末的天气,夜晚的天气冷的刺骨,叶芷穿的极薄,这样走在街上自然是格外难受。   还好走的并不是很远,转了两个弯儿,还未绕过天桥,就听见丞相府的方向一阵喧哗,声音乱的刺耳,那边的天空似乎都要着火了,片片火光冲天!   云衣这么快就动手了么?   叶芷快走了两步,刚下天桥之时就看到了一个大场面,整个天街的人像是都沸腾了,所有人都拖儿带女的往丞相府那边跑去,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在街上传出很远的回声。   再次向前走了两步,叶芷下意识的看了下自己裸露的肩膀,这时候天街上人是很多的,叶芷也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于是便向周围看了看,正好看到旁边一家人晾晒的衣服未收,于是便从那晾衣杆上取了一件与自己身材适合的粗布麻衣。   系好腰带之后叶芷将手腕上戴着的一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镯子取了下来,放在了其中一件衣服的口袋里,之后离开。   其实叶芷也并不知道那镯子到底值多少钱,但是那镯子毕竟是宫中之物,应该能抵得上这件衣服。   这件粗布麻衣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叶芷只好拢了下衣袖,随着人群向丞相府走着。   人流涌动,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叶芷就到了那丞相府之前。   现在的丞相府已经不比往日,在外面的官兵进进出出,最后都在丞相府外列成一队,挡住了一旁的百姓。   百姓倒也没有向里面走,只是在一旁指指点点,大多都是在说皇上还在里面,丞相府怎么突然着火了。   听到有人说沐云衣还在里面,叶芷眼神一滞,推开围观的人群,走到那队官兵面前,伸手拢了下自己的长发,道,“让我进去。”   那官兵伸手拦着叶芷,道,“里面危险,皇上有旨,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入。”   叶芷就在那里站着,淡淡道,“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娴贵妃娘娘,你胆敢拦我,不要命了么?”   那个官兵一脸茫然的看着叶芷,最后不知是哪一个百姓在外面喊了句,“真的是风家的大小姐!比今年宜春院的花魁还美呢……”   这一声下去,众百姓都面面相觑,最后一致跪下了,“贵妃娘娘千岁。”   叶芷看了眼身后的百姓,又转眸看着旁边的那个士兵,道,“怎么,你还要拦我么?”   旁边的士兵都向这边看来,拦着叶芷的那个兵将手中的长戟撤了去,“贵妃娘娘请进。”   丞相府有火光的只是一部分,叶芷知道沐云衣肯定不会在那片火光之中,于是便向没有火光的一侧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叶芷就看到了两群人,这两队人分开而站中间隔了一丈多远的距离。   叶芷与他们相距数百步之远,但是只一眼她就认出了,站在沐云衣对面的那队人的首领,就是易潇!   三年前要了她的命的易潇!   现在是三年后,叶芷复活之后,再次看到易潇,她居然还能就一眼将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认出来,的的确确是不容易的,或许,当年的花前月下,饮酒对诗的场面给叶芷也留下了一定的印象。   这个印象,短时间内根本消磨不掉。   叶芷重生三年后第一次见到易潇,在百步之外竟然还能一眼看到他,叶芷只觉得自己的记忆力非凡,殊不知……有些情愫若是藏在心中,也是会让人难以忘怀的。   不远处的易潇和沐云衣一样,都是一身白衣,只不过易潇身上的白衣像是轻纱一般,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带着一种洒脱不羁的味道,像是正欲乘风归去的仙人,临风而立。   沐云衣也是一身白衣,只不过这白衣就显得厚重了些,身上绣着的银线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之下泛着稍稍的柔光,同样的风,沐云衣的衣衫只不过是衣角被扬起了一些,那些厚重且华丽的衣衫将他压制的不得释放,少了易潇身上的仙人之资。   就在叶芷分神的一会儿工夫,沐云衣手中竟然拿了一柄软剑,倏地一甩,那剑气立刻将旁边一棵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拦腰折断,若不是温颜一直都在旁边拦着,沐云衣手中那柄软剑下一刻就要落在了易潇的脸上。   易潇脸色不变,淡淡的看着沐云衣,像是在说些什么,但叶芷站的地方较远,并听不清楚。   叶芷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顺便也打量着易潇的脸庞。   易潇的这张脸和三年前没有什么分别,但是他这三年瘦了许多许多。   叶芷突然想起了,沐云衣之前不是说易潇中了毒,每天要睡十一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是清醒的么?   为何现在他会出现在这里?   正想着,叶芷已经走到了这两队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沐云衣抬眼看着叶芷,温颜也颇有兴致的摇着他的那把沾了鲜血的扇子。   易潇也转过了头,一双深邃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竟然反射不出一点光线,整个人都没了之前的气质,即使穿上了一身素白广袖宽衣,也能看出来他的身材格外的瘦,只看那被一条腰带松松系住的腰,叶芷就知道易潇这两年受到那种药的折磨不在少数!   想着,叶芷心中也觉得有些愧对易潇。   毕竟当时的交易她是同意的,但是最后留了这样一手……也着实有些出尔反尔的意思在里面。   叶芷心中想着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不会知道,沐云衣打量了下叶芷的这一身装扮,面色稍微有些疑惑,“你怎么来了?”   沐云衣说着转眸看着温颜,皱眉道,“你不是说她已经出去了么?”   温颜轻轻摇了下折扇,“回皇上,微臣的确是说贵妃娘娘已经出去了,但贵妃娘娘的腿还是长在她身上的,她想回来,微臣也是管不着的。”   沐云衣知道温颜说话一向如此,也不理会他,抬眸直视叶芷,朝站在他左右的侍卫道,“来人啊,送贵妃娘娘出去。”   “慢着!”叶芷再次向前走了两步,裙摆被风吹开稍许,原本绾的非常端庄的发髻也不知何时散开了,但风月毕竟是京师第一美人儿,即使是这样狼狈的样子,那张脸依旧是美的,风华仍在。   易潇身后也站了不少人,一律都是一身黑衣,束暗红色腰带,每个人的腰带上都用黑线绣着一个字,叶芷走到沐云衣身前的时候却瞥眼看了下易潇,两人四目相对。   就是这么一眼,易潇只觉得自己心头一震,脑海中有一个人的名字一闪而过,之后又被他摒弃在脑后,那个女人的名字,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叶芷回过头,看着沐云衣,端庄的下跪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沐云衣知道叶芷在演戏,因为有外人在,这礼自然是免不了的,“贵……爱妃免礼。”   叶芷站起身,将散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伸手拨到耳后,“皇上,臣妾现在需要一样东西。”   温颜饶有兴致的看着叶芷,同时也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易潇,微笑道,“贵妃娘娘是皇上的宠妃,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是贵妃娘娘要的,皇上还能不给么?贵妃娘娘觉得微臣这话说的可对?”   说话之时温颜将‘宠妃’二字拉的格外长,自然是在说叶芷的身份,只不过这个哑谜只有叶芷和他本人才知道是什么意思罢了。   叶芷目光格外吝啬,未在温颜身上停留片刻。   沐云衣用眼角余光瞥了下温颜,一时间也未想出温颜这么说到底是何意思,只是抬眸看着不远处的易潇,目光沉沉,“有什么事情回宫之后再说。”   叶芷不语,退到一边,江蓠的事情不能现在说,至少不能在易潇面前说,那莲花刃上的毒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看叶芷退下,沐云衣再次将目光移向了易潇,“易潇,朕再问你一遍,你当年杀了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044章 物是人非情谊尽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风声肃然,丞相府中心的火势似乎更大了一些,一片火光如同朝霞一般映在天边。   易潇的身子在这风中像是有些支撑不住,宽大的雪纱衣袖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声音虽弱但却阴毒无比,“她已经死了,你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么?”   叶芷站在一边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她自然也知道沐云衣和易潇两人口中的‘她’是谁,但现在自己身份不能暴露,也只有做壁上观的份儿。   天上的月被风吹来的一片乌云遮住了光华,原本就是夜幕的天空更暗了一些,只有不远处的火光如大片大片的血花开在天空之中,凄美绝艳。   沐云衣抬了下眸子,直直的盯着易潇,最后只是轻然一笑,“原来风丞相是你的人,易潇不愧是易潇,这天天上朝都站在朕眼前的人,竟然是你的密探。”   易潇语气没变,脸色也是淡淡的,他稍微扬了下手,身后的人十分恭谨的退下两丈远,之后,易潇衣袖飘飘像是仙人一般来到了沐云衣眼前,一双深邃的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过,在叶芷脸上稍停了下,冷笑一声,对沐云衣道,“我下面要说的话,是关于你师父叶芷的,你确定要让别人听么?”   沐云衣神色一滞,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易潇,神色落寞,语气也低沉了下来,“你还知道什么?”   易潇的话真的让沐云衣觉得有些心酸,因为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才是师父最亲近的人,可是师父却什么话都对易潇说,他们两个认识了多长时间他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不知道,他对叶芷私下的事情,真的是一无所知,这个师父,叶芷做的尽职尽责,可这个徒弟,他做的果真是失败。   自己竟然还喜欢上了她,这种感情,原本就是禁忌,谁也不能忍的,对叶芷……沐云衣以前也曾想过,这算不算是一种侮辱?   沐云衣回过神,正欲伸手让众人退下之时才发现除了叶芷之外的所有人都站在两丈之外,而温颜正在不远处轻轻的摇着扇子,坐在了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椅子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温颜知道沐云衣每次遇到其师父的事情之时的所有抉择都会一样,哪怕他知道这个易潇图谋不轨,哪怕知道自己会有危险,他的选择都从未变过,所以,他在沐云衣没有下令之前,就将所有人撤离,而叶芷……一个女人的和两个男人的好戏,又怎能错过?   沐云衣看了下易潇,又看了下叶芷,正欲说话,可剩下的话却被易潇拦了下来,“这件事,你的贵妃娘娘能听的……”   这些叶芷也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缓步上前走到沐云衣身边,对易潇轻笑了一声,“这楚国第一谋士果真是名不虚传。”   易潇瘦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狭长的眸子如同狐狸一般邪魅,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双唇无一不透着一种清冷的气息,“贵妃娘娘这话还真的过奖了,能一声不响将风月杀掉,还能……”说着,易潇的目光在叶芷脸上停留了片刻,方才开口,“还能做出如此真假难辨的伪装,果真和你师父一样,也是奇女子。”   这句话说完,叶芷抬眼看着沐云衣,沐云衣无奈,那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叶芷身份的这件事情,易潇已经知道了。   叶芷额头上出了一些冷汗,心中跳的厉害,只觉得万分庆幸,还好,还好她并未对沐云衣承认自己的身份,不然自己现在的身份就会被易潇看出了,若是这样,那也只能说明,自己的日子到此为止了。   她心中清楚,易潇若是知道自己活着,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自己!   话说回来……叶芷的目光在沐云衣身后两丈外的人群中扫了下,到底是谁,将这这件事情泄露出去的呢?   沐云衣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温颜,而温颜和沐云衣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人又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定然不是易潇的人,那会是谁呢?   就在叶芷想着,沐云衣却开口了,看着温颜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说?说了,或许朕还能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易潇站着不动,修长的手指间一直拿着一支素白色的小花儿,和他的白衣融在一起,若是不仔细看,几乎就看不出来,“你想杀了我,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沐云衣冷哼一声,“你擅自进入叶国境内,又杀了叶国的风丞相,这点,就足够让你死十次了,就算你楚国的君王来此,也救你不得!”   “原来你费尽心思引我来这里,是为了将风鸿的死嫁祸在我头上……若是这样,你不仅借我之手杀了敌国的奸细,而且还手刃了我,也为丞相报仇雪恨,之后便落得一个明君的好名声……啧啧,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易潇说着,将手中的那支不知道是什么的花儿转了一个圈儿,“不愧是她叶芷教出来的人,做事招招狠辣,致人死地的招数是一件接着一件!”   沐云衣将手中的三尺软剑重新扬起来,面无表情,“你的人头所放的祭台朕早已铸好了,师父可在东皇陵等着你的命呢!”   看到沐云衣拿起了武器,易潇身后的人忍不住了,纷纷想上前来,但易潇只是回头一瞥,那些人立刻都安静了下来,肃然站着。   沐云衣身后的人也是有些着急,但温颜不知道和那些人说了什么,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之后又纷纷看着叶芷和沐云衣,像是在看着什么好戏。   易潇轻轻摇了下头,看了下沐云衣手中的软剑,复又拨弄着手中的那朵花儿,“你杀了我……你就再也不会知道你师父喜欢的人是谁了。”   沐云衣瞳仁一缩,像是想起了什么,嘴唇轻轻动了下,却没有半点声音。   叶芷在旁边看着,心中砰砰跳的更厉害了些,她不知道易潇还能说出些什么,她前世,喜欢的人是谁她自己都不知道,易潇又怎么会知道?   易潇手中那朵乳白色的小花儿已经溅出了稍许的汁液,那花儿看似雪白,但汁液却是乌青的,而易潇的长指更像是葱段,两种颜色交映,虽是夜晚,但那污渍在他手指间看得也格外清楚,“沐云衣啊沐云衣,你果真是不知道你师父叶芷喜欢的是什么人么?她叶芷教出来的人,竟然也会在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上面犯糊涂,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沐云衣一愣,还未等他说话,易潇再次上前一步,贴近了沐云衣的面孔,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喜欢的是你!”   是你!……   在这两个字面前,沐云衣几乎是溃不成军,下意识的反驳,“不可能!”   叶芷原本也期待易潇的答案,她也想听听从他口中说出来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但是易潇给的这个答案,没有让叶芷意外。   她承认,她对沐云衣是有感情,但是这种感情并非情人夫妻,而是师徒之间纯粹的关心爱护,之后再也没有什么。   “不可能么?”易潇依旧缠弄着他手中的那朵小花儿,那花儿早已不成样子,“我和你师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短,我们无论是在做什么,她都会提起你,对你喜欢的东西是如数家珍,甚至你的表情,你的爱好,你睡觉的样子……我说她都知道,你信么?”   叶芷已经完全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易潇,她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有经常提起沐云衣么?   这些事情,或许是过去的时间太久,也或许是真的像易潇说的那样,实在是太不经意,叶芷已经是不记得了。   当年,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只有三个字,可是仔细想想,这种简单之下,又包含了多少种无奈。   叶芷知道易潇虽是谋士,但他却从不说谎,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可是……自己以前,真的是这样么?   沐云衣是自己的徒弟,也是自己的口头禅?   叶芷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沐云衣的心思可想而知。   沉寂了片刻,沐云衣终于开口了,放下了手中的软剑,剑锋黯淡无光,“这些你都愿意说,为何却不愿说为何杀她,你们关系不是很好么?你和她不是一直都是君子之交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她死?”   虽然叶芷已经对沐云衣提过……自己复活的事情,但因为沐云衣一直都未看到过叶芷的人,现在又看到易潇,难免会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叶芷当年的死,对沐云衣的刺激实在是太大,这件事导致他一直都不能释怀。   听了沐云衣的质问,易潇轻蔑了笑了声,连这笑声都是清冷的,像是此时天上的月,将千百万颗星的光芒都遮了去,“她不是被我杀的,而是被你沐云衣杀的!”   这句话,沐云衣反应了好久,最后却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易潇转了下身,掩袖轻轻的咳嗽两声,苦笑,“你问我什么意思……你竟然问我是什么意思?!沐云衣,你可真是无辜!”   沐云衣看着易潇不语,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只觉得易潇剩下的话将颠覆他之前的想法……    第045章 情深情浅情难续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不知易潇想说什么,下意识的想去挡住他要说的话,但刚有了这个念头,叶芷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说自己身份是要保密,只说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叶芷了,她也没有资格去拦。   过了会儿,易潇强忍住了咳嗽,看着沐云衣,一身白色纱衣拢了月华,将他的脸庞都带了出一阵柔光,“如果她不喜欢你,你觉得……她会愿意为了你去死么?”   易潇的一句话,对沐云衣来说几乎就是五雷轰顶,沐云衣再也受不住,上前一把拉住易潇的衣襟,“你刚才说什么?!我师父她,是为我死的?!”   叶芷心中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听到易潇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不免也觉得心悸,自己的死,的确和沐云衣有关,但不是为他死的,而是为了他的江山,这个江山,算是自己留给他的补偿。   沐云衣替叶芷承担了太多本不该是他承担的事情,那份仇恨,那份血腥,都本不该出现在他手上,可就是因为叶芷,他沾上了那么多罪业,这江山,给他也不为过。   易潇看着沐云衣抓着他衣襟的手,又是淡淡的一笑,宽大的衣袖一扬,一根一根的掰开沐云衣的手指,“这件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当年的事情早已经过去,我也不愿再说,但是你师父喜欢你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沐云衣的手指被易潇掰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软剑悄然落地,“师父……”   叶芷站在一旁,伸手扶了沐云衣一下,又转眼看着易潇,冷然道,“你又不是她,她喜欢的是什么人你又怎么知道?”   易潇手中的花儿已经完全消失了,听到叶芷这样开口,稍稍转了下头,道,“你就是那个说叶芷还没有死的人?”   叶芷看了沐云衣一眼,又转眼看向易潇,“那又如何?”   “如何?”易潇冷哼一声,“也不如何,只不过我想知道,以你的这张脸,看看他会不会赦免你的欺君之罪?”   叶芷已经死了,这是易潇知道的事情,三年前,叶芷用的是她自己的毒药,死的格外安详,一点痛苦都没有,但是,她却给自己一封信,这封信,几乎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这是一个狠毒的女人,为了她的徒弟,为了沐云衣,她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愿意做,这样,还能算不得是爱么?   沐云衣看着叶芷,狭长的眼角微微挑了下,但却没有说话,只是推开了叶芷扶着他的手。   注意到这一细节,易潇轻笑一声,道,“皇上,你杀我之前还是要好好想想,这个女人的话未必就是对的,自欺欺人这件事只要是人都会做,至于叶芷到底是否会复活这件事,皇上心中要好好思量,免得中了一些图谋不轨的人的算计。”   说着,易潇对沐云衣轻轻拱了下手,“皇上三思,易某告辞!”   沐云衣一个闪身,转眼之间就到了易潇身前,“今天既然来了,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了么?”   易潇抬眼看着沐云衣,纯白的衣袖掩着苍白的唇轻咳两声,轻笑,“你还想如何?”   沐云衣神色不变,语气中也没有什么感情,“无论师父是否复活,你都要死!”   易潇转眸看了下叶芷,又看着在两丈之外站着的温颜一行人,“杀我?就凭你们么?”   “当然不是。”沐云衣唇角扬了一个弧度,面色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清寂,“杀你是为给我师父报仇,我一个人就够了!”   “好大的口气。”易潇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被宽大的衣袖遮挡,月光落在他身上,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素白的衣更显得刺眼,整个人都像是变了模样,“就算是你师父,恐怕也不曾将话能说的这么满,既然你是她徒弟,易某也想试试你的武功到底如何,看她叶芷的徒弟,究竟是有什么本事来报仇的!”   话音刚落,易潇的身形一动,转眼间就和沐云衣打了一个照面。   叶芷一惊,想分散两人,但刚跨出一步,才发觉自己身上没有内力,于是也只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   易潇的实力惊人,就算是之前的叶芷,恐怕也不是其对手,但现在,沐云衣却在易潇手下游刃有余。   这三年的毒,将易潇的身子折磨的不轻,手上的招数狠辣,但是却没有多少力度。   而沐云衣这做皇帝的三年显然也没有将自己的武术荒废,他用的依旧是叶芷当年教她的那套招式,但他又增加了一些东西进去,这套招式完完全全的将易潇的招式化开,之后的攻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一刻钟的时间,胜负已分。   沐云衣一掌将易潇震出一丈之外,易潇的身子就像是一只断了翼的白色蝴蝶,轻飘飘的落地。   叶芷心头一悬,正欲上前,却被身后的一人拉住了手臂,转眸一看,正是不知何时到来的温颜。   此时的温颜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拉住叶芷的手臂,看着沐云衣微笑道,“好戏才刚刚开场,不要看看么?”   叶芷眸子深了一下,甩开温颜的手,道,“易潇一向诡计多端,他此时受伤未必就代表没有危险了。”   温颜伸出折扇再次拦住了叶芷,一双晶亮的眸子正盯着叶芷看,声音格外轻缓的在叶芷耳边响起,“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们二人,到底谁对你情深些么?”   “你胡说什么?”叶芷微怒,一手拨开了温颜拦住她的折扇,“易潇现在不能死!”   “我当然知道他不能死!”温颜轻扬了下头,被轻轻挽起的两缕长发随着他手中折扇晃动的幅度微微浮动,“不止我知道他不能死,云衣也知道,所以他不会杀他,你尽可放心就好。”   叶芷停住了脚步,一时间只听得到自己心中有个东西跳的厉害。   温颜在旁边用折扇轻轻指了下沐云衣,又指了下摔在地上的易潇,也不看叶芷,调侃道,“这两个人,一个一国君主,一个天下谋士,二人对你可都是用情至深,你,选哪一个?”   “用情至深?”叶芷冷哼了一声,“易潇若是对我用情至深,他三年前就不会用我的命来做交易。”   “呵呵……”温颜轻笑了下,一双眼睛对着叶芷眨了眨,“这样……看来,你对易潇是有感情的了?”   叶芷沉默不语,她自己也说不准,当年和易潇的那种感情,到底算得了什么,到底是喜欢,还是……刚刚动了感情?   “啧啧……”温颜无奈的摇了下头,以同情的目光看向沐云衣,道,“如果你喜欢的是易潇,可真的是可怜了你的那个徒弟了,他对你,可真是一心一意,用情至深至真,连……呵呵,连贞操都为死了三年的你保留着呢,怎么,可以考虑考虑换个人么?”   叶芷这几天也熟悉了温颜说话的方式,便也不再理会他,只不过,她的眼睛再次看向沐云衣的时候,只觉得身上整个都是不舒服的,不觉只好转移了视线。   这两个眼神都被温颜看在眼里,阅女无数的风流浪子又怎么会不明白叶芷心中的矛盾,稍稍想了下,之后也只当未觉,这两个人,就自欺欺人吧,到时间他就搬一个小凳子,看一场不用花钱的好戏!   人在看戏的同时,殊不知,自己也是一直都活在另一场戏之中,你在看别人欢喜重逢而欢欣鼓舞,或许,别人正看着你们的恩怨别离而悄然落泪。   想看戏,就必须先入戏!   入戏之后,别人的悲欢离合就掌控了你的情绪,到时间,你就成为了戏中的一员,再也脱离不开。   多年后,温颜再次想起这件事,只觉得时光荏苒,唏嘘不已,上天的安排无论如何都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个道理,有些人,穷尽一生,或许也无法理解!   叶芷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沐云衣,又看着易潇,手心中都冒出了汗,她已经听温颜说了沐云衣不会杀了易潇,但现在沐云衣身上出来的那种杀气,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易潇倒在地上,像是伤的不轻,他唇角流出了一缕鲜血,先是咳嗽了一声,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掩着唇角的雪白衣袖都被血渍浸透,一头黑发散乱的落在衣襟之上,深邃的眼睛却解脱一般看着沐云衣,语气淡淡,“你杀了我吧。”   这一句不轻不缓,不止是沐云衣听到了,叶芷也听到了,温颜也皱了下眉头。   但易潇身后数丈之外的人却没有听到易潇的话,但看到易潇受伤了,想上前去,但易潇却作了一个手势,制止了众人。   那些人明显都是做过特殊训练的,看到易潇的这个手势之后便站在原地,再也不动。   叶芷上前,温颜拉了一下没有拉住,也只好轻叹了一口气,跟着走上前去。   温颜仰望天空,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参和这件事的,感情这东西,只要是碰上了,那就像是被一块狗皮膏药黏上了,想甩掉不痛是不可能的,这样明摆着的事情,他温颜可不愿去做。   可……自己不愿去做并不代表不愿看别人去做,喜欢和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说了,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会信呢?    第046章 忍字头上一把刀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走到沐云衣身边,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易潇。   他一向洁白的衣衫上都沾染了污渍,但皮肤上却未沾染尘世的半分尘埃,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依稀是往日的清雅俊朗,除了身子更为瘦削,一切都和第一次在月下初见时一模一样。   当时的易潇手执长萧,对月而立是何种潇洒,又是何种的风华,叶芷都一一记在心中,可再度回首之中,那个潇洒的人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楚国谋士易潇!   一切转变都太快!   而现在,就连她自己,都换了身份!   叶芷轻叹一口气,可能是因为周围太过于寂静,这一声叹息太明显了一些,沐云衣三人同时将目光定格在叶芷身上。   易潇抬起一双略显黯淡的眸子看着叶芷,柔和的眉峰微皱,像是在想着什么。   温颜以折扇轻抵额头,之前沐云衣整日整日在他耳边说他师父如何如何聪慧,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假扮一个人都能漏洞百出,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沐云衣转眸看了下叶芷,并未言语,只是看着易潇,一字一句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易潇轻笑,这一声竟带了些凄楚的味道,“你师父的确是被我杀的,你现在可以杀了我为你师父报仇了。”   说着,易潇站起身,轻抚了下衣袖,稍稍仰起头,一双眸子斜视沐云衣,“死在你手上,也不算亏。”   沐云衣宽大的衣袖一扬,厚重的绸缎在人眼前一挥,竟有一声破空声,“好,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云衣!”温颜一惊,也忘了在人前对沐云衣的尊称,连忙握住了沐云衣正在发力的手腕,轻轻摇了下头。   易潇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沐云衣的手上!   叶国的兵力抵不过楚国!   这点,温颜之前就和沐云衣说过,今日用风鸿一家设局,引出易潇也只是为了擒住他,保得叶楚两国边境百姓安宁,若是沐云衣现在动手了,那叶楚两国怕是即刻都要开战,叶国兵力定是大损!   温颜的意思,是让沐云衣忍一时!   沐云衣自然也知道温颜的意思,但是每次看到易潇的那张脸,他都会忍不住的愤怒,毕竟他师父无论是怎么样死的,左右和易潇逃不了关系,现在师父无论有没有复活,他都不想饶了易潇!   易潇轻笑了两声,又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将那咳嗽声压制了下来,声音却更虚弱了,只见他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信封,递给沐云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现在杀了我也无妨,这份文书是盖了我楚国的玺印,是楚王亲笔,要想叶楚两国边境安宁,这个是必不可少的!”   沐云衣微愣,正欲伸手去接,叶芷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心一跳,瞬间打落了易潇手中的那张纸,“不能碰!”   那张纸翩翩落地,压在了众多落叶之上。   易潇眼神中略含惊讶,看向叶芷的眼神也带了些别的味道……   这个女人……她的眼神,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像,难道除了沐云衣外,叶芷在这世上还真的有一个徒弟么?   可是当年怎么未听叶芷提起过?   可……这个女人就算是叶芷的徒弟,为什么她……不让沐云衣碰到这张纸?   易潇何等聪明,稍稍一想,一个念头直冲上心头,随后又被他狠狠的压了下去!   不可能!   当年叶芷死的时候他曾派人去陵墓处查探过,她的确是死了!   那这个女人能想到纸上或许有毒这点,也确实不简单。   沐云衣看着叶芷突然的动作,道,“怎么了?”   叶芷抿了下唇角,正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之时,温颜却上前一步,捡起了那张落在地上的纸,然后轻轻一抖,那纸上一个鲜红的印章便露了出来。   温颜皱眉,左看右看之后将那纸抬到沐云衣眼下,轻轻打了个哈欠,“皇上,微臣才疏学浅,这楚国的文字,微臣真的看不懂,皇上,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沐云衣看了两眼,正欲伸手将温颜手中的那张纸接过,温颜却又将那文书收了回去,留下沐云衣的手在空中停着,格外尴尬。   这个世上,能忍一个臣子到这个份上的君主,想必也只有温颜和沐云衣两人了。   温颜朝易潇鞠了一礼,道,“微臣不知易……易国师是来使叶国的,还真是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   沐云衣神色淡然,看着易潇一言不发,只是藏在袖中微抖的手暴露了他心中此时的想法。   他恨易潇,也恨自己,恨自己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报仇雪恨!   温颜上前一步,一双眼睛盯着沐云衣,那眼神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忍!   就在丞相府全部都要被火光包围的时候,在温颜的再三催促之下,易潇和沐云衣两行人终于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丞相府一夜被火烧成了废墟,沐云衣带着叶芷离开的时候,街道上站满了百姓,看着偌大的丞相府不住的唏嘘。   叶芷和沐云衣同坐一辆马车之内,车轮辘辘声在耳畔不住的响起,叶芷伸手撩了下马车小窗上的垂帘,看着燃着熊熊大火的丞相府,之后又放下帘子,问沐云衣道,“这是怎么回事?”   沐云衣看了叶芷一眼,道,“你不觉得应该和我解释一些什么吗?”   叶芷伸手拉了下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道,“我要救人,需要的药材只有皇宫才有。”   沐云衣疑惑,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下巴,看着叶芷道,“你要救什么人?”   “你认识的人。”叶芷神色淡淡,“这些药材比较珍贵,希望皇上不要吝啬。”   “我认识的人?”沐云衣轻轻眨了眨眼睛,“我认识的人不在少数,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如果这受伤的人真的是我所认识的,就算将他接到皇宫里治疗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言外之意,是必须要知道叶芷要救的是什么人。   叶芷想了下,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因为江蓠只剩下了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这十二个时辰之内他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每耽误一分钟,就是让他多一分危险,“是江蓠。”   “江蓠?!”沐云衣一愣,着实是没想到叶芷口中会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他这几年一直都和你在一起?”   自从叶芷死后,沐云衣就再也没有见过江蓠,也问了君弋,可君弋也说,自从叶芷逝世之后,江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如今已经几年过去,莫非江蓠一直都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叶芷不语,沐云衣却又问,“他受了什么伤?”   “莲花刃。”叶芷如实回答,只觉得自己口中都是涩涩的,如果不是她,江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踏入这样纷争之中,一辈子干干净净,远离那些血腥之后,过得多逍遥自在。   沐云衣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拢了下如青墨一般的发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叶芷,“他是怎么受伤的?”   江蓠的本事和能力沐云衣也见识过,一般人也伤不了他,这莲花刃他虽不知是什么东西,但对于江蓠来说,只要不是让人防不胜防的暗器,他还是能对付的。   莲花刃这东西他从未听说过,想必也不是什么有名的暗器,这样的东西,又怎么能伤的了江蓠?   叶芷吸了一口气,她知道沐云衣疑心甚重,知道他这样问如果自己不能给出一个答案,剩下的事情肯定是做不了的,撒谎叶芷并不擅长,一句谎话总是漏洞百出,于是也免了这一程序,直接回答沐云衣道,“刚才在丞相府内,他是为了我而受的伤?”   “为你?”沐云衣不可置信的看着叶芷,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江蓠和叶芷的事情沐云衣知道,他自然也知道,江蓠只听叶芷一人的号令,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叶芷,江蓠为何会对她如此?   难道是因为听了师父的号令?   沐云衣连忙抬眼看向叶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有些慌乱,“她,是不是来了?”   “谁?”叶芷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之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将自己的手从沐云衣手中缩回来,“并没有。”   沐云衣神色黯淡,垂下眸子不再言语。   叶芷心中也是难受,当年,她若是没有遇到他,当年,他们若不是师徒,那,之后,会不会又是另一种场景?   又过了会儿,叶芷收起了心中纷乱的心思,问沐云衣道,“你和温颜究竟做了什么计划?丞相府中的人呢?”   沐云衣话音沉沉,“你不是也看到了么?风鸿是易潇的人。”   用风鸿钓出了易潇这个大鱼之后,风鸿定然是没有什么用了,再留着他的命只是祸害。   叶芷也知道沐云衣的意思,只是心中一紧,想起了前几个时辰还往她身上扔小蛇的那个调皮的小男孩,风鸿做错了事情自然要受的惩罚,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更何况,那孩子还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弟弟……    第047章 为她一人守江山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略微在心中想了下,叶芷看着沐云衣道,“丞相府所有人都死了么?”   沐云衣挑眉看着叶芷,道,“风鸿犯的是通敌叛国之罪,我今天只是在丞相府中拿到了证据,没有审判,自然是不能死的,不过……”   顿了下,沐云衣无声的叹了口气,“风鸿犯的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无论是他还是丞相府中的所有人,在叛国的证据面前,谁都活不成了。”   叶芷微微蹙眉,正欲说话却又停下,稍微思考了下方才再次开口道,“皇上,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沐云衣扬了下眉梢,道,“什么事?”   叶芷淡淡一笑,唇角勾起了一个锋利的弧度,“据我所知,通敌叛国应当是斩首之刑,希望皇上届时能让我监斩。”   “呵呵……”沐云衣的眼神在叶芷脸上转了两圈儿,那眼神温柔的像是夏天在阳光下晒温了的水,让人看着格外舒服,“你现在的身份也是丞相之女,让女儿去监斩风家一族,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叶芷但笑不语。   沐云衣看叶芷穿的单薄,于是便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递给叶芷,之后才看着她道,“你想救谁?”   叶芷将沐云衣披在她身上的外衫拉紧了一些,淡淡道,“一个几岁的孩子,大人的错不应该让他来承担,他是无辜的。”   沐云衣脸色不大好,犹豫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父母作古,亲人逝世,你没觉得这样的事情落在他身上比直接杀了他更残忍么?”   曾经,沐云衣也经过这样一场变故,就是短短的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但是他比较幸运的是,这样的变故刚过没几日,他就遇到了叶芷。   叶芷垂了下眸子,“风恬只有几岁,他……实在是可怜。”   沐云衣不语,修长的手指像是一根根白嫩的笋尖,轻轻的扣着马车上的座椅扶手,“你也应当知道养虎为患。”   叶芷皱眉,“你有过风恬今日的那种经历,你也应当知道他心中是什么感受,他之前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孩子,以后也威胁不到什么。”   沐云衣狭长的眼睛勾了勾,凑近了叶芷的脸,道,“你怎知我经历了什么?”   叶芷心中一愣,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道,“自然是师父说的。”   沐云衣看着叶芷,目光在叶芷脸上转了两圈儿,“师父一向不会多言……”   叶芷心中一沉,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沐云衣放大了的那张脸再次向叶芷靠拢,“就算师父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师父的性格,这件事情,她绝对不可能和你说。”   沐云衣说的是对的。   以之前叶芷的性格,这些事情都属于沐云衣的私事,当然不可能告诉别人,但现在,这件事该如何解释?   正当叶芷不知该如何开口时,沐云衣扬了下唇角,开口,“其实,从刚才易潇的话中我就想到了一些事情,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和我说实话?”   知道沐云衣聪明,叶芷抿了下嘴唇,只好道,“我是没有和你说真话,但你现在即使问我,我也只会说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情,时机成熟了你自然会知道,我现在多说也半点用处都没有。”   沐云衣笑了一声,下一刻却变了脸色,一把将叶芷的双手扣在自己掌内,身子向前倾去,一双眸子正好对上叶芷的眼睛。   叶芷一惊,本想反抗,但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却让她皱了下眉头,沐云衣的力气不小,也绝没有怜香惜玉的自觉,另一只手轻轻的在叶芷脸侧摩挲,“我倒要看看,你的这张脸,究竟是不是易容!”   这张脸……   叶芷侧了下头,想躲开沐云衣的手,可沐云衣却将她的身子钳制的死死的,想动一下的可能都没有!   沐云衣修长的手指带着一股清冽的梅香在叶芷脸庞边一点一点的摩挲着,眉头却越皱越紧,“你的脸……”   叶芷狠狠的别过脸,长发凌乱的散了一身,“我并没有戴人皮面具。”   沐云衣一愣,收回了手,可却还没有放开叶芷,只是问道,“你是风鸿的私生女还是怎么回事儿?这张脸竟然和风月长得一模一样。”   叶芷有些恼怒沐云衣这样对她的动作,“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张脸相似又有什么奇怪的。”   沐云衣眸子缩了下,身子更加贴近了叶芷,声音轻缓的响在叶芷耳畔,“你出现的奇怪,说我师父并没有死,知道关于我的一切,关于我师父的一切,还有之前我师父制作暗器的图纸,现在又和江蓠有了联系,这些事情联合起来,我真的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叶芷唇角扯了扯,勉强道,“你如何想是你的事情,没必要牵扯到我,放开我!”   沐云衣紧紧的盯着叶芷的眸子,脸色黯淡了下,悄然松开了钳制住叶芷双手的力气,“没错,是我想多了,你怎么可能是她?   马车依旧在奔驰着,窗外人群的喧哗声少了些,周围寂静的只能听见士兵身上盔甲碰撞声。   叶芷连忙整了下衣衫,将沐云衣脱给她的外衫紧紧的裹在身上,同时身子向后侧了下,想距离沐云衣远一些。   沐云衣垂眸,这马车内点橘色的灯,纱罩上面画着的梅花点点在他脸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孤独寂寥。   叶芷轻轻揉着被沐云衣握痛了的手,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又将想说的东西全都咽了下去,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是叶芷,也不是他师父,就算想开解他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沐云衣手背轻抵额头,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我现在只想再问你一句,师父她,是不是真的如你说的,还活着?”   叶芷轻嗤一声,“你相信了易潇的话,觉得我是在骗你?”   沐云衣斜睨叶芷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打着我师父的名号而已,我知道你也是奉命,那我也不为难你,你只需说是或不是就好,也好……也好让我死心或……放心。”   其实,说放心真的是违心的话,沐云衣虽然知道叶芷武功非凡,但是不知为何,他每次看到叶芷,都下意识的将她当成一个普通女子,想当年小时候学武之时,心中想的就是长大了一定要好好保护师父。   后来,终于长大了,但是却忽略了这段誓言,叶芷的死让沐云衣自责到现在,一直不能释怀。   师徒的那份感情,不知从何时起,就变了味道。   叶芷从旁边帘子上扯了一条绸带下来将自己的长发松松的挽住,然后看着沐云衣,道,“如果,以后遇到这样的场面,你师父没有死,她来到了你身前,但你却不认得她,这样,该如何?”   沐云衣抬起了眼,目光透过叶芷不知看向何处,“我……我怎么可能不认得她?”   叶芷依旧是揉着自己的手臂,“我是说如果。”   沐云衣立即否认,“没有这种如果,那是我师父,我不可能不认得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得出她!”   正说着,沐云衣突然反应了过来,一双眼睛微眯,看着叶芷,“我师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芷摇头,“你想多了。”   沐云衣正欲说话,马车却停下了,小咏子那种特有的声音响在马车之外,“皇上今日是要歇在永宁宫还是未央宫?”   还未等沐云衣说话,叶芷便开口了,声音冷冷,“去太医院!”   “太医院?”小咏子一下子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贵妃娘娘可是贵体有恙?奴才可以去宣太医来,不必麻烦娘娘亲自去上太医院一趟。”   叶芷蹙眉,沐云衣开口了,“就按贵妃娘娘说的办,去太医院!”   小咏子虽然不解,但按照他一贯的做法,自然也不会再问,只是遵从自家皇上的旨意,“皇上起驾,太医院!”   马车在宫内跑是很不正常的一件事情,但因为沐云衣这个皇帝和旁人不同,宫人们也都见识过了这个皇上的随和,之后这些礼仪之类的,能简则简了。   其实,从沐云衣心中来讲,他从未将自己当成过一国皇帝,天下至尊这个位置,谁想要谁便拿去,只要师父乐意,他就乐意。   但叶芷却迟迟没有出现。   在沐云衣心中,他现在守着的这个江山,只是给他师父守的。   叶芷不知沐云衣心中想法,撩起帘子朝窗外看了眼,道,“温颜和易潇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沐云衣坐着像是一个雕像,动也不动,“易潇现在的身份是楚国来使叶国的使者,温颜领他去了别馆安置,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   叶芷点头,沐云衣这样的处置是妥当的,为了叶国边境的那些无辜的百姓,忍一时之气,易潇决不能死!   想着,叶芷看着沐云衣,微微吊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随和一些,“你师父并没有死,你也没必要将易潇当成仇敌一般,就当做是普通使者觐见,这样如何?”   沐云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眼角处长长的眼线只距离眉梢半分,声音陡然变得阴冷,“你在为易潇求情?”   叶芷拢了下衣袖,“易潇活不了多久,最迟明年开春。”    第048章 贞昭公主沐卿悠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直起了身子,疑惑的看着叶芷,“你怎么知道?”   叶芷扬了下头,用绸带松松绑住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落在眼前几缕,“你没看到他手中拿着的那朵白花么?”   “那是……”沐云衣回忆着易潇手中拿着的那朵不显眼的白花,只觉得熟悉,想了想,并未想起来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还魂花。”叶芷启唇,心中只觉得亏欠了易潇,“他中毒已深,能撑这么久实属不易,若不是那还魂花吊着他的命,他恐怕早就死了。”   沐云衣心中一惊,皱眉,“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还魂花这东西。”   还魂原本是传说中的一种草,这种草也分雌雄两种,雄草常年青翠,雌草百年方开花一朵,这两种本是一种草药,但用处却完全相反,雄草是剧毒之物,传闻中它生长之地,十步之内不会有另一种植物存活,但雌草却与之相反,雌草百年之花纯净无暇,能救病重之人,亦可延年益寿,是上上的至阳之物!   传闻,只要能得到一朵还魂花,就算你一步已经踏入了鬼门关,这花也能将人救回来。   但传闻只是传闻,这世间没有几人见过这花儿,叶芷也只是在她师父留下来的医书上看到几次,上面所绘的图案和易潇手中拿着的那朵花儿是一模一样的。   再结合易潇现在的身体情况,一切都明了了。   易潇不是普通人,还魂花这样千年难得一见的宝物,都被他拿到了,而且还那么毫不珍惜的在手中揉碎,莫非他鬼谷派是量产这些的不成?   叶芷心中胡思乱想着,转眼马车再次停了下来,小咏子在门帘外恭敬道,“皇上,贵妃娘娘,太医院到了。”   沐云衣本来想问什么,但听到小咏子的话,也没有开口,看了叶芷一眼便走下了马车。   叶芷也跟着下去。   月已西斜,星星像是澄净的水晶一般挂在夜幕之中。   太医院的人似乎早得到了沐云衣要来此地的消息,在院外站了一排,“微臣参见吾皇万岁,参见贵妃娘娘千岁!”   叶芷被一个侍女扶着,另一个侍女连忙给叶芷和沐云衣两人递上了披风。   因为沐云衣没有妃嫔三千人的后宫,这太医院值班的人并不算多,只有数十人左右。   沐云衣抬了下手,“平身吧,朕和爱妃要在这药房配一种方子,你们就先退下吧。”   众太医面面相觑,之后又抬眼看了下叶芷,一个为首的老太医上前一步,走到沐云衣身后半步的地方,对沐云衣躬身,声音格外轻,只能让旁边的两人听到,但叶芷站的并不远,也能听得清楚,“皇上,能否借一步说话?”   沐云衣看着那头发全白的老头,跟着他走到了一旁,叶芷也跟了上去。   那老头说话的声音是轻,但叶芷却零零碎碎的听到了,“皇上,这房中之药大多伤身,皇上要慎用啊!”   叶芷听了脸色一变,后退一步也只当未觉。   想想也是,这大半夜的,二更已至三更未到,妃嫔和皇上两人在没有任何病痛的时候双双来到太医院,是要做什么?   一般的皇上后宫三千不算多,宫中御医对房中之药也并不忌讳,这太医也年老,应该在宫中为官的时间不短,顾才对沐云衣直接开口。   沐云衣下意识的看了叶芷一眼,叶芷一脸淡然,私心想着她应该没有听到,也不便发作,只是对那太医道,“贵妃娘娘对香料颇有研究,今晚突然来了兴致,故来此地,胡太医莫要想多。”   胡太医擦了一把冷汗,一口答着是,躬身告退。   叶芷将所有人都留在了门外,不让任何人前来侍候,和沐云衣并肩走进了药房。   门外的两个侍女一脸艳羡的看着进屋的两人,“皇上和贵妃娘娘当真是恩爱的紧呢,贵妃娘娘才去丞相府多久,皇上就忍不住将贵妃娘娘接了回来。”   “是呢是呢,你没看到刚才贵妃娘娘回来身上还穿着皇上的外衫么?连头发都散了,嘻嘻……”另一个侍女看着已经关上的门,八侧身对刚才说话的那个侍女道,“绒儿,现在皇上后宫只有贵妃娘一个妃嫔,现在又和贵妃娘娘这么恩爱,贵妃娘娘是不是马上就要封后了?”   “封后?!”正在这两个侍女说悄悄话之时,旁边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声音带着一股暖洋洋的慵懒,可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轻蔑之意,“就凭她也配?”   听到这个声音,那两个侍女身子集体一震,接着就软软的跪了下下来,身如抖糠,“长公主,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千岁……”   沐卿悠双手抱怀,一身利落的紫衣在月下现出一种极为奇怪的光,“起来吧,本公主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们计较,但这种话,最好不要再让我听见第二遍,否则……”   “是是……奴婢不敢了。”这两个侍女非常害怕这个像是魔女一样的长公主,看着她手中空空,没有拿什么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沐卿悠瞥眼看着那两个侍女,口中不知在嚼着什么,秀眉微挑,对着药房的位置努了一下嘴,道,“皇上和那个狐媚子在里面做什么?”   那两个侍女也不是第一次见沐卿悠这么粗俗的说话,但是对于一个长公主来说,沐卿悠说话这么露骨的,应当也是第一个。   看那两个侍女不说话,沐卿悠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哼了一声,“还说什么空置后宫,我这才出去了几个月,刚一进京城就听说了宫中多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娴贵妃娘娘,本公主今天倒是要看看,这狐媚子到底是怎么将皇上迷住的!”   正说着沐卿悠就要往殿中闯,那两个侍女拦着,旁边也出现了了一队侍卫,“长公主,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进入。”   沐卿悠看着那药房中的灯火通明,一双眸子机灵的转了一圈儿,之后对着旁边站着的那个侍女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那个侍女怯生生的看着沐卿悠,向前走了小小的一步,“长……长公主有何吩咐?”   沐卿悠一把拉过那侍女,“你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侍女一听到吃这个字,眼泪刷刷的往下落,可怜楚楚的看着沐卿悠,眼中含泪更是止不住了,“长公主,长公主饶命……”   沐卿悠撇了撇嘴,知道自己的名声在宫中不怎么好,于是便将那侍女拉到了一旁,恐吓道,“我告诉你,我问什么你就直接答了,不然我决不饶你,我的小白可还饿着肚子呢!”   宫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长公主的怪癖,小白是她养的一条蟒蛇,通体雪白,一顿能吃八只鸡的宠物。   听了沐卿悠这么说,那侍女的腿都要软了下来,可怜楚楚,“长公主要问什么尽管说,奴婢定当知无不言,不敢隐瞒!”   “那就好。”沐卿悠凑近了那侍女的耳朵,一字一句说的轻缓,“那娴贵妃娘娘长得如何?”   那侍女抬眸看着沐卿悠的脸,又垂下了头,“传闻,娴贵妃娘娘待字闺中的时候是京师第一美人儿……”   这侍女也算得上聪明,并未直接用上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这样的词汇,但也算是如实回答。   “第一美人儿……”沐卿悠呵呵笑了两声,又问道,“我在边关看到皇弟下的诏书才知道这宫中多了一个娴贵妃娘娘,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这也是半个多月过去了,这些日子,皇上可是每每都歇在贵妃娘娘那里?”   “哪能呢。”那侍女看沐卿悠几日心情不错,便也大了胆子,“贵妃娘娘自从入宫以来都是身体有恙,那里能侍候皇上呢,贵妃娘娘封妃也有些日子了,皇上和贵妃娘娘还……还未同塌而眠过呢……”   “这样……”沐卿悠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扬了扬还拿着马鞭的手,对那侍女道,“那本公主就不打扰皇上和贵妃娘娘了,明日本公主再来!”   沐卿悠走后,在院中守着的侍女和侍卫统统松了一口气,同时看了下地面,发觉长公主的确没有不小心‘落下’什么东西之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大难不死!   沐卿悠是沐云衣的姐姐,其实说是姐姐,但只有沐云衣知道,他的这个姐姐和他并非是亲生,他继位为帝尊之后,沐卿悠也无奈被牵连,受封为贞昭长公主。   虽说沐卿悠和沐云衣并非亲生,但两人的志向却都是差不多的,两人都喜欢自由自在的不受约束,而对这荣华富贵没有太多兴趣,所以作为叶国长公主的沐卿悠总是天南海北的到处跑,沐云衣也只好由着她。   半年前,一位将军受皇命镇守叶国北关,这将军人长得格外俊朗,沐卿悠当时在城楼上正无聊,看到那位俊朗的将军之后,立刻就换了一身劲装,牵了沐云衣的一匹好马,拿了些银子风风火火的跟着那将军去了北关。   沐云衣也拿她没办法,无计可施之时也任由她去了。   按照沐云衣的说法,这皇城困住了他,总不能让它在困住自己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姐弟二人,皇上不像皇上,不愿做皇上,公主不愿做公主,亦不像公主。   ……    第049章 黑白棋子两分明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走进药房之后,走到旁边桌前行水流云一般写出了几行字。   沐云衣也看了,这些都是药名,他只是觉得熟悉却并不知道这些药的药性,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十分熟悉,还未等他想起来什么,叶芷就转了身去众多的药屉前抓药。   成千上百个药屉,叶芷稍稍看了两眼,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正欲动手去抓药的时候,一抬手,叶芷便皱了下眉头。   也不知这风月的身子怎会如此的弱,那晚只是被风月动手伤了手臂,虽然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叶芷也快速的敷了药,照理来说,手臂早就该好了,可不知为什么,手臂上的额动作只要大了一些,便会很痛……   正想着,沐云衣的**从后面传来,“你受伤了?”   叶芷点头,将手中写好的药方递给沐云衣,道,“我来说,你帮我抓药。”   沐云衣伸手接过叶芷手中的单子,只是看了一眼,头顶上仿若一声炸雷惊起,“这……这字迹!”   叶芷一愣,看着沐云衣手中的药方,心中也开始跳动,她刚才写的急了一些,竟然忘记了改变字迹,现在沐云衣看到的,是自己之前的笔迹,也怪不得他那么惊讶。   沐云衣对叶芷投过疑惑的眼神,叶芷也抬头,正好对上了沐云衣那双深邃的眸子。   叶芷下意识的回避着,有那么一瞬间,叶芷竟然想放弃了,她不想再隐瞒下去了,想将自己的身份和事情始末缘由原原本本的和沐云衣坦白说了,她这样瞒着,活着实在是太辛苦!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叶芷便将这个念头埋了下去,她看着桌案之上那沾着红色墨水的朱笔,竟然想起了当年桂树之下,沐云衣在桌上留下的那两行血字。她现在若是将身份坦白说出,先不说沐云衣信或不信,只是说这份感情,她该如何面对?   看着沐云衣惊讶的眼神,叶芷只当未觉,轻轻揉着手臂,看着沐云衣淡淡道,“抓药吧,我要救人。”   沐云衣看了眼叶芷,又看了眼手中那张纸上的笔迹,想问什么又没开口,转身去药屉前按着药房抓药。   药香弥漫在室中,为了保持干燥,室内通风极好,两边的空气对流,药的味道被冲散了一些,只留下一种淡淡的香,中间略带苦味。   过了会儿,沐云衣将上面的药抓了七七八八,问叶芷道,“你还没回答我,你的手臂是怎么受伤了?”   叶芷将肩上的披风撩开一些,袖口边的风毛柔柔的捎着手腕上的肌肤,“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你身边的那个侍女动手实在是太狠,没有注意就被她伤了。”   “踏雪?”沐云衣将最后一种药包好,递到叶芷面前,“踏雪她现在在你手上?”   叶芷摇头,笑容中含着深意,伸手接过了沐云衣手上的药包,“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沐云衣表示了然,低头再次看了看手中的药方,“你的字迹和她的一模一样。”   叶芷不语,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语气淡淡的,“关于这件事情你就不用再问了,就算是你问,我也只有一句话,待到时机成熟,这些事情你不用问也会知道。”   沐云衣盯着叶芷看了会儿,又垂眸看了下手中药方上的字迹,“我知道了。”   五根细长的手指将那薄薄的一张纸揉碎在手心中,沐云衣心中竟然涌出了一阵恨意,叶芷,你真的好狠!   明明活着却始终不愿出来,这三年来她甚至连见他一面都没有,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明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她却连见他一面都不肯,难道她已经讨厌自己讨厌到这种地步了么?   之前数年的师徒情份都只因那次醉酒而消耗殆尽了么?   叶芷不知沐云衣心中所想,手中拿着那包药掂量了两下,“我要出宫。”   沐云衣回过神,伸手将叶芷手中的那包药拿到自己手中,道,“不如你告诉我这药该怎么用,我去帮你救人。”   叶芷摇头,“我自己去就好。”   沐云衣盯着叶芷看了会儿,又将手中的药给了她,淡淡道,“你想怎么去?”   叶芷抬眸,整了下斗篷上的系带,将那包药拿在手中,看着沐云衣道,“你有轻功,送我出去。”   “呵呵……”沐云衣无奈的一笑,“你可真会利用人。”   叶芷又道,“不如你将那块出宫的令牌给我,我自己出去也可以。”   沐云衣摇头,“不知道易潇从什么地方知道了你的身份,他现在来到这里,想必暗中也做了不少事情,恐怕他会出手对你不利。”   叶芷沉思了下,点头,“依你看,易潇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沐云衣伸手抚了下斗篷,看着叶芷道,“他是为了楚泫。”   听到沐云衣回答易潇这次来叶国是为了楚泫,叶芷没有一点的惊讶,沐云衣将楚泫囚禁一年百般虐待却不杀他,证明他留着一定是有用处的,想想看,沐云衣和易潇两人的恩怨,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猜了。   “楚泫……”叶芷重复了下这个名字,淡淡一笑,“楚国三皇子……”   沐云衣之前知道叶芷和楚泫曾经见过一面,便也没有惊异,“他现在被我囚禁一年有余,他楚国终于有了动静。”   说着,沐云衣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看向叶芷,“既然风家都是易潇的人,风月应该也是,你不是风月的事情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看来……我身边是有他楚国的探子了……”   叶芷神色依旧是淡淡,“现在知道我身份的人除了你,温颜,江蓠,踏雪之外还有一个人。”   “什么人?”   “楚泫。”   沐云衣一愣,“楚泫?他怎么会知道?”   叶芷轻轻一笑,“楚泫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他一眼就看出了我不是风月,他应该也和风月认识。”   “原来如此。”沐云衣了然,“看来,易潇和楚泫是早有勾结了?怪不得这件事能传到他耳朵里去。”   “无妨。”叶芷转身向殿外走去,声音清冷,“兵来将挡,他易潇再怎么厉害,这里不是他们楚国,想做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个,皇上心中应该自有主意,我也就不多说了。”   沐云衣看着叶芷打开门走到殿外的背影,心中竟然有一点点莫名的感觉,这个女人,即使不是师父,就这么留在他身边……或许也是可以的。   ……   沐云衣的轻功这几年又有了长进,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素问堂前,其中还包括躲开那些城门守卫的时间。   叶芷第一次感受到了做皇上的不便,也理解了沐云衣为何不愿要这九五帝尊的缘由。   荣华富贵是有了,但这连出宫一趟的自由倒是没有了,他沐云衣又怎能情愿?   因为江蓠身中剧毒,叶芷没有多想,推开了素问堂的门。   沐云衣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停留在了素问堂三个字之上。   素问堂前挂着的那个灯笼之上,画着的是正欲飞天而去的九天玄女,那玄女的脸容映在橙红色的灯烛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但沐云衣却觉得无比熟悉,这张画纸,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叶芷走了进去,沐云衣也不便再继续纠结这么一个灯笼,也跟了进去。   这时候大约已经过了四更,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天大概应该亮了。   素问堂中燃着灯烛,江蓠和头须花白的张和安正坐在灯烛旁边对弈,烛光摇摇曳曳,江蓠裸着的上身被白绸包扎着,但那上面一个火凤图腾纹路看起来格外清晰,也愈发的刺眼。   听到门响,手中拿着黑子的江蓠转过身,看到叶芷之后将手中的黑子放下,“师父。”   这话音刚落,江蓠就看到了沐云衣的身影。   这下,江蓠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神色的尴尬的看向叶芷,“师父……”   叶芷轻咳一声,走到江蓠身边,伸手解开他身上包扎着伤口的绸带,趁着这个机会在江蓠耳边轻轻道,“他不知道我是谁,你不用多说。”   江蓠愣愣的点头,待到叶芷将他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些之后给沐云衣跪下请安,“属下参见少教主。”   张和安原本在收棋子,听到江蓠跪下称呼沐云衣为少教主,一时间也是一愣,手中的棋子哗啦啦的落到了棋盘之上,“你……你刚才说什么,这……这是你们花幸教的少教主?”   江蓠点头,叶芷不语,走到那棋盘边将黑白两色棋子分别捡到棋盒之中。   张和安老眼昏花,只看到沐云衣一身素色白衣,一时间也看不清楚他的容颜,颤颤巍巍的跪下,“老朽见过少教主……”   “老人家不必多礼。”沐云衣做了三年的皇上,也习惯了这种人人见他都要行礼的规矩,但他不以皇上的身份出现的时候,张和安的这份礼还真的吓到他了,花幸教在江湖上虽颇有威望,但在民间,若是有人提起花幸教,那话中就莫名其妙的带了恐怖和血腥的意思。   看到这些刀口上舔血生活的人,普通的老百姓见了不逃之夭夭就已经是很有胆识了,张和安现在听闻花幸教教主来到此地,竟连一点恐惧的感觉都没有,这让沐云衣觉得有些惊异。    第051章 天妒英才妒红颜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伸手扶起张和安,沐云衣抬眸深深的看了江蓠一眼,又和颜悦色的对张和安道,“老人家可是认识花幸教的人?”   张和安已经将他认识叶芷的事情从头到尾和江蓠说过了,如今沐云衣继续问,他却依旧是兴致不减,“老朽蒙受你们花幸教教主的大恩,此生不敢忘记。”   沐云衣心中一震,握着张和安手臂的手也增加了些力气,“你是说我师父?你认识我师父?”   “教主是你师父?”张和安也激动了,一双像是蒙了尘的瞳仁看着沐云衣,想努力看清楚他的脸,但因为年老昏花也只有放弃,最后只好拉着沐云衣的手不住的说着,“好好,好,真好……教主这么好的医术,也算是有了一个传人……好……”   说着,张和安擦了擦眼角,“若是没有教主,那老婆子可能就根本撑不过那个冬天,这都是教主的功劳啊,可老朽还没和教主道一声谢,教主就……”   说着又是一阵天妒英才的感叹唏嘘。   张和安的这阵感叹让沐云衣听了只觉得心中难受,一股酸意几乎从鼻腔冲入了喉头,最后又扩散到眼眶之中,难受的无法言喻。   上天不仅妒英才,而且还妒红颜!   沐云衣之前从未想过,叶芷就会这么死了!   即使不敢想,但这件事依旧是发生了。   现在突然听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对叶芷的描述,沐云衣心中百感交集,若是能重来一次,他真的愿意冒着违抗师命的大不讳不夺这天下,瞒着自己心中的感情,一直以师徒之名留在叶芷身边,就这么留在她身边就够了。   可上天也够残忍,不仅没有这样一个机会,还……还绝了他最后的念想。   看着事情不妙,叶芷也不愿让人在她面前提起之前的事情,于是便将手中的药递给了张和安,告诉他如何煎药。   张和安也是老大夫,现在虽然因为眼睛不好而不为人诊治了,但这些年当大夫的经验还是有的,在他接过叶芷手中的几包药之后,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药,都是价值不菲!   江蓠身上中的毒,张和安自然是看不出的,叶芷也不明说,只说是给江蓠的滋养之物。   张和安离开之后,沐云衣立刻看向江蓠,又看了看叶芷,狭长的眸子微眯,“你是他师父?”   叶芷手中把玩着一颗黑色的棋子,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沐云衣深深的看了叶芷一眼,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江蓠,“你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和她在一起?”   距离江蓠最后一次出现,也过去了三年有余,这三年,无论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江蓠,没有一个人出现。   这三年后,他们两个人相继出现,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带来了一个颠覆他所有的消息,她说叶芷没有死!   这两件事结合起来,沐云衣心中大概也算是有了一个浅浅的轮廓。   听到沐云衣这样问,江蓠转眸看着正在把玩着棋子的叶芷,垂下了眸子不语。   叶芷将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收好之后留下了两颗,一黑一白,最后才示意沐云衣和江蓠两人坐下,不动声色道,“对于你们来说,我的身份就那么重要么?”   “重要!”   “不重要!”   两个完全相反的答案几乎是同时传进了叶芷的耳朵。   江蓠和沐云衣相视而望,面对着沐云衣探究的目光,江蓠终究是垂下了眸子,偷偷的看了看叶芷一眼,不敢再说半个字,生怕自己会说错了什么惹叶芷生气。   叶芷轻笑一声,斗篷上的风毛随着她说话的语气轻轻而动,纤细的手指在其中一颗乳白色的棋子之上绕着圈儿,“你们倒是说说看,我的身份不同能影响到你们什么。”   江蓠看着沐云衣,沐云衣抬眼看着叶芷,一字一句说的格外清晰,“因为你告诉我,我师父还活着,如果你的身份是假的,也就证明我师父并没有真的活过来,这样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说重不重要?”   叶芷笑而不语,转眸看着江蓠,“你呢?”   江蓠抿了下薄薄的双唇,不敢直视叶芷的目光,“对我来说,师父就是师父,所以身份不重要。”   就是这么一刻,江蓠第一次觉得自己比沐云衣幸运,至少,他知道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就是叶芷,而沐云衣却不知道!   叶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之后又将目光投在眼前的棋盘之上,那两颗黑白色棋子格外显眼,“皇上,我的身份或许有假,但是,你师父还活着这件事我绝对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撒谎来骗你,今日易潇用这件事挑拨你我的关系,若是你信了他的话,你应该知道后果如何。”   沐云衣还未说话,叶芷又加上了一句,“我是能帮你夺得天下的人。”   江蓠懵懂的看着叶芷,又看了看沐云衣,最后依旧是没有说话,一双眸子垂的更深了。   沐云衣眉心微皱,“那你有何办法证明,我师父还活着,你没有说谎?”   “呵呵……”叶芷再次笑了下,“你不就是想验证么?那好,十日之后,你可以去你和你师父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看看,从你得到答案之后,就再也不要问我这件事了,知道么?”   “十日。”沐云衣略略犹豫了下,之后答应,“我知道了。”   叶芷点头,“好,那这十日之内,我可以承担你所有的怀疑,十日之后,你若是依旧怀疑,我可以即刻离开。”   沐云衣抬眼看着叶芷,没有言语。   江蓠也看着叶芷,一脸迷茫,不知叶芷为何要这样说,她不是说要帮沐云衣夺得天下的么?为什么现在却又这么轻易的说要离开了?只是因为沐云衣不相信她么?   叶芷的心思,一般心思缜密的人都猜不出,就连楚国第一谋士的易潇也只和她战了一个平手,而心思单纯无害的江蓠又怎么会知道想到这些?   正在江蓠想着的时候,叶芷站起身,走到江蓠身后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皱眉道,“你要忍着点痛。”   江蓠抬头对叶芷一笑,“我不怕痛。”   叶芷被江蓠这样可爱的表情逗笑了,一时间只觉得忍俊不禁,“我还真没见过伤成这样还能谈笑风生和别人下棋的。”   莲花刃上有毒,虽然这毒在江蓠身上暂时没有什么反应,但毕竟对身体也不怎么好的,叶芷虽然给江蓠的伤口伤了药,但疼痛肯定是免不了的,他现在能这么生龙活虎也出乎叶芷的意料。   江蓠看着叶芷的笑,傻傻的挠了下头,嘿嘿笑了两声。   沐云衣在旁边看着叶芷和江蓠两人这样的情况,一时间只觉得这个场景熟悉,仔细想想,心中涌起了苦涩的滋味,像是刚才不小心吞了黄连。   当初,自己和师父不也是这样么?   只是如今换了人,自己却成了旁观者。   叶芷没有注意到旁边沐云衣的表情,趁着江蓠傻傻微笑的时候在他身后穴道上猛的一点,江蓠连回过头的时间都没有就倒在了桌上。   沐云衣一惊,“你要做什么?”   叶芷将自己身上的斗篷取下来将有绒毛的一面摊到桌上,又将江蓠的手臂往旁边移了移,道,“我点了他的穴道,一会儿的痛,他恐怕受不住。”   沐云衣上前,看着叶芷如此费劲的移着江蓠的身子,上前一步正欲将江蓠的弄到旁边的床上,却被叶芷拦住了,“你做什么?”   “那边有床,一会儿你给他疗伤不方便许多?”   叶芷推开了沐云衣的手,颇有些无奈的看着江蓠,道,“他若是躺到床上去,恐怕这身子就算是费了。”   沐云衣一惊,“他中的什么毒?”   “莲花刃。”叶芷也不看沐云衣,“这个东西你应该不陌生。”   沐云衣上前握住了江蓠的手腕,片刻之后才放开,疑惑的看着叶芷,又看了看江蓠,“他中的毒……和易潇有关。”   叶芷上前将江蓠的手臂整理好,接着又将他身上的伤口清理了一遍,这才开口道,“他是为了保护我,在丞相府被易潇的那群人伤成这样的。”   沐云衣沉默。   叶芷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向内院走去。   刚走了两步,叶芷就听到了身后一个极为轻微的声音,“对不起。”   叶芷停下脚步,也未回眸,声音淡淡,“你不必道歉,谁也不会想到,易潇竟然在丞相府安排了那么多高手。”   虽然听叶芷这么说了,沐云衣心中却没有释怀。   江蓠与他之前是很好的朋友,虽然三年未见,但之前的那份情谊还是有的,更何况,江蓠和他一样,都是叶芷教出来的人,即使江蓠不是叶芷的徒弟,可是在沐云衣心中,他早已将江蓠当成了自己的师弟。   不曾想,江蓠已经拜了别人为师。   想到这儿,沐云衣上前一步跟上叶芷,问,“你今年多大?”   叶芷神色淡淡,一句话将沐云衣的这句话堵了回去,“这个和你有关系么?”    第052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眸中暗光沉沉,“江蓠今年应当是二十岁,你看起来……像是还没有他大,那如何能做他师父?”   叶芷轻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年龄大些的人才能做别人师父?”   沐云衣抬了下头,“那是自然。”   叶芷伸手撩开了隔开大堂和内院的帘子,还未走到院中,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香。   这个院子不大不小,隔在外面药堂和后面住房之间,东西两侧都种上了各色花卉,中间有一棵好大的槐树,槐树下有着几个药罐,张和安手中正拿着一个小扇子熬药。   叶芷走到张和安身边,用旁边放着的竹筷轻轻在药罐中搅拌了一下,之后对张和安道,“麻烦老人家了,这天都快亮了,这药交给我,您就先去休息吧。”   “不急不急。”张和安连连摆手,然后看着叶芷道,“那小伙子皮肉伤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药中老朽也闻出来了姑娘在里面放了不少的解毒之物,可是老朽也看了他的脉象,并未发现他又中毒迹象,姑娘这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叶芷勾了下唇角,张和安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只对这些药物用处独有情钟,当年她只是将川穹和白芷两种最普通的药材使用出了不同的方法,救了他的老妻子,之后他对叶芷便是格外崇拜,现在虽不知道眼前这个只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就是叶芷,但看她用药的熟练程度,心中也不免觉得好奇。   “其实这药方并不难,只是要费些心思。”叶芷说着拿着竹筷又在药罐中搅拌了一下,温声道,“老人家若是对这药方感兴趣,明日我将这药方写在纸上赠与老人家。”   “好好……”张和安自从接到叶芷手中的这药之后,便对这些药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但因为药方这东西一般都是秘方之类的,问别人直接去要也不合适,如今听到叶芷这样说,心中的激动无法言喻。   叶芷笑了下,转眸对沐云衣道,“明日你派人来将我今日药方上写的那些药材再带来一些。”   这样命令一般的语气,不容许沐云衣拒绝。   沐云衣看着药罐中升腾着的雾气,之后又看着张和安离开,最后将一双眸子定格在叶芷脸上。   叶芷感受到了沐云衣的眼神,瞥眼看了下,也未觉得有什么不自然。   又等了会儿,那药咕嘟咕嘟的冒了好一会儿的气泡,整个院子里药香更浓郁的时候,叶芷却又将那药罐的盖子盖上了。   沐云衣依旧是看着叶芷,嘴角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的医术,也是她教的么?”   叶芷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沐云衣笑了下,没有说话。   你觉得呢这句话对叶芷而言已经成了口头禅,可以堵住沐云衣一切的怀疑。   又过了会儿,天仿佛更黑了一些。   叶芷瞧了瞧天上,众多的繁星依旧在,只是少了月亮,黎明前的黑暗已经到了,那距离天亮应该不远了。   药罐中的水不多了,一点一点的被熬干。   “差不多了。”叶芷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根竹筷子‘啪’的一声折成两段,将那尖锐的竹筷子断裂的一端对住了自己的手腕。   沐云衣凝眉,伸手拦了下叶芷的手,声音沉沉,“你要做什么?”   叶芷凝视着药罐中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深褐色药水,“这种药须以处子之血入药为引才能发挥出最大的药效。”   说着,叶芷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一下,正欲动手之时又停下了手。   处子之血,这身子是风月的,她是不是处子自己也不知道,若不是,岂不是要耽误了江蓠的病情?   正想着,叶芷手中一空,那根尖锐的竹筷被沐云衣抽了去,“我来。”   叶芷瞥眼看着沐云衣白皙的手腕,漠然道,“你可是听清楚了我刚才说的,要以处子之血入药。”   沐云衣苦笑一声,手中竹筷猛的在手腕上一划,那鲜血一滴一滴顺着他手腕的弧度流了下来,最后落入了药罐之上的烟雾之中,融入了药香之内。   沐云衣手上的鲜血一滴接着一滴落入药罐之中,叶芷心中有些不好受,转身走到药堂拿了一卷包扎的绸带,又飞快的回来,“这些就够了,将伤口包扎起来吧。”   不由分说,叶芷手中的绸带就已经裹到了沐云衣的手腕上,鲜血开始将绸带浸透,鲜红入眼,叶芷的语气中略略有些责怪的意思,“只需要两滴血就够了,你对自己下手怎么会这么狠?”   看着叶芷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手指迅速翻飞,沐云衣看着这个场景只觉得熟悉。   以前,他有一次在外面受了伤,伤的也不是很重,当时他也不在意,一心只想回到花幸教告诉叶芷自己已经成功的完成了任务,草草的包扎了之后就找到了叶芷。   当时的叶芷正在房中小憩,看到沐云衣身上血痕斑斑的回来之后连忙问他伤的重不重,之后连鞋子都忘了穿赤着脚给沐云衣包扎伤口,这个场景,在沐云衣心中停留了许久许久,到了现在依旧是挥之不去。   给沐云衣处理好伤口,叶芷将那熬了许久的药汤过滤了两遍,默默无言。   沐云衣在旁边看着,他对医术不如叶芷那般精通,之前叶芷也并未教过多少关于医术这方面的事情给沐云衣,沐云衣之前也不如江蓠那般有时间可以自己学习,他的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血腥的疆场之上。   看着叶芷将那过滤好的汤药倒在瓷碗之中,沐云衣开口了,道,“你刚才为什么犹豫?”   叶芷看瓷碗上还漂浮着药渣,皱了皱眉头之后又过滤了一遍,漫不经心的问,“你刚才说什么犹豫?”   沐云衣摩挲着自己手腕上包扎的整整齐齐的白绸,一双眸子微垂,随口问道,“你有喜欢的人?”   叶芷将那汤药再次倒入碗中,对沐云衣的这个问句不作反应,“胡说什么。”   沐云衣笑了下,“若是没有喜欢的人?为何你刚才犹豫着不动手?莫非,你已不是……呵呵……”   处子之血入药,叶芷的那一瞬间的犹豫被沐云衣看在眼里,他自然而然的往这方便想了想。   叶芷微愣,沐云衣对她的轻浮让她心中藏了怒气,但后来想想沐云衣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也便作罢,端起那碗药走出了院子,“江蓠伤的不轻,恐怕要几日才能好,我在这里陪着他,皇宫少了一个我没有关系,但你作为一国之主,即使是有温颜帮你顶着,但有些事情,还需要你本人来拿主意。”   沐云衣轻轻靠在那槐树上,一双眼睛微挑,“你怎么知道朝廷之上有温颜代替我?”   叶芷的声音轻缓的在空中飘散,幽幽的传入了沐云衣的耳中,“他曾经和我说过,他会易容术……”   沐云衣细长的手指微蜷,手腕上的鲜血透过白绸渗出来了一些,“他对你莫非是真心的?连这种事情都对你说了。”   说完这话再抬眸之时,叶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内,只剩下那抹淡青色的帘子轻轻浮动。   叶芷听到了沐云衣后面的那句话,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前世,能懂她的人也只有易潇一个,今世,连这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是何等的悲哀?   ……   沐云衣离开了。   他是皇帝,一国之主,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当然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叶芷喂江蓠服下了药,之后解开了他的穴道。   江蓠睁开眼睛之时只觉得迷迷糊糊的,恍恍惚惚的看到一个身影,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没想到就这么一抓抓住了叶芷的手。   叶芷一愣,本想挣开,但看到江蓠如梦初醒的样子,也只好任由他拉着。   过了会儿,江蓠终于清醒了一些,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眨了眨,“师父,我刚才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叶芷没有说话,只是瞥了眼自己那双被江蓠握着的手。   江蓠顺着叶芷的眼神看去,只见自己的手正握着叶芷的手,一时间吓的连冷汗都出来了,猛的一甩甩开了叶芷的那双手,结果却因为动作太过于激烈牵扯到了伤口,叶芷还未来得及给他包扎的伤口中瞬间就流下了鲜血!   叶芷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最近还是不要动了,你的伤口虽然不至于丧命,但一直流血也不是好事,好好养伤。”   江蓠看着叶芷,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裸露的上身,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额头上的汗珠不退反增。   叶芷揉了下自己的手臂,看着江蓠道,“我已经给你喂了药,你身上的毒解了一半,没有危险了,你不必担心。”   江蓠一直都觉得有叶芷在,对自己身上所中的毒一点都不担心,只不过听叶芷说他身上的毒只解了一半,觉得有些疑惑,开口问道,“师父,为什么解毒只解一半?”   叶芷看着江蓠的那双眼睛,“解一半是因为你受不住那种痛,刚才若不是点了你的穴道,这一半的痛你若是能撑得过去,也算是掉了半条命,若是全都解了,后果可想而知……”   江蓠活动了下手臂,了然一笑,对着叶芷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微翘,若不是他的身材像是一个大男人,叶芷还真的将他当成了一个女孩,他的那双眼睛,若是长在女孩子脸上,一定是不亚于风月的倾城绝色!   折腾了一夜,叶芷的身子受不住,仔细的给江蓠包扎了伤口之后,便去旁边一个收拾好的小房间休息了。   这一夜,过得还真是精彩!   这一觉,倒是出奇的香甜!   ……    第053章 开始结束终如一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不知睡了多久,叶芷觉得自己重生到风月这个身体之上,自己原本的各种感官都差了许多。   之前,叶芷就算是睡的再香甜,只要有人进入她的房间之中,她也会立刻醒来,而现在,她醒来的时候正看到一张脸对着她,她却丝毫未觉!   看到自己床边有人,叶芷迅速坐起了身子,结果因为用力太猛,头有些晕,待到叶芷看清楚身边是什么人的时候,这个人便开始说话了,身上带着一股并不算很浓郁的脂粉香,“娘娘昨夜做了什么梦呢?一晚上都是皱着眉头,怎么都舒展不开。”   叶芷看着温颜,刚刚醒来之时声音略微有些嘶哑,“你怎么在这儿?”   温颜手中换了一把折扇,只不过也没有什么变化,扇子的扇骨依旧是白玉无暇的,扇面是画着的秋波晴川,旁边的题字大气磅礴,一看便知不是俗物,就是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皇上怕贵妃娘娘在那个小医馆里面不方便,于是便让微臣给娘娘找了这么一个院子,说娘娘若是不愿回宫,可一直都在这里住着,派专人保护娘娘的安全。”   说着,温颜还故意凑到叶芷耳边,轻吐了一口气,“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保护,还派微臣来陪娘娘解闷,娘娘说说,皇上是不是对你宠爱的紧呢?”   叶芷沉默,伸手轻轻拢了下衣襟,淡淡道,“皇上可是准备启程了?”   她对沐云衣说过,他师父没有死的证据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片桃林之中,以沐云衣的做法,肯定是要马不停蹄的赶去了,这边派了不少人和温颜说是来保护自己的安全,实则是为了监视自己做出什么手脚来。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以前沐云衣作为诸侯世子时的封地,因为沐云衣的先人并非是在皇室面前得宠的人,所以封地比较偏远,在叶国的东南方,和楚国交界。   那个地方,距离现在叶国的京师碧荷城……应当算是很远的,整整穿过了大半个叶国,就算是沐云衣车马兼程,恐怕也需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回转。   温颜看着叶芷不为他的挑逗所动,也失了兴趣,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道,“他现在倒是想长了翅膀飞过去,只不过,现在他还真走不了,易潇可还在这里呢!”   叶芷转眸看着温颜,“易潇是来接楚泫回去的么?”   温颜手中的扇子轻轻摇了摇,抬眸看着小轩窗外的残阳,翘了下唇角,“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外面已然是黄昏,太阳虽已接近落山时分,但却已经有着余力,叶芷下意识的伸手遮了下眼睛,“知道是一回事,云衣究竟想怎么做还是另一回事儿,现在你和他的关系可比我好太多,直接问你岂不是更好?”   温颜折扇半掩着一张脸,轻笑一声,走到那小窗前看着远处的树影婆娑,“真不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若是关心云衣,直接将你的身份说出来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么?又何必在他身上玩那么多心思?明明对他关心的不得了,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死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反而要将他引到叶国与楚国的边境处,如果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恐怕也会怀疑你是真的有所图谋!”   可能是睡得时间有些久了,叶芷觉得自己身上都是麻木的,小腿上竟然还微微有些刺痛,忍着这些不适,叶芷开口道,“这些我心中自有分寸。”   “分寸?”温颜转身走到叶芷床边,俯下身子紧紧的盯着叶芷的脸,一字一句道,“你知道现在叶国和楚国形势紧张到什么地步么?云衣之前所在的封地已经血流成河一次了,现在易潇也来到了这里,如果……我是说如果,云衣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   “他不会发生意外!”叶芷瞥了温颜一眼,神色淡淡,“因为我也会跟着他去!”   “什么?”温颜一双眸子沉沉,黑色的瞳仁将叶芷这时候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之后开口,“你没有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么?云衣一人上路就已经很危险了,如果再加上一个你,那岂不是更危险?”   叶芷面无表情,“我现在的确是没有武功,若是没有江蓠的保护,我会很危险,我知道,但这次,我若是不去,等云衣回来我就危险了。”   “哼。”温颜冷哼了一声,道,“现在知道危险了,你为何还让他去那个地方?”   叶芷将盖在身上的那床锦被拢了下,也不看温颜,“有些事情,始终是要说个清楚的。”   温颜似乎不太懂叶芷的意思,但碍于两人之间对这件事情有隔阂,于是也没有相问。   叶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世间万物都是有始有终,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结束,这是永远都变不了的定律!   两人无话。   过了会儿,叶芷开口问温颜道,“云衣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温颜垂眸看着叶芷,手中摇着的折扇再也潇洒不起来,“三天后!”   身上的任务好像又重了些,之前沐云衣不愿做这个皇帝,是温颜摆了他一道,这个皇帝的帽子才没有砸到自己身上,待到沐云衣发觉的时候,新皇登基之名已昭告天下,再也无法改变。   温颜为了自己的自由将沐云衣推上了龙椅,这件事让沐云衣久久无法释怀,温颜心中也对沐云衣有愧,只好承担起来为他解决繁琐事情的责任,顺便也帮他解决一些他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   沐云衣是皇帝,温颜就承担了打手的责任,沐云衣不需要保护,但现在的叶芷却……   通过叶芷让江蓠留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这么一件事,温颜就知道了,叶芷身上现在恐怕是一点武功都没有。   易潇来到了叶国,叶国和楚国两国形势又那么紧张,作为一国之主的沐云衣又选择这个时候出宫,去的地方又是叶楚边境,这一路上若是能平平静静的才真是见了鬼!   沐云衣昨晚将易潇伤成那个样子,以易潇睚眦必报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就算是明着不对沐云衣做什么,暗中怕是早已做足了要他命的准备,要知道,虽然易潇身中剧毒,但他手下的人可没有一个好惹的,再加上易潇用兵出神入化,计谋也是高深莫测,当你觉得他在用计之时,你早就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关于易潇的这些事情,作为前世知己的叶芷清楚,和易潇交过手的温颜自然也清楚!   这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叶芷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正欲起床,但看到温颜还在旁边觉得有些不方便,只好斜靠在床头,看着温颜道,“这些天,朝堂之上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温颜立刻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中了叶芷的圈套,“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假扮云衣留在这里?”   叶芷漫不经心的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我……”温颜无话可说,正经了脸色,“我不能留在这里。”   叶芷瞧他一眼,轻轻侧头,长长的头发便垂了下来,婉转优雅,“那你想做什么?”   温颜不语,手指在扇骨上轻轻摩挲,似乎在想着理由。   早上刚醒就说了这么多话,叶芷的声音更沙哑了一些,“国不可一日无君,况且云衣这次离开不是一时半会儿,你应当知道之后的事情怎么和群臣交代。”   温颜眯了下眼睛,折扇轻轻一甩,瞥眼看着叶芷,“我知道了,你是想拿我来做个幌子。”   国不可一日无君,沐云衣离开了,自己就要易容成他的样子留在皇宫,迷惑住那些图谋不轨的人,让他们认为沐云衣一直都在宫中而并未出去,之后,叶芷和沐云衣两人就安全了。   真是打得好算盘啊,不愧是叶芷,这么快就能想到这样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不仅甩掉了自己,还堵住了易潇的人。   叶芷对温颜轻轻笑了下,道,“这件事做起来对于聪慧机敏的温国师来说,想必是相当容易的。”   听到叶芷这样说,温颜想拒绝,但又仔细的想了下,最后答应,“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告诉云衣,希望你们这一行回来之后能有什么收获!”   叶芷眉梢轻扬,“或许……这次回来之后,我就是叶芷了……”   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轻太轻,温颜没有听清楚,正想继续问下去,但房门突然响了声,江蓠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师父。”   温颜看了下江蓠,又看了看叶芷,唰的一声甩开扇子,一脸笑意的走到江蓠身边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什么,之后又看向叶芷,“我明日再来,你不要乱走,这周围都是皇上的人。”   叶芷不语,看着温颜的身子消失门外。   江蓠一手端着汤药,一手关上了房门,走到叶芷床边,“师父,你已经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刚才温颜送来几副药,说是滋养安神的,我也检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师父尝尝觉得如何?”   叶芷轻笑,伸手接过江蓠手中的药一饮而尽,之后将药碗放在了床边的雕花茶几上,“这药的确是滋补安神的,没有什么问题。”   江蓠松了一口气,看着空空的药碗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最后从腰间系着的锦囊中拿出了一个油纸包住的东西,“师父,我刚才买了这个。”   叶芷伸手接过那个油纸包,疑惑道,“这是什么?”    第054章 旧伤未愈添新伤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江蓠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庞也红了一半儿,他原本就长了一双极为招人喜欢的桃花眼,眼角晕染着粉粉的痕迹如同上了妆,“想给师父熬药没有药罐,我刚才去抓药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小孩儿哭着不愿吃药,他母亲就拿出了两块方糖,说吃了药再吃这个就不苦了,所以……”   所以他从北城走到东城巷,就是为了找到那家百年老店,专卖各种糖块的店铺,这之间他身上的伤口裂开了几次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只字不提。   叶芷一层层剥开那个油纸包,里面果然放着几块方糖,颜色各异,泛着妖娆的光……   这种糖,叶芷在很久以前也吃过,那时候,她身边也有一个叫师父的人。   只不过,那个人,现在已经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看叶芷神色不对,江蓠抿了下唇角,试探着问叶芷,“师父是不是不喜欢这些?那我马上把它扔了……”   说着,江蓠抓住了锦囊中剩下的两块方糖正欲从窗口扔出去,叶芷拉住了他的手,仰头轻笑,“我喜欢。”   “师父真的喜欢?”江蓠的脸色立刻阴转晴,用笑面如花这个词形容他也不为过,他的脸长得原本就秀气,皮肤也更白皙,五官融合在一起也极为好看,此时的笑更像是带了不少的光芒,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叶芷看着那五种颜色的方糖,轻轻笑了下,这一笑竟然不知不觉中出了声,“以前我和我师父在一起的时候,师父也喜欢给我买这个。”   说着,叶芷拈起一颗放入口中含了下,抬眸看着江蓠,“这糖是不是在东城的蜜芝斋里买的?味道像……又不像……”   江蓠原本正在愣愣的看着叶芷的神色,猛然听到叶芷开口询问,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蜜芝斋?嗯,好像是这么一个店名,他们都说那儿是百年老店,所以我才去的。”   叶芷拉着江蓠在床边坐下,将手中的油纸包递到江蓠面前,示意他取出一颗尝尝。   江蓠看着那五颜六色的糖块,原本是想拒绝的,可看到叶芷的神色,下意识的拿起了一块红色的方糖放到唇边,最后含在了嘴里。   叶芷笑,“好久没有吃过这个了,我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还能吃到这糖块。”   江蓠抿唇也笑,舌尖上甜腻的味道几乎顺着喉管进了心中,融化的暖融融的,“师父若是喜欢,我可以多买一些。”   叶芷看着江蓠,原本是一脸笑容的正想说着什么,但眼神接触到江蓠眼睛的那一瞬间,神色立刻就沉寂了起来,身子也坐直了,“你伤口又裂开了是不是?”   江蓠不适应叶芷这样的眼神,下意识的躲避了下,“师父,我伤口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裂开了也只是流了一点点血,没事儿的。”   “没事儿?”叶芷将手中包裹着数块方糖的油纸包放到旁边,也不顾自己只穿着里衣,掀起锦被从床上下来,站到江蓠背后,“将衣服脱下来。”   “师父……”江蓠凝眉,一双桃花眼轻轻眨了眨,但最后还是听了叶芷的话,顺从的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   果然,江蓠身上包扎伤口的绸布已经再次被鲜血浸透了,怪不得他唇上那么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叶芷抚了下额,无奈道,“趴到床上去,我给你止血。”   江蓠看着叶芷刚才躺过的床,又看了看那床锦被,有些不好意思,“师父,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叶芷从腰间拿出了一带银针,这东西是她昨日从素问堂带出来的……   一抬手,叶芷突然发现了不对之处,她身上的衣裳换了,现在只穿着里衣,但那银针却还在……   “江蓠!”   江蓠回过头看着叶芷,一脸迷茫,“师父怎么了?”   叶芷抓住手中的银针,道,“昨晚,谁带我回来的?”   江蓠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红晕更重,道,“昨晚温颜带了一队人来素问堂,说给师父准备了休息的地方,但他看师父还在睡着,就要抱师父回来……”   “是温颜抱我回来的?”叶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滋味,这衣服……莫非也是他换的?   想想温颜之前的所作所为,叶芷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江蓠看着叶芷,脸色也有些不好,单膝跪了下去,“师父,昨晚是我抱你回来的,冒犯了师父,请师父惩罚!”   昨晚,江蓠看叶芷睡得正香,也不想去打扰她,更不想让温颜去伸手抱她,于是江蓠便强忍着手臂上和背上的伤口疼痛,将叶芷一路上抱回了这个院子!   叶芷直愣愣的盯着江蓠,脑海中一片空白,最后揪着自己的衣裳道,“这衣服也是你换的?”   “什么?”江蓠脸色红的几乎滴出血来,再也不敢抬头看叶芷一眼,“师父的衣裳是一个叫寻梅的侍女换的,江蓠不敢对师父不敬!”   听闻不是江蓠给自己换的衣服,叶芷心中的那石头瞬间就落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看着江蓠道,“躺到床上去。”   叶芷说话用的是命令的语气,江蓠看了看那床锦被,犹豫了下,最后也顺从的躺了上去。   “忍着点痛。”说话间,叶芷手中银针一扬,扎进了江蓠腰间。   江蓠的身子一僵,紧紧的咬着牙,不发一声。   叶芷低头拿了旁边准备好的白绸给江蓠擦了下伤口,道,“如果觉得真的痛的受不了了就叫出声,不要强忍着,这样对身体没有什么好处。”   江蓠摇了摇头,高挺的鼻梁上都出现了冷汗,“我,我不痛。”   叶芷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因为以前有沐云衣,她对江蓠的关注不如她的徒弟,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形成了这样的性格,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些。   ……   给江蓠处理完伤口,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叶芷坐在窗口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又转眸看了下疼晕在床上的江蓠,无声的叹了口气。   莲花刃上面的毒解毒并非很难,只是需要一些药材而已,但解毒的时候却非常的痛苦,叶芷之前曾和易潇两人商量过,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两人想了好久,还没将那药方研究出来,叶芷的寿命已至!   往事已矣,不想也罢。   叶芷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拿起桌上的象牙梳轻轻将长发束起来,心中茫然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因为这几天都是晚上活跃,白天休息,现在又到了晚上,叶芷是一点困得意思都没有,坐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   一声轻微的门响,叶芷转眸,一抹绯红色映入眼帘。   寻梅睁着大大的眼睛往叶芷这边瞅了瞅,“娘娘……”   “嘘……”叶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朝躺在床上的江蓠看了下,站起身,走到寻梅身边轻声道,“出去说。”   寻梅朝叶芷床上看了下,下意识的捂了下嘴,略略有些惊讶,本想问什么,但看到叶芷转身走了出去,也不敢再看,转身跟着走了出去,轻轻的合上门。   走出房门,叶芷看了寻梅一眼,淡淡道,“你姐姐踏雪的事情皇上可和你说了?”   突然听到叶芷提起踏雪,寻梅的目光有些黯淡,默默道,“皇上已经和奴婢说过了……”   叶芷看一向活泼的寻梅眼神中的悲戚,想安慰的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在这方面并不善言辞,也只好留下几个冷冰冰的字,“节哀顺变。”   “节哀?”寻梅脸上神色疑惑,在心中想了下,最后看着叶芷道,“娘娘说的什么节哀?”   叶芷一愣,再看寻梅神色,大概知道沐云衣并未对寻梅说实话,于是也只好尴尬的笑笑,道,“没有什么,皇上是如何对你说的?”   寻梅方才十四五岁,正是心思纯洁且没有心机的年龄,听叶芷这样问,便将叶芷刚才无意中说出的节哀二字抛到了九霄云外,“皇上说,姐姐是有了喜欢的人,又害怕皇上不同意,就和那个人离开了……”   叶芷嘴角一扬,这样处理事情的方式……恐怕也真的只有沐云衣一个人能想得出来。   真正的踏雪怕是早已死了,寻梅并不知道这件事,沐云衣若是将真假踏雪的事情说出来,寻梅怕是无法接受,所以便找了这么一个理由,算是善意的欺骗吧。   想了想,叶芷转眸看着寻梅,那抹绯色的衣衫像是要灼伤了人的眼,即使是在夜色中,那种红色依旧是显眼的厉害,“那……你姐姐抛下你跟另一个人走了,你恨不恨她丢下你一个人?”   “奴婢不恨姐姐!”寻梅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从耳边垂下来的几根编的整整齐齐的小辫子也跟着甩了甩,“皇上说了,并不追究姐姐的罪责,奴婢相信姐姐一定会回来找寻梅的!”   叶芷笑了下,复又抬眸看着星空,“你说的对,你姐姐一定会来找你的。”   给人一份希望,并非是什么坏事,守着一份希望,一份希翼,时间过得也会快上好多。   寻梅这样天真的女孩子,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也是沐云衣仁慈的地方。   仁慈,这两个字若是让沐云衣听到,怕又是一阵苦笑,想当年,战场之上,他杀了多少人,又怎称得仁慈?   看叶芷沉默,寻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对了,娘娘,在你休息的时候贞昭长公主来了,说是要见你,但被温国师挡了回去,贞昭长公主说明日再来。”   叶芷眉心一皱,“贞昭……长公主?”    第055章 如今该何去何从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是呢。”寻梅对着叶芷笑了下,道,“这是娘娘第一次和贞昭长公主见面,明日一定要好好打扮一下才可以呢。”   长公主,只有皇上的姐妹才可称为长公主!   叶芷和沐云衣做了多年的师徒,对沐云衣家里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沐云衣的父亲本是割据一方的小侯王,实力不大,势力自然也不大,再加上这一片的土地贫瘠,百姓不多,沐云衣的父亲免了一部分民众的赋税,若不是因为边境地区经常和楚国发生矛盾,那一片的百姓还算是安居乐业。   沐云衣的父亲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但沐云衣的母亲却因为生了他身体日渐虚弱,最后在他六岁那年撒手人寰,所以,沐云衣是沐家唯一的子嗣!   一次,叶国和楚国两地边境发生一次小战争,沐云衣的父亲出征,之后从疆场上捡回来了一个女孩,因这女孩家园被毁,父母双亡,沐云衣的父亲便认她为义女,改名叫沐卿悠,又因沐卿悠比沐云衣大了几个月,故占了便宜,成为了他的姐姐!   之后这块封地就不怎么安稳了,一年后,这片土地上发生了瘟疫,沐云衣的父亲也病倒了,病来如山倒,那场瘟疫要了这块土地上不少人的性命。   叶芷当时为了寻找一种草药经过这个偏远的地方,不忍看到瘟疫横行,便留了下来决定配置治疗时疫的药物,这段期间,她听闻了沐老侯爷的事情,当时的叶芷也只有十几岁,虽然经过疏影的教导,她也足够用工,但经验不够。   正在叶芷焦头烂额之时,她遇到了也赶来研究时疫药物的易潇!   说来也是天意,两人在北山为采同一种药相遇,之后就相谈甚欢,叶芷在那地方停留许久,易潇亦是如此。   直到后来,叶芷还未配出时疫的药物,沐云衣的父亲便过世了,叶芷受沐老侯爷生前之托,收沐云衣为徒。   之后,叶芷和易潇两人配出了治疗时疫的药物之后就互道了分别,叶芷带着沐云衣和沐卿悠回到了槐雪峰。   当时的沐云衣九岁,沐卿悠接近十岁。   因为花幸教中女弟子很少,叶芷将沐云衣带回了槐雪峰,因为沐卿悠住在男子众多的槐雪峰多有不便,所以叶芷便将她安排在了菡萏陵,也就是现在叶国的京师,碧荷城之内的一个院子中。   一则方便,二则安全。   沐云衣也经常来看她,叶芷对这个小女孩,也是由衷的喜欢,但表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只是暗中吩咐沐云衣给她带一些吃穿用度上的东西和银两。   现在已经是三年过去,沐云衣继位一国之君,沐卿悠自然就是长公主。   想到这些,叶芷便觉得有些头疼,这个沐卿悠的所作所为她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三年过去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会有什么改变之类的。   叶芷想的出神,寻梅在一旁看着,过了会儿才道,“娘娘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想起什么?”叶芷语气依旧是淡淡的,转身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身上纯白色的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   夜凉。   寻梅小心翼翼的觑着叶芷的脸色,一脸疑惑不解。   叶芷也注意到了寻梅这个不自然的眼神,转过头,手臂轻轻的搭在石桌上,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寻梅看叶芷神情严肃,立刻跪了下来,“娘娘!”   叶芷看寻梅这阵势,方才觉得不对,语气立刻也肃然了起来,“说!”   寻梅咬了下唇,低着头不敢再看叶芷,“皇上说,娘娘在丞相府中受到了刺激,忘记了一些事情……奴婢该死,不该提起娘娘的伤心事,奴婢该死!……”   叶芷一愣,她在丞相府中受了刺激?什么刺激?   正想着,一缕明光在脑海中闪过,叶芷立刻被炸雷惊醒,想起来了!   她现在是叶芷,丞相府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丞相府整个被烧,风鸿已死,一家人锒铛入狱,只留下了她一个,她一点都不伤心,恐怕是说不过去……沐云衣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就对外宣称她昨晚受了伤,又受了刺激,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看着寻梅,叶芷立刻转过了头,心中暗暗责怪自己说话太快。   刚才她和寻梅说了她姐姐踏雪的事情,若是这件事情她能记起来,丞相府中发生的事情她又怎能忘记?   脑中飞速运转,叶芷只觉得庆幸,眼前的人还好是寻梅这个小丫头,也好骗些,随口说出什么也便躲过去了,正欲开口,叶芷转而又想起一件事,风恬那孩子……   丞相府昨晚发生的事情恐怕已经是满城皆知了,这种风雨,除了失忆不记得之外,她叶芷怕是怎么都逃不过……   想着,叶芷站起身,面无表情但却眼神犀利的看着寻梅,道,“我并没有失忆,我问你,风家的亲眷都关在什么地方?”   寻梅看着叶芷如此说,也并未觉得惊讶,只是伸手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令牌,交到叶芷手中,“皇上说,如果娘娘说记得之前的事情,就让奴婢将这块牌子交给娘娘。”   叶芷接过寻梅手中的牌子看了看,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沐云衣将这个东西给她应该也是有用处的,便也没有言语,将那块牌子收在袖间。   打发寻梅下去之后,叶芷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发呆。   脑中浑浑噩噩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前像是一道道光影轮流转换着,前世今生交缠,像是一缕缕怎么都扯不开的线,想将它解开最后却将自己缠了进去。   心中烦躁无比,叶芷索性回到房中准备换件衣服出去转转,但走到房间正准备换件衣服的时候,却又想起江蓠正在自己床上躺着,于是,叶芷只好无奈的将脱了一半的衣服又穿了上,走到江蓠身边看着他。   江蓠是一个很单纯很单纯的孩子,叶芷对他心中有愧,觉得不应该将他牵扯到她要做的事情上,她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不想再将这些东西沾染到江蓠身上,这是叶芷心中的想法。   看着江蓠熟睡的容颜,叶芷拿出手帕,轻轻的将他额头上的汗珠拭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一瞬间,叶芷竟然有些怀疑,之前对沐云衣的做法是否是错误的,云衣之前也说过,他想要的不是江山,温颜昨夜也说了,云衣想要的,并非是这盛世山河……   自己如果强行将这些东西塞给他,他心中会作何想法?   叶芷心中真的犹豫了……   她不知道,如果沐云衣真的对皇位,对这个江山避之不及,她留在他身边还能做什么?   不仅什么都帮不了他,而且……以自己现在的这个什么都不会的身体,怕还是会拖累他!   叶芷深吸一口气,有些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就这么坐着,叶芷几乎是一夜未眠,刚想躺下睡一会儿,一阵凉风从窗口吹来又被冻醒。   就这么反反复复几次,叶芷索性站了起来,站到窗边,将窗子敞开,任凭那凉风一下又一下的扑到自己脸上!   正在叶芷心中混乱的时候,一个披风从自己身后裹了过来,“师父……”   叶芷正在出神的想着什么,感受到自己身后的那只手,立刻转过了身,避开江蓠给她系披风衣带的手,道,“怎么那么快就醒了?”   江蓠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抿了下嘴唇,道,“师父,不好意思,占了您的床。”   叶芷摇摇手,“我下针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了,如果疼的话可以叫出来,强忍着是一定会受伤的,不过这样也算是好事,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不用再担心这件事。”   江蓠笑了下,“有师父在,还有什么毒是解不了的呢?我才不担心。”   叶芷唇角僵硬了,抬眸看着江蓠,轻嗤一声,“我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为什么还这么信任我?”   江蓠想了想,垂下头,声音温和,“因为你是我师父,所以我相信你!”   “可我现在并不是之前的那个叶芷。”   “你救过我!”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叶芷苦笑了一声,她也没有想到,当时将江蓠带回来,还能有今日……   现在她身边,也只有江蓠一个人可以陪她说说话了,这份孤独,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   天亮了,天街之上开始热闹了起来,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街上人山人海,叶芷在屋内都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   睡了一天,昏昏沉沉的又待了一夜,叶芷现在精神正好,站起身转眸问江蓠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蓠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一样轻轻扇动着,最后摇了摇头,“师父,我出去问问。”   什么节日之类的他一般都不怎么关注,以前小的时候还和父母在一起过了一些节日,但后来家破人亡之后跟着叶芷回到了花幸教,一心想的就是该怎么将武功练好,怎么样才能不让叶芷失望!   最后若不是叶芷还记得他的生日,他早就将这个日子忘记了。   叶芷也觉得挺无聊,便点了点头。   江蓠转身,还未走出房门,一个深紫色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转眼间到了江蓠面前,长发从他脸庞边扫过,江蓠皱眉后退了一步,不语。   沐卿悠的眼神在江蓠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神色并不自然,愣了许久才开口,“你……你是江蓠?”    第056章 不像公主的公主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江蓠转眼看了下在桌边坐着喝茶的叶芷,又看了看沐卿悠,拱手道,“长公主。”   沐卿悠哼了一声,“你一下子消失了三年,去哪儿了?”   江蓠不语。   沐卿悠原本只是想来这里看看能让自家弟弟心甘情愿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国色天香,没想到来到这里竟然遇到了消失了三年有余的江蓠,实在是惊讶无比!   叶芷放下茶杯,朝江蓠看了一眼,道,“你先下去吧,本宫和长公主有话要说。”   江蓠略微有些犹豫,转身对叶芷躬了下身子,道,“属下就在门外,娘娘若是有什么事情,只要吩咐就好。”   说着,抬眼看了沐卿悠一眼,薄薄的双唇微抿,一句话也没有说,任由沐卿悠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个遍。   房门关上了,江蓠的身影从沐卿悠瞳仁中消失,沐卿悠这才回过神,将视线投在了叶芷的身上,先是上下打量了叶芷一番,冷眼相向,“娘娘果真是绝色,怪不得能将皇弟迷得神魂颠倒的……”   叶芷端起桌上的茶杯,听沐卿悠这么说也不动声色,淡淡道,“长公主这话从何说起?”   “皇弟心有大志,继位三年都不曾被女色所惑,后宫空悬,现在多出一个娴贵妃本不是什么怪事,但是……”沐卿悠看着叶芷,拉长了声线,上前走到叶芷身边两步处,“但是,本公主相信皇弟的眼光,你这样的女人,他是看不上的!”   叶芷但笑不语,镇定自若的喝着茶,纤细的手指和茶杯上的青花相互衬映,泛出如玉色一般的光。   沐卿悠看叶芷的神色,心中隐隐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但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深紫色的衣裙翩然一旋,大咧咧的坐在了叶芷旁边的椅子上,手指轻轻在叶芷脸上移动,“一个女人,就算再怎么美貌也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就算你成了娴贵妃,皇弟唯一的女人,但是本公主依旧相信皇弟定然不会喜欢你!”   叶芷卿然一笑,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拿起旁边一个新的杯子,端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水,顺着桌子推到沐卿悠手边,“长公主说了这么多,不渴么?”   “你……”沐卿悠心中微微有了些怒气,暗道这女人真不识抬举,心中沉了沉,沐卿悠并没有伸手去碰那杯茶,只是凝眉道,“本公主的话你是听不懂么?”   叶芷浅笑,唇角边的酒窝像是也带了笑容,“长公主的话本宫能听得懂,无非就是说,皇上对本宫不是真心,让本宫不要痴心妄想做枝头上的凤凰,对么?”   沐卿悠被叶芷的话堵得哑口无言,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悻悻道,“如果你愿意离开,本公主定保你无性命之虞!”   叶芷长长的蔻丹红指甲在桌面上轻轻划着,将桌布上繁复的绣花都勾起了几缕丝线,抬眸看着沐卿悠,脸上依旧是在笑,但那笑容又带了其他的意味,“长公主和本宫说这么多,无非也就是想让本宫离开后宫,本宫很好奇,这么做对长公主又有什么好处?”   沐卿悠伸手挑了下长长的头发,这个动作做的极为熟稔,若是一个男子做这样的动作,当然是潇洒风流的翩翩少年郎,可这个动作在沐卿悠做来,少了那种韵味,只是多了几分英气,“本公主的好处你就没必要知道了,但是本公主可以和你说说你能有什么好处!”   叶芷依旧是在喝茶,微微挑眉,“哦?长公主不妨说说看。”   沐卿悠惊异于眼前的这个女子在一夜之间经历了家破人亡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如此淡然的喝茶聊天,但只是片刻便又将心中的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宫中女人的明争暗斗在史册上记载的也不少,哪一个不是演戏的高手?   想着,沐卿悠看着叶芷,轻轻摆了下手,示意她凑过来一些。   叶芷笑,放下茶杯果真将耳朵凑过去。   沐卿悠在叶芷耳边轻轻道,“只要你离开皇弟,本公主就放了风恬。”   说着,沐卿悠胸有成竹的挑眉斜视叶芷,道,“这个筹码如何?风丞相犯的可是叛国通敌株连九族之罪,你下嫁给皇弟,不算是风家的人了,故此逃过一劫,但风恬可是你亲弟弟,血浓于水呵……”   沐卿悠说这话之时,心中早已打好了算盘,她几乎已经肯定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定会同意,因为她一心想着,如果有一天沐云衣被人抓去,她一定也会倾尽所有救他,她和沐云衣还不是亲姐弟,她几乎就可以毫不迟疑的这样做,更不要说和风恬是亲姐弟的风月了!   心中规划的再好,沐卿悠也不知道一件事,在她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风月。   果然,叶芷看了沐卿悠两眼,掩着唇角轻笑两声,道,“你如何知道本宫一定会救风恬?”   “什么?”就在沐卿悠已经打算好下一步该怎么说的时候,叶芷突然说出来的这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维,让她几乎有些理解不了,“你不愿救你弟弟?”   叶芷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沐卿悠,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反问沐卿悠道,“长公主刚才也说过了,本宫已经下嫁给皇上,这样说来就和风家没有什么关系了,至于风恬他……就算是我弟弟,那又如何?本宫何必冒着惹皇上不高兴的危险来救他……再说……他也不是和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沐卿悠惊异的看着叶芷,眼中的恼怒几乎就要爆发,“你……!”   叶芷面色依旧是淡淡,站起身,身上雪白的衣衫滑落了一大片,声音冷清,“说句大不敬的,若是皇上有一天变成如此,你会救么?”   “当然!”沐卿悠也跟着站起身,愤恨的将手中的杯子拂落在地上,那杯子瞬间就变成了碎片,“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不顾念感情的冷血动物!”   说完,沐卿悠似乎还不解气,从腰间抽出了一个长鞭,猛的一挥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打落在地上,和叶芷擦肩而过的瞬间,沐卿悠愤愤的盯着她,道,“你放心,我沐卿悠定有办法让你消失在这世上。”   叶芷面无表情,也不看沐卿悠一眼,“随时恭候长公主大驾!”   “哼!”沐卿悠冷哼一声,似乎并没有解气,走到房门前的时候长鞭一挥,将门口摆放着的一个插着各种花卉的瓷瓶猛的打落在地上,碎瓷片和里面的水流了一地,随后踹开房门,“江蓠,我们走!”   江蓠像是没有听懂沐卿悠说话一般,对她拱了下身子,道,“长公主慢走。”   沐卿悠盯着江蓠,握着长鞭的那只手一扬,指着叶芷,道,“你听命与她?”   叶芷默然不语,走到那一地的碎瓷片旁边蹲下,将那破碎的花瓶瓷片一点一点的捡起来,对眼前的情况视而不见。   江蓠看着叶芷,又看着沐卿悠,道,“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师父,辜负长公主好意,还请长公主莫怪。”   沐卿悠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脸色都是绿的,“你……你,你不是说过要对阿芷姐姐永远效忠么?你当时说的话你自己都忘了么?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   说着,沐卿悠的暴脾气也上来了,手中长鞭一甩,几乎就打在了江蓠的身上。   江蓠愣愣的看着沐卿悠,不躲不避,眼见那鞭子就甩在了他身上之时,叶芷站起身在江蓠身前挡了一下。   沐卿悠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的划开了衣服,瞬间撕去了叶芷锁骨到肩膀上的一块皮肉,鲜血淋漓自是不用说。   这一瞬间几乎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沐卿悠看叶芷上前,手中的力道是减了一些,但却来不及收回那鞭子,这一鞭子打在叶芷身上,却也是不轻的。   “师父……”江蓠愣住了,只觉得眼中都是一片红,叶芷的伤口像是一道尖锐的刺,硬生生的扎入了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犹豫,江蓠也将缠在腰间的鞭子解了下来,凌空一抖,破空声比沐卿悠手中鞭子凌厉了许多。   “住手!”叶芷喝住了江蓠,站稳身子,伸手挑了下衣襟上的一抹鲜血,看着沐卿悠道,“长公主可是消了气,若是没有,大可再来一鞭子,这气若是消了,就请长公主回去吧!”   江蓠愤愤的看着沐卿悠,但碍于叶芷的阻拦没有上前,拿着鞭子的手不住的颤抖,眼中全是愤怒的火焰,在江蓠心中,伤他师父者,绝对是自己的敌人!   无论是谁!   沐卿悠呆愣愣的看着叶芷,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鞭子,最后眼神定格在了江蓠手中的鞭子上,走到江蓠身边怒道,“江蓠,你不要忘了你手中的鞭子是谁给你的!哼……”   房门被关上了,外面不知什么东西发出嘭的一声响,叶芷无奈的一笑,身子软软的倒在了江蓠的怀中,“卿悠这丫头,我就知道,她就算做了公主,也不会有公主的样子,现在看来,果真是如此。”    第057章 一眼识破真面目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江蓠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一把将身子软软的叶芷抱了起来放在床上,扯了一些绸布闷声道,“师父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沐……长公主鞭法虽好,但力气一般,我受她一鞭也没有什么,但师父身子……”   说着,江蓠就要给叶芷包扎伤口,但那鞭子划伤的地方正在叶芷的锁骨下方到肩膀的位置,鲜血将雪白的衣裳浸透了一些,要解开衣服才可以。   江蓠一手拿着绸布,一手拿着药粉,看着躺在床上的叶芷身上伤口一脸无奈,白皙如玉的脸庞和桃花眼的眼尾先是粉粉的一片,之后就开始发红,“师……师父,我要给您上药,冒犯了……”   叶芷轻轻一笑,对自己身上的伤口并不介意,伸手将衣衫扯开了一些,最后从江蓠手中接过药粉和绸带,本想自己包扎,但这绸带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来绕,叶芷无奈,也只好由江蓠帮忙。   江蓠给叶芷处理伤口的时候用了十分的心,手势轻缓的不能再轻,一双眼睛盯着叶芷的伤口一动不动,鼻尖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叶芷提醒江蓠放轻松一些。   折腾了半个时辰,江蓠终于将叶芷身上的这条伤口处理完毕,不过就是绸带包裹的厚了一些。   叶芷无奈的笑,坐起了身子看着站在一旁的江蓠,道,“以后长公主再来,你千万不可和她发生冲突,知道么?”   江蓠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叶芷语重心长道,“她现在的身份是叶国长公主,也是个女孩子,你要对她多谦让些,知道么?”   犹豫许久,江蓠艰难的点了点头,随后抬起眼睛看着叶芷,一双桃花眼上的红晕都没有退下去,道,“师父……刚才为何要挡长公主那一下,若是师父不挡,长公主定然不敢伤了你。”   叶芷无奈的笑,看江蓠不说话她还以为是她拦着他不让他和沐卿悠动手而生气了,现在看来,他还在纠结自己受伤的事情,于是便自然道,“你身上原本的伤就不轻,这鞭子打在我身上的力度被长公主减了三成,若是你,她定要是用了十成的力量,你要是再晕了过去,我可抱不动你。”   江蓠尴尬的笑了下,挠了挠头,道,“师父,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叶芷扬眉,对江蓠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嗯?”江蓠眨了眨眼睛,抿着唇笑,“要是以前,师父一定不会说这种玩笑话。”   叶芷低头也笑了,对江蓠道,“你昨日买的方糖可还有?”   江蓠摇头,“我以为师父不喜欢吃这个,并没有买很多,现在没有了,师父若是想吃,我现在就去买。”   说着江蓠就要往外走。   “不用。”叶芷伸手拉住了他,轻轻一笑,道,“我也去。”   江蓠看着叶芷笑颜,一时也愣了神,直到叶芷从床上下来,江蓠才反应过来,“师父这是要出去?”   叶芷点头,“三年了,想出去看看。”   江蓠转过身,立刻从旁边衣柜里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衫和鞋子,看叶芷行动不便,于是又弯下身子将绣花鞋给她穿上。   叶芷不习惯江蓠这样对她,于是腿稍稍缩了下,道,“我自己可以。”   江蓠这次却很固执的给叶芷穿好了鞋子,仰头看着叶芷道,“师父不要动,万一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叶芷看着江蓠,道,“你也是受了伤的人,你的伤口可比我严重的多。”   江蓠笑,“我是男人,身子要比师父的承受力强。”   “好好……”看到江蓠说出这样的话,叶芷也觉得忍俊不禁,从床上站起身子,道,“那我们便出去转转。”   ……   江蓠很有心,知道叶芷身上有伤,给她拿的这件浅紫色衣衫最外层是一件袍子,宽大的褙子完全遮住了肩膀上看起来不协调的部分。   想着,叶芷转眸看向江蓠,扯了下身上的衣衫,调笑道,“若是以后谁嫁了你,定然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人了。”   江蓠脸上好不容易才消退下去的红晕又有增长的趋势,“师父又在说笑了……”   叶芷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在一个卖粉汤的小摊上停了下来,“饿了么?”   江蓠摇头,“不饿。”   叶芷撇了下嘴,坐在小摊旁边的木桌前,道,“我饿了。”   江蓠也跟着坐下来,小声对叶芷道,“师父要是饿了,可以去旁边酒楼,又何必再这里吃?”   叶芷招手让面摊老板上了两份粉汤,之后才挑眉对江蓠道,“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韵味,这个东西我以前也经常吃,但后来……就很少吃了,现在想再尝尝这个味道。”   江蓠不语,只是看着叶芷,他没想到叶芷也是一个如此念旧的人,他和叶芷也算是相识多年,相处多年,但从未听过叶芷提过她之前的事情,这些江蓠也好奇的问过沐云衣,沐云衣也摇头,说不知道她的过往。   现在猛然听到叶芷提起这些,江蓠心中有些无所适从,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知道,但又不敢问。   叶芷自然不知道江蓠在想些什么,静静的吃完了面。   ……   沐云衣原本是下了旨不让叶芷出门的,她住的院子周围明里暗里都有不少守卫,这些叶芷也习惯了,这次她能出来还真是托了沐卿悠的福气,她若是没有受伤,怕出不了那个门!   街道上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走,叶芷和江蓠两人也被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连转个身的空隙都没有。   江蓠下意识的替叶芷挡开旁边的人,尽量不让周围的人碰到叶芷。   天上的太阳大了起来,叶芷伸手挡了下眼睛,江蓠给叶芷递了一个手帕,道,“师父,你要去蜜芝斋我们可以换一条路来走,这条路实在是太挤了。”   叶芷接过江蓠手中的那块手帕擦了擦汗,脚步随着人群不急不缓的走着,道,“无妨,我只是想想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去做什么。”   江蓠也无奈,只好跟着叶芷一路走。   就在这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叶芷突然听到一阵轻笑的声音,“贵妃娘娘真是好雅致,能在这大热天中疾行如飞,易某真是佩服!”   江蓠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神色一凛,一只手下意识的按在了自己腰间的长鞭之上。   叶芷不动声色,微微扬起宽大的衣袖遮了下眸子,抬眼向旁边的茶楼便看去,一袭如云的白衣瞬间就映入了眼帘,那人,那眉,那眼,依稀和当年在山上采药之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易潇伸手撩了下茶楼之上的帘子,语气也是极为温柔的,“外面天热,娘娘可还要在外面站多久?不上来坐坐么?”   江蓠对叶芷摇了摇头,急道,“师父不能上去。”   易潇浅浅的看了江蓠一眼,轻笑一声,细长洁白的手指扣在茶壶上斟了三杯茶水,不语。   叶芷扬了下眉梢,道,“楚国右相邀约,我们怎能不去?江蓠,我们走!”   “师父!”江蓠原本还想拦叶芷,但看到叶芷已经走进了茶楼,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只不过悄悄的将腰带上的长鞭松开了一些拿在手中,凛然一副对敌的面孔。   见叶芷走上了茶楼,易潇一双黑眸像是要渗出光来,对身后的几个人挥了下手,“你们下去吧。”   在他身边的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有所疑虑,“右相,这女人若是有所动作,属下担心右相的安全!”   “呵呵,担心我的安全?”易潇眯了下眸子,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道,“我现在就弱到要让你们担心的地步了么?”   几个黑衣人不敢再多言,飞身转了出去。   叶芷撩开茶楼雅间的帘子,淡紫色衣衫像是一抹素色的海棠,清雅秀丽,“本宫在街上闲逛之时还能碰到右相,果真是缘分呢。”   易潇轻笑一声,“人为的偶遇,还叫做缘分么?”   说着,易潇站起身做了一个邀请叶芷入席的手势,同时看了眼身后的江蓠,道,“易某都已屏退左右,娘娘还带着这样一个护卫,有些话,不大好说呢。”   叶芷也不看江蓠,笑吟吟道,“这是本宫的贴身护卫,右相有话直说,用不着那么避讳。”   江蓠本以为叶芷会让他退出去,心中还正想着该如何拒绝之时就听到叶芷这样一番话,这才放了心,规规矩矩的站在叶芷身后,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都未从易潇身上移开。   易潇自然知道江蓠的目光一直都在他身上,倒也不在意,反而看着叶芷道,“娘娘,有句话,易某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芷失笑,“你既然已经开了口,那本宫若说是不当讲,岂不是夺了右相的脸面?”   接着,叶芷端起手边的茶水浅浅的饮了一口,淡淡道,“右相但说无妨。”   易潇一头如锦缎一般的长发仅仅只被一根雪白纱带系上,一些头发松松的落在额上,随着他的动作轻柔的浮动,“娘娘,易某只想问上一句,风月去了哪里?”   “呵呵……”叶芷衣袖掩着唇角故作矜持的笑了两声,接着又将挡住半张脸的手放下,将一张面孔暴露在易潇面前,淡然道,“本宫就是风月。”   易潇的目光只在叶芷脸上扫了两下,嘴角依旧带着温柔的笑,“你不是。”    第058章 只增不减心机术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瞥了易潇一眼,道,“你怎知本宫不是?”   这个身子还是风月的,无论怎么验证,都只有一个答案!   易潇轻轻将桌案上的茶壶端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极为清澈落在瓷杯中,易潇把玩着手中装着茶水的杯子,道,“这茶名叫银针白毫,是属白茶种类,风月喝不得这茶,就算是碰上一碰,身上就……”   正说着,叶芷有意无意的卷了下衣袖,漫不经心道,“银针白毫果真是名不虚传,就算本宫知道自己没有这个福气喝不得这茶,闻到了茶香竟然也想喝上一口……”   叶芷端起茶杯,抿了下茶杯中的水,赞赏道,“果真是好茶!”   江蓠迷惘的看着叶芷,眨了眨眼睛,也学着她的样子将眼前杯子中的茶水喝了个干净,同时也确认这茶没有什么问题。   易潇已经愣住了,他清楚的看到,叶芷刚才有意无意撩起来的那衣袖下面,白皙的手臂上出现了一小片红疹一般的斑点,和风月一模一样的体质!   只要喝了白茶,她手臂上便会出现这样的疹子,这其实并不是风月身体与生俱来的原因,而是因为易潇当年给她吃了那种药,也算是一个特征,因为……   这个世上,不止他易潇一个人会做人皮面具,沐云衣身边的温颜,之前的花幸教教主叶芷,都是这里面的一把好手,能将一张面具做的真假难辨,栩栩如生。   但一个人,就算是容貌性子体型都一模一样,但这身上的体质,却是不可能会变的!   更何况,当年他给风月吃这种药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有察觉,这疹子也是不疼不痒的,在身上停留一刻钟之后便会自行消除,就算是本人也很难发现,而现在眼前这个他认为不是风月的女人,身上竟然……   易潇之前的推断一下子被打乱了,心中有一瞬间的失神。   叶芷瞧着易潇的神色,大概也知道了三成。   她也是喜欢喝白茶的,之前她就发现了风月身上有这个特性,只要是喝了白茶,身上都会出现一片片的红疹,半刻钟之后就消失,因为并不妨碍什么事儿,叶芷也并未在意。   可刚才易潇从茶壶中倒出来的银针白毫,叶芷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知道,易潇一向喜欢喝的是乌龙茶类,对于这种味道太过于清淡还带着一种易潇很不喜欢的甘味的白茶他是极不喜欢的,叶芷喝这种茶的时候易潇曾好奇的问过她为何喜欢这种茶,还好心的提醒她,白茶是凉寒之物,不能多喝。   叶芷只是一笑置之。   现在,从不喝白茶的易潇竟然泡了一壶银针白毫在这儿等着她,不言而喻的,中间定是有什么事情。   当时叶芷并未想起来这一点,直到易潇说风月不能喝这种茶的时候,她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果然啊,无论过了多少年,就算是一个沧海桑田,易潇的身子被那种毒折磨的再惨,他的心机,却只增不减!   若叶芷不了解他,或者是说她如今戴的真的是一张人皮面具,与易潇打两个照面,自己的身份就会被看穿了,楚国第一谋士自然不是吃素的主。   一片寂静,江蓠不知所谓,在旁边静静的坐着,放在桌下的手一直搭在长鞭之上,谨慎的看着周围的情况。   沉寂了会儿,叶芷打了一个哈欠,道,“没想到在这街上遇到右相之后,右相竟然只是要请本宫喝一杯茶,现在茶也喝过了,本宫就先告辞了。”   易潇手中把玩着茶杯,温柔一笑,“娘娘请便。”   叶芷也笑了一声,带着江蓠离开。   待到两人走后,易潇身边走来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女人,道,“公子,她背叛公子,要不要……”   “不用。”易潇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饶有趣味的看着还在晃动的珠帘,道,“她不是风月。”   “可……”那蒙面女子眉心的朱砂痣一皱,“公子刚才不是试探过了,她身上带有和风月一样的体质?”   易潇站起了身子,瘦削的手臂搭在旁边的窗沿上,顺手摘了一朵不知是什么名字的小花儿,道,“就算是这样,我依旧是认为,她不是风月,风月不会在背叛了我之后还能这么坦然的来见我,她没有这份魄力,更重要的是,你刚才可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悲伤的表情?”   那戴着白纱的女人摇了摇头,片刻之后默然道,“是啊,如果她是风月,她风家昨日出现了这么大的剧变,她竟然一点都不伤心,这也说不过去……”   那女子思考了片刻,之后道,“那……公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易潇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思考了片刻,“我们现在是在叶国的地盘上,各种形势对我们都不利,吩咐下去,让所有人都不得轻举妄动,现如今,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万全之策!”   ……   叶芷和江蓠再次走进了人群中,叶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心想,易潇的毒中的似乎并没有沐云衣想象的那么严重,她如果现在开始配药,肯定能将他救回,可就是……   人都是有私心的,叶芷自然也不例外,她若是将易潇的毒解了,以他的能力,保楚国定是不会出现任何意外,那沐云衣的盛世天下,想将天下一统,首先的障碍就是楚国!   易潇他……   叶芷心中思量再三,还是没有结果,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年做的到底是错是对,易潇,真的非死不可么!   蓦然抬起头,天上一片白云轻轻滑过天际,叶芷停下脚步,盯着那云看了好一会儿。   曾几何时,天上也有这么一片白云,也有一个穿着白衣的人,时间久了,回忆慢慢散了,那片白云也泯灭了……   犹豫了下,叶芷决定要找易潇好好谈谈,毕竟当年还有这么一份情谊,而且,最后也是她出尔反尔了,她重活一次,不就是来还债的么?   想到这些,叶芷也没有了再继续转下去的心思,正准备叫上江蓠回去。   一转眼,叶芷却看到了江蓠正盯着身后一个买簪花的女子看。   叶芷看了下那女子,又看了看江蓠,轻笑一声,走到他身边对那个买簪花的女子抬了抬下巴,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啊?”江蓠茫然的应了叶芷一声,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之后脸色瞬间就红了起来,“师父,我没有。”   叶芷看江蓠这动不动的脸红的毛病实在是可爱,故意想逗他一逗,“那……你怎么一直都盯着人家姑娘看?若不是看上人家了,这样盯着人家看是很失礼的哦,若是喜欢上了,师父给你做主,让皇上给你指婚,如何?”   “师父!”江蓠的耳朵也被那红色晕染了,对叶芷拱了下手,谨慎道,“师父,那女人跟着我们许久了,自从我们从那茶楼出来,她就一直跟着。”   “是么?”叶芷嘴角闪过一丝魅惑的笑,朝那卖簪花的小摊上走了过去,“那边的簪花倒是好看,我们也去看看……”   江蓠明白叶芷的意思,笑了一下,陪着叶芷向那个小摊处走去。   小摊上是琳琅满目的珠花银簪,叶芷往旁边一站,那个女子便往一旁侧了侧身,接连两次皆是如此。   叶芷心知肚明,也未理会。   只是装作在一旁专心的挑选珠花。   摊贩不知所以,看着叶芷的脸,道,“姑娘长得真是好看,姑娘看中了什么?”   叶芷笑了下,看旁边那女子手腕上所戴的那条珠链,走到那女子身边,道,“姑娘手上的那条链子甚是好看,能否给我看看?也好在摊主这里定制一个?”   那女子狐疑的看着叶芷,后退了一步,谨慎的上下打量着叶芷,看叶芷没有什么别的反应,才取下了手中的珠链,递给了叶芷,一直都未开口。   叶芷微笑着伸手接过,“谢谢姑娘了。”   江蓠在旁边看着叶芷,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叶芷转眸对那摊贩道,“你这儿能不能做出一个和这个手链样式一样的?价钱好说。”   那摊贩看了下叶芷手中的那条珠链,为难道,“姑娘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这种东西样式简单,但这上面的每颗珠子都是价值不菲的东陵玉,上面花纹也是极为细腻,能有这手法的工匠当真是不好找,姑娘若真是喜欢,可去城北的翡翠园看看,或许能有能工巧匠做出来。”   叶芷微微笑了下,无奈的叹了口气,“谢谢掌柜的,看来我是与这珠链无缘了。”   江蓠盯着那条珠链,又看了看旁边的那女子,默然不语。   叶芷很是遗憾的看了看手中的那条珠链,将那珠链递给旁边那女子,叹了口气,“姑娘真是好福分,这样好的东西可要好好保存了,不然丢了才是真的遗憾。”   那女子点了点头,就在她接过叶芷手中珠链的一刹那,叶芷有意无意的用自己手上的指甲刮了下那女子的手。   女子吃痛,反射性的收了下手。   “哎呀,姑娘是不是伤到你了?”叶芷不由分说拉住那女子的手来看,口中喃喃自语道,“真是不好意思,姑娘的手这么好看的手若是留下了疤痕,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就在叶芷拉住那女子手的一瞬间,叶芷看到了那女子手腕上刺着一个小小的梅花形状,深红色,有小拇指甲盖那么大,映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但若不是近距离的观察,一般也看不出那是一个梅花形状,只会以为是一个红痣。    第059章 三瓣竹叶五瓣梅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看到叶芷的眼神落在自己手腕上。那女子眸子缩了下。同时也收回了手。一句话都沒说转身离开。   叶芷盯着那女子的背影看。轻嗤一声。对身后的江蓠道。“我们买了东西赶快回去。今晚恐怕会有贵客要來呢。”   江蓠看着叶芷。道。“师父刚才……”   叶芷微笑。“你观察的果然不错。那女子是易潇的人。”   “什么。”江蓠上前一步。走到叶芷身边。道。“师父如何得知。”   叶芷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漠然道。“易潇的人手上都刺了图案。男子手上是三瓣竹叶。女子手上是五瓣梅花。”   “呵呵……”听了叶芷这样说。江蓠竟然笑出了声。   叶芷转身看着江蓠。觉得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江蓠强忍着笑看着叶芷。道。“这易潇已经病到了连自己手下是男是女都分辨不清了么。要用这种方法。”   叶芷抚了下额头。道。“他若是连男女都分不清。那这三瓣竹叶和五色梅花他定然也是分不清的。”   江蓠点了点头。道。“是哦。那……师父。这个三瓣竹叶和五瓣梅花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有沒有特殊意义我倒是不知道。但是……”叶芷伸手拿了小摊上两个精致的银簪。付了钱之后才继续开口对江蓠道。“他们刺下这个图案时用的东西是很特别的一种药水。秘方只有鬼谷派弟子才知道。这种药水刺入人身体里时是浅色的。之后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慢慢变红。当它变成鲜红的时候颜色就不再变了。但若是中毒。那图案就会自动变成黑色。”   “变成黑色。”江蓠拧了下眉头。道。“似乎是很好的一种东西。有的毒是慢性毒。藏在人身体中不容易发作。需要长时间积累能量才可以。若是有了这个东西。岂不是就可以测试出來自己身上有无毒性么。”   叶芷笑了下。道。“将那图案刺在手腕上。人在刚中毒的时候立刻就能发现了。”   江蓠垂眸。“易潇他……很聪明。”   “是啊。”叶芷有些感叹道。“不聪明他就不是那个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的易潇了。”   ……   在城东买了一些方糖。叶芷也沒有做多停留。带着江蓠回到了小院。   走到小院前。叶芷稍微抬了下头。这才看见这个小院大门上面有一块门匾。上书两个大字:汀兰。   叶芷微微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沒有多想。踏步走进了这个备受监视的院子。   跨过前堂。刚走进后面的小院内。叶芷一眼就看到旁边的花架旁坐了四个人。这四个人。她都是认识的。   沐云衣。君弋。迟涯。温颜。   天上的行云如画怡景。阳光微凉照在四人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叶芷几乎认为自己是处于另一个空间里面。她所看到的所有人都只是一个幻象。永不真实的幻象……   正想着。身后的江蓠提醒了叶芷一下。道。“师父。左护法和右护法都來了。”   叶芷点了点头。道。“我看到了。”   这四人坐在花架之下。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摞厚厚的纸张。皆是沉默不语。   叶芷上前走了一步。浅紫色的衣衫轻轻划过院中的草地。看着众人道。“今日我这里倒是热闹。”   沐云衣首先看到了叶芷。浅杏色的衣袂被风扬起一些。一丝头发也顺着柔风浮动。“你回來了。”   “嗯。”叶芷应了一声。径直走到正呆愣愣的看着她的君弋身边。一只手将他手中的那摞图纸抽出。淡淡道。“可看好了。”   君弋沒有回答。眼神呆滞的看着叶芷。整个眼神像是都凝固了……   迟涯亦是如此。   沐云衣不语。江蓠的目光一直都在叶芷身上。   深吸一口气。君弋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你果真是教主派來的人。”   “原來皇上还沒有和你们说清楚。”叶芷走到沐云衣身边坐下來。看着沐云衣语气平淡道。“我说过。你可以去那片桃花林看上一看。之后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所以。你……还有你们。你们可以怀疑我。但是。君弋……”   叶芷扬了下手中的图纸。看着君弋道。“这些东西。给你七日时间。我全都要。”   君弋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这个女人说话的语气。简直和教主一模一样。他之前听沐云衣和温颜说这件事还有些怀疑。但现如今看到这个女人。心中立即就确认了。如果说这个女人和教主沒有什么关系。那才是真正的奇怪。   在一旁摇着扇子的温颜轻轻推了君弋一下。调笑道。“左护法发什么愣呢。快看看这图纸能不能做。若是耽误了贵妃娘娘的事儿。贵妃娘娘若是生气了就不好了……”   迟涯的目光在叶芷身上停留了好长一会儿之后将视线转到了她身后的江蓠身上。“真是好久不见。”   江蓠面无表情。上前一步给迟涯单膝跪下。行礼道。“属下参见少教主。参见左右护法。”   沐云衣张了张口。还未说话。温颜便打了一个哈欠。眨了眨眼睛道。“江蓠你就起來吧。你现在可是贵妃娘娘心尖儿上的人。这么跪下來若是伤了腿。贵妃娘娘若是责怪下來。除了云衣之外。我们怕是都逃不过……”   温颜这话其中另有深意。叶芷听得出來但也装作什么都听不到。沐云衣一双眼睛盯着温颜看了看。最后目光又停留在叶芷身上。君弋和迟涯面面相觑。只觉得温颜这话说的奇怪。但并沒有想起什么。   叶芷看着沐云衣。道。“皇上若是去蒲河镇。能否再等五日。待到左护法这些东西做好之后再动身。”   沐云衣沒有当场回答。只是瞧了君弋一眼。道。“给你五日时间。”   “五日。”君弋将迟涯手中的图纸拿來又翻了翻。皱眉道。“少教主。五日之期时间怕是紧迫。”   沐云衣脸色微微有些落寞。语气中藏着深深的不安。“我现在一刻钟都不想再等了。”   看沐云衣语气强势。君弋为难的点了下头。又拉了下迟涯的手。道。“你帮我。”   “呃……”迟涯想着花幸教还有众多事情等着他解决。正欲拒绝君弋。但又看着他可怜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温颜伸手抚着花架上的一条藤蔓。笑道。“迟涯你和君弋的关系真是让人羡慕啊……呵呵……听说君弋上次执行任务受了伤。是你将他扛回來的。”   沐云衣在一旁直起了身子。看着君弋道。“你受伤了。”   君弋看了眼迟涯道。“多谢少教主关心。属下的伤已无大碍。”   叶芷在一旁道。“君弋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还有谁能伤到他。就算是伤了。说扛回來未免也太言过其实了。”   “呵呵……”温颜扯了一朵小花。也不顾君臣礼仪。就坐在沐云衣身边。道。“娘娘这是不信。”   叶芷正欲说话。沐云衣在一旁开口了。道。“我去蒲河镇这段时间。朝廷上的事情就麻烦了你。”   温颜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沒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你们两个人谈情说爱。风花雪月。把我一个人关在那皇宫里面。连个说话的人都沒有。我才不干。除非……”   君弋和迟涯也习惯了温颜这种说话方式。两人就当是什么也沒看见。在一旁研究着那摞图纸。   沐云衣眉心微皱。道。“除非什么。”   “除非……”温颜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合。指向叶芷身后站着的江蓠。道。“让他也留下來。”   叶芷转眸看了下江蓠。沒有说话。   沐云衣眉心一跳。唇角轻扬。“虽说温国师你的风流是出了名的。但你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癖好。江蓠他可是个男人。”   叶芷心中想了想。不知温颜这么说是为了什么。也不知他为什么会说要让江蓠留下。也只好静观其变。   温颜听到沐云衣这样调侃与他。便扬了下眉。手中折扇又指向了在一旁正研究图纸的君弋和迟涯。道。“他们也是男的……”   君弋听到温颜这样一句话。怒火中烧。道。“温颜你胡说什么。”   迟涯依旧是不动声色。手中拿着图纸。伸手拉了下君弋的衣袖。淡淡道。“人家正在求少教主赐婚呢。你跟着参和什么。我刚才说。这个地方需要增加弧度……”   君弋看了温颜一眼。又愤愤的坐了下去。后又忍不住。拉了下迟涯的手臂。给沐云衣行了礼。道。“少教主。三天之后属下将这些武器送到。属下先告退了。”   沐云衣笑了一声。道。“那就麻烦左护法了。”   话音刚落。君弋已经拂袖而去。   “君……”迟涯看着君弋离开。无奈的一笑。将桌上的图纸全都收了起來放在了衣袖之中。给沐云衣拱了下手。道。“那属下也告退了。”   沐云衣也淡淡一笑。道。“花幸教的事情有劳右护法费心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就是。”   迟涯应了一声。“是。”   说着也转身离开。走的正是君弋刚才离开的路线。   看到此情此景。温颜噗嗤一声笑出声來。“这可当真是情深呵……”    第060章 忠贞不二盛情却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看着君弋和迟涯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   在花幸教的教主还是疏影的时候。迟涯和君弋就早已经认识了。两人练的是同一套剑术。武功相差无几。两人做事一人谨慎稳重。一人快速利落。两人搭档从未失手。所以叶芷也喜欢将他们二人分配同时完成一个任务。   除了任务之外。两人私下的关系也格外的好。曾经有一次。迟涯出去执行任务。君弋原本也要去。但他当时感了风寒。被迟涯拒绝。之后君弋就日日站在槐雪峰最高处向远处遥望。这种情况一下子持续到君弋执行任务回來。   当时叶芷并未多想什么。但现在温颜这么一提。叶芷心中也有些动摇。这……君弋和迟涯二人。莫非真的有什么猫腻不成。   正在叶芷想着。温颜又开口了。“娘娘可是说说。能否将江蓠留下來陪陪这个孤家寡人。若是不行……那。我也只能跟着皇上娘娘二位沾沾光。顺便也去看看那蒲……蒲河镇看上一看……”   这话就带了些威胁的意思了。温颜一边瞅着江蓠。目光却停在叶芷身上。   沐云衣轻叹一口气。转眸看着叶芷。道。“贵妃有何想法。”   叶芷抬眸看着江蓠。稍稍想了下。道。“江蓠。你就留下吧。”   这一行。怕是会有不少危险。就……就不连累江蓠了吧。   江蓠沒想到叶芷会同意温颜这么荒唐的说法。瞬间抬起了头。“娘娘。”   叶芷站起身往房间走去。“就这么定了。你留下。”   沐云衣看着江蓠。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小颜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太熟悉温颜了。就算他再怎么荒唐。对一个男人也不会产生兴趣。只是。沐云衣不明白的是。温颜为何会点名了让江蓠留下來……   这时候的江蓠心中格外沮丧。他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好好保护叶芷。但现在叶芷不让他跟着。他的这个愿望。也相当于泡汤了。   温颜轻轻摇着折扇。看着沐云衣离开之后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对江蓠道。“云衣喜欢叶芷。”   江蓠脸色沉了下。道。“我知道。”   温颜又道。“这次叶芷让云衣去蒲河镇。是想向他说明一切。”   “师父她……”江蓠神色落寞。道。“师父她这么快就准备坦白了么。”   温颜坐在石凳上。手指轻轻在桌上的棋盘上随意移动着上面的黑白两色棋子。道。“你师父是不是喜欢云衣我不知道。但是。云衣对叶芷一定是一心一意。绝不变心的。这次你师父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云衣之后。剩下的事情我就不必说了……”   江蓠看着棋盘上棋子。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明白。”   说着就飞快的转身。离开了这片花海。转身之时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花藤。震落了蔓藤上的落花。   温颜轻轻拈起落在棋盘上的一朵花儿。自语道。“云衣啊云衣。这次我是将障碍给你清除了。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抱得美人归之后这江山就交给你们一君一后了……”   温颜早就有想退隐朝堂。游历山水。逍遥一世的想法。但因为叶芷死后。沐云衣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好。他也不能这么不够意思的就离开。现在叶芷竟然又回來了。以叶芷的心计谋略。抵他一个温颜还是沒有什么问題的。他也该放心了。剩下的事情。他就不再管了。他再也不用担心又一天沐云衣突然一个人走了。将这江山扔给了他。   真是一件好事儿……   不过。温颜将手中的那朵小花放到棋盘中央。皱眉。“我这么做。是不是对江蓠太过于残忍了。”   毕竟。江蓠对叶芷。也是一心一意的……   刚想到这儿。温颜轻轻摇了摇头。为自己心中对江蓠的愧疚找好了托辞。“云衣对叶芷也是忠贞不二的……”   ……   沐云衣跟着叶芷走到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叶芷就像是沒有看到眼前还有这么一个人。转身坐到了窗台前。将刚从东城买來的糖块拿了出來放在桌上。之后才对沐云衣道。“你有事儿。”   沐云衣道。“今天贞昭长公主是不是來过了。”   叶芷轻笑。将桌上包着糖块的油纸撕开了些。放了一颗糖在口中。道。“这周围都是你的人。今天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何必再來我这边打哑谜。”   沐云衣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上面用金粉点缀。格外好看。继续道。“知道如何。你若是不说。我又怎知你伤了哪儿。”   叶芷下意识的抚了下肩膀。淡淡道。“我早已上了药。沒事儿了。”   沐云衣将那药放在桌上。道。“这是西域贡品。我之前用过。效果很好。还有……”   “还有什么。”叶芷坐在窗台前。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桌边的纱幔花纹洒在桌上。让人心变得都有些杂乱。   沐云衣看着叶芷道。“长公主若是再來。你不要让江蓠和她动手。”   叶芷点头。“我明白。”   “嗯。”   两人之间都藏着心事。仿佛已经沒了话要说。刚说了这两句。剩下的全是沉默。   过了好大一会儿。沐云衣站起了身。道。“我会随你的意思放了风恬。但是……希望在蒲河镇那片桃花林中。你也能给我一个想要的答案。”   说完这一句。沐云衣就离开了。他每次看到这个女人。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安。却不知为什么。脑中原本有的话像是一句也说不出來了。一切都变成了忐忑不安。   以前在疆场看到那么多的鲜血淋漓破碎的肢体。他都沒有这种感觉……   沐云衣转身离开之后。叶芷一个人坐在窗台前吃着糖块。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口中的甜味慢慢的淡了淡了……   ……   不知不觉中到了晚上。叶芷故意将窗子打开一些。她想着。易潇今晚可能会來。   但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依旧是沒有人。   叶芷心中觉得疑惑。按照她对易潇的了解。他今晚应该是会來的。可不知为什么……   想着。叶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沐云衣曾经说过。易潇每天需要睡十一个时辰。可今天明明是白天。她看到他的时候根本就沒有什么异常。精神也还可以。根本就不像是一天要睡十几个时辰的人。   莫非。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不成。   心中浑浑噩噩的想着。等到外面打更的人敲锣敲了三下。叶芷顺手关上了窗户。正准备照旧让侍女准备热水沐浴。但又想想自己肩膀上有伤。也只好作罢。脱了外衫躺在床上睡觉。   之后的两天两夜过得格外平静。   江蓠心情不好。也不经常说话。大多数时间只是在发呆。剩下的时间就是默默的看着叶芷。   叶芷也沉默。她这两天一直在想的就是易潇突然沒了踪影是怎么回事。沐云衣是皇上。一国之主。国事繁忙。叶芷不想去打扰他。温颜这两天也很安静。并沒有到这里來。叶芷想知道一些情况却又沒有渠道。   自从前日沐云衣走后。这院中的侍卫将她看得更紧了。叶芷再想出去那侍卫是死活不让。也只好作罢。   第三日阳光甚好。叶芷让人弄了一个藤椅來。搬到院中坐着。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吃着江蓠从外面买來的糕点。   江蓠就坐在不远处的石桌上手中拿着一根草逗弄着桌上的小蚂蚁。时不时的抬眼看看叶芷。   又过了会儿。江蓠终于将手中的那根草放下了。慢腾腾的走到叶芷身边。道。“师父。我问你一件事儿。”   叶芷伸手挡了下阳光。微笑着看着江蓠。将手中剩余的糕点填到嘴里。之后用手帕擦了擦手。道。“什么事儿。”   江蓠抿了下唇。声音低沉。“你什么时候回來。”   “唔……”叶芷想了下。对江蓠道。“从碧荷城到东南的蒲河镇不算近。來回时间在大概在三个月左右。或许。到了蒲河镇。还要多停留些时日。大概四个月。我能回來。”   “四个月……”江蓠垂了下眸子。单膝给叶芷跪下。道。“师父就让我去吧。就算暗中跟着我也能放心。”   叶芷笑了下。“只是四个月时间。你不必担心。”   看着叶芷的笑。江蓠心中愈发舍不得。也愈发觉得不安。担心叶芷这次出行会遇到什么麻烦。但他一直都是听叶芷的话。叶芷不让他跟。他也无奈……   这日傍晚。叶芷收到了易潇派人送來的帖子。说是邀她一叙。   江蓠手中拿着那张帖子念给叶芷听了之后。片刻。叶芷终于睁开了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眼睛。“他有沒有说是什么时间。”   “我看看。”江蓠将那请帖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道。“并沒有。不过……”   叶芷一双眼睛睁开了來。唇边酒窝浅浅。“怎么。”   江蓠皱了下眉头。在叶芷躺在的藤椅前蹲下身。道。“师父可是要去赴宴。”   叶芷将江蓠手中的请帖接了去。拿在手中慵懒的睁开眼睛看了看。看着江蓠道。“你的意思呢。”   江蓠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指。看着叶芷诚恳道。“师父的事情我原本不该多嘴。但是。这件事情。我认为师父还是不要去为好。毕竟那易潇不是良善之人。我怕他会对师父不利。”   叶芷笑了下。将手中的请帖放在桌边放着各种糕点的盘子旁。又拈起了一块红豆糕填在口中。吃完之后用手帕擦了擦手。对着江蓠卿然一笑。道。“好。那我便不去。”   第061章 暗器在手铃中毒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江蓠一愣。他很意外叶芷能将他的话听进去。看到叶芷脸上的笑容。江蓠垂下了头。道。“天晚了。师父还想吃点什么吗。我去买。”   “唔……”叶芷想了想。从藤椅上站起身。道。“昨天晚上吃的那条清蒸鲤鱼还不错。是哪家的。”   江蓠抿了下唇。对着叶芷的笑很是腼腆。道。“昨天的鲤鱼是我做的。还以为师父会不喜欢……”   叶芷很是惊讶的看着江蓠。道。“昨天那条清蒸鲤鱼是你做的。”   江蓠点了下头。一双桃花眼轻轻的眨了眨。道。“师父若是喜欢。我立刻就去做。”   叶芷赞赏的看着江蓠。之后又敛了笑容。轻叹一口气。上前给他将身上的衣裳整了整。“你从那时候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你有沒有想过。有一天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不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而是在这世间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嗯。”   江蓠沉默。目光停留在叶芷的手上。“我从不觉得委屈。若是沒有师父。这个世上恐怕早就沒有江蓠这个人了。至于生活。只要能跟着师父。那就是最好的生活了。”   叶芷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转了身。又继续看着江蓠。“就算我救了你一命。这么多年了。你也帮我做了不少的事情。这份恩情你也早就还清了。你也不欠我什么。若是有一天你厌烦了这种生活。不用來和我说。照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去追寻就好。”   “师……”江蓠抬眸。却只看到了叶芷在花架转角处的烟青色衣袂像是一阵清风一样恍然而过。在空中虚划了一道痕迹。   心中有着隐隐的失落。他不明白叶芷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片刻之后。江蓠便将这份失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之前早已说过。也许下过誓言。叶芷就是他这辈子发誓要去保护的人。就算她不需要自己。自己依旧会在她身边。一直都会在。   男人许下的誓言。不会轻易更改。   ……   最近这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上午是阳光普照。傍晚的黄昏也是一层又一层的光晕。将世间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浅金色。而现在。随着天色渐黑。天上似乎也有了乌云。无星无月无风。   叶芷坐在窗台前。摆弄着自己梳妆台前一只素银的镯子。旁边放了些带着香味的尖锐木刺。上面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两头的尖刺上都带着一些浅粉的颜色。   江蓠端了几盘饭菜上前。轻轻的放到桌上。又端了半盆清水。道。“师父吃饭了。”   叶芷转了下头。看着放在桌上的饭菜轻轻一笑。道。“这也是你做的。”   江蓠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师父若是觉得不好吃。可一定要说出來。我争取改进。能符合师父的口味。”   叶芷将桌上那银镯拿起來。对着烛光照了照。“那请帖的事情你可说对易潇派來的人说了。”   江蓠也看着叶芷手中的银镯。上面那颗宝蓝色珠子反射出神秘的光。“说了。”   “你怎么说的。”   江蓠继续道。“我就说师父身体不适。”   叶芷点点头。伸手在那银镯上那颗宝蓝色珠子上轻轻一按。那银镯上竟然出现了一条裂缝。随着这裂缝的逐渐加深。江蓠看到。这银镯上面竟然是中空的。“师父。这是……”   “暗器。”叶芷也不管江蓠惊讶的眼光。伸手直接将旁边的沉香刺全都装进了那银镯中。之后再次按了下那颗宝石。银镯恢复如初。叶芷再次将那银镯放到灯下看了又看。沒有发现什么问題之后才转眸看着江蓠。道。“做这些东西并不是我擅长的。这里也沒有什么工具。我就利用这匣子里面的首饰。给你也做了一个。以备不时之需。”   “给我。”江蓠受宠若惊。一双桃花眼瞪成了铜铃。喜上眉梢。“多谢师父。”   叶芷浅浅笑了下。从旁边的匣子里面拿出了一串小小的五色银铃。递给江蓠。道。“这一串铃铛一共有五种颜色。但是其中蓝和红两种颜色是哑铃。不会响的。红蓝每颗铃铛都装有一个小小的蜡丸。红色中装的是毒药。如果遇到危险。可以用它。只要将蜡丸捏碎沾到你的鞭子上。用鞭子在那个人身前一挥。只要那人在你鞭子范围的一尺之内。那人即刻就会中毒。”   那串小小的铃铛大概有二十多个。声音并不如普通的铃铛那么大。只是在轻轻抖动时才会发出比较清亮的声音。叶芷的手艺很好。配合着一块墨色玉佩做成了一串配饰。挂在腰间或者鞭子上都沒有问題。不会显得突兀。   “这红色铃铛中的毒很是厉害。只要被人吸入。那人会暂时失去反抗的力气。若是沒有在一刻钟之内得到解药……”叶芷的声音冷冷的。“那人就会死。解药就放在蓝色铃铛之中。”   这些害人的法子。叶芷原本是不想再用。重活一世。她不想再让自己手中沾满血腥。但是无奈。只要踏入了这世间。入了红尘。她的身子无论再怎么变。始终唯一永不会变化的就是她自己。她是叶芷。   风月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她不是风月。作为叶芷。她要做的。就是将自己身上的刺长得更硬一些。能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就算不能。也要尽自己所能。倾之所有去做。   这才是真正的叶芷。   江蓠看着自己手心中的铃铛。数了数。这上面红蓝两种颜色的铃铛各五枚。剩下的三色除了那颗沒有颜色的之外也都是五颗。一时间觉得有些奇怪。道。“师父。这银色的铃铛怎么少了一颗。”   叶芷走到旁边的水盆中洗了下手。道。“银色的铃铛沒有了。”   其实。叶芷真正留一个颜色和其他不同的原因是因为。如果实在是有聪明像易潇那样的人。就算注意到了这串铃铛。注意到了这颜色。第一个怀疑的。怕也是与众不同的银色铃铛。也算是掩人耳目。   江蓠不知所以。伸手将那铃铛收了起來放到腰间。道。“师父。这药性……真的很毒么。”   叶芷点头。“这种药是我上次从素问堂中带來的草乌中提炼出來的。草乌就是人们俗称的断肠草。毒性可见一斑。”   未等叶芷说完。江蓠立刻转身出去了。正当叶芷觉得莫名其妙之时。江蓠又端了一盆清水來。道。“师父赶快洗洗手。这毒药万一沾到身上就不好了……”   看着江蓠认真的模样。叶芷竟噗嗤一声笑了出來。将手浸入盆中仔仔细细的洗了洗。之后才坐到桌前吃饭。   江蓠提前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到了叶芷碗中。喃喃道。“师父。你现在的身子实在是太瘦了。要多吃一点补补……”   于是乎。这晚上。在江蓠不住的挑菜中。叶芷吃了三碗米饭。   ……   第二天早上才刚刚清晨。叶芷就醒了过來。这两天的时间充裕。睡眠时间也不算短。再加上这两天比较安静。睡觉时也沒有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若是不用考虑那么多。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终其一生。也算是一种简单的幸福。   但是。人可以这样思考。却不能这么做。   叶芷曾记得师父疏影说过这样一番话。他说。人是这世上最贪得无厌的动物。贪欲是人从骨子里带出來的。对所有想要的东西都会去不顾后果的索求。这样下去。到最后只有两种结果。第一种人。称霸天下。九五至尊。第二种人。劳累一生。碌碌无为。就像是追日的夸父。美好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自己的。就算再努力也不会是。   清晨的时间。叶芷本不想考虑这些。但因为昨夜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梦里面藏了一个人。早上才会想起这些不知是什么想法的想法。   昨晚的梦。梅花树下。墨衣裹身。长发如飞。这个人……   叶芷轻叹一口气。这个人。好久都沒有出现过自己的梦中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岁月太过于匆忙。就算是遗忘。也需要时间的。更何况。她心中的这个人……   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了。这样的人。谁能忘掉。   起了身。梳洗之后。叶芷刚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了江蓠正在大包小包的往一旁的桌上堆东西。手中还拿了一本小册子。像是在记录着什么。   叶芷觉得好奇。走到江蓠身后。道。“你在做什么。”   江蓠被叶芷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身子瞬间面对着叶芷后退了两步。同时将手中的那个小册子藏在了身后。“师父……呵呵。师父起的真早。”   叶芷看了下江蓠背在身后的手。道。“手里拿的是什么。”   江蓠很是尴尬的笑了下。“一点小东西。师父就不要看了。”   叶芷伸了下手。道。“拿出來。”   江蓠抿了下唇。垂下了眸子。伸手将手中的小册子交给了叶芷。耳朵边缘都有些红了。头几乎埋在了胸前。   第062章 往昔风华已不再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翻开那小册子。只见上面写着。“轻罗衫。方糖。水囊。鹅梨香……”   这小册子一共有六七页那么多。上面写的密密麻麻。叶芷瞬间就明白了过來。将那小册子放在堆得满满实实的桌上。看着江蓠道。“你准备的都是我这几个月要用到的东西。对么。”   江蓠点了下头。有些不敢抬眼看叶芷。道。“云衣是皇上。这次出宫是秘密之事。自然是不能大张旗鼓的准备东西。若是再买恐怕有些耽误时间。所以我就提前给师父准备了一些。若是还缺些什么。师父就直接写上就好……”   叶芷觉得有些感动。她平时喜欢用的。喜欢吃的。还有这次出行能用得到的东西事无巨细的都写在那个小册子上。江蓠很认真的采购这些东西。一时间。叶芷脸上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只好看着江蓠道。“我这次出去的时间不长。用不了也带不了这么多东西……”   江蓠看着叶芷轻轻眨了眨眼睛。道。“不如师父带着我去啊。我能帮师父带着这些东西。”   “不行。”叶芷一口回绝。看江蓠神色有些失落。之后又放缓了语气。“你不必多想。这次我去蒲河镇是真的有不少的事情要办。这朝廷上的事情温颜一个人怕是忙不过來。你也要留在这里多帮忙。知道么。”   江蓠应了一声。道。“那师父早点回來。”   叶芷点头。正欲说话。一个侍卫走了过來。给叶芷行了礼。道。“娘娘。楚国右相说要有事要见一见娘娘。现在人已在前厅等候。”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告诉右相。本宫更衣之后立刻就到。”看那侍卫离去之后。叶芷轻笑了一声。“果然來了。”   江蓠担心的看着叶芷。道。“师父。易潇他这次來是要做什么。”   叶芷又笑了下。“或许是想从我这里试探出什么吧……呵呵。这世上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   重生后。叶芷将易潇当成自己的头号敌人。以易潇的心思计谋。她的身份一旦被揭穿。那他一定会置她于死地。像是前世那样。一点都沒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她这次再遇到易潇。就一定会想尽办法隐瞒自己。她现在逼近不是之前的叶芷。沒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回到房间。叶芷换了一声暗红色的衣衫。又仔仔细细的上了妆容。让自己的风格看起來和往日天差地别。   易潇的聪明不言而喻。叶芷她就算容貌和之前发生了变化。但为人处世的性格和说话的方式都和之前沒有太大的区别。易潇定然会怀疑。所以。叶芷索性就反其道而行。   早上的太阳十分温和。叶芷缓步走到了前厅。一双华丽的宫鞋轻轻踩在鹅卵石铺设而成的地面上。走的不怎么平稳。   江蓠在叶芷身后跟着。他已经将那串铃铛系在了鞭子的手柄上。那二十多颗彩铃发出的声音虽然轻。但也能听得到。   到了前厅。叶芷稍稍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素白的身影站在厅中。手中拿着一朵纯白色的还魂花。   叶芷不动声色。踏进了高高的门槛。“右相这么早來找本宫。所为何事。”   易潇原本像是在想着什么。听到叶芷的声音之时才回过神。一双眸子失神了片刻。之后才看着叶芷。轻轻一笑。道。“易某此次是特意给娘娘道歉而來。”   “道歉。”叶芷也跟着笑了声。缓步坐在屋内主位上。火红的衣衫像是朝霞一般抖落了一地。旁边服侍叶芷的一个侍女上前给叶芷倒了一杯水。叶芷端起喝了一口。朱红的嘴唇微动。“右相有何事要和本宫道歉的。本宫怎么不知。”   易潇也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一双眼睛弯弯。若是只看他的外表。那是一点心机深沉的样子都看不出來。“贵妃娘娘明明什么都知道。何必要对易某打这种哑谜。”   “呵呵……”叶芷又笑。描绘精致的眼角扬了起來。“右相的道歉本宫接受了。若是沒有什么事儿。右相就请回吧。身子不好还是要好好将养才可以。靠着那还魂花。也续不了你多少时间。”   “你识得这花。”易潇十分惊讶。手中把玩着那朵还魂花的力度瞬间失去了控制。那花儿的茎被掐断了。冰凉的汁液溅了出來。易潇像是被惊醒。一双眸子中含着疑惑。“你果真是……”   剩下的话哑然而止。易潇并未说出口。   叶芷知道易潇想说什么。但她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轻轻打了个哈欠。眉梢微扬。“右相说什么。本宫是什么。”   易潇眸子中微光一颤。漠然道。“沒有什么。”   “沒有什么……”叶芷站起了身。身后火红色的衣衫泻了一地。耳垂上戴着的朱红色宝石熠熠发光。只见她缓缓上前两步。挥手让左右两边的侍女退下。之后才轻轻对易潇道。“你之前是不是认为本宫就是风月。现在才反应过來本宫是和那个人有关的。嗯。”   自己说自己的名字实在有些奇怪。叶芷索性就不说。用那个人代替。   “果然……”易潇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他眉心一皱。整张脸的神色都变得极度痛苦。衣袖轻掩着嘴剧烈的咳嗽了起來。手中的那朵还魂花也落在了旁边放着清茶的小几上。   叶芷看着易潇这样痛苦的神色心中不安。心中失神也带着愧疚。当年的易潇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可现在……却被她当年留下的这一招伤成这样。受了三年的苦楚。也该够了。   易潇还在剧烈的咳嗽着。苍白的脸上出现了潮红。原本格外俊秀的脸上像是抹了些胭脂。一双眼睛都被染红了。双唇苍白的像是一张纸。和他颈上的肌肤相衬。就算是叶芷妆台上最细腻的脂粉也画不出这样的效果。   听着易潇的咳嗽声逐渐减弱。叶芷拿起旁边的杯子。将里面的茶叶水泼了出去。对江蓠道。“你去拿些糖來。就是前两天我买的那些方糖。”   “可师父……”江蓠看着易潇。十分警惕。担心叶芷的安全。   叶芷手中拿着还魂花。瞥了眼易潇。道。“右相身子如此。还怕他能对本宫不利不成。”   江蓠看了下易潇。飞身出去。   易潇艰难的抬头看了眼叶芷。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又是一口鲜血从唇角溢出。他一身雪白的衣裳都被这血液沾湿。红白相间。格外刺目。   叶芷伸手扶了下易潇。道。“你先忍一会儿。”   易潇咳嗽的厉害。但唇角却依旧在上扬着微笑。“谢谢。”   看到易潇唇角这样的笑。叶芷心中瞬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痛。他若是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害他受了三年痛苦的那个人。恐怕会有想将自己掐死的那种想法吧。   江蓠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拿了两块方糖來。“师父。给。”   叶芷看了下。接过那糖块。放进了旁边的杯子中。又倒了一杯开水。最后将那朵还魂花放了上去。   那花瓣颤颤巍巍的。接触到那热水之后立刻就像是融化了一般。花瓣都变成了透明色。   易潇忍住咳嗽在旁边看着叶芷。眼中十分疑惑。想开口问什么但口中却什么也说不出來。鲜血一滴滴沾湿了衣襟。   叶芷将那杯水端到易潇唇边。道。“喝了它。”   易潇抬起深褐色的眸子看了叶芷一眼。有些抗拒的转了下头。   叶芷手势一顿。冷哼了一声。一手捏住易潇的下巴。一手端着那杯水直接灌进了他口中。“你放心。沒有毒。叶国的实力还比不上你们楚国。本宫沒有那么笨让你死在这里。自己担这个黑锅。”   易潇原本就咳嗽。这下被叶芷这一灌。更是咳嗽不止。最后连眼眶都红了。   江蓠在旁边看着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暗暗想着以后自己一定不能生病。就算是生病也要好好吃药。千万不能让师父來喂药。不然这样还不是把人呛死了。   叶芷一方面是恨死了易潇。另一方面却又对他心生愧疚。这两种感情掺和在一起。叶芷都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易潇了。看着易潇被她当年留下的毒药折磨了三年。情绪自然是不大好。   易潇压抑着自己的咳嗽。眼睛通红的看着叶芷。想说些什么。但又开不了口。   叶芷朝江蓠看了下。语气也不太好。“阿蓠你先出去吧。”   江蓠看了下身子孱弱的易潇。又想了下叶芷刚才强悍的模样。也不怎么担心。躬身退下。   房门关上了。叶芷坐到易潇旁边。道。“本宫能治好你的病。”   易潇一愣。脊背都僵硬了。之后苦笑道。“这不是病。而是毒。世间能解这种毒的人只有一个。不过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就算你真的是那人的徒弟。也是沒有办法。我太清楚她的手段。她想让我死。一定就是堵死了所有能让我活着的机会……咳咳……”   叶芷心中沉了下。“你现在觉得如何。”   易潇用衣袖将自己唇角的鲜血抹去。又轻轻咳嗽了两声。突然眼神一滞。竟又吐出一口乌血來。   第063章 纠缠一世的噩梦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看着易潇。不动声色。“你这些年都是用还魂草來延续自己的性命。且不说还魂花是否难得。只说这种办法原本就是治标不治本。你若是再这样下去。撑不过明年今日。”   易潇咬了下牙。吐出这口乌血之后的确是不大咳嗽了。整个身体像是也轻快了许多。“呵呵……”   叶芷凝眉看着易潇。道。“你笑什么。”   易潇看着叶芷。“你果然不是风月……她竟然还有一个徒弟。这个还真是出人意料。只不过……你为何要救我。”   “救人自然是有要求的。”叶芷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淡淡道。“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么。”   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论是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当年。她借兵付出的代价就是失去了性命。   这句话。是当年的易潇亲口说的。   如今听起來。易潇并未想起这句话。只是抬眸看了下叶芷。道。“说说看。我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叶芷眉梢轻扬。茶杯中的雾气袅袅上升。“你一定会答应的。”   易潇觉得有些奇怪。轻笑一声。之前的狼狈再也不见。“你怎知我一定会答应。”   叶芷也笑。只是那笑容虚伪了许多。脸上的酒窝都被隐沒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人的命更重要的么。”   易潇垂眸沉默了下。道。“这是自然。”   叶芷沒有理会易潇的回答。只是道。“我让你答应我。只要我解了你身上的毒。你就要离开楚国。从此归隐。再不问世间之事。还有。告诉我。是什么人将我的身份告知你的。”   两个要求。叶芷说的格外清晰。易潇也绝不会听不懂。   易潇看着自己被鲜血浸湿的衣袖。之后才抬眸看着叶芷。道。“让我归隐不问世俗之事。那楚国千千万万百姓恐怕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你叶国的铁骑踏过去。楚国人还有多少活路。除了楚国之后。沐云衣就可以称霸天下。问鼎九州。呵呵……贵妃娘娘。你打的可真是好算盘。”   叶芷笑了下。她就知道易潇不会同意。既然他不同意。这一世。他们还是对手。谁胜谁负。还是要各凭本事。   略想了下。叶芷目光直视易潇。道。“第一个要求你若是做不到那就算了。反正你们楚国到了最后。还是会成为叶国的囊中之物。我不急于一时。那第二个要求……应当是不难的吧。”   叶芷早就想过了。她在丞相府见到易潇的时候他第一眼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那肯定是有其他人说的。这个人肯定是隐在沐云衣身边或者是她身边的细作。   她想到这件事之后也曾仔细的考虑过沐云衣身边的人。想來想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知晓这件隐秘的事情的。现在她原本就有想给易潇解毒从此两不相欠的想法。用这个筹码换出一个奸细。肯定是划算的不能再划算的买卖了。聪明如易潇一般的人。他定然是知道该怎么取舍。   果然。易潇再次轻笑了两声。道。“果然是划算的。这样贵妃娘娘岂不是亏了许多。对娘娘又有什么好处。”   叶芷还未说话。易潇就站起了身。对叶芷轻轻拱了下手。道。“多谢娘娘今日的招待。不过今日易某是來给娘娘赔罪的。并不想做什么交易。还请娘娘见谅。”   说着。易潇转身就往外走去。身上穿着的数层薄纱跟着他的身子轻动。飘飘然如同悠然而去的谪仙。   看易潇就这么离开。叶芷一惊。实在沒有想到易潇竟然就这么离开了。上前跟了一步。道。“如果你今日走了。明年的寒食节。我会给你上柱清香。”   易潇头也不回。声音也是清冷的。“贵妃娘娘想尽办法想救易某一命。那证明易某的命留着对娘娘來说还有能利用之处。敢问。娘娘会让一个对自己有用的人就这么死了么。”   这样说着。易潇心中觉得遇到了对手。这个女人。不愧是叶芷的徒弟。   叶芷一愣。在抬眸之时。易潇已经走出了房门。   本以为这次能扳回一成。但到现在。自己还是输了。   易潇的心思果然不容小觑。   只是刚说了两句话。他都能看出自己到底是想做什么。叶芷心中有些犹豫了。不知易潇这个人。到底还能不能留着。若是留着。今后定然是一大对手。可若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   说真的。叶芷还是念旧情的。当年的事情无论是怎么样。谁对谁错。毕竟自己受到了老天的垂怜。重活了一次。可易潇呢。他借兵给自己。最后又被自己反将了一军。还受了三年的苦楚。甚至即将要失去了生命。   想着。叶芷心中都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在算计。   正想着。江蓠走了进來。看着叶芷道。“师父。你刚才和易潇的对话。我在门外都听到了。师父可想好了到底该怎么办。”   叶芷咬了下牙。一字一句从贝齿间蹦出來。“易潇。不能留。”   他若是活着。沐云衣肯定要吃苦头。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叶国不知还有沒有办法挽救。   所以。易潇不能留。   当年的纯真。当年的人。当年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人都变了。怎还可言心。   ……   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又在江蓠的安抚中睡下。   叶芷睡得并不安稳。恍恍惚惚的只觉得有一个梦境在无时无刻的不在纠缠着自己。那是一个怎样的梦呢。   森森白骨。血肉横飞。战火硝烟。铁戟兵戈。   战争么。   前世她似乎并不是怎么害怕这些。之前也杀了不少人。手上的鲜血就算是重活一次也洗不干净了。但这些她都不怕。但唯独易潇。她夺了易潇的命。这件事。将会是纠缠她一辈子的噩梦。   心跳如雷。就在这样的心思中入睡。做的梦又怎能是美好的。   翌日清晨。叶芷醒过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觉得头痛的厉害。整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绷紧了一般。唇上干裂。照镜一看。双唇上都裂开了一丝丝的伤口。正在往外晕着鲜血。   叶芷一只手轻抚着自己的唇。无奈苦笑。沒想到那还魂花竟然会如此厉害。只是碰了一下。那至阳之气就这么被自己带到了身上。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她的身无法承受那还魂花的药力。导致现在气阴两伤。   这本不是很大的毛病。叶芷也并不在意。穿了衣服洗漱之后到了几杯水老老实实的喝了。唇上的裂口刚沾到茶水的时候痛得厉害。叶芷也只好拿锦帕将茶杯口上的血迹擦去。刚想站起身给自己配两副药。沒想到刚站起身。就看到了沐云衣和君弋迟涯三人。   今天就是第五日了。该启程了。   沐云衣脸色也很是苍白。一袭素衣白裳穿在他身上并沒有易潇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那衣服上繁复的花纹反而徒增了几分霸气。他眼脸下有着两处乌青。叶芷知道。沐云衣这两天定是很忙的。他需要出去很长时间。温颜虽然能代替他。但是却不能像沐云衣那样认真的处理政务。所以。他这两日应该是熬夜处理一些事情。并沒有好好休息。   江蓠在暗处看着这四人。心中不舍。要知道。叶芷这么一走。就是半年时间……   叶芷的声音嘶哑。看着沐云衣微微笑了一下。之后。看着君弋道。“我要的东西好了么。”   君弋点了下头。朝迟涯看了一眼。迟涯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叶芷。对沐云衣拱了下手。道。“少教主一路平安。”   沐云衣轻轻笑了声。道。“无事。你们尽可放心就好。”   叶芷毫不客气的将君弋拿來的包袱直接当面解开。里面放着的。是五六只银簪。上面镶着黑曜石和墨玉。无论是做工还是雕刻。都是十分精致。   君弋是做各种暗器的一把好手。这几根簪子定然也是不普通的。里面的黑曜石和墨玉上面。每一颗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叶芷将那些簪子直接拿在手中。道。“有劳了。”   君弋抚了下袖口上绣着的孔雀羽。道。“你这次若是能将教主带回來。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叶芷看了眼沐云衣。只见沐云衣正在一旁喝着茶水。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有些事情现在不容多说。叶芷也不愿多说。待到君弋和迟涯两人走后。叶芷坐到沐云衣身边。道。“你……这次……”   沐云衣挑眉看了叶芷一眼。道。“这次怎样。”   叶芷舌尖轻舔过有些发干的唇角。手中把玩着那几根银簪。道。“沒什么。”   沐云衣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着叶芷很是认真。“师父现在是不是在蒲河镇。”   叶芷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半晌才道。“你去了自然会知道。”   沐云衣这次倒是沒有再多问什么。只是站起了身。道。“下午我们出发。”   “下午。。”叶芷皱了下眉头。“这么急。”   沐云衣将叶芷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身子不舒服。”   叶芷抿了下唇。“并沒有。既然你说下午出发。那就下午吧。我去收拾东西……”   说着。叶芷不顾沐云衣。转身离开……   ……   第064章 心情不似少年时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坐在房间里看江蓠忙來忙去。失笑。“我只是出去一趟。用不了这些东西的。”   江蓠很是认真的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很努力的给师父减少了很多东西呢。这些东西都是用得到的。”   叶芷无言。只好任由江蓠忙活。心中乱乱的。现在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只要看到沐云衣。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犹如芒刺在背。看着他的眼神与自己对视。更是有一种想逃离的冲动。   无奈扶额。叶芷轻叹一口气。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之前和沐云衣两人相处之时。也并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莫非自己重生这么一次。身上还带了别样的东西不成。   叶芷很是轻缓的一声叹息却偏偏被江蓠听到了。江蓠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叶芷身边。垂眸道。“师父……”   “嗯。”叶芷回过神抬眸看着江蓠。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江蓠一双桃花眼眨了眨。“师父是不是不开心。”   叶芷心中一顿。下意识的摇头。道。“并沒有啊。”   这次江蓠倒是固执。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叶芷。“那……是云衣惹师父生气了么。”   叶芷哑然失笑。伸手将自己的发丝拢了到耳后。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惹我生气。”   江蓠挠了下头。“师父既然是沒有不开心。刚才为何要叹气。”   叶芷这次沉默了。江蓠现在虽然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   到了下午。沐云衣早早的就处理好了一切。带了两匹马到了汀兰苑中。   叶芷也穿了一身男装坐在那院子中等着沐云衣。   关于这男装的事情。叶芷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江蓠却觉得十分别扭。想说什么。之后又想到一路危险。身为男装的叶芷应该会比女装的安全许多。于是也就释怀了。同时又赶到街上给叶芷重新买了两件男装带上。   因为时间紧迫。叶芷身上穿的男装有些大了。袖口都到了指尖。看起來很不协调。叶芷索性就不系腰带。头发松松散散的系着。颇有几分英气。   沐云衣看到叶芷的这个装扮。眼中颇含赞赏之意。这样一路上也方便了许多。   看到沐云衣之后。叶芷直接拿了江蓠准备好的包袱一跃上马。一句话都沒有多说就一路疾驰而去。骑马的技术很是熟练。   沐云衣一身白衣在棕红色的马上格外显眼。马蹄声渐渐远去。最后两个身影并肩消失在不远处的街头。   江蓠看着两人疾驰而去的身影。心中还未來得及伤感。两个墨色的身影一闪落在了他身边。齐齐跪下。“主上。属下是否现在就要跟上。”   江蓠瞥眼看了那两人。道。“保护好师……那女子的安全。要是有了闪失。你们就不用回來见我了。”   地上跪着的那两人面无表情。道了声是之后转眼间就看不到了身影。   “哈哈哈……”身后突然有人大笑。江蓠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过了身。只见温颜正站在斜靠在门框出处摇着他那把破扇子。“我还以为你真的是笨到什么都听你师父话的地步了呢。沒想到你还有一点小聪明的嘛……”   江蓠看了眼温颜。不语。走到门口时温颜却突然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他进屋的身子。邪魅的挑眉。也看着他不语。   “借过。”冷冰冰的声音竟让人听不出是从江蓠口中说出來的话。   温颜手中折扇在江蓠面前一挥。合了起來之后挑起他的下巴。轻佻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一定喜欢。”   江蓠本不喜欢和别人为伍。更何况那人还是阻止他留在自己师父身边的温颜。一时间对他更沒有好脸色。“不去。”   温颜收回了手。轻叹了两口气。道。“可惜啊可惜。我原本还想教教你。如何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呢……谁知你不喜欢。罢了罢了。算我多管闲事喽……”   说着。温颜一边看着江蓠一边在一旁让开了路。   江蓠看了眼温颜。转身进了院子。   温颜作势往外走着。心中默数着。“三。二。一……”   一字数完了。也沒看到江蓠回头叫他。温颜转眸一看。江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院子深处。   无奈叹了口气。温颜紧跟了上去。最后在花藤下拦住了江蓠的脚步。调笑道。“你这个人还真是沒有情趣。这样下去。你该怎么让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你呢。”   江蓠也不看温颜一眼。继续向前走。   温颜再次上前拦住了江蓠。半张脸隐在折扇后面。一双眼睛弯弯。“你真的不想学学。该如何让你师父喜欢上你么。”   “你胡说什么。”江蓠哼了一声。看也走不了。于是便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眼神不知落在何处。   温颜凑到江蓠身边。轻声道。“你喜欢你师父。为什么不直接说。”   江蓠心中沉了下。头也低垂了下去。“说了又有什么用。”   温颜的脸再次靠近了江蓠的耳朵一些。两人的姿势看起來格外暧昧。“那你想不想学。”   江蓠仰起头。看了下温颜。疑惑道。“学什么。”   “呵呵呵……”温颜手中的折扇摇的欢快。折扇上画着几朵桃花。折扇轻轻一动。那花儿就像是活了一样掠过人的眼睛。“自然是学能让世间所有女子为之倾倒的东西喽……”   江蓠很不相信的看着温颜。心中有些犹豫。   温颜也看出了江蓠的犹豫。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拉住江蓠。道。“走走。我们去看看。等到明日我戴上人皮面具就五个月都出不來了。”   “……”   芙蓉软帐。窈窕侧影依稀。风拂窗帷。熏烟袅袅升起。 秦楼楚馆。花街柳巷。   楼上的莺莺燕燕声音隔了好远都能听到。那声音媚的几乎能融到人的骨子里。一阵阵脂粉香诉说着这里的金醉纸迷。红粉绸带漫天飞扬……   都到了这里。就算江蓠再纯洁不过。也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心中瞬间有一种想将温颜暴打一顿的冲动。牙齿咬的紧紧的。转身就要走。   温颜伸手拉了江蓠一下。道。“听闻这里面有一个和你师父长得很像很像的女子。你确定不要去看看么。”   江蓠停住了脚步。“和师父……”   江蓠顺手挥了一拳几乎打在他脸上。温颜侧脸躲了过去。但眼角边还是和江蓠的拳头有了小小的摩擦。温颜的脸庞边瞬间就出现了一块红色的印记。“你再拿这种女人和我师父相比我就杀了你。”   这烟花柳巷之地的人是最多的。江蓠这么一动手就引來了不少人的围观。楼上的莺莺燕燕也掩着唇角娇笑着。探出头看楼下发生了什么事儿。   温颜用手指轻抵了下自己被江蓠拳头擦伤了的眼角。嘶了一声。抬眸看了江蓠一眼。“你下手真的挺狠的。”   江蓠狠狠的瞪了温颜一眼。不顾周围的人群。正欲转身离去之时。一个粉色绣着合欢花的手帕正好从江蓠头上落下。顺着落在了他肩头。   有东西落下來。江蓠下意识的往上看去。这一眼不要紧。只见一个眉眼像极了叶芷的女人娇笑一声。转身进了楼阁之内。   看着手中的粉色合欢手帕。再抬眸看看那和自己师父的确相像的女人。一张脸瞬间红到了脖颈。一时间举足无措。   温颜在旁边摇着扇子。也不顾他眼角的伤了。朝楼上看了一眼。对江蓠道。“那姑娘的帕子落在了你身上。就证明她对你有意。怎么。她的容貌你也看到了。确定不要上去一叙。”   虽然江蓠很不想承认。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子的那张脸。和他师父叶芷真的像极了。那眉眼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來的。但仔细想想。师父现在的容貌是旁人的。那女子的容貌也只不过是像旁人罢了……   心中虽这样想着。但……毕竟……无论是哪张脸。都一样的是师父吧。   就这样。纯洁如斯的江蓠被风流浪子温颜拐上了青楼。……   ……   叶芷和沐云衣两人并肩策马而行。穿过一片竹林时。沐云衣转眸向后看了一眼。对叶芷道。“后面有人跟着。”   叶芷头也不回。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拢了下有些散乱的衣襟。道。“我知道。”   沐云衣笑道。“看來。江蓠很担心你的安全嘛。”   仔细想想也是。若是自己师父。她就这样一个人出去谁也不会放心的。   叶芷将身上的斗篷拉了下。这才转眸看着沐云衣道。“后面的人不可能是江蓠。或许会是他的手下。让他们跟着。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呵呵……”沐云衣笑了两声。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扬了下。“怎么。你还怕我杀了你不成。”   叶芷看着前方的路。头也不转。“你会么。”   “不会。”沐云衣大笑了两声。接着声音就变了。“至少。在你沒有骗我的时候。我不会杀你。”   叶芷不语。马鞭一甩。迅速的和沐云衣拉了好远的距离。   竹林中的竹叶是格外细密的。只要有一点的风吹草动就会被人发现。若是在这种地方跟踪。那会很有难度。   第065章 策马千里愿无数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过了竹林南边的石桥。叶芷在那石桥旁边停了下來。月白色衣衫在马上簌簌扬风。   沐云衣看着叶芷也停了下來。同时回眸看了一眼。道。“怎么。”   叶芷下了马。踩着石桥上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对着竹林大声道。“出來吧。不必躲躲藏藏的了。”   一点风声都沒有。周围寂静的像是另一个世界。连鸟叫声都沒有。   沐云衣看到叶芷如此。不由得一笑。“你这样叫他们是不会出來的。毕竟他们听命于江蓠而不是直接听命于你。我來。”   说着。沐云衣调转马头。缰绳一拉。再次向那竹林中奔驰而去。   “云……”叶芷上前两步。大声的喊了一声。“沐云衣。”   沐云衣转了下头。再次回到叶芷身前。微微一笑。“什么事儿。”   叶芷站在石桥旁轻抚着斗篷上的绸带。淡淡道。“你不要伤了他们。”   沐云衣点头。“我知道。”   说着。沐云衣骑着马快速的向那竹林奔去。叶芷站在石桥上也看不清楚什么。只见他一手松开缰绳一扬。身子从马背上轻然跃起。宽大的衣袖一挥。完成这个动作之后再次落在马上。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叶芷看沐云衣甩手的动作格外熟悉。心中略想了下。一惊。这不是沉香刺么。   沉香刺上都是浸了毒的。看沐云衣这么有把握的模样。叶芷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她虽然不喜江蓠派人跟着她这件事。但是跟着她的人也是江蓠的。怕是花幸教的二十四暗卫之一。若是就这么被沐云衣毒死了。也算是一大损失。   想着。叶芷翻身上马。拉了下缰绳。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沐云衣身前。“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不要伤他们的么。”   沐云衣面对叶芷的斥责沒有一丝愧悔的模样。“被沉香刺扎了一下。应该不算是大伤吧。”   看着沐云衣手上的沉香刺。叶芷松了一口气。是沒有毒的。   沐云衣也不理会叶芷。声音不大不小。对着竹林道。“怎么。你们还不出來么。若是再让我动手。我手上若是失了力度。呵呵……”   话音刚落。两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落在了沐云衣面前。两人皆是一样的黑衣黑带。“属下参见少教主。”   沐云衣手中把玩着沉香刺。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两人。“你们还记得我是少教主。真是不容易啊。”   叶芷下了马。上前两步。对着两人道。“你们起來吧。”   那两人抬了下眸子。看了叶芷一眼。再次低下了头。沒有起身的意思。   他们二人并不认识叶芷现在的容貌。在沐云衣这个少教主面前。自然是要听他的命令。   沐云衣将手中的沉香刺放在腰间。道。“我也不为难你们。既然是江蓠让你们跟着的。那你们就跟着吧。若是有了危险什么的。也好……”   说着。沐云衣抬眸看了下叶芷。继续道。“也好保护这位姑娘。”   叶芷看了沐云衣一眼。看他这么为自己着想。正想理所当然的道声谢。但看到沐云衣的脸。这声谢谢就是卡在喉间。怎么样都说不出來。   这种感觉很是别扭。叶芷只好转移自己的视线。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位少年。伸手扶了下。道。“这几个月的行程就麻烦两位多加照顾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面对叶芷伸來的手。其中一个黑衣少年侧了下身子躲开了。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属下名为羽鸿。”   另一个声音就有些特征了。听起來也不过是十六七岁。带着少年声音中特有的那种嘶哑。“属下名叫辛纤。”   沒有沐云衣的命令。羽鸿和辛纤执意不肯起來。叶芷看自己伸手扶也沒有什么用处。面前的这两位少年也是和江蓠一样一根筋的人。现在花幸教的少教主在这儿。他沒有开口谁敢起身。   无奈的看着沐云衣。沐云衣轻咳一声。将手中的一张牌子扔给其中一个少年。道。“你们起來吧。到周边城镇的驿站弄两匹马來。这样一直用着轻功也不怕累。跟着就跟着吧。”   说着。沐云衣调转马头离开。叶芷也翻身上了马。看沐云衣走后。压低了声音道。“江蓠可和你们说了我是什么人。”   羽鸿和辛纤两人面面相觑。之后摇头。辛纤道。“主上只是说要保护姑娘的安全。其他什么也沒说。”   叶芷点点头。微微一笑。“那就辛苦你们了。”   说罢。也转身离开。   心中是有些悲凉的。沒想到。她叶芷也能沦落到让别人保护才能让他人放心的地步了。身上沒有了之前的武功内力。她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么。   现在已经是四月了。天气虽然说温和了些。但策马疾驰时风刮在脸上的滋味还是不好受的。风月的这个身子想必之前也不大好。颠簸了这么一阵。叶芷再也受不住。忍不住的咳嗽起來。几乎连缰绳都抓不住了。   看叶芷一直落在后面。沐云衣回头看了下。飞驰到叶芷身边。盯着她苍白的脸看了会儿。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叶芷喘了口粗气。皱着眉点了点头。   沐云衣眉心微蹙。朝周围看了看。又看着叶芷道。“还要再行三十里才有人家。这天色也晚了。你还能不能赶路。”   叶芷下了马。走到沐云衣的马身边。胸口中像是有一股气息一直就是紊乱的。在心中上蹿下跳。格外不舒服。“你带我。”   沐云衣有些犹豫。但看着叶芷苍白的脸色。也只好让步。伸手拉了她一下。道。“上來吧。”   两人共乘一匹马。沐云衣拉着缰绳。叶芷的整个身子都在沐云衣的怀中。两人都不喜欢这种接触。但又无可奈何。   叶芷也只觉得尴尬。沐云衣也是不舒服。不过还好。再过一段时间就有了客栈。   ……   那边风花雪月两人乘马你侬我侬。这边江蓠倒是被温颜带來了这媚声入骨的温柔乡。   温颜在一旁左拥右抱。喝酒听曲格外逍遥。江蓠在一旁坐着格外不适。身边那个长得像叶芷的人更是一直在旁边劝酒。弄得江蓠尴尬不已。最后索性坐的远远地。   看着江蓠。温颜看了眼那长的和叶芷相似的女子。对她招了招手。那女子凑了过來。温颜的舌尖轻轻在那女子耳垂上划了一个圈儿。柔声道。“连一个这样的男人都搞不定。还说什么醉花楼第一头牌。你的这张脸。真以为是我白给的么。”   那女子身子一颤。瑟缩了下。“奴家这就去。这就去……”   温颜怀中的粉衫女子给温颜倒了一杯酒水。轻轻递到他唇边。温颜看了江蓠一眼。就着那女子的手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那女子走到江蓠面前。也倒了一杯水。脸上的表情原本是想笑。但又想了下。最后将那笑忍住了。弄了两颗眼泪下來。一张小脸楚楚可怜。“公子这是不喜欢奴家么。”   江蓠看着那女子。只觉得她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但他涉世未深。并不明白这人脸上会戴着面具。只是非常诚实的回答了一声。“我只是不喜欢这里。”   那女子看江蓠终于接话。也连忙道。“这里自然有这里的好处。公子若是试试。可能会喜欢上这里。公子……”   正说着。那女子的身子便往江蓠怀中倒去。   江蓠一晚上被这种花招耍弄了好几次。这次倒有了心眼。身子往旁边一侧。躲开了那女子的身子。   那女子站立不稳。在她差点狼狈的摔倒之时。江蓠又伸手拦了她一下。道。“你不必和我玩这种花样。我对这里沒有兴趣。”   “沒有兴趣公子不是也來了么。”那女子看江蓠面如桃花。一时间也不觉得尴尬。伸手抚了下自己的脸。道。“听温公子说。奴家的容貌和公子的旧人相识。如今……”   那女子伸手抓住江蓠的手覆在自己脸庞之上。江蓠要缩手却被她紧紧捏住。“如今。公子看到奴家这张脸。不会想起谁么。”   “你做什么。”江蓠一下子把手抽出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温颜身边。看着他左拥右抱的两个女子。怒道。“温颜你究竟要做什么。你要玩你自己在这里。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干嘛非要拉着我。”   温颜挑了下眉。用手勾起左边怀抱中一个女子小巧的下巴。嘴里喝着另一个女子递來的酒水。道。“只要你走得了。可以随时离开。那大门可是开着的呢……”   “你。”江蓠看了眼大门旁边站着的花红柳绿。叹了口气。每次他只要想走。那些女子便会拦住他。并且是一拥而上组成一道人墙。老鸨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拦住他不让他离开。看着温颜得意的模样。江蓠知道。这定然又是他的主意。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旁边站着的那个女子不知所措的看着江蓠。眼泪汪汪。脸上细腻的脂粉都被泪水冲掉稍许。   江蓠也不知什么叫怜香惜玉。更不会像温颜那样两句话便能将一个女子逗笑。只是木愣愣的在旁边坐着。闷声不吭。   第066章 几人痴念何时终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温颜在一旁看到江蓠这副模样。在觉得好笑的同时心中也涌上一个念头。现在江蓠对叶芷的执念实在是深的不比沐云衣差。更何况叶芷复生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花幸教找了江蓠。并且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   这原本也沒有什么。但是。温颜偏偏是看出了江蓠对叶芷的那份情感。在叶芷心中。沐云衣虽然是她徒弟。但温颜隐隐觉得。这江蓠和沐云衣两人在叶芷心中的份量是一模一样的……   这不是一件好事儿。   对于温颜來说。无论是什么情况。在这件事情上。他都一定会站在沐云衣那条线上。所以。他将江蓠和叶芷分开是有一定原因的。   而带江蓠來这里。温颜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看着江蓠站在远处。温颜轻声笑了下。将旁边一个女子端來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推开旁边的柳绿花红。手中拿着一个白玉酒壶走到江蓠身边。用另一只手挑着形似叶芷那女子的下巴。一只眼斜视江蓠。道。“怎么。不喜欢。”   江蓠冷哼了一声。不语。   温颜的手从那女子下巴上扯开。丝绸做成的衣袖格外顺滑。蓝衣轻轻在那女子面前拂过。碎了一地的春心。只见温颜凑近了江蓠的耳朵。带着酒气的气息在人耳边轻轻流转。“你不是很喜欢你师父的么。”   江蓠转眸瞪了温颜一眼。依旧是沒有说话。   “呵呵……”温颜擎了下手中的白玉酒壶。一脸微笑。“我们谈谈如何。”   江蓠不知温颜葫芦里卖的什么酒。语气也不大好。“谈什么。”   温颜看了眼周围的歌舞升平。中间那女子身上穿的似乎格外凉快。但他的眼神只是在那女子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端起旁边江蓠未喝的一杯酒放在唇边抿了下。邪魅的笑。“自然是花前月下。夜下长谈了……江公子可愿意。嗯。”   江蓠也算是知道了温颜是什么德行。闻着周围的脂粉香。皱了下眉。道。“有什么要说的我们出去谈。”   温颜点头微笑。“那是自然……”   ……   两个大男人一起离开青楼之后另觅归处。这件事。无论是让谁看见。都会觉得有些猫腻在里面。   可江蓠却不这么想。温颜自然也不言语。   两人出了青楼。江蓠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只觉得外面的星空格外祥和。周围也安静了不少。   夜已深。街上并未有半个行人。天上明月高悬。月朗星稀。   醉红楼是这叶国京师最大的青楼。面积自然是不小。这么大的一座红帐楼阁坐落在碧荷城的最南边。温颜和江蓠两人刚走了会儿。就到了碧荷城的南城门。   温颜眯着一双朦胧的醉眼让士兵打开了城门。   江蓠却站着不动了。看着温颜走出城门的身影不语。   发觉江蓠沒有跟上。温颜停住了脚步。转眸看了眼江蓠。道。“怎么不走了。”   江蓠看着打开的城门。道。“你要做什么去。”   “呵呵……”温颜笑了两声。手中的白玉酒壶微微一扬。那清冽的酒水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了他口中。之后又看了江蓠一眼。道。“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江蓠犹豫了下。继续跟上了温颜的脚步。   身后的城门闷声关上了。城门前数百步之外就是护城河。那河水被月光照的明晃晃一片。乍看之下竟然像是光洁的马路一般。   温颜喝了不少的酒。似乎有些热了。一手拿着那白玉酒壶。另一只手将衣襟扯开了些。同时从他衣袖中拿出一把破折扇轻轻摇着。   到了护城河旁。就在那桥边。温颜不走了。就在那里一片青草地上席地而坐。一双醉眼暗示江蓠也坐下。   江蓠很是无奈。也不坐。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站在温颜面前。双手交叉负在胸前。道。“你到底要说什么。现在沒有人。你可以说了么。”   温颜又笑了一声。之后又喝了一口酒水。这方才开口。“云衣也喜欢叶芷。”   听到温颜就这么冷不丁的提起叶芷的名字。江蓠心中猛的一颤。但表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我知道。你这大晚上來护城河吹凉风。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的么。”   温颜抬眸瞅了江蓠一眼。轻嗤。“她叶芷教出來的人。每一个都是这么喜怒不动于色的么。”   江蓠转身欲走。“你若是就为了和我说师父的事情。大可不必了。我比你了解师父。”   “了解。”温颜将手中的白玉酒壶放下。酒劲上來了。有些热。便索性将自己的衣襟拉开了。任凭微凉的风从肌肤上划过。“你若是了解你师父。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江蓠停住了脚步却并未回头。声音清冷和往日有很大差别。“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温颜将外衫脱了去扔在草地上。自己半个身子侧躺了上去。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摇着折扇。声音不轻不缓。“我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若是说什么都听不明白。那就是谎话了吧。”   江蓠一双眸子深沉的厉害。在这夜色中什么都看不出。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温颜躺在草地上斜视江蓠。轻舔了下沾了酒水的唇角。“你喜欢叶芷到了什么地步。”   江蓠不语。目光看着面前如同镜面一般的护城河。心中波涛汹涌。砰砰跳的厉害。若是……若是叶芷知道了这件事。她会怎么样。会不会直接废了自己的武功将自己逐出花幸教。   对自己师父有这样龌龊的心思。实在是不值得原谅呵……   看江蓠不语。温颜继续道。“你会不会为了她赴汤蹈火。”   江蓠依旧不语。   温颜又摇了下手中的折扇。“能不能为了她放弃一切。包括生命。”   沉默像是一汪水。一下子静起來倒是叫人觉得有些害怕。毕竟不知道那水中是不是藏着危险的漩涡。   温颜声音平淡。不理会江蓠的反应。径自道。“最后一句。如果她想要什么。你会竭尽全力给她么。”   这几个问題说完。江蓠转过身看着温颜。一双桃花眼中有了些许的色彩。一字一句回答的格外认真。“虽然我不知道你问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可以回答你。我可以。我可以做到。我可以为了师父赴汤蹈火。可以放弃一切。可以拼尽全力得到她想要的东西献与她。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我也一并回答了。”   这些话。若是在平常。江蓠定然是说不出來。可温颜这几个问題就像是几个小火星。将他心中那小火苗瞬间燃成了熊熊大火。   原本就是喜欢。明明就是喜欢。为什么不能承认。。   听了江蓠的这几句话。温颜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对江蓠道。“你可知道你犯了大错。”   江蓠一双眸子眨了眨。点头承认。“我知道。”   温颜一只手支起了身子。一手拿着酒壶往自己口中倒着酒水。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醉意。但说话却是清楚的。“当初的云衣。我也同样问过他这三个问題。他的回答和你一样。之后的事情你或许不知道……”   当时的情窦初开是怎样的美好。可事实又是如何的让人不能承受温颜这个风流浪子也感受过两回。之后就厌倦了。宁愿流连在烟花柳巷之间做上一个纨绔子弟。终究是不伤心了。可往日的感情。也随着觥筹交错温香软玉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蓠对温颜的这句话有了兴趣。一直等着他开口。   温颜眼睛中带着醉意。轻轻撩拨了下头发。对着江蓠道。“你现在正在步云衣的后尘。一切都是和当年一样。她现在是你师父。当年可是云衣最最尊敬的师父呵……”   江蓠向前走了一步。腿上的动作都格外僵硬。心中渴望但却也害怕听到温颜之后要说的话。   温颜又往口中倒了清冽的酒。微眯着眼睛遥望天上星空。像是在回忆。不像是在说给谁听。而是在自言自语。“当年。云衣一次酒醉胡言乱语。将自己的心思向叶芷开口说了……”   说着。温颜转眸看向江蓠。“你知道叶芷是怎么做的么。”   江蓠摇头。他之前和沐云衣还有叶芷虽然熟悉。但却到不了这些私密事情都知道的地步。   温颜冷笑了声。将手中空了的白玉酒壶扔到一边。坐直了身子。“叶芷她打了云衣两个耳光。之后什么也沒有说。”   江蓠低下了头。道。“我不会和师父说。”   温颜像是沒有听到江蓠的这句话一般。继续道。“叶芷竟然会打人。我一直都以为她的手只会杀人。云衣的一颗心。也被她的那两个耳光伤的不轻。但他依旧是对叶芷忠贞不二。在外为她夺这天下。”   江蓠沉默不语。沐云衣在外夺天下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处于什么都不懂的状态。一直都沒有能帮上什么忙。后來他大了一些。就执掌了花幸教的暗卫。再后來。叶芷死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至少对江蓠來说是这样。可沐云衣。还在这件事情上苦苦煎熬。   温颜轻舒了一口气。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江蓠。道。“我和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你知道么。”   无缘无故的说了这么多。江蓠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你是提醒我让我注意不要将自己的感情带给师父。对么。”   “呵呵……”温颜摇了下手中的扇子。发丝轻扬。“非也。”   第067章 多少心头缠绵事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江蓠颇为疑惑。“那你是什么意思。”   温颜站起了身。手中的折扇轻轻一甩便合拢了起來。“这世间万物都是有自己的规律的。就算是感情。也要有一个先后之分。云衣喜欢叶芷。喜欢了那么多年。小小年纪就将叶芷的仇恨揽在自己身上。后來又为叶芷在疆场上背负了那么的罪孽。直到叶芷死后。他自责不已。受了三年的痛楚。现在叶芷回來了。欠他的。自然是要还的……这就是。世间万物轮回之因果。你可懂得。”   “我知道。”江蓠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知道温颜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就这么放弃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又问了一句原本就是废话的废话。“可师父……喜欢的。真的是云衣么。”   温颜眨了眨眼睛。又恢复了平常时候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道。“这个谁能知道呢。不如等你师父回來了。你就这么问问她。看她喜欢的到底是不是云衣。如何。”   江蓠不说话了。他和沐云衣只是朋友。关系不如温颜。和叶芷是师徒。但他知道。在叶芷心中。他的地位也不如沐云衣。就这么尴尬的一个境地。这样的话。他又怎么能问。   就在转念间。江蓠刚一抬头。却发现温颜已经站到了河边。口中哼着小曲儿。刚才那段深沉且伤人的话仿佛不是从他口中说出來的。   江蓠也不言语了。就这么坐在温颜刚才铺了衣服的那块草地上。轻轻抚着叶芷给他的那串银铃。铃铛静静的躺在手心。若不仔细听。似乎一点声音都沒有……   抬眸望星空。江蓠握紧了那串铃铛。   她终究是他师父。是自己要效忠一辈子的人呵……   想到这儿。江蓠也释然了。喜欢不喜欢又能如何呢。就算师父真的喜欢云衣。他就在一旁笑着祝福也不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么。这一世。能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也算是一种幸福吧。虽然这种幸福是提心吊胆的……   世上的事物若都是完美的。也就少了些意思了。不是么。   ……   江蓠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叶芷和沐云衣两人才刚到客栈。吃晚饭时。叶芷止不住的打喷嚏。   沐云衣放下碗筷。看着叶芷皱眉道。“这不会是刚吹了半天的风就得了风寒吧。”   叶芷一双眼睛红红的。接着又打了一个喷嚏。索性也将碗筷放下了。道。“我沒事。”   沐云衣看着叶芷。心中颇有些不忍。“明日还可以上路么。”   “可以。”叶芷忍着心中的不适。站起了身。“我有些困了。先睡了。明日出发沒什么问題。”   沐云衣本想让叶芷休息的。但是想想那片桃林中有自己魂牵梦萦了多年的人在等着。这句让叶芷留下來休息的话硬生生的忍住了沒有开口。   半天的车尘马足让人隐隐有些受不住。沐云衣是习惯了。若是之前的叶芷。应该也是沒有什么问題。可她现在并非是叶芷。风月那大小姐的体质。柔软的身段也只适合跳舞。这冷风。是万万吹不得的。   叶芷在沐云衣面前勉强撑得过去。回到屋中就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气力。身子软软的倒在床上。太阳穴处也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一块重物就这么压抑着。难受的几乎喘不过气來。   这次的风寒來势汹汹。叶芷高估了自己现在这个身子的承受能力。第二日。竟然连床都下不了……   叶芷这次感染的风寒格外严重。第二日沐云衣在客栈大堂等了好一会儿还沒见叶芷从房间里出來。便让羽鸿去敲了门。结果却是沒人应。   沐云衣奇怪。只好亲自上楼去敲了叶芷的门。提醒她今日还要赶路。   结果依旧是沒有人应。   这时候沐云衣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女人。不会是一直都在骗自己。现在谎言拆穿了就溜之大吉了吧。   这个点头一出。沐云衣下意识的拧紧了眉头。如果说这个女人一直都在撒谎的话。那是不是也证明。师父根本就沒有复生呢。   想着。沐云衣心中像是被一记铁锤砸中了一般。手上稍微用力。硬生生将那扇门的门栓推断了。之后就是叶芷睡得那张床。   叶芷依旧安安稳稳的睡在那张床上。一动不动。   看到叶芷并沒有离开。沐云衣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回眸看了眼那扇硬生生被他推开的门。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们是名义上的情人。但是两人却沒有任何夫妻之实。就这么闯入人的房间定然是尴尬的。   正当沐云衣想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稍稍抬了下头。方才觉得不对。   就算叶芷睡觉格外不受打扰。但他刚才推门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她不可能听不到。更不可能就这么安稳的躺在床上睡着……   想着。沐云衣快步上前。站在叶芷床前看了会儿。又叫了两声。叶芷依旧是沒有什么反应。无奈之下。沐云衣只好下手将叶芷身上的被子掀开稍许。   手指刚碰到叶芷身上的那床锦被。沐云衣心中一惊。这锦被竟然被叶芷身上的汗水濡湿了。再看叶芷身上。那身薄如蝉翼的里衣早已被汗水打湿。额头上也是一片水渍。   沐云衣暗道了一句不好。连忙将叶芷扶了起來。一只手扣在她的手腕。诊了半天的脉。   但最后的结果依旧是风寒侵体。   只是风寒而已。沒有什么大事。但叶芷却病的不轻。她的身子竟然连这风寒都无法抵御。实在弱的厉害。   无奈之下。沐云衣只好亲自去药堂给叶芷配了药。同时告诉辛纤和羽鸿两人。行程暂时耽搁一日。   辛纤和羽鸿两人倒是沒有什么意见。反正江蓠交代下來的任务只是让他们保护叶芷。在哪里都是保护。沒有什么区别。   给叶芷煎了药。但因叶芷昏迷着。沐云衣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药一勺一勺的喂到叶芷口中。但就算是已经这么小心。那汤药依旧是洒下來不少。   喂完了药。沐云衣就坐在叶芷床前发呆。   若是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是师父派來的人。但师父为什么给自己派來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且身体这么弱的女子來他身边。只是因为她和风月长得很像么。   沒有理由啊。   就这么想着。又过了半日。到了黄昏时分。叶芷才浑浑噩噩的醒了过來。抬起迷蒙的双眼。一下子就看到了沐云衣。抿了抿唇。下意识的吐出两个她以前经常说的名字。“云衣……”   但因为叶芷的这个身子原本就虚弱的厉害。现在又刚刚醒來。说话的声调和语气都是含糊不清的。沐云衣坐在她身边也只是隐隐约约的听见她说话。并未听见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看到叶芷睁开眼睛。沐云衣回过了神。声音温和。“一夜之间。你怎么病的这么严重。昨日不还说沒事的么。”   叶芷看着沐云衣。一双眸子也渐渐的清醒了。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于是立即闭了嘴。不再言语。   看到叶芷的这副模样。沐云衣微微有些担心。“你……现在觉得好些了么。”   叶芷沉重的点了点头。在身体内蓄积了一些气力之后方才开口。说话时声音也是嘶哑的。“我沒事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该出发了么。”   有些事情。若是能趁早了结。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沐云衣对着那窗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叶芷看窗外的黄昏。道。“今日你昏睡了一整天。我们并沒有启程。”   “我……”叶芷挣扎着坐起身。手指从自己额前划过。“我。我昏睡了一整天。”   沐云衣点头。再次问了一句。“你现在可还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么。我探了你的脉象。只是受了风寒。沒有什么别的症状。现在也服了药。过两日应当就能好了。”   叶芷点点头。抿了下稍微有些干裂的唇。抬眸看着沐云衣。“我这病的或许不是时候。”   沐云衣给叶芷倒了一杯水。很是大方的递到她面前。唇角温柔的含着笑。“无妨。从明日起我们就不必骑马了。为了你的身子。坐马车去。”   想到早点到蒲河镇或许就能早点看到自己朝思暮想了三年的师父。一句激动和期待已经不能表达他的心情了。心中只想长了翅膀早点飞到那里去。但这是不可能的。   就在他心急的时候。叶芷却偏偏又生了病耽误启程。沒有办法。沐云衣只好想到了马车这个办法。虽然马车不如骑马快。但这两天的功夫若是让他等。那就更是难受死了。   于是当天晚上。辛纤便弄來了一辆较为奢华的马车。带上叶芷和沐云衣两人离开了这个小镇。   叶芷明白沐云衣的心思。什么都沒有说。只是羽鸿稍稍有些担心叶芷的身体。带了一个暖手炉给叶芷。说让姑娘暖暖身子。   一路疾驰。披星戴月。   叶芷手中拿着那个小小的暖手炉。坐在马车中铺满绒毯的榻上。抬眸看着沐云衣。   沐云衣白日里沒有休息。这时候的精神却也不差。转眸间看着叶芷盯着他。稍稍一笑。道。“你看我作甚。”   叶芷转开了视线。将刚才沐云衣披在她身上的狐裘披风拉了拉。摇头。“沒什么。”   其实。她只是想看看。当年她的小徒弟到底是怎么样长成这样一个处事平稳的翩翩佳公子的。   第068章 擅长讲故事的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马车上有左右两个软榻。沐云衣斜着身子。一双丹凤眼看着叶芷。道。“一路就这么走着也是无趣。我们讲些故事如何。”   叶芷看了沐云衣一眼。因为生病有些苍白的唇角也带了一些笑意。点了点头。”混着马蹄声的时间。讲故事应该也别有一番风味。“   沐云衣有了兴致。唇角上扬。“你想听什么。”   叶芷一手支着头。一手拢笼着胸前的狐裘。生怕它滑落下來。“既然是你讲故事。你讲什么。我自然就听什么。”   “这样随便。可不就沒了意思么。”沐云衣一双眸子熠熠发光。因这马车的顶上镶嵌了几颗不大不小的夜明珠。那柔柔的光足够人能将这对方的脸看的清楚。   叶芷抿了下有些干涸的唇角。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声音平淡。“那你想如何。”   沐云衣轻声的笑。白皙的手指像是几瓣莲花。在空中这么轻轻一拢。从他鬓角散落的黑发中穿梭了过去。声音极度温和。“我们制定个规矩來玩。如何。”   叶芷又道。“什么规矩。”   沐云衣将马车上的两层珠帘挑开了一些挂在旁边。任凭路两边的清风吹入马车中。为这马车中注入了一些新鲜空气。“这个规矩就是。对方想听什么。另一方就要讲什么。两边交替來说。如何。”   叶芷本就受了风寒。被风这样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巴掌大的脸上依旧带着小巧的酒窝。“好。”   这样的规矩。看似公平。其实。是谁身上的秘密多。谁就是比较吃亏的那一方。沐云衣想知道叶芷的秘密或别的什么事情。这样的一个游戏规则。对他來说是最有益处的。   看到叶芷打了喷嚏。沐云衣手中挑着珠帘的动作一愣。最后将那帘子放下。又将旁边的布帘拉下。不让一丝风透进來。又转眸对叶芷道。“那我们谁先开始。”   沐云衣轻声一笑。道。“你先來吧。”   重头戏都是压在后面的。   “那好。”叶芷也沒有客气。直接就道。“我想听你讲讲这几年大陆上几个国家的形势。”   沐云衣看着叶芷。原本在抚弄着绒毯的手也停了下來。“你说的这几年。是哪几年。”   叶芷面无表情。唇角的酒窝亦不曾动。“这三年。”   “三年……”沐云衣的目光瞬间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我师父她……她也消失了三年了……”   叶芷定定的看着沐云衣。沒有说话。不到蒲河镇。她就沒有证据证明自己是叶芷。就算是她现在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來。以沐云衣多疑的性子。定然也是诸多怀疑。她也无法解释。   不过还好。这时候沐云衣收回了视线。看着叶芷微笑。笑不入眼。“这三年叶国和楚国敌对。西连和叶国是盟国。和楚国亦敌对。卫国一直都保持中立。从去年除夕开始才和楚国有些接触。但也谈不上是盟国的意思。”   这片大陆上一共有四个大国。其余都是小部落。也入不了沐云衣的眼。自然是什么都沒有提。   叶芷认真倾听着。沐云衣停了半晌之后才抬眸看他。“说完了。”   沐云衣掸了掸衣袖。平淡道。“说完了。”   “就这么多。”叶芷忍不住笑了。“你这是讲故事。”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精短的故事。又怎么会有这样讲故事的人。   沐云衣倒是很自然。“这些国家之间的事情。又怎么会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若是我真给你细细说了。怕是沒有两句你就心烦了。我何必多费口舌。”   叶芷轻笑。“那你有沒有要一统江山的意思。”   夜明珠毕竟有些暗了。沐云衣的一双眸子在夜明珠温和的光泽中变得朦胧。“一统江山这件事你问错人了。不是应当问我。而是应当去问师父。”   叶芷脸上的笑僵了下。就这么以手支头时间长了。只觉得脑仁儿有些晕。看着沐云衣的身子也变得恍恍惚惚的。一时间竟什么也分辨不出了。“你是叶国的皇帝。一国之主。这样的事情。为何要去问旁人。”   沐云衣脸上的笑容格外从容。“叶国不是我的。我现在做的这个皇帝也是为师父守的江山。等我见到师父之后。若是师父有意一统其余几国。我倒是很愿意为师父继续打这江山。师父若是不愿。我也可以陪师父逍遥江湖。”   叶芷脸上的笑不自然了。她一直想给沐云衣的江山在他心中竟然就是如此不堪一击。他原本想要的就不是这个……   看叶芷不说话了。沐云衣又笑了一声。道。“你可知道师父心中的想法。”   叶芷下意识的点头。之后又摇头。将旁边放着的一个毯子搭在自己身上。道。“我困了。”   这次原本该沐云衣提要求让叶芷讲故事的。但叶芷说困了。沐云衣也沒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道。“那你睡吧。”   反正过段时间就能见到师父了。这些事情想多也沒有什么用处。不如就这么算了。过段时间。见到师父之后一切都能明了。   在沐云衣心中。他已经无数次的幻想了和叶芷见面时的情况。但每想到一种。他心中就更加坚定了几分。若是师父能回到他身边。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住她。就算不能。也要跟在她身边。   哪怕是抛却这江山。舍去这身黄袍。褪去这一世繁华。师父不想要的东西。他也不想要。这江山有温颜在。至少。他不会让生灵涂炭。   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这次。见到师父之后。他就再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真的真的不想再受一次失去的痛楚了。   心中不知想些什么。沐云衣也渐渐的困了。伴随着马车驰行的声音竟然也就这么睡着了。   叶芷白天睡了那么久。现在自然是沒了困意。刚才说困了只是躲避沐云衣的那个话題而已。   因为时间匆忙。辛纤只准备了这一个毯子。叶芷是沐云衣的妃嫔。两人若是在一起过夜本也是沒什么。但叶芷心中却有自己的想法。毕竟她是他的师父啊。无论她的容貌是怎么样的变化。她都是他师父呵……   将身上的绒毯拿下來轻轻盖到沐云衣身上。将自己手中的暖手炉也塞进了绒毯之下。叶芷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马车的前门。看着辛纤和羽鸿两人道。“现在到什么地界了。”   辛纤和羽鸿二人换班驾车。这时候的辛纤正在一旁迷迷蒙蒙的睡着。羽鸿倒是精神的看着前方。虽然一条大路之上什么都沒有。但他依旧很是认真。看到叶芷出來也有些惊异。道。“现在已经过了两个镇了。姑娘怎么出來了。外面风大。姑娘的身子若再是病了就不好了。”   原本正在睡着的辛纤也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轻轻的揉了下眼睛。之后才看着叶芷。道。“姑娘怎么了。”   叶芷笑了下。道。“外面风大。一个人驾车就够了。你们换班的时候另一个人可以到车内休息。”   辛纤连忙摇手。道。“这外面就挺好。挺好……”   虽然江蓠并未和他们说眼前的这女子是谁。但是不用脑子想也能看得出來。这女子无论是和暗主也好。还是少教主也好。关系一定是不一般。他们二人若是去打扰。肯定是不大合适的。   叶芷将身上的狐裘披风脱了下來递给辛纤。“你若是不想进去。睡着的时候就可以将这狐裘盖在身上。保暖也不错。现在四月天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辛纤正欲说话。叶芷将那狐裘放在他身边又进了马车内。压抑着咳嗽了两声。   羽鸿看辛纤一脸呆愣。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叶芷道了声谢。“谢谢姑娘。”   叶芷沒有说话。一直都是想咳嗽。但又害怕吵醒了沐云衣。只好费力的忍着。   在叶芷躺下呼吸平稳之后。沐云衣悄悄睁开了眼睛。轻缓的坐起身。又将自己身上的狐裘搭在叶芷身上。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叶芷的这张脸。若不是这张脸和师父一点都不像。他真的会怀疑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师父。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和师父真的是像极了。   想着。沐云衣的手下意识的往叶芷的耳边伸了伸。借着车顶上方几颗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他轻轻的撩开了叶芷鬓角边的几缕发丝。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会儿。最后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脸上并沒有戴人皮面具。现在只有一件事了。希望这个女人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到了蒲河镇那片桃花林中。真的能见到自己朝思暮想了三年的师父。   ……   这一路上格外平静。太阳渐渐的暖了。叶芷的身子也大好了。终日坐在马车上拉着帘子看着窗外的景色。偶尔有了兴致就从马车上解下來一匹马來骑。一路上过得还算是个安稳。除了一个毛贼之外也未遇到什么。   但这样的日子过得又有什么意思。老天自然不会这么无聊。于是给叶芷设了劫。到了怀江边。终于是出事了。   第069章 嵌在心上几个字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怀江位处叶国南郡北部。是一条很是让历代皇帝头痛的一条河。每年洪涝季节之时。这条河都会毫无疑问的溃堤。每一次都死伤军民数万。而且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解决。在去年怀江溃堤的时候。温颜曾亲自到了怀江边查看。之后回到皇都只对沐云衣说了一句话。让怀江附近的居民向南北两岸迁移。   沐云衣看了怀江附近地势图。只好下了圣旨。命令怀江南北沿岸居民后撤数百里。   这次之后。怀江沒到洪涝季节依旧会发生洪灾。但所幸再无人员伤亡。只是可惜了怀江附近那些肥沃的土地。若是沒有洪涝。那里绝对是可以让一方百姓过得极为富足的地方。   可……   叶芷和沐云衣两人赶得不巧。他们到达怀江之前。天公不作美就已经下了五六天的雨水。现在依旧是沒有要停的迹象。这样下去。怀江的江水一定会再次泛滥。于是。沐云衣便做了决定。在怀江北岸的一个小郡之内找了间客栈暂时休息。等到这段时间过去再行出发。   这一停。又是三四天。叶芷沒有什么表示。每天也就是摆弄着君弋做成的那些暗器。偶尔会和辛纤羽鸿两人聊聊天。在小郡之内找些特产來吃。日子过得到还算得上是悠闲。   相对于叶芷的沐云衣就惨了。他早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蒲河镇。但现在却被一道怀江拦住了去路。心中不免郁闷。   这日叶芷正坐在房间里吃着辛纤从外面买回來的当地特产。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好吃的。只不过是一些紫薯裹了些冰糖蜂蜜。当做小吃來消遣。在无聊的日子中也算是多了一些甜丝丝的气氛。   外面沥沥淅淅的下着小雨。客栈的气氛倒是不错。也有不少的江湖中人在这里留宿。那个口齿伶俐的老板娘招呼客人的声音从楼下传到了叶芷耳朵里。听得多了。也别有一番趣味。   叶芷桌上放了几本书。这是她让辛纤特意去买的一些。这几日因怀江洪涝。不能出行。外面天气也不甚好。叶芷在房间里除了吃些东西。也就沒有别的事情做了。这些书也是她用來打发时间的。   辛纤不知叶芷喜欢什么样的书。开始买的几本大多都是诗词歌赋。后來也逐渐是换了些口味。找了些史册让她慢慢來看。   听着雨声。手执书卷。旁边放几碟小吃。日子过得极度悠闲。   就在叶芷认真的看着手中的那本史册。一手拿了一块紫薯蜜饯正欲放入口中之时。房间的门突然开了。沐云衣一身衣衫几乎完全湿透。紧紧的贴在他身上。头发上也被雨水打湿。雨水顺着他光洁的脸庞一点一点的凝聚到下巴处。最后啪嗒一声滴落。   叶芷手中的那块紫薯蜜饯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沐云衣面对叶芷的这种眼光倒是不以为意。直接走到她身边从那几碟点心中拿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道。“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清闲。”   叶芷回过神。连忙将自己的视线从沐云衣身上收回來。“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沐云衣回來见叶芷的时候浑身湿透。这不知不觉之间让叶芷回想到了以前。   她的这个徒弟。这才几年。就从一个还略显稚嫩的少年张成了如今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现在的沐云衣。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种让人心跳的魅力。怪不得路上的那个乞女连鞋子都沒穿一直跟着这辆马车跟了数十里路。   说起这个乞女。叶芷心中倒也是沒觉得有什么。她那是住客栈只是遇到了那个女子。便让沐云衣给了她一些银子。那女子抬眼对沐云衣道谢。就是这么一眼。那女子便衍生出了要跟着沐云衣当牛做马的心思。   后來在沐云衣的说劝之下。这女子才红着眼圈儿走了。叶芷不忍。又拿了一些散碎银两给这女子。足够她生活一些时日的。   之后叶芷总是拿这件事來调侃沐云衣。沐云衣哭笑不得。经过这件事之后。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但沐云衣的心事却一直横在两人中间。即使是在两人的调笑中依旧会有一些违和感。因为沐云衣总是不小心会将他师父放在口边。原本正在说话的叶芷只好闭了嘴。沒有哪个人会喜欢和另一个人谈论自己。   久而久之。沐云衣也感受到了叶芷并不喜欢这个话題。于是便不大说话了。至少说话时不会再将我师父三个字挂在嘴边了。叶芷心中欣慰不少。   沐云衣接连吃了两块桂花糕之后方才坐在叶芷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的喝了一口。“我去了怀江。”   “你疯了么。”叶芷将手中的那本书放下。皱眉。“这都接连下了好久的雨了。你也应当知道怀江的水随时都有可能溃堤。你还去那个地方。不想活了么。”   相对于叶芷这种有些突变的情绪。沐云衣就从容了许多。拢了下身上的衣袖。露出冻的有些发红的手臂。又喝了两口茶水。“我只是站的远远的看着。看看我们什么时候能过江。若是再继续停留下去。我几乎都要疯了。”   叶芷站起身。给沐云衣拿了一套干净衣衫。道。“换上衣服吧。现在的天忽冷忽热。转变的倒是快。你若是生病了。那更要耽误时日了。”   沐云衣看着叶芷拿出來的衣服。微微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有我的衣服。”   叶芷脸上的神色倒是沒有什么不自然的。将那一摞衣物放在沐云衣旁边的桌子上。“我前日在这街上转了转。看到这件衣服感觉挺好。就买下來了。你可以穿上看看合适么。”   一句话带过。淡淡的不留任何痕迹。   沐云衣之前是她徒弟学武的时候。他的衣食起居都有她亲力亲为。现在也莫名其妙的习惯了这一点。不过她不知道沐云衣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尺码。所以便特意带了和沐云衣身材相仿的羽鸿來试衣裳。其中到底试了多少件才找到满意的。叶芷不愿多说。   照顾沐云衣。已经成了不是习惯的习惯。   沐云衣的手指从那衣服上划过。挑眉看着叶芷道。“怎么。我换衣服你还要在这里参观不成。”   叶芷微微蹙了下眉头。心中猛然一挑。冷寂了脸色。“这里是我房间。你回去换。”   最怕的。就是沐云衣将她的这份照顾看重了。多了一些别的心思的东西。她叶芷承受不起。   沐云衣不知叶芷为何会突然变了脸色。心中疑惑。并未立即起身去换衣服。只是问了一句。“回到蒲河镇。我见到师父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叶芷苦笑了下。她原本就是叶芷。也沒有分身术。难道还要变出两个人给他看不成么。   沐云衣倒是很认真的点头。道。“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是什么样的心愿。我可以……”   “换衣服吧。”叶芷直接截断了沐云衣的话。转身走出了房门。“若是生病了就不大好了。”   沐云衣的手放在桌上的那件衣服上。沉默了片刻。他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朝思暮想的师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能感受到这个女人并非是有所图谋的坏人。他心中也微微有了些着落。毕竟。她不是坏人。就证明她沒必要撒谎來骗自己。这样一说。师父这件事。应当是真的……   但这样重大的事情。若是不见到叶芷真人。沐云衣始终是不安心。毕竟。当年是他亲眼看到叶芷下葬的。   ……   叶芷走出房间之后觉得身上一阵轻松。不知为什么。在沐云衣眼前。她总觉得自己是亏欠了他什么东西一样。整个身体都被他的那种目光压得沉重无比。从呼吸到每个微笑。叶芷都感受不到半分的放松。和沐云衣时间一久。叶芷就会觉得自己身上的肌肉都要被拉扯开了。   眼看也到了吃饭的时间。叶芷走下了楼。这时候的客栈大堂上已经有了不少的食客。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给客人催菜。一手拨弄着算盘。很是熟练的样子。   这家客栈的老板娘是掌柜。而老板却是掌勺的厨师。两人配合着经营这家客栈。生意还算得上不错。   这两人的日子过得虽然平淡。但那老板娘却是过得格外满足。这点叶芷亲眼所见。那日在大堂后面。叶芷本想去催菜。但却看到那老板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一根簪花给那老板娘戴上。   叶芷就在旁边看着。自然被发现。那倾向于有些泼辣的老板娘这时候笑的格外腼腆。转身进了内室。后來叶芷回去之后那老板娘特意给叶芷送了些小菜。两人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但叶芷也向往这种平淡的日子。两人倒是有些话題可聊的。但大多数都是那老板娘在说话。叶芷只是浅浅的笑。倾听着这种柴米油盐的幸福。   她记得。那日是老板娘的生日。那簪花是老板偷偷用私房钱买的……   叶芷听得有些入迷。但心中也有了另一种想法。不知沐云衣心中。是不是也向往着这种柴米油盐的幸福。   她一直都认为男儿生当建功立业。却从未考虑过沐云衣是否喜欢这种天下唯我独尊的生活。她也从未问过。就是这么一厢情愿的将他推上的王位……   第070章 疑似昔年玉中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心中有些冷。不知温颜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云衣真的从來都未想当这个皇帝。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想着。那老板娘便看到了叶芷。很是殷勤的道。“姑娘今晚想吃些什么。我给您送过去。”   叶芷笑了下。走下楼梯。施施然的到了那老板娘面前。往那老板娘手中塞了些银子。道。“最近在外面待得时间有些久了。想吃些家乡菜。不知能否借贵地的厨房一用。”   “这……”老板娘有些为难的看着周围的食客。道。“姑娘你看。现在都是正在吃饭的人。还有好多菜都还要在厨房做。这……您能不能晚些再……这银子您收回去。厨房而已。我又哪里能要您的银子呢。”   叶芷坚持。“你若是不要。我也不敢要求借用厨房了。”   “姑娘莫生气。”那老板娘也是察言观色之人。看叶芷脸上有些不悦之后立刻将那银子收了。道。“真是抱歉。姑娘待会儿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说就是。”   “那就有劳了。”叶芷道了声谢。转眼却又看到羽鸿和辛纤两人正在大堂中谈论着什么。好像说的还挺激动。   叶芷走过去。坐到饭桌的一旁。微笑道。“说什么呢。那么开心。这饭菜都凉了也沒有看到你们动上一筷子。”   听到叶芷的声音。羽鸿脸上的表情不大自然了。辛纤也止住了口中的话。用筷子翻着面前盘子中青翠的笋片。沉默。   看这情况。就算叶芷本人再沒有眼色。应该也知道刚才是他们二人说的话是不能让她知晓的。于是便也不再问。只是道。“我也沒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上一句。最近风凉雨寒。无论你们晚上睡或不睡。都要多在身上加件衣服。”   说着。叶芷正欲转身离开。这时候却辛纤却站了起來。道。“多谢姑娘关心。”   羽鸿并未起身。但也给叶芷表达了谢意。   叶芷转身离开。却又听到一句两人极淡的话。仿佛是辛纤的。“那公子武功如何。”   之后便沒了声音。羽鸿似乎并未回答辛纤的话。   叶芷不知辛纤口中的那位公子是什么人。便也沒有多做留意。兀自上了房间。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老板娘前來告诉叶芷说厨房可以用了。叶芷便也沒有多加客气。转身进了厨房。   一阵乒乒乓乓之后。又冒出了阵阵狼烟。那老板娘连忙进來给叶芷搭手。厨房中的烟气方才散去。叶芷很不好意思的道。“这厨艺好久沒练。生疏了。生疏了……呵呵……”   那老板娘是生意人。心思自是玲珑七窍。会意的笑了下。“姑娘这可是给那位在房间里的公子亲自下厨做菜。”   还未等叶芷反应过來。那老板娘拿着手中富贵牡丹的团扇遮了半张面。笑道。“是呢。要表达自己的心意自然是自己动手的东西最好。别人做的菜再是怎么美味。都比不上姑娘的呢……”   说完之后就溜之大吉。“姑娘慢慢來。只要不把这房子烧了。我就绝不插手。”   叶芷很是无奈。她厨艺原本就不怎么好。但偏偏又喜欢动手烹制菜肴。想当年沐云衣受自己厨艺荼毒不浅……   好不容易做好了一盘能看的菜。叶芷长舒了一口气。将卷起的衣袖放下。端了这盘菜进了大堂。正欲转身上阶梯之时猛然转眸。一个单薄的白色人影正坐在大堂靠窗的座位上。面纱拢了半张脸。桌上放了几碟小菜。一个人端着酒杯独酌。   叶芷端着那盘‘还能看’的菜上楼之时。那男子转了下眸子。一双眼睛正好和叶芷对上。   就这么一下。叶芷手中力道一松。那盘菜生生落下。   易潇。怎么可能是他。。   他怎么会來这里的。。   叶芷好不容易做成了一盘菜。端着从大堂正欲上楼之时却看到了一个面纱拢面的白色人影坐在大堂上独酌。   两人的眼神对视。叶芷心中下意识的出现了一个名字。易潇。   手中的盘子一松。眼看自己做了好久的菜就要洒在地上。   就在这时。坐在窗边的那个白衣公子的身子轻轻一动。像是柳叶一般在风中飘摇了下。载叶芷身边弯腰一捞。那盘菜就稳当当的落在他手中。“姑娘小心才是。”   这白衣公子开口的时候。叶芷狠狠的松了口气。也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白衣公子并非是易潇。接过那人手中的菜肴。叶芷道了声谢。“谢谢。”   这个人的眼睛和易潇有些相似。剩下的半张面孔都拢在面纱中。也看不大清楚。只是身上的这种气场。和易潇简直一模一样。“小事儿而已。姑娘不必客气。”   说着。那人又慢慢的踱步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上。手中把玩着那个酒杯。声音中带着一种像是猫一样的慵懒。“老板娘。再上一壶好酒……”   “來了……”老板娘从帘子后面看到叶芷。轻轻的眨了眨眼睛。眼光落在她手中的盘子上时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姑娘做了半个时辰。只做出了这个。”   叶芷很自然的点头。她能做这个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那老板娘还要说什么。叶芷却拦住了她下面的话。看了眼坐在窗边的那白衣男子。道。“他是谁。”   “姑娘不是本地人。不认得慕容公子倒也不觉得奇怪。”那老板娘看着那白衣男子。眼神中带着崇拜。也带着一种惋惜。“慕容公子从小起在这数百里内就被誉为神童。听闻他七岁时就作了一首诗。名噪一时。他家族也是在这一片颇有威望的商贾。原本是能接任他的家族的。但就是因为他十岁那年受了一场瘟疫。不过还好。他被感染瘟疫的时候蒲河镇已经有了一个名医研究出了一个方子。他捡回了一条命。但却从此伤了身子。一年也不出來几次。”   蒲河镇……瘟疫……   这些联系起來。叶芷眼中微微一跳。莫非这就是多年前的那场瘟疫么。   看了看那个白衣男子。叶芷心中又有了疑问。道。“那场瘟疫留下的后遗症是不能见风么。为何他要戴着面纱。连喝酒都不愿取下來。”   那年瘟疫的解药是叶芷和易潇两人研究出來的。她自然知道这瘟疫的病症。应当沒有不能见风这一说才对。   那老板娘很是惋惜了叹了口气。道。“慕容公子长得貌胜潘安。容貌在方圆百里之内无一人不晓的。但就是因为那场瘟疫留下來的后遗症。他时刻都有可能会晕倒。有一次仆人一个沒看见。慕容公子赏花的时候就晕倒了。倒在了花丛中。花丛中带着的锐刺将他的脸划伤了半张。真是暴殄天物。我曾有幸看到过。慕容公子的那张脸。长得真心是好看极了。和你带來的那位公子有的一拼。”   叶芷看着那白衣男子。心中也有些不适。一个绝世的容颜若是毁成了这样。照镜子的时候心理落差要有多大。   毕竟拥有的瞬间和失去和从未拥有过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叶芷叹了口气。问正在打酒的老板娘。道。“你们叫他慕容公子。他的名字叫慕容什么。”   老板娘笑了声。道。“他姓慕。单名一个容字。并非是复姓慕容。”   叶芷点点头。看了慕容一眼。沒有多说话。转身上了楼。   其实。慕容脸上若真的是有疤痕。这痕迹是可以消掉的。可是他身上那次瘟疫之后留下了孱弱的病根。不知能不能治愈。   毕竟在那场瘟疫中。沐云衣也是受害者。叶芷深有感触这样的人会有多痛苦。而慕容在那场瘟疫之中保住了性命实属万幸。   想着。叶芷便上了楼。刚打开房门。便看到沐云衣在一旁的榻上躺着小憩。他从昨晚便沒有好好休息过。今天又奔波了好一段路程。说不累是假的。   叶芷看了眼自己手上端着的那盘菜。又看了眼在一旁躺着的沐云衣。心中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她自知自己厨艺不精。做出的饭菜仅限于能看而已。以前倒经常让沐云衣來试菜。现在想想。沐云衣能将那些饭菜面不改色的咽下去。也着实不易。   最近闲着无聊。她去趟厨房。本想做出一盘菜看看自己这不知身在何处的三年厨艺能否有些进展。但现在看看。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大可能了。   抿了下唇。叶芷又看了看沐云衣。正准备端着那盘菜下楼。沐云衣现在毕竟是一国之主。不再是当年她的那个小徒弟。她自然不能拿他來试菜。自己在这里吃似乎也有些打扰劳累了一天的他。   就在叶芷正欲转身出去的时候。沐云衣悠悠转醒。道。“做了什么好吃的竟然还要端出去偷偷來吃。”   叶芷停住了脚步。并未转身。“也沒有什么。只是自己无聊之时做出的一盘小菜。”   沐云衣笑了下。道。“做的什么。能否给我尝尝。”   叶芷沉默了下。之后才道。“饭菜简陋。你身为皇上。怕是吃不得。”   沐云衣沒有再理会叶芷。径直走到她身前。拿起放在盘子上的一双筷子。也不管叶芷是否用过。直接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   第071章 男儿生当为豪杰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颇为同情的看着沐云衣。她知道。她做这盘菜的时候一不小心。盐放多了。再一不小心。又烧焦了一些。自己做出來的成果。吃了也沒有什么。可沐云衣……   看着沐云衣脸上青白相间的神色。叶芷将他手中的筷子夺回來。“都说了你吃不惯了。我用來练手的饭菜又不是什么珍馐美味。非要尝什么。”   说着叶芷就要离开。沐云衣连忙伸手拦了下叶芷。“等等……”   叶芷淡然的看着沐云衣。道。“怎么。”   沐云衣的眼睛盯着叶芷瞧了好大一会儿。之后才放下了手。眸子中明灭不定。“沒事儿……”   叶芷一心都在想着之后到底放多少盐合适的时候。殊不知自己今日做出的这盘菜给沐云衣勾起了多少回忆。   这盘菜的味道的确不好。但却并未放辣椒。但沐云衣却被这一筷子的菜呛得喉头一阵辛辣。鼻尖都微微有些发酸。这菜的味道和他师父做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么多的相似。。沐云衣几乎都不敢再想了。他强行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想法。看着外面滔天的大雨和电闪雷鸣。竟然涌出一种冲动。现在就想渡了这怀江。插上翅膀快速飞到蒲河镇。看看那片早已沒有了桃花的林子中。到底还有沒有师父的踪迹。   叶芷倒是很淡定。因为她根本沒有往这方面去想。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來。天上原本的乌云再也看不出颜色。早已和这墨色融为一体。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的劈下來。伴随着的轰隆隆的雷声和雨点落在地上的哀嚎。天地一片混沌。像是回到了盘古未开天地之前。   也大约是。这人世间正需要一个像是盘古那般的英豪。劈开这混沌太虚。为世间带來世人所需要的。   现在客栈的大堂中蜡烛被吹得明灭不定。老板娘不知去了何处。大堂之中只坐了慕容一人。他身上的白衣和外面的漆黑夜空相互衬映。竟更加显眼了几分。面纱下的面容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眸子在烛光之下流光溢彩。格外传神。   一阵狂风吹來。大殿的门咣当一声被掀开了。大堂之上的火烛被吹灭了好几盏。叶芷距离那扇门最近。于是便理所当然的将那门关上了。自己身上却被雨水浇湿。   慕容看了叶芷一眼。缓缓站起身。他身上的那件衣服不知是什么布料做成。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那衣服便像是月华一般笼罩在他周围。头上整整齐齐束着的玉冠被一根同样玉质的簪子束紧。两缕长发垂在胸前。混在他的面纱之间。一点也沒有错乱。   叶芷沒有说话。站起身走到慕容面前。看着他手中端着的酒杯。仔细的注视着他面纱下的那张脸。沒有说话。   慕容抬起头。发觉叶芷站在他面前。稍稍笑了下。一双眼眸弯弯。放下了酒杯。声线柔和。“姑娘可有事。”   叶芷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一边。也不客气的在慕容身边坐下。道。“你为何要戴上面纱。就连喝酒都不愿取下。”   这个原因叶芷已经知晓。她也有能力将慕容脸上的疤痕完全去掉。但是。毕竟那疤痕不是长在自己脸上。别人愿不愿意治疗还是一回事儿。叶芷便有此一问。   慕容温柔的笑了声。道。“姑娘为何对我的脸感兴趣。”   叶芷亦笑。盯着慕容的眼睛看了看。认真道。“我并非是对你感兴趣。只是你的这双眼睛着实让我惊了一些。”   “眼睛。”慕容略略觉得惊讶。纤长若无骨的手指从自己眉眼处划过。“姑娘或许不知。在下的这张脸上。也只有一双眼睛是完好的。如今姑娘只是看到这双眼睛便觉得骇然。姑娘若是看了这张脸。这晚上怕是要做噩梦了。在下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叶芷紧紧的盯着慕容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两下。“你的这双眼睛。长得很像一个之前我很熟悉的人。”   听闻叶芷说自己长得像另一个人。慕容笑了。“姑娘如此美貌。能让姑娘记得的人一定也不是世俗之人。能和姑娘心中人长得有些相似。在下倍感荣幸。只不过姑娘若是看到在下这张脸。怕是要辱沒了姑娘心中的那个人。”   叶芷倒是许久沒有言语。易潇算不得是她的心上人。可……慕容这么说的时候。说她心中沒有半点悸动才是假的。于是便也沒有解释。   慕容也不是多话之人。看叶芷不再言语便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倾天雨幕之中。外面的闪电一道道的砸下來。将这尘世分成两个世界。极度光明和极度黑暗。   又是一道闪电冲苍穹中劈落。将慕容带着面纱的那张脸完完全全的暴露在叶芷眼中。还有那……那双像极了易潇的眼睛。   叶芷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声音伴随着窗外的雷声听起來格外低沉。“慕公子。你可想将你脸上的疤痕除去。摘下这面纱。”   这声音并不是很大。但传到慕容耳中却像是比这雷声更有威慑力。他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岁的女孩。眼睛上的睫毛颤了颤。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叶芷并不在意慕容有什么表情。只是拿起放在盘子上的那双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之后又觉得盐放得多了一些。但因有外人在。这口菜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最后只好皱眉咽了下去。叶芷在心中暗暗发誓。之后一定要将厨艺学好。不是怎样的炉火纯青。也要至少做出來的东西能吃才行……   慕容听了叶芷之前的一句话一双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看。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叶芷心中是这样想的。   他是世家公子。但自从那次瘟疫重病一场之后自己就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他了。身子羸弱不堪。最后还伤了整张脸。说什么男儿生当为豪杰。说什么建功立业……   什么都做不了。   叶芷吃了那盘菜之后连忙喝了一口水漱口。之后方才看着慕容道。“我说。我可以医好你的脸。也可以治好你那次瘟疫留下的后遗症。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你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慕容眼神凝固了下。似乎有烛光在他眼瞳中绕了一圈消失不见。“姑娘既然如此说。身上的医术定是非凡。但在下的病症也并非是一日两日而成。怕是有些为难姑娘了。”   叶芷知道慕容是看她现在的容颜太过于年轻了些不相信与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叶芷自然也是清楚。轻嗤了一声。挑眉看着慕容道。“公子看人也只凭貌相么。”   慕容微微一笑。“若是只凭貌相。在下每日看到自己的这张脸又该作何想法。姑娘莫要多想。”   叶芷不再言语。端起手边的盘子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住。却未转头。“我既然说能医好公子身上的病症。就自然不会说假话。公子若是信得过我。明日可再來这里。过期不候。”   慕容听了叶芷这话。心中有些迟疑。听着叶芷坚定的语气。似乎对他身上的病成竹在胸。但……   俗话说久病成医。自从自己生病之后。慕容也看了不少的医书。自然也知道医者讲究一个问闻问切。可这个女子并未给自己把过脉。也并未接触过自己。她哪里來的这么大的自信呢。   自己看了多年的病都沒有任何成效。也未听到有谁能这个坚定的说自己身上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现如今既然沒有更好的办法。慕容抬起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叶芷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间就有了一种力量。“那待到明日。在下再來拜访姑娘。”   叶芷的脚步停了下。沒有说话。   看着大堂中的两个人。沐云衣站在雕花楼梯的拐角处轻轻皱了下眉头。   羽鸿站在一旁道。“少教主。那人便是慕家的大公子慕容了。”   沐云衣沒有再多言。转过身进了房间。羽鸿看了沐云衣一眼。也跟了进去。“少教主有何打算。”   窗外犹如阴风怒号。沐云衣却将那窗子推开了些。因为怀江这里经常阴雨连绵。所以这里的建筑窗子外面全都有着飞檐。能让人在阴雨天气也能打开窗子透透气。有些雅兴的人也能摊开笔墨作诗几首。   现在窗外黑的天地融为一体。作诗的雅兴沐云衣的确是一点都沒有。“既然是迟涯交代下來的任务。你们不去做來问我做什么。”   羽鸿和沐云衣也是熟悉了。知晓他的脾性。“右护法交代下來的任务是灭慕家满门。姑娘想给慕容治病。他若是死了。姑娘那边似乎不太好交代。”   沐云衣看着外面的雨幕。哗啦啦的雨声几乎要将羽鸿的声音整个淹沒。“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   “这是花幸教的生意……”沐云衣一双漆黑的眸子和窗外的混沌天地几乎就融合在了一起。“做的干脆点。不要留下痕迹。”   羽鸿点头。“是。”   “等等。”沐云衣转过身。轻声道。“不要让她知道。”   还未等羽鸿说话。门却突然开了。叶芷从门外走进來。眼睛在沐云衣身上扫了两圈儿。淡漠道。“不让我知道我也知道了。”   第072章 真话假话又如何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羽鸿一惊。看了沐云衣一眼。“姑娘。”   叶芷沒有理会羽鸿。径直走到沐云衣身前。淡青色的衣袂卿然一动。“慕容不能死。”   沐云衣轻笑了下。挥手示意羽鸿退下。之后才看着叶芷问道。“他为何不能死。”   叶芷看着窗外愈下愈大的暴雨。一双眸子沉沉。“因为慕家是怀江附近的名门望族。所以他不能死。”   沐云衣抬眸看着叶芷。不紧不慢。“正因为他慕家是名门望族。所以才会有更多的人要他们满门的命。”   花幸教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沒有什么话可说的。   叶芷看着沐云衣。一双墨色眼睛眨也不眨。长长及腰的青丝浮在胸前两缕。“你忘记了你一件事。”   沐云衣转眸疑惑的盯着叶芷。略想了会儿才道。“什么事。”   站的久了有些累。叶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还温热的茶水。缓缓道。“你忘记了你现在的身份。”   沐云衣一愣。沒有说话。   叶芷继续道。“你是皇帝。这叶国的普天之下都是你的子民。慕家自然也是。他们在你眼前被人杀了。你这个皇帝做的未免也太不称职了。”   沐云衣轻嗤一声。“江湖和江山原本就是两回事。花幸教是江湖帮派。江湖中人只要沒有谋反之心。历任的哪个皇帝会去招惹他们。这件事我要是插手了。那花幸教的生意以后是做还是不做。”   这番话将叶芷反驳的哑口无言。沐云衣说的也是对的。江湖帮派无论再怎么厉害。却也是比不过朝廷中的千军万马。但两方只要是有了冲突。即使朝廷是胜了。也会损伤一些兵将。还不如都按兵不动。故此。历届以來。江湖和江山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沐云衣却是身份特殊。他是叶国九五至尊。也是花幸教的少教主。他若是插手了这件事。怕是会为难于他。   叶芷在心中思索了下。还未开口。沐云衣就说话了。“你为何要保慕家。他们和你相识。”   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一些。将那支起的窗框刮得呼呼作响。“我并不知道什么慕家。”   沐云衣又道。下巴朝门外抬了抬。“那是因为那慕家的大公子长得过于好看让你起了怜悯之心。”   叶芷瞥了沐云衣一眼。径直上前关上了窗子。道。“我记得你起先并不是这样。是不是和温颜在一起时间久了。也学会这般油嘴滑舌了。”   沐云衣双眸子缩了缩。紧抿的双唇张了张。一句话干涩的卡在喉咙里。用尽了力气竟然都说不出口。   他注意到了叶芷说的。我记得……起先……   叶芷看沐云衣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眉梢略微抬了抬。以波澜不惊的语气叙述着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云衣。我是叶芷。你信不信。”   “你……你是……”沐云衣一双丹凤眼深了又深。窗外一道闪电在两人的脸上照应的一片光亮。沐云衣只觉得自己要窒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叶芷下面的话给遗漏了。   叶芷伸手将自己的头发完全束起來。只露出了巴掌大的小脸对着沐云衣。道。“我就知道你不信。所以我要带你去蒲河镇。”   沐云衣屏住了呼吸。眼前的这个女人。除了外貌之外。一切的一切都是和师父极为相像的。就连她做菜的滋味。都是一模一样。沒有丝毫差别。   他想过她就是叶芷。自己想了三年的师父。但是他之后又发现这个女人脸上并沒有戴人皮面具。也沒有易容。于是便将这个想法打消了。但今天吃了叶芷做的菜之后。沐云衣心中再次涌出了这种想法。但看到叶芷的脸。再次将这种想法压制在了心中。   屋内的几盏灯烛摇摇曳曳。其中一个烛花爆裂发出一声轻响。   窗外电闪雷鸣是喧嚣尘世。屋内却是两人相对无言。   沐云衣看了叶芷许久。一双眼睛酸涩的难受。“你。你真的是师父。”   叶芷向沐云衣坦白了身份。沐云衣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信是不信。   心中跳的厉害。沐云衣深吸一口气。看着叶芷的脸微微蹙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芷十分淡然。“我三年前的确是死了。东皇陵的陵墓中。埋的也是我的尸身。你就不必再去大兴土木的挖墓验证了。”   沐云衣一口气血几乎提不上來。“你。”   相对于沐云衣的激动。叶芷便显得坦然。“三年前我死后的事情我是不知道了。就像是整整睡了三年。我醒來的时候……”说着。叶芷停了下。一双眼睛在沐云衣脸上扫了下。继续道。“等我醒來。我就成了风月。成了你的贵妃娘娘。你不要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沐云衣盯着叶芷的眼睛看了许久。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是压抑的。“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因为吃的菜放的盐多了些。叶芷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轻饮了一口。“我说了。你信么。”   沐云衣无言。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既然你就是师父。为何还要说带我去蒲河镇。”   叶芷轻笑了下。脸上的酒窝和之前相比浅了一些。“因为做人皮面具中的一样东西。只有你的故乡蒲河镇才有。”   “你想一直戴着人皮面具。。”沐云衣皱眉。瞳孔深深的对着叶芷的眸子。“那东西戴上很舒服么。”   叶芷自然摇头。人皮面具看似轻薄。但戴在脸上却是将脸上的肌肤完全蒙上了。沒有半点舒服可言。   其实。人皮面具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叶芷只是想着。她和沐云衣的事情。终究是要有一个终结的。蒲河镇是他们两人相识的地方。如今的事情。自然也要在那里结束。只不过叶芷这样的想法。是不能让沐云衣知道的。   沐云衣脸上的表情僵硬极了。再看叶芷之时只觉得自己是活在梦中的。也不敢再开口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一口气就将这个梦给吹散了。   窗外很久都沒有雷声了。只有雨声哗啦啦的下着。叶芷也喝了几杯水。觉得有些乏了。便站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我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了。我的身份也已经告知与你。你信不信就是你的事情了。如果你不想让我再死一次的话。就保守住我的这个秘密。还有。慕家人不能死。”   说着。叶芷打了个哈欠。正欲转身出去。沐云衣却在后面叫住了她。“等等。”   “还有什么事。”叶芷转过身。却不曾想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沐云衣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像她袭來。声音就这么柔柔的浮在她耳畔。撩拨出几分情意。   叶芷面色变了一变。正欲推开沐云衣。但就是这么一愣神的时机。沐云衣却大胆的吻住了她的唇。这么一刻。时光仿佛都静止了。   片刻。叶芷瞬间就着了恼。一把推开沐云衣。“放肆。”   可叶芷现在的力气哪里能比得上沐云衣。这么一推也并无多大用处。只不过沐云衣放开了叶芷的唇。只是双手依旧在抱着她。沒有半点要放开的意思。声音格外轻缓。“师父。我相信你是我师父。我早就该相信的。”   沐云衣觉得自己错了。在他对叶芷身份有所怀疑的时候就应该想得到。她就是师父才对。一切的一切。除了那张脸之外。什么都能对的上了。   怪不得她知晓那么多事情。怪不得江蓠对她言听计从。怪不得……怪不得她做的菜味道和之前一模一样。   叶芷沒有再动。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只要是沐云衣不愿放开她。她也挣脱不开。只好任由他抱着。   她前世。之后又三年。亏欠沐云衣的。就算是用自己这辈子偿还。怕也是还不清的。   过了许久。沐云衣的手臂稍微松了松。将叶芷的身子硬扳过來。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道。“师父。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叶芷苦笑了下。“我不习惯那个皇宫。我这次去蒲河镇是要准备一些东西。等回去了我就回花幸教去。你依旧是你的皇帝。”   沐云衣原本都沒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淡然。扬眉道。“师父不喜欢的东西我也不喜欢。师父喜欢游历山水。我们就走遍这天下看山看水如何。”   叶芷推开了沐云衣抱着她的手。“你要记得。你是皇帝。”   “师父……”沐云衣看着自己空了的怀抱。垂下了眸子。“你有沒有想过。这个皇帝。那个龙椅。也不是我想要的。”   “我知道。”叶芷抿了下唇。这些事情之前温颜就已经说过。她心中也清楚。但现在。她却不能和沐云衣像往日一样在一起。毕竟……   她现在几乎都沒有办法保护自己。万一出现了什么事情。到时间她会连累了沐云衣。   原本就是來还债的。别到时间债沒有还。反倒又欠了一些东西。   叶芷沒有说话。转身离开。   “叶芷。”沐云衣叫住了叶芷。叶芷停下了脚步却并未转身。只听到沐云衣的声音在身后一字一句。“从今天开始。我沐云衣再也沒有师父。你是我妃嫔。叶国的娴贵妃。等我们回到京都。我会加封你为皇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第073章 师徒情份到此尽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心上像是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叶芷只留下了一句话。“只要你能拦得住我。随你。”   直到叶芷离开之后。沐云衣仿佛觉得有一种东西从自己身体内被抽走了。手上汗津津的一片……   刚才。他竟然直呼师父的名字。   一双眸子闪烁再三。沐云衣深吸一口气。这样也好。将所有的话都说开了。他也能光明正大的告诉叶芷自己喜欢她喜欢到了什么地步。如今她的身子已经不是之前的叶芷。师徒之恋的禁忌自然是不复存在了。   想着。沐云衣身形晃了晃。一只手支在桌子上。脸上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他不得不承认。他早就开始怀疑叶芷的身份了。这些他早就想到了。只不过……只不过是不敢去问。亦不敢承认罢了……   若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之后。自己会不会疯掉。   沐云衣苦笑了一声。这样的梦。他以前可是做过不少。   ……   回到自己的房间。叶芷缓缓舒了一口气。无奈苦笑。她终于还是沒有忍住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去。   现在的沐云衣与自己。算得上是熟悉的陌生。对于之前的自己。沐云衣自然是熟悉。可是现在的自己。她自己都不熟悉……   被沐云衣拥着的那一瞬间。叶芷面上平静。但胸口处的那颗心几乎就要跳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用什么的样的态度对待现在眼前的这个人。   心中烦乱。外面突然又有人敲门。叶芷以为会是沐云衣。便道。“我乏了。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传來的却是辛纤的声音。“姑娘。少教主让属下來问上一句。慕家到底还要不要保。”   叶芷犹豫了下。重新站起身打开了们。看着辛纤道。“去把你们少教主请來。我有话要说。”   自己的身份既然他已经知晓。那也沒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两人的房间原本就间隔不远。辛纤的速度也是够快。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沐云衣便來了。   叶芷的房间里放置着一盆君子兰。沐云衣进來的时候叶芷正在抚着那兰花的叶。   沐云衣深吸了一口气。进了房间。“既然要保慕家。何不说说你的理由。”   叶芷转过了身。一把推开了窗户。指着窗外的疾风骤雨道。“这外面的雨若是一直下。十天半个月都不停的话这里会出什么事。”   沐云衣看着窗外黑漆漆一片的夜色。漠然道。“这里……或许就被淹沒了吧。”   叶芷走到沐云衣身边。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怀江附近的地形。若是想控制住怀江泛滥的河水。只有一种办法。凿开东边的鞠凤山。让怀江之水直接注入东海。这个办法。你之前定也是想过吧。”   沐云衣苦笑。无奈扶额道。“凿山之事哪里是说说这么容易的。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还需要这方面的英才。别的倒也好说。只是这英才。是真的千金难求。”   “千金难求。”叶芷笑了声。将那窗子关上。屋内顿时静了一些。“不见得吧。”   沐云衣眼中瞳仁一亮。“莫非师……你认识这方面的英才不成。”   原本想叫叶芷师父的。但是想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沐云衣生生将那剩下的一个字咽了回去。以后。他再也不会将叶芷当成自己的师父。至于当成什么。他还未想好。   叶芷并沒有注意这些细节。只是道。“认识倒也谈不上。只是说过两句话而已。”   沐云衣疑惑的看着叶芷。“你说的可是慕容。”   叶芷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既然你说和慕容只是说过两句话的交情。为什么却说他是治水的英才。”   刚才叶芷和慕容说话之时他也在楼上听到不少。言语中并未提及此事。   叶芷手指飞快的从那盆君子兰上划过。顺手拢了下长发。“我和慕容这也是第一次见。并不知晓他是否能够治水。但我能告诉你的是。他一定熟读过《水经》。而且在这方面有一定的造诣。”   沐云衣更加疑惑。不禁直起了身子看着叶芷。道。“你怎么知道。”   叶芷对着沐云衣微微一笑。道。“你可曾注意到他腰间的那块玉佩。”   沐云衣凝眉想了下。恍然大悟。“那块玉佩上的图案是若水。是为一种神鸟。这种玉佩。若非是本人亲自描画篆刻。市面上一定不会有卖的。看來。慕容这个人果真是有些意思。”   叶芷瞥了沐云衣一眼。道。“这样的一个才人。你可真是要动手杀了他么。”   沐云衣沉思了下。朝门外道。“辛纤。”   辛纤的身子一闪。到了沐云衣面前。“少教主。”   沐云衣抬了抬眸子。道。“不要动慕家的人。你飞鸽传书回去给迟涯。推掉这个生意。”   辛纤应了声。转身出去。   叶芷盯着沐云衣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笑道。“这次我们去蒲河镇。怀江之水拦路。大雨磅礴。还让我们在这里遇到了慕家的大公子。看來。这一切果真都是天意。”   天意让她重生。天意将这怀江交给她。那她又怎能辜负了上天的厚望。   一切有因也有果。六道循环。谁都逃不脱。   沐云衣一双丹凤眼紧紧的盯着叶芷猛看。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叶芷就再次从他身边消失一般。“这三年。一件事一直在我心中。我现在想知道答案。”   叶芷启唇缓缓道。“什么事。”   沐云衣身子向前倾了一些。一双眸子盯着叶芷的眼睛。“三年前。只是一夜的功夫你就这么死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相信。更让我敢不敢相信的是。所有人都说你是自杀。甚至连小颜都是这么说。后來我从一个刺客嘴里才得知当年你的死和易潇有些关系。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现在你又出现在这里。能给我一个原因么。”   说着。沐云衣一双眸子深的几乎要溢出水來。“这三年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给你报仇这件事。现在。你怎么样也要给我一个说法吧。”   叶芷垂眸。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沉吟半晌之后才开口。“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我现在只有一句话。易潇他不想让我活着。如果你不想让我再死一次。最好替我保守住这个秘密。”   她身上的武功已经是全废。现在身边有沐云衣。可是他却不能一直陪着他。更不能一直保护着自己。现在。叶芷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就像是接触一件极为危险的东西。只要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沐云衣自然是点头。他等了三年。盼了三年。当时叶芷死的时候那场梦魇一直都围绕在他心头挥散不去。现在好了。上天终于再将她送到了自己身边。   叶芷打了个哈欠。道。“明天慕容会來。你将这个方子交给他就好。剩下的不用多说。”   沐云衣接过那药方看了两眼。眉头凝成一团。   叶芷看沐云衣神态。也是皱眉。道。“怎么了。我开出的药方有问題。”   沐云衣看着手中的药方。道。“你不是说不杀慕家的人了么。这方子中怎么还放了那么多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草。”   叶芷轻笑了一声。眉目嫣然。“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这些毒草若是一样一样的來看。每一种都是能置人于死地的。但若是混在一起。或许就成了济世良方也未可知……”   说着。叶芷站起身拍了下沐云衣的肩膀。轻叹一口气。道。“说起來。这些事情这也怪我。当年只教你武术让你防身。对医术有所忽略。其实……我知道你当年对医术感兴趣。你……你不怪我吧。”   沐云衣摇头。眼眸弯弯。“现在师父若是再让我重选一次。我依旧会选择学习武术多一些。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叶芷沒有再说话。   她知道沐云衣说的是什么意思。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这句话她很久以前就听沐云衣说过了。他当时说的是要保护自己。只不过当时的自己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可现在……   沐云衣看着叶芷神色。纤长白皙如葱段一般的手指微曲放在那红木桌上。抿了下唇方才开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叶芷吁了一口气。目光透过纱窗不知投向了何方。“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身子也不如从前。还能有什么打算。”   听到叶芷这样的回答。沐云衣一颗心犹如石头一般瞬间落了地。“那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叶芷又笑了一声。转眸顾盼。“你现在是一国之主。需要你处理的东西还有很多。我这样的小事。你就不用再操心了。我自己能处理好。”   沐云衣这次倒沒有像之前那样对叶芷唯命是从。反而是很淡然的就着叶芷的茶杯将那半盏茶喝了去。之后才道。“你刚才也说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我需要适应你想要的生活待在你身边保护你。”   叶芷的身子震了震。还未开口。沐云衣将那杯子放下站起了身。走到叶芷身边。拥她入怀。“既然重活了一次。我们就换种身份來相处。我不会将你当成我师父。你也不必再忌讳师徒禁忌。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我能保护你的。你不要再像之前那样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好么。”   这番话说的动情。若是叶芷心中再沒有半分波澜那就是假的了。   第074章 怀江之水引入海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蓦然抬首。叶芷发现现在的沐云衣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那副模样了。三年的时间他改变了不少。身上的气息也成熟了许多。“我刚才对你坦白我的身份。本以为你会惊讶。结果这种惊讶却沒有出现。你的确是成熟多了。但是。云衣。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脾性。我做不到或者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   沐云衣苦笑了一声。将叶芷抱得更紧了。“我知道谁也逼不了你。所以我就会让自己來适应你的生活。适应你的一切。只希望你能留下來。只要你留下來。只要你说的出來的。无论要什么我都给你。”   叶芷很不习惯沐云衣的怀抱。但自知自己挣不脱。自己重生一次。原本就算不得是他师父了。自然也不能用这个去命令他如何。于是也只好任由他抱着。“我沒有什么想要的。我也会留在你身边。”   之前她一直不肯给沐云衣坦白自己的身份。甚至说谎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不知自己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沐云衣的这份感情。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也就沒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踏出了在自己心中最矛盾的一步。叶芷也就坦然了。   听到叶芷这两句云淡风轻的话。沐云衣的心激动的几乎要跳出來了。一把将叶芷抱起來转了一个圈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会。会一直留在我身边。”   毫无准备的被沐云衣这样甩了一个圈儿。叶芷只觉得自己有些头晕。伸手抚了下额头。“你先放我下來。”   沐云衣看叶芷脸色不对。也不敢再放肆。老老实实的将叶芷放了下來。一脸喜色的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芷淡淡道。“我身上还挂了一个贵妃的名号。丞相家被灭族也就算了。若是连我也消失了。举国上下估计会说你心胸狭隘。连自己的妃子都容不下。”   “是是是……”沐云衣很是殷勤的给叶芷捏着肩膀。像是从前一样。“为了我的名声。那就有劳你了。”   叶芷笑了一声。看着沐云衣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比较正常的笑容。也甚是欣慰。“我刚醒來的时候看到你还真被你的眼神吓到了。你和以前一点都不像了。我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你就是我的云衣。”   “是么。”沐云衣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有些神伤。“都过去了……”   这三年。叶芷只是觉得自己睡了一觉。一觉醒來就恍若隔世。而沐云衣的这三年却是在刀山火海中煎熬了三年。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不成样子。人又怎么可能和之前一点变化都沒有。   ……   又在怀江待了几日。雨停了两天。怀江水面上升了不少。但所幸沒有什么大的大坝溃堤。只是淹了一些良田。除此之外也就沒有什么了。   沐云衣正欲给在京师的温颜修书让他准备在这边的赈灾之事。这封信却被叶芷拦下了。叶芷神秘的一笑。道。“每次赈灾朝廷出的百万两雪花银到了这里还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用不着我们出钱。”   看叶芷的表情。沐云衣也是了然一笑。“用两副还带着毒的药方换來了不知多少雪花银。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打得出这样的算盘。”   叶芷且笑不语。   下午。叶芷和慕家大公子在房间密谈了两个多时辰。之后便吩咐羽鸿和辛纤继续上路南去。   不多久。叶芷乘船过了怀江的第二日。便听闻了慕家大善人这样的一个称谓。   传言中慕家拿了不少银子出來赈灾。还挨家挨户给被水淹了田地的农户送去了补贴银两。最后慕家和怀江县令商定。准备出资和朝廷一起凿山开渠。引怀江之水入海。造福乡里。   叶芷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正在客栈吃茶。而沐云衣正坐在一旁给远在京师的温颜修书一封配合这边的县令。   “这山一旦被凿开了。那可真是一件好事儿……”叶芷一眼看着她不久前刚买來的一块地图。一边端着茶杯轻轻拨着上面的茶叶。“慕家是巨商富贾。做丝绸布匹生意。这山凿通了之后。他们慕家只需准备几条船來运货就可以了。能节省不少的人力物力。”   沐云衣放下手中的笔。将刚写好的书柬随手递给羽鸿。对叶芷道。“你知道慕家大公子精通水经。就将这件事教给他去做了。”   “不。”叶芷将杯中的茶喝了下去之后才看着沐云衣。神秘兮兮道。“我让他去参加科举殿选。”   “殿选。”沐云衣皱了下眉。看着叶芷道。“你一向看人都很准。我相信你。只不过。你和慕容也不过两面之交。怎么就能认定他是朝堂之上需要的栋梁之才。”   这时小二端了一条红烧鲤鱼上來。叶芷正欲伸筷子去吃。沐云衣却拿起了桌上的另外一双筷子挡住了叶芷的手。夹了好大一块鱼肉放到小盘子里仔仔细细的挑了刺。之后才又放入叶芷盘中。   辛纤原本和羽鸿坐在另一个桌子旁说着什么。但转眸间看到了沐云衣的这个动作。便示意羽鸿去看。   羽鸿转了头。正好看到沐云衣将一块挑好的鱼肉放在叶芷碗中。也是了然的微微一笑。“日久生情……”   辛纤压低了声音对羽鸿道。“这一路上之前少教主对姑娘是爱理不睬的。姑娘性子如此好。少教主难免不会对姑娘产生什么感情。也是正常之事。”   羽鸿低头拧了一个鸡腿放在辛纤碗里。道。“非礼勿视。吃完之后赶快去歇息。少教主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干嘛。”   “……”   叶芷一向耳尖。羽鸿和辛纤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桌边坐着。虽然他们说话时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但叶芷还是听到了两人说话内容。低头看着自己碗中的那块鱼肉。又看了眼沐云衣。吃不不是不吃也不是。十分尴尬。   沐云衣和叶芷相处多年。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于是也沒有在意。反倒在一旁剥起了小二刚上來的一道虾。声线缓缓道。“我说过。此生在也不会将你之前的身份带到现在來。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喜欢的人。是我发誓一声都要保护的人就够了。”   叶芷正欲说话。沐云衣却将那剥的无比光洁的虾仁放在叶芷碗中。对叶芷淡淡一笑。“我不奢求你能立刻喜欢我。但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一个人就算再铁石心肠。自己只要努力的对她好。这种铁石心肠也会被慢慢融化吧。更何况。沐云衣知道叶芷不是吃了秤砣的人。   叶芷垂了下眸子。用筷子拨弄着碗中的虾仁。开口道。“云衣。我是叶芷。叶芷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么。世间女子千千万万。你何必來招惹我这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   眼角的余光扫过握着筷子的手指。叶芷心中并不如脸上那么坦然。“我之前动手杀人的情形你也不是沒有见过。我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教主。但是我却不知该如何做好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这一国之母的位置我更是……。你喜欢我又有什么用处。”   沐云衣卿然一笑。脸上的笑容很是温和。“喜欢就是喜欢。我沒有理由反驳你说的这些。但是。我只知道喜欢你就足够了。”   叶芷再次沉默了。她很久之前就知道沐云衣对她的心思。但是之前因为她以为对他的感觉只有师徒之情。但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才突然想到。自己对沐云衣的感情。或许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之前的一切说法。都是谎话罢了。说的谎。只是为了隐瞒自己对沐云衣有了些许感情的真相。她只是不想承认。   这一世。两人已然不再是师徒。能不能……真的有一份别样的感情。   沐云衣看叶芷沉默。挑了下眉轻轻一笑。道。“再不吃这饭可就凉了。这家酒楼可是方圆数十里之内最有名的呢。这道鱼看似普通。但也是这里的一道名菜。你爱吃甜食。我便吩咐他们多加了些糖进去。想必能讨你的喜欢。尝尝看。”   “好。”叶芷回过神。木然拿起筷子吃饭。可心中有事。那饭菜入口的味道竟也尝不出來了。如同嚼蜡一般的味道真心不怎么样。   心中的风起云涌一时间打了叶芷一个措手不及。她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过自己的心。自己是真的喜欢上沐云衣了么。   这个一直都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徒弟……   ……   又过了一段时日。只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沐云衣接连收到了三封加急信件。每一封信件上面都印着大大的玺印。刚看到这些的时候。沐云衣以为是在朝堂之上的温颜出了什么事情。便立刻将那信件拆开了。之后才发现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温颜在心中说的最多的。大概也就问他什么时候回來。说自己要撑不住了如何如何。   沐云衣看着这信件之后随手将那信件撕了。也并沒有要给温颜回信的意思。所以后來就有了第二封。第三封……   叶芷看沐云衣又撕了一封信。皱了下眉道。“你就真的放心将温颜放在皇宫里。不怕他惹出什么乱子等你回去收拾。”   沐云衣笑着摇头。把玩着手中的一条流苏穗。道。“你太小瞧温颜了。你以为他真的只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么。”   叶芷挑起马车上的帘子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色。淡淡道。“他若只是一个纨绔子弟。你和他的关系。怕就不是这么融洽了。”   “小颜变成现在这样是有原因的。”沐云衣抚着手上叶芷刚编织好的七彩流苏。缓缓给叶芷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叶芷死后这三年中的故事。   叶芷听了之后。她几乎能保证。温颜这辈子都不愿提及这件事。   第075章 一场痴情亦是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原來。温颜当时在平叶国北疆之乱时。曾喜欢过那部落的一个公主。对她一件倾心。甚至到沐云衣那边说了情。留下那个部落。   沐云衣和温颜的关系甚好。这点小事沐云衣也并未放在心上。就灭了那些小部落之后只留下了那公主所在的部落。   那时候的温颜是何等的少年意气风发。少年的心。喜欢上一个人又是何等的轰轰烈烈。恨不得向全世界告知对方是自己的。沐云衣就受了不少温颜的荼毒。记得那时的温颜开口闭口就是那公主的名字。   当时的沐云衣是御驾亲征。虽然留下那公主的部落不再征伐。但因为那公主的部落在北疆算是比较大的一些。所以沐云衣并不放心。所以想收服那部落。他当时想着就是温颜以后和那公主联姻也算是有一定的名望。两边都不吃亏。   温颜当时信誓旦旦。说这样做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題。沐云衣也沒有多想。便让温颜去了。   可这件事之后再想想。沐云衣真的只有苦笑。陪他一直征战疆场足智多谋的温颜竟然也有失算的一天。   那沐云衣当时也沒有想到那公主竟然那么大的胆子。竟然灌醉了温颜。又花言巧语骗來了沐云衣御驾亲征带來的军队布防图。当时温颜一心都在那公主身上。怎会知道这也有诈。   最后的结果自然惨烈。沐云衣带來的军队颇多。只是损失了两队精兵。自己也负了伤。可最后还是将那部落完完全全的包围了起來。因为顾及温颜的安全。沐云衣沒有轻举妄动。   待到第二日。温颜一身是血的从那部落的阵营里走出來。神色颓然。什么也沒有说。   沐云衣想问什么。但看到温颜如此模样。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后來。沐云衣又在北疆待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再也沒有见到那个部落的人。更不要说军队之类的。每次沐云衣相问。温颜就像是沒有听到一样。然后默默的离开。像疯了一样骑着骏马在草原中奔驰。   直到北疆平定。在沐云衣起身回程的路上。温颜才说出了一些事情。那部落里的所有人。都是他杀的。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个公主。   沐云衣沒有说什么。他知道温颜觉得愧疚。但这件事。他何尝不是亏欠于温颜。   回到京师之后。温颜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模样。整日流连于烟花酒巷。左拥右抱做尽了风流之事。之前那份轰轰烈烈又只有萌芽的感情他藏在心中再也不愿提及。   沐云衣知道温颜心中并不好受。于是也只好由着他乱來。反正现在国泰民安。他心中又知道分寸。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他个人的事情。沐云衣想劝他一劝。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最后也将这事隐了下來。   这件事让叶芷听得几乎出了神。手中的蜜饯放在手中都忘了吃。怪不得她会觉得温颜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若真的能当做什么都沒有发生过。这就有些难度了。   一向风流惯了的温颜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情史。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沐云衣说完。似乎有些渴了。叶芷顺手递过去水壶。接着问道。“温颜当时是杀了那部落里的所有人。”   看着叶芷递过來的水壶。沐云衣愣了下。喝了一口水之后才继续道。“当时我损失了一些将士是因为温颜将布防图给了那公主。但其他士兵并不知道这件事。我逼近那部落就是猜到了温颜会有危险。到了那里不轻举妄动也是因为害怕他们会拿温颜作为人质。直到后來温颜满身是血的走出來。事后我曾去那边看过。的的确确是死了不少人。温颜下手也是够狠的。借着北风一把火烧了所有的帐篷……”   叶芷将手中的蜜饯放入口中。“温颜从那时起。就再也沒有真心喜欢过哪个姑娘么。”   沐云衣摇头。“他有沒有喜欢上哪个姑娘我是不知道。但这几年都未听他提及过这些事情。应当是沒有吧。”   叶芷轻轻一笑。“等到回去了。你或许可以找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给他赐婚。你是皇帝。圣旨一下。他身为人臣。拒绝不得的。”   “你可是在说笑。”沐云衣将那流苏放到一边。剥了两枚熟透了的黄杏递给叶芷。“小颜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若是这样给他赐婚。他怕是当天就要逃出皇城了。他跑的沒影了。以后我若是跟着你浪迹天涯。这江山谁來坐。”   叶芷接过沐云衣手中的黄杏吃了。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是可口。还未咽下就听到沐云衣说的浪迹天涯四个字。心中顿时起了异样的想法。看着手中的另一颗黄杏也沒了要吃的欲望。“且不说我现在并不想去浪迹天涯。就算要去。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就好好的做你这个皇帝。知道么。”   “你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吧。”沐云衣扬了下眉梢。手指抚上额头。袖口上的素白色暗纹隐隐流光。“天下大路任君行。你可以走。我自然也可以走。你可以一个人去浪迹江湖。我当然也可以。只不过。我们很巧的走了同一条路而已……”   说着。沐云衣垂眸。就着叶芷的手将她拿着的那颗黄杏吃进了肚子。舌尖一不小心还碰到了叶芷冰凉的手指。唇角轻轻漾起一抹笑意。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这杏子还未熟透。有些酸。你若是喜欢吃。待我们到了蒲河镇。一起去山上摘如何。”   叶芷手上一颤。瞬间缩回了手。长长的指甲几乎戳到了沐云衣的脸。遮掩住脸上不自然的表情。道。“怕是等我们到了。就不只是吃杏子了。桃子怕是都成熟了。”   沐云衣笑了下。身子向前倾了下。因这段时间天气反复。今日又格外的热。沐云衣身上只穿了一件素白流纹薄衫。在马车中并未有什么人。他也很是随意的将腰带松松的束着。身子这么一倾。领口便敞开了些。露出了光洁的锁骨肌理。看起來很是诱惑。   就在叶芷觉得尴尬的时候。沐云衣又开口了。只见他轻轻一笑。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枝粉嫩的小花。在叶芷头上绕着圈儿。轻轻勾着她的长发。“你不是很喜欢桃子的么。蒲河镇的蜜桃可是很甜的。这次可以吃个够……”   叶芷看着沐云衣的手在自己眼前绕着。心中砰砰跳着。面上却沒有什么表情。“这次我來蒲河镇可不是白來的。若只是为了吃桃。也未免太大费周章了。”   “这个我知道。”沐云衣将手中的那花枝插入叶芷的发中。“你从來不做无用之事。这次來这边。你一定不知是为了告知我你的身份。”   叶芷觉得有些奇怪。沐云衣一向多疑且好奇心重。沒想到这次他竟然都不张口问她究竟想做什么。于是便主动说了。“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來这边究竟是要做什么。”   “你若是想说。自然会说。你若是不想说。我问了又有什么用。”沐云衣又剥了一枚看起來熟透了的杏子放到叶芷唇边。“其实。我并不如你想的那般。”   唇边的那枚杏子的确是不错。清甜的味道在鼻尖绕了一圈。几乎立刻就要渗进了心里。叶芷正欲伸手去接。但沐云衣却躲了一下。“这杏子味美多汁。但剥起來却弄得满手都是汁液。现在有我在。又何必再弄脏了你的手。”   叶芷盯着沐云衣看了下。装作很是自然的将那杏子吃进了嘴里。舌尖很是小心的害怕碰到沐云衣的手。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吃过了杏子。叶芷才开口。“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是怎么想你的。”   沐云衣拿了一块手帕。一边擦着手。一边漫不经心道。“你早就说过。我的多疑以后会成为致命的缺点。想必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吧。就算不是。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叶芷一双眸子盯着沐云衣看了会儿。沒有说话。   沐云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苦笑一声。自嘲道。“你可能不知道。这三年。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你就那样子死了。就像是做梦一样。我相信总一天梦会醒的。醒了之后。我们还在花幸教。还在槐雪峰……”   叶芷看着沐云衣一直重复擦手的动作。依旧是不说话。只不过眼神中略略有了些歉意。   沐云衣并未注意到叶芷的神色。继续道。“有一次。我在温颜那里发现了一张画像。那画像上的女子。和你实在是像极了。我当时疯了一般的问温颜她是谁。温颜那时肯定被我吓到了。他告诉我那女子是青楼里的一个姑娘。于是我便去了。见到那姑娘之后。我从她身上。再也找不到你一丝一毫的影子……”   说着。沐云衣抬手似乎想抚叶芷的脸。但一双眼睛正好遇到叶芷抬眸。那个手势顿了顿。最后又悄然放下了。他不是沒有勇气。而是害怕眼前的叶芷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一个泡影。他轻轻一动。她就碎了。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第076章 年少轻狂付与君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看着沐云衣的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脸。默然道。“我现在这张脸变得这么陌生。自己之前的容貌在铜镜中是再也看不到了。你能相信我就是叶芷我也挺意外。”   沐云衣抬眸看着叶芷。稍微犹豫了下。轻轻抬手。修长的手指距离叶芷的脸只有半寸时却又停下了。“风月这张脸虽比不得你之前那般风华绝代的容貌。但也算是一个美人儿。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说自己就是叶芷的时候我竟然一点怀疑都沒有。就这么相信了。现在。我也相信。你就是叶芷。”   叶芷笑了下。“借尸还魂这样怪力乱神的事情你能相信也真是委屈你了。我……”   话未说完。沐云衣的眸子一缩。瞬间将叶芷压在了身下。与此同时。两支蝴蝶镖贴着沐云衣的耳边划过。削断了他鬓角的几缕如墨色一般的长发。   叶芷一愣。只听得见外面的马嘶叫了一声。羽鸿大声道。“什么人。”   辛纤挑开了车帘。正好看到沐云衣压制在叶芷身上的那一幕。脸色微红道。“这附近有贼人出沒。少教主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沐云衣也未解释。轻轻起身。之后又将叶芷扶了起來。将刺入车身内的那两支蝴蝶镖拔了出來。卿然一笑。“我真是高估他们了。这么快就沉不住气。要动手了么。”   马车停了。   叶芷和沐云衣坐在车内。羽鸿将那车帘挑了起來。和辛纤两人十分紧张的看着周围。像是生怕有什么野兽出來伤人一般。   沐云衣一点也沒有慌乱的意思。轻轻的剥着黄杏。神色极为淡然。   叶芷皱了下眉。将那蝴蝶镖拿在手中把玩着。看着沐云衣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人做的。”   沐云衣轻笑了一声。将剥好的杏子放在叶芷唇边。轻然一笑。道。“用不着这么紧张。这才是刚开始。这些人的功夫不会很好。羽鸿。一会儿不管他们來多少人。给你半刻钟的时间。将那些苍蝇解决掉。辛纤。你再去附近的街镇看看。有沒有买杏子或者甜点的。买一些回來。边吃边看。这出不要钱的好戏。怎能错过。”   辛纤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愣愣的站在一旁。和羽鸿对视一眼拱手对沐云衣道。“少教主。尊主吩咐下來的任务让属下保护姑娘的安全。此时有贼人在暗处。属下离开是否有所不妥。”   沐云衣头也不抬。认真的擦着手上剥黄杏留下的汁水。“辛纤。你入教几年了。”   辛纤不知沐云衣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但还是恭谨回答道。“大约有六七载了。”   沐云衣抬头看着辛纤。微微一笑。“那你认为你在我手下能过几招。”   辛纤神色一惊。脸色微红的垂下了头。“大概。最多十招。”   “这样……”沐云衣看着叶芷轻声一笑。道。“你还怕姑娘在我身边会有危险么。”   辛纤似乎正欲说话。羽鸿却拉了他一下。道。“你去吧。这边还有我呢。这些人还不是我的对手。用不着脏了少教主的手。”   看着辛纤离开。叶芷微微蹙眉。道。“那些是什么人。你这样是否太大意了。”   沐云衣整了整衣衫。扬了下唇角。一双丹凤眼微眯。目光投向马车外。“是易潇的人。从十天前就跟着我们。”   因为怕叶芷担心。所以他一直都沒有说。也沒有出面解决。他也想看看。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   “易潇。”听到这个名字。叶芷心中还是微微抽搐了一下。凝眉看着窗外。道。“他现在在哪里。”   “放心吧。他现在还在京师。”沐云衣眼眸中的深色恍然一动。“这些人沒有得手之前。他是不会离开叶国的。”   “得手。”叶芷突然反应了过來。一把拉住沐云衣的衣袖。语气有些急了。“他们要做什么。”   易潇一般不轻易出手。只要他出手。心中就有九层的把握。胜算极大。   沐云衣看着叶芷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愣了下之后才开口。笑道。“你觉得他们是要做什么。”   说着沐云衣撩起叶芷一丝长发。唇角带着魅惑。“在我的印象里。你也是能掐会算。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的。你难道猜不出易潇究竟要做什么吗。”   叶芷不顾沐云衣的动作。抓着他衣袖的手松了松。眉心微蹙。“他们若是杀了你。叶国大乱。之后楚国就可以趁虚而入。以楚国和叶国的兵力來看。就算楚国不能一口将叶国吞并。至少也能在边疆上得些好处。”   易潇的野心。果真还是那么的大。叶芷心中像是被一股热流快速的沸腾了起來。易潇若是真的能就此归隐。她能救他的。可以救他的。但是他依旧是这样的万般算计。那等到毒发。也只有死路一条……   蒲河镇有一座药山。一半在叶国境内。另一半在楚国境内。这山上有一种草药。能治易潇身上的毒。原本是自己欠他的。自己现在又活了一次。救他一命也是理所应当的还债。可现在……叶芷又有点犹豫这次到底要不要再去药山上一趟。   看着叶芷出神。沐云衣皱了下眉头。道。“你将这件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复杂。”叶芷很不理解沐云衣的话。“为什么这样说。”   沐云衣轻轻一笑。“易潇不是之前的易潇。他就算再怎么运筹帷幄。也做不到之前的规模。现在叶国已建国三年。实力虽比不上楚国。但也不是他们说能拿下就能拿下的。更何况。朝堂之上还有小颜。就算杀了我也沒有什么用处。”   叶芷想了下。心中一震。猛的抬眸盯着沐云衣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道。“难道他们的目标不是你。”   沐云衣的目光往窗外看了看。道。“他们的目标若是我。恐怕早就该动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叶芷看着窗外的一片青翠树林。转过眸子问沐云衣道。“我们这里一共就四个人。他们的目标若不是你。那就是我。”   沐云衣失笑。看着叶芷道。“易潇不会让你活着。”   “不可能。”叶芷一口打断沐云衣的话。道。“易潇根本就沒有看出我的身份。又何必來杀我。”   “或许他是沒有看出。”沐云衣也吸了一口气。眼眸弯弯看着叶芷。“但是你做错了一件事。”   叶芷神色肃然。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但是心中又沒有什么思路。只好问沐云衣。“什么事。”   沐云衣脸上的表情一滞。之后又轻嗤一声。“我记得之前的叶芷可是女中诸葛。这种小事怎么就想不通了。”   叶芷沒有言语。继续听沐云衣缓缓道來。“你之前和汀兰苑中和易潇见过了面对不对。”   “是。”叶芷玉臂托腮。靠在马车的窗口边。“可是这似乎和易潇要置我于死地并沒有直接的关系。”   沐云衣看着叶芷。身子向前倾了下。眸中暗色沉沉。“你当时和他说了什么。”   叶芷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在丞相府第一次见到易潇他就知道我并非是风月。我猜想。这件事肯定是有人告诉他的。那次他來汀兰苑。我也问他。可是他并未说。”   “他当然不会说。”沐云衣面色淡淡。像是一汪平静的水面。未起半点波澜。“那个人之后还要告诉他更多的信息。他若是将这最后一个筹码都交给你了。之后他用什么來得知我们这方面的消息。”   叶芷凝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是当时并未有几个人知道我的身份。”   沐云衣笑了两声。“看來我还不是除了小颜江蓠之外第三个知道你的身份的。”   “是楚泫。”叶芷皱眉看着沐云衣。道。“当时我在皇宫的花园里乱转。就遇到了楚泫。他看出來了我不是风月。但是并不知道我是何人。”   沐云衣拿起旁边放着的一块糕点吃了。也不看叶芷。随口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会不会是楚泫将这件事告知给了易潇。所以他当时在丞相府才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身份。”叶芷看着沐云衣。酥指点唇笑了一声。“看來你治理的皇宫。还真不是一个铁桶。楚泫竟然还能传消息出去。”   沐云衣听着叶芷说的话。不禁失笑。他的师父怎么重新活了一次连脑子都不太灵光了。“你以为是楚泫。”   叶芷点头。“除了他之外。应该就沒有其他人了……”   说着。叶芷掰着手指给沐云衣一一细数。“当时知道我身份的人本身就沒有几个。江蓠是我的贴身护卫。自然是不可能。温颜是你的朋友。又是叶国的国师。将我的身份暴露出去对他沒有任何好处。所以也不可能。当时你知道我不是风月。但应该也不会和易潇去说。之后剩下的一个。就只有楚泫了。”   “楚泫。呵呵……”沐云衣拿起一块藕粉甜糕放到叶芷唇边。微微笑道。“他楚泫还沒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我的皇宫中递消息出去。”   这一年。沐云衣将楚泫盯得是紧紧的。因为叶芷的事情沐云衣憎恨楚国。自然也迁怒了楚泫。各种折磨不必说。楚泫哪里还会有机会传什么消息出去。   当然。这些事情叶芷是不知道的。   第077章 刀光血影中生存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听到沐云衣的这声笑。叶芷接过沐云衣递來的那糕点。道。“莫非你知道是谁。”   沐云衣沒有再言语。只是拿起了一件单衣斗篷给叶芷披在肩头上。并很认真的给她系上颈前的两根绸带。道。“我们下去看看。羽鸿现在应该已经将那些人解决了。辛纤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才回來。我们下去走走也好。”   叶芷原本有些抗拒。“我现在不会武功。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你还要分心來保护我。我们现在还是不要下去了吧。”   沐云衣歪着头看着叶芷。接着二话沒说。一把将叶芷抱了起來。足尖一跃下了马车。“你以为现在的我还像是以前那样沒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么。”   之前是他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师父是无比强大的。无论是武功还是计谋。这世间都少有人敌。但后來他却发现他师父到最后也只是一个女子。能力再大。也终究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但是他知道这些的时候实在是太晚了。   不过还好。现在他又有了机会。这是上天的恩赐。既然是恩赐。一定要好好的捧在手心中。这才不算是辜负。   叶芷被沐云衣抱着。心中跳的厉害。面色禁不住也红了。想挣扎可是动起來却不是那么简单。沐云衣是习武之人。是在疆场上厮杀过的人。而叶芷的身体原本的主人风月却是整日待在闺阁中绣花作舞的大家小姐。力气自然不敌沐云衣。   两人这样的情况是十分尴尬的。叶芷是这样认为。沐云衣却沒有什么表示。因为他现在就是将叶芷当成他的娴贵妃來看的。两人这样的关系。做什么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了。   叶芷轻咳了一声。看着不远处地平线上的黄昏夕阳。道。“羽鸿怎么还沒有回來。”   沐云衣将叶芷放下了。轻笑道。“他避嫌。躲起來了……”   说着。沐云衣轻咳一声。道。“出來吧。都看到了还躲什么躲。”   话音刚落。羽鸿便从旁边的一株大树后走了出來。看着沐云衣和叶芷两人面色上有些不自然。走到沐云衣身边拱手道。“少教主。”   沐云衣看了下不远处。道。“解决了么。”   “解决了。”羽鸿说的很是轻松。他手中的刀尖上还滴着血。鲜红色的。一滴滴落入泥土中。空气中都带着一股血腥味。“一十六人。一个不少。”   他说的很轻松。像是死在他刀下的根本就不是活生生的人。   还好这种情况叶芷早已见惯。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她以后再也沒有办法替沐云衣杀人了吧。也沒有办法替他承担哪些罪恶了。甚至。还会给他带來新的罪业……   沐云衣不知叶芷在想什么。抬眸遥望不远处。唇边凝了一缕清冷笑意。对羽鸿道。“下面的路可沒有那么好走了。加强警惕。”   羽鸿拱手应了。拿出一块布将手中双刀上所沾的血迹擦拭干净。漠然立于一旁。   叶芷有些失神的看了眼羽鸿手中被擦拭干净的利刃。道。“这些人他们是要來杀我的么。”   感受到叶芷的目光。羽鸿以为是叶芷被这血腥吓到了。立即侧转了下身子。将手中的双刃往背后藏了藏。“有属下和少教主在。姑娘不必多虑。这一路保证安全。”   沐云衣对叶芷笑了下。上前搂住她的肩膀。道。“怎么。有我在。还不放心么。”   叶芷眉心微蹙。“易潇不做无用之事。他既然出手。那定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不会无功而返。你们只有三个人。一边分心保护我。一边应付着暗处的人。毕竟是寡不敌众。你让我如何放心。”   沐云衣唇角一扬。手掌搭在唇边凑近了叶芷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叶芷神色奇怪的看着沐云衣。“你还做了这样的准备。”   沐云衣轻轻点了下头。“不要说出來。这暗处还有一拨人。或许……有人能懂得唇语。”   叶芷点头。听闻沐云衣说暗处还有一拨人。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转身向马车走去。“有些冷了。我们先进去吧。”   暗处就有寒冰利刃。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下又怎能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沐云衣自然知道叶芷是沒有安全感的。毕竟之前都是身为师父的叶芷來保护他。现在两人的处境反了过來。一时间不适应也是自然。也只有笑笑跟着叶芷进了车厢。   沒有过多长时间。辛纤就回來了。手上拿了不少的蜜饯糕点。都是叶芷素日爱吃的。   沐云衣下令让羽鸿继续前行。到了驿馆也不做停留。迎着夜色前行。   时间不是很紧。自从沐云衣知道了叶芷的身份之后。一行人行程都慢了许多。简直就像是游山玩水。停留在哪里就在那个地方的名山望川游玩几日。除了特殊情况之外。很少才会连夜赶路。   羽鸿和辛纤对沐云衣的这个命令沒有什么意见。毕竟身后周围还有一队杀手在暗处。现在将他们甩开也是正常的。若是只有他们三个。那现在只需将那队躲在暗处的人引出。一举歼灭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題。但是他们身边还有一个身上沒有半点武功的叶芷。这下……倒是不能不顾及她的安全。   叶芷在马车一边的软榻上坐着。想着身后还有一堆人跟着随时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便觉得有些不舒服。沒有谁会喜欢那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沐云衣看穿了叶芷心中的想法。便拿了一颗金丝蜜枣递给她。道。“你无须担心什么。现在那些人只不过是想试探试探我们的实力而已。羽鸿刚才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也能震慑住他们了。一时半刻不会再有什么动静。”   叶芷并未去接沐云衣手上的金丝蜜枣。手指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袖。眉心几乎皱成了一团。“我只是在想。易潇现在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我此次并未招惹他。”   沐云衣神色一僵。手上的动作顿了片刻。最后将那颗金丝蜜枣填入了自己口中。轻轻咬了两下。将那枣核吐在手心中扔出了窗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时易潇处汀兰苑找你。我不知你说了什么。但这件事跟易潇要对你动手应该是有一些关联的。或许……”   说着。沐云衣抬眸盯着叶芷。一双眸子沉了沉。“或许。你让他想起了你之前的样子。”   叶芷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指发出一声脆响。嘴唇紧紧的抿了下。“可是他并未看出……我的身份。”   沐云衣淡淡一笑。“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和他想杀你一点关系都沒有。”   “那他是为了什么。”叶芷眉头皱的愈发的紧。她心中隐隐不安。死不可怕。已经死过了一次。再有第二次也沒有什么。只是她也猜到了一部分。易潇动手想杀她的原因和前一世是一样的。   若真是这样。她叶芷这两辈子真的是白活了。   沐云衣看叶芷神色突变。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吐出一颗枣核扔出去。挪到叶芷身前温声道。“不要多想。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叶芷勉强笑了下。抬眸正好撞上他的那双能装得下日月星辰的眼睛。沐云衣的呼吸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在她额头上缭绕。因为沐云衣刚才吃了些金丝蜜枣。他的呼吸间都带着一丝甜腻的气息。   这种味道。恍惚间让叶芷想到了很久之前。沐云衣手上拿着糖葫芦的情形。那时候。他还很小。她每每对他说话时。都要弯下腰來。这时候。便会闻到他身上那种甜甜的香气。   “你在想什么。”沐云衣看叶芷失神。轻声道。“不用想太多。沒事儿的。”   叶芷回过神。沐云衣那张秀气的脸正对着她。一双眸子躲了下。“沒什么。”   沐云衣将一件单衣披在叶芷身上。“晚上冷些。今晚又要赶路。你的身子怕是要受不了了。”   “云衣。”叶芷盯着沐云衣。又看了看旁边油纸袋上面放着的金丝蜜枣。身子向后侧了侧和沐云衣保持一定的距离。“我记得你之前是不喜欢吃甜食的。”   多年的师徒。叶芷对沐云衣的生活习性了解的是不能再了解了。小时候。对于甜食。沐云衣只喜欢吃冰糖葫芦。还必须是当天摘的山楂裹上熬制一定时间的冰糖才可以。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他倒是喜欢。后來大了些。便再也沒有吃过这些。他一向是不怎么喜欢吃甜食的。可现在只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辛纤买來的那包金丝蜜枣已经被他吃进去了一小半……   冷不丁的听到叶芷直接叫自己‘云衣’。沐云衣愣了下。手上去拿蜜枣的动作也停了下來。但只是片刻。他就听到了身后叶芷说的那句话。回过神也只是笑笑。“我以前是不喜欢吃甜食的。但我知道你喜欢。所以我也会试着喜欢。更何况。这金丝蜜枣可是好东西……”   叶芷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她以为现在眼前的沐云衣是某些人易容的。原來是自己想多了。自嘲自己现在是草木皆兵。到沐云衣后面的话也觉得十分尴尬。不知该作何反应才是对的。   第078章 一国之君的手段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索性沐云衣并未觉得有什么。只是撩起马车上的帘子朝外看了看。颇有深意的一笑。对马车外道。“羽鸿。再过一里地处有一条小道。从那里过。”   羽鸿自然是十分稳重的。也沒有问什么就应了声。“是。”   辛纤不如羽鸿那么稳重。将头探到马车内张了张口似乎是想问一些什么。但看到叶芷和沐云衣两人距离那么近。脸色顿时红了下。什么都沒有开口。又将头缩了回去。   叶芷也伸手将旁边的帘子拉开了一条缝。看了下之后皱眉道。“那条小道去蒲河镇是近了一些。但那并不是官道。前几年的时候曾经土匪横生。只有我们几人不会有什么危险么。”   沐云衣笑了声。道。“说來说去。你还是不放心。”   叶芷眉头皱的愈发的紧。“我若是不知道易潇的手段也便罢了。可是我偏偏最了解他。这样的情况下。你让我如何放心。”   看着叶芷烦恼的表情。沐云衣心头震了一下。他以前从未看到过叶芷脸上有什么表情。就在叶芷死后。他也只能靠着自己笔。一点一点來绘制出叶芷神态各异的容颜。算是怀念。可现在。他却是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叶芷。会笑会忧的叶芷。   沐云衣神色有异。叶芷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沒什么。”沐云衣笑着将马车两边的窗子全都拉上。然后坐到叶芷旁边。“你不用担心了。就好好的睡吧。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   沐云衣眼神语气都是坚定的。叶芷也笑了下。躺在旁边的榻上。释然一笑。“对啊。我怎么忘了。你现在都是一国之主了。自然是有一些手段的。”   她以前的小徒弟和现在根本就是不能比的。三年。果真能将一个人改变成这样么。   沐云衣究竟改变成什么样子了叶芷现在只是看到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她还未感受到。叶芷不知道。一个人若是在极度的痛苦和自责中活了三年之后。那他整个人若是不发生什么改变才是真正的奇怪。   或许因为连日的舟车劳顿。叶芷刚躺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睡着了。沐云衣轻轻将一张绒毯给叶芷盖上。又点了一炷香能让叶芷安然入睡。之后就让羽鸿放慢速度停车。生怕惊醒了叶芷。   羽鸿停车之后。沐云衣走下了马车。将身上的外衫脱去。露出里面的一套劲装。勾勒出身上极其有力道的曲线。只是那宽大的腰带上半点装饰也无。和袖口束腕上繁复的花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利落简单。   穿这样的衣服。只要小心些。杀人很少会沾上血。   羽鸿看沐云衣这身装扮。神色肃然道。“少教主这是准备动手了么。”   辛纤打了一个哈欠。眨了眨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慵懒道。“就身后那些人。还用少教主亲自动手。若不是少教主吩咐不让动手。属下早就送那些人见阎王了。”   羽鸿瞪了辛纤一眼。   辛纤不以为然。懒散的靠在马车上。身上褐红色的衣衫像是沾满了陈旧的鲜血。和他本人的容貌极为不衬。   沐云衣挑眉看了辛纤一眼。道。“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就和我一起去解决那些人吧。”   “少教主。属下也去。”羽鸿拱手道。“让那些人跟着也的确不是办法。他们的手段太过阴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像前天夜里那样放冷箭了。”   辛纤将手中一把薄薄的剑挥了下。极薄的剑刃在夜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羽鸿。说起这件事我还真要多说两句。你下次动手的时候能不能换个地方砍不要削人脑袋。若姑娘前日正好在屋。一颗人头冷不丁的掉在了姑娘面前。就姑娘那弱不禁风的身子。还不被你吓的要在床上躺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听辛纤用‘弱不禁风’四个字來形容叶芷。若是放在以前。沐云衣以前指定会笑这个人沒有眼光。但是现在。想想叶芷的身子。这四个字用的也算合适。   只不过。辛纤若是知道。眼前的这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就是他花幸教叱咤江湖的教主。那又该作何想法。   羽鸿看了辛纤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顾及沐云衣在又沒有说出口。   沐云衣笑了下。道。“羽鸿就不用去了。你们暗主说让你们保护这位姑娘的安全你就不要擅离职守了。至于辛纤。你既然那么想动手。那就跟來吧。”   辛纤很是兴奋的握了下手中的剑。对沐云衣拱了下手。“是。”   沐云衣看着羽鸿。道。“保护好这位姑娘的安全。”   羽鸿看沐云衣神色严肃。他也跟着严谨了起來。“请少教主放心。”   沐云衣沒有再说话。足尖轻轻一跃。几个转身就消失在不远处。辛纤看了羽鸿一眼也跟了上去。细剑上缀着的一片红色羽毛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立即消失不见。   羽鸿心中禁不住郁闷。辛纤的轻功竟然又进步了。之后他们若是再起來争执。自己的武功在他的轻功旁根本就沒有什么用处。   就在羽鸿郁闷的时候。辛纤已经赶上了沐云衣。“少教主。属下之前观察过。除了被羽鸿杀死的那一十六人之外。还有九名高手隐匿在周围沒有动手。这些人让属下去解决了也就罢了。何必劳烦少教主亲自动手。”   “九个人。”沐云衣唇角轻轻一扬。一头乱发在夜风中狷狂飞扬。“你确定。”   听得沐云衣如此问。辛纤想了下确认道。“我确定。我当时去买那些东西回來的时候还特意观察了一下。的确是九个人。都隐匿在官道两旁的树林中。手上的武器都是统一的七星弯月刀。”   “恐怕不止是九个人吧。”沐云衣扯了一条绸带将一头乱发紧紧系住。道。“除了那九个人之外。他们身后应该还有一拨人。而这一拨人。至少是那九个人的两倍。武功也比那九个人更高。”   “不会啊。”辛纤明显的是沒有反应过來。脸色十分惊讶。“少教主未离开姑娘半步。又怎么知道这些情况。”   沐云衣淡然一笑。“因为我和那些人的主人可是老相识了……”   因为格外熟悉对方的手法。所以才对易潇的用兵之道了如指掌。   辛纤不是很明白沐云衣说话的意思。神思稍顿的片刻。沐云衣已经将他甩在身后一大截。   紧追两步跟上沐云衣。辛纤看着茫茫夜色。皱眉道。“马车行在官道上的时候那些人就隐在两旁的树林中。可是少教主让马车入了岔道。这些人肯定是被甩在身后了。不知少教主该如何找到那些人。”   沐云衣轻扬了下唇。道。“你跟着我走就是。”   辛纤不敢多言。看着沐云衣很有把握的模样。也便信了。   两人又行了一会儿。果然。那条官道上的不远处有着数十个绰绰人影站在那里。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他们身上皆穿黑衣。一举一动都有着特殊的章法。一看便知是受过训练的人。   沐云衣停了下來。就站距离那群人两丈之外的地方。辛纤自然也停了下來。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凌厉的刀光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那些人也不是傻子。立刻转过了头看着沐云衣两人。   这些人对视几眼。十分迅速的做好了作战的准备。手上的七星弯月刀一时间全都亮了出來。光芒在月色下直逼人的眼睛。一个首领似的人上前一步。“你们要做什么。”   沐云衣还未说话。辛纤就大声的笑了起來。他的声音原本就比普通男子要尖锐一些。在安静的夜中突然响起的一阵笑声显得更是狂妄。笑声未落。辛纤便开口了。“做什么。自然是要你们的命了。你们跟了我们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够了吧。赶快。把想说的都说了。我给你们一个痛快。”   辛纤用的虽是调笑的语气。但他的声音中蕴含着的杀气却硬生生的让人打了一个冷战。   那些人二话不说。互相看了一眼。手中刀刃一旋。挺身就向辛纤二人所站的地方攻去。   辛纤冷笑了一声。手中长剑下的红羽猛的一甩。看着那些人不屑一顾。“自不量力。”   就在辛纤准备出手的时候。沐云衣却伸手拦了下他。道。“不必出手太重。留一两个活口就够了。我有话要问。”   “是。”辛纤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手执利剑就冲进了那些人群中。   血光飞溅三尺。天上的月似乎也不忍心看这幅场面了。躲进了云层之中。   辛纤是花幸教的暗卫。武功自是不用说。但易潇此次派出的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出手都是无比狠辣。招招都对准了辛纤的要害。   不过辛纤哪里是能吃亏的人。手腕翩然一旋。那利剑便顺着他宽大的衣袖滑了一下。利刃沒入了身后那人的胸膛之中。拔剑之时。温热的鲜血溅了辛纤一身。他身上穿着的红褐色衣衫溅上了鲜血倒是看不出。只不过脸上的那血滴却顾不得擦了。让他原本皎然的容貌变得有些狰狞。   倒下的人愈多。辛纤愈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就在他左侧一个黑衣人即将要偷袭成功的时候。沐云衣突然出手……   只见他和那黑衣人打了一个照面。转眼之间。那黑衣人手中的七星弯月刀已经到了他手中。然后轻轻一用力。掌力竟然生生的将那男子震出了一丈有余。撞到道路两旁的一棵不知名的小树上。之后才落到地上。   第079章 故人出手是何故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落地之后。那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欲跑。沐云衣也不理会他。缓缓的向前走着。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辛纤还在身后厮杀。那黑衣人看着距离自己越发的近的沐云衣。痛苦的吐出一口鲜血。   这时候的沐云衣已经走到了那人的身旁。缓缓蹲下身子。道。“告诉我。你们身后还有几波人。”   那黑衣人沒有说话。倔强的看着沐云衣。冷哼了一声。   沐云衣又是淡淡一笑。那笑容看起來格外无害。“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題。你若是说了。我倒是能饶了你。你觉得这个买卖如何。”   每个人都有着求生的欲望。就在辛纤手中的利剑又穿破了一个人的胸膛的时候。那黑衣人着实受不住了。又咳出一口血。闭上眼睛很是轻缓的点了下头。   “很好……”沐云衣半蹲在地上。白衣白裤像是笼着月华。柔柔的光芒竟然透着凌厉。“我问你。你们主人现在是否还在碧荷城。”   那黑衣人抿了下唇。似乎在犹豫。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脸上沒有无措。只有迷惘。   这么大的年纪。被易潇培养出來的死士很多。他们还有大好年华。若是让他们在衷心与死亡之间选上一个。想必沒有那么难。   果然。犹豫了好大一会儿。那黑衣人睁开了眼睛。对着沐云衣点了点头。   沐云衣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对着那黑衣人道。“你回去了告诉你们主人。他若是想这样玩下去。我会奉陪到底。让他做好接招的准备。以他的身子。看谁能笑到最后。”   不动用两国的势力來行刺杀密令。这果真是易潇能做得出來的事情。沐云衣一点也不意外。只不过。这样的事情易潇能做得出來。他沐云衣自然也能做得出來。只不过之前他是不屑做。但现在易潇威胁到了叶芷的性命。他就不得不做出一些手段了。   这时的辛纤已经将其他人处理殆尽。甩了下手中的长剑指着沐云衣身后的那个黑衣人。唇角的笑格外狷狂。“现在就只差你自己了。”   黑衣人只是瑟缩了一下。眼神颇为坚定。易潇培养出來的死士并不怕死。只是这个年纪。对这个字还有些不解罢了。   沐云衣拦下了辛纤手中的长剑。道。“就剩他一个了。放了也无妨。更何况。我还要靠他给易潇传话呢。”   辛纤将手中的长剑一收。剑上沾染的几滴鲜血飞溅。有一滴落在了那黑衣人的脸上。殷红一点一点的散开。带着一股让人觉得心惊的戾气。   路上尸体横列。一滩滩的鲜血将路上全都浸湿了。沐云衣见状皱了下眉头。对辛纤道。“你下次动手可以文雅一些。一剑封喉即可。不必将这里弄成人间地狱一般的惨状。”   辛纤点头。看了眼周围躺在血泊中的人。也觉得有些不妥。“一剑封喉这样的招法属下还要好好练练。那这些人的尸体……该怎么处理。”   沐云衣沒有说话。自顾自的走出了一段距离。声音放大了一些。“出來吧。就算是看戏。现在戏也结束了。该來让人见见了吧。”   “有人。”辛纤朝四周看了看。手上立刻做好了防御准备。“是什么人。”   他竟然一点都沒有感受到那人的气息。只有实力比自己高得多的人。才会感受不到他的藏身之地。辛纤自知自己武功内力都不如沐云衣。但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头的。比他厉害的人他也知道一些。但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是谁。他又有什么目的。   正想着。一个黑影跃了两跃。转眼间就到了两人面前。   沐云衣一把拉住辛纤后退了几步。   这下两人才看的清楚这个黑影的真面目。这个人身上穿着也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衣。只不过他的脸上戴了一顶墨色斗笠。就在不远处负手而立。面对着沐云衣和辛纤。   沐云衣皱眉看着那人。直接问道。“你是什么人。”   “呵呵……”那人笑了两声。只是这一声。辛纤便立刻变了脸色将手中的长剑握的愈发的紧。沐云衣倒是沒有什么反应。   这个人说话的同时手中把玩着一只红头绿尾的小蛇。那蛇嘶嘶的吐着芯子。缠绕在那人的手腕上。像是戴了一条红绿皮绳编织而成的手带。   那蛇是剧毒的。花幸教弟子无论职位高低。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毒物和草药。身为二十四暗卫的辛纤更是如此。所以他几乎一眼就看出了那人手上的那条片刻都能置人于死地的蛇。   沐云衣对医术不如叶芷那般精通。但他毕竟也是叶芷的徒弟。对于这蛇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因为叶芷之前也养过一条这样的蛇。红头绿尾。格外花哨。他曾经亲眼看到叶芷从那条蛇的口中提取了毒液。后來他不小心只是碰了那装着毒液的瓷瓶。整条手臂都泛青红肿了好长时间。他一直都忍着。直到后來叶芷发现。为了给他解毒。便将那条蛇杀了。取了苦胆替他敷上。次日即消肿了。   后來他才听说。这种蛇剧毒。一旦被咬就无生还之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咬人的那条蛇抓住。刨开苦胆。入药方可医治。   因为他手上的伤毁了叶芷养的一条蛇。沐云衣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想去山上再去给叶芷抓上一条。他以为叶芷是就地取材抓的一条蛇。去山上转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于是也只好作罢。   直到后來他才听说这种蛇只长在沼泽腹地……   那蛇又嘶嘶的吐了芯子。辛纤上前一步站在沐云衣左侧。手中长剑泠然。谨慎的盯着那人。   沐云衣脸色依旧是不变。身子动也不动。恍若这周围什么都沒有发生一般。   两方形势紧张。那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却突然笑了声。看着沐云衣道。“不愧是叶芷教出來的徒弟。这处事态度都和她一模一样。遇事不慌。无波无澜……”   说着。那人身形一转。转眼间就到了沐云衣面前。黑色斗笠下面的脸根本就看不清楚。但他的声音却一点不差的传到了沐云衣的耳中。“你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辛纤就在沐云衣身边。他自信自己的轻功已经够快。但在眼前的这个人面前。他都有些自惭形秽。两人的武功根本就不在一个程度。沒來得及多想。红羽一闪。长剑已然刺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一直都在盯着沐云衣。注意到辛纤动手也只是瞥了一眼。身子稍稍一侧。两根手指夹住了辛纤手中的剑。面纱下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散出。“你还是太慢。”   说着。那黑衣人一松手。辛纤硬生生的被他的内力推开了十步之远。   辛纤停住脚步。还未喘上一口气。手中的长剑便再次出手。   “住手。”沐云衣看了辛纤一眼。淡淡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那黑衣人冷哼了一声。再次上前了一步。距离沐云衣更近了一些。“你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两次提及自己的师父。沐云衣心中定然是疑心。听这人的语气。像是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但他只是在心中略略想了下。记得以前叶芷说过。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一定不能先暴露了自己所知道的。   看着那黑衣人。沐云衣努力的想在他面纱下找到他的那双眼睛。“不知阁下是何人。会提及先师。”   黑衣人语气中除了冷峻之外听不到什么。只是机械一般的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你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沐云衣禁不住皱眉。但只是瞬间。面上就恢复了常有的那种云淡风轻。“先师三年前过世。阁下若是有什么……”   还未等沐云衣说完。那人手掌用力一挥。带起的掌风一下子将沐云衣震出好远……   “少教主。”辛纤看着沐云衣。手中长剑再次握紧朝那黑衣人攻去。“我给你拼了。”   沐云衣怒喝。“辛纤住手。”   辛纤的剑停在那黑衣人两尺开外。剑上红羽飘扬。“少教主。”   “住手……”沐云衣深吸了一口气。“退下。”   看沐云衣神色严肃。辛纤很不乐意的退了两步。但依旧是谨慎。手一直都未离开过那剑。像是随时都能一跃而起和那人战上一战。   想不到那人突然出手。这一掌用力颇深。沐云衣受的伤也是不轻。强撑着身子站起來。沐云衣将唇角的一丝血迹擦去。依旧是面带微笑。“阁下这样不打声招呼就动手。岂不怕坏了江湖规矩。”   黑衣人声音依旧是冷峻。“江湖规矩。我不是江湖中人。这些个规矩与我何干。”   沐云衣轻嗤一声。“那你是什么人。”   “故人。”黑衣人语气沒有什么变化。只是稍微停顿了下。对着沐云衣说出了下面的一句话。“你师父叶芷的故人。”   沐云衣神色微顿。唇角眉梢依旧带着飞扬的笑意。“师父早在三年前就不在尘世了。这故人就只能是故人了。”   “是么。你师父三年都不在了……”黑衣人头上的斗笠被风吹得扬起一个角。他的衣襟开的宽了些。隐隐约约可见脖颈上一条伤痕。但只是片刻。风又将那斗笠的一角遮了去。“那现在在你身边的又是何人。”   第080章 静观其变钓大鱼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这黑衣人说出这句话沐云衣依旧是不感到意外。从那黑衣人开口问他师父在何处的时候他都猜到了。这人定是知道了师父的身份。这让沐云衣微微觉得有些失落。她竟然连这件事都告知了易潇么。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瞥了眼一脸疑惑的辛纤。缓步走到沐云衣身前。一字一句道。“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來传话的。你若是不想让你师父再死一次。回去了就告诉她。让她來鬼谷崖一趟。有位故人想和她相见。”   听到再死一次这四个字。沐云衣顿时打了一个冷战。“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那黑衣人转过了身。声音依旧是冷的。“你只要将这句话告知她便是。剩下的都由她來抉择。”   话音刚落。那黑衣人转了下身子。轻轻一跃便消失在沐云衣面前。   辛纤抿了下唇。看向沐云衣。“这人的轻功真的不可小觑。绝非等闲之辈。”   “何止是轻功……”沐云衣苦笑了一声。唇角刚扯了下。脸上的动作便僵住了。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血滴溅在了银靴上几滴。像是开了几朵暗红色梅花。   辛纤连忙上前扶了下。“少教主。”   沐云衣用手将唇边的血迹擦掉。又轻咳了一声才道。“那人的内力也十分深厚。必是过了半百之人才能有此内力。他本沒想取我性命。不然只是刚才那一掌。便要了我的命。”   辛纤皱眉。“不曾想。江湖上还有这等人物。以这人的功夫。武林盟主他都未必放在眼里。”   沐云衣垂了下眸子。道。“回去吧。”   辛纤扶着沐云衣。试探着问道。“刚才属下听闻那黑衣人提及教主……”   沐云衣凝眉。“有些事情我不便多讲。过段时间自会明了。”   再过段时日。花幸教教主重出江湖之事可能会在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了。   听到沐云衣这么说。辛纤也不敢再问。   ……   有人伤的不轻。有人睡得安稳。   待到叶芷醒來的时候马车依旧在路上奔驰。沐云衣却在旁边榻上睡着。这是很难得一见的场面。   以前都是叶芷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沐云衣在旁边看着她。她几乎都沒怎么见过沐云衣睡着的样子。现在猛的一看。心中自然思虑万千。   她的徒弟。比以前更成熟了些。容貌更俊俏了些。连那睫毛。似乎都比以前长了……   叶芷心中胡思乱想着。弓着身子移到沐云衣榻前。伸手将他的被子拢好。然后就坐在那里失神的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云衣悠悠转醒。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了叶芷那张放大了的脸。先是一愣。之后轻轻一笑。“阿芷。早。”   阿芷。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沒有人叫过了。除了她师父疏影之外。就只有沐卿悠才叫她阿芷姐姐……   她现在重新活了一次。容貌已不是从前模样。沐云衣看起來都比她成熟的多。再让他叫自己师父也着实不妥。沐云衣叫她阿芷也就沒有什么了。   只不过。在叶芷心中。沐云衣终究是她徒弟啊。这样的称呼。让她微微有些不适应。   沐云衣看着叶芷轻轻一笑。道。“大早上看着我发愣。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叶芷沒有言语。坐到了一旁撩起旁边的帘子道。“现在到了什么地界了。”   沐云衣轻轻一笑。“再过半日行程。就入了南疆边境。”   因为昨晚受了伤。虽然算不得很重。但毕竟对自己的身子还有些影响。沐云衣轻咳了一声。唇色不怎么自然。   叶芷盯着沐云衣。看了好一会儿。“怎么。你不舒服。”   沐云衣笑了下。摆手道。“大概是昨晚受了风寒。不妨事。”   叶芷正欲说话。就在沐云衣抬手掩嘴轻咳的瞬间。她看到了沐云衣手上的两滴血渍。虽然并不多。但在那素白的衣上却格外显眼。一把抓住沐云衣的手。叶芷冷笑了一声。道。“沒事。那你告诉我。这血是怎么回事。”   任凭叶芷抓着自己的手。沐云衣并未解释什么。只是抬眸看着她。   叶芷朝窗外看了眼。一下子就明白了过來。眉心微蹙。“你昨晚是不是和那些人……嗯。”   沐云衣缓声道。“昨晚风大。或许是吹着了。不过再也不用担心那些人了。”   “你……”叶芷本想说说沐云衣两句。但看着他苍白的唇色。只好将自己要说的话忍了。道。“你不知道智取么。他们那么多人。万一多出一两个高手伤了你怎么办。”   沐云衣笑着坐起身。身上宽松的衣衫滑下稍许。“昨晚有辛纤帮我。虽受了点小伤但也无妨。”   叶芷看着沐云衣的身子抿了下唇。下意识的避开了视线。微微有些尴尬。   沐云衣倒沒有在意这些。只是开口问叶芷道。“阿芷。你知不知道鬼谷崖。”   “鬼谷崖。”叶芷皱了下眉。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地方。”   沐云衣神秘的一笑。“昨晚我遇到了一个人。”   看到沐云衣这个神色。叶芷便知道事情昨晚发生的事情不如她想的那么简单。于是也沉了下心思。只听沐云衣來说。   听到沐云衣说那黑衣人手中拿了一条红头绿尾的小蛇之时。叶芷的脸色几乎瞬间就变了。   “那条蛇……”沐云衣谨慎的观察着叶芷的神色。试探着问道。“那条蛇。有什么问題么。”   叶芷垂了下眸子。“沒什么。你继续说吧。”   沐云衣看着叶芷。轻声道。“那人说。让你去趟鬼谷崖。”   “让我去鬼谷崖。”叶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了片刻之后才道。“那个黑衣人是谁你可觉得在何处听到过他的声音。”   沐云衣略微思索。摇头。“他的声音很是冰冷。若是之前我在何处听到过他的声音。自然能认得出來。可我昨日想了想。并未想起在何处听过。”   叶芷低眉思索。犹豫了下之后才道。“不去。”   易潇就是鬼谷派的人。虽然不见得他能在鬼谷崖做出什么事。但叶芷就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份被易潇知道。   沐云衣一向对叶芷百依百顺这次却摇了摇头。道。“阿芷。这次必须去。”   叶芷抬眼看了沐云衣一眼。深吸口气道。“你并未把话和我说全。说说看。给我一个我必须要去的理由。”   沐云衣自然不肯将威胁到叶芷性命的话说出口。只是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玩的是什么把戏么。”   “好奇害死猫这句话自古就有。”叶芷轻轻摇着旁边的珠链。“我重活了一次。何必要辜负这次机会。那黑衣人既然费了这般功夫來找我。也知道了我本來的身份。那还有什么话可说的。既然这样來了一趟。总不至于空手而归吧。”   沐云衣立刻明白了叶芷的意思。唇角一勾。“这么说。我们只要将鱼饵放好了就可以了。”   叶芷打了一个哈欠。“鱼儿饿的时候。就算他们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也会往下跳的。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沐云衣凝眉深思。“那人的武功不可小觑。我们万万不可轻敌。”   叶芷自嘲般笑了声。道。“若真是依你说的那样。那人的武功定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敌的。你都不行。更何况是什么都不会的我。现在我的能力。怕是做他的敌人都不够资格吧。”   沐云衣眉头皱的愈发的深。看到叶芷这样。他心中说不难受是假的。他知道自己的师父之前是有多厉害。再对比现在。叶芷心中是何种悲凉他也感同身受。   两人一起沉默了下來。马车里只能听得到车轮辘辘声。外面小风轻摇。两旁疾驰而过的绿树疏枝像是两道带着颜色的利刃。似乎立刻就能冲进來撕破这马车内的平静。   叶芷心中不安。她听沐云衣说完那黑衣人的事情之后。心中就隐隐有了一个人的身影。虽然已经时隔多年。她却依旧记得清楚。那红头绿尾的小蛇。之前她有的那一条。是她师父疏影给她让她研究其毒性时用的。   那条蛇被她杀了救沐云衣之后。心中颇有些不舍。毕竟是她师父疏影留下來的最后一点东西。她也曾将那蛇的样子画纸上。派人去各地找了。但最终一无所获。   那条蛇。就像是世上只有一条落在了她师父疏影手中了一般。死了之后就再也不见。   如今沐云衣看到一条和这个如此像的小蛇。还拿在另一个人手中。她如何不惊讶。不好奇。   但好奇是一码事。想将这好奇的面纱完全揭开又是另一码事。更何况。如果这个神秘人真的是她心中想的那个人……   她现在不去理会这件事的做法是正确的。   不知叶芷在想些什么。沐云衣也并未去打扰她的思路。待到叶芷回过神。却发现马车已经进入了一个集市。   这个集市并非是很大。街上的人却是不少。商贩和百姓人來人往。虽比不上皇城那般繁荣。也算是热闹。   在路上许久都未见过这么多人了。叶芷一面朝窗外看去一面问沐云衣。“现在到了何处。”   沐云衣眼也未抬。“再过两日大概就能到蒲河镇了。”   叶芷点头。看着街上百姓和皇城处不一样的穿着。脸上漾起一抹如同涟漪一般的笑。“记得我当年來这个地方的时候。第一次见这样的衣服。还觉得甚是好看。”   第081章 貌似天仙性柔婉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这里已经是叶国的南疆。叶国当时经过那样一场战乱。本來该是融会贯通。根据当今圣上的想法一统天下。各种服装制式都有各自的规矩。但沐云衣继位之后却并未理会这些。大臣们屡次上报都被沐云衣回绝。他的回答是。入乡随俗。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能干涉该地方的风俗文化。   圣命一出。自然无人敢再反驳。所以现在叶国境内。好多地方都带着异域风情。   看叶芷对这个地方这么有兴趣。沐云衣索性带着叶芷下了马车在路上漫步。找到了一家客栈让辛纤和羽鸿两人先进去准备。叶芷说还想在转转。沐云衣也便陪着她。   其实这个地方也沒有什么好转的。毕竟只是一个小集市。可叶芷却分外有兴致的在街上乱走。   沐云衣无奈之中也只好由着她。   这街道旁边有一座小桥。桥身并不宽。两旁还长了青苔。看起來颇有怀旧意味。   叶芷正欲往那桥上走。一抬头却看到一个粉衫女子站在那桥上。因为距离并不远。叶芷能清楚的看到那女子的动作。但又因为背光。她看不清楚那女子的容貌。只看到她一头青丝如同浓墨一般散在这黄昏的夕阳中。一缕缕的被揉开。   美的像是一幅画。即使看不到那女子的正脸。叶芷心中也有了十足的把握。这女子的容貌。定然是绝美。不然为什么会引得那么多人的回眸。   这桥虽然不宽。但毕竟是在集市之上。可能这十里八村。或许只有这一个集镇。人虽不多。桥上毕竟还是有人过得。两旁每过去一人目光都会在那女子脸上停留片刻。   顿足。   沐云衣的目光一直都在叶芷身上。看叶芷突然停步。便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了一眼。眼睛微微眯了下。果然來了。   叶芷抬眸看着那女子。沐云衣轻轻一笑。并未言语。   那女子显然也看到了两人。目光在沐云衣身上停留片刻。一双绣着戏水鸳鸯的绣鞋走下了石桥。踩着上面的青苔。弱柳扶风一般。却又走的稳稳当当。   径直到了沐云衣身边。那女子稍稍曲了屈膝。一双闪亮的星眸眨了两眨。微红的眼尾上翘。“属下乔菀儿参见少教主。”   自从这女子从那石桥上下來。叶芷就觉得自己再也移不开视线。这女子的容貌长的实在是无可挑剔。吹弹可破的肌肤。娇俏玲珑的小脸。柳叶翩翩的双眉。挥洒星辰的眼眸。再加上那樱桃小口。无一不让人迷醉。就算叶芷是女子。也为她的容貌所惊叹。一时间只想感叹上一句。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了。   沐云衣显然是早已见过乔菀儿。面上也沒有什么表情。也不让乔菀儿起身。开口便是冷冷的。“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右护法早已和我说过。蒲河镇南是有一座药山。山上各种草药数不胜数。但也有不少的毒物。你可想好了一定要去。”   乔菀儿点头。柔美的脖颈像是天鹅一般画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如同上好的瓷器般的肌肤在夕阳下泛着柔柔的光。因为距离近些。她脸上竟如同一个水蜜桃。着实是美。“去药山摘取药草是属下的职责。也是左护法交代下來的任务。属下不敢有辱使命。”   这时候的叶芷却看不过去了。伸手虚扶一下示意乔菀儿起身。但乔菀儿并不认得叶芷是何人。看着沐云衣有些尴尬。身子也拘着礼不敢乱动。   沐云衣知道叶芷的意图。便轻咳一声。对乔菀儿道。“你先起身吧。”   乔菀儿这才站起身。胸前长长的两缕青丝被风吹拂着。更显妩媚。“谢少教主。”   美人不愧是美人。说话时的声音都像是一汪水。柔的几乎能将人整颗心都化开。   叶芷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以前的花幸教很少收女弟子。仅有的一两个也都不出众。想在外执行任务是不可能的。而这个乔菀儿。她以前也从未见过。心想或许是这三年花幸教收的一个女弟子。   可……这么美的女子。世间也着实少见。她既然敢入花幸教。那定然也是有些实力的。   沐云衣看叶芷失神。便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关切道。“怎么了。手这么凉。”   叶芷一愣。连忙收回了手。勉强笑了下。“沒事儿。”   乔菀儿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水汪汪的大眼睛中藏满了惊诧。她在花幸教听闻过好多关于沐云衣这个少教主的事情。听说他少年为将。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最让京师众多女儿家心碎的是。沐云衣这个少教主是从不近女色。身为皇上。继位三年。后宫闲置……   原本她也是不相信这些传闻的。但后來看到过沐云衣两次。只是一次她便信了。他们花幸教的少教主的的确确是不近女色的。   沐云衣是第一个见到她容貌沒有发愣的男子。乔菀儿一直都记得。   因为有外人在旁。沐云衣也沒有再去捉叶芷的手。只是对乔菀儿道。“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就先去客栈等着吧。明日我们一起出发。”   乔菀儿抬眸看了叶芷一眼。却也发现叶芷正在看她。微微一愣。接着温婉一笑。对叶芷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直到乔菀儿离开。叶芷的眼神却一直都盯着她的背影。由衷的感叹。“果真是美人儿。连走路都是好看的。人也温柔。对得起她的名字。”   听到叶芷如此肆无忌惮的夸赞另一个女子。沐云衣觉得哭笑不得。再次拉住了叶芷的手。道。“以前小颜就说过。女人最大的忌讳就是在她面前夸赞另一个女子。乔菀儿我都沒有多看她一眼。你倒好。先开口将她夸奖了一番。”   叶芷转眸看着沐云衣。表情认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既然是性情温良的美人儿。多看看也无妨。我看这乔菀儿就不错。你的后宫人也太少了。是该多填充些人了。”   沐云衣的神色冷寂了下來。最后在宽大的衣袖下紧紧的拉着叶芷的手。一字一句如同宣誓。“我沐云衣的皇后。只能是你叶芷的。他人谁也不配那个位置。”   叶芷的手缩了下。一双眸子也低垂了下來。心中砰砰直跳。但面色却依旧沈静。   就在叶芷尴尬的同时。沐云衣开口了。可能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过于严重了。便故作轻松道。“过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你喜欢美人儿的癖好竟然一点都沒有改变。”   叶芷自然而然的反驳。“我什么时候有喜欢看美人儿的这个癖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沐云衣拉着叶芷的手走上了那桥。就站在那桥头上。看着桥下的水面涟漪起伏。道。“当年你第一次带我出去历练。在去棠州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路劫匪。你还记得么。”   叶芷想了想。摇头。“我记得你第一次出去历练的时候才十二岁。这都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记不得了。”   “是啊。算起來的确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但是我每次想起。都觉得那是昨日才发生过的。”沐云衣笑了笑。一手随意的搭在那桥上的石栏。“那时候那队劫匪人还是很多的吧。至少有五十人。你当时并沒有和他们大打出手。反而是给了那些人一些钱财。我当时觉得奇怪。以你的本领。想要对付那些人岂不是很容易。后來我才知道。你是想救那几个被他们劫走的男子。那些男子长得也是好看。我当时问你为什么要救他们。你笑着说。因为他们长得好看……”   沐云衣说着。叶芷也跟着回忆着。突然脑海中一亮。她想起來沐云衣说的是什么时候了。好多年前是有这么一件事。   那时候正是乱世江山。许多淳朴的百姓被逼无奈之下只好落草为寇。叶芷带着沐云衣下山历练之时的确碰到了一队劫匪。那队劫匪劫的是一些青楼小倌。个个都长得眉清目秀。叶芷当时出银子并非是为了救那些小倌。而是要让那些百姓能多存活几日。那些小倌是他们之后放走的。   当时的叶芷少女心性还是有一点点的。沐云衣问他为何要救这些人的时候。她顺口就回了一句。“因为他们长得好看啊。”   沒想到却被沐云衣从此记在了心里。   想到这些。叶芷哑然失笑。“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你竟然还能记得。”   沐云衣将叶芷的手拉的更紧。一双眸子望着桥下的水面。眼角的余光却在叶芷面上停留。“你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忘。怎么敢忘。”   叶芷面上原本就不自然的笑容僵了下。缩回了沐云衣握着她的手。拢了下衣袖。淡淡道。“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沐云衣知道叶芷是在逃避。但他也无可奈何。自己现在和她说这些的确是有些早了。现在新身份。的确是该给她一些适应的时间。   这样想着。沐云衣心中觉得好受多了。只要她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自己都是有机会的。不是么。   活着总是有些念想的。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更何况。现在的叶芷。他的师父。比之前更多了一些人情味。她之前就像是一个不小心坠落俗世的仙子。身上散发着一种冰清圣洁之感。让人不敢直视。面上大多数时间都是冷冷的。而现在。虽然她的性情和之前还是一样。但多多少少也改变了不少。   至少。学会了该怎么笑。   ……   第082章 同床共枕无倦意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这个集市并不大。叶芷和沐云衣两人只是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客栈中。   叶芷进入客栈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大堂吃晚饭。抬首看去。每一张桌子上都是满的。   这原本也沒有什么的。只能说明这个客栈生意比较好。但叶芷转眸看了两眼。便觉得这个地方有些不对。于是便伸手拦住了沐云衣正欲上前的身子。淡淡道。“你有沒有发现。这里的所有人都带着武器。”   沐云衣一眼望去。在大堂吃饭的那些人手边或脚下都放着武器。或刀或剑。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再一看。客栈中的人似乎都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   相对于叶芷的谨慎。沐云衣只是凝眉想了下。对着叶芷微微一笑。道。“想必是药山上面的血灵芝成熟了。这些人应该都是來抢血灵芝的。”   “血灵芝……”叶芷释然一笑。“也是。算算日子。应该快到灵芝破石的时候了。”   辛纤看到叶芷和沐云衣回來。立刻下了楼。躬身道。“少教主。菀儿姑娘准备了好多菜就等少教主和姑娘回來吃呢。”   沐云衣看向叶芷。笑道。“饿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叶芷点点头。这在路上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吃一些点心。都沒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楼上有雅间。显然是辛纤都准备好的。还未走入房间。就闻到一股特别香的味道。深吸一口气便能让人食欲大开。这味道很熟悉。叶芷笑了下。“这等美味。定然不是这里客栈的厨子能做出來的。想必是菀儿姑娘的手艺了。”   沐云衣只是笑了笑。轻声覆在叶芷耳边道。“我觉得。还是你做的东西比较好吃。”   叶芷瞥了沐云衣一眼。“你确定这话不是在讽刺我。”   自己做菜有几分手艺叶芷实在是太清楚。和乔菀儿这还未入口只闻闻气味便能让人食指大动的手艺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沐云衣淡淡一笑。拉着叶芷手入了房间。在两人进去之后。辛纤在后面揉了揉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冷战。“我这到底还要不要进去吃……”   “你自己站在这里嘀咕什么呢。”羽鸿端着一盘菜突然出现在辛纤身后。将他吓了一跳。   辛纤看了看房间内的两人。将羽鸿拉到一边。   羽鸿连忙甩开辛纤的手臂。道。“你作什么。有事慢慢说。我这手里还端着菜呢。”   “嘘……”辛纤做了一个让羽鸿小声点的手势。轻声道。“你有沒有感觉到少教主和姑娘这段时间有些不一样了。”   羽鸿点头。“当然感觉到了。”   这两人变化那么明显。他们二人也是贴身跟在两人身边。怎能感受不到。   辛纤撇了撇嘴。正欲说话却被羽鸿打断。“行了。你别乱想了。谁还能沒有日久生情的时候。进去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日久生情。”辛纤挑眉看着羽鸿。将他手中的那盘菜接了过去。哼了一声。“我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合作了多少次。怎么沒见你对我日久生情过。”   羽鸿愣了下。还未待他反应过來。辛纤已经转身进了雅间。   旁边一个雕琢好看的瓷罐里放着上好的茶叶。沐云衣端起闻了一下。想用这茶叶泡上一壶茶。刚拿了一些茶叶。抬眸间就看到叶芷正端着旁边的茶壶往自己杯子里倒水。“有茶壶你又何必去拿那茶叶。”   沐云衣将叶芷手中的茶壶接了过來。道。“看到了茶壶。但是谁又能确定这茶壶里面一定会有水呢。”   叶芷沒有再言语。端起茶杯将那茶末一点一点的吹开。轻抿了一口。   这时辛纤端了一盘菜进來了。看沐云衣和叶芷两人并未动筷子。皱了下眉道。“少教主和姑娘为何不动碗筷。莫非这些菜式不合口味。”   “这自然不是。”叶芷笑了下。将那茶杯放下。道。“菀儿姑娘也忙了一段时间了吧。我们一起來吃一些。明日还要赶路。”   辛纤点了点头。正欲转身。乔菀儿已经走了进來。盈盈拜倒在沐云衣身前。声音娇滴滴的。却又一点都不揉捏造作。让人听起來格外舒心。“菀儿见过少教主。”   沐云衣点了下头。道。“菜做的不错。看样子费了不少心思。都别那么多规矩了。辛纤叫上羽鸿。一起來吃吧。”   叶芷看了看沐云衣。她的徒弟现在是一国之主。身上竟然一点架子都沒有。他怕是所有的皇帝中最亲民的一个了。   辛纤往外看了看。道。“羽鸿。吃饭了。”   羽鸿这才磨磨蹭蹭的从外面走进來。看着辛纤的表情动作都有些不自然。但这只是片刻。之后见到叶芷和沐云衣都在。表情瞬间就自然了。   这一顿饭下來吃的格外舒心。乔菀儿将贤惠两个字描绘的淋漓尽致。倒茶盛汤。餐桌上的每个人都不用亲自动手。这样的一个美女做这样的事情。叶芷顿时对她好奇了起來。   用过了晚饭。外面的天也渐渐的昏暗了。叶芷转头问羽鸿。道。“今天大家也都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我的房间在哪里。”   羽鸿和辛纤对视一眼。抿了下唇拱手道。“这个小镇上只有三家客栈。现在所有的江湖中人几乎都到了这个小镇等着药山上的血灵芝成熟。每一家都是客满。这家只有剩下了四个房间。所以……”   “哪里有四个房间。”辛纤连忙挡住了羽鸿。转脸微笑着对叶芷和沐云衣道。“是我在老板娘那里开的房间。只剩下了三个。所以就委屈少教主和姑娘一个晚上了。”   三个房间。   沐云衣自然知道辛纤和羽鸿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两人和叶芷沐云衣也熟识了些。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偶尔还会互相开一些小玩笑。但现在这件事。叶芷脸上倒沒有什么表情。只是拿着手绢轻轻的擦着唇。沐云衣脸上倒是有些尴尬的意思。   辛纤仔细的观察着叶芷的神色。和羽鸿对视一眼。抬手将一个带着铃铛的钥匙递了过去。“姑娘。这是你和少教主的房间。在三楼第六个门就是。”   乔菀儿在一旁看着。大大的眼睛中藏满了惊讶。少教主不近女色难道只是为了这个女子么。前段时间听说少教主大婚。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了。想想少教主多年不近女色。突然对一个女人这般爱护。乔菀儿心中都觉得怪怪的。   叶芷并未伸手去接辛纤手中的钥匙。放下手绢抬眸看着乔菀儿。道。“菀儿姑娘。今晚我能否和你住一个房间。”   “啊。”乔菀儿愣了下。即刻站起身。神色有些惶恐。“姑娘是少教主的……”   两个字正欲脱口而出。乔菀儿抬了下水汪汪的眼睛。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脸色微红道。“只要姑娘不觉得委屈。菀儿沒意见。”   “我有意见。”一直都未开口说话的沐云衣站起了身子。微微一笑对众人道。“你们都去休息吧。留一个房间就行。”   “是……”辛纤对着羽鸿眨了眨眼睛。从羽鸿衣袖中硬翻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那属下告退。”   话音未落。辛纤已经拉着羽鸿消失。   乔菀儿抿了下樱桃小口。将桌上另一只钥匙拿走。微微屈膝道。“那菀儿也告退了。”   叶芷冷冷的看着沐云衣。眼神微滞。   看众人都离开。沐云衣伸手拉住叶芷。轻轻一笑。“你是我的贵妃。沒有册封的皇后。我们住一个房间。想來也沒有什么。”   “你的贵妃是风月。”叶芷也站了起來。但风月的身子属于娇小玲珑型的。即使她站直了身子。也才仅仅到沐云衣肩膀。这让叶芷有些挫败。虽然之前沐云衣也比她高上那么一点。但毕竟是沒有这么离谱的。沒想到她重新活了一世。竟是如此光景。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听到叶芷提起风月。沐云衣淡淡笑了两声。看着窗外已经完全黑下來的星空。道。“莫非你以为我喜欢的是风月不成。”   叶芷摇头。他若是喜欢她。当时怎么可能用沉香刺去伤她。她若是不死。也就沒有重生的叶芷这么一说了。   事事皆有因果。有些事人力可违。有些事。人力不可违。   老天让自己活着。那肯定有它的道理。自己就等着因果就好。   看叶芷摇头。沐云衣脸色沉静了下來。屋内早已掌了灯。烛花轻摇。沐云衣说话的声音在叶芷听來也是像灯烛那般摇曳的。忽忽闪闪。“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这点你应该很清楚。上次是我的错。的确是我沒有好好保护你。才让你……”   剩下的话未说完。沐云衣上前抱住了叶芷。将她搂在怀里。手上的力气不小。几乎将叶芷勒的喘不过气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的错。阿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么。上天再次将你送到我身边。就是让我好好保护你的。这次。我定不会辜负了。”   叶芷只觉得自己心口一紧。正欲开口说话。一张口竟然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第083章 不想牵扯那么多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听到叶芷的咳嗽声。立刻松开了她的身子。一边给她抚着背一边关切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叶芷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因突然剧烈的咳嗽变得红红的。像是刚才哭过了一般。“我。沒事儿。”   沐云衣脸上的神色收敛了许多。沉默了片刻之后道。“对不起。我知道现在不应该和你说这些。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思。”   “我明白。”叶芷咳嗽声缓和了许多。一双如白兔一般红红的眼睛正好对着沐云衣深不见底的眸子。道。“从那年中秋。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沐云衣垂首不语。明白是一回事儿。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儿。自己当年也是少年。年少轻狂。这些事情你难免处理不好。感情更是纯粹的一塌糊涂。更何况当时的叶芷心中是何种清寂。她是他师父。当年她又怎么会看好自己的这份感情。   想着这些。沐云衣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他也不知道。若是像温颜信中说的那样。有朝一日叶芷真的会离开或者是喜欢上了另一个人。他该怎么办。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她留在身边。还是微笑着祝福。   情殇。果真不同寻常。   天晚了。叶芷和沐云衣一同回了房间。既然把话都说明了了。叶芷也沒有什么可顾忌的了。她现在的身子根本就不是当年的叶芷。沐云衣也说了。两人从此之后再也不是师徒。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其实。叶芷心中是清楚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对她的这个徒弟动了些许的情意。不然。她叶芷不愿意做的事情。谁能勉强的了她。   只不过。这种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叶芷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來。再想。或许就要牵扯到上一世的事情了。   停住思绪不愿再想。叶芷转眸一看。沐云衣已经沐浴之后只着两件纯白中衣从内室出來。一头乱发还是湿的。有两缕随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沐云衣手中拿了一块毛巾正擦着头发。   叶芷的头发也是湿的。她靠在床边拿着一把木梳轻轻的梳着。心不在蔫。   这一夜之后。她和沐云衣。就真的要抛却掉之前所有的关系了。虽然他们两个什么都沒有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不是顶着娴贵妃的称号。叶芷不知要将这一件事推迟到何日。   沐云衣看着叶芷。轻轻一笑。用手中另一块干净的毛巾给叶芷擦着头发。另一只手取过叶芷手中的发梳。一边给叶芷梳着头发一边道。“我从未想过。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真希望这不是一个梦。”   叶芷呆愣的看着眼前的沐云衣。心中五味杂陈。最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什么都沒有说。   沐云衣也沒有言语。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害怕打破这份从未在两人身边出现过的旖旎。   擦了许久。连自己的头发都干了。沐云衣这才满意的从叶芷耳边挑了两缕长发松松的束在脑后。道。“睡吧。头发干了不易生病。明日我们还要赶路。”   叶芷点点头。依旧是一句话也沒有说。   两人终是躺在了一张床上。虽然中间隔着还能睡下两个人的距离。但终究是成了眷属。   有些事情也是勉强不來的。沐云衣自然也知晓这些。心中有着一把尺子。小心翼翼的量着两人能靠近的距离。同样也怕触犯了叶芷的禁区。   叶芷的性子他知道。现在正是特殊时期。若是一个不谨慎。他真的害怕之前所有的经营都会功亏一篑。   两人都藏着心事。睡得自然不是很沉。   第二日一大早。叶芷就从床上下來。她一动沐云衣就睁开了眼睛。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早。”   清晨不比晚上。昨晚在烛光下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清晨的阳光出现照耀着万物。对方脸上一点一滴不对的地方都能尽收眼底。被这样端详着。叶芷只觉得十分不舒服。   沐云衣笑了下。宽慰道。“你不必觉得不舒服。慢慢的习惯就好。”   叶芷依旧是沒有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压抑。   两人昨晚都好好的穿着衣服。沐云衣穿了一件白如新雪一般的里衣。叶芷不仅穿了里衣还穿了中衣。早上醒來。两人的衣服一个比一个整齐。穿衣服也很迅速。   待到二人穿好了衣服还未出去之时。就听到楼下大厅中一阵喧哗声。还伴随着兵器碰撞的声响。然后是沉闷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了地。   叶芷和沐云衣对视一眼。   沐云衣笑了下。伸手给叶芷理了下耳边的长发。道。“想出去看看。”   叶芷点了点头。稍微侧头躲开了沐云衣的手。   沐云衣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下。但只是片刻。又开口宠溺道。“那我们便去看看。”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这些江湖中人在这里集结。都是为了一样东西。血灵芝而已。这么多人在一起。总会遇到一两个有仇的。江湖人都是直來直往的性情中人。两句不和开打是很正常的事情。   果然。叶芷刚下楼。就看到大堂里围了许多人。地上倒了三个人。一个身穿墨绿色衣衫的女子傲然而立。老板娘在一旁劝说着。周围的净是起哄的人群。   沐云衣见惯了这些。沒觉得有什么好看的。目光一直都在叶芷身上。   叶芷看着那墨绿色衣衫的女子。盯着那双眼睛只觉得她眼熟。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待她去想之时。那东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再寻不到踪迹。   正当叶芷想着。辛纤也下了楼。打着哈欠走到叶芷身边。揉了揉眼睛道。“这是怎么了。大早上的就开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理会辛纤的抱怨。沐云衣道。“你昨日不是和羽鸿在一起么。他人呢。”   话音未落。羽鸿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來。幽幽的飘到几人耳朵里。“少教主找属下何事。”   看到羽鸿走了过來。辛纤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下了楼梯向一旁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儿。   沐云衣觉得辛纤神态有些奇怪。便问羽鸿道。“你怎么招惹他了。”   羽鸿垂了下眸子。道。“少教主果真要知道么。”   看羽鸿如斯情态。又看了看辛纤。沐云衣也并非是那种好奇之人。便道。“若是你们的私事就不必说了。”   “是。”羽鸿重新站到了一边。果真是闭上了嘴。   沐云衣觉得奇怪。还未开口。叶芷的目光正投在大堂中那个墨绿色衣衫的女子身上。问沐云衣道。“你有沒有觉得那个女人很眼熟。”   “那个女人……”沐云衣眯了下眼睛朝那女人身上看去。但就在这么一刹那。那女人像是发觉了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稍一转眸。目光和沐云衣对了个正着。   那女子的目光先是愣了愣。然后迅速转头。将手中的黑色斗笠戴在头上。纱幔遮住了她的脸。什么都看不清了。   沐云衣正欲说话。叶芷突然道。“我想起來了。”   羽鸿在一旁挠了挠头。插口道。“姑娘这是想起什么了。”   叶芷猛的转身。直直的盯着沐云衣的眼睛。道。“你还记得踏雪么。”   沐云衣愣了下。“你说她是踏雪。”   叶芷点头。勾唇笑了声。“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原來是遇到熟人了。”   羽鸿不知踏雪是谁。便站在一旁不再相问。   沐云衣飞步上前。叶芷一手拉住了他。道。“你想做什么。”   “你不想抓住她么。”   叶芷失笑。“我抓她做什么。”   沐云衣停住脚步。听叶芷说话。   叶芷无奈的笑了声。吩咐身后的羽鸿马上启程。将东西准备准备。叫上乔菀儿。   羽鸿领命去了。沐云衣看大堂内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时间还算充裕。便找了一张桌子。让老板娘上了些吃的。安静的听叶芷说话。   叶芷的手指搭在桌上。看着外面刚升起的朝阳。“你一向聪明。踏雪是谁的人你应该猜到了。”   “我早就知道她是易潇的人。”沐云衣看着叶芷的侧脸。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沒错。”叶芷转过头。“她的确是易潇的人。你之前应该也利用她传了不少‘消息’给易潇。而她现在应该不是跟随我们來的。看她刚才看到你紧张的模样。应该是不知晓你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遇到而已。何必去伤她。”   沐云衣一手支起了头。一手拿了一根筷子将叶芷鬓角的头发挑了起來。一边摇头一边道。“不像。真的不像。”   叶芷将沐云衣手中拿着的那根筷子拨开。道。“什么不像。”   沐云衣收回了手。“你的性格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若不是因为之前能许多事情你都知道。我还真不敢相信你就是之前的花幸教教主叶芷。”   叶芷不动声色。“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什么地方变了。”   小二上了两碗白粥。几碟精致且不油腻的小菜放在桌上。“两位客官慢用。”   沐云衣叫住了那小二。微笑道。“老板娘能不能拿一点糖來。”   “糖。”小二看了下沐云衣手下的白粥。恍然大悟。“客官请稍等。”   很快小二就拿來了糖。晶亮的白糖像是雪粒一般放在瓷盘中。很是好看。   沐云衣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其中的一碗白粥中。轻轻搅了两下推到叶芷身边。道。“我知道你喜欢吃甜食。之前你喝白粥都是要放上一勺糖的。”   叶芷轻轻笑了下。接过那勺子开始吃饭。既然什么事情都明了了。她若是再拘束。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第084章 药山之上血灵芝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也不动筷子。只是给叶芷挑些她爱吃的东西放在她手边的餐盘上。道。“若是放到以前。当你看到踏雪的时候。一定会将她抓來问个究竟。问过之后你才安心。”   叶芷正吃着东西。并不言语。   沐云衣停了下。继续道。“你觉得踏雪出现在这里也是和那些江湖中人一样來抢血灵芝的么。”   叶芷放下勺子轻轻搅着碗中的白粥。“她之前易容成踏雪的样子。想必刚才那才是她的真面目。若不是眼睛不能易容。我还真不能认出她來。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的江湖中人都是來抢血灵芝的。难道她是來这里玩儿的。”   沐云衣点点头。“也是。我对药材或许不够了解。但是这血灵芝我还是知道的。若是易潇得了这血灵芝。怕是还能再将自己的性命延长两三年。”   叶芷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原本舀起的白粥又放下了。   沐云衣看叶芷神色有异。眨了眨眼睛道。“我说错了什么。”   叶芷将手中的勺子放下。用旁边的手帕擦了擦手。看着沐云衣认真道。“云衣。我若是说我这次也是要去药山呢。”   “你也要去药山。”沐云衣有些惊讶。道。“你要去采什么药材。那些药材宫里多得是。你想要什么说一声就是。或者你将那草药画出來。我帮你去找也是一样的。你何必自己亲自來一趟。”   叶芷沒有说话。沐云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难道也是要去抢血灵芝的。”   “若是正好碰到了。抢一抢又如何。”叶芷看着沐云衣微微一笑。“有你在。还怕抢不到这个么。”   听到叶芷如此说。沐云衣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既然想要。我去药山一趟便是。只不过你到底需要什么药材。我顺便也帮你采了。”   虽然那药山和蒲河镇距离不远。多跑一趟毕竟沒有什么意义。他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叶芷现在的身子实在太差。怕是受不起药山上的各种毒虫蛇蚁。   叶芷收敛了神色。一字一句道。“那种药我也只是在古籍上看过。沒有真正的见过。只有我亲自去。看到相似的药草一点一点的去试才可以。”   “这样的草药……”沐云衣了然。“那我陪着你应该也沒有什么危险。只不过。这种药草那么珍稀。你将它采來是做什么。”   叶芷稍微犹豫了一下。片刻之后抬眸看着沐云衣窥探的神色。道。“我若说。我是为了给易潇解毒呢。”   “你说什么。”沐云衣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你是为了给易潇解毒才费尽心思來这蒲河镇。就是为了去药山找草药。”   叶芷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有何不可。”   “可……”沐云衣倒是想不通了。“你为什么……。”   “为什么救他是么。”叶芷稍稍皱了下眉头。手指下意识的缩了下。“你知道易潇中毒。那他为什么中毒你知道么。”   沐云衣摇头。“关于易潇中毒之事又诸多传言。但我都一一验证了。皆不属实。”   “当然沒人知道。”叶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几个字。“因为那毒是我下的。”   沐云衣眸子缩了缩。“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叶芷苦笑了声。“这毒只有我能解。如今我重活了一世。他生生受苦了三年。这是我欠他的。这次还他。之后再不相欠。”   随着叶芷的话语。沐云衣眸子中的暗色越來越深。最后身子前倾。一张放大了的精致面孔几乎和叶芷打了一个照面。“你告诉我。你当时是为何服毒而死的。”   叶芷也不看沐云衣。把玩着手中的一个帕子。漫不经心道。“你当时应该听了不少的说法。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沐云衣唇角抽搐了两下。“你的宫殿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一切都是那么安详。他们都说你是自杀。可……”   “我就是自杀。”叶芷扬了扬唇角。“我现在又活了一次。之前的事情你不必再说了。我会将这些事情都忘了的。既然说重新來活。那我们都要抛开之前才是。再來纠结这个也沒有什么意思。”   沐云衣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叶芷已经站起了身。淡淡道。“我们该启程了。”   ……   一路上走的还算是安稳。只不过马车里多了一个乔菀儿而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叶芷的目光时不时的都会停留在她的身上。乔菀儿被叶芷看得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悄悄红了脸。   沐云衣多次提醒。叶芷都当做视而不见。   过了会儿。叶芷开口道。“菀儿你何时入的花幸教。”   沐云衣不知叶芷问这么一句是何意。乔菀儿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叶芷是少教主的夫人。她的问话也不可不答。“回夫人的话。属下入花幸教已经两年了。”   “两年……”叶芷轻轻笑了下。才两年。怪不得她以前从未见过她。   看乔菀儿有些紧张。叶芷只好再次开口安慰了下。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乔菀儿和叶芷接触的时间毕竟不长。不知这位贵妃娘娘的脾性如何。也不敢多言。   马车内沉寂了起來。沐云衣并不喜欢乔菀儿來打扰自己和叶芷两人的空间。她在这里。有好多话都不能开口。   叶芷看着乔菀儿。又是淡淡一笑。“你这次也是要去药山的么。”   乔菀儿抿了抿粉嫩的唇。怯怯的看了沐云衣一眼。之后才对叶芷道。“左护法在教中还有事情要做。属下略略懂一些药材。所以左护法便让属下在这里等着血灵芝成熟。顺便在药山上取一些别的药材。”   叶芷撩了下耳边的长发。“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属下两个月前就到了这里。”乔菀儿温柔一笑。姿态娴雅。“然后属下就收到了左护法的飞鸽。说少教主和贵妃……和夫人也会來此。让属下在此等候。一起启程。”   叶芷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刚才也看到了。血灵芝成熟之际有许多江湖中人涌入药山。你有信心能找到血灵芝。并将它带回來么。”   乔菀儿人长得美。一双眼睛如同秋波剪水般扫了扫。长长的睫毛弯弯扬起。“药山连绵几十里。血灵芝也并不多见。能否找到是要看缘分的。只要菀儿能找到。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将它带回來。完成左护法交代下來的任务。”   血灵芝是不少人都在争的东西。这东西不仅是救命良药。而且还价值连城。只要找到一株。便能逍遥自在的过上十几年。有了这等利益。谁还能忍得住。   从古至今。这药山上不知埋葬了多少无名之人。   血灵芝。能找到是不易。能安全将它带出來。也是不易。   叶芷叹了口气。道。“君弋也真是。他若是想要这血灵芝。自己來药山取就是。何必让一个弱女子來。”   听叶芷语气中略有薄责之意。乔菀儿连忙给君弋辩解道。“教中事务繁忙。左护法也有事情要做。这血灵芝每年成熟的日子也是不定。不能白白耽误左护法的时间。这等事情。让菀儿來做就好。菀儿能保护自己的。”   叶芷还未说话。沐云衣用竹签扎了一块削好的雪梨堵住了叶芷的嘴。“你就别管这些了。能进花幸教的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再说君弋现在忙着和迟涯恩爱。他要血灵芝应该是用來配那些千奇百怪的药粉的。也沒有需要急救的人。哪里会亲自來这边。”   听到沐云衣这番话。叶芷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出了毛病。一口雪梨还未咽下去便被呛得咳嗽起來。乔菀儿哀怨的看着沐云衣。“少教主……”   沐云衣耳根一红。也知自己说话不适合。便给叶芷拍了拍背。沒有再言语。   叶芷顺了顺气。终于将那口雪梨咽了下去。“迟涯和君弋。他们两个……”   沐云衣笑了下。道。“怎么。你还想干涉他们两个。”   叶芷眼神中颇有些好奇。玩味道。“你可知道他们两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沐云衣一双丹凤眼扬了下。“你想知道。”   “当然。”叶芷道。“他们毕竟是……”   声音戛然而止。叶芷看了眼乔菀儿。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迟涯和君弋以前都是她的人。这样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都沒有察觉到。现在只觉得这两个人十分有意思。值得一问。   沐云衣知道叶芷想说什么。便开口道。“迟涯和君弋两人一直都是交好。他们两个认识的时间不算短。经常在一起执行任务。难免不会出现别样的情感。”   叶芷点点头。唇角扯了扯。这样的感情应当也是不错。君弋和迟涯两人的性情完全是相反的。可以互补。   乔菀儿在一旁一头雾水的看着说话的两人。似乎根本听不懂。   ……   原本距离蒲河镇就不远了。这两天路程还算是很快。因为药山和之前沐云衣所在的侯府路线是相反的。所以刚到蒲河镇。乔菀儿便要离开前往药山寻找血灵芝。   叶芷看着乔菀儿的小身子。着实是不放心。于是便提议让羽鸿和她一起去。   乔菀儿本有些推迟。但最后沐云衣一锤定音。她也不敢反驳。羽鸿自然听命。于是两人便一起离开。   第085章 一切事情的源头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和叶芷。辛纤三人去了当年沐云衣所在的沐侯府。   这里虽然沒有人居住了。但因为是当今圣上的故居。里面还是住了几个当年瘟疫幸存下來的沐侯府下人。   门前牌匾。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一切的一切都沒有变。但站在门前的人。早已是时过境迁。再不复往日姿态了。   沐云衣盯着那朱红色的大门看。当初。他第一次看到叶芷。就是在这里。叶芷当时声称自己是大夫。來这边勘察瘟疫情况。后來。她就成了他师父。   现在。她已是他的心上人。   往事果真是不能想的。当年他在那片桃林之中看到的叶芷是那么圣洁如同仙子一般。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一个人能成为他的心上人。现在竟然如愿了。   因为是微服來此。沐云衣沒有声张。只是提前告知了这沐侯府的老管家。所以。今天的沐侯府到处收拾的格外干净。   叶芷喜欢清静。沐云衣便特意吩咐老管家将沐侯府的东苑收拾出來给叶芷居住。   东苑后面的小花园中栽植了许多桃树。那些桃树都是沐云衣还小的时候和姐姐沐卿悠两人一起从后山上移植过來的。那个到处都是桃树的后山。就是他和叶芷初见的地方。   他一直都记得那一年。桃花翩跹下。叶芷所说的每一个字。以前他将叶芷的音容也全部都藏在心中。一点都不敢忘记。但是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叶芷。她之前的容貌似乎有些模糊不清了。   都是一样的吧。无论如何。只要那颗心是一样的。无论叶芷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能接受。   只是住处的问題。叶芷根本沒有想到那么多。这沐侯府这么多年以來肯定是经过多次修缮的。她以前看到的地方和现在并不一样。有着很大的区别。现在到了她之前住过的东苑。只是觉得有些眼熟而已。   安顿好了叶芷。沐云衣正欲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他这两日在路上的时候都找好了理由和叶芷夜夜同榻而眠。现在到了侯府。倒是有些生疏了。   略略想了想。沐云衣硬生生的收回了自己即将就要踏出去的脚步。转身再次走到叶芷身边。道。“好多年都沒有回侯府了。其他的地方可能沒有來得及收拾。今晚我们又要挤一挤了……”   看了看那几乎能睡得下五六个人的大床。叶芷也不看沐云衣。淡淡道。“你随便。”   ……   在侯府只是待了两日。叶芷便有些坐不住了。现在不是桃花开的季节。后山上的桃林中的树枝上挂满了小桃子。因为蒲河镇这边比京师位置靠南方一些。也要到夏天。天气越发的热。   休息了两日。叶芷觉得血灵芝成熟的日子应该不远了。便对沐云衣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药山了。”   沐云衣停下了正在给叶芷剥虾的手。微微一笑。道。“你想去。”   叶芷点头。“反正这里距离药山也不是很远。乔菀儿一个姑娘家的。去那边有羽鸿保护安全是沒有什么问題。但是她毕竟年轻。怕是连血灵芝是什么样子都沒有见过。又怎么能找得到。”   “是么。”沐云衣将剥好的虾仁放到叶芷的小盘中。道。“如果你是这样想的。也实在是太小看乔菀儿了。”   叶芷拿着筷子正要夹起那虾仁。但听到沐云衣如此说。又将筷子放下了。“这话怎么说。”   沐云衣继续给叶芷夹着菜。“你之前是花幸教的教主。应该知道能进花幸教的定然不是普通人。每一个都有铁面无私的右护法迟涯亲自筛选。乔菀儿若是沒有一些手段。她又怎能入了教。”   花幸教选拔教众一向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由迟涯主管。当时叶芷并不管这样的事情。但当年沐云衣入教之时也经受了考验。而叶芷知道沐卿悠无法经受考验。故将她留在碧荷城中。   这样想想也是。有迟涯在。若是沒有什么能力的人想入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叶芷吃着虾仁儿。笑道。“看來我真的是小看了菀儿姑娘了。以貌取人果真是不对的。”   沐云衣将一盘叶芷爱吃的菜往她手边推了推。“这也不能怪你。乔菀儿的武功其实并不怎么样。”   叶芷禁不住被勾起了好奇心。“那她哪來的自信说到药山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   沐云衣轻笑一声。沒有回答。反问叶芷。“你怎么不问问君弋为何会派乔菀儿來找血灵芝呢。”   叶芷皱眉。“不是你说。君弋忙着和迟涯在一起。不能亲自來么。”   “这是小颜的信上说的。”沐云衣对叶芷促狭的眨了眨眼睛。“我只是觉得这个说法挺有意思。便随口说与你听了。结果你还真信了。”   叶芷只顾着低头吃法。不再理会沐云衣。   沐云衣看叶芷神色。不再多卖关子。继续道。“因为乔菀儿找血灵芝比别人容易的多。”   叶芷抬眸。稍微蹙了下眉头。道。“为什么。”   沐云衣扬唇一笑。“因为她懂得鸟语。”   叶芷顿时明白过來。   若是让人在连绵数百里的山上去找几株不起眼的血灵芝。怕是不容易。但那些生活在山林中的小鸟儿对这个山实在是太熟悉了。若是乔菀儿能听得懂这鸟儿的语言。找到血灵芝实在不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   想到这儿。叶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早知道她应该将江蓠带过來的。江蓠在花幸教后面的竹林中训练了不少的小鸟儿。他对鸟语应该也懂得一些。那她要是在药山上想找什么草药。也算不上是什么难事了。   看叶芷想的出神。沐云衣以为她也想学。便道。“关于鸟语这方面的古籍是不少。但听闻只有生來就非常有灵性的人才可以学得会。而且想学唇语的人一定不能食荤腥。身上也不能沾染血腥气。否则无论如何都学不会。你若是想学。何不试试。”   叶芷摇头。“还是算了。我身上就算现在沒有血腥气。以后还是会有的。灵性这个东西……我身上也不见得会有。”   动物都是最有灵性的。只要杀过人。那血腥气便会一直都在身上。叶芷以前杀人无数。但身为风月的此生身上或许会是纯净的。但这并不能说明她以后也是如此。   想到江蓠。叶芷知道以前他也是沒有杀过人的。他是花幸教暗卫之首。杀人这等事情他完全可以借助别人之手。可现在……   她为了一己私欲。生生将他拉进了这个泥潭之中。江蓠若是动手开始杀人。那他……以后岂不是和那些有灵性的鸟儿无缘了。   叶芷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她当初重生后第一个就來找江蓠这件事。是不是做错了。   看叶芷神色。沐云衣知道她又想到不好的东西。便伸手将叶芷的微蜷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中。眉宇间都藏着深情。“不要想太多。有我在。”   既然上天重新将自己喜欢的人送到了自己的身边。那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这些血腥的东西就让自己一个承担好了。她。只需享受自己所能给她的一切。   叶芷的手被沐云衣紧紧的握着。心绪也有些纷乱。两人的关系这段时间虽然有些进展。但叶芷依旧觉得自己心中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挡在两人之间。无法让她对沐云衣付出真心。至于这道坎儿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都想了些什么。叶芷再次回过神的时候。仆人已经将桌上的菜肴都撤了去。沐云衣拉着叶芷站起身。道。“算算日子。现在正是血灵芝成熟的时候了。不知道你要采什么草药。你可想好了现在入山。”   “我要用的那种草药只有药山上才有。”叶芷慢慢道。“那种药草只长在药山上。一年四季都有。几乎遍地都是。和血灵芝那种珍稀之物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沐云衣一听便起了兴致。吩咐仆人去拿两件披风之后问叶芷。“你要的这草药是做什么用的。”   叶芷转眸。一双眼睛中流光四溢。“你应该从温颜处听说过这种药草。那种草药是用來保存人皮面具的。”   沐云衣点点头。他知道叶芷会做人皮面具。便也沒有多问。只是道。“你现在何必再來做这些。”   “我也不知道。”叶芷不在意的笑笑。“好久都沒有侍弄这些了。应该也不熟练了。要将自己忘记的东西都捡起來。或许以后就有用了。”   沐云衣也跟着笑了下。还未说话。身后的仆人便将两件披风拿了过來。   叶芷皱了皱眉。看着天上正盛的日头。道。“以现在的天气。你何必再拿披风。”   沐云衣认真的将披风装起來。对着叶芷微笑。“你毕竟在这里待得时间不长。或许不知道这地方的天气变化。别看现在天上日头正盛。但到了傍晚。在药山可是会冷的。”   叶芷轻笑。“还是你想的周到。”   沐云衣扶着叶芷正欲让她上马车。叶芷的身子却不动了。   “怎么了。”沐云衣转头看着马车。“有什么问題么。”   叶芷摇了摇头。一双星眸对着沐云衣。“我想骑马。”   第086章 可还识得凤凰草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马车自然是沒有骑马自在。前段时间在马车内也待了好一段时间。从沐侯府到药山的距离也不远。策马慢行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叶芷说了这样一个要求。沐云衣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立刻让仆人牵來了一匹马。旋身卿然一跃。手上已牢牢的掌握住了缰绳。然后一双凤目微垂。身子一弯便揽住了叶芷的腰。“还在想什么。”   “我的意思是……”叶芷的话还未说完。身子已经被沐云衣抱到了马上。长鞭一挥。那马自然跑的欢快。叶芷剩下的话也咽到了肚子里。   沐云衣唇角弯弯。看着自己身前的叶芷。脸上露出一丝简单的笑意。两人共乘一马林中奔驰。这样的情景。是很久之前就出现过他梦里的。只不过。当时的叶芷。还不是这幅面容罢了……   其实。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人在自己怀里就好。只有有她在。一切都好。   ……   沒过多久两人就到了药山的山脚下。   这是一个小镇子。看起來民风颇为淳朴。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有无数的武林众人进入药山。有不少人失望而回。也有一些人颇有收获。还有一种人。葬身在这茫茫大山之中。   这个小镇子的村民不忍看到那些沒有从大山里出來的人暴尸荒野。于是待到这段时间过去之后。这里的山民便会联合起來上山一趟。将药山上那些不知名的尸体全都收敛起來。就算无碑无坟。也有草席一张。   这些事情來这药山抢灵芝的人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所以无论是再暴虐的人。对这里的村民都是极为尊重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进了那百里药山之后。还能不能活着出來。若是不能。那这些村民。或许就是给自己收尸的人。   这么危险的地方本该是无人问津。但因为利益相觑。终究成了不少人的葬身之地。   叶芷和沐云衣到药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傍晚的余光犹如金子一般洒在天地之间。将药山上所有的东西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就像是一个金山。诱惑着所有人往里面走。然后吞噬。   沐云衣看了下叶芷单薄的身子。提议道。“今天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去镇上找一个客栈先休息休息。等明日再上山如何。”   叶芷摇头。仰头看着山上那条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过的小路。道。“若不是晚上我还不会上山呢。”   沐云衣无奈的摇了摇头。翻身下了马。然后正欲伸手扶叶芷下來时。叶芷身子一旋。已站在叶芷沐云衣面前。“我现在身子虽然是不如以前了。但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马脖上系着的铜铃泠泠作响。沐云衣缩回了手。苦笑一声。将手中的一件披风给叶芷披上。“看到你现在的身子。我都忍不住……”   忍不住将她捧在手心中小心翼翼的呵护。不然他总是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碎了。再次消失在他面前。   剩下的话沒有说完。沐云衣也知道叶芷的心性。他这样说的确是会让叶芷心中不舒服。毕竟当年的叶芷是何等的叱咤风云。现在变成了这样的一个弱女子。她心中定然也是不舒服的吧。   沐云衣心中想的实在太多。殊不知叶芷却沒有那么多的想法。她一向都是既來之则安之。命中既是如此。那就这样活着。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可以。至于自己不能做的。那自然也勉强不得。   药山上白日和夜晚的温度相差实在太大。叶芷多年前就感受过。当年的那个晚上。她在药山过夜。若不是遇到了易潇。她恐怕就要冻死在这药山之上。   刚才若不是沐云衣拿着披风。她几乎就要将这件事忘记了。现在刚一想想之前。脑中出现的人竟然又是当年的易潇。   叶芷忍不住苦笑一声。果真是债。若是此生无法将这场债还了。她怕是日日难安。   听到叶芷这声突兀的苦笑。沐云衣给她将披风上的毛领整理好了才问道。“你笑什么。”   叶芷抿了下唇。道。“沒什么。我们上山吧。”   沐云衣揽住叶芷的腰。对她眨了眨眼睛。道。“等会儿。”   叶芷皱眉。“怎么。还有人要來么。”   沐云衣目光投向远方看了看。“已经來了。”   叶芷转眸看去。果不其然。在路的尽头一个身穿红衣的人骑马奔驰而來。像是从远方太阳落山之处遗落下來的一个火球一般。马脖上的铜铃声音越來越近。   “辛纤。”待到那团火球越來越近。叶芷皱着眉头看向沐云衣。道。“你不是说你给他交代了任务么。他怎么现在突然來了。”   沐云衣唇角动了动。神色微凝。“或许……是任务完成了吧。”   话音刚落。辛纤的马已经到了两人身前。然后翻身从那马上下來。单膝跪地给沐云衣行礼。道。“属下任务失败。还请少教主恕罪。”   沐云衣神色一点都沒有变化。稍稍点了下头让辛纤起身。道。“沒有受伤吧。”   辛纤站起身。头依旧垂着。声音听着也有些失落。“属下沒有受伤。多谢少教主关心。”   沐云衣一手给叶芷顺着被风吹乱的长发。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辛纤道。“那人发现你了。”   辛纤很是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沒有说话。一身红衣鼓风而起。像是一抹绚丽的云霞。   叶芷在旁边摸不着头脑的听着这两人说话的内容。虽然不解。但并未开口询问。因为她知道沐云衣一会儿肯定将事情告诉她。   沐云衣勾了下唇。“那人可有什么话要让你传达给我的。”   辛纤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接着抬眸看着叶芷道。“那人沒有什么话给少教主说的。但他说有个问題要问问姑娘。”   “问我。”叶芷这些更觉得奇怪了。她都不知道沐云衣和辛纤两人在谋划些什么。这种事情怎么还牵扯到了她本人。   辛纤点了点头。接着看向沐云衣。垂下了眸子。“那人说他要问问姑娘是否还记得凤凰草。”   沐云衣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叶芷。   叶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原本就不怎么红润的双唇也失了血色。单薄的身子轻轻颤了两颤。沐云衣连忙伸手扶住她。“你想到了什么。”   沒有理会沐云衣的话。叶芷上前一步。猛的抓住了辛纤的衣领。她力气不大。却也将辛纤的身子往自己身前拉了拉。声音一字一句。明显的带着颤音。“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一行人相处数月。辛纤从未看到过叶芷如此模样。辛纤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直到叶芷再次催促了一遍方才回过神。看了看沐云衣才开口道。“那人穿了一身黑衣。头上也戴了黑色的面纱斗笠。看不清容貌。”   叶芷抓住辛纤衣领的手松了松。口中喃喃道。“黑色的斗笠么……”   沐云衣连忙挥手让辛纤退下。将叶芷的身子搂在自己怀中。安慰道。“那人便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黑衣人。你先别激动。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和我说。”   叶芷的目光匆然从沐云衣脸上掠过。“之前那人是不是说要让我去鬼谷崖。”   沐云衣点了点头。满脸宠溺的看着叶芷。道。“你之前说过不去。那我们便不去了。管他是什么人。有我在。不用担心。”   “不。”叶芷将抱着自己的沐云衣推开了一些。道。“我要去。”   沐云衣皱了皱眉头。将叶芷肩头的披风整理了下。柔声道。“只要你想。那我们便去就是。”   叶芷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有些失态了。便转过了身。背对着沐云衣。看着不远处的斜阳。道。“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听了辛纤的话就一定要去鬼谷崖么。”   沐云衣扬了扬头。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温润的弧线。“你若是想说我不问你就会告诉我。你若是不想说。我又何必勉强与你。”   夕阳光芒也是不弱。一时间叶芷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要被灼伤了。便下意识的垂下了眸子。“世间的医书上从未有过凤凰草这三个字。可很久以前师父就告诉过我。世间是有凤凰草的。只是我一直都无缘得见而已。”   听到叶芷如此说。沐云衣也惊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说……”   阳光刺目。叶芷目光投向沐云衣。“你们说的那个黑衣人。或许就是我的师父。”   “什么。”这是一个让人无论怎样都想不到的答案。那个奇怪的黑衣人。竟然是叶芷的师父。沐云衣一时间觉得什么都乱了。他到了蒲河镇之后发现那个黑衣人依旧在暗中跟踪自己。但这个黑衣人只是一直跟着他们。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他原本以为这个人是易潇派來的。但想想那夜的情形。又觉得不对。于是便让轻功极好的辛纤去跟踪于他。但沒想到那黑衣人还是有些手段的。竟然连辛纤都被发现了。   但无论怎么样。除了那黑衣人手中的那条小蛇和叶芷之前那条有些相像。无论怎样沐云衣都想不到叶芷竟然说这个人是她师父。      第087章 是毒是药天意定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拧了下眉头。纤细的眉头像是丹青跃然纸上的一笔浅淡的墨。“无论是不是。那个人既然特意让辛纤给我说了凤凰草。那他肯定知道凤凰草的含义。就算他不是师父。那肯定也应该是和师父有关的人。我一定要去鬼谷崖看看。”   沐云衣笑了笑看着药山。又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夕阳。道。“既然你想去。反正这里距离鬼谷崖并非很远。我让辛纤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启程如何。”   叶芷点点头。扭头看了看药山。稍稍叹息了一声。“看來此番是无法在这药山上找药草了。天意如此。我们回去吧。”   沐云衣看叶芷走路脚步有些虚浮。便上前扶住她。“你在药山上找什么草药。若是有用的话可以画下來。我派人去找。”   叶芷僵硬的笑了下。“不必了。那东西原本也是害人的。”   她要找的那种草药可以令人的伤口迅速愈合不会留下半分伤痕。但那草药身上的毒性却是不小。只要沾染到人身上。那毒性就连最有造诣的大夫都不一定能诊治出來。只有等到药效慢慢的显现出來时才能看的出來。而等到那时候。怕早已中毒已深。无药可救了。   但从沾染到那草药的毒性到毒性发作。有时候需要几年。有时间却需要几十年。还有甚者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身上中了毒。中了这种毒的人才叫听天由命。所以这种草药的名字便叫天命穗。   天命穗的益处却也是不可忽视的。   当初叶芷将毒药掺在墨汁里给易潇写信导致易潇中毒。病体缠绵三年不休。其实这种毒药并不难解。但叶芷实在是太了解易潇。他就是太过于聪明了。所以他这么多年才配置不出來解药。许多事情就是这样。明明是很简单。结果就是因为自己一贯的想法。才将它弄得复杂。   天命穗中能置人于死地的毒液。就是想解易潇身上之毒必不可少的良药。易潇或许都从那天命穗上踏过好多次。可是他绝想不到叶芷当年会将解药放置于天命穗中。其实。天命穗还有一种极好的用处。那就是改变容貌。将自己的脸整个换去。无论你在脸上做了什么。那是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來。但这个需要特殊的技术。而且。只要使用了天命穗。就一定会中毒。   所以。无论怎么说。这天命穗都是弊端大于益处。很少人会去用。   叶芷也并沒有要给自己换脸的意思。她只是喜欢未雨绸缪。这些个东西。留着以后或许会有什么用处。   两人原本就沒有往山上走多远。这刚走了两步。就又回到了山脚下。那马正优哉游哉的在路边吃着青草。马脖子上的铃铛偶尔会响一两声。在这旷野中听起來格外空灵。   沐云衣正欲扶着叶芷上马。却发觉一只小鸟在两人头顶上不住的盘旋。   叶芷顿时觉得奇怪。仰头看着那鸟。那鸟竟也不怕人。翅膀扇动的更快了。   沐云衣也觉得有异。还未等叶芷开口。他足尖一跃。身子凌然一旋。衣袂翻飞之际已将那小鸟握在了手中。   叶芷凑过身看那小鸟儿。那鸟儿的毛被沐云衣这么一捏有些凌乱。但圆滚滚的眼睛却格外有神。不住的叫着。还轻轻的啄着沐云衣的手指。   沐云衣皱眉。伸手抚了下那鸟儿凌乱不堪的羽毛。“这鸟……总觉得有些奇怪。”   叶芷看着那鸟儿在沐云衣手中挣扎。心中猛然想起一件事儿。“云衣。你说乔菀儿会鸟语。”   沐云衣眉心一皱。看向叶芷。双眸幽深。   夕阳已经落下。天色顿时黑了下來。周围树木的颜色也便的格外的暗。像是一个个影子。多的几乎数不清。围绕在人的周围。虎视眈眈。   叶芷盯着沐云衣的眸子。缓缓道。“他们怕是出事了。”   沐云衣凤目微凝。环顾药山周围连绵。“这山上现在应该有不少武林中人。羽鸿的身手也不是一般人就能敌得过的。他和乔菀儿一起入山。遇到了什么样的敌人。”   叶芷并沒有立即回答沐云衣的话。上前捏住了他的手。盯着他手心中的那只不安分的鸟儿看了好一会儿。道。“你将它放了。”   沐云衣照做。那鸟儿抖了抖翅膀。扑棱扑棱的在叶芷头上飞了两圈儿。却并未离开。只是叽叽喳喳的叫着。   叶芷盯着那鸟儿看了会儿。继续开始往山上走。“跟着它。”   沐云衣点了点头。正欲往山上走的时候。辛纤看着两人喊道。“少教主你们怎么又上去了。”   叶芷在前面走的飞快。沐云衣害怕她的身子受不住。便紧紧的跟在她身后。对于身后辛纤的大喊大叫并未听得进去。   辛纤看两人不应。身子跃了两下走到沐云衣身后。道。“少教主走这么快是要做什么去。姑娘身子弱。或许属下可以代劳。”   叶芷转头瞅了辛纤一眼。稍微沉思。道。“羽鸿和菀儿姑娘在山中或许出事了。”   “什么。”辛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张口便问。“他们怎么了。”   沐云衣摇头。“乔菀儿会鸟语。这只鸟儿。或许就是來给我们报信的。”   辛纤看两人神色肃然。也不敢再多言。紧紧的盯着飞在头顶一尺处的那只鸟儿。生怕它从自己视线中消失。   这鸟儿毕竟体力有限。飞得也并不快。辛纤是轻功极好的人。看着那鸟儿在半空中悬來悬去。他都有一种想立刻将它打下來的冲动。只觉得这鸟儿飞得太慢。   但叶芷却不这么认为。她现在的身子体力和之前差了许多许多。只是刚跟了这一小会儿。便已经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直的跌落下來。若不是沐云衣一直在一旁扶着她。她的身子怕已是承受不住了。   叶芷在心中暗暗发誓。等到回去。她一定要好好的将身子养好。就算武功弱点也沒有关系。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就以她现在的状况。怕也只有受死的份儿。   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天意弄人呵……   沐云衣最看不得叶芷辛苦。双手一揽。将她的身子抱在了怀中。大步流星的跟上辛纤在前面的脚步。   辛纤看着头顶上那鸟。又看了看已经完全暗下來的天色。转眸正欲和沐云衣说些什么。但是刚一转头。就看到了沐云衣抱着叶芷。两人格外亲密的样子。顿时脸色一红。将即将要说出的话咽了下去。   叶芷很不习惯沐云衣每一次和她这样亲密的接触。身子刚动了动。沐云衣却将她抱得更紧。“你不要动。若是按你刚才那样的走法。我们不知还要在路上耽误多长时间。若是羽鸿真的有危险。我们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到了。”   沐云衣的理由充分。叶芷也沒了话说。身子僵硬的任由沐云衣抱着。   知道叶芷不习惯。沐云衣隔着衣物都感受到了叶芷身上每一分都在使着力。便笑了笑。一双星眸微垂。“你若是一直都要这么紧张下去。怕是不比自己下來走路轻松。”   叶芷不敢再看沐云衣的眼睛。过了会儿才幽幽开口。“你不累么。”   沐云衣轻声一笑。“不累。”   怀中抱着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又怎么会累。   一路默默无言。叶芷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耳边传來的是沐云衣强有力的心跳。她的徒弟。和几年前变化的确很大。   ……   山上寒风梭梭。周围虫鸣鸟叫不绝于耳。那鸟儿似乎也飞的累了。抖了抖凌乱的羽毛落在旁边的一枝树杈上。再也不愿飞起。   辛纤急的额头上的汗珠都擦了好多次。一身红衣鼓风簌簌。无可奈何的看着那停在树杈上的鸟儿。   叶芷让沐云衣放她下來。朝周围看了看。道。“这鸟儿飞到这儿停下來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这鸟儿飞累了。第二种。羽鸿和乔菀儿应该就在这附近。”   沐云衣最为心平气和的看着周围。接下了叶芷剩余的话。“这是晚上。若是他们在周围。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叶芷仰头看了看星空。对辛纤道。“这是药山的第一道山。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山顶了吧。”   辛纤点头。“但羽鸿他们已经离开了两天。这两天足够他们走进药山腹地。我们现在去哪儿里才能找到他们。”   沐云衣唇角依旧带着浅淡的笑。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來也给叶芷披上。对辛纤道。“我记得。花幸教的一应物资都是左护法君弋准备的。教中的火折子也是君弋经过处理的。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可以驱逐蚊虫。以便花幸教弟子外出执行任务时露宿荒野被蚊虫叮咬。”   听到沐云衣提起这个。辛纤先是皱眉。然后恍然大悟。“是啊。被那火折子点起的火颜色是幽蓝色的……”   沐云衣抬头看了下旁边一棵足有几十尺的松树。道。“以你的轻功。飞上去看看周围有沒有篝火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辛纤一个闪身。火红色的衣裳像是一串火苗。顺着那棵挺拔的松树瞬间飞了上去。   第088章 大逆不道也喜欢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抬眸望着。“还好君弋当时做出了这个。现在药山上可是有不少人。篝火点的肯定也不止一处。想要找到他们。恐怕还真的是不容易。”   沐云衣沒有言语。一双黑眸中显不出其他色彩。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只是一会儿工夫。辛纤的声音便传了來。“找到了。”   沐云衣道。“多远。”   辛纤的声音顿了下。然后眼前火红色衣袂一闪。已经站在了地面上。“少教主。那篝火距离这边有些远。以姑娘的身子。怕是吃不消。所以属下一人去便好。”   沐云衣看了看叶芷。又看了看辛纤。道。“以你的轻功。去那边应当是很快。你去吧。若是沒有什么事儿就快些回來。”   辛纤点头。身子一跃就消失在夜空之中。   沐云衣走到叶芷身边。将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柔声道。“是不是很冷。你再坚持些。辛纤的轻功很好。一会儿我们便回去。”   叶芷原本正在发愣。听到沐云衣的声音方才反应过來。抿了抿唇。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沐云衣眉心微蹙。语气中蕴含了些怒气。“不许这么说自己。”   “你不是我。不会理解我的感受。”叶芷自嘲般苦笑了一声。靠在旁边的松树上望着星空。“其实我也不想的。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我……”   话还未说完。沐云衣的身子便贴了过來。双手抵在叶芷肩上。轻轻吻住了她的唇。将剩下的话完全堵在了叶芷的肚子里。   叶芷的眼睛瞬间睁大。下意识的想推开沐云衣。可是还未等她动手。沐云衣的唇便错开了來。那张放大了的脸十分精致。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寸。但却都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   沐云衣缓缓吸了一口气。一双眸子将叶芷的脸装了进去。“你以后不需要做什么。你想做的事情。只需和我说一声。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是什么东西。我都会给你。你是这世间最有用的人。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为你赴汤蹈火。你说。对不对。”   叶芷似乎被沐云衣这样突然的一个吻惊住了。脊背靠在那棵松树上不敢动上一下。树皮上凸起的纹理隔着衣物都觉得硌得生疼。沐云衣的话更是让她心中像是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刀。有什么东西要涌了出來。   当年。她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棋子。不曾想。今世……   月下树影婆娑。两人相对而立。身子贴的那么近。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深吸了一口气。叶芷道。“我当年那么利用你。你一点都沒有恨过我。”   当年。她师父告诉她叶家满门被陈国皇帝灭族时。她心中是恨的。她从小就跟着师父学艺。从五六岁时便离开了叶家。她对她那个父亲及母亲并未有太深的印象。但听闻这件事之后突发的恨意让她突破了练功的瓶颈。后來她收留沐云衣。也不过是看中了他那个身份。利用这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推倒陈国。   沐云衣如此聪明。他肯定不会想不到叶芷心中的是如何想的。既然早就猜到了。还这么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这其中。就有些别的隐情了。   寒风吹过。叶芷的身子弱。抵不过这风寒。打了一个喷嚏。   刚才被叶芷一个恨字惊呆了的沐云衣这才回过神。连忙将叶芷护在身前。为她挡住风寒。“我一直都不认为你是在利用我。”   “不是利用。呵呵……”叶芷冷笑了两声。抬眸无所畏惧的盯着沐云衣近在咫尺的瞳仁。“你一直都聪明。这等事情。你不可能想不到。更不可能看不出。我当年就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身份为了灭了陈国。为我叶氏一族报仇。是我毁了你应该有的童年。是我让你双手沾满血腥。是我……让你赶赴沙场。只为夺这天下。这若不是利用。你來说说。这还能是什么。”   “是么。”沐云衣面色不动。只是淡淡的笑了下。那神色格外清冷。“若是其他人。那算是利用。可是为自己喜欢的人做这些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叶芷一怔。沐云衣纤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她的下巴处。“叶芷。我喜欢你。”   喜欢你。很久了。   “很久之前。我就喜欢上你了。”沐云衣强迫性让叶芷对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说的情深。“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我知道那是喜欢的时候。我的确是有些不知所措。你当时还是我师父。我知道这……这是大逆不道。可是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因为喜欢。所以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你能明白么。”   叶芷不开口。任凭冷风从她宽大的衣袖中钻进钻出。原本绾的一丝不乱的发髻也散开了些。那风伴随着沐云衣深情的话语只让叶芷觉得自己是在冰山火海之中煎熬。冷热交替。不知所以。   沐云衣懂得叶芷的感受。伸手将她冰凉的手从衣袖中拉了出來握在自己手中给她暖着。“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做皇帝的。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做了三年都沒有离开么。”   叶芷摇头。   “当时你不在之后。这江山。是你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沐云衣苦笑了声。也不再看叶芷。仰头看着天上星空。“这江山你不想要。我也并不想要。其实并不是每一个男子都如同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九五至尊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的。比如我。比如你。比如小颜。我们谁都不想被那个位置禁锢住。但是你却硬生生将我推上了那个位置。在我之前对你的印象中。当初你在烈火中杀人我都不觉得你有这件事做的残忍。”   星云相依。沐云衣这番话说的真情真意。若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叶芷心中也起了波澜。自己原本就不是良善之人。更不是心怀慈悲。沐云衣说的残忍和她想补偿给他的东西正好撞到了一起。   原來。她一直以为是对的东西竟然都是错的。   原本以为九五至尊之位给沐云衣是对他的补偿。可是却不曾想。沐云衣不仅不想要这个位置。还甚至对这个位置厌恶到如此地步。   叶芷一双眸子垂了下來。“这至尊之位你都不想要。那你究竟想做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她还有什么能补偿给他的。   沐云衣轻声笑了下。呼出的气息一点一点的融着叶芷的心。“我想要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   叶芷心中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沐云衣看到叶芷后退。唇角微扬。再次逼近了一些。“你害怕。”   盯着沐云衣的脸。叶芷第一次感觉到这张脸是如此的陌生。就像是她从未见过的那样。心中有什么东西几乎都要蹦出來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沐云衣舌尖轻舔了下唇。月色旖旎之下。这个动作自然是充满了诱惑。“不明白就罢了。我会让你明白的……”   叶芷突然觉得这时候的沐云衣很危险。看着他的脸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叶芷再次退了一步。   但这次仅仅只迈出了一步。沐云衣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无奈的摇了摇头。“再退就掉到悬崖下面去了。”   叶芷回首一看。自己距离悬崖还有数百步那么远。月光如水洒入那深渊万丈。一点光芒都反射不出。幽幽的让人觉得害怕。   沐云衣趁着叶芷回首之际。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下。“你放心。我是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的。”   叶芷的手搭在自己的唇上。上面还残留着沐云衣吻上來的感觉。心在悸动。甚至还微微有些……留恋。   自己是太久……太久沒有感情了么。眼前是自己朝夕相处了数十年的徒弟。自己竟然会对他那蜻蜓点水一般的吻有了心动的感觉。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叶芷慌不择路的推开了沐云衣。遮掩住自己的神情。转身道。“辛纤怎么还不回來。”   沐云衣注意到叶芷的尴尬。微微叹了口气。随着叶芷的眼光看去。“应该快了。”   叶芷沒有再言语。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万丈深渊。然后一步一步的靠近悬崖边。   沐云衣不知叶芷要做什么。正欲上前阻拦。却发觉叶芷已经停下了脚步。   “你说……”叶芷凝眉看了看天上的月。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悬崖。“世间最公平的不就是天上的日月了么。为什么这悬崖深处。却也有月光洒不进去的地方。”   沐云衣知晓叶芷心思。神色稍稍顿了下。道。“悬崖太深。日月光芒自然洒不进去。”   “是啊……”叶芷似乎在想着什么已经出神。过了半晌才道。“若是这悬崖能浅上一些。崖下的所有东西都能享受日月光芒。悬崖怕是已经不能叫做悬崖了吧。”   沐云衣还未言语。叶芷转过身走到他身边。道。“沐云衣。我且问你。如果我不是叶芷。你会如何待我。”   周围瞬间静了下來。风声似乎更大了。几乎能将人的声音扯碎投到崖下。   沒等沐云衣回答。叶芷又扔出了下一个问題。“若我不是叶芷。你还会不会像如今这般对我。”   过了好一会儿。沐云衣方才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盯着叶芷的眸子道。“不会。”   叶芷轻嗤一声。纤长的手指拂过自己的脸。“你看我现在的脸。会想起之前的我么。”   “看着你的脸我或许不会想起之前的叶芷。”沐云衣上前将叶芷的手从她脸上拉下來。紧紧的拽在自己手中。风声呼呼作响。将两人的长发吹的几乎纠结在一起。“但是。我只要知道你就是叶芷。是我喜欢了许久的人。是我为她守孝三年的人。就好。”   只要心中有你。何必言其他。   第089章 被人觊觎的东西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守孝……三年……”叶芷转眸盯着沐云衣。看着他身上素白的衣衫。猛的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仔细的看。声音喃喃。“怪不得。怪不得。我记得你以前从不穿白衣的。沒想到却是为我……”   沐云衣反手拉住叶芷的手。道。“你不必多想。我之前是为你守孝。现在你就在我身边。这衣服自然也代表不了什么了。”   “可你毕竟是皇帝。”叶芷感受到自己的手背沐云衣紧紧的握着。她的声音似乎也不大自然了。“你是皇帝。穿白色的衣服成何体统。回去就换了吧。”   沐云衣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只见不远处一簇烟花从山林中腾空而起。在夜幕上染出了绚丽的颜色。只是一刻钟。然后又迅速消失。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在天空中陨落。   叶芷皱了下眉头。沐云衣一把将叶芷抱起來。身子轻轻一跃。两人的衣衫从树梢上一闪而过。恍若是天上流星。   这是花幸教的信号。看样子应该是辛纤放出來的。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叶芷心中胡思乱想着。沐云衣的轻功是叶芷教出來的。他的身体素质也不错。就这样抱着她运功出了呼吸有些不平稳之后就沒了别的异象。她也放心了一些。   ……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沐云衣便抱着叶芷來到了那烟花升起的地方。   身子还未落下。叶芷便听到有人在低声啜泣。不远处有一簇幽蓝色的火苗正在燃着。   沐云衣大步跨了过去。只见羽鸿双眼紧闭。靠坐在旁边的一棵树上。脸上有不少的血。他穿着的黑衣上看不出來什么。但闻到这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也知道他伤的不轻。乔菀儿在一旁不住的啜泣着。辛纤眉峰紧皱。蹲在羽鸿身边不言不语。拿着剑的那只手上爆出了青筋。看來是气的不轻。   叶芷看到这副情景。脸色也是一变。连忙从沐云衣怀中下來。走到羽鸿身边蹲了下來。然后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沐云衣淡淡的看着一切。问乔菀儿道。“这是怎么回事。”   乔菀儿白白嫩嫩的脸上也有不少污渍。手上沾满了干涸的血液。可能一直都在抽泣着。嗓子都是嘶哑的。“菀儿和羽鸿哥哥已经找到了血灵芝。可是却被一群人抢走了。那些人还打伤了羽鸿哥哥……”   还未等沐云衣开口。辛纤的声音传了來。是几人从未听过的阴狠。“那些是什么人。”   乔菀儿似乎也被辛纤的这个声音吓到了。抬眸盯着他看了一眼。强忍住自己的啜泣。不敢回答。   “行了。”叶芷深吸了一口气。对沐云衣道。“他伤的很重。但并不会伤及性命。我们先到山下找个客栈给羽鸿疗伤。其余的事。下山之后再说。”   叶芷都这样说了。沐云衣自然沒有异议。辛纤什么都沒有说。正欲将羽鸿背在身上。却连忙被叶芷制止了。“他的伤口在胸前。你这样会触碰到他的伤口。”   辛纤看着羽鸿满身的鲜血。脸色阴沉。轻轻的将羽鸿抱在怀中。足尖轻跃。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乔菀儿将眼泪一擦。又将旁边幽蓝色的火苗熄灭。抿了抿唇对沐云衣道。“少教主……”   沐云衣转头。道。“怎么。”   乔菀儿看了看叶芷。摇了摇头。道。“沒事儿……”   叶芷还未开口。沐云衣便将叶芷再次抱在了怀中。朝山下飞奔而去。   “我们就这样走了。”叶芷急道。“乔菀儿一个女孩子。把她留在山里似乎有些过分了吧。”   “过分。”沐云衣冷笑了一声。唇角的笑虽然温和。语气中却带了一些讽刺的味道。“她武功不低。不需要人保护。”   叶芷皱眉。想说些什么的。但是看着自己现在的处境。苦笑。自己现在连自己都顾不得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看别人如何。能进花幸教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乔菀儿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題的。可……云衣刚才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并沒有什么所以然來。叶芷也沒想再继续问下去。。沐云衣若是想说。她不问他也会告诉她。他若是不想说。自己也不会勉强与他。   ……   回到了药山脚下那个小镇的客栈。沐云衣抱着叶芷回來的时候。辛纤正在门外守着。店老板也不敢打烊。可怜巴巴看着面色不善的辛纤。瑟瑟发抖的站在一旁的桌子边。   因为有外人在。叶芷也不想让沐云衣这样抱着她。于是便从他怀中下來。走到辛纤身前道。“羽鸿呢。”   辛纤尖尖的下颚朝二楼的一个房间扬了扬。声音沉闷。“我刚才给他上了药。已经休息了。”   叶芷点了点头。“你也不用担心了。他的伤沒有外表上看得那么严重。明日你们便回到沐王府修养。找药草的事情我和云衣两人就可以了。”   听到叶芷直呼沐云衣的姓名。辛纤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但却只是瞬间。就又别过了头。眼睛盯着门外不远处。   叶芷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沐云衣却上前一步。轻轻揽过叶芷的肩。温柔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   沐云衣这样说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离开。叶芷凝眉看了辛纤一会儿。又看了看沐云衣。轻声嗯了一声。转身和沐云衣一起上楼。   进了二楼的房间。沐云衣给叶芷倒了一杯水。   叶芷的手指轻轻抵在那温热的陶瓷水杯上。“云衣。你就沒有什么和我说的么。”   沐云衣缓缓一笑。将自己的外衫脱去搭在衣架上。漫不经心道。“你想知道什么。”   叶芷不动杯中的茶水。略略思索。“你以为是谁伤了羽鸿。”   “这个问題。何不等到羽鸿醒了之后直接问他呢。”沐云衣将自己的领口扯开了一些顺手拿过桌上的一本书扇着风。“但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乔菀儿。辛纤想的太多了。”   “乔菀儿。”叶芷惊了一下。“你怎么会说是她。”   那样温婉的一个女子。她也是花幸教的人。又怎么可能对同样是花幸教弟子的羽鸿动手。这的确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沐云衣轻功虽然不错。但毕竟抱着叶芷这样的一个大活人跑了那么远。体力消耗也不少。说起话带着不易让人觉察的喘息声。“乔菀儿是如何进花幸教很少有人知道。迟涯也只是和我说了让小心她而已。其他的倒什么都沒有发现。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迟涯他们都未怎么介意。花幸教有迟涯掌管。这些事情。他清楚。或许和辛纤羽鸿两人说了什么也未可知。”   叶芷点头。将杯中的水喝完之后才道。“迟涯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一向做事沉稳。沒有证据的事情他不会轻易向外來说。或许这个乔菀儿身上。真的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沐云衣倒是沒有接口。只是将窗子打开了一条缝儿。窗外的冷风吹乱了他额角的鬓发。脸上的汗珠少了一些。“不管这件事到底和乔菀儿有沒有关系。以辛纤和羽鸿的关系。他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说着。沐云衣朝窗外看了一眼。又合上了窗户。“有些我们不能开口來问的话。让辛纤來说出來也好。”   叶芷不动声色的又倒了一杯茶。犹豫了下才开口。“乔菀儿毕竟是一个女孩。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沐云衣回过头看了叶芷一眼。缓步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叶芷刚才倒好的茶水自顾自的端起來喝了。“花幸教女弟子很少。这点你比我清楚。能进教中的女子。身上定然有些功夫。不能以普通女子的眼光看待她们。”   叶芷还是觉得不妥。“只是……”   沐云衣抓住了叶芷的手。宽慰道。“你不必多想。辛纤的脾气虽然冲了一些。但他做事一向都是有分寸的。不会过分。”   听到沐云衣如此说。叶芷才放下了心。微微笑了下。“是我想多了。”   ……   翌日。叶芷和沐云衣两人早早的就起床了。天色才蒙蒙亮。叶芷就被冻醒了。   这里的天气实在是奇怪。白天风和日丽。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还会有些热。可到了晚上。整个身子就像是被浸在了寒水中一般。冷的让人受不住。   这些日子她和沐云衣两人虽然一直都是同塌而眠。但两人谁都不敢做出半分出格的事情。无论睡得床有多大。床的中间。总是隔着一大片位置。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昨夜沐云衣也感受到了冷。他半夜醒了好多次将被子盖到叶芷身上。可叶芷的体质哪里能比得上之前。第二天早上还是被冻醒。   叶芷刚下楼就看到辛纤正在大堂中间的桌子边坐着。眼睛中都是血丝。想必是一夜沒睡。   辛纤看到叶芷和沐云衣两人。恭谨的站起身行了个礼。“见过少教主。”   沐云衣示意辛纤起身。打趣道。“好一段时间都沒见你行过礼了。今天这是怎么了。那么客气。”   辛纤的性格较为豪爽。他之前只是将沐云衣当成花幸教的少教主來尊敬。可后來几人一路上慢慢接触。他也被沐云衣的平易近人所感染。渐渐的不像是之前那么生疏了。行礼这些事。自然也是免了。   可今天。辛纤听到沐云衣让他起身之后却依旧沒有起身。拱手单膝跪在地上。“属下知道知道自己犯了教规。还请少教主惩罚。”   第090章 鬼谷之约双人行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在一旁也明白了过來。昨日辛纤或许是和乔菀儿两人动手了。花幸教教规是绝对不允许教众在外执行任务之时斗殴的。一旦被发现。处罚定然少不了。   沐云衣笑着挥了挥手。“花幸教一切事务都是迟涯在掌管。和我请罪就免了。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辛纤垂着头沉默。沐云衣不知辛纤为什么会为了这样的一件事伤神。叶芷心中却是格外清楚的。   因为辛纤虽然是花幸教的人。但他却是江蓠手下的暗卫。江蓠时如何管理二十四暗卫的叶芷并不清楚。看江蓠所管理的二十四暗卫一直都未出什么乱子。想必江蓠也是有手段的。辛纤昨日做的这件事若是被他人得知。传到了江蓠的耳朵里。恐怕不好交代。若是作为花幸教少教主的沐云衣已经处罚过他了。到时间他在江蓠面前也好说一些。   沒料到沐云衣会这么说。叶芷也不理会辛纤。只是道。“你将乔菀儿如何了。”   听到叶芷提起乔菀儿的名字。辛纤脸上也不大好看。“她在房间。”   看这样子。两人昨日应该是沒有打的太严重。想想也是。就算羽鸿这件事真的是乔菀儿在背后捣鬼。辛纤作为一个男人。自然是不会太过为难一个女孩子。况且还是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   叶芷不以为意。“羽鸿醒了么。”   辛纤的眸子抬了抬。“昨半夜就醒了。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其余的倒是沒有什么问題。”   “我去看看他。”   沐云衣也笑。看辛纤还在那里跪着。道。“怎么。你昨夜都问过了。”   辛纤点头。“羽鸿昨夜也说清楚了。”   叶芷停住了正在往前走的脚步。思索片刻。身子又回了过來。“羽鸿身上有伤。让他多多休息也是沒错的。我就不去打扰他了。你來说说。他和乔菀儿在山上发生了什么。”   辛纤瞧了沐云衣一眼。便将昨夜羽鸿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了一遍。   叶芷认认真真的听了一遍。怪不得昨日他和乔菀儿两人都沒有动手。这件事让羽鸿说來。乔菀儿也的确无辜。   事情大概也如沐云衣和叶芷两人想的一样。乔菀儿利用林中的鸟儿找到了血灵芝。可是在返回的路上。却遇到了一行人的袭击。这一行人不是别人。正是易潇手下的人。   羽鸿之前和易潇的人曾经交过手。所以便通过那些人的剑法认出了他们。那些人明显的是在抢乔菀儿手中的血灵芝。羽鸿看到那些人在自己眼底下还这么肆无忌惮。当然气愤无比。一口就揭开了那些人的身份。沒想到从这以后。那些人的招式凌厉了许多。随手都像是要要了人的性命。   后來的结果叶芷几人也看到了。羽鸿寡不敌众。乔菀儿手中的血灵芝也被抢走。后來还是乔菀儿用百花蜜引來蜜蜂。才让两人脱身。   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无法将羽鸿带走。便将鸟儿当成信鸽來用。通知了叶芷几人。   讲了这些之后。辛纤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想必他也是后悔了昨日不应该那样对待乔菀儿。毕竟他好兄弟的命。还是靠了乔菀儿相救。   辛纤心思单纯。叶芷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于是便拍了拍他的肩。道。“昨夜之事的确是你太鲁莽了。你若是想给乔菀儿道歉。让云衣这个少教主來罚你也是沒有什么用处的。不如你亲自给她道歉就好。菀儿性格温和。想必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说了这么多。叶芷轻咳了两声。沐云衣上前截住了辛纤还要说的话。道。“我们今日启程去鬼谷崖。羽鸿的伤还要静养几日。你就不必跟去了。”   “可……少教主。”辛纤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属下奉暗主之命保护姑娘……羽鸿受伤了不能去。那可否等属下安置好羽鸿之后再赶去和你们汇合。毕竟鬼谷崖那个地方。邪气的很。”   沐云衣摇了摇手。伸手揽住叶芷。“有我在。你们放心就好。”   辛纤看到眼前两人这个暧昧的姿势。连忙别开了视线。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叶芷也习惯了和沐云衣之间两人亲密的动作。一时间也未察觉到辛纤的不对。只见她从袖中拿出了一张药方递给辛纤。道。“羽鸿的身子还不大好。你将这些药给大夫。他们会配药告诉你该如何服用。”   辛纤好像还有什么想说的。在抬眸之时。沐云衣和叶芷两人已经走了出去。   ……   鬼谷崖和药山这边相隔并不算太远。沐云衣和叶芷并骑一马。在路上缓缓的走着。   叶芷只觉得自己的脊背紧紧的贴在沐云衣的胸膛之上。那颗正在跳动着的心格外有力。衣衫浮动。叶芷的身子整个都僵直了。   以前。她也不是沒有和沐云衣并骑一马过。但现如今的心境和往日分别太大。她都有些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在做梦。或者说。自己一直都活在梦中沒有醒來。   叶芷正想着出神。沐云衣却拉住了缰绳。停了下來。低眉看着叶芷。唇角带着隐隐笑意。   回过神。叶芷皱了皱眉头。“怎么停了。”   沐云衣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揽着叶芷的身子。温和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出神。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都沒有听见。”   刚才叶芷心中想的是什么又怎么可能会直接告诉沐云衣。“沒什么。”   沐云衣看叶芷不想说。也并不勉强。“我们忘记了带一样东西。”   叶芷想了下。疑惑道。“什么东西。”   沐云衣轻嗤了一声。道。“或许。我们应该带上乔菀儿。”   “带上菀儿。”叶芷觉得自己实在是搞不懂沐云衣的心思了。“这是去鬼谷崖。那个神秘人虽然说了让我们去。但是那鬼谷崖上许多毒物瘴气也是防不胜防。你带着我一人已经算是危险。若是再带上乔菀儿。怕是……”   说着。叶芷看到沐云衣脸上是笑非笑的笑容。“乔菀儿身上是不是还有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她的血可以驱散那些毒障。”沐云衣缓缓道。“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迟涯才将她收为麾下的。”   叶芷受迟涯的影响。对毒术医术一向都很感兴趣。如今听了沐云衣这样一番话。心中有些按耐不住了。“我对这个菀儿姑娘。倒是很感兴趣。她身上到底有着什么。可以驱散那些毒障的。”   沐云衣轻轻笑了声。控制着缰绳让马不快不慢的跑着。“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听君弋提过一次。你要是想知道。等我们回去问问迟涯便是。乔菀儿的來历也只有迟涯知道了。”   叶芷也笑了两声。“也罢。等我回去问问迟涯也就是了。”   风扬起两人的长发。那青丝柔柔的摆动。有几缕像是要纠缠在一起。沐云衣顺手压下了叶芷一缕长发。道。“你可是想好了。要将你的身份告知迟涯。”   “以迟涯的心思……”叶芷顿了下。继续道。“就算我不说什么。他早晚都会找到蛛丝马迹。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君弋。君弋的心思怕是比迟涯更细一些。等到他们想到什么的时候再告诉他们。怕是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沐云衣点点头。“说了也好。我也不想让人以为你是风月。”   叶芷苦笑一声。“我也沒有想这么快就将我的身份完全曝光。只告知迟涯和君弋两人。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顶着风月的身子。这个身份。她注定是摆脱不了的。   ……   夜深月明。月光惨淡的照在半空中。今晚的月光的光晕似乎和往日差别很大。那光线并不聚拢。反而像是成千上万颗星子洒下的光辉。一点一点的蔓延。像是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将人紧紧的束缚住。再也动弹不得。   鬼谷崖就在两座陡峭的山峰之间。那两座山峰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画扇屏。   沐云衣和叶芷两人下了马。叶芷爱马。看到这种品种优良的汗血宝马轻轻抚着那马儿的鬃毛赞了一句。道。“果然不愧是宫中的汗血马驹。这速度。果真不是一般的马儿能及的。”   “宫中还有两匹品种更精良的汗血马驹。你若是喜欢。牵到你宫中养着也无妨。”   叶芷淡淡的笑笑。“回到宫中。我身上还挂着一个娴贵妃的名头。这样做。怎么说都不合适。若是有机会。我自己去马场看就是。”   沐云衣将叶芷身上的披风重新系了一个结。看着画扇屏。道。“过了这道山就是鬼谷崖了。”   叶芷左右看了看。“这里沒有一户人家。看來。那鬼谷崖中的毒障真的很严重。”   “画扇屏中的鬼谷崖……”沐云衣冷笑了声。“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了。这里是禁地。”   “禁地。”想了下。叶芷便了然了。“是啊。鬼谷崖中的毒障是何种厉害。还有什么人敢不怕死的在这里居住。”   鬼谷崖和画扇屏地理位置格外特殊。这一片人烟荒芜的地方属于叶国和楚国的边界地区。这里处于叶国的南疆。也正临着楚国的北疆。两方若是交战。这个除却毒障美丽至极的地方肯定是要受到牵连的。到时间保不准就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第091章 温颜的另一身份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看到叶芷又出神。沐云衣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我们先走吧。”   叶芷仰头看了看陡峭的画扇屏。“这个山峰。看起來好高。”   若是从这山峰上去山谷中。怕是要走到天亮了。叶芷心中担心。自己的这幅身子。能坚持住么。   沐云衣看出了叶芷的心思。紧紧的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中。“我们不从这里过。”   叶芷凝眉。在细碎的月色下也看不清楚沐云衣的脸色。“难道你还知道其他的路。”   沐云衣沒有立即回答叶芷的话。倒是很新鲜的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叶芷沒有说话。只知道沐云衣绝不会害她。跟着他走也就沒有错了。   ……   沐云衣似乎很熟悉这里的路。带着叶芷左拐右转。穿过林荫小径。穿过青苔石阶。穿过木板索桥。最后停在了一片不知开着什么花儿的树林之前。   两人的速度走的不慢。叶芷被沐云衣拉着。喘气道。“你怎么这么熟悉这里的路。”   沐云衣拿出了两颗药丸。捏开外面的蜡皮。将其中的一颗递到了叶芷手中。“吃了它。”   借着月光。叶芷看着那药丸。稍微犹豫了下。便吞了下去。   沐云衣也将药丸服了。然后对叶芷冁然一笑。“我们可以进去了。”   叶芷一把拦住了沐云衣。唇角抿的紧紧的。“这里应该已经快靠近鬼谷崖了。我们现在应该距离毒障也不远了。要小心些。”   沐云衣抚了抚额角。拉住叶芷的手。“你不必怕。刚才我们吃了那药丸。那毒障对我们是沒有效果的。”   叶芷惊了一惊。“什么药丸会有此奇效。”   世间万物虽然说是相生相克。但要配置解毒的东西就必须先有人中毒才可以。之前叶芷师父曾经告诉过她。那鬼谷崖中的毒障无论是什么东西遇到都是沾之即化。那人当然也是如此。中了此毒的人。还有人能活着么。   沐云衣笑了一声。故作神秘。“一会儿再告诉你。我们现在慢慢欣赏这边的景色就是。鬼谷崖一向都是如同世外桃源。这里的景致一般人可都是见不到的呢。”   看沐云衣如此放松。叶芷也松了一口气。看他如此有把握。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題的。毕竟。叶芷再了解她这个徒弟不过了。   于是。叶芷也转眸开始欣赏周围的一切。   从外面看。他们走进的是一片开了花的树林。其实。这是一片花海。树上密密麻麻开的全是花儿。那花儿比桃花艳。比梨花娇。还比梅花香。呼吸之间都觉得似乎有什么甜丝丝的气息涌入了自己的鼻腔。张口说话之时口腔中都是香甜的味道。格外沁人心脾。   “这些看似美丽的花儿。其实就是毒障之源。”沐云衣折了一枝花儿夹在手中把玩着。这是一朵粉白色的花儿。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冷光。随着沐云衣的手动。那花瓣竟然都是一颤一颤的。“若是提前服了解药。我们怕是早已变成了森森白骨。”   叶芷也折了一朵花儿放在手中。仔细观察了片刻才开口问沐云衣。“你以前來过这里。”   沐云衣眉梢微动。“我这还真是第一次來。”   叶芷的视线从那花儿上移开。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沐云衣的脸。“那你怎地对这里如此熟悉。”   沐云衣叹息了一声。将手中的花儿随手扔在了地上。这才伸手拉住了叶芷。无奈道。“你不要多想。我并沒有骗你。只是我当时知道那人是鬼谷崖的之后就飞鸽传书问了温颜关于鬼谷崖的事情。温颜随后就寄來了这两颗药丸。”   叶芷再次凝眉。“温颜聪明不假。可是这鬼谷崖的事情。他就算知道的东西再多。也不一定就能知道吧。”   沐云衣扬了扬唇角。细长的手指拂过叶芷的眉梢。最后旋手摘了一朵红色的花儿插入叶芷的发上。“你可能不知道。温颜就是鬼谷派弟子……”   一时间。叶芷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題。旁边一条花枝伸到她的耳边。花瓣柔柔的触碰着她的耳廓。“你……你说什么。”   看叶芷神色惊诧。沐云衣轻声笑了下。指尖从叶芷耳边划过。将那一簇繁华折了下來。“我说温颜是鬼谷派弟子。”   沐云衣做事沉稳。一向不爱说笑。叶芷心中思量许久。之后开口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沐云衣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拉着叶芷继续往那花海深处走去。“我和温颜是从小就已经认识的。后來我离开蒲河镇到花幸教。他也时不时的会千里迢迢來找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告诉我了他的身份。”   叶芷转眸。一双眸子印着一抹带着夜色的姹紫嫣红。“怎么从來都未听你提过。”   沐云衣脚步不停。衣衫轻柔的浮动着。两人走路时定然碰到两边的花枝。又惹得花瓣飘飞。“每次温颜來花幸教找我的时候你都闭关。我想着你应该不太喜欢他。所以就沒有提过。我们花幸教和鬼谷派也沒有什么恩怨纠葛。井水不犯河水。我也认为这件事无关紧要。也就沒有说过。”   想想沐云衣当时在疆场浴血奋战之时是身为军师的温颜在一旁筹谋。再想想温颜那双格外毒辣的眼睛。叶芷信了。除了鬼谷派之外。恐怕也沒有别的教派能教出这样的弟子。   温颜实在是聪明人。   天上的月光更亮了一些。一条条的光晕像是一把把利剑一般。几乎将人刺穿。   叶芷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温颜在你身边。真的只是为了辅助你么。”   沒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温颜竟然有着这样的身份。那他……在沐云衣身边的目的。真的只有这么单纯么。   他的性子。他的风流。他的不羁。难道只是装出來的样子。   其实……   不敢再想了。   沐云衣听叶芷这般说。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飘飘忽忽的。“是我强行将他留在身边的。”   “强行。”叶芷更是不解。“为什么。”   以沐云衣的性子。若是温颜想离开。他定然不会阻拦。沐云衣一直都认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和做派。谁都无权干涉。如今为了温颜。他竟然舍弃了自己一直都信奉的东西么。   沐云衣脚步未停。脚下踩着的花花草草上也沾了露水。他的衣裾像是被打湿了。步子也不如刚才轻快。“温颜的治国之才不可浪费。若是有一天。我想逃离这个皇位。国。也不会无君。我相信他能管理好一切。”   想着温颜每日都是一副风流浪子的模样。叶芷根本想象不出來他高居与朝堂之上拿着笔认真处理枯燥奏折的样子。   沐云衣也知道叶芷心中所想。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任何事情都是不能只看表面的。温颜这个人。绝不如外人说看到的这样。他只是不想做皇帝。若是最后迫不得已上了皇位。他绝对是一个好皇帝。”   叶芷点点头。鬼谷派一直都以神机妙算为名。计谋更是不在话下。只不过这个教派一向都是低调的。在武林中也很少才听人提起。但鬼谷派的威名。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   温颜既然是鬼谷派弟子。他若是想算计什么。肯定沒有他所拿不到的。按照沐云衣所说。他还有治国之才。只是这两样加起來。便已经足以胜任一国之主。   更何况。叶芷听过沐云衣提起温颜的往事。他做事。也够狠够绝。要舍弃的绝不多看一眼。这样的性子。还怕有什么不成功的。   想着。叶芷心中更觉得不舒服。自己现在果真和往日不同了。不仅是面容变了。好多事情她像是都忘记一般。以前能想到的东西。现在那样东西明明都放在眼前了。自己竟然还想不起这到底是什么。   现在的叶芷和以前的叶芷相比。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沐云衣一手紧紧的拉着叶芷。偶尔回眸看看她。脸上带着微笑。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恬静且悠然。   看着沐云衣的表情。叶芷心中猛然一跳。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叶芷想了又想。皱眉。旁边的花瓣翩跹。幽幽的落在地上的草丛中。   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出來了。叶芷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都沒有说出口。刚才想起的东西。又像是一下子忘记了。看了看周围。一切的一切都很正常。   清风。明月。落花。草地。   似乎沒什么不对。   就在叶芷纳闷的时候。沐云衣突然停住了脚步。叶芷沒有防备。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肩膀上。身子被沐云衣的手臂揽了一下才站立稳当。“怎么了。”   沐云衣面色凝重的看着不远处一袭黑衣的男子。沒有说话。   叶芷顺着他的眼光。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顿时一震。   她之前已经听说了这个神秘的人。知道沐云衣在他身上吃了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人的武功肯定是不一般。不然以沐云衣的能力。不可能将他无可奈何。   这样的一个人。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092章 箭草入体融血肉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下意识的将叶芷挡在身后。目光森森。   这里那种开着繁华的树已经很少了。花香的清甜也消失不少。但这边的空气中还是有一种甜丝丝的味道。说不出的熟悉。越是格外熟悉的东西。竟然是越想不起來。   那黑衣人站着也不动。最后也只是笑了两声。“怎么样。这一路可还好走。”   叶芷顿生疑窦。这个人说这样一句不着调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他想起什么所以然來。另一句话接憧而至。“小姑娘。他对你。还真是用情至深呵……”   叶芷拧了拧眉头。看向沐云衣。   沐云衣脸上依旧带着淡然的微笑。对着那黑衣人拱了拱手。道。“去蒲河的这一路上。前辈对我们一行人百般引诱。又是暗示又是阻击。最后还派人來通知我们一定要來鬼谷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黑衣人身形未动。目光投向叶芷。“小姑娘。你……就是叶芷。”   从未被人称呼过小姑娘的叶芷对这个称呼并沒有反感。故此也沒有介意。看这个人暂时沒有敌意。叶芷也只好稳了稳心神。“我就是叶芷。”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与其躲躲闪闪。还不如直接承认。见招拆招方为上策。   叶芷如此坦然。沐云衣对着她笑了下。什么都沒有说。两人默契的盯着不远处的黑衣人。   黑衣人面上虽然戴着斗笠。但是沐云衣却依旧能感受到他森森然的目光。像是一根根绳子。一点一点的拴着人的心。在这空灵的谷中。竟然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來。   三人对峙了许久。最后方是黑衣人大笑了一声。“你们若是愿意在这里和我耗着。那就耗着吧。我倒是看看。你的血还能流多久。”   “血。”叶芷愣了一愣。下意识的转眸看向沐云衣。目光从他脸上开始一点点的下落……   当叶芷的目光游移到沐云衣腿上的时候。沐云衣却突然伸手挡住了叶芷的眼睛。依旧是那柔柔的声音。“我沒事儿。不用看了……”   叶芷哪里会听沐云衣的话。一把扯开沐云衣的手。目光顿时停在了沐云衣的腿上。疼痛。一点一点的刺入胸膛。心中抽搐一般的疼痛。   沐云衣衣裾上湿漉漉的。不是露水。而是鲜血。   血淋淋的一片。他的衣裾完全被浸透。   终于。叶芷想起來了刚才她觉得哪里不对。   她刚才看出沐云衣脚步走路都有些虚浮。他的衣裾上她以为是露水。但是这一路上。自己的衣裾却是干的。这谷中。根本就沒有露水。还有那甜丝丝的味道。熟悉的……那是血啊。   刚才月光照在沐云衣脸上的时候。她隐隐觉得不对的。是沐云衣的脸色啊。他的脸色实在太过于苍白了。呵呵。她竟然连这个都沒有看出來。   叶芷觉得自己快要昏厥下去。连忙蹲下身來去掀沐云衣的衣裾。“你怎么受伤了。伤的这么重。你……你为什么……咳咳……”   夜凉。叶芷现在的这个身子弱不禁风。又受了刚才的一番惊吓。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沐云衣连忙伸手将叶芷扶起來。给她轻轻拍了拍后背。“真的沒事儿。这点小伤。不会有事儿的。你放心。”   “哈哈……”那黑衣人在一旁狂妄的笑了两声。盯着沐云衣的腿。道。“箭草这东西进了你的身体。你说是小事。你能坚持着一直走。还真是够魄力。不过……你这样。只不过是引來更多的箭草而已。”   “你。你说什么。”叶芷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那黑衣人。接着又看了看沐云衣染了鲜血的衣裾。“箭……箭草。”   黑衣人嗤了一声。隔着一帘黑纱看着叶芷。“你是疏影的徒弟。箭草这个东西旁人不知道。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听到黑衣人提起箭草。叶芷再次看了看沐云衣身上的鲜血。慢慢的站起身。拢在袖间的手中微微颤抖。手腕上的玉镯已经被她取下來握在手中。语气森然。“解药。”   箭草不是一种毒。它只是一种草。一种看起來平淡无奇却又能让人痛不欲生的草。   这种草一般都伏在草坪中。藏身于各种青草之中。就算有人能认得它。若是眼力不好。恐怕也不见得能找得出。但是。箭草一旦见到鲜血。就会疯狂的蔓延。开始长出头发丝一样的细线。最后随着血腥味。刺入人的体内。   只要它进入人体之内。便会和在外的藤蔓脱离开來。缩进人的皮肉中生长。若是想将它从身体内扯出來。那恐怕会撕扯掉一大片皮肉。若是不能取出。久而久之。等箭草将人身体内填满之时。也就是那人归天之时。   箭草虽然厉害。但是每一棵草只能长出一支这样的伤人的藤蔓。只要这根藤蔓进了人身体之内。剩余的自然也就变成了普通的草。而且这箭草好斗。从不扎堆生长。十里之内。只能有一棵存活。其余的都会被吞噬。   但就是这一棵。却伤了沐云衣。   黑衣人颇有兴致的看了看叶芷。声音沒有什么起伏。“你们既然选择來到了鬼谷崖。肯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凭什么要给你们解药。”   叶芷怒气升腾。正欲发难。却发现沐云衣拉了下她的手。   回过头。沐云衣脸上恬淡的笑容依旧对着她。那声音轻轻的。“你不用担心。他只是想让我吃些苦头。并不是想杀了我。”   叶芷还未说话。那黑衣人拍了下掌。掌声在空旷的谷中显得格外的空灵。几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在微微震动。“你说的沒错。我的确是不想杀你。否则在那天晚上你的尸体就凉了。”   沐云衣腿上受伤。但面上却依旧从容。那条受伤的腿像是根本就不是他的。那让人闻之丧胆的箭草。他仿佛也沒有放在眼里。“阁下费尽心思将我们引到这里來。恐怕不是让我们來欣赏贵地的箭草的吧。”   黑衣人笑了两声。头顶戴着的斗笠轻轻侧了下。“这个自然不是。”   叶芷紧紧的抓着沐云衣的手。心中很是紧张。虽然她也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会对他们动手。沐云衣的性命也无碍。但她心中就是不舒服。她叶芷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似乎看到了叶芷的神色。那黑衣人用一种格外轻的语气叹了口气。道。“两位。我们谷主有请。”   叶芷心中气愤。猛的甩开沐云衣的手上前一步。看着那黑衣人道。“箭草的解药拿來。”   隔着一层黑纱。那黑衣人似乎也在看着叶芷。“你也是行医之人。应该知道。箭草并非毒药。既然不是毒药。又怎么会有解毒这么一说。教主说笑了。”   叶芷被那人的话狠狠的噎了一下。他说的也沒错。箭草的确不是毒药。   可是。看沐云衣衣裾上的鲜血淋漓。叶芷眉头皱的愈发的紧。若是想将那箭草从身体内完全剥离出來。那巨大的痛苦若不是铮铮男儿。怕是根本就受不住。   沐云衣看似阴柔。笑容儒雅。但他的的确确是疆场上厮杀过的人物。这一点叶芷倒是不担心。只不过……   周围满是青草矮树。她应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将沐云衣身上的箭草取出來。   那黑衣人像是看出了叶芷的心思。爽朗道。“两位远道而來。并未递交拜帖反而是擅自入谷。才引发了这种误会。看这位公子伤的不轻。不如由在下先给公子找个地方疗伤。如何。”   这人明明就是在这里等着他们的。说这样的话自然也是别有用心。   叶芷知道那黑衣人不怀好意。但又转眸看着沐云衣苍白的脸色。咬了咬牙道。“给我准备一个房间。一个药箱。”   黑衣人看叶芷面色不善。也沒有再多说。身子往身边侧了侧。伸手做邀请状。“姑娘请。”   叶芷回过神。正欲伸手去扶沐云衣。沐云衣面色从容的看着她。反而握住了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步伐也平稳。若不是因为他衣裾上的鲜血。叶芷几乎都不敢相信他身体内还藏着箭草。   ……   那个不知姓名的黑衣人带着两人很快的走进了一个收拾整齐的房间。房间中药箱银针一应俱全。旁边还有一组药柜。叶芷随意的往里面瞅了一眼。里面竟然还有不少的草药。   黑衣人将两人带到了这个房间中。声音不咸不淡道。“寒舍简陋。二位可先在这里住着。”   叶芷扶着沐云衣在一旁坐下。然后朝那黑衣人道。“你们谷主不是要见我们么?我们现在都已经來了。他准备什么时候出來相见。”   黑衣人转了下头。张了张口。沐云衣却截下了叶芷的话。“鬼谷派也是江湖上七大帮派之一。谷主自然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们等等也无妨。”   沒想到沐云衣会突然这么说。叶芷转眸看着沐云衣。发现他正一脸狡黠的盯着她看。飞快的眨了眨眼睛。   叶芷即刻会意。对那黑衣人道。“既然谷主事务繁忙。我们等等也无妨。阁下请自便。”   第093章 微妙感情双人心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下了逐客令。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什么都沒有说。摆弄着手腕上一条红头绿尾的小蛇。正欲转身离开。   转眸间瞥见那人手中的那条自己也曾经有过的小蛇。叶芷心中一动。连忙叫住了那个人。“等等。”   那人困顿的转过身。“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叶芷目光直直的盯在那人手上的那条小蛇。抿了下唇。道。“你手中的那条小蛇。是在哪里得到的。”   那黑衣人似乎是沒想到叶芷会突然问了自己这样的一个问題。犹豫了片刻之后方才回答。“这蛇是在谷中抓來驯养的。姑娘可有什么问題。”   谷中驯养。   叶芷稍稍想了下。又看了看那人。笑了一声。道。“沒事儿。我只是看这蛇的颜色稀奇。随便问问。”   那黑衣人盯着叶芷看了会儿。转身离开。   直到那个黑衣人的身子走进黑暗中再也看不到。叶芷面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上前一步将门关上。走到沐云衣身边蹲下身。双手飞快的扯着他的衣服。“你……你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沐云衣唇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却沒有什么问題。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白衣白裤。无奈道。“这伤口如何看。莫非你现在直接让我脱衣服不成。”   听到沐云衣这般说。叶芷的面色有些不自然。但只是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初。“你小时候又不是沒有见过。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这箭草在身体内蔓延的速度格外的快。你赶快。抓紧时间。我來配药。”   说着。叶芷真的站起身到旁边的药柜中抓药。   沐云衣无奈。脸色微赤。轻咳一声。“那时候年纪不是还小……”   很久之前。他刚被叶芷带到花幸教的时候。不会游泳的他却偏偏又喜欢在水中玩儿。槐雪峰上有一个小潭。潭水不深不浅。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瀑布。他就喜欢在那里玩儿。原本是不敢下水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胆子大了一些。再加上那日天气炎热。他便将衣服脱了想入水洗个澡。原本以为这水潭不深。可是沒想到这水潭中央另有乾坤。跨了一步。身子竟然就这样掉入了潭水之中。   还好当时的叶芷在晚间练剑之时听到沐云衣呼救。这才赶到救了他一命。将他从潭水中捞了上來。   洗澡的时候穿着衣服的能有几人。   想想之前的事情。叶芷也是诸多感慨。不过这才多长时间。不曾想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叶芷将要用的药材一一装好。对沐云衣道。“一会儿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些。我会小……”   话还未说完。叶芷转过身。却看到沐云衣坐在一旁。沒有一点要脱衣服的意思。面色窘迫。   叶芷知道沐云衣的心思。将手中的药材放下。径直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道。“你伤的是腿。原本是不用脱衣服的。但是箭草会随着你的血液在你身体内游走。我现在也不确定它在哪一个位置。你要将衣服脱了我才能看的清楚。”   沐云衣还是沒有说话。眼神不自觉的躲着叶芷的眼睛。   叶芷歪着头看了他好大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怕痛。”   沐云衣以前练功的时候受过不少苦痛他都忍着一声不吭。后來在战场上厮杀。这点痛对他來说应该算不得什么。但是他现在也养尊处优的做了三年的皇帝。叶芷拧了拧眉头。“如果你怕痛的话。我可以把你打晕……”   “我不怕痛。”沐云衣看了下叶芷。手指下意识的抓了下衣袖。狭长的眼眸轻轻眨了两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笑意的抬起头看着叶芷。   叶芷看沐云衣神色转变。不禁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沐云衣轻咳了两声。脸上的红晕消退。“你可还记得。你曾经说过。说是看了人家的身体就要负责任这样的话。”   叶芷原本正在灯烛跳跃的火苗上撩烧着银针。听到沐云衣这句话。手腕一抖。那针几乎要从手指间滑落下來。   说來也是奇怪。有些时候。以前的事情倒是会变得越來越清晰。回想起來。当年的事情都是历历在目。人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昨日方才发生过的。   那时候。沐云衣也是不大年纪。当年的武林大会盛况空前。叶芷受邀去参加。身为她座下弟子的沐云衣自然也有请帖一份。武林大会开场之前。都会有舞女前來助兴。沐云衣觉得无聊。便想着到处转转。沒想到就是这么一转。竟然无意中到了那些歌女换装之地。当时所有的歌女都在台上表演。这地方本应该是沒有人。但偏偏。里面就坐着一位肌骨生香的美人儿。最最主要的是。那个美人已经将衣服尽已除去。正在换装。   沐云衣何曾看到这种场面。连忙转身退了出去。却发现叶芷正冷清的站在他身后。   这样尴尬的场面。叶芷一把将沐云衣拉了出去。沐云衣结结巴巴的讲述了刚才的一切。一再声明他不是故意为之。做这小人之举。   叶芷自然也知晓沐云衣的心性。知道他并不是好色之徒。便语重心长教导他道。看到别人身子是要负责任的。   那女子就是武林盟主之女。今日是要上台献舞的。却被沐云衣撞见她换舞衣。   后來叶芷本意让沐云衣娶了那女子以赎亵渎人家的罪过。沐云衣被吓得脸色苍白。坚持不愿。   无奈。叶芷想着这件事并沒有被那女子发现。沐云衣不愿。她自然也不便勉强。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回到花幸教之后。沐云衣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   想到这样的事情。叶芷面色依旧不变。将用火在灯烛上撩烧过的长针放在针袋中。沒有搭理沐云衣。   沐云衣的胆子却突然大了起來。道。“这句话可是你之前说过的。以前我还小发生的事情就算了。至于今天。你若是看了我的身子。是不是要为我负责。嗯。”   叶芷终于将二十多根长针一一消毒完毕。然后继续将放在旁边的药材放入一个石罐中碾碎。将粉末放在一旁。走到沐云衣身旁。淡淡道。“在医者眼中。人和人沒有区别。那身子和身子自然也沒有区别。我可以把你当成男。也可以把你当成女。甚至可以将你当成另外一个人。我沒有问你收诊金已经算是好的了。你还要我为你负责任。”   沐云衣沒想到叶芷会这么说。在他的印象中。师父是不会这样的。现在的变化不小。比以前更有人情味了。带了一些烟火气。   还未等沐云衣开口。叶芷瞥眼看了他一眼。抽出一根银针对着烛光轻轻吹了一口气。道。“别贫嘴了。快把衣服脱了。不然我一针把你扎晕了自己來。”   沐云衣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鲜血。犹豫了下。转过身。一点一点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來。   他的衣服穿得原本就不厚。两件衣服脱下。里面就只剩下了一套雪白色里衣。衣服薄如蝉翼。隐约能看到裹在里面的身子。   沐云衣很是尴尬的看了叶芷一眼。解开自己衣带的动作慢了许多。“能不能不要脱完。”   叶芷在检查着旁边准备的药末。也不看他一眼。淡淡道。“不行。”   “哦。”   听到叶芷这个回答。沐云衣也不再扭捏。反正都豁出去了。两人这些天都躺在一个榻上。以后她还是他的皇后。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不容易将身上的衣服脱完。叶芷让沐云衣趴到旁边的床上去。然后才拿着针袋走到他身边。   这些叶芷看到了沐云衣的身体。这是沐云衣长大之后两人第一次这么尴尬。叶芷虽然面上沒有什么。但心中却已经像是着了火一般。接触银针的手指都微微颤抖。   沐云衣一头黑发散乱的铺在身上。后背上有几道不深不浅的伤痕。看样子应该是刀剑这样的利器留下的。   叶芷沒有再继续看下去。待到目光停在了他的小腿脚踝之上。倒吸一口凉气。   他左脚踝处一个血洞正在泊泊的流出鲜血。小腿到膝盖的位置处的肌肤已经被撕裂开了。血肉模糊。里面隐约可以看到有一根藤蔓状的物体正在扭曲着游动。   叶芷吃了一惊。她一直都知道箭草。但是却从未见过被箭草伤过的人。   她以前听闻师父讲过。箭草入体就像是将人置于地狱一般的折磨之中。一般人都很难承受的住。现在看看。果然如此。这样的诡异的伤口。她从学医那日开始见过不少伤口。剑伤刀伤鞭伤。伤口完整的。腐烂的。她都见过不少。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脊背上冒出了冷汗。看得心寒。   沐云衣歪了歪头。伸手将自己背上如墨色一般的长发撩拨到两边。道。“怎么还不开始。”   叶芷这才收起眼神中的心疼。强忍住心中的情绪。淡淡道。“会痛。你忍一忍就好。”   沐云衣浅浅的笑了一声。眨了眨眼。“我在三个时辰之内我对疼痛不会怎么敏感的。你尽管动手就好。”   叶芷皱了下眉。看了下沐云衣腿上的伤口。“也是。我怎么沒想到。箭草在身体内游走是怎么样难忍的疼痛。你竟然还能这样谈笑风生……”   叶芷在沐云衣身上扎了第一针。银针的光芒在灯下柔柔的。“你感受不到痛。是因为刚才你吃了那个药丸的原因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是为了分散沐云衣的注意力。因为作为医者的叶芷知道。就算再怎么厉害的药。也只会减轻人的疼痛。而不是完全让人感受不到疼痛。就算沐云衣意志力比普通忍坚定一些。终究还是痛的。   她只是希望和他说说话。能减轻他的疼痛。毕竟……   他之所以会受这样的伤。一大部分的可能是因为自己。   第094章 鲜血为引箭草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就这么趴在床上。脊背上除了那几道伤痕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他双手交叠枕在下巴之下。微微闭着双眼。在叶芷下针的时候身上也沒有什么反应。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叶芷拿着银针的手微微颤抖着。手心中都是黏腻的汗渍。捏着银针的指腹处都是滑滑的。几乎捏不住那根细细的针。   深吸一口气。叶芷紧紧的抿着唇。然后一手轻轻抵在沐云衣的肩胛处。另一只手拿着银针对准了穴位。轻轻的刺了进去。   “云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相对于沐云衣的若无其事。叶芷就紧张的多了。她虽然沒被箭草溜进去过身体中。但是看着沐云衣腿上被箭草噬咬出來的一个到大洞。叶芷心上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沐云衣扬了下唇角。眼睛也沒有睁开。“我只感受到你的手。软软的。按在身上很舒服……”   若不是看在沐云衣身上有伤的份上。叶芷几乎就想一巴掌打在他身上。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想这样的事情。   沒听到叶芷开口。沐云衣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转头看着叶芷。紧张道。“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叶芷沒有理会他。又抽出了一根银针。“你躺好。不要动。”   “哦。”沐云衣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像是在享受着按摩。面容恬淡。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感受到叶芷将银针插入了他的身体。噗嗤一笑。“你是准备将我扎成刺猬么。”   叶芷沒有说话。直直的盯着沐云衣腿上的伤口。然后垂下了眸子。松了一口气。血总算是止住了。   拿了一块手帕。在一旁不知是谁准备好的水桶里浸湿。叶芷仔细的给沐云衣擦着小腿及脚踝处的血迹。“温颜什么都知道。对么。”   他知道他们在鬼谷崖会遇到什么。为了应付毒障。他给了沐云衣药碗。因为箭草无药预防。所以他在刚才他们在谷口吃掉的那个药丸中添加了止痛药物。以防万一。   这未雨绸缪的本事。不是任谁都能有的。   叶芷的手轻轻的在沐云衣小腿上擦拭着血迹。手势格外轻柔。沐云衣额头上渗出了滴滴汗珠。但面色却依旧平静。说话声音也未有起伏。“小颜当时让人快马加鞭送來这药丸之后在信中只是说了鬼谷崖大概的路线。其余倒是什么也沒有说。”   沐云衣背上扎了不少的银针。止住了他伤口正在往外泊泊流出的血。待到他身上的血渍擦洗干净。叶芷仔细的观察了沐云衣腿上的伤。目光随着他笔直的腿向上游移。手指也轻轻搭在他伤口处一寸往上的位置一点一点的按下去……   她在找箭草在沐云衣体内游移的路线。手指搭在沐云衣腿上。顺着经脉一点一点的上移。叶芷的手指冰凉。沐云衣的肌肤温热。   感受到自己腿上的那双手。沐云衣瞬间睁开了眼睛。想回头去看。却又沒有转头。耳朵竟有些红了。   自己现在是沒有穿衣服的。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尴尬的。   叶芷的唇抿的紧紧的。挺秀的鼻尖上都有了细密的汗珠。再这么继续按下去。就……   沐云衣的身子绷得很紧。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紧张了起來。叶芷自然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于是提高了手上的速度。迅速的在沐云衣的腿上感受着。希望能找到那箭草的痕迹。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了。就在叶芷的手差点就要按到沐云衣大腿位置的时候。从她指尖突然感受到了这里的经脉堵塞。拿出银针。向上扎了一下。叶芷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就是这里了……”   若是再往上一些。她真的只能将沐云衣扎晕再继续了。   听到叶芷说出这句话。沐云衣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其实并不介意叶芷看到他沒有穿衣服的身体。但是他介意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身子被叶芷看到。   “等会儿那箭草出來的时候会有一点痛。就算你吃的那药丸中含了大量的止痛药物。这种痛可能已经超出了那种药物的范围。你可以叫出声。”叶芷一边冷静的吩咐着沐云衣。一边端着烛台将一把小巧的匕首在火苗上面滑來滑去。   沐云衣的身子动了下。将交叠的双手上下换了换。晶亮的双眸看着叶芷。是笑非笑道。“我这样躺在床上叫出声是不是很不好呢。嗯。”   叶芷不理他。将烛台放下。对着那烧红了的匕首吹了一口气。道。“你闭上眼睛。”   “好。”沐云衣一向都很听叶芷的话。这次也不例外。   看沐云衣闭上了眼睛。叶芷将那匕首紧紧的握在手中。缓缓的。一点一点的。对准了自己的手腕。然后猛的用力划了上去。殷红的血像是一道极细的丝线。不间断的从她手腕上流下來。   “怎么还不动手。”沐云衣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似乎是要睁开眼睛。   “不许睁眼。”叶芷冷冷的命令。一只手抓住自己受了伤的手腕。轻轻的将那血滴在沐云衣的伤口上。   血液是温热的。嫣红。艳丽。像是一笔浓墨重彩的画。晕染到沐云衣的小腿上。   沐云衣有所察觉。眼睛猛的睁开。还未转身。却被叶芷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腿。道。“不许动。动了就前功尽弃。”   叶芷觉得自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可她的力量依旧不大。沐云衣转过了头。叶芷立刻将自己受了伤的那只手背在身后。故作自然道。“你等一会儿。箭草就要出來了。”   话音刚落。沐云衣就感受到自己腿上传來一股剧痛。   叶芷说的沒错。这种痛真的不是非一般人能忍受的。沐云衣以前在疆场上受过各种伤。可无论是哪一次的痛。都沒有今天这样剧烈又鲜明。就像是用钝刀割肉。疼痛随着箭草被引出一点一点的在腿上蔓延。整个人似乎都要被这种痛苦吞噬。   沐云衣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十根手指原本是交叠的放在一起。现在却是紧紧的抓着身边的软金靠枕。指甲都变成了皑白色。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僵硬无比。但喉咙里却沒有发出半点声音。一排贝齿紧紧咬在下唇之上。鲜血顺着下巴一点一点的滴再身下的床单上。晕染。泼洒。像是一笔水墨画。   看沐云衣如此忍耐。叶芷害怕他会和江蓠一样将自己完全憋晕过去。于是一手抓了三根银针。狠狠的一甩。那银针嗖嗖嗖的扎进了沐云衣的后颈。   沐云衣身子猛的一震。想回首看看叶芷。可还未等他回过头來。身子已经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趴在了床上。十根手指也松了下來。   叶芷呼了一口气。抬了下手腕。看着地上滴的鲜血。扶了下有些发晕的额头。强打起精神。将手腕伸到沐云衣的伤口处。想用自己的血将那箭草引出來。   箭草性属阳。女子的血性属阴。所以这东西还是对女子的血较为敏感。用自己的血去引这东西是再好不过的。只不过。这一幕。是定然不能让沐云衣看到的。否则他定是不让。   叶芷暗暗庆幸。还好自己的针法还可以。对穴位拿捏的比较准。沐云衣沒看到什么便昏倒了。这样最好。不用醒着就不用受罪。这种痛苦实在是非常人所能忍受的。   手腕上的伤口可能划的有些狠了。叶芷觉得自己手脚发凉。眼前也是一阵眩晕。像是随时都要倒下去。   但叶芷的心志也坚。用另一只手将她刚才划破手腕的匕首捡了起來。反手握住。一阵刺痛瞬间刺激了人的大脑。眼前的眩晕感消失了不少。   箭草现在才到沐云衣的腿弯。叶芷狠狠的甩了下头。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她知道。她和沐云衣两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在这里。因为知道不会死。所以她并不是很担心。   叶芷转头看了眼窗外。在心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数着。一。二。三……   三字刚落。屋门便被推开了。   看到有人來。叶芷再也坚持不住。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靠在床榻上。她受伤的手腕却依旧搭在沐云衣的小腿上。鲜血淋漓的洒在他伤口上。箭草的位置再次往前移了几分。   进來的是一个女子。她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蜡烛。那蜡烛的光似乎和平时看到的蜡烛不一样。那灯烛的光似乎带着透明的颜色。将那女子的脸照的惨白惨白的。像是扑了一层极厚的脂粉。   这女子的容貌很美。肤若凝脂。面似桃李。特别是一双狭长的眼睛。像是狐狸一般勾魂夺魄。走路之时的姿态风韵万千。蜂腰翘臀。柔颈酥胸。一身雪青色纱衣只穿了一层。身体的曲线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带着无法言说的诱惑。   叶芷双眼都有些迷蒙。看到这女子先是惊诧。然后沉默了片刻。道。“是谷主让你來救人的吗。”   “嘻嘻……”那女子的笑声和旁人也不大一样。像是一只慵懒的猫。说话间扑的手中蜡烛中的烛心一跃一动。眼尾扬了一扬。“我不是什么谷主派來的。但的确是來救人的……”   叶芷一惊。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浸透了衣衫。莫非是自己想错了。   第095章 鬼谷之下妖娆姿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正当叶芷纳闷之时。那女子身形移了移。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叶芷的身边。她的笑声刺耳。却偏偏又凑近了叶芷的耳朵。说话的声音带着十足的魅惑。呵气如兰几乎能融到人的骨子里去。“你想让我救他。”   叶芷往后侧了侧。转眸看着沐云衣的身子。眼眸沉了沉。伸手费力的将旁边一床锦被拉过來将沐云衣的身子盖起來了一些。“你是來做什么的。”   心中隐隐不安。叶芷刚才心中想的是这里的人肯定不会让他们死在这里。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至少在这个目的沒有完成之前。她和沐云衣都是安全的。可是看着眼前的这个……奇形怪状的女子。叶芷的脑中一片混乱。她实在是猜不透这个谷主到底是要做什么。   还未等叶芷想出什么所以然來。那女子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端着那支长长的蜡烛走到沐云衣身边。手中的蜡烛在沐云衣的脸上转了一圈儿。咦了一声。“他长得可真好看。”   沐云衣昏倒之前头是侧着的。叶芷也知道。沐云衣的侧脸是最好看的。叶芷心中顿时起了疑心。一个正常的女子。为何会打扮成这样。   鬼谷派的人。都是这样的奇怪么。   刚才那个黑衣人戴着大大的斗笠。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又打扮的如此怪异。言谈举止都不像是是正常人。   叶芷皱眉。一手紧紧的握着。长长的指甲嵌入了手心。这种疼痛让她感觉到清醒了一些。“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女子的目光从沐云衣脸上移开。扬起眼尾笑了笑。惨白的烛光摇曳。“你们都來到这里了。还问我是什么人。呵呵……”   “这里……”叶芷心中猛地沉了下。“这里不是鬼谷崖么。你们千方百计将我们引到这里來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是质问的语气。但是叶芷气血流失太多。说话的时候力气不足。声音软绵绵的。不足以震慑人。   那女子看着叶芷。又看了看她手腕上缓缓流出的鲜血。伸手在叶芷身上戳了两下。问了一个看样子毫不相关的问題。“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就是这么两下。叶芷手腕上的鲜血顿时止住了。但是她的脸色却变得苍白的如同一张上好的宣纸。像是轻轻一捅便会破开。“你……你是鬼婆婆。”   “咦……”那女子转过了头。将蜡烛对准了叶芷的脸看了又看。“你竟然认得我。”   叶芷不语。眉头皱的愈发的紧。心中却砰砰跳的厉害。“在鬼谷这里除了了鬼婆婆之外。谁还能有这样的手段。”   不是鬼谷崖。是鬼谷。   叶芷瞬间明白了过來。一双眸子暗沉。目光投向沐云衣。他们受骗了。   这里不是鬼谷崖。而是鬼谷崖下面的鬼谷。   鬼谷派在江湖上名望虽高。但是却一向低调。不怎么参与江湖上的各类活动。其门中弟子也极少。作为花幸教教主的叶芷也只是知道一个易潇。其余的却是一个不知。   可鬼谷却不同。   鬼谷不是一个教派。可你在江湖上随便拉上一个人來问。除非是傻子。否则沒有人会不知道这个地方。它和鬼谷崖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   鬼谷中有一个鬼婆婆。在江湖上关于她的传闻是数不胜数。叶芷之前在将军府中做大小姐的时候就听人提及过这样的一个人。   当时叶芷还小。不过四五岁。但这样的年纪。已经能记住一些事情了。当时她父亲还是陈国的将军。那日。她听到父亲说朝廷要让他带兵杀入鬼生擒鬼婆婆。   原因是因为江湖之上所有人都说鬼婆婆会长生不老的秘术。陈国的皇帝让父亲去鬼谷将那鬼婆婆抓來。   叶芷当时年纪还小。事情后來如何她也不得而知。但后來知道那皇帝已老。想必这件事应该是沒成。   鬼谷和鬼谷崖这两个地方格外神秘。叶芷也知道。这两个地方不是一般人都能进去的地方。但每年还是会有人赶往这里。希望能寻得长生不老之药。   但最后的结果。进入鬼谷的人。却无一人回來。   叶芷心中一点一点的凉了。之前她作为花幸教教主的时候。迟涯曾经开玩笑的提过这件事情。说是江湖上传闻鬼婆婆的长生不老之术其实就是借别人的寿数來给自己。那些进入到鬼谷并且沒有回來的人就是被鬼婆婆使了这种秘术。   当时听到一向沉稳的迟涯说起这件事情。叶芷也只是一笑了之。“世上若真的有这种秘术。那一旦传出去。这世上岂不都是长生不老之人。哪里还会有生老病死。”   迟涯沒有再接话。只是对叶芷说小心一些。让花幸教弟子尽量远离鬼谷崖那些地方。说是那鬼婆婆的实在是太厉害。敌不过。   看着躺在床上的沐云衣。叶芷垂了垂眸子。道。“你想做什么。”   鬼婆婆笑了笑。手上一截蜡烛晃了晃。那融化的蜡水直接滴到了她的手上。原本融化的蜡水滴在手上着实很痛。可是她却若无其事一般。脸上的笑容十分诡异。开口问了叶芷一个问題。“你想活么。”   叶芷知晓自己现在处境不妙。毕竟她现在什么武功都不会。沐云衣又晕了过去。而且就算两人都沒有受伤。恐怕也不敌这样一个人。想了想。叶芷索性直接回答。道。“对于尘世中的普通人來说。谁能不怕死。”   那女子轻轻的撩拨着自己的长发。极其妩媚的说了一句。“可是我不想让你活。”   叶芷面色从容。“为什么。”   那女子伸出一双如同葱段一般细长的手指。对着叶芷弯下腰來。挑起她的下巴。朱唇动了动。面上依旧带着笑。“我不喜欢和我一样漂亮的女人。还有……”   说话间。那女子转过了身。将手指从叶芷下巴上撤去。伸手将沐云衣身上盖着的锦被拉开了一些。细长的手指抚上了沐云衣的脊背。挑衅一般看着叶芷。道。“我喜欢上了你男人。所以。我不想让你活着。”   “可是……”叶芷身体虚弱。气血不足。说话时声音很轻。“你杀了我。他也不会和你在你在一起。”   那女子转过头。撩了下身上所穿的纱衣。看着叶芷眼尾微挑。“我会让他喜欢我的……”   叶芷沒有再说话。目光投在沐云衣身上。   那女子的手指肆无忌惮的在沐云衣身上划着。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腿上。惋惜道。“这腿上。可能会留下疤痕呢。真是……”   说着。那女子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自己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放在了沐云衣的伤口处。然后。他的腿轻轻动了两下。叶芷紧张的盯着那女子手上的动作。“你想做……”   ‘什么’二字还未开口。沐云衣腿上便有了反应。箭草以肉眼都能看得见的速度钻出了沐云衣的伤口。   箭草刚露出了一个头。那女子伸手一扯。那三寸长的箭草一下子就被扯了出來。   叶芷在一旁看得惊讶。箭草这种东西在人体内若是直接扯出來。它剩下的就会断在人体内。更不好收拾。可是这个女子就这样动手……   还未等叶芷反应过來。那女子嫌恶的将箭草扔在一旁。将瓶中剩下的粉末全倒在了那箭草上面。“沒想到这东西这么恶心。早知道就不种这些了。”   说着。她还瞥眼看了看沐云衣。叹息道。“可惜了这样的一个美男子……”   叶芷皱了皱眉头。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沐云衣体内的箭草终究是出來了。沒有性命之忧。   那女子又看了看叶芷。妩媚的笑道。“我若是让他醒來。你和我。他会选择谁。”   叶芷沒有说话。但是她和沐云衣相处多年。她知晓沐云衣的心性。就算他不喜欢自己。对于眼前这个妖艳的女子。也是不会有感觉的。   仿佛是看出了叶芷心中的想法。那女子轻嗤了一声。将自己身上的纱衣挽了一挽。酥胸半露。洁白修长的双腿在纱衣中半遮半掩。整个一片大好春光。叶芷作为一个女子都看得面红耳赤。这个女子却十分坦然。“这么好看的男子。我也好多年沒有见到过了……”   看那女子的手在沐云衣身上不老实的乱摸。叶芷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怒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站起身。一把将那女子的手抓了起來。蔻丹红的指甲对准那女子手腕处的血管掐住。道。“你别碰他。”   那女子显然是有些愣了。沒想到叶芷竟会如此。但只是片刻。那女子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哟。你想做什么。难道以你现在的情况。还想杀了我不成。”   叶芷强撑着不让自己的身子倒下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女子另一只手拿着的灯烛靠近了一些。那奇异的光将叶芷的眼睛晃得几乎睁不开。那女子盯着叶芷的指甲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道。“你不会想用这种手段杀了我吧。”   叶芷的指甲中一直都藏着能随时要人命的毒粉和和指甲一样大小的刀片。这样的暗器。只要出手。很多人都防不胜防。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发现了叶芷的手上的秘密。嘲弄般笑了声。“就凭这个东西。想伤我。你也太自不量力了一些。”   第096章 勾魂夺魄惑心神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那女子力气极大。就是这样轻轻一握。叶芷几乎觉得自己的手腕要断裂开來。   那女人轻轻一推。叶芷倒在地上。她弯了下腰。胸口白花花一片。十分诱人。然后点了叶芷的穴道。   叶芷愤怒的看着那女人。可就是说不出话來。   心中着急。额头上的冷汗沥沥而下。身子就是动不了半分。   那女人将蜡烛放在叶芷手中。然后将她的五根手指合起來。朱红的嘴唇像是带着鲜血的薄刃。脸上的笑容格外妖艳。“我喜欢他。所以……”   蜡烛被烛心上跃动的火苗融化。一滴一滴的落在叶芷手上。火烧火燎一般的痛。可就是躲不了。也不开。   那个女人坐在床边。伸手在沐云衣的脊背上轻抚了两下。戏虐般的看着叶芷。“你的男人马上就成为我的了。你现在有何想法。”   叶芷想说话。却又张不开口。也沒有什么声音发出。手上蜡烛融化。蜡水滴在她的手上。十指连心。那是怎样的痛。可却比不上现在心中的难受。沐云衣是她的徒弟。以前她都将他保护的很好很好。可现在。那个女人却要在她眼前……   沐云衣是她弄晕过去的。她原本的意思是想让他少受一些痛苦和折磨。可现在。若是等他醒來。她又该如何说。沐云衣该如何自处。   那个女人显然沒有想就这样将沐云衣吃下去的意思。她的手指细长。指甲上泛着浅紫色的光芒。她皓腕一旋。手指抵在了沐云衣的后颈之上。看着上面插着的三根银针。手指在那三根银针的末尾拨弄了一下。故意蹙着眉头。“你说。我是让他醒來呢。还是一直就这样让他躺着呢默认分章[78]。就这样躺着。哪里会有什么趣味可言。可若是他醒來。我们岂不是还要大战一场。”   叶芷握着的那根蜡烛已经快烧完了。跳跃的火苗距离她的手指越來越近。皮肉都有一种即将烧焦的味道。叶芷只觉得自己的手很痛。却不能低眉看一眼。这种无声的折磨几乎消耗掉她身上剩下的全部气力。   那女子将身上最外层的纱衣脱了下來。然后看了叶芷一眼。轻挑着眉梢。两根纤细的手指捏住了沐云衣后颈上的三根银针。轻轻拔了出來。然后对着沐云衣的侧脸狠狠的吻了下。   叶芷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的难受的感觉不知从而來。手上的痛几乎都感受不到了。只觉得眼眶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流出來一样。   沐云衣的手动了动。那女子伸手抚着沐云衣的腰。其中一只纤纤玉手几乎还要向下探去。   叶芷一边闭上眼睛。一边期待着沐云衣能赶快醒來。   不知是不是师徒连心。叶芷的期待有了效果。就在那女子将身上的衣衫快完全脱去之时。沐云衣突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若是有一天突然醒來。看到你身边站了几乎是半裸着的人。你是什么感觉。   沐云衣原本迷蒙的眼睛瞬间睁的大大的。看着那女子怒道。“你是什么人。。”   说话间。沐云衣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身边的一条锦被挥了出去。就在那锦被落地之时。沐云衣的里衣已经套在了身上。   叶芷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感受到手上钻心的疼。   就在锦被落下。沐云衣看到叶芷第一眼的时候。心中的满腔怒火更是爆发。连忙将叶芷手中的蜡烛扑灭。   还未等沐云衣开口。那女子挡在沐云衣的视线前。笑的格外妖娆。手指往沐云衣脸上靠了靠。“公子。相见既是有缘。何不和我共赴巫山。人间的男欢女爱。公子不要试试么。”   沐云衣冷冷的看着那女子。“这是你做的。”   那女子挑眉看了看叶芷。一双眼睛勾魂摄魄。“是我做的。公子若是愿意和我一起。我就放了她。如何。”   沐云衣冷哼了一声。斜视着那女人的身体。道。“就你的身子。碰我我还觉得脏。”   看叶芷几乎沒了气力。沐云衣心中着急更甚。可那女子却不让半步。   听到沐云衣这一句像是侮辱人的话。那女子顿时恼羞成怒。拿起旁边的一件衣服旋身穿上。猛的向沐云衣攻來。“哼。若不是看你长得好看一些。我才懒得和你废话。早知道就不该让你醒來。”   那女子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可是她出手的每一招都会带动一股戾气。空气中都带着破空声。   沐云衣不躲不避。从容的蹲下身子。将叶芷的穴道解开。   那女子出手狠毒。叶芷也看得出來。大叫了一声小心。   话声未落。沐云衣看都不看。空手硬生生接了那女子的一招。   就在那女子感到不可思议之时。沐云衣的手腕一旋猛的向后一推。那女子惊了一下。正欲后退却已來不及。身子一下子被震出好远。   叶芷皱了皱眉。这些年。沐云衣的内功又精进不少。那个女子绝非泛泛之辈。在她全力进攻的时候。沐云衣不仅能不急不迫。还能一举反攻将那女子震出。这样的功力。恐怕早已超过了当年的自己。   其实叶芷并不知道。沐云衣当时少年为帝看似风光。其实暗中格外凶险。明的暗的刺杀。他若是不让自己变强。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再加上他一直都以为是易潇杀了叶芷。为了给叶芷报仇。他沒日沒夜的勤练武功。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那女子倒在地上咳了两声。声音也变得凌厉起來。“沒想到你看着如此年轻。竟然还是一个高手。”   沐云衣冷着一张脸。沒有说话。只是慢慢的将叶芷紧握的手展开。一点一点的将上面滴的蜡水除去。柔声道。“是不是很痛。”   叶芷垂了下眸子。道。“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将你弄晕过去。”   沐云衣声音冷寂。故意道。“当然是你的错。你刚才若不是把我弄晕了过去。我也不会被这个恶心的女人这般侮辱。”   叶芷的头垂的更深。“对不起。”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沐云衣唇角扬了下。声音顿时温柔了起來。“我去给你报仇。收拾了这个女人。你好好想想。该如何补偿我。”   沐云衣扶叶芷坐下。然后才缓缓转过头。嫌恶的拍了拍身上。看着只穿着纱衣的那个女人。“你现在的这张脸。是多少个男人换的。”   那个女人冷哼了一声。脸上的妩媚和得意一同展现。手指轻轻搭在自己的脸上。唇角轻启。“再多一个你。或许。我会更美貌几分也未可知呢……”   “是么。”沐云衣整了整刚才穿的有些凌乱的衣衫。道。“你废了那么多心思将我们引到这里來。不会是想将故事给我们听吧。”   叶芷看了看沐云衣。又看了看那个女人。一脸不解。   那个女人轻嗤一声。捂着胸口站起身來。“我的确是有事。但我不是有求于你。而是在命令你。你必须去做。”   “命令我。”沐云衣看着那女人。道。“你有何种本事來说命令我。”   “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那个女子咳了一声。唇角流出一丝鲜血。她伸出那染着淡紫色指甲的手。将那抹鲜血挑了。然后伸手指着叶芷。道。“因为你不做。她就会死。”   听到这句话的沐云衣心中猛的一惊。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那女子双眼风情万种的从沐云衣身上移开。到了叶芷身上便带了些嘲讽的意味。“这个世上本來是已经沒有叶芷了。你知道她的这条命是如何捡回來的么。”   听到这个女人如此说。沐云衣正要发火。却被叶芷拦了下來。“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女人听到叶芷如此问。轻蔑的笑了一声。道。“我是谁对你來说很重要么。你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   叶芷一手扶住沐云衣的手臂。强撑着让自己的身子站直。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最清楚。这点不用你來管。”   “你最清楚。”那个女人又笑了一声。对着沐云衣抛了一个媚眼。见沐云衣无动于衷之后才又看着叶芷。“我感觉是你最糊涂才对。”   叶芷看向沐云衣。仔细的想了想。才直接问沐云衣道。“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沐云衣看着那个女人。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里是鬼谷。除了鬼婆婆之外。她还能是谁。”   叶芷也早已猜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她只是从未想过。她从小就听过的鬼婆婆竟然是一个妙龄女子。这件事若是传到江湖上。怕是都沒有几个人会信的。   还未等眼前的这个女人说话。一个阴沉的声音便传入了众人的耳朵。“辜荷。你是不是觉得你这周围的箭草不够多。”   那个女子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冷清的表情和刚才的轻挑放荡简直判若两人。   沐云衣和叶芷两人抬眸一看。门外果然站了一个人。这个人的打扮和刚才那个黑衣人一模一样。但是叶芷却听得出來。这个人和刚才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原來这个鬼婆婆名字叫辜荷。不知道有着这样一个名字的人。怎么能做出那样放肆的事情。   叶芷和沐云衣面面相觑。那个黑衣人拢在斗笠后面的脸也看不清楚什么。但是叶芷却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她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但仔细想了想。又想不出來什么。    第097章 鬼谷谷主的邀约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腿上有伤。但箭草已经出來。沒有什么大碍。看着周围的两人和屋中突变的气氛。拉着叶芷向外走去。道。“我们走。”   “二位远道而來。真的不要到我们鬼谷崖中一叙么。”黑衣人开口。声音格外阴沉。   沐云衣冷哼了一声。一手紧紧的拉着叶芷的手腕。道。“远來即是客。你们鬼谷崖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声。难道就是如此对待客人的么。”   叶芷拦住了沐云衣要说的话。淡淡的看着那黑衣人。道。“你究竟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黑衣人缓步出了门。示意叶芷和沐云衣两人跟上。   沐云衣拉着叶芷。不敢放松分毫。“这个人是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一切小心。”   出了殿门。叶芷看到殿门边站了一个同样装束的黑衣人。这个人头上并沒有戴斗笠。容颜在灯下看得清楚。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叶芷看着那人。走出数十步之后才对沐云衣道。“这个人是不是刚才将我们引到这里的那个人。”   沐云衣因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脸上的笑容有些虚浮。道。“就是他。他身上有一种香味。”   叶芷抬眸看了看在身前引路的那个黑衣人。淡淡笑了一声。这一声并不大。但是在这即将天亮的凌晨却听起來格外清晰。   沐云衣不解的看着叶芷。黑衣人也显然被叶芷的笑声吸引。“你笑什么。”   叶芷嘲弄道。“谷主有如此童心。想想觉得有趣。也就笑了。”   那黑衣人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叶芷。道。“你认得我。”   叶芷摇头。“不认得。”   那黑衣人又道。“既然不认得。你又怎么知道我就是谷主。”   叶芷未开口。沐云衣就回答了。他说话时声音有些气力不足。但却带着吟吟笑意。“今天见到了鬼谷婆婆。和想象中的略有差别。在江湖上。鬼谷婆婆是何等的名声。若你不是鬼谷派谷主。她又怎会对你如此。”   虽然鬼谷和鬼谷崖是两个地方。但鬼谷派无论再怎么样低调。它都是一个派别。相对于只有鬼谷婆婆一人的鬼谷。规模一定大得多。鬼谷虽不归鬼谷崖调派。但肯定是受制于它。   温颜给沐云衣的地图。并且准备了那个药丸让两人服下。那这地图一定是沒有问題的。鬼谷和鬼谷崖两地相隔还有半座山。就算沐云衣记错了什么地方。也不至于错的那么离谱。两人走进了那个女人的圈套。   沐云衣的认路能力是绝对不会错的。这点叶芷几乎敢保证。那导致现在这个情况的。可能只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温颜早就和眼前的这个谷主串通一气。今日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导演好的戏。   第二种。温颜的信在路上被人掉包了。沐云衣看到的。根本就不是去鬼谷崖的路线。而是进入鬼谷的线路。可是那……那药丸又是怎么回事儿。   叶芷想的问題。沐云衣自从醒來之后就开始想。但他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來这件事只有等到回京之后当面问问温颜了。   眼前的那个黑衣人带着两人转了一个弯儿。眼前豁然开朗。一旁是那片花海。另一旁是一条铺设着墨青色大理石的路面。两旁都竖立着半人高的柱子。   叶芷往旁边靠了靠。借着已经快亮了的天色。看到那些石柱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仔细的看着那些文字。叶芷竟然是一个都不认识。   转头看沐云衣。叶芷道。“这些字你可认识。”   沐云衣面上很是从容。若是从表面上來看根本就看不出來他受了伤。只见他眨了眨眼睛。道。“你猜。”   叶芷唇角抽搐了下。继续道。“你是一国之主。这些就算是别国文字。你也应该认得一些的。”   沐云衣摇头。“这次恐怕是让你失望了。这个不是别国的文字。我也不认得。”   叶芷沒有言语。身前的黑衣人一直走的飞快。脚步沒有半刻停留。沐云衣腿上有伤。虽然他装成一点事情都沒有的样子。走的虽然平稳但是并不快。叶芷现在的身子更不用说。他们和那黑衣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   天色亮了。按理來说这里是鬼谷。露水应该是很重。但这大清早的。草上却一点也不是湿漉漉的样子。   大概走了有半个时辰。三人走到了一个大殿前。眸光暮然一转。像是一层薄雾在眼前慢慢散开。所有景致都呈现在眼前。   大殿周围绿树成荫。青黛色的砖墙和地面铺设的大理石都带着一种古朴的庄重感。大殿正门前用不同颜色的大理石地砖铺设了一个极为规范的八卦图。阴阳两分。四象八卦。一旁还放置着一座日晷。现在是清晨时分。太阳还未出山。日晷上面沒有影子。   叶芷和沐云衣面面相觑。她一直以为。像是鬼谷派这样神秘的帮派。住处一定和别处不一样。这鬼谷两旁的崇山峻岭不在少数。他鬼谷派的大殿应该在那高山之上让人仰视。可沒想到。这鬼谷派竟然将主殿建在了鬼谷崖和鬼谷两地的半山腰上。   眼前的谷主。做事果真与众不同。   那个谷主从一众少年中间走过。每个人都恭谨的弯腰行礼。连弯腰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显然是受过特殊的训练。   叶芷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这个人费劲心思。究竟是要做什么。   反正都死过一次了。也沒什么怕的。只不过……叶芷偷眼看了看沐云衣。不知道。一会儿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她这次还能不能保全他。   沒有多想的余地。三人已经进了大殿。身后立即有人将那暗色的门关上了。青铜门环撞击殿门的声音格外沉重。在叶芷耳中也感到格外的清晰。   叶芷开始紧张了。她之前听沐云衣说过。他之前有遇到过一个黑衣人。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他遇到的那个。但只看他是鬼谷派谷主的身份。想必他的武功一定不低。沐云衣的功力是不错。但是和这样的一个人动手。若是在他沒有受伤的时候。可能还有一些胜算。但是现在……   沐云衣却不如叶芷那般紧张。只见他环顾四周。然后轻声笑了一下。道。“谷主。你的品位还真的不错。”   这周围的柱子散发着一阵清香。叶芷太过于紧张沒有闻出來。可沐云衣却闻了出來。“槐树取芯为梁。桃木削皮为柱。紫檀雕刻为柜。谷主真是大手笔呢……”   说着。沐云衣毫不客气的将旁边的一把椅子抽了出來让叶芷坐下。   叶芷却走到了他身边的一把椅子上落座。沐云衣笑了下。他腿上有伤。也不便多站。于是就坐下了。   反客为主。   那黑衣人笑了下。抬了抬手。竟然将自己头上的斗笠取了下來。“国君不亏是国君。还真有点见识。”   那人的斗笠揭开。叶芷皱了皱眉。她也从未想过。鬼谷派的谷主竟然是这样年轻。   说实话。这个人长的还算不错。和江蓠一样。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但是周身的气质却和江蓠完全不同。江蓠是纯洁的不谙世事。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好奇。而这个人。却像是看破红尘一般。眼中带着不沾尘世的冷漠寂寥。拒人以千里之外。让人不敢亲近。   “谷主过奖……”沐云衣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将旁边小茶几上放着的香炉掀开了盖子。道。“谷主现在可以说了。费了那么大心思将我们引來这里。是为了什么。”   辜梵看向叶芷。语气沉沉。带着一点点的淡漠。他看向叶芷。薄薄的唇中吐出了几个字。“是为了她。”   沐云衣转眸看着叶芷。将手中的香炉盖放下。   叶芷冷笑了一声。想起沐云衣腿上的伤便觉得一股恨意从心口迸发而出。“能得阁下如此厚爱。我还真是应当好好感激感激呢。”   听到叶芷说这番话。辜梵脸色变了变。道。“关于沐公子这件事是我处理不周。还请两位见谅。”   辜梵都这样说了。叶芷稍稍放下了心。看來他是沒有恶意的。   沐云衣依旧是一脸微笑。是笑非笑的看着辜梵。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辜梵也看着沐云衣。反问道。“我是什么人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沐云衣摇了摇头。一只手支着头。很是慵懒的靠在一旁的小茶几上。“鬼谷派在江湖上很是低调。弟子都很少抛头露面。更不会去管别人家的闲事。怎么道谷主这里。就变了规矩。”   叶芷沒有说话。盯着辜梵的手腕。他并不像她刚才看到的那个黑衣人一样带着一条小蛇。那条红头绿尾的小蛇。自己这张脸下面的身份……   心中一动。叶芷的眸子猛的一沉。抬眸望向辜梵。语气淡淡。“你是怎么知晓我的身份的。”   “有些事情。只要想去探究。就一定会知道。”辜梵看着叶芷。一双眼睛像是一池看似清澈实则深不见底的潭水。明处风平浪静。暗中漩涡汹涌。“叶姑娘聪明。这些事情只要一提自当明白。”   第098章 还有多久江山乱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继续拨弄那个香炉盖。一言不发。   叶芷脸上的笑容疏远。“可是我坚信。我的身份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别人知道。更何况。谷主与我相隔千里……”   辜梵静静听着叶芷的话。之后才缓缓道。“姑娘可是怀疑有人将这件事告知了我。”   沐云衣拿起香炉盘下的火折子。点了塔香放了进去。声音随着那塔香上面的烟雾袅袅上升。“我相信小颜不会。”   他和温颜两人相识多年。温颜为人的确是散漫了些。但这种事情。他对自己都守口如瓶。更何况是这个千里之外的谷主。   想到这件事。沐云衣心中就是百般的不舒服。当时他怀疑叶芷身份的时候曾经和温颜提过。结果温颜却说是他多想了……   叶芷不知沐云衣心中想的什么。听到辜梵这样说也沒有继续接话。反而是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在易潇那边怕是也瞒不了多久。我们也就直话直说吧。你究竟要做什么。”   辜梵眼中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正在微微波动着。“我受人之托。來救这天下无辜的百姓。”   “百姓。”叶芷皱了皱眉头。看了下沐云衣。又转眸看着辜梵。道。“谷主。恕我冒昧的说上一句。救天下这样的话。可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君子不言不实之话。谷主说话前还请三思。”   “那可未必。”辜梵唇角微动。目光落在了沐云衣身上。道。“她若是再次死了。你当如何。”   沐云衣愣了愣。接着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來。“她不会死。”   隔着那个小小的茶几。隔着那袅袅上升的烟雾。叶芷拉了拉沐云衣的衣袖。“谷主有话直说无妨。不必再绕关子。”   “好。”辜梵知晓所有的事情。也无意再挑起沐云衣的伤疤。“我这次是受一朋友所托。看看姑娘还有多少寿数。”   “你……你说什么。”叶芷觉得不可思议。和沐云衣对视了一眼。“这寿数天定。难道还能看出不成。”   沐云衣的眸子愈发深沉。手指紧紧的捏住那个香炉盖。   辜梵好像并沒有看到两人的惊讶。继续开口。“寿数是天定。一般人也是看不出。但是姑娘却不同。姑娘难道沒有想过。自己明明死了一次为什么还会重获新生么。”   沐云衣目光盯着辜梵。一动不动。   叶芷抿了抿唇。沒有说话。她实在太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了。从她醒來的时候这件事一直就围绕在自己心中。当一件事情沒有答案的时候。人都会解释这是天意。叶芷也不例外。她刚开始就是以为自己上一世欠了沐云衣的情债。今生上天将她送到沐云衣身边是为了还这份债。   可如今。她死而复生这件事终于像是有了别的说法。看着辜梵。叶芷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和老天并沒有什么关系。   果然。辜梵接下來。用了极为平淡的语气说了一件足以让世人为之疯狂的事情。他的轻描淡写。终结了六道轮回和命中注定。   “鬼谷派有一个秘术。可以让人借尸还魂。”辜梵看了看叶芷。停了停。发觉她沒有插口的意思之后又继续道。“当年你为了你徒弟的天下问易潇借兵。易潇提出要求是让你饮鸠酒自尽。可他当时给你准备的根本就不是毒酒。结果他沒想到。你喝的竟然是自己准备的毒酒。然后。你死了。死的时候还沒忘拉着他入黄泉。然后。我受人之托为你还魂。风月的那个身子。正好做了你的容器。但是。还魂之术就相当于是你将风月原本的寿数强行加到了你的身上。这期间。风月剩下的寿数会流失许多。至于你身上还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让你们前來。就是为了再用一次这样的秘术。看看……这江山。还有多久会乱。”   辜梵的这番话留下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沐云衣转头看着叶芷。脸上的笑容再也不见。“他说的是真的么。”   叶芷木然摇头。“我也不知道。这种术法。我的确是沒有听过……”   “我是问你。当初。三年前……你是不是为了这个江山。才……”沐云衣顿了下。才将剩下的话完全说出了口。“才放弃了自己。”   这个问題。答案已经如此明显。   叶芷漠然了片刻。皱眉道。“这些事情都是以前了。不必再提。”   沐云衣刚要说话。却被辜梵拦下。“沐公子可否等我将剩下的事情说完。”   叶芷看沐云衣失魂落魄一般。心中像是被猛然插了一把刀。难受的几乎窒息。   辜梵继续道。“叶姑娘。原本风月的寿数还有五十年。可你进入她身体之后。这种寿数经过术法转变。或许只剩下了一小部分。至于到底是多少。我要再次施法。为了这天下千千万万的子民。叶姑娘可否同意。”   沉默……   殿内原本是带着原木的清香。刚才沐云衣点了香。将那原木的味道给遮盖住了。那丛香炉中上升的烟气一缕一缕的在空中扩散。然后消逝。叶芷心中有种特别的感觉。人的寿数。是不是也像这些烟气一样。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的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叶芷听到殿外金钟接连响了两下。这才回过神。道。“这个自然可以。但是。有两件事我想不通。谷主不知能否解答。”   辜梵抬了下手。“叶姑娘请讲。”   “很久之前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一直都将上面故事当成神话传说來看。里面说借寿这件事。施法人也是会折寿的。我叶芷也不过只是普通一介世俗女子。到底有何等资格能劳动谷主为我如此费心。”叶芷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楚。沐云衣在一旁也听得清楚。   辜梵并未回答叶芷的这个问題。反倒是问道。“这才是一个问題。还有一个呢。姑娘不妨说说看。”   叶芷眸子垂了下。道。“云衣是叶国国君。他若是出事。或许会关系到叶国的朝政。关系到叶国千千万万的子民。我身上却沒有这样大的荣耀。就算我不在了。和这千千万万的子民也沒有多大的关系。你何必扣这么大的一顶帽子到我头上。”   这次还未等辜梵说话。一直都在一旁沉默的沐云衣却开口了。“你若是死了。我一定将以前的仇恨全都再次提起來。首当其冲的就是易潇。现在老楚王已经不行了。易潇手中控制的有好几个皇子。无论他们哪一个当上了皇帝。易潇手中的权利都是最大的。那我和易潇两人之间的恩怨。就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了。两个国家开战。受苦的。不就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么。谷主。我说的可对。”   辜梵不可置否的点点头。眸子深的像是墨色的琉璃。光线到了他的眼中就像是直接渗了进去。“你的寿数若是终结。恐怕不止是两个国家。恐怕这大路上四个国家都会引起不同规模的战乱。到时间烽火狼烟。姑娘可忍心。”   “我知道了。”叶芷沉了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颤。“第二个问題呢。”   “关于第二个问題……”辜梵说话时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姑娘聪慧。心中或许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來问我呢。”   叶芷依旧垂着头。长长的发顺着她的肩膀倾泻下來。声音像是一个被风吹起的羽毛。格外轻缓。“他在哪儿。”   辜梵道。“我不知道。”   突然。叶芷竟然一下子冲到了辜梵的身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几乎瞬间就要落下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说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叶芷的手腕被自己划伤取血。一只手也被蜡烛烫伤。现在猛的抓住辜梵的衣服。她的伤口几乎是瞬间就迸裂开來。鲜血顿时流的满手都是。   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叶芷。沐云衣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叶芷。直到她手上流出鲜血。沐云衣才回过神。连忙拉住叶芷。让她冷静冷静。   辜梵也愣住了。片刻之后才发觉叶芷的手抓的是他的衣襟。她手腕翻转伤口迸裂之时有几滴血落在了他的脸上和唇上。温热。腥甜……   沐云衣根本不知状况。叶芷原本是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來。可后來被沐云衣拉着。她的眼泪竟脱眶而出。也不顾自己伤口的鲜血。大声的哭。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很是伤情。   这下不仅是辜梵一个人愣住了。沐云衣更是沒有见过这种情况。   鬼谷派在外面打扫的弟子们听到屋内有人。特别是有女人的哭泣声更是感觉好奇。但却沒有一个人來偷偷的看。   沐云衣和叶芷两人相处多年。在他眼中。叶芷一直都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气。不赏人间富贵花。恍若玄女落凡尘那种圣洁。他从未见过叶芷哭。就算当年她当年为了保护年少的自己被一把利刃刺穿了肩头。她硬生生的将那剑拔下之后血如泉涌。她都沒有流半分眼泪。也沒有一般女子的骄矜。可这次。沐云衣着实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   辜梵愣在一旁。叶芷伏在沐云衣肩头。嚎啕大哭的声音变成了抽泣。   见过不知多少大场面的沐云衣也愣住了。以前他统领千军万马在疆场上厮杀的时候。也不曾像现在一般手足无措。   第099章 长生之术逆天理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过了好一会儿。叶芷冷静了些。从沐云衣肩头上直起头。抬起一双泪眼看着辜梵。将每一个字都咬的死死的。“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辜梵淡淡的看着叶芷。深褐色的眸子垂了垂。“我真的不知道。”   叶芷秀眉紧紧的皱着。“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说不知道。”   看叶芷又要激动起來。沐云衣连忙拦住了她。接下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叶芷抬眼看了下沐云衣。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止不住。   沐云衣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一边笨拙的安慰着叶芷。一边疑惑的看着辜梵。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过了会儿。辜梵的目光慢慢的聚拢到叶芷身上。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他不只是你师父。还是我师兄。几年前。他将你的事情完成之后就离开了。再也沒有回來过。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听到辜梵如此说。叶芷停止了抽泣。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转眸紧紧的盯着辜梵的脸看。之后才一字一句道。“你刚才说什么。”   沐云衣看着辜梵。也明白了他和叶芷两人说的是什么。原來。他们两个说的是叶芷的师父。。疏影。   关于疏影的事情。沐云衣知道的并不多。因为他也沒有见过疏影。他來花幸教之前。疏影就将花幸教留给了叶芷。然后就离开了。   辜梵看着叶芷。沒有说话。   叶芷推开沐云衣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逼近了辜梵。一字一句道。“你刚才说。他。他是你什么人。”   辜梵并沒有想回避这个问題。直接回答道。“他是我师兄。”   “不可能。”叶芷看着辜梵的脸。立即反驳道。“我师父是疏影。他怎么可能是你们鬼谷派的人。”   辜梵好像就知道叶芷会这样说一般。也不怎么解释。“你为什么会认为不是。”   叶芷沒有回答。一味的摇头。“我不知道。我师父……我师父他怎么可能是……是……他明明是疏影。是花幸教的教主……”   辜梵站起身。微微皱眉看着叶芷。“你们也应该做了有一段时间的师徒。关于他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知道多少。   关于自己师父疏影的故事。自己又知道多少。   叶芷仔细的想了又想。心中一点一点的凉了。这时候。她才突然发现。她对自己的这个师父疏影的了解实在是少之又少。   自己七岁时便脱离将军府。按照父母亲的安排拜在了疏影的门下。随后跟着他到了花幸教。直到他在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将一切扔给自己。然后再也沒了踪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从七岁到十五岁。八年。这段时间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陪着她度过。苦也好。乐也罢。她都喜欢和他分享。可是她每次都发现自己说的兴高采烈。师父却无动于衷。只会在最后淡淡的笑上一下算是回应。叶芷当时很是挫败。认为自己不讨人喜欢。这种情绪伴随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后來。她才发现。不知自己不讨师父喜欢。而是师父对所有人都一样。 面上的笑容很少才会展现。   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年的师徒。叶芷想了半天。却只发现自己对疏影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花幸教教主。其余的……竟然都是一概不知。   叶芷咬了咬牙。擦了擦眼角。看着辜梵道。“我想知道师父的事情。还请你告诉我。”   “这个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辜梵顿了下。抬眸略有深意的看了叶芷一眼。继续道。“你听完之后信或不信。那是你的事情。我不会多言。”   叶芷看了下沐云衣。轻轻的点了点头。   “其实。现在的鬼谷派本应是你师父來接手。但是他一向说自己是笑看红尘事。在知晓师父即将把衣钵传授给他的时候。他竟然是一个人偷偷的跑了。师父他老人家无奈。只好将这个位置给了我。”辜梵淡淡的说着这一切。“师兄这一跑就出去了好多年。等他回來的时候。师父已经闭关修炼了。谷中数他为尊。他原本应该留在这里的。但是。他回來的时候却抱了一个女婴。”   “女婴。。”叶芷惊异。“莫非师父已经结亲了。”   按照师父的性格來说。叶芷一直以为结亲这件事是距离他很远很远的。但刚才辜梵说起疏影抱了一个女婴回鬼谷派。她心中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师父是不是给她找了一个师娘。   “当时师父刚刚闭关。我当时资历尚浅。师兄才是众人属意的新一代谷主人选。师兄抱着这样一个婴儿回來。谷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师兄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日。三日后。师兄就再次消失了……”   叶芷眉头皱的愈发的紧。她知晓自己的师父一向神秘。但是他沒想到师父竟然神秘到连自己这些事情都瞒的那么好。“那个婴儿现在还在么。”   听到叶芷问这句话。辜梵的脸色变了变。沉了下眸子道。“许多年过去了。师兄也有几次回來。从未见过那个婴儿。我向他提起也不曾听他说过。或许……早就不在了吧。”   辜梵的话平淡无奇。沐云衣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口问辜梵。道。“你刚才说……许多年前。”   许多年前……   叶芷也是一愣。“你说的许多年前。到底是多少年前。”   辜梵浅浅一笑。那种笑意清新淡雅之时又带着一种高深之意。这种笑意在叶芷看來。实在熟悉极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师兄三年前回來时曾将他收了一个徒弟的事情告知我。你。还有花幸教。我或许不不是全都知道。但是几乎也能知晓一些。你和师兄两人也是相处多年。你可发现他的容貌有变过。”   十年。叶芷仔细的算过她和疏影待在一起的日子。从她七岁开始。到十五岁时他一声不响的离开。这期间整整十年。她依稀记得。当年他从将军府把自己带出來的时候。那容貌和十年后几乎是沒有什么差别的。   自己从一个还沒有他手中剑高的小女孩。长成了能翩然舞剑的少女。从七岁到十五岁。这八年。师父一点一点都沒有变。   叶芷身上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沐云衣倒是冷静的多。“早就听闻鬼谷派中有许多上古之时留下來的秘术。想必你们这容颜不老之术。谷中也是有记载的吧。”   辜梵看了下沐云衣。沉默。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认。   “二十一年了……”叶芷目光投向沐云衣身上。道。“师父像是慈父一般和我相处了整整八年。我和云衣也做了八年的师徒现在又是三年已过。整整二十年。若不是我现在进了这个身子。我也是有二十六岁了。可是师父的容颜。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依旧是二十多岁模样……是了……是了。若不是你们谷中的秘术。这又怎么可能。”   沐云衣早就听说过鬼谷派的事情。现在突然听到这样一件诡异的事情也并未觉得有多么吃惊。他关心的。就是叶芷和这件事情究竟有什么关系。   殿门开了。一个童子抱了几卷竹简上來。恭恭敬敬的给辜梵行了一个礼。道。“谷主。这是您要的东西。”   辜梵点点头。“放下之后下去吧。”   那童子又恭恭敬敬的退下。动作做的一丝不苟。   辜梵并未伸手去碰那竹简。只是一直盯着叶芷看。一字一句道。“三年前。师父将你的魂魄重铸。然后送到一个和你命格能完全相同的人身体中。待到你的魂魄在她身上养好。待到那个人死后。她的身体就会完全被你占有。但是……她原本的寿数在这样的一个魂魄转变时泯灭不少。所以。你不能再享有常人之寿。或许。那个人留在你身体内的寿数。有可能是十年。有可能是七年。五年。三年。甚至是……”   说到这儿。辜梵抬起一双眸子盯着叶芷看了又看。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似乎能将人的灵魂看穿。“甚至……你只剩下五年。”   话说完。叶芷沉默了。沐云衣却上前。一把抓住了辜梵的衣襟。怒道。“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中不清楚么。”辜梵身子动也不动。看着沐云衣拉着他衣襟的那只手。一点一点的将他的手掰开。淡淡道。“何必自欺欺人。”   沐云衣面色惨淡。松开了抓住辜梵衣襟的手。“风月的身子就是你们选出來和她命格相同的人。是么。”   叶芷已经完全愣住了。手指微微蜷缩着。手心中有了刺痛的感觉。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害怕的东西。自己现在完全占有了风月的身子。这个身子不是自己的。就算是一具藏着别人灵魂的尸体。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   沐云衣和叶芷想的却是不同。他的注意点一直都在辜梵所说的。十年。七年。五年……甚至是一年。   如果真的只剩下了一年。一年之后。她岂不是又要离开自己了。   自己等了三年。守着一个希望。一份期望守了三年。他心中也知道。叶芷当年已死。不可能会复活了。可是他就是等着。心中有这样一个念头让他等着。他遵从自己心的决定。等了。三年的日日夜夜。上天终于开眼了。让叶芷回到了他的身边。可是。现在又有人告诉他在不久的将來。眼前这儿他朝思暮想的人就会从他眼前再次消失。   上天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   第100章 重生之事非天意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辜梵看两人情绪各有千秋。深深的叹了口气。盯着叶芷道。“你拜在师兄门下。师兄最擅长的就是医术。你应该深得他所传。既是如此。从你醒來到现在有一段时间了。你应该能感受得到。你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虚弱。”   叶芷不动声色。沐云衣看向叶芷。现在辜梵说的话。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别说叶芷。就算对医术并不怎么精通的自己都能看得出來。叶芷的身子在这段时间内并不是很好。以前他以为她是感染的风寒。可现在想想。若真的是风寒。又怎么会缠绵那么久。   想想前段时间还在京师的时候。叶芷当时在宫中的时候。还能在月下饮酒对酌。那时候才是三月末的天气。她都一点事情都沒有。而现在仅仅是过去了三四个月。她几乎每天身子都不舒服。就连夜晚。都悄悄压制着咳嗽声。   这些事情。沐云衣每次问起。叶芷都回答是偶感风寒。沒有大碍。   沐云衣沉浸在叶芷终于回來的喜悦中。几乎都沒有怎么怀疑过叶芷的话。更沒有探究过叶芷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原因是什么。   想着。沐云衣只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笨蛋。一个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傻瓜。当年叶芷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现在叶芷的身子变成了这般模样。他依旧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叶芷瞧着沐云衣神色。悄悄的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冰凉的手指放在自己手心。然后抬眸对着辜梵道。“我还有多长时间。”   辜梵看似随意的翻开一卷竹简。一边认真的看一边回答叶芷的话。“你想知道的这个答案正好就是我这次让你们來这里的原因。”   沐云衣的手被叶芷拉着。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但还是不能将他的整只手完全握住。只握住了他四根手指。沐云衣一阵失神。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对还是自己师父的叶芷有了不一样的想法的时候。那已经是很长时间之前的事情了。但是他心中的这种感觉。却像是昨天刚产生的那般。   叶芷缓步走到辜梵面前。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卷竹简。翻开一看。上面的文字依旧是和刚才那石柱上面的一模一样。叶芷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自认自己不是学富五车。但是也学习过邻国几个国家的文字。无论是楚国还西连。她都能认识一些。但偏偏现在辜梵手上竹简上的文字。叶芷却是一个也认不出來。   沐云衣盯着辜梵手中的竹简看了好大一会儿。皱眉道。“这个莫非是……”   辜梵像是已经知道了沐云衣想说什么。于是便点了点头。道。“你猜的沒错。”   叶芷看了看沐云衣。脸色惊诧。“云衣都还沒有说是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他猜的不错。”   还未等辜梵说话。沐云衣便反手握住叶芷的整只手。声音温和脸上却再泛不出自然的笑意。“这个应该上古文字。传闻人类始祖伏羲造出一百零八卦。能卜前后百年。我心中在想些什么。或许对于谷主來说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有何难。”   叶芷顿了顿。看着沐云衣。又看了看辜梵手中的竹简。上面那些自己看不懂的文字就像是一根根绳索。将自己捆的紧紧的。根本就挣脱不开。   辜梵一边看着竹简。一边回答着沐云衣的话。“少教主还真是风趣。若真的是如此。这世上哪里还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伸手一动便能算出人心所想。这种事情太过神奇。或许是神的专权。鬼谷派弟子虽然神秘了些。但他们的能力。还不足以与神媲美。   叶芷将手中的竹简放到桌案上。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辜梵眼睛抬也不抬。“这些就是师兄留下來的卦数。他只说三年后你会來这里。让我拿出这些为你推算。然后尽量延长你的寿数。拯救天下百姓。”   这样的话说起來很是让人悚然。但辜梵却不觉得有什么。几乎就是脱口而出。语气淡淡的。什么情绪也沒有。   沐云衣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來。即使叶芷真的是有什么情况。即使她的寿数真的只剩下了一年。听辜梵所说。也应该有补救的办法。只要能找到这个办法。他一定会付出所有为叶芷。为他们。赢得一些时间。一分一秒都不可浪费。   自己心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忐忑。沐云衣眼睛直直的盯着叶芷。像是生怕一眨眼。叶芷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然后再也不见。   叶芷知道沐云衣的心思。看辜梵头也不抬的埋首在竹简中。微微笑了笑。道。“鬼谷崖一向少有外人进入。如今我能有这等福气还真是拜谷主所赐。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也是困了。不知谷主可安排了让我们休息的地方。”   “白筠。”   辜梵的声音刚落。殿门就被一个少年推开了。这少年穿着一件雪青色的衣衫。走到辜梵身边行礼。道。“谷主有何吩咐。”   埋首在众多竹简中的辜梵依旧是沒有抬头。淡淡的吩咐道。“送两位贵客进房休息。不得怠慢。”   “是。”   沐云衣淡淡一笑。道。“有劳谷主费心了。”   叶芷两人跟着白筠离开之后。辜梵终于抬起了头。望着还沒有关闭着的殿门。轻叹了一口气。“师兄。你这是给我出了多大一个难題……”   还魂之术一向都是鬼谷派的秘术。向來只有谷主才会这个术法。这种术法颠倒了世间原有的阴阳两级。动用这种术法之时一定会被阵法反噬。老谷主当年闭关之时。本來想好了的是将谷主之位传给疏影。可疏影却临阵脱逃了。然后谷主的重担才落到了辜梵身上。因为时间仓促。辜梵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学习这个术法。   后來疏影回來之时。才将这种术法的秘籍给了他。可是他研究了很长时间。也不能灵活运用这些。现在时间已至。叶芷的身体已经出现了移魂之后的后遗症。以她现在的状况。最多也撑不过五年。这五年时间。定然是不够解救天下苍生的。   辜梵也知道。当年疏影给叶芷用了这种术法。然后受伤颇深。就算他这几年将身上的伤养的极好。恐怕也不如以前了。若是他这次回來。恐怕又会再受一次伤。   想着。辜梵打了一个冷战。只希望师兄这次不要回來。可……   低头看了看竹简上的文字。辜梵无奈。他虽然和疏影入谷拜在鬼谷派中的时间长短差不多。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资质和疏影比起來是差了些。这些东西。他也不知能否完全领悟。   这也是他此番费劲功夫将叶芷和沐云衣两人带到这里的原因。   ……   那个叫白筠的童子将叶芷和沐云衣带到一个房间里。道。“两位都是我们鬼谷崖的贵客。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他拍了拍手。便有一群童子端着烹制精致的菜肴走了进來。有条不紊的手中的菜肴放到了桌子上。还有一个少年上了一壶清茶给叶芷两人倒了两杯。“二位慢用。若是沒有什么事情。我就先退下了。”   这个叫白筠的少年长得格外俊俏。也不过就是十三四岁年纪。面色却格外冷峻。听他说话。叶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还未开口。沐云衣便皱了皱眉。道。“你下去吧。”   叶芷看着白筠的背影。最后随着房门关上才回过神。   一回头。叶芷却发现沐云衣正在盯着她看。叶芷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筷子。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沐云衣摇头。一脸哀怨的看着叶芷。“你又看美男子出神了……”   叶芷刚放进口中的菜还沒有咽下去。便听得沐云衣说的这样一番话。微微蹙眉。那口菜呛到喉咙里。辣辣的。忍不住掩口咳嗽了起來。   沐云衣连忙将面前的茶水放到叶芷面前。道。“我开玩笑的。你怎么……”   叶芷喝了一口水。缓了一口气。道。“我刚才只是在想。若真的是按照辜梵所说。鬼谷派的人有秘术能保人长生。那这个少年。会不会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个年龄。”   沐云衣拿着筷子给叶芷夹了菜。细心的将叶芷平时不爱吃的东西挑到自己碗中。道。“江湖上早有传闻说是鬼谷派中有秘术能让人长生。引得许多人都在那里丢了性命。我今天若不是亲耳听到那谷主承认。恐怕也不能相信。毕竟。这长生不老的事情。只是上古的传说。沒想到这世间还真的有。”   叶芷抬了抬眉。“是啊。我的确早该想到的。我师父他……从我见他第一面到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的容貌。的确是从未变过。”   她当时只是想着或许是师父懂得医术。注意保养。也沒有什么不良嗜好。所以才能在十年间都保持着这样的一张脸。现在想想。十年。三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那么长的一段光阴。就算时光再眷顾与他。也断不会一点痕迹都沒有在他脸上留下。      第101章 舍下一切为赌注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轻轻摸了下叶芷的长发。赦然一笑。道。“不用多想了。无论是怎么样。我相信你好不容易回來了。是不会再那样离开我的。对么。”   叶芷吃着碗中的饭。这刚才还觉得味道不错的饭菜像是突然被谁换成了蜡。嚼之无味。最后只好苦涩的笑了下。“寿数天定。就算这不是天定。也不会在我手中把握着。我们说了又怎么能算……”   “当然算。”沐云衣一边给叶芷夹菜。一边用温柔的语气说着让世人为之胆战心惊的话。“自古圣人都是爱让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他们怜悯众生。都有着慈悲心肠。刚才他也说了。他救你是为了天下苍生。那我就拿着天下苍生的性命來做赌注。你若沒事。那就罢了。你若是……”   说着沐云衣突然停了下來。将手中的筷子也放下了。伸手轻轻抚着叶芷鬓角的墨发。“既然什么都由不得我们。我会尽我全部的能力让你拥有你该拥有的。若真有一天你离我而去。不用怕也不用着急。站在原地等我。这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   辜梵心念天下苍生。为了天下苍生可以舍弃自己。他找到机会给叶芷换命。之后施法时还要忍受着阵法反噬之苦。一切都是为了阻止不久的将來要发生的一切。他不是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圣人。但也见不得天下人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   而沐云衣却不同。他虽然是皇帝。但是这个皇位也不是他想要的。想守护的。也不是他认为最重要的。江山也罢。皇位也罢。得到了这些。若还是换不來自己想要的。那去追求它还有什么意义。   在他心中。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只有叶芷一个人。之前失去的那种痛苦伴随了他三年。现在若是再让他重新体验一次。还不如一刀杀了他來的干脆。他是在疆场上厮杀过的热血男儿。可以提酒携壶醉卧沙场。可以在血流成河的兵营中谈笑自如。他不怕死。一点一点都不怕。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在梦回之中。沒有人会知道他是多么怕失去一个人。   听到沐云衣如此说。叶芷长长的眼睫颤了颤。道。“你现在长大了。是一国之君。怎么还说这样小孩子气的话。也不怕让人听见了笑话。”   沐云衣随之一笑。给叶芷又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道。“我是在开玩笑呢。你不用多想。”   是不是说笑。自己心中最是清楚。   叶芷也知道沐云衣心中在想着什么。一时间也是无言。   两人沉默了片刻。叶芷也沒有吃下多少东西。沐云衣对于桌上的菜肴更是一口也沒尝。   昨夜两人经历了那么一番突变。现在虽然还不到中午。沐云衣倒还好一些。昨夜被叶芷扎晕了。还睡了一小会儿。叶芷却不行了。眼下一片片的乌青。几乎立刻都要睡着。   让人准备了洗澡的水。沐云衣出了房门。叶芷将身上的衣衫尽数除去。然后靠在浴桶之上。撩起水声涟涟。   沐云衣其实也并未走远。这个地方毕竟不是叶国的京师。虽然明知道叶芷只是洗一个澡而已。并不会也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但心中就是不放心。只要她不在自己的视线内。沐云衣就觉得她又一声不响的离开了自己。   自己真的这么缺乏安全感么。   听着屋内的水声。沐云衣抿了抿唇。脸色悄悄的红了。然后。转头走出三丈。直到听不到那诱人的声音了。方才停下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口气还未放下的时候。沐云衣忽然听到身后有个极其魅惑的声音。“你既喜欢她。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   听到这个声音。沐云衣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轻嗤了一声。转过身。讽刺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见人就要么。”   “呵呵……”辜荷正靠在旁边的一棵矮树上。身上穿着浅紫色的广袖对襟襦裙。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布料。很是轻薄。隐隐约约都能看到里面的抹胸。露出酥胸半寸。领口也开的很大。香肩在外露出一痕。臂弯处挽着一层白色披帛。蜿蜒在身后。随风慵懒的摆动。“其实。我也不是见人就要的。我呢。只要美人儿……比如……”   辜荷身子向前移了移。因为她的裙子是高开衩的。随着她走路的姿态。一双雪白诱人的长腿就这么暴露在人眼前。   极致的诱惑。   她走路的样子很轻。就像是被风吹來的一般。沐云衣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就在他愣神的片刻。辜荷的身子就已经到了他眼前。“比如……我喜欢你这样的……”   沐云衣连忙后退了一步。冷哼了一声。道。“我已有心上人。姑娘的厚爱我可承担不起。”   辜荷笑了两声。长长的秀眉挑了下。眼中秋波几乎要匀出來。“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她的一切。我看……你和那个姑娘还沒有发生什么吧。你喜欢她的人。却不一定就会喜欢她的身子……”   说着。辜荷再次向前移了移。纤细的手腕搭在了沐云衣的肩膀上。轻轻在他耳边魅惑的吐着气。撩拨着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但是我不同。只要你从了我这一次。我能保证。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身子……怎么样。”   沐云衣皱了皱眉头。再次后退了两步。正欲发怒。但转念一想。突然转而一笑。“姑娘好功夫。不知道和我们京师最有名的花魁相比如何。看姑娘的身段。应该也不会失色多少吧。”   将一个女子和青楼中的花魁相比。恐怕算得上最大的侮辱了。若是普通女子听了这样的话。或许会羞愤的咬舌自尽也不是不可能。但辜荷却不是普通女子。听闻沐云衣这样的一番话。她不但不恼。倒是反问了沐云衣一句。道。“公子这般说。自然是见过那花魁的了。我倒也想听听。在公子心中。我和那花魁。到底是谁更胜一筹呢。”   沐云衣淡淡一笑。道。“姑娘若是肯委身到那青楼。以姑娘的这张脸。拿到花魁这个称号有何难处。”   “那是自然。”辜荷也沒有生气。再次走到沐云衣身边。舌尖轻舔过嘴唇。声音格外媚人。“不过公子说的不对。我拿到花魁这个称号。不止是因为我的这张脸。主要是因为……我功夫很好……”   沐云衣脸色微赤。他从來沒有见过这样放荡的女子。他实在不明白。这样露骨的话。一个女子怎么能说出口。   还未等沐云衣开口。白筠的声音从身后传來。看着辜荷道。“蛇姑。谷主让您过去。”   辜荷说话的性子突然被打扰。语气中有些不耐烦。“知道了……”   说着。转过身看着白筠。脸上的笑容再次泛了起來。声音很是妩媚。“小弟弟。快一年沒见了。你长高了不少啊。都快可以碰女人了呢……”   面对着辜荷这样**裸的调戏。白筠似乎早已见惯了一般。依旧面色不改。   待到辜荷扭着妖娆的身姿离开之后。白筠这才抿了抿唇。脸色红了一下。转身对沐云衣道。“沐公子实在对不住。她……”   沐云衣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问道。“她和你们谷主是什么关系。”   白筠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然后盯着沐云衣的腿看了下。道。“谷主难道沒有和您说么。”   沐云衣摇头。淡淡的笑了下。“或许是我们忘记问了吧。”   白筠的确是一个俊俏的少年。平常时候虽然很少见辜荷。但是只要一见到她。这个女人便会让人觉得无所适从。言语轻挑。举止轻浮。白筠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个女人和神仙一般的谷主联系在一起。   看到白筠发愣。沐云衣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便立刻道。“我初來乍到。不知道你们谷中的规矩。刚才只是随便问问。原本也沒有什么。若是不能回答。那便算了。”   白筠毕竟只是一个少年。面对着如同大哥哥一般的沐云衣。也藏不住话了。将关于辜荷的事情和沐云衣大概提了提。然后便离开了。   沐云衣愣在原地。他沒有想到。这个放荡的女人竟然和鬼谷派谷主是兄妹。   虽然沐云衣和辜梵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任谁都能看出。这个辜梵和辜荷就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人。怎么会这样子。这兄妹二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性格才会发生如此的变化。   沐云衣想不通。白筠也想不通。他从小都长在谷中。也并未听过辜梵提起他们兄妹二人的事情。所以也并不知道许多。   想着这些。沐云衣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这个辜荷若是和辜梵是兄妹。那他们二人的年纪应该是差不了多少。辜梵可以长生。辜荷应该是也有了这种能力。   那这种长生的能力到底是如何才能得到的呢。   辜荷可以。叶芷是不是也可以。   想到这儿。沐云衣心中略略激动了下。其实他不想求长生。他只是想给叶芷求一个长生。或许这样。她就可以这样一直留在他身边了……   ……   第102章 午夜梦回心中寒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这一觉叶芷睡得很好。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醒來。   刚睁开眼睛。叶芷便发现沐云衣正在一旁坐着发呆。揉了揉眼睛。叶芷开口问道。“你怎么了。大清早坐在这里发呆。”   沐云衣愣了一下。干巴巴的笑了两下。道。“沒什么……”   “哦。”叶芷正欲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腕正被沐云衣拉着。   感受到叶芷的眼神。沐云衣连忙放开了她的手腕。脸色不自然。   叶芷沒有说什么。起身下床穿好了衣服。然后默默的洗漱。她隐约觉得。今天的沐云衣似乎有些不正常。   其实沐云衣并沒有什么不正常的。只不过他昨夜睡的正香之时被噩梦惊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坐在床边发呆。天慢慢的亮了。他发觉叶芷一直都沒醒。然后不知道自己想着什么。竟然握住叶芷的脉象。就这么坐了几个时辰。   他只有感受着叶芷沉稳的脉象才能放心。他真的害怕。   昨晚他做的那个梦。在梦中。他的整颗心就像是要裂开了一般。他看到叶芷。叶芷就那么轻飘飘的。悬在半空中。然后挥手给他告别。她双唇一张一合。像是说着什么。可是他却是一句话都听不清楚。就那样。那样看着叶芷的身子变成透明色。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梦啊。   现在回想起來。沐云衣都觉得心有余悸。   看到叶芷谈笑风生的站在他面前。沐云衣这才放了下。深吸一口气对叶芷笑道。“今日你想做些什么。”   叶芷转了下眸子。用手指了指京师的方向。道。“我想回到槐雪峰去。”   沐云衣握住叶芷的手。道。“等这件事情处理好我们再回去好么。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叶芷沒有说话。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來这个地方了。不來这里。她就不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她依旧会觉得自己这次活了一次是因为老天的安排。无论她回來是做什么。能回來多久。这些她都不知道。这样子。心中就不会有那么忐忑了。   当你一直以为是上天安排的事情突然变了样子。你会如何想。   现在就像是有一把屠刀。用一根细绳悬着。沒日沒夜的挂在自己脖颈之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來要了自己的命。这种感觉。真的是非常不好。   叶芷都不知道自己受着这种折磨还能忍受多久。   她不怕死。或许她沒有沐云衣那么坚强。她不能说出一句‘你若是死了。我绝不独活’这样气度的话。但是她对死这个字却很坦然。她怕的。只不过是死亡的过程。还有……   转眸看了看沐云衣。叶芷无声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她还怕。自己若是死了。沐云衣若是真的随她而去。那又该如何。   自己本來就是从地狱里跳出來的人。能多得这些时日已经算是上天恩赐。沐云衣原本是好好的活着。她这次再次打乱了他的生活。 叶芷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会再次死去。还不如一直都不告诉沐云衣自己的身份。   她若是不说。在她死后。沐云衣就不会再伤心一次。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站在鬼谷崖上。环顾四周。群山尽收眼底。青烟缥缈。云雾缭绕。现在正是夏日。群山之上一片青翠之色。像是被谁涂上的浓墨重彩。颜色融合却又层次分明。看起來别有一番滋味。   一阵凉风吹过。将两人的长发扬起。沐云衣盯着叶芷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出了声。   叶芷转眸。疑惑道。“你在笑什么。”   沐云衣侧了下身。伸手拂过叶芷的眉角。声音格外温柔。“我想起了我们之前一起游历江湖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也一起登过这么高的山。最后一起下去的时候连腿都软了。”   想起之前的事情。叶芷也忍不住笑了下。“以后我再也沒有陪你爬过那么高的山……”、   沐云衣抿了下唇角。伸手搂住叶芷的肩膀。道。“那以后。我们可以去低一点的山上來看风景。如果京师沒有你喜欢的。我们就一起去别的地方看。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叶芷并沒有推开沐云衣。身子僵了一下之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一笑。“你现在是皇帝。什么样的风景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我并不想让你陪着我去看风景。”   这次叶芷的一反常态。沐云衣心中跳的十分厉害。虽然他心中早已有了想法。只要是叶芷愿意。等他回去便册立她为皇后。今生只娶她一人为妻。她若是不愿。自己就一直跟着她。默默的守在她身边。自然是比什么都好的。   什么江山。什么王位。什么皇权。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一个。   沐云衣将叶芷搂的更紧。眼睛随着叶芷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霭霭云雾之中。“那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叶芷支起身子。伸手主动握住沐云衣的手。眼中含着笑。“我们为什么要看风景呢。一起坐拥天下不好么。这个盛世江山。可以看上好长一段时间呢。”   沐云衣愣了愣。最后依旧是遵循了叶芷的说法。淡淡一笑。“好。那我们不看风景。就治出一个盛世來看。”   其实在沐云衣心中。他对那沾满血迹斑斑的皇权是抵制的。但叶芷却喜欢。所以他就陪着她一起喜欢。拥美人。坐江山。这一生。算是满足了。   叶芷靠在沐云衣怀中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闭上了眼睛。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深刻。她已经知道了沐云衣并不一定就喜欢这江山。但是无论他喜不喜欢。她都要找一个办法将这江山送到他怀中。   以前她是想用这个江山來还债。但现在。她是想用这个江山來分散沐云衣的注意力。   沐云衣喜欢她。这是毋庸置疑的。若是有一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沐云衣心中若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他的处境怕是不妙。可这个江山。自己只要告诉他。这个江山是自己想要的。江山的繁荣。也是自己想看到的。那沐云衣以后就不会轻易的随自己而去。他会为自己守着这个江山。   毕竟做了八年多的师徒。叶芷实在是太了解她的这个徒弟。   心中做好了盘算。叶芷安心了。从那夜辜荷那样对沐云衣之后。她就发现。其实在她心中。沐云衣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她已经死过了一次。自然不再怕死。可是沐云衣不同。自己不能连累了他。   他是年轻的帝王。是少年中的强者。他应该过帝王应该有的日子。而不应该是被自己连累。   想好了这些。叶芷也做好了打算。她现在只要用尽全力让沐云衣听她的话。以后她会提醒他。这个江山。其实就是她想要的东西。以后就算她不在了。也要好好守住这个江山。沐云衣为了这个诺言。他就不会随自己而去。这样。自己即使在九泉之下。也应该安心了。   这些。都是叶芷的打算。   叶芷的确是一个谋士。心中的盘算和策划。有男子的大气也有女子的细腻。用盛世江山和自己的感情來换沐云衣好好活着。同时也能让她走的安心一些。这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可沐云衣却并不了解叶芷的心性。他昨天见到了叶芷十分失态的嚎啕大哭。今日又见到了她主动挽起自己的手。靠在自己肩膀上看群峰蜿蜒的温婉似水。这若是一个梦。应该是一个能笑醒的美梦。   两人的手牵在一起。叶芷的手心有些凉。沐云衣的手心却出了汗。现在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师父啊。是他少时就经常入他梦境之中的师父。是他长大之后发誓要娶她为妻的师父。是让他受了三年折磨死而复生的师父叶芷。现在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又怎么能不激动。   叶芷感受到了沐云衣手心中的汗渍。睁开眼睛轻轻的笑了下。道。“你在紧张。”   沐云衣连忙摇了下头。道。“沒有。”   叶芷微笑着看着沐云衣。沒有说话。   沐云衣看了看叶芷。垂了垂眸子。长长的眼睫变作一道光影在眼角掠过。“其实我不是紧张。我只是……只是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我现在想问你一件事。不知道你……你是否愿意。”   叶芷伸手拢了下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脸上的酒窝浅浅的在两腮处浮现。“你是不是想问。等回到京师之后。让我做你的皇后。对不对。”   不曾想叶芷竟然会这样直接将这句话说出口。沐云衣欣喜欲狂。连忙点了点头。双手按在叶芷的肩膀上。语无伦次。“那……你……你愿不愿意。”   看着沐云衣殷切的眼神。叶芷心中沉了沉。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的深。“我愿意。但是……”   “你同意。。”听到叶芷说出我愿意。沐云衣连下面但是两个字都沒有听清楚。一把将叶芷抱在怀中旋了一个圈儿。“你同意。太好了。太好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太好了……”   叶芷扶着有些发晕的额头。一只手环住了沐云衣的脖颈。眉眼盈盈的笑着。“我话还沒说完。后面还有一个但是……”   “但是什么。你说。”沐云衣非常小孩子气的挠了挠头。这个动作对于一个君王來说几乎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出的事情。可沐云衣却做了。因为眼前的人。是他的师父。是他喜欢的人。他无须顾及那么多。   第103章 疏影身上的秘密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腿上有些发麻。沐云衣刚把她放下來之时有些站立不稳。于是便将自己的身子搭在沐云衣的手臂上。淡淡一笑。道。“这个江山是我要的。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再现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   沐云衣疑惑的看了看叶芷。道。“这个江山原本就是给你的。等我们回去。我就把玺印还给你怎么样。你來做帝王。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能陪在你身边就好。”   叶芷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自己的徒弟长大了。可是现在怎么还是感觉到他格外幼稚。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个爱笑爱闹的少年。只不过这个少年慢慢的成熟之后也变得稳重多了。叶芷以前也曾见过沐云衣在战场上变作杀神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自己都吃了一惊。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年。原來并不是表面上看得那样。   后來。师徒二人见面的时间越來越少。沐云衣的性子也随着开始改变。后來就成了稳重的少年。   这段改变。对于沐云衣來说。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因为他明白了。只有自己变强之后才有资格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只有自己更强。才能保护师父。所以他褪去了稚嫩。可他万万沒有想到。他最终想追求的那个东西竟然变成了……变成了生死之别的奢望。   这些叶芷都不会知道。听到沐云衣如此说。叶芷轻轻道。“这个世间。除了西涟女国之外。还有哪个国家是以女子为王的。你还是皇帝。我做你的皇后就好……”   说着。叶芷伸手反手搭在沐云衣肩膀上。指尖轻颤。“我们一起共看天下繁华。不好么。”   这个动作是叶芷从辜荷那里学到的。她原本是想用这个动作分散沐云衣的注意力。毕竟沐云衣的心思比常人要细腻许多。这江山的事情。自己随口提上一句也就罢了。但若是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沐云衣一定会想起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等到那时候。叶芷再想将他的思绪拉回來。怕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但是叶芷并不是辜梵。辜梵的那种媚骨天成的姿态也不是谁想学就能学得会的。就算是京师当红的名妓。若真的能有辜梵十分之一的风韵。也应当有大把的金主往她身边靠拢。叶芷身上连女子温柔的姿态都少的厉害。辜梵的那种动作。又岂是看上一眼便能会的。   可是沐云衣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叶芷身上。他刚才脑中的确是有些东西像是要蹦出來了。但是却被叶芷纤纤细手在他肩膀上这么一搭。又将刚刚有些矛头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正当沐云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叶芷的手突然上移。然后僵硬的贴在了他的脸上。“你不愿意么。”   沐云衣原本正愣着。听到叶芷突然这样的问。连忙摇了摇头。“不是。你说的也对。这治理江山的事情。也的确是累了点。我不应该将这个担子交给你的。是我考虑欠周了……”   叶芷浅浅的笑。身后就是万丈高崖。周围烟雾渺渺。沐云衣只觉得自己站在了天堂。那云雾在自己眼中迅速的弥漫。泛滥。然后自己眼中最后只剩下了叶芷的影子。   她在笑。一双眼睛弯弯的。蕴含了勾月之光。就这么一瞬间。沐云衣只觉得自己沉沦了下去。   纤长的手指轻轻从叶芷耳边扫过。沐云衣往前走了一步。轻轻的将叶芷半搂在怀中。叶芷亦沒有反抗。沐云衣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膛中撞击的厉害。像是要跳出來。   叶芷强装镇定。但袖中轻轻颤抖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也在紧张。   男女之情。就是这般的神奇。   沐云衣的手慢慢下移。从叶芷的眉梢处划过。最后停留在叶芷的唇上轻轻摩挲着。   像是冥冥之中有一种东西吸引着。两人的心几乎就要贴在了一起。   风似乎更大了一些。两人靠的如此之近。两股头发都被风吹得纠缠在了一起。遮住了两人如玉一般的面庞。   云聚云分。一旁的烟雾拢在一旁。随风慢慢流动。   两人不知忘情的吻了多久。直到白筠前來。两人方才分开。   白筠也不曾想他來此见到这种情况。面色顿时红了起來。道。“沐公子。叶姑娘。谷主说让您去大殿一趟。”   叶芷的眼神还是有些迷离。沐云衣毕竟是练武之人。对自身的控制力比较强。深呼吸了两口之后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到。”   白筠点点头。脚步生风。飞快的离开了。辜荷在这里虽然是作威作福。但是她也只是口上说说而已。并沒有对谷中弟子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來。面对辜荷的调戏。白筠可以将她当成透明人。只当自己是听不到这话。但是刚才。他却看到了叶芷和沐云衣两人在鬼谷崖上……   这样的视觉冲击。要比辜荷一个人强的太多了。   看到白筠离开。沐云衣低头在叶芷额头上快速的啄了一下。轻轻执起她的手。道。“我们去大殿。”   叶芷跟着沐云衣走。但是心中却一团乱麻。她刚才原本只是想……想用自己的一个动作分散开沐云衣的注意力。可是后來也不知怎么……两人就……就在这个崖上。竟然能这么忘乎所以的接吻。他可是她的徒弟。   他可以不将她当成他的师父。可是两人之前的师徒名分终究是存在的啊。叶芷心中还是有一个这样的包袱。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叶芷从辜荷那晚就知道了。她对沐云衣是有感情的。而且那种感情。已经超越了师徒。至于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她自己也不清楚。   ……   两人到了大殿之上。只见辜梵正在一旁坐着。手边的茶几上放了两卷竹简。面色凝重。   看到辜梵现在的表情。沐云衣心中沉了下。转头看向叶芷。   叶芷轻轻扬了下唇角。对沐云衣道。“我沒事。你不用担心。”   沐云衣眸子闪了两闪。将叶芷的手握的更紧。对她勉强一笑。道。“无论发生什么。你要相信。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叶芷沒有再接话。   看两人进殿。辜梵抬起了头。淡淡的看着叶芷。伸手拂过一旁的竹简。道。“五年时间……”   沐云衣的脸色果真不正常了。“你说什么。”   叶芷示意沐云衣稍安勿躁。“谷主。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有五年时间。对么。”   辜梵沒有抬眸。点了点头。“你师父给你找到了风月的身体。将她的寿命转接给你。这其中。风月的寿数流失了不少。所以到现在为止。你还有五年的寿命。”   “五年怎么会够。”沐云衣走到辜梵面前。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有沒有办法。”   “办法当然有。”辜梵瞥了眼沐云衣。最后慢慢的将目光移到了叶芷脸上。道。“等你的师父回來。一切都有办法。”   叶芷抿了抿唇。道。“他什么时候会回來。”   她不是怕死。她只是想在她活着的时候再见他一面。不为别的。只是想亲口问问他当年为什么会一声不吭的离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想将她之前想不通的事情问清楚了。不留下遗憾才可以。   殿内依旧燃着清香。这种香的味道很好闻。但张口说话时那香气融入口中。微微有些呛人。   那香就放在辜梵身边。青烟袅袅而上。一点也不倾斜。“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回來。我的能力不如师兄。你是师兄费尽心思才留在这世界上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会回來的。”   叶芷许久沒有说话。   沐云衣听说还有办法。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按照他一向的直觉。他觉得这件事似乎并沒有辜梵说的这么简单。   过了一会儿。那根香燃完了。火星点点的亮了下。最后彻底消失。青烟在房间内蔓延。最后也是一点一点的变成了透明的形状。只留下了几分似有若无的香气在殿内缭绕。   站的有些久了。叶芷在一旁坐下。“我想问谷主一件事。”   辜梵点点头。抬手又燃了一炷香。“有什么事情你便问吧。我知道的定然言无不尽。”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够才让叶芷无法活下去。辜梵心中对叶芷微微有些愧疚。   叶芷看着辜梵的眼睛道。“师父活了多久了。”   辜梵的神色顿了顿。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道。“师兄比我入门的早。从长生的那一刻算起。大约有一百一十多年了。”   一百一十多年。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婴儿。到了现在。也应该是白发苍苍的老翁了。   叶芷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她和师父相识那么多年。年少时就拜在他的门下。到了现在。她连这件事情都不知道。   沐云衣在一旁看着沒有说话。他虽然已经说过了和叶芷再不是师徒。但是心中从小就养成的那种习惯却不可能是随时都能改变的。现在叶芷处理的是她的事情。他沒有说话的权利。现在。他能做的。就是一直陪在她身边。   第104章 万里河山轻言弃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深吸一口气。看着辜梵继续问道。“师父这些年可有婚配。”   辜梵被叶芷的这一句似乎问得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來。脸色不变。轻咳一声道。“师兄是被师父选中的人。鬼谷派的掌门人都不允许有七情六欲。所以师兄并未婚配。”   听到辜梵这样说叶芷拧了下眉头。“我师父现在不是鬼谷派的谷主。你也多年位于他相见。你怎么知道他并未婚配。他若是沒有婚配。当年你说师父从外面抱來的那个孩子是从哪儿來的。”   叶芷这一番话说的也有道理。但辜梵皱了皱眉头之后坚持道。“师兄只是离开了鬼谷派。但他现在还是鬼谷派弟子。还是大师兄。所以我相信他并不会违反门规。”   辜梵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叶芷一双眸子如同清澈的池水。微微泛着波光。但深浅却并不为人知。“谷主不要误会。我并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着。我从小便拜在师父门下。现在与师父多年不见。师父若是有子嗣后裔。也该去探访。”   大殿内很安静。几人心中都有着各自的想法。叶芷听闻自己还有五年寿命之时。心中像是突然有块大石头落了下來。反而非常镇定。   这些年的寿命是师父当年不知费了什么周折帮她捡回來的。现在还剩下五年。若不是师父。她现在早就是一个死人。多活少活一些时日原本就是沒有差别。只不过……   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沐云衣。叶芷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这只有五年时间。他们只有五年时间了。   这五年。她希望自己能给沐云衣建立一个新的希望。到自己离去之时。至少他不会那么伤心……   想了想。叶芷站起身对辜梵拱手作揖行了一个大礼。道。“你是我师父的师弟。自然也是我师叔。我现在这一拜。不为别的。只希望师叔能在我师父回來之际帮我转达一句话。就说师父若还记得自己有我这样一个徒儿。就到皇城來找我。”   辜梵虽然是鬼谷派的谷主。但因为鬼谷派沒有女子。他从未受过女子这样的礼。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你既是师兄的徒弟。和我鬼谷派也算是同门。就不必客气了。”   叶芷却并不起身。坚持要将下面的话说完。“师叔还请让我将下面的话说完可好。”   辜梵愣了下。看向沐云衣。   沐云衣面无表情。   辜梵只要作罢。道。“那你便说吧。”   叶芷道。“我这一拜。就是要和师叔告别。明日一早。我和云衣就要回皇城了。此去路途遥远。不知我还有沒有时间能回來。师父从未和我说过我也是鬼谷派弟子。所以。之前花幸教与鬼谷派的冲撞。实在心中有愧。”   辜梵将旁边的焚香炉往一旁推了一推。道。“你确定明日就要回去。”   叶芷点了点头。“不瞒师叔说。我此次前來蒲河镇是为了取一种药草。本來也沒有做长久留在此地的打算。更何况云衣还是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耽误不得。这一拜。便与师叔告别了。”   辜梵眼中看不出情绪。“师兄当年为你赢得了这五年的寿命。但是你要知道。因果循环。借寿这种事情。原本就极耗损阴德。师兄之前已经将事情做了。我无话可说。但你要知道。此一次足够。不可贪心。”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叶芷一向聪慧。她听得懂。沐云衣面上沒有表现出什么。但是他心中却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会让叶芷活着。会让她好好的活着。一辈子他都嫌短。更何况是眨眼瞬息就沒有了的五年。   心中不知想着什么。突然。一个问題涌入了叶芷的脑海。这个问題就像是一个炸弹一般。让叶芷再也平静不下來。“师叔。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辜梵看着叶芷。淡淡道。“什么事。”   叶芷抬眸望着辜梵。一字一句道。“你们鬼谷派用的这种术法。为他人借寿对施法人到底有什么影响。师父他……师叔。我要听真话。”   辜梵一向平淡的心中猛的一跳。转过了眸子。道。“这个是鬼谷派的秘术。只要鬼谷派的掌管人才能知道。所以我不能告诉你这个。”   叶芷站起身。纤细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喉咙都有些嘶哑。“我并不是想知道那个秘术。我只是想知道。师父当年为我施法时。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伤害。你刚才也说因果循环。耗损阴德。这些事情。对师父到底会有多大影响。”   辜梵淡淡道。“师兄是长生之身。耗损阴德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轮不到他的身上。你不必担心。”   长生的人毕竟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叶芷微微放下了心。   希望真的能和辜梵说的一样。师父真的沒有什么事情。   ……   晚上。叶芷睡下之后。沐云衣将被子盖在叶芷身上之后轻轻的走出了房间。然后走到了大殿。   辜梵果然在那里。   晚上。月光从窗外洒进來。像是锃亮的刀片上洒下來的银辉。明晃晃的横在两人之间。   辜梵正在灯下翻看着一卷竹简。看到沐云衣进來。也并未抬眸。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來了。”   沐云衣点了点头。走到辜梵身边坐下。“你让我孤身前來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情还是不能让阿芷知道的么。”   辜梵将手中的竹简放下。看着沐云衣道。“有沒有事情是不能让叶芷知道的你自己不是很清楚么。何必要再拿这样的话來问我。”   沐云衣笑了下。后又将笑容收敛了。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便说吧。将她一个人放在房间里我不放心。”   辜梵道。“我鬼谷派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來为非作歹的。她在房间里睡着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情。你放心就好。”   “是么。”沐云衣笑了声。脸上的笑意不入眼底。“辜荷不是么。那样的女子。我还真害怕她对阿芷不利。”   辜梵脸上的表情僵了僵。片刻之后才道。“她是我妹妹。”   辜荷是辜梵的亲妹妹。这件事情沐云衣已经知道了。但他现在听闻辜梵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却装作有些惊讶的意思。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们两个……看起來还真沒有亲兄妹的样子。”   一个冰冷淡漠。一个妩媚妖娆。这样的两个人。无论是谁。恐怕都沒办法将他们牵扯到一起做兄妹。因为谁也想不到。一母同胞的两个人。性格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   辜梵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幽幽开口道。“以前。她也是鬼谷派的人。那时候的她。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沐云衣皱了皱眉头。“她也吃了能让人长生的药。”   辜梵抬眼看着沐云衣。用他那种特有的冰冷语调道。“世间无论哪朝哪代。每一个皇帝都有一个长生不老的梦。谁都想永远的坐拥江山。都不想死去放下手中的权利。你呢。你也是皇帝。你有沒有想过要长生。”   看着辜梵一本正经的脸色。沐云衣一时间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说笑还是认真。两人对视片刻之后沐云衣突然轻嗤了一声。道。“谷主这样问。那意思到底是想让我回答有。还是沒有呢。”   辜梵依旧盯着沐云衣看。一双眸子很是深邃。灯烛上跃动的火苗在他瞳仁中留下了些许的色彩。“或许。你应该想想。”   沐云衣愣住了。唇角的笑容如同流连在春日河水上的坚冰。慢慢的融化。“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不同。所追求的东西也是不同。荣华富贵。江山皇权终究只是过眼云烟。能让我沐云衣为之留步的。也只有她一个而已。所以。长生并不是我所追求的东西。你也不必在我这里多花心思。”   这次轮到辜梵愣住了。世间的人哪一个不想拥有永久的生命。又能有几个人面对死亡而一点都不怕。而现在。在沐云衣面前就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可是他却放弃了。   沐云衣自然也聪明。辜梵对他说的事情。他只是放在脑子中想上一想。便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事情沒有那么复杂。也沒有那么简单。   眸子中的微光沉了沉。辜梵将蜡烛放到了一边。瞳仁一动不动的盯着沐云衣的眼睛。道。“我可以让你长生。”   辜梵说出这句话。沐云衣心中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生与死是俗世红尘中谁都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但现在不知为什么。到了辜梵的口中。这个生与死。倒像是普普通通的一件事。他说起來也不是那么的重视。   他说的不错。只要是世间人。谁都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死亡。害怕死亡的同时。每个人几乎都想着永生。虽然知道这是一种奢望。但只要是人都会去想。   帝王家更是如此。帝王拥有着世上最好的东西。权利。富贵。威望。女人……他们害怕自己死后这些东西就再也沒有了。所以他们怕死。正是因为怕死。所以他们会耗费许多东西去寻找永生的方法。丹药也好。传说也罢。只要是他们知道的。他们都会去做。哪怕这个传说遥不可及。哪怕……只是一个梦。   第105章 今生然诺无离分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可沐云衣却不同。他是一国之主。是九五至尊沒错。但他从未将自己当成这样的一个人。他喜欢叶芷。喜欢她胜过了所有的一切。他认为。自己的世界。若是沒有了叶芷。那恐怕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人崩溃。   看沐云衣犹豫了好一会儿。辜梵认为他心中有所动摇。便继续道。“她还有五年的寿命。五年之内你们无论如何都可以。只要你不再用什么手段让她借寿重新过活。我可以让你拥有长生。你的江山。权利。一切都还在你手中……”   说着。辜梵眸中的瞳仁更加深邃。“你也是聪明人。这个交易如何。可还划算。”   沐云衣把玩着桌案上的一卷竹简。看着上面青褐色的竹片。淡淡道。“让人长生恐怕并不比让阿芷多几年寿命简单。谷主。我能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吗。”   听辜荷对他师兄的维护。沐云衣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应当是不错的。叶芷是疏影的徒弟。怎么说都是鬼谷派的人。他为什么会想着做这笔交易。自己莫非对他有什么用处。   心中虽然想着这些。但是沐云衣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虽然带着笑意。但是那笑容却并不像是在叶芷面前的那种笑一样。沒有半分暖意。但却又让人看不出冷。   辜梵看着沐云衣不像是说笑。更加认真了神色。“我刚才已经说过。长生这件事是让很多人都是梦寐以求的。你是皇帝。对这世上的留恋比起普通人來说只多不少。你确定不要再考虑。”   沐云衣将竹简重新扔到桌案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道。“谷主今晚若是想劝我放弃我心中的人。那就就此打住吧。你无论出什么样的价码。别说是让我获得永生。就算拉我去做神仙。我都不会去。反之也一样。只要是有她在的地方。就算这个地方是地狱。我也会随她而去。”   说完。还未等辜梵反应过來。沐云衣又加了一句。道。“谷主。我想知道。你和我花费了那么多口舌劝我不要自己找方法给她续命。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辜梵张了张口。最终是一个句话也沒有说。   沐云衣豁然一笑。道。“其实你不说也无所谓。我不是你。我心中沒有什么天下苍生。只要我想。我一定会找到给她续命的办法。到时间。我相信谁都阻拦不了我。”   说着。沐云衣踏出了殿门。   辜梵也站起身。声音清冷的跟了一句。“哪怕你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么。”   沐云衣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月光。唇上的笑意愈发的浓。“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沐云衣。”辜梵走到沐云衣面前。抬手指着天上的月亮。他中指上带着一个暗紫色的梅花戒指。在月亮光芒的照耀下反射着微微的光。“你是帝王。天下之主。这江山百姓。对你來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么。。你这样。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辜梵这样的斥责也并未让沐云衣收回多少心意。之间他先是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一手打下了辜梵指着上天的手。桀骜道。“这什么江山原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你也不必用什么天下苍生。无辜百姓这样的话來威胁我。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江山换阿芷一命。一丁点都不带犹豫的。其他的。我是管不着了。这江山。谁爱要谁拿去……”   说着。沐云衣挑眉看着辜梵。继续道。“你既然这么爱让自己做一个圣人。见不得天下苍生受苦受难。这个江山。我让给你來坐。如何。”   “你。”辜梵被沐云衣气的说不出话來。愤愤的拂袖而去。   沐云衣却并沒有想直接让他走的意思。身形一闪。便挡在了他的面前。道。“谷主。你还沒说如何让人长生的方法。就这样走了。”   辜梵停住脚步。和沐云衣面对面而立。声音清冷道。“我说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处。因为你说了你不愿意。”   沐云衣轻轻笑了两声。“我又沒说要用在我身上。”   辜梵眉间依旧是清冷一色。“你想将这个方法用在叶芷身上。”   沐云衣依旧是笑盈盈的。看着辜梵道。“怎么。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辜梵看着沐云衣道。“长生只能是一个人的。你不愿意。你怎么就知道她就愿意。”   沐云衣沉默了下。继续道。“我只是想让她活着。我不想让她死。”   辜梵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天上月光。淡淡道。“长生的方法的确是有。但是风险也格外的大。用在你身上我倒是有把握。可是叶芷身子虚弱成这样。剩下的事情我不必多言。你自然知道。”   这种方法。也许会长生。也许会立刻毙命。两种极端的反差让沐云衣沉默了。他不想让叶芷死。也不想自己独自活着。   天上星辰皓月当空。茫茫夜色黑幕轻旋。一切都沉寂了下來。这尘世间不知夹杂了什么东西。压在人身上显得格外的沉重。   “红尘俗世多纷扰。情是使人痛苦的根源。”辜梵看着沐云衣。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止是这一个法子。这五年之内。只要师兄回來。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   沉默了许久。沐云衣闭上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愿放弃的。这种方法。我会在心里记着。”   不敢轻易使用。但是多一步后路也是沒错的。   辜梵沒有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夜幕之中。   在尘世间。情字最真。情字最俗。情字可以让人多份悲悯。亦可以让人多一份残忍。一步扣着一步。只要错上一步。剩下的一切都不会再完好了。   ……   第二日。叶芷和沐云衣就离开了鬼谷崖。走到那片花海之时。叶芷抬眸间却看到不远处有着一个身影。   沐云衣也看到了。   花瓣纷飞之间有一架红木秋千。上面两根绳索微微晃着。辜荷就在那秋千上坐着。一双长腿轻轻晃动着。身上的纱衣随风舞动。她将头倚在一侧的绳索上。长长的头发随着秋千而微微浮动。花瓣沾了她一身。   三人相隔不远。透过重重花影。叶芷能看到她妩媚的身姿。   两人一停下脚步。辜荷的声音便传了來。和那夜相比。她的声音少了一些放荡。多了几分清脆。依旧是很好听。“你们都要走了。不來坐坐么。”   沐云衣正欲说话。却被叶芷拦住了。轻轻一笑。“她对我们沒有恶意。”   因为那夜的事情。沐云衣对辜荷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但听到叶芷这样说。也只好随她去了。   撩过花瓣飘飞的树枝。叶芷和沐云衣走到了辜荷身前。   辜荷的头正倚在旁边秋千的绳索上。一双细长的狐狸眼有些空洞。并未看叶芷。只是问道。“小颜还好吧。”   还以为辜荷会有什么阴谋诡计。沒想到她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沐云衣皱了皱眉头。“你认识他。”   辜荷头也不转。一双眼睛依旧是那样透过枝叶扶疏的花海不知看向什么地方。“认识。他现在还好么。”   沐云衣不知辜荷这样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并不想和她说话。也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句。“他挺好。”   “呵呵……”辜荷一双细长的狐狸眼轻轻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几乎要将落下的一片花瓣勾住。“好……好就行……”   叶芷上前一步。拈起即将落下來的一片花瓣。看着辜荷道。“你是鬼谷派谷主的妹妹。按理來说你不应该也是鬼谷派的人么。为什么江湖上却说鬼谷和鬼谷崖是两个地方。”   辜荷终于转过了眸子。回过神对叶芷轻轻一笑。扬起了唇角。道。“小妹妹。你恨我么。”   叶芷将手中的花瓣重新找到一根树枝上放下。道。“我为何要恨你。”   沐云衣站在一旁不说话。伸手在树枝上摘了两朵看起來格外圆润饱满的花朵。看着叶芷如云的鬓发。在心中试想着这花戴到叶芷发上会不会好看。   辜荷小巧的下巴向沐云衣抬了抬。轻嗤一声。道。“那晚我可是差点就在你面前要了你的男人。难道你就不恨我。”   叶芷走到辜荷的秋千旁边。一字一句道。“那晚你只是将我们当成了道具。说恨这个字。也未免有些太严重了吧。”   辜荷一双妩媚的狐狸眼瞬间睁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叶芷。“你……你知道。”   叶芷看着旁边一棵开满了紫色花朵的树和旁的不同。便凑到前去闻了一闻。之后才道。“那晚。你就是想让谷主來找我们。才演了这样一出戏。说实话。被这样当成道具。我还真有点生气呢。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为云衣引出了箭草。”   辜荷格外惊诧。原本慵懒的倚在秋千上的身子也坐直了。“你怎么知道。”   叶芷将一朵有双色花瓣的花儿摘了下來。轻轻笑了一声。“因为我们都是女人。”   辜荷愣了一会儿。然后赫然一笑。她原本就长得极美。脸上的妩媚就这么淡淡一笑。竟然全都像花儿一样开放了。禁不住让人陶醉其中。“我已经好多年沒有见过聪明的女人了……”   第106章 兄妹之间的禁忌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看了看辜荷。又看了看沐云衣。缓步走到沐云衣面前。道。“云衣。你先回避一下。我有点事情要和辜荷谈一谈。”   碍于辜荷上次做的事情。沐云衣自然是非常不情愿。“和她有什么话可说的。”   叶芷神秘的一笑。道。“女人的话題。”   看叶芷十分坚持。沐云衣也无奈。往一旁走远了一些。但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他的身子。他的确是不放心。但是他知道辜荷的功夫和她相比实在是差的有点远。所以也并不担心。他站在那个位置能清楚的看到叶芷的身影。只要辜荷一旦发难。他也能立刻制服她。   沐云衣走开之后。叶芷才走到辜荷面前。一字一句的开口道。“你喜欢他。”   辜荷轻轻晃动了下秋千。“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是谁你心中难道不明白么。”叶芷反问道。“你也是长生的吧。”   辜荷的脸色变了变。道。“他竟然连这件事都和你们说了。”   叶芷且笑不语。   辜荷坐直了身子。脚尖点地止住了秋千。“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叶芷很认真的回答。“我是疏影的徒弟。之前我并不认识他。”   “你说什么。”辜荷一下子站起了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叶芷。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是谁的徒弟。”   在远处的沐云衣看到辜荷这个突然的动作。几乎下意识的就要飞奔到叶芷身边。但看到辜荷之后沒有什么动作。于是也便停住了身子。默默的看着两人。   叶芷看辜荷有这样大的反应。也是愣了一下。之后才继续道。“我是疏影的徒弟。”   辜荷的脸色变了下。再次上前一步。身后纱衣的裙裾从满是落花的地面上旋过。“你是不是叫叶芷。”   叶芷点点头。疑惑的看着辜荷。道。“你认得我。”   辜荷看着叶芷的脸。面容十分古怪。最后才笑了下。道。“我们以前见过。”   叶芷皱了皱眉头。将自己之前的记忆翻了一遍。却依旧沒有找到有这个女人的身影。便问道。“我们之前是什么时候见过。我……我怎么不记得。”   辜荷的目光在叶芷脸上扫了扫。道。“你现在的面容变了。你师父为了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这句答非所问的话更增添了叶芷的好奇心。“你……之前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辜荷摇摇头。轻轻笑了下。“这些都是往事了。不提也罢……”   辜荷不愿意说。叶芷自然也勉强不了她。心中隐隐约约的想起了什么。像是有一个模糊的事情一直都在脑海中模糊着。什么都想不起。但这件事却又一直都卡在心中。如鲠在喉。说不出的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叶芷这才纠结过來。看着辜荷道。“你之前是不是也是鬼谷派的人。”   辜荷重新坐在秋千上。一双洁白如雪的大腿轻轻暴露在外。有几片花瓣落在她的腿上。衬着她的双腿更加滑嫩。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之前是。现在不是了。”   叶芷皱了下眉头。道。“你喜欢辜梵。”   辜荷亦沒有否认。点了点头。一双如同狐狸一般的眼睛垂了下來。“是。我喜欢他。很喜欢。”   “可是他是你的亲哥哥。”叶芷心中十分震惊。她一直认为自己和沐云衣是师徒。两人在一起就算是最大的禁忌和忌讳。可是沒有想到。辜荷竟然会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   辜荷美眸一转。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洒了一圈光影。“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叶芷沒有说话。其实。对于喜欢和爱。她是真的不了解。或许是因为从未接触过。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两件东西到底是不是一回事儿。但她心中有种直接告诉她。辜荷是十分喜欢辜梵的。   女人的直觉一向都很准。而辜荷的心思。她从第一次见到辜梵时辜荷的神态上就看出了。只是。她不明白。他们明明是亲兄妹。辜荷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亲哥哥产生那样的感情。   看叶芷不说话。辜荷转眸看向在不远处的沐云衣。唇角漾起轻轻的笑。真的是人比花娇。“你们很幸福。”   “嗯。”辜荷突然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叶芷有些沒反应过來。但是想了想。最后只好哦了一声。   她现在也不便解释她和沐云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辜荷的目光从不远处再次移到叶芷身上。道。“你知道么。我真的很羡慕你们。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和他不是兄妹。他会不会喜欢我。你知道这种感觉么。”   叶芷抿了抿唇。她沒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她知道兄妹之间产生亲情之外的感情就是**。但是她又不能劝辜荷如何。想想她和沐云衣。也是让人诟病的师徒禁忌。不过他们还好一些。自己现在变了一张脸。沒有人知道自己就是之前的叶芷。沒有人知道自己就是沐云衣的师父。   这样也好。   叶芷心中做好了打算。她要和沐云衣好好说上一说。等她回去。也要让人对她的身份保密。   沐云衣是干净的。她不想因为一个不伦不类的师徒恋。给他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污点。   叶芷看着辜荷。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并不是自己看到的这般轻浮。或许。她这样的打扮。那样的言语。只是另有隐情。   在心中想了想。叶芷道。“你喜欢他这件事。可曾和他说过。”   “当然说过。”辜荷回答了这么一声。神色有些颓然。缓缓的晃动着秋千。轻声道。“若不是因为他。我哪里能被从鬼谷派赶了出去。”   叶芷心中很是震惊。她原本以为辜荷之前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够惊世骇俗。可是她现在竟然说给自己的亲哥哥表达爱意。和自己亲哥哥乱 伦这样的话她说着格外平淡。但在叶芷耳中。却如同一声惊雷。将心中一向坚持的伦理击了个粉碎。   前世。她以自己是沐云衣徒弟这样的理由拒绝了他。但是她自己知道。她是有些喜欢沐云衣的。她太过于以尘网自缚。狠狠的伤了沐云衣。若是想想。当年她若是有辜荷十分之一的勇气。事情也不至于如此。   看着辜荷的神色。叶芷继续道。“他……怎么说。”   辜荷轻轻晃动着秋千。轻笑了一声。语气中有着酸涩和无奈。“他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我们是兄妹。不可以产生这样的感情诸如此类等等么……”   叶芷踏着花瓣往前走了一步。微风穿过花海四起。满园落花翩跹纷飞。“可就算他不愿意。也不至于将你赶出鬼谷派。”   辜荷唇角诡异的上扬。微笑着看着叶芷。反问她道。“这件事。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叶芷愣了愣。若是自己。自己会怎么办呢。或许会将这份感情深深的埋在心底吧。永远都不说出來。就算死。也不会说的。   想着。叶芷也轻轻笑了一声。道。“我沒有哥哥。”   沒有哥哥。所以这个问題也并不存在了。   “沒有哥哥……”辜荷目不转睛的盯着叶芷。轻轻一笑。沉鱼落雁一般。“你怎么知道你沒有哥哥。”   叶芷再次愣住。眼前的这个女人说话做事和旁人都不同。仿佛就不是一个路数一般。顿了下叶芷才开口道。“我家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辜荷这次倒是沒有接口。只见她轻轻拨了下自己的长发。在她头上停留的花瓣簌簌的落在地上。   面对这样的情况。叶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更不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子。辜荷说出的这番话已经让她无法接受。爱情原本是最美好的东西。但是她却不能劝辜荷去碰触这段美好。劝她放弃似乎也更不合适。虽然……她是应该放弃的。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沐云衣在不远处数着花瓣。很是无聊。   沒有话可说。叶芷深吸了一口气。道。“他是你亲哥哥。你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他生气也是应当的。你若是真心向他道歉。他定然不会怪你太久。”   “道歉么。”辜荷神色寂然。抬眸看向鬼谷崖的位置。默然道。“他是不会原谅我的……”   叶芷皱了皱眉头。“你们毕竟是兄妹。他……”   辜荷转过了头。是笑非笑的看着叶芷。眉梢眼角尽是一种极其诱人的风韵。“他若是连这种事情都能原谅。那他就不是辜梵了。”   叶芷心中一跳。似乎要想起了什么。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片花海的味道格外馨香自然。但是闻得时间有些久了。只觉得头脑中隐隐发胀。刚才再加上辜荷那样一番说辞。叶芷只觉得自己之前认为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天上日晕流转。一缕一缕的光影投在两人之间。一坐一立。一动一静。   辜荷轻轻晃动着秋千。身上的轻纱带随着舞动。一头墨发青丝像是极细的丝线。慢慢的将人的心勒紧。她的一颦一笑就像是勾人的药。只要是个男人。几乎就能在与她对视的瞬间。魂魄就会被勾去。   叶芷凝眉等着辜荷说话。可是辜荷却停住了。她唇角带着一种特殊的笑意。不知别人看了是什么感觉。叶芷看了只觉得自己心中发寒。头顶上虽然有着暖暖的阳光。但是她依旧觉得自己脊背上的冷汗几乎就要顺着衣衫流了下來。   看辜荷沒有开口。叶芷再次问了一句。“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第107章 初心情动无所惧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你可真有意思。明明都猜到了还一定要问我一遍才能确认。”辜荷停下秋千。颇有趣味的盯着叶芷。“你难道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心中的判断么。”   叶芷抿了抿唇。风似乎大了一些。将她身上的衣衫吹得略微有些凌乱。“我不敢相信。”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辜荷似乎有些累了。掩口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挑了挑那勾人的狐狸眼。道。“他是我喜欢的人。男女之间。初心情动。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你……你将他……。”听到辜荷直接确认自己的想法。叶芷虽然早已猜到。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他是你亲哥哥。”   “是哥哥又如何。”辜荷说话间底气十足。似乎根本就沒有将这兄妹**放在心上。“我们是兄妹沒错。我喜欢他也应该沒错吧。”   “……”叶芷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为好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能用对一般人的思想來考虑她。   辜荷似乎并沒有在意叶芷的脸色。淡淡的叙述着。“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他摸摸我的头说也喜欢我。我告诉我对他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他的脸色就慢慢的变了。你知道么。他当时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很清楚。后來他就疏远我了。那种感觉。那种感觉。……”   周围的风似乎更大了。辜荷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睁的大大的。“那种感觉不比直接杀了我好多少。可是我怎么甘心。我怎么能甘心。不是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么。我也喜欢他。那么的喜欢。为什么他不能接受我。。我怎么可能甘心。”   辜荷的疯狂叶芷都看在眼中。但是她并沒有说话。   花瓣纷飞。多美的景色。后面的事情。叶芷大概也清楚了。   辜荷一头青丝在空中伴随着花瓣胡乱飞舞。她渐渐的平静了下來。轻轻拢了下头发。挽了挽从手腕上滑下去的披帛。巧笑嫣然。“所以。那晚。我便说自己要去游历江湖。让他给我饯别。他來了。我在酒里放了药。那晚……我们终于做了一夜的夫妻……之后。他就将我从鬼谷派除名了……”   叶芷深深的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件事。辜梵并沒有做错。辜荷的确是过分了。她这样做。在她认为是得到了辜梵。可这种做法。对辜梵來讲。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辜荷看着叶芷神态。又笑了一声。道。“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并不后悔。”   过了好一会儿。叶芷才抬眸看着辜荷。淡淡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这些并不是多光荣的事情。辜梵甚至都沒有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妹妹。想必是对这件事忌讳莫深。但是辜荷却将这件并不光荣的事情和她说了一个透彻。这若说是沒有理由。恐怕谁都不能信。   听到叶芷问这句话。辜荷扬了扬唇角。道。“因为你能帮我。”   叶芷皱了皱眉头。道。“我。”   辜荷点点头。“嗯。你能帮我。”   叶芷看着辜荷。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辜荷站起身。双腿在轻纱衣下若隐若现。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媚气。让人听了从骨子里面都觉得酥软了。“让哥哥和我在一起。”   叶芷先是一愣。然后很是疑惑道。“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只是局外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那可说不定。”辜荷轻轻抬了下眼眸。她的眼线极长。勾勒出了眼尾的弧度。“我最在乎的是他。而他最在乎的是天下苍生。他最见不得天下苍生受难。所以。你能帮我。”   叶芷眉头皱的愈发的深。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疯了。   辜荷却并沒有多加关注叶芷的神色。继续道。“我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他是叶国的国君吧。但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是疏影的徒弟。不过这也无所谓。并不影响什么事情。看那天晚上。他那么护着你。对你应该是言听计从的。”   叶芷明白了辜荷的用意。淡淡道。“你是想让我利用云衣。用江山作为要挟。让你哥哥和你在一起。”   这样重大的事情。她竟然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來了。而且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叶芷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辜荷是长生的。她的年纪看起來自然是比外貌上大了许多。这样的一个女人。按理说应该是成熟才对。可是她。无论是说话还是处事。总是那么幼稚。   许久以后。叶芷才感受到。一个被宠坏的女人。无论以前是多么的聪明。有多深的计谋。只要有人继续宠着她。她就会慢慢的变得幼稚。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叶芷听完辜荷这样的话。轻轻笑了一声。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要下山了。”   辜荷重新坐在秋千上。优雅的晃动着。“这就走了么。我的条件你可还沒听呢。”   叶芷停住脚步。头也不回。“不管你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不会答应。在你哥哥面前。你可以为所欲为。江山社稷和百姓不是你的玩物。”   辜荷慵懒在靠在秋千上。道。“你不是国君。你说的自然不算。他呢。不知道我开的条件能不能让他有所动容呢。”   叶芷沒有说话。刚走了一步。就听到辜荷在身后道。“我可以让你长生。”   辜荷说了这句话。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反正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不介意再等五年时间。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会再來的。”   听了辜荷的话。叶芷走的飞快。裙裾飞旋。走到沐云衣身边。还未等他说话就拉着他飞快的离开了。   一下子走出了好远。沐云衣还未明白过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离开了那片花海。叶芷才放开了沐云衣的手。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沐云衣感到很是莫名其妙。道。“你怎么了。刚才那个女人和你说什么了。”   叶芷喘了口气。眼睛中蒙着一层雾气。看着沐云衣道。“辜荷喜欢她哥哥。”   沐云衣皱了皱眉头。却并沒有什么表示。“这……有问題么。”   叶芷稍稍平静了下。神色恢复到淡淡。“也沒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惊讶罢了。毕竟辜梵是她的亲哥哥。”   沐云衣轻轻顺了下叶芷因这样一跑有些凌乱的长发。泯然一笑。“只是喜欢罢了。不妨事。在陷入爱情的人心中。什么伦理和禁忌。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叶芷抬眸定定的看着沐云衣。一字一句道。“不是这样的。”   沐云衣看叶芷神色凝重。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道。“不是怎样的。”   叶芷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对沐云衣说起辜荷对辜梵所做的事情。便道。“云衣。我问你一个问題。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沐云衣点头。对着叶芷眨了眨眼睛。“有什么问題你便问吧。我一定会认真的回答。”   叶芷朝四周看了看。觉得无人之后轻轻抿了下唇。小声道。“若是那天晚上。辜荷她……她真的对你做出了那种事情。你当如何。”   周围一片寂静。沐云衣的喉结轻轻动了动。他无论如何都沒有想到叶芷竟然会突然问这样的一个问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沐云衣发愣。叶芷脸色红了下。只不过她刚才跑了那样一阵。气息都还未均匀。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也看不出什么。“这个问題是我问的唐突了。你不必在意。可以想想再回答我。”   沒有再多想。沐云衣撇了撇嘴。道。“那一定是要杀了她了。”   “直接杀了。”叶芷有些惊讶。看着沐云衣道。“这个就是你的答案。”   看叶芷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沐云衣道。“女人的身子被别人看了是少了贞操。男子的身子也不是能随便给人看的。更何况是……是那种情况。所以。若是那晚辜荷真的做出了那种事情。我一定会杀了她。”   说着。沐云衣看着叶芷。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叶芷沒有直接回答沐云衣的话。反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題。“是不是所有的男子都是你这样想的。若不是自己的喜欢的人对自己做了那种事情。都要被杀死。”   沐云衣对这个问題更是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叶芷是不是刚才被人掉包了。“每个人的思想不同。做法自然也不同。或许有些人就喜欢这样。也是有可能的。”   叶芷沒有再说话。辜梵虽然是辜荷的亲哥哥。但是辜荷却对他做了那样可不饶恕的事情。面对那样的侮辱。辜梵居然只将辜荷赶出了鬼谷派。甚至还允许她依旧住在距离鬼谷崖不远的地方。这说明了什么。   辜梵是不是对他的这个妹妹。也是有些感情的。就算两人是兄妹。是禁忌。但辜荷已经将这个禁忌提前摔碎了。那么……两人之间。是不是可以有些别的东西了。   她和沐云衣不也是如此么。禁忌这个东西。终究是需要一个人提前说出來的。剩下的那个人。就算再铁石心肠。也会有所动容的。   第108章 情之反复一转念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心中乱乱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叶芷一路上就随着沐云衣的脚步走。可刚一转念。身子却砰地一声撞到了沐云衣的身上。叶芷忙后退了一步。可是却在慌乱中踩到了裙摆。身子猛的向后倒去。   沐云衣看叶芷差点摔倒。连忙伸手去拉她。可是已经來不及。刚碰到她的手。沐云衣竟也被叶芷拉的倒了下去。   身下是软软的青草。叶芷倒在地上并不觉得疼痛。还未來得及庆幸。沐云衣的身子却压在了她身上。沐云衣毕竟是练武之人。轻功也是不错。故而倒在她身上的力度并不是很大。两人的衣衫重合。叶芷睁大了眼睛看着沐云衣。   沐云衣沒料到是这样的情况。脸色红红的看着叶芷。道。“你沒事儿吧。”   叶芷看着沐云衣。道。“你先起來。”   沐云衣连忙站起身。然后将叶芷扶起來。紧张道。“你沒摔着吧?”   叶芷轻轻摇头。无奈的看着沐云衣。揪了揪他宽松的衣襟。道。“你看着挺瘦的。为什么那么沉。”   沐云衣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刚才其实我是想扶你的……”   叶芷沒有再说话。想当年。沐云衣还小的时候。她教他练武。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当时的沐云衣还是一个不大的孩子。就算倒在她怀中也沒有什么重量。现在这才几年过去沒想到就那么大了。   ……   一路无话。叶芷昏昏欲睡。终于在天将亮的时候赶回了沐王府。   这一路上走的并不快。因为沐云衣看叶芷几乎都要快睡着了。害怕惊醒她。所以走的慢了些。   天刚蒙蒙亮。天边泛着一层微光。沐云衣扶叶芷下了马。然后让叶芷去休息。因为睡了一路。叶芷并不觉得怎样的困。现在站在地上。反而是清醒了许多。   刚走进院子。辛纤便走了來。给沐云衣行了一个礼。“见过少教主。贵妃娘娘。”   沐云衣道。“羽鸿现在怎么样了。”   辛纤看了看叶芷。道。“有娘娘的灵丹妙药。羽鸿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叶芷点了点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道。“不知羽鸿有沒有起床。我去看看他。他的药也该换了。”   沐云衣沒有多言。也跟着叶芷走。   叶芷看了看沐云衣眼下的一片乌青。道。“你已经好几个时辰都沒有休息过了。先去休息吧。我就去看看羽鸿。沒事儿的。”   沐云衣的确是有些困了。对着叶芷轻轻一笑。“好。我先去休息一会儿。明日我们便回去。”   叶芷还未开口。辛纤便皱了皱眉头。“明日。”   沐云衣问。“有什么问題么。”   辛纤看向羽鸿房间的方向。“羽鸿他的身子……”   叶芷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担心他。明日我和云衣两人回去。你和羽鸿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等到他伤好了之后再回京师也是一样的。”   沐云衣也点点头表示同意。“那就这样吧。”   辛纤拱了拱手。“多谢少教主。”   ……   沐云衣回去休息了。叶芷在辛纤的指引下來到羽鸿所在的院子。还未进去。便听见院内有一阵娇俏的笑声。这声音像是银铃一般。颇有穿透力的传进人的耳朵里。   辛纤面上有些尴尬。叶芷笑道。“是菀儿在里面么。”   “是的。”辛纤也不知是怎么了。这次叶芷从鬼谷崖回來之后似乎觉得他变了一些。好像是变得有些沉默了。不如往日活泼。   人总是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吧。叶芷这样想着。也沒有多想。便走进了院子。   在院子里面。羽鸿正在一旁坐着。乔菀儿不知在说些什么。一张芙蓉般的小脸儿眉飞色舞。似乎格外兴奋。   看到叶芷來了。羽鸿先是惊了一惊。然后站起身给叶芷拱了下手。道。“姑娘。”   叶芷虚扶了下羽鸿。轻轻一笑。“你的伤还沒好。这些虚礼便不用了。”   乔菀儿看到叶芷。也在怯怯的站在一旁。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看着叶芷甜甜的笑着。   辛纤在身后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叶芷听得清楚。羽鸿的脸色变了变。乔菀儿像是什么都沒有听到一般。连忙扶着叶芷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看几人的气氛有些尴尬。叶芷笑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呢。说的那么开心。也说给我听听。”   乔菀儿面上红了一红。怯怯的看了羽鸿一眼。道。“其实也沒有什么。只是讲一些故事。”   “讲故事都快讲到床上去了……”辛纤在身后冷冷的笑了一声。语气中含着讽刺。“你这故事讲得。可真是好本事啊。”   叶芷一愣。乔菀儿连忙解释。“辛哥哥。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辛纤也不顾叶芷在一旁。面上满是嘲讽。指着羽鸿道。“我亲眼看到的。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   “辛纤。”一直都沒有开口的羽鸿顿时站了起來。目光直视辛纤。似乎要发怒。但因为顾及到叶芷在身边。又强行将怒气压制了下去。道。“你不要太过分。”   乔菀儿在一旁脸色红的几乎就要滴出血來。叶芷给了她一个眼色。让她先行离开。   对聪明人使眼色就是比较好。乔菀儿立即会意。脚步生莲一般飞快的离开了。叶芷轻轻笑了下。拿起石桌上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淡淡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辛纤看羽鸿对他发怒。更是生气。也不顾及叶芷就在身边。上前一把揪住了羽鸿的衣领。道。“我要不是看在你还是伤员的份儿上。我绝不会容忍你到现在。”   羽鸿静静的看着辛纤。一点一点的掰开他抓住自己衣襟的手。眉宇间蕴含着雷霆之怒。“你到底是怎么了。菀儿性格温和。你为什么总是和她过不去。”   “我和她过不去。”辛纤冷笑了一声。也不顾羽鸿身上有伤了。一把将他甩开。愤愤道。“那个女人有问題你看不出來么。你是眼瞎了还是被她的媚术迷住了。”   “你。”羽鸿被辛纤的这句话气的说不出话來。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又突然想起了叶芷还在身边。于是便转头看了看叶芷。那句已经快到了嘴边的话被他咽了下去。   辛纤这时候似乎也冷静了一些。才意识到叶芷还在身边。对叶芷勉强的笑了笑。然后又神色倨傲的转过头去。不愿再看羽鸿一眼。   叶芷喝了一口茶之后将茶杯放下。淡淡道。“我原本是想看看羽鸿的伤到底怎么样了。还有沒有大碍。沒想到竟然看到了这样有意思的一幕。你们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两个人应该也做了很久的搭档。一对搭档出去执行任务能不能成功有一个很要紧的因素。那就是默契度。之前的迟涯和君弋就是很好的搭档。两人之间一个眼神交汇。也许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两位活宝。他们是江蓠亲自培养出來的暗卫。能力自是不差。但是这两人和君弋迟涯相比。似乎还少了一些什么。   羽鸿不好意思的对叶芷笑笑。拱手道。“让姑娘见笑了。”   叶芷看了看还在怄气的辛纤一眼。轻轻的笑了声。道。“辛纤。你刚才不是说菀儿姑娘有问題么。说说看。其实我也是挺好奇的。”   辛纤转过头。瞥了羽鸿一眼。又无奈的看了看叶芷。道。“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羽鸿似乎也正在生气。听到辛纤这样说也冷笑了一声。道。“那是因为你无中生有吧。”   辛纤咬牙切齿的看着羽鸿。若不是因为叶芷在这儿。他几乎就要吼起來。“是。是。是我无中生有。是我沒事儿找事儿。以后你爱如何如何。我辛纤再也不管你的这些破事儿了。等到回去。要不要我帮你和主上说一声。直接将她许配给你算了。”   羽鸿不如辛纤那样口齿伶俐。辛纤的话像是一串小辣椒一般。每一个字都能将那种辣味溅到人的皮肤上。那种感觉。自然是难受的紧。   说完。辛纤身子一跃。几个闪身便沒了踪影。   羽鸿被晾在原地气息不匀。看了看在一旁正在惬意喝茶的叶芷。张了张口。似乎正想说什么。但却被叶芷堵住了话。“我是來给你诊脉的。看看你的伤口恢复的如何了。还有。我想知道那日你们在山上遇了什么。”   “那日在山上的事情。辛纤难道沒有和姑娘说。”羽鸿有些纳闷。但片刻之后又对叶芷道。“姑娘若是还沒有听过。那属下可以再说一遍。”   叶芷拿起紫砂壶。倒了两杯清冽的茶水放在桌边。道。“辛纤已经说了。但是我想确认一些细节。”   羽鸿听到辛纤的名字。面色还是有些不自然。但只是片刻之后。面色已经如初。点点头道。“姑娘想知道什么便请问吧。”   叶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羽鸿。道。“那晚。來抢夺血灵芝的人。究竟是不是易潇的人。”   羽鸿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然后非常确定的点头。“我曾经和易潇的人交过手。我确定她们就是易潇的人。那个带头的女子手腕上有着五瓣梅花。我看的很清楚。”   叶芷喝了一口茶之后才继续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你可还记得。”   第109章 易潇处事的手段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羽鸿似乎并沒有想到叶芷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題。但还是仔细的想着。   叶芷将手边的一杯茶推到羽鸿面前。道。“我知道那是晚上。而且你和她们交手的时候可能并沒有过多的注意她们的脸。让你回忆这个是有些为难了。但你可以慢慢的想。我不着急。”   羽鸿端起叶芷推來的茶杯。但是却在那茶杯碰到嘴唇的时候又放了下來。看着叶芷道。“那个女人起先是戴着面纱。因为我当时要保护菀儿。所以并沒有多看出什么。但是后來。那个女人便把面纱取了下來。她长得是挺漂亮的。但是我总觉得她的那张脸怪怪的。我后來想了想。又看不出來是哪里怪。反正是挺奇怪的。”   这番话说出來。叶芷更觉得奇怪了。因为她也不明白羽鸿所说的奇怪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你还记不记得那女子的脸。如果她现在站在你面前。你还能不能将她认出來。”   “我记得。”说起这个。羽鸿的面上一片铁青。道。“那个女人下手挺狠的。她伤到我的时候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当时距离很近。而且她的那张脸很奇怪。所以我对她的印象特别深。如果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能认得出來她。”   “很好。”叶芷点点头。道。“你拿笔墨纸砚來。我画一幅画像。你一定要认清楚了。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   当时在客栈中叶芷看到了那个踏雪的替身。想必她们也是來药山取血灵芝的。叶芷当时原本想追。却发觉那女人已经消失了。虽然她的脸变了。但叶芷能确定。那个女人就是当时在宫中打伤了她溜走的踏雪……的替身。   叶芷当时伤的并不是很重。所以她也并沒有想找踏雪寻仇的意思。只不过。有一个人那里。是一定要有一个交代的。所以。这个踏雪。还是要找到她。   寻梅是一个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叶芷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很不错。踏雪是她的姐姐。可是她并不知道在她身边很久的这个姐姐是假的。叶芷也不忍心看寻梅继续守着一个不会成为现实的希望。所以她想找到这个冒充踏雪的人。问问真正的踏雪到底在什么地方。就算这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至少也应该让她的亲妹妹为她收一收尸骨。这也是她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可若是真正的踏雪并沒有死。这更是一件好事儿。有什么事情比亲人团聚更值得庆祝呢。   但叶芷知道。这种可能是微乎其微的。易潇做事的手段和风格叶芷很清楚。除非是什么意外的情况。否则踏雪根本就不可能再他的手下生还。   羽鸿的动作很快。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将笔墨纸砚放到了叶芷的面前。“姑娘是要写什么。”   叶芷轻轻笑了一声。道。“我來画一张画像。你來看看。你那天晚上看到的。是不是这个人。”   羽鸿在一旁笑了笑。在旁边一丝不苟的磨着墨。道。“姑娘竟然会画画。”   听到羽鸿这句话。叶芷蘸了墨水的笔尖在纸上轻轻一动。道。“我怎么就不能画画了。”   羽鸿连忙解释。“姑娘。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只是觉得。画画这种事情很累。姑娘的身子……”   画画的确是累的。不仅是累手。而且还累眼睛。在羽鸿心中。叶芷是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这样的事情。做出來多少有些不合适。   叶芷轻轻笑了一声。在纸上轻轻描绘出了一个轮廓。“画这个还要等一会儿。不如你來和我讲一讲你们二十四暗卫在江蓠的引领下都做些什么事情吧。”   “姑娘知道二十四暗卫。”羽鸿先是有些惊讶。然后神色恢复正常。“也对。是主上派属下來保护姑娘。姑娘肯定知道主上的身份。知道这个也并不奇怪。”   说着。羽鸿顿了顿。道。“平常二十四暗卫是沒有什么事情可做的。一般就是练功。如果有任务就去完成任务。沒有任务就轮班看着右护法派出的人执行任务。顺便解决一些小麻烦之类的。”   叶芷将人的轮廓已经画完了。听到羽鸿说话。淡淡的问了句。“你们暗卫现在也接任务。”   “是。”羽鸿点头。一边看着叶芷纸上的线条一边回答。“现在几国之间的关系紧张。许多人心中就有一些明明看不顺眼。但是又不能在明面上动手的事情。所以暗主便接了一些任务。”   叶芷知道羽鸿口中的任务是什么。他们都是武功高强的杀手。他们接的任务。自然就是杀人。无论是什么人。无论是家财万贯。还是一贫如洗。无论是乐善好施。还是穷凶极恶。只要你的命值钱。他们都会接。   纸上的画像已经画了一半儿。那人的眉眼已经画出來了。叶芷拿着笔轻轻的描绘着纸上人的发丝。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暗主可有亲自去接的任务。”   “本來任务就沒有多少。哪里用得着暗主亲自动手。”羽鸿道。“暗主只是将这些任务安排下來而已。然后大多数时间都在练功。”   叶芷轻轻一笑。道。“他的武功是不错的。”   羽鸿听了这话非常自豪。道。“整个花幸教中。除了少教主之外。可能连右护法都不是暗主的对手。”   “如果有机会。或许可以让他们比试比试。”叶芷一边答着。一边将手中的笔放下。看着放在桌上的画像道。“你來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   羽鸿偏着头将叶芷画在纸上的那个女人看了又看。眉心皱成一团。似乎并不能肯定。“好像……不是……”   “不是。”叶芷有些惊讶了。道。“你再看看。是不是我画的哪里不像。”   那天在客栈里。叶芷似乎听到了那个女人说她们也要去药山的。那个女人看到她之后那么慌张。明明就是有什么事情。后來羽鸿出了那样的事情。她原本就可以肯定了。这件事就是那个女人做的。可是羽鸿现在说不像。叶芷第一感觉就是认为自己画错了。或者是画的不像。   羽鸿的目光在那张画像上转了又转。眉头皱了又舒展开。然后又紧紧的皱了起來。道。“叶姑娘。那个女人的脸我记得很清楚。你画的这个女人虽然和那个女人有些神似。但却并不是那日我看到的那个女人。”   叶芷看着羽鸿。道。“你可以肯定么。”   羽鸿又看了看那副画像。最后坚定的点点头。“我可以肯定。”   叶芷轻轻笑了一声。将桌上的那张画像捂住上下两部分。只露出那女人的一双眼睛。然后对羽鸿道。“你看看。这样子是不是像了一些。”   羽鸿再看。然后瞬间就点了点头。道。“是她。像。就是这双眼睛。当时她蒙着面纱的时候。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我和她对视的时候看得很清楚。就是这样。”   叶芷拿过旁边的锦帕擦了擦手。暗暗有些心惊。沒想到易潇手下的人竟然是每个人都会易容术。但可能这个女人的易容术并沒有易潇那么高明。所以羽鸿才看着她的脸觉得怪怪的。   那这个女人。要是易容成自己身边的人。那岂不是很危险。易潇身边。自然也不会只有这一个女人。到时间该怎么认。   仔细的想了想。叶芷决定回宫之后。做一个大排查。绝对不能再让易潇安插他的人到宫中來。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他手下的人。每一个都是不要命。这样的人待在自己和云衣身边。简直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   心中想了很多。叶芷转身走出了院子。刚迈出去大门。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躲在一旁。正是乔菀儿。   乔菀儿刚才被辛纤那样子说了一顿。心中肯定是不舒服的。看到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叶芷忍不住犯了同情心。道。“辛纤说话做事就是这样。其实他也沒有什么恶意。你不要在意便是了。”   乔菀儿转过头。一双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格外惹人怜爱。“其实辛哥哥说的沒错。这件事就是我的错。如果但是不是我拖了羽鸿哥哥的后腿。他也不会受伤。辛哥哥也就不会怪我了……”   叶芷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不用想太多。明日我便启程离开这里了。你……要不要也随我们一起离开。”   乔菀儿连忙摇了摇头。道。“右护法交代下來的任务我还沒有完成。血灵芝也沒有取到。所以我想再去药山看看。争取完成这个任务之后再回去……”   看着乔菀儿一脸天真的模样。叶芷又想了想辛纤刚才那样对待乔菀儿。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委屈你了。既然你和辛纤性格不合。那明日就让他随我们一起离开吧。有你在这里陪着羽鸿。他的身子复原的也能快一些。然后你们再一起回來吧。”   乔菀儿狠狠的点了点头。她的笑容天真烂漫。叶芷几乎也被她感染了。轻轻的笑了声。   ……   第110章 心头失落难遮掩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因为昨晚一夜奔驰。沐云衣现在很是劳累。正在房间中休息。叶芷去看了看他。然后孤身一人來到了街上。   前两日她在药山的时候本來是要取天命穗的。可是却出了事情。然后她就和沐云衣一起去了鬼谷崖。如果她现在再去一趟药山。恐怕会耽误明日的行程。沐云衣毕竟是皇帝。他也不能出來太久了。毕竟温颜那个不靠谱的。让他在皇城中坐镇叶芷也不放心。他万一要顶着沐云衣的那张脸做些什么。也是不好的。   因为是清晨。街道上并沒有多少人。叶芷找到了一家看起來装潢不错的药铺。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浓烈的药香便扑了出來。叶芷深深的呼吸了两口。走到柜台边。叶芷看了看掌柜的。道。“你这儿卖的有沒有天命穗。”   天命穗虽然有毒。但对于一些其难杂症來说。这也是一种灵丹妙药。也是药山上独一无二的东西。这里距离药山不远。不知道有沒有卖这个东西的。   那掌柜的抬眼看了看叶芷。停下了正在拨弄算盘的手。“有是有。只不过……这个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死于非命。不知姑娘买这个是要做什么。”   叶芷淡淡一笑。“救人。”   掌柜的看叶芷年龄尚小。似乎并不大相信她的话。“小姑娘。天命穗这个东西可不是像其他的药一样。不能随便拿來玩儿的。你必须说了用途。我要入档。之后才能卖给你。”   这个掌柜的倒也是认真负责。叶芷也不便为难于他。便拿起旁边的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用途。然后那掌柜的才将天命穗给了叶芷。   看着手中两大包药材。叶芷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这天命穗都是经过处理的。上面的毒性少了很多。不过还好这数量不少。应该还能用。就是不知道这效果有沒有预期的好。   仔细的想了下。叶芷决定还是让乔菀儿采血灵芝的时候再顺便给自己采一些天命穗。乔菀儿医术若是不错。她定然也是认识天命穗的。要是安排给其他人。叶芷也不大放心。   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叶芷和沐云衣两人终于踏上了归程。出來了三个月。温颜不一定将皇城变成了什么样子。   ……   乔菀儿和羽鸿留在了蒲河镇。辛纤则跟着沐云衣和叶芷两人踏上了归程。   这一路上行的格外安稳。什么事情都沒有发生。而正是因为沒有什么事情发生。三人的速度要快上了许多。两个月后。三人再次回到了碧荷城。   因为提早就飞鸽传书告知了温颜和江蓠两人归來的时辰。所以刚到碧荷城的城门前。叶芷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城门下。黑衣长鞭。一双桃花眼中含着笑。   现在碧荷城这边还是有些热的。天上的太阳像是一团火球。撩烧着大地。似乎要将所有暴露在光下的一切都烤熟一般。可江蓠就站在城门下。看到叶芷的马车渐渐的驶进自己的视线。脸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深。   几个月了。她回來了。终于回來了。   看到江蓠的身影。叶芷皱了皱眉头。还未等马车停稳便掀开帘子跳了下去。然后一把拉住江蓠的手臂。将他拉到城墙边的阴凉处。声音中略略带了一些怒气。“天气这么热。你也不知道找一个阴凉的地方躲躲。万一在这个地方晒晕了怎么办。早知道就不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回來了。”   沐云衣看叶芷如此紧张江蓠。脸色也不大好看。辛纤看到自己的主上。将马车停稳之后马上下了车。对着江蓠就是一拜。道。“见过主上。属下辛纤前來交令。”   江蓠看了看辛纤。道。“你也辛苦了。起來吧。”   辛纤站起身。   沐云衣站在一旁不动。叶芷对他挥了挥手。道。“你怎么也站在太阳底下。晒太阳很舒服。”   江蓠的目光这才从叶芷身上移开。看到了沐云衣。拱手行了一个常礼。道。“参见少教主。”   沐云衣也不理会江蓠。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手帕。还未等他开口。江蓠的目光便又回到了叶芷身上。拿了一个手帕塞到叶芷手中。“师父很热吧。擦擦汗……”   听到自家主上叫叶芷为师父。辛纤先是愣了愣。然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还好他和羽鸿对叶芷虽然沒有对主上那般尊敬。但是也沒有得罪。不然这一次算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嗯……”叶芷接过江蓠手中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本來以为南郡会热一些。现在回到了京师。才想起來这时候的京师也正热着。”   沐云衣尴尬的将自己手中的手帕收了回去。听到江蓠叫叶芷师父的时候脸色更是不大好看。后來又想起叶芷醒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江蓠。脸色越发的黑了。   江蓠一直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未发现沐云衣的异样。叶芷也并未注意。可在一旁的辛纤却看得清楚。在心中悄悄的为自家的主上捏了一把汗。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江蓠对着叶芷轻轻眨了眨眼睛。道。“师父是要回花幸教还是……”   说着。江蓠抬眸看了看沐云衣。抿了下唇彩继续道。“还是和少教主一起回皇宫。”   叶芷正在擦汗的手顿了顿。然后给江蓠迅速的使了一个眼色。   江蓠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却非常识时务的闭了嘴。   看着江蓠叫叶芷师父。沐云衣只觉得是自己之前的称呼被江蓠抢走了。心中一阵不舒服。但是转念想想。叶芷一向保守。她既然和江蓠成了师徒。那江蓠无论是怎样的喜欢她。她一定不会同意的。想到这里。沐云衣才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暗暗庆幸。还好自己当时够果断。斩断了两人是师徒的关系。不然现在叶芷肯定是依旧不会随着他的。   叶芷手中握着锦帕。看着沐云衣轻轻道。“我要回花幸教。”   沐云衣知道皇宫里肯定堆积了不少的政务。等到他一旦回宫。一时半会儿是抽不出时间再去花幸教找叶芷的。于是便咬了咬牙。在众人眼前揽住了叶芷的腰。道。“你答应过回來就要做我的皇后的。封后大典可不能推迟……”   说着。沐云衣瞥了江蓠一眼。在叶芷耳边轻声道。“我可舍不得那么久不见你……”   声音不大。软侬细语。声音不小。正好传到江蓠耳中。因为提前就已经飞鸽传书有过联系。江蓠也知晓了沐云衣和叶芷两人之间的关系。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是。他面上却依旧沒有露出什么表情。   之前温颜已经和江蓠说过一些话。江蓠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实际上还是很不舒服的。毕竟叶芷不仅是沐云衣喜欢的人。更是他喜欢的人。同样的。他心中也清楚。无论如何。他都是抢不过沐云衣的。因为沐云衣为叶芷付出的比他要多得多。   叶芷并沒有发觉几人之间的尴尬。因为她之前已经答应了沐云衣做他的皇后。沐云衣如此说也是理所当然。叶芷并沒有介意。毕竟……沐云衣是一国之主。这母仪天下的位置。总是要有人來坐的。一直空着也不像话。   ……   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回到皇宫。这里距离沐云衣处理政务的永宁宫很近。于是叶芷便跟着沐云衣先回永宁宫里歇息。江蓠不愿离开叶芷。自然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沐云衣也是无奈。   走到了距离永宁宫不远的地方。几人便听到了里面传來的丝竹之声。沐云衣似乎早就想到了会是这种情况。沒有多言。他是了解温颜的。让他在宫中待上一阵子不出去。他要是不找些乐子玩玩。恐怕是早已无聊死了。   叶芷皱了皱眉头。问江蓠道。“温颜这些天是不是整天都是如此。”   江蓠面色清冷。听到叶芷问话这才回过神。回答道。“温国师他……他……找來了一些舞姬。除了上朝之外就是在这里了。”   上朝的时候也差点睡着。江蓠对于这个温国师。也是无奈至极了。   沐云衣却沒有什么表示。因为他知道温颜是一向风流惯了。这次他一出去就是几个月。他沒有在后宫里给他弄出來佳丽三千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因为殿中有不少舞姬。叶芷和沐云衣两人不便露面。于是便让江蓠去和温颜说一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温颜就到了沐云衣和叶芷面前。   江蓠跟在后面。两人身上都是一股香甜的脂粉味儿。   叶芷无奈的摇了摇头。   温颜几乎是一下子窜进了殿中。看到了沐云衣之后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一把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一双眼睛挑着看沐云衣。道。“你可终于回來了。我以为你们是撇下我一个人私奔了呢。”   江蓠似乎很不习惯身上的味道。对叶芷躬了躬身。道。“师父。我先下去了。”   叶芷对江蓠笑了笑。“你在外面晒了那么久了。先去休息休息吧。”   江蓠转身离去。顺便关上了门。朱红色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心头的失落一下子涌了出來。三年。沐云衣等了三年。他也同样的煎熬了三年。现在是三年过去。她活了过來。和沐云衣结为连理。可自己……   第111章 抛却风流入红尘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但这种念头只是一瞬间。江蓠便强制将这种念头压制了下去。温颜说的对。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应该看着她幸福么。只要师父幸福。他也就沒有什么担心的了。自己受些委屈又能有什么。   殿门关上。沐云衣坐在一旁。淡淡的看着温颜。叶芷在一旁喝着茶水。温颜一个人只觉抱怨沒意思。于是便笑吟吟的一撩袍子跪在了叶芷和沐云衣面前。道。“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看温颜这幅表情。沐云衣便知道他有事情。“你起來吧。有什么事情便直说吧。”   温颜抬眸看着叶芷。一脸的笑意更加的深。“微臣沒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讨杯喜酒喝。封后这样大的事情。皇上总不至于就简简单单的将这件事情给办了吧。”   叶芷还是低头淡淡的喝着茶。似乎温颜口中的那个人说的不是她一样。她和沐云衣的关系虽然已经摊开说了。但无论是怎么样。她心中都迈不过这个坎儿。   正因为沒有这个勇气。她才能那么的佩服辜荷。那个女人的所作所为。果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沐云衣转头看了看叶芷。这原本就是一件喜事。但他也知道叶芷心中的顾虑。原本是想顾及她的想法的。可现在。她身边还有一个江蓠。沐云衣并沒有开口去询问叶芷的意思。反倒是直接将这个问題给回答了。“一会儿我将礼部尚书找來。看看什么时候是吉日。然后就按规矩來吧。”   一国之后的册封礼。自然不会差。更何况叶芷是沐云衣心尖上的人。更不可能会亏待了她。   温颜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一脸悠闲。道。“既然皇上都有枕边人了。那微臣也该走了。希望皇上不要忘了微臣才好……”   这话说的极其暧昧。因为之前迟涯和君弋的事情。叶芷对这种事情有些敏感。终于将头抬起來。目光从沐云衣身上转到了温颜身上。   感受到叶芷不同寻常的眼光。沐云衣瞪了温颜一眼。道。“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一些。”   “皇上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可真是薄情呢……”温颜一边说着。一边假装用衣袖抹着眼泪。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样儿。   看到温颜这副模样。叶芷也轻声笑了下。将茶杯放下。开口道。“那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能让云衣做一个薄情郎不是。不然皇上就将他收在后宫里面吧。也不能委屈了温大人。就做一个贵妃好了。温大人觉得如何。”   不曾想叶芷也会这样开玩笑。温颜看着叶芷脸上明媚的笑。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叶芷是经过人掉包的。“皇后娘娘既然都这么说了。还答应给微臣这样高的位份。若微臣直接拒绝了。未免也太不识时务不是。不如我们听听皇上的说法如何。”   说着。温颜几乎沒有给沐云衣考虑的时间。对着他抛了一个媚眼。揉捏做作道。“皇后娘娘的这个提议。不知皇上觉得意下如何。”   听到温颜这样说话。沐云衣只觉得头疼无比。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又在哪里欠了一笔银子。再这样下去整个国库都要被你掏空了……”   “皇上啊。我这次可真的是冤枉的。你看我最近一直都在宫里。每天都去陪那些老头子商量军事国。你说我哪有时间去花银子啊。”温颜很是委屈道。“你怎么不说江蓠。他这些天过得可潇洒了呢。”   还未等沐云衣说话。叶芷便开口了。“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情。可不要拉着江蓠。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的这些风流账可不能盖在人家头上。”   听了叶芷对江蓠的维护。沐云衣心中有些不舒服。但无奈。他也知道叶芷说的是实话。之前他和江蓠一起练武。一起去执行任务。相处的时间并不算短。所以对于江蓠。沐云衣还是有些了解的。现下也沒有插话。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过于闷热。温颜从袖中拿出了他的那柄象牙折扇轻轻的摇了摇。道。“皇上。我这次可真的不是欠了什么银子。不过……我的确是需要一笔银子。”   沐云衣看着温颜。只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很是奇怪。便也敛了神色。道。“你是想做什么。”   温颜将手中的扇子要的很是潇洒。伸手将自己的衣襟拉的松了一些。道。“微臣刚才不是说了嘛。皇上现在身边有人了。我就不参合你们两个人的恩爱了。江湖之大。我还沒有好好看看呢。现在正好有时间了。还请皇上能给我一些银子。让我去随便看看。怎么样。”   沐云衣知道温颜不是在说笑。直起了身子道。“你要出去多长时间。”   温颜大咧咧的在叶芷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伸了一个懒腰。轻轻的用手错开象牙折扇。朝着沐云衣眨了眨眼睛。“皇上不会是舍不得微臣吧。放心。等我在外面玩够了。过个三五年的。我就回來看你们。”   叶芷笑了一声。“温颜。你是鬼谷派的弟子。难道你们谷主就沒有什么任务交给你们么。就让你这么清闲的去游山玩水。”   温颜的目光转到了叶芷身上。道。“我们谷主只是让谷中弟子去辅佐明君。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如果我再继续待在这里。我怕……”   说到这里。温颜突然停了下來。很是暧昧的看着叶芷。目光又在沐云衣脸上挑了下。这才继续道。“云衣那么闷。哪有我一半的潇洒。我还真害怕你会喜欢上我呢……”   叶芷垂下头喝茶。沒有说话。   沐云衣淡淡道。“你若是想出去。那便去吧。这些年也是委屈你了。”   温颜原本就是笑看红尘。潇洒自在之人。可他为了沐云衣江山的稳定。却放弃了自己游历世间的时间。这份情谊。也让沐云衣感动。   这件事不是叶芷能管的。她也沒有插口的权利。于是就一直沉默。   温颜看叶芷和沐云衣两人的表情。将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合起來。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都要出去潇洒了。你们竟然连声祝福都沒有。还齐刷刷的这样一副死人脸对着我。亏我还要给你们准备了新婚礼物呢。”   叶芷抬眸看着温颜。一字一句道。“温颜。我问你一件事。”   温颜盯着叶芷看了一会儿。敛了神色。轻叹一口气。细长的手指在扇骨上轻轻摩挲着。道。“你的事情。我爱莫能助。”   这下不止是叶芷。沐云衣也有些讶然。道。“你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事。”   温颜扬了扬眉梢。低眸看着手中的折扇。“自从你们当时传信给我说要去鬼谷。我大概就猜出了是什么事情。”   因为害怕易潇的人还在京师。按照叶芷的说法。沐云衣和温颜飞鸽传书的时候。并未将在鬼谷崖发生的事情告知与他。而温颜却如此聪明。将这件事猜了出來。   沐云衣连忙道。“除了找到疏影。真的就沒有别的办法了么。”   温颜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沐云衣道。“云衣。你现在可是皇上了。想法不要那么天真可以么。”   叶芷又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并沒有想问你这件事情。”   两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沐云衣只要想起他们还有仅仅五年的时间。心中便觉得难受。但是也不能将这种难受表现出來。只好对叶芷淡淡一笑。握住了叶芷放在桌案上的那只手。   温颜就在叶芷身边。沐云衣的这个动作他自然看得清楚。原本想调侃两句。但是想想叶芷现在的情况。这调侃的话到了唇边却再也说不出來。只好转变成了尴尬的笑。“那你想问什么事情。”   叶芷感觉到自己的手背沐云衣抓着。这样的亲密。因为有温颜在。叶芷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温颜在花丛中混迹许久。看到叶芷面上这别扭的神色。也知晓叶芷心中再想些什么。“你们二人都是夫妻了。这床恐怕都一起睡过了。教主难道还怕被云衣抓一抓手。”   这样的说话作风。沐云衣一个眼神几乎都要将温**成筛子。冷冰冰的冻死人。   温颜咽了口唾沫。以折扇掩面。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美睫弯弯。   叶芷也不理会沐云衣和温颜两人做了什么。只是看着温颜道。“你和易潇都是鬼谷派弟子。对不对。”   温颜看了下沐云衣。将折扇放在胸前摇了摇。道。“云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沒将我的來历告诉教主呢。这要让教主起疑。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沐云衣正要说话。叶芷却直直的盯着温颜。一字一句道。“云衣已经说过了。我现在只问你。是。还是不是。”   “当然是啦。”温颜瞥了叶芷一眼。很是随意的回答道。“我和易潇都是鬼谷派弟子。拜在我师父。也就是谷主辜梵的门下。易潇比我入门要早一些。这要是算起來。我还要称他一声师兄呢。”   叶芷又道。“你们的师父辜梵我已经见过。他不是俗世之人。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弟子踏入红尘之中。”   第112章 连在一起的命格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这件事。叶芷一路上都在想。可怎么样都想不通。辜梵已经拥有了常人不可能有的长生不老。有了这个资本。他想要什么不是轻而易举的么。但是他的性格又是那么的淡然。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沒有人能看得出。但是叶芷却能肯定。辜梵想要的定然不是普通人穷其一生都得不到的富贵荣华。既然不是。那他让自己的弟子踏入红尘之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温颜沒有半分犹豫。直接回答叶芷道。“上古之时便有一榜封神之说。后來这个便成了一个规矩。每隔百年。鬼谷派就会挑选出两个弟子去世间寻找明君辅佐。易潇选的是楚国君主。而我……”温颜看了看沐云衣。“我选的是云衣。”   沐云衣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听到温颜这么说也沒有惊讶。叶芷脸上也沒有什么变化。见识了鬼谷派的神秘之后。这些事情也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知道了原委。叶芷轻轻笑了声。“你们鬼谷派的作风果真和旁人不同。按照这样的方法。岂不是就是让谷中弟子自相残杀了。”   就算鬼谷派不是江湖帮派。但无论是哪一个帮派。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帮派统一的。而鬼谷派却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倒是有些意思。   “自相残杀倒是沒办法做出來。”温颜无奈的苦笑一声。很是委屈的看了沐云衣一眼。皓腕轻旋。手中的折扇像是一朵花一向徐徐绽放。“因为被派出來的谷中弟子。无论哪一个死了。另一个也就活不了多久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叶芷看向沐云衣。沐云衣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有些不敢相信。“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温颜轻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的不羁。但就是这种笑容。在此时。倒是像一种讽刺。“皇上。我活不了多久了。您就趁着我还活着的时候让我出去转转吧。再不看看这大好河山。可能我以后再想看。就要到下辈子了。”   叶芷眉头皱了皱。“你的意思是。你和易潇两个人。性命就相当于是连在一起的。”   “鬼谷派一直都有这个规矩。被派出去的两个弟子。就是因为害怕两个人互相使阴毒手段。所以才在两个人身上中了同样的蛊。只要沒有分出來谁胜谁负。这个蛊就解不开。”温颜的语气很平淡。像是他口中所说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命运一样。“前些天在丞相府。我见到了易潇。他身上的毒已经很深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他最多坚持到明年初夏。我呢……可能会比他多坚持一些。到明年大雪的时候……”   沐云衣站起身。道。“你一直都沒有和我说过这件事……”   温颜又笑了下。“易潇身上中的毒不是简单的毒。我都沒有办法。除非下毒的人亲自來解。否则……不过也好。易潇一死。你师父又回來了。有教主的筹谋。这个天下。早晚都是你的。”   沐云衣却并不吃温颜这一套。反倒是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推到旁边的椅子上。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怒气。“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我可是恨易潇恨到骨子里了。当时万一我一个失手把他杀了怎么办。。那你岂不是……”   温颜沒料到沐云衣会突然动手。身子未站稳。也还未來得及反应。一下子被沐云衣推倒在椅子上。等听完沐云衣的话。温颜一边扶着腰一边皱眉道。“云衣啊。你说归说。动手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说上一声。恐怕还沒等易潇死我就被你先撞死了。”   沐云衣依旧是黑着脸。叶芷缓步上前。道。“放心。你死不了。易潇他可还在京城中。”   温颜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拿着折扇。眼睛眨了眨看着叶芷。道。“你是想给易潇解毒。”   叶芷沒有否认。点点头。   温颜看了看沐云衣。又看了看叶芷。一时间也不矫情了。坐直了身子。道。“我知道你的医术好。可是易潇的毒我之前也是去给他诊过脉的。这毒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的。”   叶芷一脸淡然。“你们鬼谷派谷主一向都是厉害的。为什么易潇沒有将这件事情告知他。他可能是有办法解毒的。易潇为什么忍受了三年的苦楚。却不愿去找辜梵呢。”   温颜打了一个哈欠。道。“这也是鬼谷派的规矩。只要是被派出去的弟子。无论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情况。在明君沒有归位之前。就不能回鬼谷崖。”   “明君归位。”叶芷很是疑惑。心道这鬼谷派的规矩也实在太让人受不住。“明君归位的意思就是说必须让你们分出一个胜负來了。”   温颜点了点头。“就是这样的。”   叶芷一脸不屑。“既然一定要拼出來一个胜负。你们都是一派的。又是一个师父教出來的人。无论是谁输谁赢不都是一样的么。再说了。你们就算是比出來一个胜负又能怎么样。赢了的人。有什么好处。”   “这个好处可大了……”温颜脸上泛起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笑意。道。“天下世间人。无论是平民百姓也好。帝王将相也好。每个人都在追求这个东西。教主聪慧。來猜一猜。这个是什么。先说好。猜对了也沒有奖励哦……我可不像云衣那么有钱。”   “是长生吧。”叶芷似乎并沒有怎么去想。直接就道。“你们的谷主是长生不老的人。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世间人所追求的东西虽然多。但是能被目空一切的帝王们所追求的。可能也只剩下了这长生两个字吧。”   “哈哈……”温颜大笑了两声。“你们够厉害的啊。这件事都被你们知道了。”   说着。温颜站起身。扭了扭身子。伸了个懒腰。“只不过啊。这次恐怕真的是要两败俱伤了。我和易潇。谁也算不得赢。”   “那可未必。”叶芷又重新坐到了座位上。看了看在一旁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的沐云衣。道。“你一直辅佐的人都是云衣。云衣若是能拿到这个天下。你不就是算赢了么。”   “得了吧……”温颜拿着手中的扇子挥了挥。道。“这个天下不是云衣想要的。那个什么长生也不是我想要的。我原本就沒有想过要和易潇抢什么。只不过啊。我这次可真的算是被他连累了。恐怕连命都要搭进去。我温颜沒想到到了最后。竟然还要吃这么大一个亏。可真是不公平。”   听着温颜发牢骚。叶芷也并不在意。再次开口问了一句。道。“易潇现在可还在京城。”   “他倒是想走现在也走不了。”温颜道。“先别说他的身子的毛病。他这次來主要还是为了那楚国的三皇子。叫什么名字來着……楚……楚泫……楚泫是吧。我们还沒放人。他又怎么可能就这么干脆的走人了。”   叶芷也沒有多话。开口问了一句。“他现在在哪里。”   温颜一双常年带着笑意的眸子眯了眯。盯着叶芷看了许久。“我说过了。易潇身上的那毒不是简单就能解的。你有多少把握。”   沐云衣在一旁还是有些不悦。想起啊前几次和易潇的交锋。他都差点沒将他给杀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心有余悸。如果当时易潇真的死在了他的手上。那他岂不是也间接的杀了温颜。这样的事情。沐云衣几乎都不敢再想。   叶芷知道沐云衣的心思。就在沐云衣抬眸看她的那一刻。她轻轻的笑了下。示意沐云衣不要担心。   温颜看着两人的神色。瞬间就觉得有些不对。“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叶芷浅紫色的衣袖淡淡的一抹。如同浮云一般在温颜面前划过。“易潇所中的毒。是我下的。”   叶芷的这句话犹如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在了温颜的心上。这不是一件小事。   温颜知道叶芷之前和易潇两人的关系。他沒有想到叶芷最后竟然会这么对易潇。她竟然对他下毒。而且还是那么厉害的毒。连易潇这个鬼谷大弟子都沒有办法解的毒。   她竟然能做的这么决绝。让她做的这么决绝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温颜手中紧紧的捏着折扇。看了叶芷好大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对易潇下毒。”   沐云衣看着叶芷。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也仅仅是因为这个答案。也让他觉得心寒。当年的叶芷受了那么大委屈。忍受了那么多的事情。作为她徒弟的自己。应该是和她最为亲密的人。可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简直就是一个傻子。   叶芷沒有注意沐云衣想的是什么。只是对温颜道。“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不想再提。我现在能告诉你的是。易潇身上的毒我能解。所以。你不用死了。”   温颜眨了眨眼睛。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來。手中的扇子摇的愈发欢快。“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白担心了那么长时间。整天都想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会死……不。是想着易潇什么时候会突然的死。自己什么事情都沒有做就被他白白连累了。还好有教主。看來……”   说着。温颜停了停。朝叶芷抛了一个媚眼。一双瞳仁藏着隐隐流光。“看來。教主也是舍不得我死呢。真是受宠若惊……”   第113章 长生付出的代价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看温颜一脸风流。也是气他隐瞒了那么久的事实。便揶揄他道。“沒想到一向以潇洒著称的温国师竟然也会怕死。这还真是奇闻了。”   听到沐云衣说话。温颜脸上的表情僵了下。然后迅速转头。很是委屈的看着沐云衣。道。“我也是人啊。是人都会怕死的好不好。你是皇帝。肯定是最怕死的第一人。”   沐云衣哼了一声。温颜知道沐云衣还在生气。于是便故意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微臣刚才沒有摆好姿势让皇上尽兴呢。不如皇上再推微臣一次。这次微臣绝不还手。”   “好了……”看到两人无厘头的打闹。叶芷无奈的摇摇头。他们二人和小时候竟然沒有一点差别。看起來还是一模一样。吵架斗嘴。叶芷之前也曾想过。温颜和沐云衣两人若是其中一个是女孩子。或许这就成了一段不错的姻缘。   叶芷开口。两人谁也沒有不听之理。沐云衣走到叶芷身边。温颜支起了耳朵想听叶芷说什么。   看到温颜这幅模样。叶芷轻咳一声。道。“温颜。明日你就可以让易潇來宫中一趟。就说有人可以解他身上的毒。别的不用多说。最重要的是……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温颜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懒懒的靠在一旁的椅子上。“知道了……”   叶芷嗯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抚了下衣袖。对沐云衣道。“我有些累了。先回未央宫歇着了。你这两日有许多政务要处理。若是有什么事情。派人通报就可以。”   说着。叶芷沒有给沐云衣回答的时间。直接走出了殿门。   “阿……”沐云衣似乎正想叫住叶芷。却被身边坐着的温颜拉了下衣袖。温颜以折扇覆面。轻轻的摇了摇头。   沐云衣知道温颜是有事情要说。将口中剩下的一个字咽了下去。   叶芷走后。殿门关上。早上的阳光原本就不强。殿内的窗纱也柔柔的随风舞动。带來一片阴郁。   沐云衣站在温颜身边。目光深邃的看着他。道。“你怎么了。”   温颜垂下眸子。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错开折扇的扇骨。声音轻的像是刚泛起來的涟漪。“还有多长时间。”   沐云衣心中仿佛是被什么狠狠的揪了一下。痛的几乎窒息。“若是疏影不出现。只有五年。”   “五年……”温颜继续垂着眸子。一直都沒有抬头。   殿内一直都燃着香。这种香气味道清雅。其实沐云衣并不是怎样的喜欢焚香。他之所以会让人燃这个香。只因为这个香是叶芷曾经配过的。虽然不是原汁原味的一模一样。但味道闻起來也差不多。后來。这个就成了习惯。   其实只要是喜欢。一切都能成为习惯。哪怕自己并不喜欢。   两人都沉默了好久。温颜突然抬起了头。看着沐云衣一字一句道。“云衣。你甘心么。”   沐云衣苦笑了一声。反问温颜道。“你觉得呢。”   温颜面上表情严肃。深邃的眸子动了两下。“若是疏影一直都不出现。你会怎么办。”   沐云衣冷笑了一声。语气果断坚决。“我还有五年的时间。五年的时间。足够我翻遍所有的地方。”   他是一心喜欢叶芷的痴心人。同样也是一个皇帝。皇帝有的权利。他也一样不差。   温颜似乎并沒有体会到沐云衣心中的果决。手指轻轻的在扇骨雕刻着的花纹上轻轻摩挲。“天下之大。想找到一个人是何其的困难。”   “我知道。”沐云衣也垂下了眼角。端起叶芷刚才未喝完的一杯茶水放在手中把玩着。那茶杯上印着朵朵红梅。一点点。一簇簇。映在洁白的瓷杯上。像是落在了刚下的轻雪上。分外惹眼。“不过。就算再困难。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不愿意再受失去她的那种痛苦了。”   之前。为了叶芷一人。他整整受了三年的折磨。现在这种折磨。已经够了。沐云衣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五年后。若是叶芷死。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陪她去。绝不让她一人在黄泉路上孤单。他一个人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只要有叶芷在身边。什么他都能放弃。什么都能忍。   温颜侧脸看沐云衣手上的动作。轻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像是一把利刃。划破了沉闷的气氛。   沐云衣手上的动作顿了下。非常疑惑的看着温颜道。“你笑什么。”   温颜摆摆手中的扇子。笑的更加放肆。“只是笑痴心人罢了……”   沐云衣扬了扬唇角。看着手中叶芷刚才未喝完的茶。端起茶杯轻轻的覆在唇上。一股茶香氤氲。但却沒有叶芷的味道。“你若真的是要去游历江湖。记得五年之内一定要回來。”   “回來给你收尸么。”温颜收起了笑容。看了看沐云衣。最后又轻嗤了一声。“你可曾想过。叶芷她根本不想让你这么为她。”   “那又如何。”沐云衣看着茶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也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她若是知道我会去陪她。她一定不会同意的。”   温颜定定的盯着沐云衣看。许久沒有说话。   沐云衣被温颜的这个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便故意缓和了下气氛。道。“还有五年呢。五年中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或许疏影会被我找到了呢。再或许。还有别的解决方法呢。”   “别的解决方法……”温颜依旧是定定的盯着沐云衣。眼睛眨也不眨。“别的方法自然是有。”   听到温颜说还有别的解决方法。沐云衣心中一慌。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道。“是什么方法。”   温颜细长的手指搭在红木桌面上轻轻叩着。目光直直的逼向沐云衣。一字一句道。“你果真想要知道么。”   沐云衣热切的点头。对于他來说。叶芷就是他的命。两人的命运都是连在一起的。一人活。另一人也活。一人死。另一人也死。说真的。若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是被世上的某种东西伤的体无完肤。谁都不想让自己从这个世上消失。   现在有了这样一根像是救命稻草一样的话。沐云衣怎能不激动。   相对于沐云衣的激动。温颜就冷静了许多。他从沐云衣眼中看到了许多东西。这种对生的渴望不是來自他内心的。而是來自叶芷的。他只是想让叶芷活着。   在沐云衣的再三催促下。温颜深吸了一口气。将搭在桌面上的手轻轻的拢到深蓝色的衣袖间。道。“云衣。无论这个办法有多残酷。你都会去做么。若是让你剥皮削骨。开腹挖心呢。”   沐云衣轻蔑的一笑。眉梢飞扬。“你感觉我会怕么。”   残酷的办法总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效果。在沐云衣心中。无论是剥皮削骨。还是开腹挖心。他都不会认为这样的事情残酷。在战场上。他看到了太多的肢体横飞。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全给了一个人。   温颜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温颜的这个回答。眼睛眨也不眨。直接扔出了下一个问題。“哪怕是让你成为一代昏君。千古罪人。”   沐云衣回答的也格外认真。“温颜。我们相识多年。你应该了解我的性子。这些东西在我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我自然也不会在意。”   “哪怕……”温颜的喉结动了动。这句话像是卡在了喉咙中。最后他却依旧是说了。“哪怕是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换一条人命。云衣。在你心中。这个交易做的到底是值或不值。”   温颜的每一个字沐云衣都听的清楚。自然。他回答的也算是认真。   很多条人命。换叶芷一个人的性命。这样残忍的问題给沐云衣回答。一时间。沐云衣竟是犹豫了。   温颜的手拢在袖间。紧紧的捏着他的那把扇子。“云衣。你今天的选择。或许会关乎很多人的命运。也或许就是你的一句话。以后整个叶国都可能是一个血腥的战场。而且。或许世人不知道。人死后。真的是有地狱的。身上背负了那么多罪业。终究是要还的。”   “你的意思是我死后可能要去地狱么。”沐云衣轻快的笑了声。将手中杯子放下。似乎根本就沒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中。“死后如何我自然是管不着。可这生前的事情。却是我自己能左右的。”   地狱么。有什么可怕的。   温颜听罢沐云衣的这个回答。道。“我知道你不怕。可你有沒有想过。叶芷她怎么想。”   这句话。无异于一声惊雷。沐云衣突然想起。刚才温颜问的那句话。他根本就沒有问过叶芷会有什么样子的想法。更沒有想过叶芷会不会害怕百年之后的事情。这一切。他是不是有些自作主张了。   正想着。温颜却站起了身。道。“鬼谷派长生的秘密你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在鬼谷派中其实并算不得是秘密。让自己长生不死是每一个人的愿望。大多数人都是如此。鬼谷派弟子也不例外。但长生需要的不止是能力。还有机缘。更甚者……”   温颜看着沐云衣。有些愣神。“更有甚者。长生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很多无辜人的生命。云衣。你除了是她叶芷的徒弟之外。你还是皇帝。这叶国一旦成为战场。要死的人。恐怕是不计其数。”   沐云衣皱了皱眉头。脸上终于有了别样的表情。“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14章 不愿阑珊写终局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你先不用管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温颜只是盯着沐云衣道。“你若是想让你师父活着。就好好的保密。今天我和你说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沐云衣有些犹豫。他知道叶芷之前所杀的都是花幸教接的生意。她身为教主。根本就沒办法推脱。可是这一世。她的手上还沒有沾上血腥气吧。   温颜既然说了要死很多人。那……   所有的一切。都让自己來背负吧。   犹豫了好一会儿。沐云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温颜走到一旁坐下。手中的折扇轻轻动着。蓝色的衣衫像是一片阴郁的海。让人捉摸不透他会继续说出來什么让人心惊的话。“其实。从得知叶芷复活的那一刻开始。我大概就猜到了。她的还魂。或许和我们鬼谷有关。但我毕竟也是鬼谷派的人。花幸教和我们这边有沒有接触我自己也是知道的。叶芷和鬼谷派并沒有什么瓜葛。我也有往这方面去想。”   沐云衣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生怕错漏了一句。   “其实。叶芷这次复生根本就不是还魂。而是借寿。相当于她抢了风月的身子。挤走了她的灵魂。然后自己强行接纳了她剩余的寿数。这件事说起來也就是两句话的事情。可若真的用术法去做。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沐云衣的眉头皱的愈发的紧。手指紧紧的捏成了拳头。定定的看着温颜。道。“小颜。你告诉我。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可以让她……让她活下去。小颜。你告诉我……”   温颜的一双眸子像是夜晚的猫。反射出一种神秘的光彩。只见他轻轻凑近了沐云衣的面容。一字一句道。“我们鬼谷派一向都有能长生的术法。其实这种术法并不是很难。我也会。但是……需要一样东西。这种东西。若无机缘。是绝对得不到的……”   说着。温颜捏了下手中的扇子。另一只手轻轻的搭在椅子上的扶手上。摩挲着上面的花纹。道。“就算你是皇帝也沒有什么用处。”   沐云衣的身子向前倾了下。“是……什么东西。”   “是肉。”温颜神秘兮兮的道。“这块肉可不一定好找。”   沐云衣心中一阵发紧。“是什么肉。”   “是太岁的肉。”温颜抿了抿唇角。眉眼一直盯着沐云衣看。声音沉沉。“传言间。若是那里即将发生战乱。那里的天空上方就会出现岁星。在岁星照耀的土地下方。就会出现肉状体的太岁。割下太岁的肉。再结合鬼谷派的术法。就能脱出轮回。得到永生。”   “太岁……”沐云衣漠然的重复了一句。“竟然是太岁……”   怪不得刚才温颜说或许会死很多人。按照这个说法。太岁只会出现在战乱四起的乱世。现在几个国家之间虽然十分不和。但毕竟还沒有哪一个国家首先撕破脸皮。五年之内。或许根本就不会有战乱。沒有战乱。这个太岁。去哪里才能找得到。   沐云衣是帝王。他想要发起战争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只要是这样做了。那这几个国家的无辜百姓都会生灵涂炭。为了自己爱的人。他要亲手终结无数的生命。之后的自己。就是万劫不复了。   看沐云衣脸上的表情。温颜也有些不忍。将手中的扇子一合。放到桌上。宽慰他道。“其实。如果你真的决定这样做了。我可以让你和叶芷都获得长生。这样就不必怕死后的事情了。”   毕竟。地狱里那些酷刑。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住的。   沐云衣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想这个。”   温颜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一直扶手上的花纹。犹豫了下。道。“我还有两件事沒有说。这第一件事。就是必须要有叶芷本人的同意才可以。她若是不同意。我强行施法。她的意志和魂魄就会产生裂缝。到了那个时候。世上恐怕就真的沒有叶芷这个人了。”   沐云衣心头跳了跳。叶芷是什么人。他大概也清楚。那么清淡的一个女子。她恐怕不会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害了无数人的性命。她若是真的同意了。那恐怕她就不是真的叶芷了。   这是一件难題。沐云衣甩了甩头。继续问温颜道。“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温颜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道。“你应该也知道。无论是做什么决定也好。还是要做什么事情也好。都是有利也有害。这得到太岁肉之后的长生也是一样。太岁就是长在土里面的一个肉团。它能让人长生。也能让人瞬间死于非命。而且死后连灵魂都不会有……”   世间人都想要的长生。是一把双刃剑。   成功了。就会获得所有世间人都梦寐以求的长生。永葆青春。   失败了。就立即死于非命。而且沒有來世。连一粒尘埃都不如。   这是两种极端。沐云衣迟疑了。“怎么会这样。”   温颜伸手拍了下沐云衣的肩膀。勉强笑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毕竟还有五年。若是疏影能在这五年之内回來。我们就不必想这些事情。既然他已经费了许多的心思让叶芷重活一次。他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让她死了。我想。他应该会出现吧……”   沐云衣也对着温颜扯了扯唇角。“不管温颜会不会在这五年出现。我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温颜搭在沐云衣肩膀上的手僵了下。最后又缩回了手。“你……决定了。”   沐云衣的一双眸子沉了沉。面无表情道。“我不会让她死。”   就是这样的一个表情。温颜心中浮现的。竟然是沐云衣当时在战场上。凌冽盔甲傲然而立的情景。不由得苦笑一声。“是啊。我怎么忘了。你是沐云衣。”   无论眼前的这个男人多么的痴情无害。但转身。他依旧是能拿着长剑在疆场厮杀的那个少年。如今叶国的天子沐云衣啊……   沐云衣虽然并沒有一般帝王那么强势。可是温颜知道。那是因为沒有触碰到他的逆鳞。现在在沐云衣心中。什么江山。什么天下。根本就抵不上叶芷所说的一句话。现在叶芷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会再忍得住。   温颜心中有些失望。作为沐云衣的好友。他原本是应该给他分析利弊。告诉他这样做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劝他放弃叶芷才是他作为这个好友应该做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什么。想想叶芷。温颜却又将本來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心中的这个念头犹如一把大锁。锁住了他的心。温颜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他不想让叶芷死。   其实要阻止沐云衣很简单很简单。只要自己不说。沐云衣永远都不会知道鬼谷派的秘密。但是他却说了。冒着要受到谷中规定的惩罚说了。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他也不想让叶芷死。   无奈的苦笑一声。温颜一双眸子透过窗子望向殿外。看着外面万里无云的艳阳天。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岁星长什么样子他也沒有见过。也未在谷中古籍上发现过关于岁星的记载。若是岁星不是一颗星。而是一个人的话。这个人。必定就是叶芷了。   这天下。不久之后。将大乱。问其原因。也不过是戏文中常说的。一怒冲发为红颜。   温颜身上一直都带着一种香味。沐云衣心中也纳闷。他后宫也沒有女人。温颜身上的香味到底是从哪里沾染來的。   他走之后。沐云衣立即让小咏子燃了一柱清香。那味道渐渐的被掩盖了住。   沐云衣在殿中呆呆的坐了好久。心乱如麻。   该怎么办。   这五年几乎弹指一瞬间就能过去。可这五年即使过得再加美满幸福。也弥补不了五年之后的遗憾呵……   沐云衣心中乱的像是一团麻。他不怕乱世。不怕沙场饮血。不怕被称为昏君。更不怕失了民心和天下。若是这些东西能换來叶芷的性命倒也罢了。可是现在这并不能。不仅不能。而且一旦不成功。这些乱世中的人就白白的被他亲手杀死了。   更重要的是。叶芷之前虽然杀人如麻。但是。这些性命被夺去若只是为了让她一个人活下去。她一定是不愿意的。只是这一点。便有够让沐云衣头疼的了。   正想着。小咏子手执拂尘轻声提醒沐云衣道。“皇上今晚是否要去贵妃娘娘那里。”   沐云衣点了点头。道。“你把朕沒在的这些天温国师沒有处理的奏折取过來吧。一会儿带去未央宫。”   只剩下五年的时间了。他一分钟也不想和叶芷分开。哪怕最后的最后情况实在不好。现在只能多看她两眼了。   小咏子拱了下身子。对沐云衣笑道。“皇上。您沒在的这些天。温国师将所有的奏折处理的很好呢。经常和群臣在此处议事。国事可是沒有耽误片刻呢。”   说完。小咏子还怕沐云衣不信似的。抱來了一堆奏折。一本一本的摊开在沐云衣面前。道“皇上。您看。温国师的字和您的写的是一模一样呢……”   沐云衣半信半疑的接过一本奏折看了看。果真。上面的字迹和他的有七八分的相似。若不是仔细的看。竟也看不出什么分别。   翻开两三本看了看。沐云衣信了。小咏子说的沒错。温颜这些天将所有的政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每一个细节都沒有落下。而且和自己处事的风格很像。   吩咐小咏子将这些奏折拿下去。沐云衣轻轻的松了一口气。看着刚才温颜从殿门离去的地方。默然片刻。“温颜。今后的这个江山。就交给你了……”   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温颜是最好的接班人。这一点。温颜早有准备。所以他才会练自己的笔迹。学会了自己的处事之道。之后的江山。乱世也好。盛世也罢。都是宿命。   ……   第115章 遇到两位奇女子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到未央宫之时。未央宫中一片寂静。只有靠近宫门旁的一个房间中亮着灯。他知道叶芷喜清净。就自己一个人來到了这未央宫。连贴身太监小咏子都沒有带。   走到那个房门前。沐云衣轻轻叹了口气。叶芷怎么说也是今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就住在这个地方也未免有些不像话。但叶芷的性格也怪。沐云衣更不会勉强与她。还好这未央宫中的奴仆都被叶芷给遣了出去。也少了许多的麻烦。   房间内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宫内的花香也是好闻。只不过现在的天气是有一些热的。因为这里沒有宫女内侍。宫内树上的蝉鸣声也格外的大。让人听了很是心烦。   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江蓠正坐在桌边。叶芷站在一旁。两人看着桌上的那本书。叶芷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江蓠在一旁拿着笔写着。面上表情格外认真。   听到门声响。叶芷抬了下眸子。看到沐云衣來了。轻轻笑了下。然后又低头指着书上的一行字。对江蓠道。“这种草药的药理有些奇怪。……”   江蓠也抬了下头。对沐云衣点了下头。恭谨道。“少教主。”   沐云衣知道叶芷是在教江蓠学习医术。但看着心中实在有些不舒服。便闷闷的坐在一旁。目光转也不转的盯着叶芷的脸看。   叶芷当然注意到了沐云衣的眼光。因为有江蓠在。也只当未觉。继续和江蓠讨论着医书上的内容。   江蓠很认真的听着叶芷说的每一句话。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沐云衣的脸色越來越黑。   日光流连枝头。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掌上了灯。一阵小风吹來。烛心轻轻跃动了两下。然后猛的爆了一个灯花。   灯花爆开的声音格外清脆。殿中除了叶芷的声音和江蓠翻书的声音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外面的蝉鸣声似乎也小了下來。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被这种黑暗遮盖。   沐云衣一直盯着叶芷看。时间长了见叶芷不怎么理会。也不便打扰。于是就从桌上拿了一本书。随意的翻看。但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书上的文字会动一般。那些文字像是萤火虫。又带着烛光的点点光辉。最后像是千万点繁星一般。在书上组成了叶芷的脸。那张脸带着白玉一般的柔光。唇角一扬。魅惑众生。   就在沐云衣对着一本书发呆的时候。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凌厉的女声传來。“江蓠。你答应过今日要陪本公主练鞭的。本公主在练武场等了你一个时辰。你怎么……”   话未说完。沐卿悠就看到了沐云衣和叶芷两人抬眸看着自己。江蓠却是头也不抬。只说了一声。“参见长公主。”之后就继续低下头写字。像是沒看到她一般。   沐卿悠连忙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沐云衣的手。道。“云衣。你沒事儿吧。你也真是的。说走就走了。连句话都沒有给我留。后來还是温颜告诉我你们回了蒲河镇。你也真是的。回去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久都沒有回去了。”   沐云衣脸色不怎么好。看到沐卿悠來了脸上才有些笑容。“你上次去北关找那个将军。也不是沒有和我说。”   沐卿悠吐了吐舌头。然后将在一旁站着的叶芷推开了些。走到江蓠身边道。“喂。本公主都等了你好久都沒有來。赶快。和我练鞭。”   叶芷被沐卿悠推的后退了一步。沐云衣连忙上前扶住。皱眉道。“沒事儿吧。”   “沒事儿。”叶芷轻轻笑了声。“我的身体还沒有你想的那么弱。”   沐云衣刚要说沐卿悠两句。却又被叶芷拦下了。“我沒事儿。长公主做事豪爽。实在是性情中人。”   沐卿悠原本的注意力是在江蓠身上。刚才她推叶芷那一下也实属故意。她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叶芷。她实在不明白。一向都是清心寡欲不问女色的弟弟怎么会突然对这样的一个女人动心。自然也看叶芷不顺眼。   眼下听到叶芷这样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因沐云衣在身边。她也沒有说什么。反倒是一把将江蓠手边的手拿了起來。道。“你答应过的。今天陪我练鞭。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想反悔吗。”   江蓠正在对着那书來抄写。这书被叶芷拿走。手上写字的动作也顿了顿。然后放下了笔。冷声道。“答应你的人不是我。是温颜。长公主要练鞭。便去找他吧。”   叶芷从沐卿悠的无理取闹之中找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于是轻声咳了一下。对江蓠道。“时间也不早了。就到此为止吧。长公主身份尊贵。又是美人儿。美人邀约。哪有不去之礼。”   江蓠抬起一双桃花眼。定定的看了叶芷一会儿。然后放下笔。将桌上的纸张整理好。站起身对沐卿悠道。“公主身份尊贵。比试时手上若是失了力度。还请长公主勿怪。”   话音刚落。沐卿悠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一把拉住了江蓠的衣袖。道。“别废话了。我们走。”   说着。最后连一句话都沒有和沐云衣说。拉着江蓠便跑了出去。   叶芷在一旁看得有趣。“卿悠性格直爽。爽朗活泼。这样的女孩子。世间是不多见的。”   沐云衣看江蓠走了。上前关好了殿门。道。“姐姐的确可以称为巾帼英雄。前些天。她去了北关。打的由头是看上了镇守北关的将军。其实她在北关率领军队夺回了一座城池。”   这些事情沐卿悠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她害怕后人会说沐云衣这个皇帝竟然需要一个女子來击退外敌。被人诟病。   沐卿悠外表虽然是大大咧咧。但内心却极为细腻。这样的事情。她也经常來做。虽然她每次的理由都不一样。沐云衣心中是清楚的。他很多次明里暗里提醒她不要再去战场。可每次沐卿悠都装作听不懂的意思。装傻。   沐云衣也很是无奈。   叶芷轻轻一笑。“卿悠的性格从小时候就这样。一直都沒有变。”   沐云衣转过身。目光在烛光的衬映下更加深邃。“千百年來。史书上记载的奇女子也沒有几人。我沐云衣是何等幸运。竟然碰到了两位。”   一位是至亲的姐姐。一位是心中的挚爱。   叶芷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拂袖坐下。“我现在还算的上是什么奇女子。”   若是放在以前。这个奇女子的称号。或许还能算的上。可是现在……   沐云衣看叶芷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心中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便上前搂住了她的肩膀。“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以前的样子。也沒有变过。”   温热的气息在自己耳边环绕。叶芷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着了火一般。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來。带着烫人的温度。   自己这是怎么了。   和沐云衣这次接触。叶芷只觉得自己的心率像是也不正常了。心上有一拍沒一拍的跳着。像是有一把小锤。轻轻的敲打着胸膛中最脆弱的心窝。不痛。心跳反倒是更快了。   叶芷强力压制住自己身上的这种感觉。耳垂似乎都要滴出血來。呼吸也加重了不少。   感受到不对。叶芷立即站起身。甩开沐云衣的手臂。因为这个动作的幅度比较大。桌上的青花瓷杯一下子摔在地上。只听到啪的一声。碎片四溅。有一片像是凌厉的刀片一般。狠狠的从她浅紫色的裙摆上划过。上面精致的外纱都被拉了一道口子。   沐云衣愣了下。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连忙上前去扶叶芷。   叶芷却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了他。“你赶快走。”   沐云衣皱了皱眉。不知叶芷这是怎么回事儿。还以为叶芷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很是关切的上前去问。伸手握住叶芷的手腕给她把脉。“你生病了。”   不料刚触碰到叶芷的手腕。沐云衣便觉得不对。叶芷身上的温度好烫。像是一团火苗。   沐云衣立即慌了神。转身就要开口叫御医。但想到了这未央宫中沒有宫人。着急之下就要抱着叶芷去太医院。“你生病了。我们去看御……”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來。叶芷的唇便覆了上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吻并不完美。叶芷的唇覆在了沐云衣的唇角上。那样灼人的温度。沐云衣即使是未经人事。也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可……为什么会这样。   在他心中。叶芷一直都是清淡的性子。而她现在所做的动作。和刚才说话时有着天壤之别。这是怎么了。   还未等沐云衣想出一个所以然來。叶芷皱了皱眉。眼睛中蒙着一层雾气。在烛光的照耀下。脸色绯红。胸口不规则的起起伏伏。头发微乱。表情很是诱人。   看到这样的情况。沐云衣脸色红了下。   而叶芷似乎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伸手胡乱的在沐云衣身上摸索着。发现解不开他的腰带。然后竟然一狠心。一把扯开了沐云衣的衣襟。或许正是因为神志不清。叶芷手上的力道竟然也沒了控制。这一下力量较大。竟然将沐云衣整个上身的衣衫都扯开了來。   第116章 一夜夫妻恩情重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精致的锁骨和光滑的肌肤露了出來。一片大好春光。   沐云衣惊诧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但只觉得这时候叶芷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定然不是自愿。心中犹疑了下。将正欲去揽叶芷腰的手放了下來。   他也不是正人君子。可是眼前的人是叶芷。他却不敢这样做了。   因为喜欢。所以不愿伤害。更不愿乘人之危。   沐云衣狠了狠心。一把推开了叶芷。   叶芷原本就神志不清。被沐云衣这么一推。脚下一个趔趄。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因为这里并非是未央宫的正殿。而是之前一个宫女住的地方。所以室中也并沒有铺设绒毯。叶芷倒地之时手腕下意识的支地。然后只感觉自己手掌中瞬间一痛。   这种痛有了效果。叶芷短时间内回过了神。虽然眼前的一切还像是梦境一般。蒙着一层旖旎的色彩。   看叶芷手掌上流血了。沐云衣猛的上前。连忙将叶芷扶起來。正欲拿出手绢将她手上的伤口先包扎起來。   不曾想沐云衣刚碰到叶芷的身子。叶芷的手便从他手中划了出來。然后迅速的环上了他的脖颈。鲜血带着一种魅惑的腥甜。这种味道顺着叶芷的手腕。然后滴在了沐云衣的胸口上。   有白衣相衬。这鲜血更加绚丽夺目。   叶芷的唇上不知何时也染上了一滴鲜血。像是一抹鲜艳的胭脂。带着点点的诱惑。叶芷的脸凑近了沐云衣……   沐云衣轻轻闭上了眼。不再想别的。反正叶芷早晚都会是他的皇后。这种事情。早晚都会做的。他不会亏待她。此生只一人。此夜之后。就让他用自己的一生來偿还这一切吧……   ……   这边云雨不停。练武场那边也出了问題。   江蓠无奈陪沐卿悠这个长公主练鞭。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沐卿悠竟然将手中的鞭子放下要和他缠绵。   震惊之余。江蓠对这个长公主佩服的五体投地。然后还未等他反应过來。沐卿悠竟然直接扑了过來撕扯他的衣服。   江蓠简直都要惊呆了。一双桃花眼睁的大大的。然后迅速反应过來。一掌劈在沐卿悠后颈。沐卿悠晕了过去。江蓠黑了脸色。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江蓠瞥了眼昏倒在地上的沐卿悠。想起她刚才的所作所为。本想直接将她扔在这里一个晚上。但是又想了想。江蓠觉得不大合适。于是便直接将沐卿悠扛进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宫中睡下。方才离开。   ……   此时的温颜。却正在拢翠楼中潇洒。   灯红酒绿乱人眼。软纱轻韶入怀中。   温颜倒在软榻上。头枕在一个身穿淡红色衣衫女子的大腿上。那女子一双如同荔枝一样的手端着一个酒杯。偶尔会喝上一口。然后唇对唇來喂温颜。温颜脸上的笑容不减。來者不拒。“几天不见。玉儿的技术比之前好多了呢……”   那个叫玉儿的女子将酒壶放到一旁。粉拳轻轻捶打着温颜的肩膀。佯装生气道。“温大人又取笑人家。人家不依啦……”   温颜一个翻身。一下子将那女子压在身下。邪魅的笑道。“那这样呢……你要不要从了我呢。”   玉儿轻轻挑了下眼睛。粉唇轻动。欲拒还迎。“大人想要玉儿如何呢。”   温颜手指轻轻撩拨起玉儿的长发放在鼻尖嗅了下。“我想你……”   玉儿挺了挺胸口。将手伸进了温颜的胸膛。媚眼如丝。“那……是有多想呢。”   温颜的手指在玉儿的脸庞上摩挲着。最后停留在她的眉梢眼角。道。“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上的哪个地方么……”   玉儿掩唇娇俏的笑了一声。“温大人可真坏。问人家这个问題……让人家怎么能说出口呢。呵呵呵……”   拢翠楼的花魁自然是名不虚传。玉儿长得很美。在京师也是数一数二的女子。弹得一手好琵琶。从前也是卖艺不卖身的。但却遇到了温颜这个风流浪子。   温颜风雅俊朗。而且身居高位。为人风流且有情趣。是很多女子的梦中情人。这些女子中有大家闺秀。也有风尘中人。玉儿对温颜一见钟情。温颜自然也明白玉儿的意思。之后。玉儿便成了真正的青楼女子。   作为一个万花丛中过的风流浪子。温颜的身边人一般是半个月都要换上一个。旧人未去。新人已入怀。可这个玉儿却是个例外。只要温颜來拢翠楼。就一定会点玉儿。但是他却并不常來。   今晚温颜的到來让玉儿欣喜不已。想使尽了浑身解数來讨好与他。一双眼睛笑中带媚。柳腰轻动柔弱无骨。轻言细语欲拒还迎。这幅情景。无论是哪一个男人。怕都会受不了。   温颜的手指很温柔的在玉儿的眼角摩挲着。道。“我最喜欢你的眼睛了……”   玉儿一愣。然后又笑了一声。很是自豪。“大人能喜欢人家的眼睛可真的是上一世修來的福分了。呵呵……”   温颜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人的福分。可不一定是上一世修來的。”   “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玉儿用一双粉臂环上温颜的脖颈。道。“人家和温大人恩爱多次。恐怕上辈子的情分应该不少呢。”   温颜摇了摇头。在玉儿的眼角轻轻烙上了一个吻。“我之所以会喜欢你的眼睛。是因为……你的眼睛像一个人……”   玉儿的心凉了下。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努力遮住面上的伤感。继续笑道。“是哪家姑娘能让温大人如此垂青。身在青楼中还能念念不忘的。”   温颜一把扯开了玉儿身上本就沒有多少的衣服。勾了勾唇角。笑的格外邪魅。“今晚我们不说别人。只度春宵……”   双烛的火苗跃动。缠绵着。撩烧着。像是两个觊觎世间的精灵。想努力挣脱出烛身酿成的牢笼。挣扎着。努力着。最后却被从窗子打开的小缝中吹來的凉风给吹灭。   原來一切都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弱不禁风。   原本的一切。说起來。也只是一句喜欢或者不喜欢。   沒有那么复杂的事情。却被弄成了这幅模样。温颜心中也实在不明白。自己身边有那么多女人。冷艳的。娇柔的。可爱的。或是大家闺秀。或是风尘女子。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是他温颜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包括那女子的人和心。   可是。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女人。是他一辈子都不能觊觎的。   温颜在风尘中流连已久。他不相信什么感情。但沐云衣却让他见识了什么叫做纯真。什么叫做单纯的喜欢。那样的一个女人。沒有人能轻易得到她的心。哪怕是最喜欢她的人。想得到她的芳心。若是不付出一些什么。那又怎么可能。   让他付出那么多得到一个女人。即使再喜欢。这个代价。他承受不起。   得不到的东西。就拱手送给能让她幸福的人好了。反正他温颜也不缺女人。   霁月清风。天上星空璀璨。夏季的夜晚是一天之中最舒服的时候。凉爽惬意。天上的月也格外的亮。像是一块透明的琥珀。格外好看。   一道流星从天际划过。带动了一片光芒。瞬间消逝在深蓝的天空中。再也看不到。   渐渐的。渐渐的。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天边被利刃划破了一道口子。然后光亮从那道口子中透出來。有星星点点的迷蒙。若有若无的凉意。   ……   天亮了。叶芷迷迷糊糊之中睁开了眼睛。扶了下自己还有些发烫的额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周围粉色纱帐。叶芷几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身子刚动了动。转眸间。只见沐云衣的身子正在躺在一旁。赤 裸着上身。一头乱发随意的散在床上。像是一块上好的丝绸剪成的。两人身上的锦被蹂躏成一团堆在床角。两只原本摆放整齐的枕头一只掉在了地上。另一只堆在床角。这一切。任谁一眼都能看出來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芷神色有些恍惚。看着地上的几乎被撕扯成碎片的衣物。心中一阵一阵的跳着。昨晚的一切瞬间涌入了脑海中。昨晚……她……她似乎直接将沐云衣给……   悄悄的看了眼在一旁睡得正香的沐云衣。那么一瞬间。叶芷几乎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现在躺在她床上的。是她的徒弟啊。哪怕他们之间再亲密无间。这个意乱情迷之中。她竟然将他……   可为什么会这样。昨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叶芷一向认为自己的控制力不会太差。可是昨晚。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身子。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自己变得这么疯狂。   叶芷悄悄的拉了下衣服。随意的从床上捡起一件穿在身上。然后赤着脚。走到床下。看着地面上扔着一块块破布一般的衣裳。这被撕碎的衣裳大多都是沐云衣的。   这一切。都说明了昨晚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失控。云衣应该也被这样的她吓到了吧。昨夜……   红帐漫漫。春宵一度。   叶芷的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唇。前世她已经活了二十几年。昨夜那种奇妙的感觉她从來都沒有感受过。如今初尝情事。竟然是和自己的徒弟。而且……她……她是那么的主动。   情何以堪。   可……叶芷心中也清楚。若是沒有别的东西辅佐。自己根本就不会那般。就算是她心中对沐云衣情动。并且是意乱情迷。也不至于那么疯狂。   第117章 心入冰窟起悲凉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昨晚的事情绝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现在只有一个答案。叶芷心中渐渐的冷了。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在床上睡得正甜的沐云衣。目光中带着疑惑不解。又带着一丝探究之意。昨晚。自己到底接触了什么才会变成那个模样。   若说药物。她叶芷也不是不熟悉。无论是哪一种能让人动情的药。只要被她轻轻一闻。便能嗅出。可昨晚。她只接触了江蓠和沐云衣。还有沐卿悠。   沐卿悠自然是不可能。她也是一个女子。而且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喜欢自己和沐云衣待在一起。自然不会给自己下药。让自己和沐云衣两人做了真正的夫妻。   接下來就只剩下沐云衣和江蓠两人。江蓠更是不可能。他一向只衷心于自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剩下的……   叶芷转眸看着沐云衣。也只剩下一个人了。   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沐云衣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叶芷心中天翻地覆。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沐云衣突然从睡梦中醒了过來。   和叶芷一样。他也是先愣了一下。然后扬起一丝微笑。昨晚的一切。就算是一个梦。也应该算是一个美梦吧。   想着。沐云衣转眸之间就看到了叶芷衣衫不整的赤脚站在地上定定的看着自己。然后脸色先是一红。然后对着叶芷淡淡一笑。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你那么早就醒了。”   叶芷一步一步的走上前。目光紧紧的盯着沐云衣。走到床边。冷冷的看着他。一声不吭。   感受到叶芷的不同寻常。沐云衣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伸手揽住叶芷的肩膀。柔声道。“怎么了。”   叶芷冷冷的将沐云衣的手臂推开。指着床上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沐云衣垂了垂眼睫。他也知道昨晚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但因为那时候他也根本沒有想到那么多。叶芷的身子已经足够泯灭他当时心中所有的想法。现在面对叶芷的质问。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本來是该推开她找御医的。可是他当时并沒有这么做。   稍稍想了下。沐云衣伸手拉住叶芷的冰凉的手。一字一句坚定道。“事情既然已经如此。我会负责的。我……”   叶芷将自己的手从沐云衣手心中抽出。目光紧紧的盯着他。道。“昨晚。你用了什么药。”   昨晚她的失控乃至疯狂和现在沐云衣的冷静平淡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在叶芷心中。她几乎就确定自己昨晚是被人下了药。只是这下药的人。却让她不敢去猜测。   “药。”沐云衣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愣了下。然后迅速的反应过來。心中像是被猛然扎进去了一根刺。顿时就鲜血淋漓。“你的意思是我……我对你做了那么卑鄙的行径。”   昨晚叶芷的做法也的确是让他惊讶。他当时心中也有了想法。他知道昨晚的叶芷反常是有原因的。可是因为……因为面对叶芷的热情。他也把持不住。最后在意乱情迷之中。也迷失了一切。   可如今。叶芷如此的冤枉他。让他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悲凉。难道在叶芷心中。他沐云衣就是那样的一个小人么。   叶芷目光森森的看着沐云衣。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什么。可最后却什么都沒有发现。“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沒有。”   “我沒有。”沐云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叶芷。面色平静。手中却紧紧的拉着身上锦被的边角。将那锦缎上捏出了几丝皱褶。“我们相处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么。我说的喜欢。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芷微闭上眼睛。坐在床边。双手顺了下头发。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沐云衣也不是不生气的。但看到叶芷这幅神色。心中仅有的那点怒气也渐渐的消散了下去。伸手从背后抱住叶芷。道。“你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对。若是我的意志力能再坚定一些。也许……”   叶芷起的匆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沐云衣的胸膛紧紧的贴着她的后背。双手环住她的肩膀。他皮肤上带着淡淡的香味。身体微热。这种感觉很奇妙。“算了。昨晚是我……”   剩下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叶芷心中依稀还能想起几个画面。是她将沐云衣的衣服扯碎。是她将沐云衣压在了身下。是她……   这些。是无法否认的。   叶芷从沐云衣怀中挣脱了出來。与他面对面而立。只见沐云衣光洁的锁骨上印上了几道青紫的痕迹。身上也有着隐隐约约的划痕。看那印记。应该是自己的指甲留下的。   看叶芷的目光一直都在自己身上游移。沐云衣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将身上的锦被拉了拉。昨晚是叶芷失控。两人之间一时冲动。也是沒有什么。可现在。叶芷却是清醒的。   “你……”叶芷的目光扫过沐云衣的身体。然后迅速掩藏起自己面上的表情。面上格外平淡。“你之前可有过其他的女人。”   “嗯。”沐云衣一时间沒有反应过來。愣了下。这才明白叶芷说的是什么意思。脸色顿时红了起來。摇了摇头。“沒有。”   叶芷轻叹一口气。伸手从沐云衣身上的伤痕处划过。“疼么。”   沐云衣悄悄的看了叶芷一眼。依旧摇头。“不疼。”   叶芷脸上抽搐了下。最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沒事儿就好。现在天也亮了。你应该去上朝了。”   沐云衣抓了抓身上盖着的锦被。在叶芷面前赤 身 裸 体的穿衣也的确有些不好意思。想让叶芷回避一下。可想想昨夜两人做的事情。又觉得有些矫情了。   正当沐云衣纠结的时候。叶芷站起身。往衣柜处走去。可刚走了两步。脚步似乎有些不稳。身子猛的歪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一头乱发散在地上。恰似一个飞舞的墨蝶。   沐云衣连惊讶的时间都沒有。一下子跳下了床。将叶芷扶起來。“怎么了。”   叶芷一双眼睛紧闭。借着外面不是很强的光线。沐云衣看到她的脸色苍白。和墨色的头发相衬。脆弱的像是一张一碰就能碎掉的纸。   怎么会这样。   起身将叶芷紧紧的抱在怀中。沐云衣像是疯了一般往门外冲。就在正欲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并沒有穿衣服。走到床边快速的往身上套了一件衣服。沐云衣再也顾不得什么。转身冲出了未央宫。   ……   叶芷在永宁宫的内室中睡着。沐云衣站在一旁看着年迈的御医给叶芷诊脉。一脸凝重。旁边的一个侍女看沐云衣衣衫不整。红着脸拿來了一件外袍披到他身上。   沐云衣心神不定的将衣衫穿好。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床上的叶芷看。   几个太医在一旁窃窃私语一番。转身给沐云衣行了礼。   沐云衣也顾不得让那些人起身。直接问道。“她怎么样。”   太医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身穿暗红色官服的太医主官给沐云衣叩了一个首。道。“皇上。娴贵妃身体无大碍。只要好好调养几日。便能恢复……只不过……”   听到叶芷无大碍。沐云衣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沒有放下。便又听到‘只不过’三个字。心中的那口气再次被提了起來。紧张道。“只不过什么。”   因为太过于紧张。沐云衣语气有些不善。那些太医各个都拘谨了身子。额头上冷汗直冒。“只不过……”   越是紧张。越是说不出话來。舌头都有些僵硬。   看到这情况。沐云衣胆战心惊。目光紧紧的盯着叶芷。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语气森然。“娴贵妃到底是怎么了。”   在一旁的小咏子看到一向温和的皇上出现这种语气。一时间也打了一个冷战。对一旁的太医道。“皇上问话。就一五一十的回了。快说。”   年迈的太医的头垂的更低。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娴娘娘身子弱。在……在房……房事上。皇上要有些节制方可……”   沐云衣愣了下。等明白过來御医的话之后脸色一红。昨晚……自己到底是有多么的失控和疯狂。   小咏子看出了沐云衣的窘迫。便在一旁甩了下拂尘。“有劳太医了。奴才陪着太医去开方子……”   待到太医走后。沐云衣做到床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叶芷。心中百感交集。   按照叶芷所说。昨晚她肯定是中了什么毒。至于那种毒到底是什么。还有待去查证。但无论是怎么样。有一件事情是无法反驳的。昨晚。他们两个的确是做了一夜的夫妻。而且。导致今天叶芷直接晕了过去。   想到这里。沐云衣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两只手狠狠的在脸上揉搓了下。待到叶芷醒后。他该怎么面对叶芷。   旁边站着的四个宫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红衣宫女怯怯的走到沐云衣面前。行了一个礼。道。“皇……皇上。您也忙了一个早上了。轻容奴婢为您更衣……”   沐云衣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从未央宫出來的时候他只穿了一件里衣。刚才披了一件外袍。身上也是衣衫不整。   几个宫女红着脸色给沐云衣更衣。想起刚才太医说的话。这些宫女也不过都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每个人的脸都颇像是一个红番茄。   ……   第118章 难以言说的愧疚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待到沐云衣换好衣服之后。一个宫女徐徐走上前。声音甜软。“皇上。到了用早膳的时间了。现在要不要让御膳房传膳。”   沐云衣摆摆手。“不必了。”   现在叶芷在床上躺着。他也沒有胃口。   宫女诺诺的退下了。小咏子又上前。道。“皇上。您多少也要吃一点啊。一会儿就到了上早朝的时辰了。太医刚才也说了。贵妃娘娘的身子只需要好好调理。您一直在这里守着。人进人出的。也不适合贵妃娘娘养病不是。”   沐云衣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着作为皇上的责任。   看沐云衣不说话。小咏子就认为他默认了。连忙机灵的让人端來了两碟精致的小菜和熬制糯甜的米粥。   或许是因为昨晚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沐云衣眼脸处一片乌青。刚坐到桌边。还未动筷。只见一个小太监连忙进來了。给沐云衣行了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沐云衣抬了下头。道。“什么事儿。”   那小太监低着头。恭谨的禀报道。“回皇上的话。温国师在殿外跪着。说是要给皇上请罪。”   “请罪。”沐云衣刚拿在手中的粥放下。然后站起了身子。看了躺在床上的叶芷一眼。心中顿时想起了什么。   昨晚。叶芷的失控。是不是和温颜有什么关系。。   沐云衣沒有多想。转身走出内室。绕过雕花的屏风。最后又脚下生风的跨过大殿。刚站在殿门前。就看到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在殿前的台阶下跪着。一动不动。   看到沐云衣的身影。温颜只是抬了抬头。然后直了直身子。挺直了身板跪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目光沉沉。一向都挂着笑的脸上这次沒有任何的笑意。   小咏子见状。十分机灵的上前。走到温颜身边恭下身子。道。“温大人。您看。这大清早的。快些起來吧。以您和皇上的关系。又何必如此。”   沐云衣和温颜两人是十分要好的朋友。这段佳话整个叶国都传遍了。作为沐云衣贴身内侍的小咏子。对于这些事情再是清楚不过了。   温颜声音慷锵有力。沒有往日那种嬉笑的语调。“微臣做了冒犯天威的事情。十恶不赦。还请皇上降罪。”   小咏子站在一旁正欲说说话。沐云衣却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台阶。也不让温颜起來。只是淡淡道。“冒犯天威的事情你做的还少么。”   温颜是鬼谷派弟子。医术毒术都是十分了得。昨天沐云衣回來。和叶芷两人也只接触了他和沐卿悠。江蓠三人。沐卿悠作为长公主。自然不可能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江蓠喜欢叶芷。这点沐云衣也看得清楚。所以他也不可能。剩下的一个人。也只有温颜了。   沒有多大的意外。   小咏子见沐云衣语气不善。缩了缩脖子往旁边退了两步。   温颜依旧是跪着。腰板挺得很直。跪姿也格外端正。一点也沒有平时油腔滑调的样子。“微臣知错。还请皇上降罪。”   沐云衣低下头。静静的看着温颜。片刻之后才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这样做。”   这是沐云衣想不通的地方。他和叶芷两人无论怎么样。是师徒还是夫妻。都是他们二人的事情。温颜平常绝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温颜朝四周看了看。最后恭恭敬敬的给沐云衣叩了首。   沐云衣一愣。连忙去扶温颜。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天下是沐云衣浴血奋战打下來的。温颜在一旁辅佐。也起了关键性的作用。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后來沐云衣成了叶国的皇帝。两人的关系却并沒有受到什么影响。温颜依旧是以前那样子不着调。沐云衣在他面前也并不将自己当成一个皇帝。   一君一臣。温颜会给沐云衣下跪行礼。但是却从不会给他叩首。温颜以前也说过。他从沒有将沐云衣当成过君王。给他叩首就像是给祖宗牌位行礼。十分不吉利。   但此时。温颜却给沐云衣深深的拜了一次。   沐云衣伸手去扶温颜。温颜避过了他的手。目光直视正前方。“皇上。微臣所犯之罪你应该也猜到了。现下所有的罪微臣全都认。还请皇上处置。”   果然是这样。   虽然是已经想到了的结果。沐云衣仍然有些怀疑。便开口问温颜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温颜轻轻摇了下头。终于转过眸子看着沐云衣。一字一句道。“微臣不能说。”   沐云衣皱了皱眉头。两人相识多年。他也知道温颜的性子。他不愿说的事情。就算别人再怎么勉强也是无用。   无声的叹了口气。“罢了。你先起來吧。”   温颜仍旧是跪着不动。“微臣此次跪在这里不是为了得到皇上的谅解。而是为了给贵妃娘娘请罪。”   如此不给人台阶下的话。温颜说的格外顺口。   沐云衣也不理会他的话。只是道。“她……昏倒了。现在还沒有醒。”   这件事情……自己倒是沒有什么。只是叶芷那边。恐怕有些难办。若是叶芷知道这件事一切都是温颜自作主张。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情來。   说到叶芷昏倒的事情。温颜脸上沒有露出半分诧异。依旧是平静的跪在地上。双手拢在衣袖间。深蓝色的衣裳一丝不苟的摊在地上。和这种气氛唯一不太搭调的。就是他身上这种让人无法忽略的脂粉香。   沐云衣正欲开口。一旁的小咏子走到他身边。小声提醒道。“皇上。该上早朝了。”   温颜再次给沐云衣叩了一个首。道。“微臣恭送皇上。”   一句话将沐云衣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沐云衣深深的看了温颜一眼。最后什么都沒有说。转身离开。   对于沐云衣來说。无论温颜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都可以容忍。都可以包庇。但这件事。不仅是因为他。还牵扯到了叶芷。他不知道叶芷会不会就这么原谅温颜。所以沐云衣沒有说话。他不能为叶芷做决定。   ……   清晨的朝阳很完美。一团团一簇簇的红霞。像是一匹绣工精致的锦缎。被天上的织女懒懒散散的铺在天上。   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跪在殿前的温颜看着清晨的初阳轻笑了一声。这是要下雨了么。   上天对他还真是不薄。这艳阳天竟然还能变化出一场雨來让他演戏。   沐云衣去上朝了。周围的宫女和太监殿门前站着。偶尔偷眼看看温颜两眼。旁边经过的巡逻侍卫每一个都很是诧异。温颜温国师是什么样子的人。现在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竟然就这么不顾身份的在殿前长跪不起。   这件事。也足够宫中寂寞的人谈论一段时间的了。   果然。不多时。天上逐渐阴沉了下來。   因为这段时间有好多事情未來得及处理。两个时辰之后沐云衣还沒有下朝。   温颜抬了抬眸子。看了看天上乌云密布的天空。不言不语。   一个红衣宫女怯怯的上前。走到温颜身边之后停下。行了一个礼。“温大人。这就快下雨了。要不您先起來。到廊下……”   温颜依旧沒有说话。目光直视正前方。   那宫女再次行了一个礼。躬身退下。   ……   天上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透过窗子直接闪进了屋子里。有伶俐的侍女连忙上前关上了窗子。   闪电过后。一声炸雷惊起。叶芷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围的一切都是迷蒙的。像是被一层雾气缭绕着。片刻之后。眼前才恢复清明。   那关窗的侍女转身看到叶芷醒了。连忙上前扶了下她。道。“贵妃娘娘。您醒了。身体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奴婢去叫太医。”   本以为自己昏倒了之后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沐云衣。环顾四周。叶芷并沒有看到沐云衣的身影。眼神微微有些落寞。   那侍女很是聪慧伶俐。目光在叶芷脸上扫了一眼便道。“贵妃娘娘。皇上上朝还沒回來呢……”   叶芷点了点头。一边推开了那侍女的手。一边走下了床。“这外面是下雨了。”   那侍女似乎并沒有碰到过叶芷这样的主子。愣了下之后才道。“还沒呢。只不过也快了……”   “下雨了……”叶芷喃喃道。“这里是永宁宫么。”   那侍女点头。“是呢。听闻贵妃娘娘身子不适。皇上可担心了呢。沒有上朝之前都沒有离开娘娘半步。”   叶芷不动声色。呆呆的看着周围好大一会儿。方才对那侍女道。“皇上一般什么时候下朝。”   还有事情要说。睡了一觉。心中也清明了许多。昨晚的事情。她说那些话冤枉了沐云衣。也的确是伤他几分。这种不清不白的事情。还是说清楚为好。   那侍女想了想。之后才道。“其实若是一般时候。皇上这时间也该下朝了。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温国师在殿外都跪了两个多时辰了。皇上还未下朝呢……”   “温国师在殿外跪着。”叶芷略想了下。转身向外走去。穿着中衣站在大殿后的屏风后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在殿外的台阶上笔直的跪着。   第119章 有凤来仪赦天下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天上乌云压顶。暗色沉沉。叶芷还是能看得出來。跪在台阶上的那个人。正是温颜沒错。   温颜是什么样子的人。身为国师。撇开位高权重不说。和当今圣上又是不分你我的好友。有什么事情要用这种非常掉面子的方法來长跪不起。   在屏风之后。叶芷冷笑了一声。吩咐身后的侍女道。“给本宫更衣梳妆。”   因为这位后宫中独一无二的贵妃娘娘脾性让人捉摸不透。那侍女很是小心的应了声是。在殿外引了一群宫女进來。然后不过就是半刻钟的时间。头发挽成了高高的发髻。身上衣服中带着的熏香在周边隐隐流转。脸上也上了精致的妆容。脂粉遮盖住了眼下因昨晚太过于劳累而留下的一片乌青。   风月的这个壳子原本就长得不错。京师第一美人儿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经过这么一打扮。容光焕发。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待到所有的发饰都插进发中之后。叶芷朝着殿外走去。几个侍女跟在叶芷身后。因为不知贵妃娘娘心中想的什么。沒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   走出殿门。外面已经是乌云压顶。闪电霹雳。雷声阵阵。眼看就要从那染了墨色的天空中落下雨点來。叶芷也不看周围。径直向温颜身边走去。   不知是因为跪的时间长了。还是因为天上乌云的衬托。温颜的脸色不如刚才的好。   风掀起他的外衫。那一抹深蓝色。像是有星有月的夜空。太过于孤寂了一些。   走到距离温颜还有十步距离的时候。叶芷吩咐身后的侍女全都退下。然后孤身一人走到了温颜身前。肃然而立。   风似乎更大了。叶芷身上挽着的浅金色披帛被风吹起。发髻细细的流苏打着脸庞。珠翠在风中招摇。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的打在脸上。微痛。   温颜一直都目视正前方。并未抬眼去看叶芷。哪怕是最后叶芷站在了他身边。他的目光也并未在叶芷身上停留。只是给叶芷叩了一个头。道。“微臣自知有罪。不敢请求娘娘宽恕。请贵妃娘娘责罚。”   “责罚。呵呵……”叶芷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手中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镯。漠然道。“你是云衣的朋友。责罚我肯定不会。现在事情做也做了。就像是你说的。我不会自恃清高。但是……”   叶芷站在温颜面前。片刻之后微微俯身。一双眸子盯着温颜的脸。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温颜沒有和叶芷对视。又叩了一个首。“贵妃娘娘若是想知道这件事。微臣可换个地方好好的给贵妃娘娘解释。”   叶芷看温颜一脸正色。又看了看周围的侍女和内监。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心下隐隐觉得温颜下面要说的事情实为隐秘。于是便带温颜走进了永宁宫。屏退左右。   外面又是一阵雷声。这声惊雷之后。外面响起了雨声。那雨下的可真大啊。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狠狠的砸的地面上。分裂成千万瓣。   殿门紧闭着。窗子也关着。殿内倒是安静不少。   叶芷刚坐下。还未说话。温颜又是一下子给叶芷跪了下來。深蓝色的衣裾软软的铺在地上。一双幽深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叶芷道。“还请教主救云衣一命。”   因是雨天。殿中又紧闭着门窗。现在虽然是白昼。但却依旧很是昏暗。   一道闪电。随后雷声响起。叶芷抿了抿唇。目光也不在温颜身上。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用杯盖轻轻拨着上面青翠的茶叶。看着杯中的茶水失神。淡淡道。“我知道了。”   温颜知道叶芷是聪明人。也沒有多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话语中略略带了苦涩的味道。“对不住。”   叶芷示意温颜起身。看着茶杯中的清茶饮了一口。淡淡一笑。“我们都是一样的打算。你又何必來说对不住这三个字。”   温颜苦笑。因为跪的时间久了。身上的蓝衣上有些凌乱的皱褶。“我知道这样很残忍。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叶芷浅浅一笑。缓缓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我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去做。你不用担心。”   温颜的手拢在袖子中颤抖了一下。紧紧的捏着手心。脸上强装出潇洒的笑意。“那……那就好……”   “我还有五年时间。”叶芷看着温颜笑。“这时间。足够了。”   温颜抿了抿唇角。似乎又是想笑。但那笑意如同棉花一般卡在嗓子眼中。最后僵了神色。只留下一句。“在这件事情上。云衣不见得会任由你摆布。今日后。我便去找疏影。也好有两方面的准备。不至于让云衣酿成大祸。”   ……   温颜走了。   只给沐云衣留了几个字:游历山水。笑看红尘。   叶芷看到这几个字也只是笑笑。当初她的梦想。不也是这样的么。游历世间山水。笑看人间俗世。   如今呢。   什么都不一样了。之前的那般潇洒。再也不复存在了。   五年的时间。做什么事情都不够。   她身边也只有一个云衣了。上一世是她对不起他。让他在痛苦中煎熬了三年。现在。她就用这些时间好好的看看他吧。   温颜去找疏影了。   其实。如今发生的所有事情。无论是叶芷还魂也好。是人间罹难也好。起源都是疏影。   叶芷只剩下了五年。这五年的时间。沐云衣一定不会甘心。他的不会甘心。恐怕就会引起战争。势必要找到太岁。可叶国建国尚浅。国力尚弱。沐云衣若真的挑起战争。恐怕也是命不久矣。   温颜给叶芷的那一跪。不仅仅是要叶芷救沐云衣一命。更是为了这天下的苍生。   这时候的叶芷站在永宁宫的窗前。看着天上连绵的雨丝。心神恍惚。   沒想到自己这个当年发誓要笑看红尘的人。到最后依旧是逃不脱世俗。入了俗世。入了红尘。之前的那般潇洒。就再也做不得了。   自己现在是叶国的皇后。那就要担得起一国之母。国君之妻的责任。   温颜的想法果然是对的。他也很了解女人。无论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只要沾了红尘。成为人的妻子。心中所想。手上所做。和之前会有很大的差别。   封后大典举行的很隆重。凤辇绕过宫门。越过天桥。最后在皇室宗庙中举行了朝拜。叶芷披了华裳。戴了凤冠。接了凤印。一切都理所当然。只不过……   封后的圣旨上。写的却是风月的名字。   沐云衣知道叶芷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拟圣旨之时心中也是不舒服的。可也沒办法。无论再不情愿。叶芷的这个身体。的确是风月的不错。   叶芷却并未像沐云衣那样敏感的想那么多。只是静静的将金印接了。唇角含着微笑。不言不语。   这个笑。一半是随缘。一半是无奈。   当年石桌上的那几个字。再清晰不过的刺入人的眼。当年的那个耳光。也清晰的印到沐云衣的脸上。可现在。换了一个身体。两个人终究还是修成了正果。这样的事情。不得不说是上天注定。   上天注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都是俗世中人。谁还能去逆天。   ……   封后大典举行了一整天。城中沸腾的群众还未散去。又是圣旨下來。   有凤來仪。大赦天下。   一般來说大赦天下这样的事情。只有新皇登基之时才可以有。历朝历代。还未听过封后之时大赦天下的。可沐云衣却做了。而且做得理所当然。甚至都沒有和朝中大臣商议过。直接就下了圣旨。   这一件事。足够让叶国子民看清楚君后之间的深情。一连几天。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情。说是皇上与皇后之间鹣鲽情深。一点也不在乎皇后是罪臣之女的身份。依旧厚待。是仁义之君……如何如何。   这话说的也沒错。叶芷的身体风月的确是罪臣之女。而且这个罪还挺大。   大赦天下这个要求。是叶芷亲口提出來的。不为了别的。而正是因为风月一家。   风鸿通敌叛国。死罪自然无法赦免。风云是风月的哥哥。风鸿的儿子。这件事自然是逃不了关系的。但只有一样。丞相府中的女眷和那个不大的风恬。也是真的无辜。他们不该死。   以沐云衣的心思。他自然不会赦免这些人。但是因为叶芷亲自开口。又赶上封后这样的大喜事上。也就沒有多加考虑。答应了。   ……   未央宫中也格外热闹。从娴贵妃成为了皇后。叶芷就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的为所欲为。皇后这个身份压不住她。可沐云衣妻子这件事。却将她自己的一意孤行压制的死死的。头上的凤冠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个身份。   做了皇后。自然是要有皇后的样子。   未央宫的冷清是叶芷一手造成的。而现在。看着周围站着的宫女太监。雕梁画柱的张灯结彩。恐怕以后连一份清净日子都不会再有了。   第120章 同心结系深深情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被一群红衣宫女簇拥着走进殿中。寻梅在一旁满面春风的扶着叶芷的手臂。笑道。“皇上一会儿就该來了。娘娘累了一天了。。脸上的妆有些晕开了呢。奴婢來给您补妆。”   说着。便将叶芷带到梳妆台前坐下。一个宫女从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中拿出了半个手掌大的香粉罐。寻梅很熟练的用手帕沾了一些脂粉涂到叶芷脸上。   叶芷知道今天不同寻常。忌讳也比较多。所以即使不喜欢。也只能任由寻梅前來折腾。   寻梅化妆的手艺很好。风月的这张脸生的原本就好看。被她这么装扮一番。看着铜镜中的这张脸。就像是从画中走出來的美人儿。格外赏心悦目。   叶芷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看着天色渐渐的暗下來。心中的思绪也开始紊乱。   云衣……一会儿该來了吧。   从那一晚开始。叶芷就再也沒有和沐云衣同塌而眠过。   今晚是自己封后的日子。作为皇上的沐云衣定然是要在这里过夜的。   这次。该如何面对云衣。   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的确亲密了好些。这些都功归于温颜推的那一把。两人都有了肌肤之亲。按理來说关系应当是更加亲密了。可不知怎么。叶芷只觉得自己和沐云衣之间有了隔阂。这个隔阂。却不仅仅限于喜欢不喜欢。   寻梅半蹲下身子。用螺子黛轻轻描绘着叶芷的眉。手势轻柔。一笔一笔的扫过眉梢。手到之处。豁然是一个绝世美人。   看着寻梅。叶芷心中也不大好受。这个单纯的女孩。她还不知道她的姐姐已经死了吧……   只不过。这样也好。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才是最幸福的。知道的多了。痛苦也就随之增加。她不应当负担起这些的。   寻梅笑嘻嘻的抬眸正欲问叶芷对这个眉形是否满意。刚一抬头。却看到叶芷正直勾勾的盯着她。以为是叶芷对这个妆容不满意。连忙跪在地上叩首。“皇后娘娘恕罪。娘娘若是对这个妆容不满意。奴婢马上重新來画……”   叶芷皱了皱描绘精致的眉头。连忙将寻梅扶起來。道。“这已经很好了。”   寻梅抬头。先是怯怯的看了叶芷一眼。然后眼神就呆滞了。“皇后娘娘今天可真美……”   叶芷的手抚上自己的脸。淡淡一笑。“是么。”   再漂亮又能怎么样。终究不是自己的那张脸了……   寻梅还未说话。一个青衣侍女上前禀报道。“贵妃娘娘。皇上到了。”   话音未落。叶芷便听到殿门外有小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到了么。   叶芷愣愣的站在一旁。手脚都僵硬了。她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寻梅对那个琴艺侍女挥了挥手。道。“知道了。”   那青衣侍女退下之后。寻梅连忙到叶芷身前给她整了整手臂上挽着的披帛。然后又顺了顺头上珠翠步摇上面的流苏。道。“娘娘一会儿见了皇上。要行万福礼。待到皇上伸手去扶娘娘。娘娘搭着皇上的手起身。然后就会有宫人在娘娘和皇上的手上系上同心结。娘娘可别忘了叩首谢恩。”   又是一套繁文缛节。叶芷已经习惯了。无奈的苦笑一声。上一世她给自己的师父跪拜也就罢了。沒想到今世竟然要给自己的徒弟跪拜。还真是活着活着倒回去了。   沒办法。谁让自己的徒弟那么争气。皇上的位置做的稳稳的。   來未央宫伺候的宫人们都是沐云衣亲自挑选的。每个都是聪明伶俐的。并且像是经受过训练一般。叶芷喜欢清静。除了寻梅之外。只要不是叶芷开口问话。这里的宫人们都不会主动说话。就算是开口回答叶芷什么。说话也格外简洁。绝不多说半个字。这让叶芷十分满意。   沒等叶芷再想出什么。就已经被寻梅搀扶着向殿外走去。身后两个青衣侍女给叶芷整理着身后的拖尾长裙。十分尽心。   皇后服制十分华丽。身后的衣袂拖地九尺九。身上的玉饰点缀更是数不胜数。头上的凤簪上玉髓珠子轻轻的在眉间晃动着。即便现在太阳已经落山。叶芷身上的配饰依旧晃眼。   未央宫的宫门距离主殿的位置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小太监前來通报的时候一般都是沐云衣进入宫门的时候。叶芷本來应该早点站在殿门外率领一宫人等接驾。等待沐云衣到來。   可叶芷刚出殿门。只见沐云衣正在门外站着。墨发素衣。脸上的笑容浅浅的。带着温和的笑意。旁边的宫女太监都是垂着手。恭敬而立。   叶芷愣愣的看着沐云衣。本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刚到唇边。她却发觉自己的舌头整个都僵硬了。发不出一个音节。   寻梅在旁边看着。暗暗着急。轻轻拉了拉叶芷的衣袖示意她行礼。   叶芷愣了愣。眼神将沐云衣望了望。看着沐云衣的那张脸。毕竟两人之前做了八年有余的师徒。这个礼。还真的有点跪不下去。   又看了看周边的太监侍女。寻梅在一旁焦急的拉着叶芷宽大的衣袖。小声的提醒叶芷皇家礼数要周全……   叶芷咬了咬牙。反正现在沐云衣是一国之主。九五帝尊。真命天子。跪上一跪她也不吃亏。   就在叶芷做好了思想斗争的时候。身子刚一动。沐云衣的手便搭在了叶芷的手上。也不顾周围有着不少的人。小声在她耳边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些么。”   叶芷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但沐云衣却紧紧的拉住了她的手。在沐云衣身后的小太监拿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小咏子满脸笑容的将那红布掀开。拿了一个编织的格外精致的同心结。   红线千匝丝丝绕。同心结系深深情。   小咏子拿着同心结的手飞舞的像是一朵花。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两人的手上便系上了同心结。   这同心结是用红线编织而成。上面南珠作为点缀。青玉为佩。最后垂下的。是细细的流苏。   沐云衣看着这个同心结浅浅的笑。因为有外人在场。他头上的冠冕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他是皇帝。所以。他十分注意自己举止动作。轻轻的笑。哪怕心中已经快高兴的疯掉了。   叶芷的手指动了动。那同心结下面的流苏也晃动了两下。或许是害怕一会儿解不开。小咏子系的并不是怎么紧。但却脱不开……   有一日。再回想起今日。仿佛一切都有了定数。这个同心结。今日若是系的紧一些。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景象呢。   红烛高展。纱帐漫漫。景色如此旖旎。也该是春宵一度。   今晚是叶芷封后的日子。并不是新婚。晚上倒是沒有那么多礼节了。只有六七个宫女伺候在侧。但沐云衣知道叶芷肯定会不习惯。所以也一并将她们屏退了出去。现在偌大的殿中。只有两个人。   叶芷坐在梳妆台前。将头上乱七八糟的头饰一个个的取下來。最后将挽着的发髻也散了。轻轻的揉着头发。发髻绾的有些紧了。头皮都有些痛。   沐云衣在一旁把玩着那个同心结。手指轻轻的在那龙凤玉佩上划过。玉温润的触感碰到肌肤格外舒服。“今天是不是很累。”   叶芷头也沒有回。将耳朵上戴着的明珠也一并取了下來。道。“是有一点。”   只是一点而已。和当初练功的时候受的苦根本无法相比。但现在风月的这个身子也的确不顶用。劳累了一天。整个身子都像是要散了一样。坐在一旁根本不想动。   沐云衣笑了下。将那同心结放到绣着鸳鸯的枕头底下。走到叶芷身后。轻轻的给她揉捏着肩膀。“我知道你不大喜欢这宫里的规矩。其实。我也不喜欢。”   叶芷看着镜中的自己。又回眸看了看沐云衣。“是我对你不住。我当年考虑欠周。沒有想过你的感受。”   男儿生当歌万阕。死亦筑千秋业。   这是叶芷之前的想法。也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想法。若不是温颜所提。她根本就不知道沐云衣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和安排。   而现在。叶芷改变了想法。只因为她也感受到了这个宫中就像是一个囚笼。被装进去的人是格外不舒服的。但是。却不能反抗。   想想自己当年向往的逍遥江湖。叶芷无奈的苦笑一声。实在是讽刺。   听了叶芷的话。沐云衣将叶芷的身子扶好。半蹲在她面前。拉住她略微有些冰凉的手。认真道。“其实只要有你在。就算是地狱。我也觉得是好的。但是……”   叶芷看着沐云衣。等着他开口说下面的话。   沐云衣晶亮的眸子动了动。像是说笑一般道。“若是我下地狱。倒是一点点都不希望你來相陪。但是。我们就见不到了……”   灯烛动了动。叶芷只觉得自己眼前有什么东西恍惚了下。“你是皇帝。百姓口中的明君。你倒是想去地狱。那里可不欢迎你呢。”   沐云衣轻嗤了一声。缓缓站起身。一把揽住叶芷的腰。伸手猛的一扫。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落到铺设着绒毯的地上。声音不大。装着脂粉的罐子骨碌碌的滚出了好远。   外面似乎有风。红烛轻轻的抖动了两下。火苗弱了下去。   上次叶芷的主动让沐云衣格外挫败。此时此刻。正是报仇的好时机。   第121章 孤寂合欢清冷夜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的力道很大。风月的这个身躯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一个。被沐云衣这么一拉。身子便倒在了梳妆台上。   叶芷亦不反抗。她和沐云衣之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这些闺房情趣也是理所当然的。   沐云衣挑起叶芷额角的鬓发。唇角弯了一下。深深的在叶芷眉梢落下了一个吻。“当时在丞相府中时。易潇曾说你以前。喜欢的人是我。这……是真的么。”   声音柔和至极。像是天上的圆月。沒有一点棱角。再加上沐云衣天生就温润的嗓音。带着磁性和特殊的魅惑。   这个问題。叶芷心中也不是很清楚。当年她对沐云衣的感情。真的是喜欢么。   看叶芷不回答。沐云衣像是惩罚一样吻上了她的唇。时轻时重。力道拿捏的正好。心中隐隐有了悸动。心跳似乎也和刚才不一样了。   沐云衣初尝情事。自然是半分也忍耐不得。原本他只是想试试挑逗下叶芷的感觉。可是在她唇上停留一小会儿的功夫。就要引火上身。将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烧的几乎要沸腾起來。   身上的温度越來越热。呼吸也越來越粗重。意志和心绪几乎都要空了。眼中撩烧着欲 望。除了叶芷一个人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意乱情迷之际。沐云衣还是死死的忍住了。一把抱起叶芷。三步并两步的跨到床边。将叶芷放在床上。   叶芷的身子不好。这种事情。还是在床上比较合适。   ……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流星雨。一串串的星子在空中跃动。瞬间划过。最后泯灭。一切的美都只在那一瞬间。   这边红烛暖帐。鸳鸯交颈。情思迷离。犹如幻象。那边树影摇动。枝叶扶疏。一坛清酒。孤寂无人。   江蓠在染香苑中的湖心亭中坐着。怀中抱了一个酒坛。抬起一双桃花眼看着天上闪过的流星。一个动作保持了好久。最后又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所有的忧伤。   当时在城外的护城河旁边。温颜的每一句话都历历在目。   沐云衣为叶芷付出了许多。他们二人原本就该是一对的。师父也不是被强迫。她也喜欢沐云衣。他早就看出來。现在多余的。就只剩下自己了……   又喝了一坛酒。江蓠随手将酒瓶放在一旁。抿着唇斜倚在亭子旁看着百年难得一见的流星。心中难受是自然。   江蓠酒力很好。一坛子陈酿入口也只是眼前微微有些发晕。神志倒是清楚的很。   仰头的姿势保持的有些久了。脖子酸酸的。江蓠垂下眸子。双臂搭在亭中的栏杆上。看着水下的月光流星。   小风起。湖面上的波纹荡漾。但勉强还能看的清楚月亮的影子。不知怎的。那月亮上像是隐隐约约的有一个人脸。江蓠是有些喝醉了。眼前朦胧一片。恍惚间。依稀还能看出水中月上的那张脸。是旧人的模样。是叶芷重生之前的那张脸。不是巧笑嫣然。却比现在的风华更甚。   江蓠傻傻的笑了一声。对着水面伸出了手。细长的指尖微颤。凝着月华。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一阵劲风扫过。一根细长的鞭子从江蓠耳边越过。啪嗒一声从湖面上扫过。击碎了湖面上所有的幻象。   江蓠猛然转过身。只见沐卿悠正悠哉悠哉的站在亭中。双臂抱怀。挑起一双眼睛看着江蓠。道。“你既然喜欢她。为何不去将她抢回來。我最近也观察了她。也试探过。她身上可是沒有武功的。而你的武功。可能会和云衣打个平手。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将她带走。以你的轻功。应该不是问題吧。”   月圆。风轻。   江蓠的目光在沐卿悠身上扫过片刻。转身就要走。   对于上次沐卿悠投怀送抱的事情。江蓠还耿耿于怀。故不愿和她多话。   “哎哎。你真走啊……”沐卿悠伸手拉住江蓠的手腕。“我……其实我是來和你道歉的……”   江蓠不动声色的推开了沐卿悠的手。后退两步。“公主请自重。”   “啊哈。呵呵……”沐卿悠尴尬的笑了两声。道。“我知道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可是我……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   说到这里。沐卿悠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晶亮的黑眸紧紧的盯着江蓠。这时候的月光正好洒在他身上。将他如玉一般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银光。朦朦胧胧。像是笼了一层雾气。格外不真实。   沐卿悠快速的伸手捏了下江蓠的脸。然后迅速闪到一旁痴痴的笑。“或许是你长得太好看了吧。那天晚上我才沒有忍得住……”   江蓠的胸膛起起伏伏。肯定被沐卿悠气的不轻。铁青着脸色。一句话也不说。   沐卿悠拨了下束在脑后的头发。在一旁道。“喂。其实。你长的那么好看。如果你和你师父说你喜欢她。你师父未必就会对你一点也不动心的。”   反正她也不喜欢沐云衣宠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若是跟着江蓠走了。也算是两全其美。   江蓠转身正欲离去。不愿再理会沐卿悠。   沐卿悠上前拦住江蓠。一只手从身后像是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个酒坛。笑道。“本公主今天可是真心诚意的來给你道歉的。这个是我弟……呃。也就是当今的皇上去年亲手酿的桃花酒。我之前偷偷的喝过。感觉味道很特别。今天特意偷……呃。拿了两坛來给你尝尝的。你就不要计较之前的那件事情了。我们杯酒泯恩仇怎么样。”   桃花……酒么。   当年叶芷最喜欢酿的也是桃花酒。她每年都去桃园中摘取很多的桃花。最后将坛子密封在桃花树下。每次开启。总是酒香四溢。味道很是不错。   这酒是沐云衣酿的。可能也是为了追寻叶芷之前酿酒的味道……   沒等江蓠多想。叶芷便直接将那罐子打开了來。顿时酒香四溢。中间还掺杂这桃花的甜腻清香。像是让人瞬间回到了桃林之中。   江蓠转过了身。看着沐卿悠。   沐卿悠在亭子中转了一圈。疑惑道。“你刚才不是在这里喝酒么。沒有酒杯。”   江蓠刚才是直接抱着坛子喝的。沒有用酒杯。沐卿悠找了一会儿。也只在亭子角落的木柜中找到了两只茶碗。   这个湖心亭风景不错。沐云衣曾经有一段时间喜欢在这里静静的坐着。所以宫女便在这里准备了一应的瓷盘瓷碗。每天都有人打理。也还算干净。   沐卿悠看着江蓠。干笑了两声。“早知道应该拿一套白玉酒器。那样喝酒才有月下独酌的诗意情趣。现在用碗。倒是多了几分江湖豪气。”   说着。沐卿悠率先端起酒碗对着江蓠敬了一敬。赔笑道。“实在不好意思。那天晚上是我犯了迷糊。那什么。还望你能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了。”   说完。非常豪气的一饮而尽。   酒碗中清香四溢。江蓠对眼前的这个公主是有些成见。但是现在沐卿悠态度倒也算是端正。于是也就沒有多说。“公主也是无心。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说完。转身离开。   沐卿悠在身后喊道。“这酒你不喝了。”   江蓠抿了抿唇。“公主见谅。”   这酒中带着叶芷的味道。对于现在的江蓠來说。这酒入喉。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在心上划一刀。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那酒香就像是一把盐洒在伤口处。自然痛苦无比。   沐卿悠将手中的酒碗放下。走到江蓠身边。看着他面色认真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师父。”   江蓠沒有回答。“公主若是沒有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沐卿悠不依不饶。“你和云衣还有那个女人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秘密。”   江蓠依旧沒有回答。   沐卿悠再次上前了一步。目光烁烁的盯着江蓠的一双眼睛。道。“那个女人。我之前是不是见过她。”   江蓠面色不动。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公主不要多想。”   沐卿悠的眼眸转了转。倏尔一笑。“也是。那个女人是京师第一美人儿。之前可能是见过的……”   江蓠转过了身。转身轻轻一跃。脚尖轻踏过湖面。溅起两朵水花。墨色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沐卿悠坐在亭中。扔掉了酒碗。抱着酒坛豪气饮酒。   ……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孤寂的。合欢的。清冷的。身在远方的……   第二日早上。叶芷醒來的时候。沐云衣已经上朝去了。旁边的被角掖的整整齐齐。周围的帷幔也拉好了。外面的阳光只渗透进來一点点。旁边放着干净的衣物。上面带着沐云衣身上那股淡淡清冽的梅花香气。   知道叶芷不喜欢有人进入自己的房间。所以沐云衣起床之后。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   桌上放着温热的茶壶。里面泡了叶芷最喜欢喝的茶叶。旁边的梳妆台上放了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格外娟丽秀气。“我让御膳房准备了你爱吃的小菜。一定要吃。”   叶芷微微一笑。将那张纸条放在梳妆台中一个小小的抽屉里。   转身。将沐云衣准备好的衣裳穿在身上。这是一件比较利落的半窄袖衣裳。并不是怎样的华丽。一点也不繁琐。叶芷穿上也正好合适。很称心。   第122章 情谊不再留心结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洗漱完毕。清粥小菜刚端上來。沐云衣便來了。显然他是直接下朝了就奔过來的。身上的龙袍都沒有來得及换。   这是叶芷第一次看到沐云衣穿着龙袍的样子。   衣襟上双龙戏珠。祥云为衬。金线为鳞。那两条龙绣的栩栩如生。简直就要腾龙而起。衣摆上也绣着团龙密纹。衣袖的束口上也不例外。两条小小的龙像是雕刻出來的浮雕。绣线格外精密细致。   沐云衣看叶芷这样盯着他瞧。挥手让周围的侍女太监退下。之后将身上的外衫脱去随手扔到一旁。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刚才走得急。忘了换身衣服。”   叶芷将手中的粥碗放下。走到沐云衣身后将他扔在一旁的衣衫拿在手中叠放整齐。道。“这可是龙袍。你都拿來随手乱扔的。”   沐云衣看叶芷认真的模样吗。忍不住将她搂了一搂。耳鬓厮磨。“只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在你面前。我本不想让你记起这件衣服的。”   虽然周遭无人。但毕竟是白昼。叶芷耳朵红了红。面色很不自然。随即将沐云衣推开了來。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道。“你可通知了易潇。”   沐云衣微微一笑。顺手拿起叶芷手边用过的银筷。夹了盘中精致的小菜放到口中尝了一尝。道。“你吩咐的事情。我哪里敢不照做。今晚望星楼设宴。他会來的。”   叶芷垂了垂眸子。拿起旁边一个干净的瓷碗给沐云衣盛了一碗白粥。道。“你也还沒吃饭吧。”   沐云衣摇了摇头。对着叶芷眨了眨眼睛。“大早上就要上朝。一般早膳都是下朝之后才用的。这不。我刚一下朝就來你这边蹭饭了。”   叶芷将那碗白粥放到沐云衣面前。叫了一个侍女过來再添两道菜。之后坐到沐云衣对面。道。“你易潇已经在叶国停留了数月之久。看來这次他想要带走楚泫的信心之坚定。你到底是打算放人。还是不放。”   沐云衣将那碗白粥喝完拿起旁边放着的香帕擦了擦嘴。反问叶芷道。“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叶芷似乎早就猜到了沐云衣会如此说。“楚国虽然国力强盛。楚王将自己的一生几乎都用在了兵戈之中。铁骑之上。皇子也只有五个。大皇子早已夭折。二皇子又是一个好色之徒。沒有多大希望。四皇子倒是不大听说过。但我之前曾经听人说过这个皇子身有残疾。也不受楚王宠爱。和未來的皇位自然无缘。五皇子方才五岁。尚年幼。不在考虑之中。现在楚王已到暮年。继承皇位的唯一人选。也只剩下了这个被你抓來的三皇子楚泫。”   沐云衣认真的听叶芷说着。待她说完。便赞许道。“这三年楚国的情势倒是沒有什么变化。和你说的也差不多。你才回來这短短几日。其余的倒也罢了。这四皇子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芷拨了拨指甲。道。“是君弋去查的。”   叶芷从南疆回來之后。便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迟涯和君弋。这两个人起先自然是非常惊讶。直说不信。后來见沐云衣如此坚定。叶芷又将两人之前发生的秘密之事和花幸教暗室所在。又有江蓠做证。两人这才相信。一觉过后的第二日。君弋再次和叶芷核实了这件事。以证明自己昨晚不是在做梦。   迟涯和君弋两人是花幸教的左右护法。之前更是叶芷的心腹。之前不对他们言明实话是因为要瞒着沐云衣。少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层保障。现在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也就沒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现在。在叶芷心中。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别人知道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当然。这个别人。是除了易潇之外的。   易潇这个人。是叶芷永远的心结。   但是。无论于公于私。易潇都不能死。于公。撇开易潇是出国谋士的身份。撇开叶楚两国之间的矛盾不提。仅仅是因为他的性命和温颜两人的性命相连。叶芷就不可能会袖手旁观。而于私。是因为叶芷欠易潇的……   欠别人的东西。终究是要还的。无论是什么都好。   沐云衣看着叶芷。身子向前倾了倾。一双漆黑的瞳仁光芒烁烁。“易潇死了。小颜也就跟着死了。我不能手刃易潇为你解恨。你不要生气……”   叶芷淡淡一笑。“你不要想太多。易潇和我也沒有那大的仇恨。再说。之前的事情也是我对不起他。此次之后。我们两人之间就再不相欠。我心中也舒坦多了。”   沐云衣站起身。在叶芷身旁站定。神秘的一笑。道。“其实。我早就想过要将楚泫放回去的。只是欠缺一个时机而已。现在时机到了。我不仅要将他放回去。而且还要派出來一些高手來暗中保护他的安全。”   易潇死不死只要叶芷不介意。但沐云衣心中却无法释怀。几年的仇恨不是说几句话都能抵消掉的。但因为温颜在。他就不能杀他。而楚泫。留着还有很大的用处。自然不能在路上就死掉了。这样的一颗棋子。要用到该用的地方才好。   听沐云衣如此说。叶芷皱了皱眉。“按你的意思來说。楚泫回去的路恐怕还不大安稳。”   沐云衣展颜一笑。“夺嫡之争一向都是皇家必不可少的戏份。他们楚国又怎么例外呢。现在楚国在世的几个皇子之中。恐怕沒有一个人希望他能活着回去的。”   叶芷心中细细思索。沐云衣说的沒错。以楚泫的资质。回去之后。定然就是皇太子。老楚王年纪也大了。估计用不了两年便要归天。到了那时候。楚国这个盛世江山。不就是落在了楚泫手中了么。   想着。叶芷开口道。“现在楚国的几个皇子之中。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能潜入到叶国直接杀人的么。”   沐云衣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两口。抬眼看叶芷。轻轻一笑。“君弋收集的消息不错。但是关于这个四皇子。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倒是和他现在的形象大相径庭。”   听闻沐云衣说楚国的四皇子还有另外一层身份。这让叶芷对这个人起了大大的好奇心。便道。“楚国四皇子不受皇帝宠爱。这件事情不难知道。但你说的另外一层身份到底是什么。”   沐云衣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看着窗外明媚晴朗的天空笑了下。道。“今天天气不错。已经快入秋了。花房倒是培养出了不少名贵的新菊。听小咏子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看。我这边正好也沒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不如我们出去看看如何。”   秋高气爽。流云万象。   正是好天气。秋天也未必就是多寂寥的。你若是看到了秋叶梭梭。又怎的会想不到明年春到。新叶挂枝头的繁荣。   御花园中。沐云衣不让任何人陪同。自己一个人陪着叶芷闲逛。路过一汪清潭。沐云衣害怕叶芷走的有些累了。便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來。随手铺在一块略微平整的石头上。让叶芷坐下來。   叶芷的身子大不如以前。也的确是累了。但看到沐云衣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來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心中隐隐有些感动。其实。他们二人之间。若是沒有那么多的事情。若是沒有之前八年的那段过往。可能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鸳鸯了。哪怕只有五年。   很久以前听说过一句话。说是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是天上的星宿神仙。经过轮回台入了红尘就是前來历劫的。既然是历劫。上天又哪里会这么便宜的让人渡过一生。   两人之间即使再亲密。还是有些隔阂的。或许沐云衣对叶芷并沒有什么。但叶芷看着沐云衣。就算……就算是**燃遍全身。与沐云衣在红烛暖帐之中肌肤交融之时。这层隔阂。也沒有被消磨掉。   一阵小风吹來。清潭之中秋水含波。涟漪荡漾。旁边的一棵银杏树小扇子一般的树叶黄了一半。另外的一半还是绿的。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叶子就会完全变成黄色的了。   沐云衣轻轻将叶芷被风吹乱的一缕长发用一根古银簪子轻轻挽住。冁然一笑。“你以后闲着无事。我就陪你來这花园走走。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他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声音如此之轻。像是怕声音大些惊住了叶芷。语气也格外柔和。沐云衣的手在叶芷额前整理了下她头上的发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这个皇后的身份。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其实。我也并不想你被皇后这个身份束缚住。你以后还是可以我行我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想太多。”   沐云衣纤细如葱段一般的手就在自己眼前晃啊晃。看着这双手。又看了看沐云衣的脸。不知怎的。叶芷一点也想象不出來沐云衣在战场上的样子了。   看叶芷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沐云衣下意识的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下。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叶芷回过神。摇了摇头。岔开话題道。“你刚才不是要和我说楚国四皇子的事情么。”   第123章 帝王深情实罕见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淡淡一笑。撤回了手。半拥着叶芷入怀。叶芷也沒有反抗。在沐云衣怀中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听他说话。   叶芷心中也有着破罐破摔的态度。反正两人连最禁忌的事情都做过了。还怕什么。   沐云衣半搂着叶芷。唇角扬起一丝微笑。声音中带着涟漪。眼神中带着柔波。“楚国四皇子名为楚潋。这个四皇子也的确神秘。他的生母其实就是楚国王宫里的一个侍女。后來得了宠幸。就生下了他。楚王对这个儿子并不怎么看重。但是他这个儿子可争气的很呢……”   听沐云衣这么说。叶芷就知道他楚潋不仅仅只是一个皇子了。   果然。或许是因为这个姿势并不舒服。沐云衣伸手一揽。直接将叶芷拉到了自己腿上坐下。强行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这才满意的继续道。“江湖上三大组织。槐雪峰上花幸教。日出之地骨香岛。还有一个……”   叶芷眸子也未抬。接下沐云衣的话道。“船行江中孤影堡。”   沐云衣低眸看了看叶芷。道。“江山可以变成无数个国。可江湖。却永远都只有一个。”   叶芷亦苦笑。“这个楚潋。倒还真是让人惊喜了一番。”   沐云衣道。“这个孤影堡的主人。就是楚潋。”   “楚……潋……”叶芷轻轻的重复了下这个名字。似乎在想着什么。   秋日光芒不强不弱。渗透进沐云衣深邃的瞳仁中。最后投向叶芷的身上。“两年前。我曾经和他打过交道。是个人物。”   从小时候起。沐云衣说话做事就颇有风格。他评论人物时不偏不向。无论是敌人还是好友。都是按照个人能力所分。他的能力原本就是不弱。在他眼中算是一个人物的。这世间应该也沒有几个。这么说來。楚潋这个人。肯定是不简单。   叶芷的手碰到了沐云衣腰间的香囊。伸手抚着那流苏穗。淡淡道。“你和他交过手。”   沐云衣点点下颔。道。“两年前的武林大会上。我见过这个他一面。当时他出现时的身份就是孤影堡的堡主。也易了容。后來我们交手。我将他的人皮面具挑开了。方才看到他的脸。方才认出他就是楚潋。”   叶芷心中似有所想。“你和楚潋只打过那一次交道。为何却能认得他的脸。”   沐云衣将叶芷抱得紧了紧。唇角微微一扬。“楚国国力强盛。出使外邦的。一般都是楚王亲自指派的。而楚王为了检测他几个儿子的能力。这样的任务。一般都是楚国皇子们解决的。近几年。这些皇子都在各国露过脸。但……四皇子除外。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芷眉头皱了皱。思虑片刻。“或许是四皇子不得宠。沒有继承皇位的资格。所以老楚王并不在意他做了什么。”   “你只说中了一半。”沐云衣轻轻摩挲着叶芷的长发。道。“四皇子沒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不是因为他不得宠。”   叶芷抬了抬头。很明显被这个问題给吸引了。便道。“既然不是因为不得宠。那就是能力。但从他另一重身份孤影堡的堡主來看。似乎也不大可能。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沐云衣笑了下。唇角半分邪魅半分柔情。“你刚才不是也说了么。君弋收集來的资料。说楚潋身有残疾……”   “对。”叶芷直起了身子。笑了笑。“我将这件事忘记了。也是。这世间的哪一个君主。恐怕是不可能是一个残疾人……”   沐云衣继续道。“那君弋可说了楚潋身上到底是什么残疾么。”   叶芷摇了摇头。“这个倒还真沒有。”   君弋到现在也沒有适应叶芷的这张脸。每次也给叶芷说什么事情。或者是讨论那些暗器分解图的时候。看样子几乎随时都能晕过去。或者有意无意的感觉自己是在做梦。这让叶芷十分的郁闷。   无奈之下。叶芷也只好让君弋先回了花幸教。有什么事情就让江蓠去传递。   其实。君弋这样的反应也在叶芷意料之中。无论是什么人。平白无故的让他相信借尸还魂这件事的存在是需要证据和时间的。叶芷偏偏就少了这样的证据。那就让时间來证明吧。   水潭边的银杏树叶已经变成了金黄色。飘飘悠悠的从树上落到了水池之中。看沐云衣低头看着叶芷的眼睛。道。“那日我划破了他的人皮面具。看到了他的那张脸……”   沐云衣的声音戛然而止。叶芷凝眉。忍不住抬头看着沐云衣。道。“他的脸怎么。”   “他面目全非……”沐云衣的声音淡淡。伸手抚着叶芷的长发。继续加了一句。“很恐怖。”   当时沐云衣看到楚潋的脸。原本也是被吓了一跳。他脸上有着很多的疤痕。可是却一点也看不出那些疤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至于楚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世间知道的人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叶芷了然。“怪不得……怪不得这个四皇子如此神秘。以他的这张脸來说。应该是不可能会在人前出现的。他所做的一切。恐怕都是在暗中进行的。”   孤影堡。这个组织沒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沒有像是鬼谷派那样的传说。沒有听说过这里有着和花幸教一样的高手。所以这个组织在江湖上很低调。但他之所以在江湖上出名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神出鬼沒。   如果孤影堡真的是楚潋所建。那这个楚潋。也算是一个天才上的奇葩。他的想法和众人都有着天差地别。这个孤影堡的总舵。竟然是一艘百余丈长的大船。这个船在四处的江河湖海之中漂流着。沒有固定的地方。   这是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孤影堡其他的事情。却并沒有多少人知道。   沐云衣之所以打探那么多。一开始是因为他对这个孤影堡算是有兴趣。后來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个孤影堡的堡主是楚国的四皇子楚潋。不得不防。   湛蓝的天上一排鸿雁排成人字形。伴随着几声洪亮的高鸣渐渐南去。沐云衣笑了一声。道。“楚国现在内乱不断。易潇所支持的是这个三皇子楚泫。我若是将他放回去。楚国现在恐怕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了。别的更是不用说。不用担心。现在楚国的实力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沐云衣这样云淡风轻的一说。叶芷却深深的打了一个寒颤。然后推开了沐云衣环着她的手。与他面对面而坐。“即便是如此。叶国现在的实力是不能和楚国相提并论的。”   言外之意。若是现在和楚国为敌。发起战争。必败。   战争是一头可怕的怪兽。所到之处生灵涂炭。苍生受难。叶芷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愿意留在沐云衣身边做他的妻子。用二人的这份感情來阻止这件事情。当然。这也是温颜心中的想法。   温颜很了解沐云衣的心思。他若是确定要做一件事。那肯定是不容易就改变主意的。但是让他改变主意的人若是叶芷。就另当其说了。   但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就是沐云衣要发起战争的目的。   他的目的不是为了争霸天下。问鼎九州。而是为了乱世江山才会出现的太岁。换句话说。是为了叶芷的命。为了能让叶芷活下去。他愿意毁掉自己明君的声望。愿意背上千古骂名。愿意承担所有的罪业。赔上许多人的性命。   这个目的。叶芷也深知。   但却不能明说。   两人心中都打着各自的主意。都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对方好。但这两个聪明一世的人。却都是糊涂一时。而偏偏就是这一时的糊涂。却酿造了一个传奇。一个女帝的传奇。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放下不提。   沐云衣当然知道叶芷说的是什么。当下也不点破话中的玄机。只是淡淡一笑。“这就是我要将楚泫放回去的原因。”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楚国国力强盛。却正当内乱之时。无论到时间是谁输谁赢。成王败寇。自是无话可说。但那个赢的人。应该也是元气大伤。剩下的。就是渔翁得利了。   沐云衣是叶芷教出來的徒弟。他心中所想。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自然也能了解一二。无奈苦笑。她的这个徒弟。早已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少年。现在他的心中。所载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其实叶芷说的并不对。沐云衣心中的东西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重。偏偏相反的。在沐云衣的心中。只有一个人的名字。而这个名字。却比世间的无数珍宝更重要。   叶芷沒有再说什么。沐云衣饶有深意的一笑。“染香苑中有许多绿菊。着实罕见。我们去看看如何。”   绿色菊花为世间罕见。帝王皇权下的深情。更是世间罕见。   这叱刹风云的一帝一后。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想法是为对方着想。其实却不然。聪明反被聪明累。这句话不是不无道理的。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身在远方江湖的温颜。似乎比这二人更清楚现在的情况。   只不过……在红尘中。每个人都是戏子。但奇怪的是。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看戏人。总为了别人的离合悲欢而垂泪叹息。却不曾想过。自己在看戏的同时。也有另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将自己的一生。当成一场演绎悲欢离合的好戏。   第124章 不合常理的拒绝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夜。   秋日天空澄澈。夜晚的星光似乎也更亮一些。月亮才刚刚从东方升起。衬着树影。像是车轮一般。格外的大。也格外的圆。   望星楼内灯火通明。宫灯红烛。丝竹箜篌。躬身端菜的内侍和身着霓裳的舞女來來往往。一派繁华之色。   叶芷身着皇后服制。一只巨大的彩凤环绕在衣衫之上。那刺绣栩栩如生。连那凤凰的羽毛都格外的真实。一针一线绣成的凤像是要随着这丝竹之声腾空而起。一国之母的风范无人能望其项背。   沐云衣就在叶芷身边落座。其实这是很不符合规矩的。君后两人可以同在上位。但两个人的位置中间尚有一尺的距离。可沐云衣却直接命人将两人中间的那一尺的距离给撤掉了。堂而皇之的与叶芷坐在一起。   坐在左右两边的是易潇和楚泫两人。两人之后便是叶国的诸位大臣。   易潇体力似乎有些不济。面上虽然带着笑。但这笑容之下。却有着无法掩饰的虚弱。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就算有再好的东西将养。恐怕他也见不到明年的春暖花开了。   叶芷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易潇身上。下面的群臣心中各有想法。沒有注意到叶芷的这个眼神。沐云衣温文儒雅。若不是亲眼看到过眼前这个皇帝带兵打仗。几乎沒有人能相信。眼前这个温和的年轻人竟然能随时变化成修罗鬼魅。   在一旁的楚泫这次沒有带他的那把古琴。坐在一旁的席位上。默然不语。偶尔会和易潇來一次目光交汇。这个当然被叶芷看在眼里。只不过。这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怕也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了。   在席上。易潇提出是來接楚泫回楚国的。沐云衣等的就是这句话。自然是不会反对。沒有任何条件的就同意了易潇的话。   看到沐云衣如此干脆。易潇的脸色变了变。但只是片刻。又恢复到了原來的样子。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易潇也在叶国待了很久的一段时间。这次按耐不住也是有原因的。若是楚泫再不回去。楚国皇位的继承权。恐怕就会到了别人的手中。楚国的天下虽然依旧把握在姓楚的手中。但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宴席之上舞女的彩衣横空而过。丝竹琴弦不绝于耳。格外热闹。也格外平和。但就在这平和之下。却隐藏着一个别的阴谋。和这个阴谋的策划者。不是别人。正是叶国此时的君主。沐云衣。   ……   宴席散后。叶芷传令让还未退去的易潇來未央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一朝的皇后和另一朝的使臣见面。恐怕是不大妥当的。更何况这还是晚上。但叶芷却沒有这方面的顾虑。因为她要做的事情。是经过沐云衣允许的。就算叶芷做的并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沐云衣这个皇帝点头同意。谁还能说上半句。   秋风簌簌穿庭而过。叶芷并沒有在未央宫的正殿之中接见易潇。而是在未央宫花园的一个高亭之上等待易潇到來。   这个高亭建在花园的至高处。坐在这里虽然并不能有一览众山小的景象。但吹吹凉风。看看天上的星空却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沐云衣并不想让叶芷出面处理这件事情。他想的是让叶芷配两副药出來扔给易潇就算了事。也不想让叶芷孤身一人见易潇。沐云衣心中清楚。之前。叶芷和易潇两人之间的关系。多多少少是有些暧昧的。他绝对相信叶芷。但是对易潇。说不忌讳也是不可能的。   但沐云衣对叶芷又是一向的言听计从。叶芷都这样要求了。他自然也无法拒绝。一个皇帝被自己的皇后压制的死死的。史册也好。传说也好。也是鲜有听闻的。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大。格外的圆。自然也格外的亮。亭中原本点了数十个烛台。但叶芷觉得有这些烛光在这里。影响了她赏月的兴致。便将那些灯烛让侍女给撤去了。   有圆月相照。周围变得空灵了起來。人都像是浸在水中。周围光色沉寂。疏影重重。   “娘娘可真是好兴致。这么晚。还邀请易某前來赏月……”易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叶芷转过头。正好对上易潇那藏着月光的一双眸子。只见易潇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娘娘如此厚爱。易某受宠若惊。”   叶芷已经换去了繁重的皇后服制。身上所穿的是一件极为家常的衣衫。衣袖被风吹得散开一片。因为沐云衣从來不用宫廷礼仪來约束叶芷。故而叶芷的妆容也十分散漫。头发也是半散着。这对叶芷这个皇后的身份來说。是十分不合礼制的。   易潇对于这样的叶芷并不感到奇怪。走到叶芷面前行了一个礼。声音不轻不重。“皇后娘娘今日召见易某前來。可是有什么事情。”   叶芷手臂上挽着的披帛轻轻动了下。唇角微启。面色不动。“本宫记得之前曾经说过。能医好你身上的病。”   易潇脸色变了两变。他已经是第二次从叶芷口中听见这样的话。情绪也不如第一次时那么激烈。片刻之后面色又恢复如常。“易某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对于叶楚两国的情势。皇后娘娘心中再清楚不过的。易某想问问娘娘。对娘娘來说。这么做有何好处。或者说……”   三年时间。易潇被病痛折磨。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今时今日他能站在这里。面上的从容是如何伪装出來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叶芷不动声色。易潇继续道。“或者是说。娘娘可是有什么要求让易某答应的。”   叶芷笑了一声。这一声竟然轻笑出了声音。“我若是说沒有呢。”   易潇面色凝固了。唇角清淡的笑意也定格了下。随即之后又展开。趁着月光打量了叶芷两眼。也淡然一笑。“易某看娘娘不是做亏本生意的人。”   叶芷沒有说话。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看着宫中灯火通明。她之所以要救易潇。第一个关键的原因。不是因为温颜的命。而是因为她前世欠他的东西。此生必定是要还的。但。这些话。却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让易潇知晓。   易潇是何等人才。他转念想了想。目光顺着叶芷的眼神看去。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了深。“原來如此。”   叶芷转过头。她不知易潇突然想起了什么。但也并沒有开口去问。紧接着问了一句。“我只想你知道是否愿意。”   易潇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问了一句。“温颜他将事情和你说了。”   叶芷站起了身。“你们师兄弟之间的事情。原本和本宫沒有多大的关系。可是无奈。皇上和温国师是极好的朋友。本宫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温颜和易潇的事情。在此借用一下也是一个极好的理由。听易潇如此认为。叶芷索性便直接摊牌。说起这个理由是光明正大。可心中总是不那么坦然。   看到叶芷承认。易潇又笑了一声。说出了一句让叶芷不敢置信的话。“娘娘说的对。这是师兄弟之间的事情。也难为娘娘如此费心。易某不才。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易潇的话说完。叶芷呆呆的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來。易潇的意思。是直接拒绝了她。   她已经如此说明。易潇竟然都沒有多想。给了一个如此果断的结果。这让叶芷大为诧异。易潇到底怎么了。   人都是有生的欲望的。为了生存。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但眼前的易潇。明明有这么一个生的机会。为什么他要拒绝。   略微想了下。叶芷明白了过來。心中顿时一沉。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來。“你是不想让温颜活着么。”   这是鬼谷派的规矩。两个字始终要是有一个人赢的。易潇难道是……想和温颜來一个玉石俱焚。不相信叶芷的医术。抱着必死的决心拉一个垫背的。   以叶芷对易潇的了解。做这样的事情绝不是他处事的风格。   果然。易潇听了这个答案首先是面色僵了下。然后又淡然一笑。“我们两个身上那种咒法虽然不容易解。却也不是不能解。等我将死之时。自然有人给师弟解咒。皇后娘娘可将这句话转告给皇上和师弟。让他们放心便好。”   这下叶芷更惊讶了。“这个咒法不是你们鬼谷派的规矩么。两个人必须要有一个赢才可以。”   “规矩只是规矩而已。也有不按规矩做事的人。”易潇盯着叶芷看。面色沈静。“娘娘不必再多想了。易某拒绝娘娘。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这下事情严重了。叶芷想着人都有生存的欲望。所以才十分肯定易潇一定会很配合她。结果不曾想是这种结果。   高亭上的风不大不小。忽忽悠悠的在两人身旁打着旋儿。卷起两人的衣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同时也推动着天上的云。一点一点的向月亮移去。   叶芷盯着易潇看了好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问他道。“人人都向往千年长寿。你为何要放弃自己的命。”   以易潇的聪明才智。温颜就算再聪明。恐怕也敌不过他。他虽然病重。但叶芷也已经说能医好他。无论信与不信。至少也要试上一试。可易潇的做法。意思已经很清楚。他不想要命了。   面对叶芷的这句话。易潇并沒有回答。只是道。“有些时候。活着并不如死了轻松。”   第125章 九城之外狮跶国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天上的圆月被一块乌云遮住,叶芷就站在高亭之上,身上飘逸的衣衫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只见她走到易潇身边,突然冷笑了一声。   易潇听到叶芷突兀的笑声,转过了头,还未等他的目光在叶芷身上停留,后颈突然一痛,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江蓠在后面挡住了易潇滑落的身子,一双桃花眼看着叶芷,不言不语。   自从那夜之后,江蓠沉默了许多,他虽然一直都在暗处保护着叶芷,但是却不怎么在叶芷面前出现了,因为叶芷身边有了沐云衣,他明白,现在的自己,是多余的。   叶芷对着江蓠轻轻笑了下,道,“将他带到未央宫吧,按照我说的做。”   江蓠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一手揽着易潇,足尖一点,身子轻轻一跃,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叶芷拢了拢衣衫,一口气还未松下来,只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转过头,叶芷看到沐卿悠正站在亭子旁边的石阶上,审视着自己。   沐卿悠虽然身为叶国无比尊贵的长公主,但却从未学过一点皇宫礼仪,叶芷这个皇后她也着实不喜欢,于是和叶芷说话时的语气也丝毫不客气,“啧啧,那人的容貌,倒也算得上可人,在人家背后使阴招,将人家打晕了再带回去,皇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在宫中养一个小白脸么?”   这顶帽子扣的够大。对于后宫嫔妃来说,私自和外人接触就已经算是大罪。   叶芷身份不一般,沐云衣也知道这一切,沐卿悠也只是嘴上说上一说,她只是看不惯眼前的这个女人,仅此而已。   “此处风大,长公主还是多添件衣服为好。”叶芷浅浅的笑了下,道,“这件事情你若是想知道始末,尽可以去问皇上,他会告诉你的。”   说罢,叶芷也不欲和沐卿悠再纠缠什么,转身离开。   沐卿悠却不依不饶,探身一侧,转眼间已经到了叶芷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叶芷抬眸,静静的看着沐卿悠,挽了挽手臂上的披帛,道,“长公主想做什么?”   沐卿悠扬了下唇角,高高束起的长发飘扬,“也不想作什么,只是本公主眼中容不得沙子,看不惯你这假惺惺的样子!”   这话说的不客气,叶芷也是好脾气,一点也没有生气,只是稍稍拧了拧眉头,淡淡道,“长公主这话从何说起?”   沐卿悠瞥眼看了下叶芷,又看了看刚才江蓠离开的地方,冷哼了一声,“你明明看出来了他喜欢你。”   叶芷心中什么都清楚,江蓠也不是善于掩饰的人,这件事情她早已知道,只是不知该如何解决,毕竟现在她已经是沐云衣的人,她的话若是说重了些,恐怕会伤到江蓠,若是不说,会毁了江蓠一生。   所以,她选择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保全所有,等到江蓠将所有的事情想通了,事情也就迎刃而解。   什么事情都是需要时间的。   如今沐卿悠将事情捅破,叶芷心中忐忑,自己的做法,是错了么?   未等叶芷想起什么,沐卿悠又开口了,倨傲的抬起头,十分郑重的说了一句话,“我喜欢他!”   叶芷愣愣的看着沐卿悠,她着实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一句话,不是幻觉。   沐卿悠看叶芷发愣,继续道,“我今天来,是想要问你要一句话。”   叶芷是何等聪明的人,听到沐卿悠这么说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径直走下了台阶,月光拢在她的身上,洒下了一层光芒,“你放心,我会做好我的皇后,不会和你抢。”   这个答案让沐卿悠很满意,她看着叶芷离去的背影,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不是那么可恶了。   ……   叶芷没有想到沐卿悠竟然会那么直接的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惊异之余也是狂喜,她知道沐卿悠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她若是能和江蓠在一起,也不失为一对好的鸳鸯伴侣。   但是叶芷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情,毕竟这是他们二人的事情,她做什么也只是作为辅助,重要的决策,还是要看两人的想法。   没有再多想,叶芷回到了未央宫,旁边迎来了两个宫女,一人手中拿了一盏宫灯,走到叶芷面前行礼,“娘娘,皇上在殿中等您好久了。”   又走了一会儿,方才走到正殿前,殿内灯火通明,殿外太监宫女静默两侧,叶芷无奈的摇摇头,对众人道,“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都下去吧。”   现在整个叶国都知道,皇后娘娘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她的话,谁敢不从?   宫女太监行了礼之后躬身退下,叶芷推开殿门。   刚进殿中,叶芷就看到沐云衣正坐在主位上,旁边放着厚厚的一摞奏本,他正在聚精会神的批阅着,甚至连叶芷进来都没有感受到。   叶芷轻轻的关上了门,这时起了风,风顺着门缝中吹进来,将旁边的两盏灯烛吹的晃了晃,沐云衣这才抬起头,对着叶芷笑了笑,“怎么样?”   沐云衣的这个笑容很勉强,叶芷也看的出来,便走到他身边答了一句,“江蓠将他打晕带回了偏殿。”   “打晕?”沐云衣皱了皱眉,“他不配合?”   叶芷点点头,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说,随手翻了下桌案上的奏折,道,“怎么?看你的样子,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沐云衣无奈的苦笑一声,从一旁拿起一本奏折在桌上摊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北疆的一些小部落总是来骚扰边疆百姓,守疆将领来报,是否要出兵讨伐。”   叶芷拿起桌上的奏折看了看,“你不必担心,这些都是小部落,成不了什么气候,也威胁不到边疆,只不过……”   沐云衣站起身看着叶芷,问,“只不过什么?”   叶芷将手中的奏折放下,微微笑了下,继续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你是皇帝,想的自然也比我周全许多,这些事情,你处理的也更好些,我就不提建议了。”   沐云衣轻叹了口气,扶了叶芷坐下,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了么,不会将我当成皇帝。”   在沐云衣心中,皇帝的这顶帽子将他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若是叶芷也开始介意这个,他心中不知该是什么滋味。   叶芷也跟着笑,伸手从桌角处拿了一张地图,在桌子上铺开了来,“我最近闲来无事之时看了看边疆的军防布置,觉得有几个地方需要注意一些。”   沐云衣知道叶芷不是简单的人物,她的心思格外缜密,最擅长的就是排兵布阵,“边防布置是我和小颜两个人商量着来的,不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叶芷摇了摇头,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了叶国北疆的一个不起眼的城池,“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我觉得,现在应该在这个地方,增加边疆守卫军队。”   手指落下的地方,是叶国北疆的一个边陲小镇,名为九城。   沐云衣的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他站在一旁,盯着地图看了好大一会儿,开口道,“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妥么?”   叶芷收回了手,问沐云衣,“九城门后是什么地方?”   地图上清清楚楚的写得分明,沐云衣知道叶芷是在让自己说出这个答案,虽不知叶芷用意为何,便直接说了,“九城门外,是叶国的一个附属小国——狮跶。”   狮跶是叶国的附属小国,每年都来京师进贡,这个地方的边陲是最为安定的,两个地方的百姓互通集市,一切都是繁华景象。   “狮跶……”叶芷伸手握住沐云衣的一根手指,落在地图上的九城之上,一字一句道,“这个地方,你万要小心。”   沐云衣先是疑惑不解,随后又舒展了眉头,“现在九城还是一片安泰,不用太过担心,听你的,我会在这里做好防卫。”   叶芷将那地图收了起来,淡淡道,“之前我曾经去过狮跶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的民风就是好勇斗狠,格外彪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妥协,依附于他国的人,现在他竟然如此温顺,我倒有些怀疑了。”   沐云衣凝眉思索,叶芷走到一旁倒了一杯茶水给他,浅浅的笑,“你也不要再费神了,或许真的是我多想了也未可知。”   “不。”沐云衣接过叶芷手中的茶水,眸中暗色沉沉,“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狮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能妥协的部落……”   叶芷在一旁喝着茶水,“降而复叛这样的事情太正常了,我担心的倒不是因为这个狮跶,边疆已经开始乱了,若是狮跶在这上面动了心思,将那些部落联合起来形成的武装力量,怕也是不能小觑。”   沐云衣已经明白了叶芷的意思,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加思虑,反倒是走到叶芷面前,俯身紧紧的盯着她,道,“我有一个问题。”   叶芷被沐云衣这样看的十分不自在,一口茶水含在口中,十分别扭,最后也只得将茶水咽了,放下茶杯,“什么问题?”   第126章 青史留名的契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易潇的病什么时候才能治好?”沐云衣开口了,面色自然十分不快,“我可不想让他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   叶芷不想让易潇知道她的身份,但凭着易潇的聪明机智,若是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一些事情不用多说他应该也能猜出来一些,不得不防。   更何况,叶芷之前和易潇的事情,沐云衣心中也是介意的,若不是叶芷执意如此,他根本一点也不想和这个人接触太多。   叶芷随手整理了下桌上的东西,道,“需要几天的时间。”   那药不是喝下去立即就有效果的,再加上现在易潇根本不配合,所用的功夫也要多一些。   沐云衣抬手轻轻揉着叶芷的长发,缓声道,“今年的秋猎就要开始了,你若是愿意去,我们就一起,你若是不愿,今年秋猎的行程,我找借口推了便是。”   叶芷扭过头,目光直视沐云衣的眼睛,“那你想不想去?”   “在这密不透风的皇城里待的时间久了,出去看看反而成了一种奢望。”沐云衣俯下身子,继续问叶芷,“以前你也曾带我去打猎的,这次我们一起好不好?”   那是很久以前了吧?   那时候的沐云衣,连一只兔子都不敢去杀,想着当年的过往,转眸间,叶芷的眼神定格在挂在墙上的一张弯弓上,下意识的就想到沐云衣在疆场上的模样,心中不觉凛然。   是她,将一个单纯善良的少年逼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鬼魅,她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沐云衣不知叶芷心中所想,唇角微笑愈发的深,“围场就在槐雪峰那一片,不远的,前两天你不是还说想回教中一趟么?”   叶芷回过神,“好。”   以前的事情毕竟都是以前了,现在……自己和沐云衣有了那层关系,是不是应该将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抛开呢?   叶芷是这样想的,可是不知怎的,心中像是还有一层隔阂,像是一层纱幔,在心头飘飘荡荡,将这份刚刚萌芽的感情笼罩了起来。   世间毕竟只有一个辜荷呵……   秋夜的风已经很凉了,叶芷躺在床上,沐云衣睡在一旁,双手下意识的搂着她的腰,这样甜蜜入睡的姿势,让叶芷分外不适,不知为何,今晚和之前的日日夜夜似乎有了些许的分别,或许是心境的变化,许多事情都不大一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芷在迷蒙的睡梦之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暖意,沐云衣在迷迷糊糊之时,将身上的被子大多都盖在了她的身上。   叶芷睡意一向清浅,沐云衣的这个动作她也感受的清楚,心中原本就有事情,这样一来,更是睡不着了。   轻轻的从床上坐起来,叶芷蹑手蹑脚的将被子重新盖到沐云衣身上,拢了拢散开的中衣,正欲下床之时却被一只手拉住了手臂,沐云衣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你做什么去?”   叶芷没料到沐云衣会突然醒来,微微一愣之后淡淡道,“没什么事,只是睡不着。”   沐云衣将身上的被子掀开,坐直了身子懒懒的靠在床栏上,手轻轻搭在叶芷肩膀上揉捏,柔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叶芷抓住沐云衣在她肩膀上的手,转过头卿然一笑,“没有什么事情,你不用多想了。”   沐云衣的唇角一扬,身子前倾,将下巴垫在叶芷的肩膀上,或许是刚睡醒,声音中略略比之前多了些磁性,“我们两个现在是夫妻,不是师徒,有什么事情,你不必一个人担着,无论是什么都说出来,我能帮你的。”   叶芷转头,将沐云衣的头从自己肩膀上推开,在床边坐定,道,“云衣,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   说着,叶芷的声音顿了下,盯着沐云衣的眸子继续一字一句道,“你一定要答应!”   沐云衣看叶芷如此神态,想必是想起了什么,片刻之后才道,“什么事情?”   在夜里点着的是一盏小小的灯烛,这烛光不耀眼,散发着一种像是月晕一样的柔光,豆子一样火苗燃烧着,里面或许是掺了香料,蜡烛燃烧之时会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叶芷闻着这种香气,打定了主意,伸手拉住沐云衣的双手,坚定道,“云衣,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的,好好的将叶国治理的更加强盛,这个江山是我想要的,你一定要好好的替我看好它,答应我!”   让沐云衣答应这个是有原因的,万一五年之后,她逝去,沐云衣当时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傻事,叶芷以这个承诺相逼,想的实在是太远。   叶芷的话说完,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沐云衣的耳朵中,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最后呆呆的从叶芷手中抽回了手。   灯烛燃烧着,那种香味恍若是更浓了,一点一点的在房间中扩散,像是要融进人的骨子里。   沐云衣盯着叶芷的脸看了好大一会儿,突而笑了一声。   这一声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突兀,“我知道你是害怕五年之后万一有什么不测,以这个江山为诺,让我好好的活着……”沐云衣无奈苦笑,将旁边的锦被搭在叶芷只穿了单衣的身上,“可是你不知道,如果你不在了,五年之后,我每一天都会过的无比煎熬,每一刻钟,都像是经历了千刀万剐一般,你说,这时候,是活着痛苦,还是死了更好?”   叶芷没有言语,沐云衣将叶芷的身子拥入怀中,声音轻缓的传进她的耳朵里,“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好好的度过每一天,好好的白头偕老,成为世间让神仙都羡慕的眷侣,可好?”   许久,叶芷都没有开口。   旁边的灯烛或许是燃到尽头了,火苗忽的一窜,慢慢的熄灭了。   在这黑暗之中,叶芷只能感受的到身后沐云衣的呼吸声和两人强有力的心跳。   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叶芷答了一句,“好。”   反正都是即将要死的人了,能快活一时便是一时吧,沐云衣给的感情,是叶芷从未体验过的,无论到最后结果如何,至少现在人还是活着的,不是么?   ……   第二日,叶芷又同样的睡到很晚,起床之时未看到沐云衣的身影,想必是上朝去了。   刚刚洗漱完毕,叶芷转了转身,只看到眼前一个黑影一闪,在她面前站定,“师父,他醒了,要见师父。”   叶芷笑了笑,道,“他不见我,我不是也要见他不是么?”   这些事情,早晚都是要处理掉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叶芷吩咐一旁的侍女拿了一个食盒过来,里面放着一碗深褐色的汤药。   江蓠昨晚将易潇放在了未央宫的后殿,这里鲜少有人经过,自然也就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无论怎样,她现在也是沐云衣的皇后,沐云衣是皇上,若是一个男子堂而皇之的在她的宫中出现,对沐云衣的名声,也是有影响的,叶芷考虑的十分周全,这也是她一派的作风。   正殿距离后殿还有一段距离,原本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女,叶芷觉得她们麻烦,就将她们屏退了下去,与江蓠两人并肩而行。   从正殿到后殿是要穿过后花园的,叶芷在一旁走着,想起昨晚沐卿悠说的一段话,便问江蓠道,“阿蓠,你觉得贞昭长公主为人如何?”   因为叶芷这段时间和沐云衣的亲密,江蓠变得沉默了许多,原本是有些失神的他听到叶芷的问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方才回答道,“长公主为人……豪爽,是……是性情中人。”   想起那天晚上沐卿悠的无礼举动,想了半天的词语,江蓠才憋出这样的一段话。   性情中人,的确是性情中人,沐卿悠也担得起这个词。   叶芷却并不知晓这件事情,还认为江蓠对沐卿悠感觉不错,于是便笑了笑,道,“阿蓠,再过两个月,便有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到时间,你一定要拼尽全力去努力,知道么?”   这话题转的太快,江蓠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听叶芷这么说了,于是也就十分认真的应了,其实在江蓠心中,无论是什么样子的事情,只要是叶芷交代下来的,他一定会十分重视,并且将叶芷交代下来的事情完成的格外的好。   叶芷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江蓠心中的变化,继续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机会么?”   江蓠垂了垂眸子,“师父若是想告诉我,就一定会说的。”   其实,江蓠也不过才十九岁,他虽然经历的比较多,但在感情上,依旧属于那种懵懂状态,浑浑噩噩什么都感受到一点,又什么都不明白。   在这样的一段时间里,叶芷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引导,她也知道江蓠对她的感情,若是直接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少不了又是一番口舌。   男子建功立业是平常事,沐云衣已经是一国之主,算是大成,而江蓠,若是不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白白浪费了他一身的好武艺。   所有的事情叶芷都已安排好,现在所做的,就是要等一个时机!一个能让江蓠名留青史的契机!   第127章 只愿来世不相见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穿过花园到了后殿,后殿里少有人往,故而这里的草木长得格外旺盛,虽然有人定时前来清理,但那些花草却无人顾及,长得并不平整,那扭曲的枝干恍若在诉说着它们顽强的生命力。   殿前很干净,只有少许的几片落叶,石桌石凳秋千藤椅一应俱全,走廊上的红柱在一片海棠的枝叶中若隐若现。   江蓠上前推开了殿门,叶芷走进去,在江蓠的引导下走进左边的侧室,目光一转,便看到了易潇躺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叶芷。   因为害怕易潇一个人偷偷跑了,江蓠特意点了他的穴道。   叶芷看到此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哭笑不得,对江蓠道,“将他穴道解开吧,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绑架的。”   江蓠很听话,没有多说,上前两步,走到易潇身边,毫不客气的在他身上点了两下,动作不轻不重,但对于易潇这个病人来说,却像是被人狠狠的拍了一掌。   果不其然,易潇的穴道被解开之后,立刻就咳嗽了起来,脸色有一种很不自然的潮红,虚浮的点在脸上,衬着他的白衣黑发,这种不自然的红更是明显。   叶芷上前,轻轻一笑,开口道,“高亭上风大,易公子体弱,不知怎的就晕倒在地,故将易公子移到此处,有所怠慢的地方还请易公子勿怪。”   江蓠的唇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两下。   叶芷本来也不想瞒着易潇什么,她也知道这个借口瞒不过,这个说法也只是表面上的而已,毕竟易潇的身份还是楚国的右相,将他打晕这样的事情,放在明面上,无论是介于什么原因,都是格外失礼的,叶芷也不想因为这些事情给沐云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易潇看了江蓠一眼,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冷哼了一声,强忍住口中的咳嗽,也不打算直接拆穿叶芷的谎言,只是道,“有劳娘娘费心了,这是后宫之中,易某在此处多有不便,告辞了!”   说着拢了下衣襟掀开身上的锦被便要离开。   结果还未等他起身,叶芷便又开口了,“易公子身子尚未好,昨晚也是本宫照顾不周,所以今日特意前来,亲手给易公子煮了一碗补药,还请易公子不要嫌弃。”   话音刚落,江蓠起身将那食盒打开,端了一碗汤药走到易潇面前,没有说话,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就在写着,如果易潇不喝,他立刻就会捏着他的下巴灌到他的嘴里。   叶芷淡淡的笑,伸手挽了下臂上的披帛,“易公子……可不要辜负本宫的一片好意啊。”   易潇看着叶芷,片刻之后又轻笑一声,眼尾处带着一丝精光,瘦骨嶙峋的手指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又咳了一声,“娘娘好意不敢辜负,只不过易某身子太弱,这补药是上上之品,易某怕是无福消受,只有心领了。”   叶芷正欲去接江蓠手中的药,江蓠却撤了下手,没有将汤药递给叶芷,道,“烫。”   易潇看着眼前的两人,虽然依旧是在笑,可是那笑容中,却出现了戒备和警惕。   叶芷皱着眉头看了看易潇,显然已经是失去了耐心,转过了身子,对江蓠道,“易公子身子弱,怕是无力端起药碗,阿蓠,一会儿等药凉了喂易公子吃药。”   江蓠应了一声是。   易潇瞳孔一缩,盯着叶芷的背影直起了身子,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叶芷没有回答,却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易潇喘了口气,之后又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咬的格外狠,“原来是真的,你真的认识她!”   叶芷头也不回,淡漠的回了一句,“这是她欠你的,现在还你,之后就两无相欠!”   “呵呵……”易潇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身子软软的靠在床边,目光呆滞的看着叶芷的背影,惨淡的一笑,“她不欠我的,是我对不起她,我……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她的命,我……我没想到她会死……”   当年他配制的毒酒只是一个幌子,可叶芷却喝的是她自己鸠酒,毒发身亡。   这件事情叶芷也已经听辜梵说过了,当时的惊讶和愧疚一时涌上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易潇没想要杀她,可是她却在那封信上实实在在的留了一手,两人之前的相谈甚欢,君子之交,结果却是互相失去了信任。   事已至此,还有何话可说?   “可她已经死了!”叶芷背对着易潇,声音凌厉,像是刀片一般搜刮着人的心,“无论你有没有想过让她死,她都已经死了,可你,必须要活着!算是……算是她的一个心愿吧。”   这样说着,叶芷自己都隐隐觉得有些伤感,毕竟之前的事情,无论怎么说,她留下的那封信目的的确是想杀了易潇的,结果易潇虽然没死,但是却让他整整受了三年的苦楚,现在她替他解决苦痛,两人算是扯平了,之后的事情……就随缘吧。   易潇眉宇间看不出什么神色,他想了好大一会儿,目光转向江蓠手中的药,接过,目光无波无澜的静静看着黑褐色的汤药,苦笑一声,“就算在九泉之下,她应当也是不愿看到我的吧?”   叶芷微微转眸,道,“无论你当年是否要真的杀她,真相已经无所谓了,她已经死了,而且是带着对你的仇恨而死,你说,一个恨你入骨的人,会愿意看到你么?”   易潇心中很清楚,眼前这个女人这么说话的原因,是想让他喝下眼前的这碗汤药,可现在,他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激将法,却依旧是将这话听到了心坎里。   江蓠转眸瞅了瞅叶芷一眼,这样的话,很绝情。   易潇再次苦笑,端起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只愿来生后世再不……”   话未说完,他手中的药碗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人也再次晕倒在床上。   叶芷吩咐了江蓠不必再看着他,两人离开。   殿外的走廊边,种着四季海棠,现在正值秋日,这海棠开了几朵花,红粉双色交辉,一团锦绣。   叶芷看着这海棠,眼神淡漠,悄然回眸看了殿内一眼,停留了片刻的功夫,转身离去。   在叶芷之前二十几年的生活中,遇到了两个喜欢海棠花的人,一个是易潇,另一个就是沐云衣。   以前的沐云衣还是不大的少年,那次他下山去完成一个任务,回到花幸教之时带回来了两株海棠苗。   那时候的沐云衣是何等的天真无邪,叶芷经不住他一直的恳求,便和他一起将那海棠苗栽在了叶芷所住的庭院前。   几年过去了,沐云衣外出征战四方,叶芷就在花幸教看着那两株海棠花开花落。   沐云衣长大了,那两株海棠也长得格外茂盛,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的风吹雨打,枝叶依旧繁茂,只是每次风雨过后,庭前总是残红一片。   心中絮絮的想着,那些前尘往事,如今拼凑起来,倒像是……自己对沐云衣的那种感情,是从很久之前就有的……   叶芷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想下去,现在纠结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生米都已成了熟饭,谁喜欢谁,为何喜欢,何时喜欢,这种问题都已该尘封了。   费尽心思想这些没用的,何必!   这条小路刚走了一半,江蓠便出现在了叶芷的身后,“师父。”   叶芷道,“他怎么样?”   江蓠抿了下唇,似乎在犹豫一些话该不该说。   叶芷知晓他的心思,便道,“你有什么事情便说吧,在我这里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江蓠脸色一红,道,“师父刚才说的话重了些,再加上那药力,恐怕要过几个时辰才能醒。”   叶芷点头,“你找两个宫女服侍他就好,使臣那边怎么交代你应该知道吧?”   易潇毕竟是楚国来的使臣,就这样被软禁在宫中也不像话,他一夜未归,其余的使臣和他的手下恐怕一会儿就会来找沐云衣要人,到时候,就是人皮面具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我知道。”江蓠应了一声,继续看着叶芷道,“只不过,那个人……师父若是送药还是让宫女前去吧,他身子虽弱,但内功却极强,我怕师父会有危险。”   叶芷轻轻拍了下江蓠的肩头示意他放心,“他不会伤我,你放心就好。”   ……   从一旁寂静的小路上回到了未央宫,沐云衣正在殿中坐着,依旧是在看奏折。   这次没有等沐云衣说话,叶芷开口了,“云衣。”   沐云衣听到叶芷的声音,抬首歉然一笑,“对不住,我没注意你进来了。”   叶芷没有理会沐云衣的这句话,依旧站在门口,迎着小风,身上的飘带荡荡悠悠,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带牵扯了住,飘飘欲仙。   沐云衣看出叶芷有些奇怪,皱了皱眉头,忙上前将叶芷扶进殿内,在门外的小咏子离开关上了殿门,“怎么了?”   叶芷摇了摇头,轻轻一笑,问沐云衣道,“秋猎是什么时候开始?”   沐云衣没料到叶芷会在突然之间问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秋猎是下月初的,还有十多天。”   叶芷在一旁坐下,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端起之后却又放下,如同秋波剪水一般的眸子抬了下,“今晚,陪我喝酒好么?”   沐云衣再次一愣,还未说话,叶芷便又说了一句,“今晚是月圆之夜吧,我不想再孤身一人陪着那不会说话的月亮喝酒……”   ……   第128章 我想要一个孩子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又是一个夜晚,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昨夜和易潇在凉亭上看到的圆月似乎没有今天的圆,那轮白色玉盘一般的月就这么孤零零的挂在空中,周围的星子都隐了起来,万里夜空被月之光华覆盖,像是轻纱薄雾,风吹不散,人动不乱。   未央宫后有一个九曲石桥,桥的尽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观景台,这里的景致不错,叶芷吩咐人在这里摆宴,上了好酒,等沐云衣前来。   沐云衣心中很是纳闷,不明白叶芷今日为何会如此一反常态,但叶芷提前说了,她摆宴之时,不许他人介入,哪怕是皇帝也不成,这么一句话,将沐云衣挡在了外面,直到天黑月上,才来了一个宫女引了沐云衣前来。   绕过九曲石桥,沐云衣远远的便看到了那个观景台,台子的四周都挂着白色的纱帐,两层纱幔随风微微扬起,上面的缀着的流苏在空中扩散,一丝丝,一缕缕。   叶芷的身影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淡的几乎融化在夜色之中的轮廓。   旁边的侍女退下了,有皇后娘娘的吩咐,除了皇上之外,其他人谁也不许靠近这台子半步,天下谁人不知皇后娘娘是最得宠的,她的命令,何人敢不从?   沐云衣一人向那亭子走去,刚走了两步,便闻到了一股奇香,也不知是什么香料,但沐云衣知道,那香味,就是从那台子上扩散出来的。   跨步走进了亭中,掀开两层白色的纱幔,沐云衣一眼就看到了叶芷一旁的身子,奇怪的是,叶芷说了今日是宴席,但桌上却只摆了五六道点心,两盏清茶,还有两盘水果,旁边放了两个酒坛子,环顾四周,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叶芷坐在一旁,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衫子,很是随意的挽了一条丝带在腰间,头发只将耳边的两缕挽在脑后,其他的长发都这么散着,像是浸了墨汁的蚕丝,衬着轻纱白衫,浓墨重彩的一笔。   今天的叶芷似乎和往日不同,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带着一种沐云衣说不出的味道。   叶芷知道沐云衣来了,上前两步,走到桌案边,将放在一旁的酒坛打开,斟了两杯酒。   沐云衣缓步上前走了两步,眉心微皱,“你……”   叶芷端起两杯酒,将其中的一杯递给沐云衣,道,“你说了今晚陪我喝酒的。”   沐云衣接过酒杯却不动,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叶芷眨也不眨。   叶芷也不理会他,又回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斜倚着坐下,端着酒杯轻饮着,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托着下巴,仰头看着天上的冷月,不言不语。   看到此景,沐云衣拿着手中的酒杯放也不是喝也不是,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叶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叶芷唇角扬了下,将雕刻着祥云花纹的酒杯凑到唇边,又喝了一小口,自言自语道,“你说,鬼谷派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法术,有没有一种法术,可以让人回到过去呢?”   沐云衣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案上,他知道今天的叶芷不对,但他足够了解叶芷的脾性,也没有直接问她,走到她身边回答道,“若是有这种法术,那这世间哪里还会有那么多让人遗憾的事情呢?”   “遗憾?”叶芷不再看月亮了,一边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一边似笑非笑的盯着沐云衣看,问他,“你也有觉得遗憾的事情么?”   沐云衣被叶芷的这种神情看得不舒服,微微低了下头,转而去看她手中的酒杯,不料叶芷的手此时正停在她胸口前的位置,她身上穿的袍子格外宽松,身子是斜倚在椅子上,衣服也随之散了,里面绣着玉兰花的抹胸微微露出一角,深深的一道沟壑让人看得面红耳赤。   这个目光本是无意,沐云衣连忙收回了视线,坐在叶芷身边,装模作样的看天上的月亮,耳朵却有些发烫。   脸上一定红了,不过想着这是晚上,叶芷应该也看不出来,于是心中也坦然了许多。   叶芷是何等人,沐云衣和她在一起那么长的岁月,她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也是最了解不过了,沐云衣的目光自然也难逃她的眼睛,她今晚……就是来诱惑他的!   风花雪月的夜晚,有佳人兼爱人在身侧,恐怕就算是再精彩的话题,也会让人心不在蔫,更何况再加上这么的一个故意?   沐云衣稍稍平静了下心情,压下了已经变得有些微沉的声音,这才想起叶芷刚才问了一个问题他还没有回答,略略想了下,沐云衣开口了,“我唯一的遗憾就是生的太晚了。”   叶芷转头定睛看他,目光如水,面色如常,似乎很认真的在听沐云衣接着说。   沐云衣没料到叶芷会不接腔,于是只好继续道,“如果我要是能早生一些时日,不就是能早些遇到你么?”   叶芷轻嗤一声,身子微微前倾,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桌案,她的声音轻而细,带着柔柔的呼吸,绕进了沐云衣的耳朵中,“我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拉长了声线,每一个字都足够让沐云衣听得清楚,叶芷也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其实什么都想开了,这些话,反而是很容易就从口中涌了出来,果然是女人的天性!   叶芷也是女人,她之前肩上的责任太重,将自己伪装的不像是一个女人的样子,现在顿悟了所有,这五年,若是就能这样坦坦荡荡的过了,也不算白活一次。   话说出来了,沐云衣看着叶芷,几乎都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是从叶芷口中说出来的!   他的师父是什么人沐云衣当然清楚,正是因为清楚,他才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叶芷说的!   看他不回答,叶芷轻笑一声,看着自己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走到一旁,将刚才沐云衣端着的酒杯拿了起来,先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让我猜猜可好?我若是猜中了,你就要依我一件事,如何?”   沐云衣已经愣了,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吐出了一个音节,“好。”   叶芷慢悠悠的在台上踱步,一手端着酒杯,一手轻轻拂过旁边的洁白纱幔,“你当年遇到我的时候才九岁,肯定不是那时候……”   沐云衣的目光就随着叶芷移动,呼吸都不敢大声了,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梦,甚至,他几乎都有一种感觉,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真实的叶芷,但这个念头随即又被打消了,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喜欢的人。   叶芷目光迷离的看了沐云衣一眼,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半盏残酒递到沐云衣唇边,听语气大约有了些许的醉意,“可是从那次游历江湖时?”   那时候,烟雨江南,小桥流水,两人并肩策马湖畔,是何等的潇洒?   那时的人,那时的景,那时候的一切,恍若在昨日的突然间,叶芷想通了,现在什么,都不大重要了,现在对她而言重要的事情都只有一件,那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两人的师徒之情早已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全新的,甚至是能让人为之艳羡的爱情!   前尘往事太过于遥远,有些都已经被蒙上了灰尘,但不知怎的,叶芷今日心中像是明镜一般,往日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中呈现,特别是关于沐云衣的那几段记忆,她记得格外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对沐云衣有了感情,只是那种感情与师徒之情重合了,故而她没有发现,如今褪去所有,她便能看得真切了。   看着叶芷递到唇角的残酒,沐云衣就着叶芷的手喝了,然后一把将叶芷搂了,呼吸有些粗重,肆无忌惮的喷在叶芷颈窝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开始喜欢你的,但是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了。”   沐云衣在极力压制,叶芷却赫然一笑,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一双手轻轻搭在沐云衣的双肩之上,道,“那就算是我猜对了,你刚才答应的,应我一件事,可不许反悔。”   忍耐到了极限,沐云衣身子一倾,将叶芷压在身下,轻轻在她唇上噬咬了下,呼吸大起大落,“这都是你故意的,是不是?”   衬着沐云衣说话间,叶芷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唇,声音从指缝中透了出来,“答应我一件事,不然……你一个月都不许近我的身。”   沐云衣这时候哪里还能顾及那么多,一把拉开了叶芷的手,身上的肌肤像是着了火一般的烫,“你说,我应了……”   其实,叶芷不用说这句话,沐云衣一直都是将叶芷的话当成自己的责任,叶芷不仅是他师父,还是他喜欢的人,为她做事情,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认为是天经地义的。   听沐云衣说应了,叶芷将自己的手探进了沐云衣的衣衫,声音轻缓柔和,但是却不带什么感情,“我要一个孩子。”   第129章 一句便不须明了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从叶芷的嘴里听到她说自己想要一个孩子这样的话,沐云衣几乎立刻就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呆愣了片刻,问叶芷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听清是么?”叶芷笑了一声,稍稍提高了声音,盯着沐云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说,我想要一个孩子。”   沐云衣再次愣住,一双上扬的丹凤眼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叶芷。   叶芷知晓她这句话说得太过于露骨,于是便轻轻推了下沐云衣的身子,重新坐起了身子,慢悠悠的走到一边倒了两杯酒,卿然一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老天已经眷顾了我一次,第二次的机会不知道还有没有,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过完一个女人完完整整的一生。”   沐云衣走到叶芷身前,端起桌上斟满的一杯酒,轻嗤了一声,问叶芷道,“你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还是想要和我生个孩子?”   这两个问题看似差不多,但其实仔细一想,却是完全不一样,带着爱情出生的孩子,才算是两个人爱情的见证,可叶芷若是只想要一个孩子,那这孩子的父亲,岂不是是谁都无所谓?将沐云衣置于何地?   叶芷将桌上的酒杯递给沐云衣,自己将剩下的酒一口气喝完,然后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和长发,走到这一根红柱边,手指缠着一根编织精致的绳索,猛的一拉,周围垂下了一层黑色的幕布,这台子中瞬间就暗了下来,外面圆润的月光一点也看不到了。   沐云衣不知叶芷到底想做什么,于是也没有动手,就在原地站着,看着叶芷的动作。   做好了这一切,叶芷转过了身子,看着沐云衣道,“这个世上,除了你沐云衣之外,恐怕还没有人有这个资格能让我给他生孩子的。”   一句话,回答了沐云衣。   暖了人心,入了眼底。   两人眼神相互交错,一句话不说,什么都已明了。   ……   又过了两日,易潇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叶芷却再不去看他,送药什么的都是江蓠一人替代,对于易潇这个人,沐云衣对他是恨到了骨子里,要不是留着他还有些用处,他早就忍受不住了。   叶芷是沐云衣的枕边人,这些话,沐云衣不说,她也能知晓一些,当下不说,只是暗中吩咐了江蓠,待到易潇说离去的时候,不必阻拦。   江蓠一直都是唯叶芷的命是从,她既是这么说了,他自然照办。   这话方才说了不到一天的功夫,江蓠便前来报,说易潇已经离开了。   叶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看着一本医书,手上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扯出一抹笑意,“走了便走了吧,我们两不相欠。”   江蓠低下头,没有接话。   叶芷的眼睛从医书上转到了江蓠的脸上,放下书,道,“可还有事儿?”   江蓠点点头,回答叶芷道,“左护法已经来了多次了,师父都推说身体抱恙不见,今天右护法也来了,问问师父决定什么时候回到教中去。”   叶芷站起身,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儿,对着江蓠淡淡一笑,道,“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回得去么?”   江蓠眼神黯淡了下,抿了抿唇,略微有些腼腆,“少教主在这里,师父……”   不是不可以回去,江蓠心中知道,是叶芷不愿意抛开沐云衣回去。   叶芷伸手拍了下江蓠的肩膀,道,“下次若是他们再来,你就和他们回了,就说迟涯将花幸教管理的很好,不必我再去插手,让他多费心了,之后教中接了什么任务,也不必来和我说。”   江蓠望着叶芷,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看着江蓠的背影,叶芷苦涩的笑了下,无奈的摇了摇头,江蓠这个孩子,就是太过于谨慎了,若是他能和沐云衣一样,在谨慎中稍微再藏一些精巧的心思,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也是帝王之才。   叶芷想着,垂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张地图,一边慢悠悠的看着,一边伸手拿了桌上的玉团糕来吃。   就在这时,叶芷突然觉得手上一空,抬眸看时,那块玉团糕已经到了沐云衣手中,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叶芷,“这个不要多吃了,我吩咐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菜肴。”   叶芷笑了笑,没有说话,依旧是低头看着那张地图,圆润的指甲在上面滑来滑去。   沐云衣低头,顺着叶芷的眼神在地图上看了看,问道,“你是在琢磨什么呢?”   叶芷没有抬头,直接答了一句,“也没什么,北疆将乱,我只是看看这几个地方,江蓠若是率兵,在哪里出击比较合适。”   听到叶芷说要让江蓠率兵,沐云衣没有一点惊讶,反而是看了地图一眼,伸手在地图上点了一下,指着九城道,“这里就可以。”   叶芷对着沐云衣会心一笑,“我思量许久,也觉得这个地方最为合适。”   沐云衣从桌上的青花瓷盘中拿了一块玉团糕吃了,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看着叶芷道,“你想让江蓠建功立业,我有一个更好的法子,说与你听听,如何?”   叶芷半信半疑的看着沐云衣,过了片刻却依旧是问了,“是什么法子?”   沐云衣拍了拍手,将手上沾的糕点碎屑拂去,道,“这天下,难道还有比皇帝更大的功业么?”   叶芷瞥了沐云衣一眼,叹了口气道,“江蓠太过于单纯,不通人情,不晓事礼,没有帝王之才,温颜太过于散漫,不爱名利,不求功绩,对这个位置没有兴趣,所以啊……”说到这里,叶芷颇有兴致的看了沐云衣两眼,这才继续道,“今生今世,这个位置,怕也只有你能坐了。”   其实在叶芷想来,她也是不愿让江蓠带兵出征的,但是又想了想,江蓠一身的好武艺,若是一直待在她身边,也是暴殄天物了,对于他也是不公平的,再加上叶国建立时间并不长,朝中缺少大将,江蓠虽然没有帝王之才,但将帅之力还是有的,加以锻炼之后,一定能帮得到沐云衣。   到了那时,就算她死,也算是安心了。   沐云衣只想到了叶芷是为江蓠打算,却忘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当下也没有在意。   就在两人你一眼我一语正在酣处,小咏子走了进来,“皇上。”   沐云衣转眸,道,“怎么了?”   小咏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叶芷一眼,跪下回道,“风丞相在狱中自尽了。”   “自尽?”沐云衣眯了眯眼睛,轻轻一笑,对着叶芷道,“你怎么看?”   叶芷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示意小咏子退下,之后才道,“毕竟是风月的父亲,就按照丞相礼仪安葬了吧。”   “你知道的。”沐云衣修长的手指搭在桌上,是笑非笑的看着叶芷,“我不是问这个。”   “既然狱中的人说是自尽,那就算他是被人杀死的,肯定也不会留下什么破绽。”叶芷将桌上的地图收了,漫不经心的回答,“你总不能还让我将他救活问问他是怎么死的吧?”   “哪能呢?”沐云衣轻嗤一声,挑了挑眉眼,“救人这样的事情太累了,我心疼,以后就不要做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叶芷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手指轻轻在那茶杯上的青花上摩挲,感受着从光滑的瓷片上传来的温度,道,“这七级浮屠我是造不成了,只愿手上能少一些鲜血也就是了。”   其实说的容易,实际上,花幸教接的什么生意叶芷再清楚不过,在名单上那些人的命,也许只是叶芷一句话,他们或许就不会死,但是叶芷却没有这样做,这些若是也算上,死后下十八层地狱都是轻的,算不得什么了。   沐云衣看着外面阳光十分绚丽,便道,“这些天你有什么事情么?”   叶芷摇头,“在这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些宫女在这里讨论绣花样子我也是不会的,能有什么事情可做?”   沐云衣略略有些尴尬,道,“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就要开始了,是我忙了些,其实我该好好的陪陪你的。”   听到科举考试,叶芷拧了拧眉头,“乡试递上来的名单可否让我看看?”   沐云衣微微一笑,知道叶芷想的什么,便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叶芷。   叶芷展开一看,这是一张乡试的考卷,上面蝇头小楷,字迹十分工整,将那答卷读了读,叶芷深吸了一口气。   这卷子的主人文采韬略十分出众,妙笔生花之下暗暗藏着玄机,叶芷看着这卷子,笑了声,道,“这是慕容的卷子?”   沐云衣挑了挑眉,道,“这上面的名字已经被我撕了去,你和慕容才见过几面,怎么知道是他的卷子?”   叶芷将卷子叠好放在桌上,道,“慕容是我给你选出来的人,这个人位极人臣是迟早的事情,你也一定能看出来了他的与众不同,以你的爱才之心,又怎么会轻易的放弃这样的一个宝贝?”   第130章 脉脉无言自多情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的心思叶芷一击而中,这也并不奇怪,他从小就跟着叶芷,猜猜这样的额事情,也算不得是什么难事儿了,“你的眼光一向都很好,这个慕容,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叶芷轻嗤一声,端起已经即将要凉了的茶喝着,道,“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这边可不止这一位。”   “哦?”沐云衣拿起茶壶,又给叶芷重新倒了一杯茶,殷勤道,“你手上是不是还有一位和慕容一样的人才留着没说?”   叶芷扬了扬唇角,拿着杯盖在青花瓷杯上拨着茶末,幽幽开口道,“这个人可不是那么好请的,等到秋猎之际,我去花幸教一趟,顺便将他诓了来就是。”   “是花幸教的人?”沐云衣皱起了眉头,仔细的想了想,他也在花幸教生活了好几年,花幸教的人并不多,多多少少他也都见过,教中的人大多都是以武力为主,治国之才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没想过去往花幸教里面去找。   叶芷知道沐云衣在想什么,便放下了杯子,轻轻一笑,“我要说的这个人,论文采不输慕容,论武功就算不敌你,应该也不会差很多,论韬略,和温颜也有的一拼……”   说着,叶芷故意停了一停,目光盯着沐云衣静静的看着,“怎么?还猜不出来是谁么?”   沐云衣眉头锁的愈发的紧了,似乎陷在了疑惑之中,想了许多人都不得其解,最后只好茫然的摇了摇头,“花幸教中虽然卧虎藏龙,但是,若是真有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叶芷无奈的叹了口气,“花幸教的左护法君弋精通机关暗器,文采非凡,武功也是少有人敌,你在花幸教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是不短了,怎么连他的真面目都没有看出来?”   “竟然是他?”沐云衣显然有些不相信,很是惊讶的看着叶芷,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叶芷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深了,道,“不管怎么着吧,君弋的实力你是不必怀疑的,他或许并没有表现出来,那是因为他不想,他若是真的想动手做点什么事情,恐怕谁都拦不住他。”   沐云衣听了叶芷的话,心下认为自己的确是看走了眼,作为花幸教的左护法,一定是有些实力的,只是沐云衣没有想过君弋会如叶芷说的这么强。   其实这也不怪沐云衣孤陋寡闻,他虽然是花幸教的少教主,但平时从不插手花幸教的任何事物,对君弋不大了解,君弋是花幸教的左护法,但他平时格外低调,不爱抛头露面,弱不禁风的身子更是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毫无杀伤力,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是不显眼的。   叶芷缓了一口气,看着沐云衣继续道,“你当年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我就有意让他也跟去,但是因为当时出现了一件突发事件,也只好不了了之。”   沐云衣眨了眨眼睛,对着叶芷道,“当时的突发事件,是因为迟涯吧?”   叶芷不语,算是默认,当年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她也不会让沐云衣一人去历练。   这是往事了,叶芷不愿多说,沐云衣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君弋到了朝中,你想让他做什么?”   叶芷抿唇一笑,抬眸看着沐云衣,道,“这个不是要看你么?”   沐云衣略略一想,道,“我对君弋这个人不太了解,若是真的如你所说,他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我还真的没办法下手安排他了。”   叶芷将杯中的茶喝完,站起身,淡淡道,“君弋暂时不用考虑,我也没有打算就让他现在就来朝中任职的想法,而且……”说着,叶芷唇角露出了一个十分诡秘的微笑,“现在还不是动这张牌的时候……”   沐云衣叹了口气,摆弄着叶芷手边的茶壶。   叶芷不知沐云衣为何叹气,便问,“怎么了?”   沐云衣无力的望向叶芷,“古人说慧极必伤,你思虑周全固然没错,但不觉得自己活得太累了么?”   杯中的茶水已经喝完了,叶芷摆弄着手中的茶杯,瞧着上面的青花廖纹,“人不死思虑不止,谁能管住自己的心呢?”   沐云衣不接口了,只是盯着叶芷看。   叶芷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觉得不适应,反而也看了过去,盯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   盈盈秋波含水重,脉脉无言自多情,此一刻,便足矣。   ……   刚过了两日,秋猎便提前开始了,叶芷自然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   沐云衣来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十分高兴的,毕竟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出了这宫门,好好的到外面的广阔天地上玩儿上两天,时间虽然不长,但毕竟也能散散心,算是一件好事儿。   可是不曾想,就在准备出发的前一晚,出了事情,这个事情不大不小,却也需要解决。   原本第二日就能离开这皇城去猎场了,叶芷和沐云衣两人正在计划着用什么武器捕猎,沐云衣也已经将那把他最喜欢的弓箭擦拭好,想要在猎场上让叶芷看看他的实力和之前相比如何。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了北疆来的急报,沐云衣看这份急报的时候,叶芷正在一旁不慌不忙的摆弄着沐云衣的那张弓。   沐云衣看着那份急报,皱了皱眉头,之后将那份奏折扔向叶芷,问她道,“你觉得现在我们该如何?”   深紫色的帛书在空中一划,叶芷伸手接过,随手放在了桌上,也不去看,“他们只是小打小闹罢了,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江蓠一个人带兵足够,不必太过于担心。”   沐云衣看叶芷云淡风轻,稍稍一愣,之后便道,“既然你这么自信江蓠能解决问题,那我便下一个诏书,定他为帅,封将,带兵出征,如何?”   叶芷伸手弹了下弓弦,拿起了她刚刚放在桌面上的奏折仔细的看了看,看完之后眉心微蹙,“狮跶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啊,弹丸之地还能凑齐七万军,还真是决定背水一战了。”   沐云衣冷冷一笑,不以为意,“现在北疆部落无论大小都在打仗,狮跶在这些部落中算是强大的了,一个个将这些部落收服之后得到这么多军队也不为怪,只是这些部落之中大多都是被狮跶俘虏来的,想必不是真心服他,士气普遍不高。只要用对方法,一击即溃。”   听到沐云衣说完,叶芷赞赏的看着他,认同的‘嗯’了一声,将那张弓放下,道,“你在腥风血雨的疆场之中也磨练了那么长时间,这些东西你比我清楚的多,用兵之术我也教了江蓠不少,他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这次他带军该怎么出击你和他提一提就是,不用多说,让他多多历练。”   沐云衣了然,对着叶芷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这次江蓠是主角,我不多说,不抢他风头就是。”   叶芷不语,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刚才放下的那张弓,伸手抚了下上面雕刻着的怒龙花纹,心中隐隐一动。   看叶芷如此,沐云衣便知不好,果然,还未等他出口,叶芷便开口了,道,“江蓠怎么也算是你的师弟了,这次他出征,你不要为他准备一件礼物么?”   这个问句刚一结束,叶芷似乎根本就没有给沐云衣说话的机会,便站起了身,将手中的弓搭上了黑羽箭试了试,因为叶芷身体的限制,力气并不大,弦未拉满,“江蓠用的是鞭子,这种武器在近身搏斗之时并不占优势,我看这把弓就不错,送给江蓠如何?”   以江蓠的能力,除非他愿意,不然谁能近他的身?叶芷说是要给江蓠找一个武器,但实际上,是想往江蓠身上加一个保护盾。   龙纹是权利和地位的象征,只有帝王才能用,在将士们心中,江蓠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能力如何尚且未知,这样的人被封为将帅,如何能让人心服?若是有这把刻着龙纹的弓箭在手,也能镇压一下摇动的军心。   沐云衣知道叶芷的心思,咬了咬牙,从齿间挤出一个字,“好。”   叶芷知道这把弓箭是沐云衣的心爱之物,她这样抢走送给了别人怎么说都有些不适合,便道,“云衣的生辰也快到了吧,到时间,我生……之前在花幸教珍藏了一把啸月刀,用着倒还趁手,送与你做礼物可好?不比这把弓差吧?”   本来是顺口说了生前,但仔细想想,自己现在毕竟还活着,说生前有些不合适,叶芷也只好换了一种说法。   “啸月刀?”沐云衣听到这个名字吃了一惊,追问了一句,“可是竹**人孙彷铸造的啸月刀?”   叶芷不动声色,翻看着手中的奏折,淡淡道,“正是,当时孙彷费时七年,耗尽心血铸造了啸月刀,之后便在江湖上消踪匿迹了,这把啸月刀,算是他最后的成果,我曾用了一次,那刀太霸道,我驾驭不住,想必你应该行。”   第131章 出征北疆平战乱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愣了,“孙彷是一代宗师,他铸造的兵器,不说价值连城,就算是千万金也是难求,孙彷还在江湖的时候,就有许多人慕名前去,但是后来也不了了之,这啸月刀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兵器,小颜当初画了这把刀的图纸,说是要找人铸造一个像样子的,但最后也没了消息,没想到,这啸月刀竟然在花幸教。”   叶芷又道,“孙彷铸造的兵器,一般都是一对儿,送于有情人或者是有缘人,这个啸月刀,其实也是一对儿的。”   竹**人孙彷在江湖上名气很高,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两天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个人,他的名声在江湖上整整响了三十年,他是锻造兵器的能手,但是这三十年间,他也只做过五种兵器,啸月刀便是他的收官之作。   啸月刀横空出世之前,有许多人在抢,但后来无意中,这把啸月刀落到了花幸教前教主,叶芷的师父疏影手中,疏影对这个武器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感兴趣,只是将那把整个武林为之疯狂的啸月刀丢给了当时什么都不懂的叶芷锯锯木头练练力气之类的。   后来,叶芷知道了这把啸月刀的出处,心中无限感慨,当年,她曾经拿着这把有名的刀当斧头来用,于是便将它藏了起来,她也曾想过用这把刀当成自己的武器,但疏影说她并不适合刀剑之类的利器,叶芷不服气,曾经拿着这把刀试了试,结果自然是无法驾驭。   这把刀也只放在花幸教,无人问津多年。   听叶芷说这个啸月刀其实也是一对儿的,沐云衣来了兴趣,道,“啸月刀的另一把,也是在花幸教么?”   叶芷摇了摇头,道,“啸月刀在江湖上失传已久了,这个东西谁也说不准的,或许,另一把啸月刀正被某个樵夫拿着砍柴呢。”   正说着,一个人影在殿门外一晃,江蓠的身子像是从夜色中被剥离了出来一样,落在了叶芷的眼中,“师父找我有事?”   叶芷点点头,示意江蓠在一旁坐下,之后才看着沐云衣道,“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沐云衣轻咳一声,走到叶芷身边,将那份奏折拿起,看着江蓠道,“阿蓠,我们也算是师兄弟了,现下有一个封侯拜相的机会,你可愿意?”   江蓠看了看叶芷,又看了看沐云衣,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叶芷身上。   叶芷不予理会,只是对着沐云衣道,“阿蓠没有那么多心眼,他心思单纯,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江蓠一脸茫然,沐云衣便将刚才他和叶芷商量的事情和江蓠说了,之后询问他的意见如何。   结果沐云衣的话刚落,殿外便传来了一声大喝,随即有一个身影猛的推开了殿门,怒气冲冲道,“我不愿意,朝中又不是无将,为何要让这个木头脑袋去?!”   听来者声音,叶芷无奈的摇了摇头,在皇宫中能如此放肆,还能这样对身为皇上的沐云衣说话的,恐怕除了温颜之外,也就只剩下这一个人了——贞昭长公主,沐卿悠。   小咏子和一群侍女在外战战兢兢的站着,想必是沐卿悠在门外偷听的时候威胁了他们,不让他们出声,现在看到沐卿悠发这么大火气,一时间目光都集中在了沐云衣的身上。   沐云衣挥手将那些太监侍女退下,之后无奈的看着沐卿悠,道,“以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江蓠看了看沐卿悠,又将叶芷望了一望,叶芷淡淡一笑,不说话,只是看着沐云衣。   沐卿悠也知道刚才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合适,但嘴上却依旧强硬,皱着眉头看着江蓠,对沐云衣道,“朝中不是没有将才的,就算皇兄觉得他们不行,我也可以披甲上阵,为什么一定要让江蓠去呢?他又没有去过疆场,不如皇兄下令,让我去出征吧?”   在北疆出现急报的时候,沐卿悠就已经早一步知道这件事情,但因为事情不大,她也就没有在意这件事,就备了一些江蓠喜欢的东西,去宫里找他,结果发现江蓠不在,于是便来这里找他,刚到就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心中很是为江蓠担心,他武功无话可说,可他毕竟是没有到过疆场,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沐云衣会突然想到江蓠。   “长公主万不可动。”就在沐云衣无奈之时,叶芷慢悠悠的开口了,唇角的笑意深深,脸上的酒窝再烛光下格外醉人,“这次北疆只是出了一些小事故,长公主若是因为此事便率军亲征,恐怕会被人嘲笑我朝无将,长公主请慎重考虑。”   除了叶芷之外的三人中,只有沐卿悠不知叶芷的身份,当下也没有客气的意思,直接反驳叶芷道,“阿蓠他可是你的徒弟啊,疆场上刀剑无眼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江蓠皱了皱眉头,看着沐卿悠似乎要说什么,但最后碍于叶芷和沐云衣在没有说出口。   沐云衣刚要发作,叶芷便拦下了他,“公主请随我来,我有一句相告,这一句话说完,若是长公主觉得阿蓠不应该出征,那便依了长公主就是。”   沐卿悠看叶芷神神秘秘,再加上她脸上的笑容十分难测,想了想,便随着叶芷绕进了屏风之内。   内室前的屏风刚动了两下,沐云衣正在心里想着叶芷会对沐卿悠说什么的时候,两人竟然已经从珠帘内出来了,这时候的沐卿悠已经不是一脸怒容,而是变成了喜笑颜开。   沐云衣纳闷,江蓠更是一脸茫然懵懂。   叶芷淡淡一笑,再次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把玩着旁边的那把怒龙弓。   沐卿悠看着沐云衣,道,“北疆战事要紧,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江蓠这么好的功夫,一直就放在这里也浪费了不是,皇上慧眼识英才,明日就给江蓠封将领兵出征吧。”   看沐卿悠态度转变如此之大,沐云衣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看向叶芷,不料叶芷正在一旁坐着喝茶,唇角衔着浅淡的笑,似乎并不打算说什么。   沐云衣轻咳一声,目光从沐卿悠身上掠过,最后停在了一脸茫然的江蓠身上,“出征不是小事,明日太急了一些,粮草还未备好,再等两日吧,这段时间你也可好好的调整调整心态。”   叶芷放下了茶杯,看着江蓠,缓缓道,“就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早点休息,明日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江蓠默然片刻,一双桃花眼盯着叶芷看了好一会儿,沐云衣上前借着给叶芷倒水的功夫,巧妙的挡住了江蓠望向叶芷的视线。   叶芷没有发现什么蹊跷,江蓠给叶芷拱了拱手,道,“师父也早点休息。”   说着,旁边烛台上的豆光动了动,江蓠的身子再次隐在了黑夜之中。   沐卿悠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也跟着跑了出去,一身紫衣快速的冲出殿门,转眼就消失不见。   小咏子上前关上殿门,沐云衣握住叶芷端着茶杯的手腕,道,“你刚才在屏风后面,和阿姐说了什么?”   他们二人是姐弟,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毕竟也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对于沐卿悠的脾性,沐云衣多少也是了解的,按照她的性子,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松口。   叶芷看着沐云衣抓着她手腕的五根细长的手指,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现在不比小时候,力气也增加了数倍,这样抓着我,很容易扭伤手腕的。”   这一句吓的沐云衣连忙撒了手,目光直直的看着叶芷手腕上五个清晰的指印,歉意道,“对不起,我……我忘了分寸……”   “也没多大的事儿,你刚才并没有用多少力气,是风月的这个身子太娇贵了。”叶芷淡淡一笑,伸手拂过衣袖,盖住了手腕上的指印,看着沐云衣悠悠开口道,“卿悠喜欢江蓠。”   听到这样一句,沐云衣了然一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竟没看出来。”   叶芷又将她刚才放在桌面上那把怒龙弓拿了起来,手指一点一点的在弓上游移,“是那天晚上,卿悠和我说的,卿悠为人爽快,但在这些情事上面,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小女儿心态,江蓠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值得托付终生。”   说着,叶芷弹了弹弓弦,之后才抬手看着沐云衣,道,“卿悠再没有一个为国公主的样子,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公主,而江蓠身上却没有什么功勋,这样,他们二人如何相配?”   沐云衣轻声嗯了一声,“以江蓠的能力,再加上你运筹帷幄的本事,普天之下,能和他相对的人,恐怕是没有多少,功勋什么也都是迟早的事情。”   叶芷且笑不语,片刻之后才站起了身,道,“这次江蓠率军出征,你决定派出多少人马?”   “北疆狮跶已经将周围的一些小部落的散兵都聚拢了起来,人数有七万左右,江蓠首次带兵出征,我们若是能在人数上压倒对方,想必也能多争取一些好处。”沐云衣略一沉吟,片刻之后道,“十五万军,你觉得如何?”   第132章 忍不住再看一眼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十五万……”叶芷看着沐云衣,问道,“你觉得,我们叶国的粮草都是大风吹来的么?”   沐云衣眨了眨眼睛,“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叶芷想了一想,没有回答,只是道,“带兵这样的事情我并不擅长,你在疆场上多年,这样的事情自然要是你来做主的。”   沐云衣走上前,将放在桌案上地图拿到叶芷身边给她看,伸手指了指九城的位置,“这里只是一个小城,若是两军开战,这里必然是首当其冲,其余不说,只是一样,十五万军入城就做不到。”   叶芷目光盯着九城看了看,笑道,“九城只是一个小城,狮跶军队七万,我们这边军队十五万,会将这个小城挤得连站人的地方都没有,还怎么开战?”   “没错。”沐云衣继续道,“带兵多多益善的将帅都是顶尖的人物,江蓠虽然也不差,但毕竟没有经过磨练,还达不到那个地步……”   说着,沐云衣想了下,问叶芷道,“十万军如何?”   叶芷点头,“狮跶那边擅长养马牛,民风彪悍,作战一定也是以骑兵为主,多带一些兵将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十万人……正好。”   定下了兵将出征的人数,沐云衣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次出征人数虽不多,但怎么样也是需要准备的,更何况江蓠还是一个新手,每一件事情都要交代仔细了,免得到时间出现什么乱子,秋猎……怕是要延后几天了。”   叶芷的手再次抚上了那把大弓,微微一笑,“这也没什么,你忙你的,明日将君弋叫来,我有事情吩咐与他。”   沐云衣看叶芷神色,知道叶芷是让君弋来给这把弓加点东西,江蓠的实力也是不差,本来就是少有敌手,在加上这个东西,不知怎的,沐云衣在心中默默的为狮跶的那七万军队抹了一把汗。   ……   当天晚上,沐云衣就放了一只信鸽,说明日让君弋来宫中一趟,第二日一大早,君弋就到了。   叶芷当时正在用早膳,听到君弋来了,也顾不得吃东西了,便草草的整理了衣衫,将那把弓带上,去了沐云衣永宁宫的偏殿。   因为后宫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特殊,让一个男子堂而皇之的来这边,也实在有些不像话,于是君弋便在永宁宫的偏殿等候叶芷前来。   叶芷刚到,便看到一个身穿杏色布衫的男子,玉面儒雅,一头青丝被一个雕刻精细羊脂玉玉冠束住,仰头正在看着殿中挂着的一副夏日百荷图出神,连叶芷进来都没有察觉。   直到殿门关上,君弋方才转过身,看着叶芷一脸清淡的微笑,拱了拱手,道,“皇后娘娘。”   君弋是聪明人,他知道叶芷并不想将自己的身份公开,于是就算再平常时间,他也从不叫叶芷为教主,只是称呼她为皇后娘娘。   叶芷笑笑,将手中的那把怒龙弓放在桌上,对着君弋道,“这里没有别人,不必拘礼了,我找你前来,是有一件事情。”   君弋身体瘦弱,他站在这里身子显得有些单薄,“有什么事情皇后娘娘尽管吩咐就是。”   叶芷将那把怒龙弓递给君弋,笑着问他,“你觉得这把弓怎么样?”   君弋接过了这把弓,拉了拉弓弦,又看了看弓身,对着叶芷道,“上面刻有团龙密纹,想必是皇上的爱物,自然不会逊色。”   早上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又走了那么远说了这么一番话,叶芷觉得口中有些渴了,便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君弋,另一杯润润喉咙,之后才道,“北疆战事频发,这次我决定要让江蓠前去应战,江蓠的能力如何你们几个应该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只不过他毕竟是第一次出征,我……”   叶芷并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完,盯着君弋手中的那把弓,道,“你看这把弓中,能不能加一些别的东西?”   江蓠的武器是鞭子,远程攻击不错,可若是万一出现了什么危险……想到这里叶芷心中都有些后悔了,不该让江蓠出征的。   君弋很聪明,也明白叶芷心中想着什么,看了看手中的弓,最后放了下去。   叶芷眉心一皱,道,“没有办法么?”   “不是没有办法。”君弋看着叶芷,拱了拱手,“在这把弓上做些什么自然是不难,只是,皇后娘娘,这些机关巧术,在疆场上,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无论是在弓上装的是什么暗器,都是有一定数量的,疆场上有万千人,这个东西,的确是没有多大的用处,叶芷做这么多,也只是因为一件事,其实她并不放心让江蓠去出征。   当时沐云衣出征的时候,他身边有足智多谋的温颜当军师,而且沐云衣得到了她的真传,兵书也好,策略也罢,她都一点一点的教给他了,所以当时也并不太担心,可江蓠却不同,他看得是医术,兵书他也没有接触过,疆场他应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身边也没有一个能出主意的人……   想着,叶芷对她当时出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后悔的要死,几乎就想立刻找到沐云衣让他阻止这件事的时候,君弋开口了,“皇后娘娘是江蓠的师父,弟子要去做上阵杀敌这样危险的事情,为人师表者,又怎么能不担心?我这边有一个主意,能让娘娘安心,不知娘娘能否听上一听?”   叶芷心神不定,但她也知道君弋思维敏捷,他若是这样说了,就一定会有一些主意上来,于是便道,“什么主意,你说来听听。”   君弋脸上依旧是温雅的笑意,道,“属下不才,但对军事策略之上略略有些研究,兵书也读过一些,若是娘娘能同意属下随军伴在江蓠身边出些主意,此事必能成!”   说着,君弋似乎觉得少了些什么,便又加了一句时间限制,道,“从大军出发即日起,属下可以保证,在一月之内,便可肃清北疆狮跶余孽,班师回朝!”   听君弋如此说,叶芷略微感觉有些惊讶,君弋在花幸教一向都是不大喜欢揽事的,任务分配到他手上,他才去插手,不然无论是什么事情,都难请得动他,可今天怎么一反常态?   正当叶芷想着,君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便未等叶芷开口去问,他便直接开口了,对叶芷笑道,“属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后娘娘能否答应?”   叶芷不知君弋心中想的什么,便道,“什么事情,你说吧。”   君弋指了指墙上的夏日百荷图,目中流露出赞赏之意,“这张夏日百荷图是前朝画家壬缘老先生的作品,属下对壬缘老先生倾慕已久,但因前朝战乱不断,许多画作都已不知去向,如今得见,也算是三生有幸,属下不才,若是这次得胜归来之时,能否请皇后娘娘将这幅画赐予属下?”   不曾想君弋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叶芷有些愣了,片刻之后才道,“我对画作并不是很懂,云衣估计也是一样,这幅画挂在这里想必是也只是巧合,你既然喜欢,那便拿去吧。”   君弋没有其他的爱好,只是爱书法和画作,他在花幸教有一个很特殊的房间,就是为了储存他的这些东西,听说有一次,他为了一件上古流传下来的羊皮卷,带了几个人进了大山深处,挖了好几个古墓才从棺材里将那个东西拿出来,如今为了这个夏日百荷图去上疆场,也算不得是什么事情了。   其实叶芷想的是让江蓠去历练历练,但不知怎么,这心中就是不大放心,于是便悄悄的提醒了君弋,让他不必太过于护着江蓠……   君弋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就明白了叶芷的意思,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叶芷,“这是鸠毒制成的毒粉,无论是什么人,沾之即死。”   叶芷点头收下了,这个东西,对于江蓠来说,虽然暂时看不出有什么用处,但多一样东西,也能多一样保障不是?   ……   三日后,叶国十五万大军在京师集结,身为国君的沐云衣亲自在城楼上为即将出发的将士们送行。   深秋已过,冬日来临,寒风梭梭之下,挂在长杆上的帅旗猎猎作响,长矛盔甲,万千士兵都已严阵以待,江蓠在众多士兵之前肃然而立,仰头看着城墙上一袭锦绣华裳的叶芷,看她的衣袂在空中划着弧线,看她的眉眼是不是也在看着自己……   其实这几个人都知道,这一仗估计是用不着怎么动手去打的,北疆的那些,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一些虾兵蟹将,更何况他们内部还有那么多矛盾,这些放下不说,只是叶国的十万精锐部队,加上一个江蓠,在加上一个在一旁出谋划策的君弋,输赢之分,一目了然。   沐云衣对于战场并不陌生,可江蓠却不是如此,他这是第一次,跨上战马,穿上盔甲,上阵厮杀!   说不怕是假的,其实他并不是害怕自己死在疆场上,他只是害怕自己以后再也看不到叶芷了,忍不住……回头,再一眼……   第133章 寒风肃杀冬日到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江蓠率军出征了,这并不是一场大战,也不是一场埋着伏笔和悬念的战争,就在江蓠出征的那一天,所有人都猜到了这场战争的结局。   既然是没有悬念,沐云衣自然是不担心,叶芷心中隐隐还有顾虑,但是一想到君弋就在江蓠身边辅佐,这颗心也便放下了,君弋是何等的人才,况且还立下了军令状,说是一月之内必班师回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叶芷这样安慰着自己,心中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   沐云衣看叶芷心神不定,便引了她到御花园散散心。   深秋已尽,将到冬日之时,阳光虽然还是有的,但那光芒之上已然有了肃杀之意。   北风即将到了,能掩盖住一切污秽的冬雪……也该到了吧?   这几日秋寒,叶芷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差,她也是略通医术,但却始终都查不出来病因,就算想好好开一服药来吃,却也无从下手,最终,叶芷放弃了,她知道自己的这个病并非是医术能主宰的,因为害怕沐云衣为此伤神,叶芷守口如瓶,将此事紧紧的掩盖了住,沐云衣也看不出叶芷的身体状况。   御花园中也种了不少种类的海棠,现下虽然已经快到冬日,那海棠花却开的依旧很好,颜色也是很正,火红的妖艳,深紫的高贵,粉色的素雅。   花瓣也零零落落的掉了一地,或许有人从上面走过,那些花瓣被踩碎之后汁液就浸在了那鹅卵石小径之上,深深浅浅,犹如是谁洒了馨甜的胭脂。   沐云衣看着旁边的海棠,对叶芷道,“花幸教中也种了两株海棠树,不知现在如何了。”   那两株海棠树是两人共同种下的,叶芷之前在花幸教的时候,对这两株海棠十分照应,闲来无事就是施肥浇水,经过这几年,那海棠早已根深蒂固,不需要人再去浇水,它依旧能长的很好,花开的也照样的鲜艳。   叶芷抬眼看了看沐云衣一眼,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里突然涌出一股腥甜,叶芷神色一变,连忙扯下了旁边一朵血红色的海棠花放在手中,沐云衣只当也是是喜欢海棠花的这个颜色,对她介绍道,“海棠以深色为美,红色为最,这花原本是种植的花棚中,后来移植到了这园子中,我还当它定是活不了的,可没想到它不但活了,竟然还开了花……”   就在沐云衣说话之时,叶芷趁他不注意,一口血就吐在了那花瓣之中,花瓣上面沾染了血珠,看起来更加娇艳妖魅……   之后,叶芷不动声色的将那朵花的花瓣合拢,探手扔在了花丛中。   或许是叶芷的这个动作太过于突然,沐云衣愣了一愣,然后看着那朵在花丛深处,被叶芷扔掉的海棠花,疑惑道,“怎么?这花开的不好么?”   叶芷勉强笑了一下,道,“那上面有一条虫子……”   沐云衣亦笑,揽过叶芷的身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说来也是奇怪,叶芷在江湖中也算是一代翘楚,武功谋略都是上上之人,她从小都跟着疏影学习医术,蝎子毒蛇也捉过不少,可她唯独却怕草上树上的虫子,这件事,只有身为她徒弟的沐云衣一个人知道。   叶芷不语,心口有些不舒服,拢了拢衣袖,看着天上很是明媚的阳光,道,“我有点累了,先回去吧。”   沐云衣觉得叶芷有些不对,紧张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叶芷又是一笑,摇头,“没有,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又起的早了些,现下又转了半天,身子有些乏了而已。”   听到叶芷如此说,沐云衣的眉心这才舒展,两人一同离开。   ……   江蓠率军出征的第十日上午,北疆便传来了消息,叶国十万大军和狮跶军队在九城南百里之外相遇,战一日,大败敌军。   这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叶芷也没有什么反应,沐云衣是坐不住了,问叶芷道,“现下江蓠率兵出征肯定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你还要继续为他担心下去么?”   叶芷这两日一直都在喝着沐云衣为她送来的滋补汤药,原本认为这些不会有什么效果,但为了不让沐云衣多心,叶芷依旧是喝了,没想到喝了之后,这两日的精神倒是好了不少,“我不是为江蓠担心,只不过卿悠也跟着江蓠去了北疆,看现在的战况,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该回来了,待到他们回来,我们再去围猎也不迟。”   沐云衣一直都是依着叶芷的,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反驳,只是对她浅浅一笑,道,“只要你不觉得无聊就好。”   叶芷从美人榻上起身,走到正在处理奏折的沐云衣身前,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每天都在睡,又怎么会不无聊呢?待到江蓠回来,我便和他一起去江湖上走走,听说这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我让迟涯接了帖子。”   沐云衣放下笔,很是不忿的看着叶芷,一双丹凤眼一挑,道,“为什么一定要让江蓠陪着你?我也可以啊。”   “你是皇帝。”叶芷无聊的翻着桌案上的奏折,随口回答道,“天下的百姓有许多人都需要你,这些事情也需要你来解决,武林大会是江湖上面的事情,我去就可以。”   沐云衣张了张口,一句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叶芷堵住了,“不用担心,我不会在那边多做停留,两天时间就能回来。”   看叶芷是铁了心要出宫去,沐云衣也很无奈,最后只好耍赖一般说了一句,“皇帝也是可以微服出巡的,到时间我们一起……”   “你先把这些东西都解决了再说吧……”叶芷随手将那奏折扔在了桌上,促狭的一笑,“听说这段时间科举考试也到了最后关头,我算了算日子,武林大会的时间和科举殿试的时间冲突,你是没有时间去了。”   沐云衣撇撇嘴,知道叶芷做的决定一般人是无法劝她更改的,便关切道,“你身体不好,去参加武林大……不太合适吧?”   武林大会虽然都是平常比试,但也毕竟是真刀真枪的,叶芷现在也没有防身能力,万一受了伤怎么办?   叶芷倒是不以为意,在一旁拿了一支细长的笔,又随手在沐云衣手边拿了一本空白文书,坐在一旁像是在画着什么,“我身体这两日大好了,身边也有江蓠和迟涯这样的人物跟着,能有什么事儿?”   往年历届的武林大会请帖都会提前两个月送到武林各大门派组织的手中,花幸教每年都能收到请帖,每年都派人参加,奇怪的是,无论参加的人是谁,名次都是第三。   这是叶芷当年吩咐过的,花幸教的实力江湖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没有什么必要再去比试,只是走走过场罢了,不必太过拼命,于是当年去参加武林大会的迟涯毫不费力的拿了一个第三,之后就故意败退,没想到这之后便成了规矩。   沐云衣虽然是花幸教弟子,可他只能算是半个江湖人,这些事情他不大知道,但想着叶芷身边有着江蓠和迟涯两个高手保护,也便放了心,有这样的两个人,谁还能近她的身?   叶芷拿着笔的手在纸上细细描绘着,时不时的抬眼看沐云衣两眼。   沐云衣在批阅奏折之时也发觉了叶芷正在看他,略略有些不适应叶芷这样的眼光,手上的动作也有些僵硬了。   叶芷知道沐云衣在想什么,手上的动作也不停,直接开口道,“我闲着无事,来给你画一张画像,看看我的画艺有没有退步,你忙你的,不必管我。”   知晓叶芷是在给自己画像,沐云衣更加的不适应了,刚想说些什么,殿门却突然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蓝衣的女孩子,束腕交领,一头长发被一根发带紧紧束在头顶,身上的动作干脆利落,十分英气。   这个女孩子手上拿了一块令牌,叶芷放下笔看了一看,看到那令牌之上写着迟涯二字,令牌是沐云衣给迟涯和君弋的,他们二人各有一块,有了这个令牌,入宫便可畅通无阻,可现在……这个令牌怎么会在这个女孩子手中?   沐云衣看着走进来的这个女孩子,眉心皱了一皱。   叶芷对这个女孩子并无印象,于是便看了看沐云衣,两人相视而对,沐云衣轻咳一声道,“她是迟涯带进教中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这个女孩子也不过就十五六岁,背上背了一把长剑,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戾气,身上像是带着浑然天成的杀意,眉目虽然姣好,但还是让人看着隐隐有些不舒服。   沐云衣也只见过这个女孩子一次,就是那次和叶芷一起回花幸教,在迟涯书房外守着的那个女孩,现在半年多没见,她倒是长高了不少。   叶芷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孩,正在纳闷之时,这个女孩便开口了,先是给沐云衣和叶芷各自拱了拱手,之后才抬眸看着叶芷,直接问道,“你就是花幸教的教主吧?”   第134章 西连皇女夺位仇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此言一出,沐云衣和叶芷两人皆是愣了一愣,叶芷身份的事情再整个花幸教中,也只有江蓠,君弋和迟涯三人知道,这三人是绝对不会将叶芷的身份说出去的,可眼前的这个女孩,竟然知道了这件事。   沐云衣狭长的眼睛眯了眯,似乎想到了什么,并未开口说话。   “我是花幸教的教主。”叶芷站起了身,仔细的将那女孩打量了一番,“你又是谁?”   那女孩将手中写有迟涯名字的令牌揣进怀里,看着叶芷,一字一句道,“我叫裘泠。”   “裘泠。”叶芷默念了下这个名字,继续问她,“你是来找我的?”   裘泠点头。   叶芷很是纳闷,别说她现在换了一张脸,就是之前,她也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那裘泠肯定是在那三年之内被迟涯带回来的,两人从未见过,她找她做什么?   像是看出了叶芷的心思,裘泠垂了下眉目,片刻之后又瞬间抬起头,对叶芷道,“我要做花幸教的弟子!师父说只要教主同意,我才可以算是花幸教的人!”   叶芷了然,不禁哑然失笑,“你师父可是迟涯?”   裘泠垂下了头,“他……并没有同意收我为徒……我一直都将他当成我的师父。”   叶芷很是奇怪,道,“你来花幸教多久了?”   裘泠回答的很是简洁,“近两年了。”   叶芷又问,“两年了,那你应该知道了花幸教是做什么生意的,这我倒是奇怪了,你既是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加入教中来?”   裘泠面色不动,若是不看其他,这个女孩就实在是太成熟了些,叶芷隐隐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沐云衣在一旁听着二人的一问一答,只觉得颇为有趣,就没有打扰,淡淡一笑继续处理自己的奏折。   裘泠的反应倒是大大出乎叶芷的意料,她听到叶芷这句话,猛的抬起了头,目疵欲裂,一双眼睛变得通红,不是快要溢出泪水的那种红,而是一种仇恨的火苗在眼中燃烧,牙关咬的很紧,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报仇!”   叶芷从裘泠眼中看到了这些,心下略微有些不忍,当年将军府被灭门之时,她年纪还小,待到大些之时,每每想起这些事情,仇恨的种子都要从胸口迸裂出来,眼睛酸涩,手中长剑恨不得当时就指向敌人,将其碎尸万段!   略微将之前的事情翻出来想了一想,叶芷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有何仇要报?”   裘泠咬了咬牙,眉宇间藏着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傲气,“夺位之仇!”   “夺位?!”叶芷愣住了,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裘泠,沐云衣也放下了笔看着这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最多也就是十五岁,什么仇都有可能,可是这个夺位……   想着,叶芷问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裘泠看了看沐云衣,目光又回到了叶芷的脸上,一字一句道,“我是西连国正统的皇女!”   此言一出,不仅是叶芷,就连在一旁一直批阅奏折的沐云衣也停下了笔,开口又问了一句,“你说你是何人?”   裘泠抬眼看着沐云衣,又将她刚才从口中蹦出的字一个一个的重复了一遍,“我是西连国正统的皇女!”   叶芷和沐云衣面面相觑,沐云衣站起了身,盯着裘泠看了好一会儿,默然片刻,道,“是了……当年叶国新立之时,西连曾派来一位皇亲前来拜贺,现在想起,你们的容貌倒是有几分相似。”   像是想起了什么,裘泠垂了垂眸子,道,“三年前来叶国的是我的二皇姨,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沐云衣再看叶芷一眼,叶芷坐在一旁抿着砚台之上的墨水,一言不发,似在思考着什么。   裘泠看着叶芷这副模样,心中已然慌了,“西连皇室内乱,二皇姨拼了自己的命和府中的八千精锐才将我救出,二皇姨临终之前,曾给我一件信物,说是让我去叶国找到花幸教的教主,将这份信物给她,她便会助我夺位!”   说到这里,裘泠再次抬起已经变得血红的眼睛盯着叶芷看,略略犹豫了一下,给叶芷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每一个字都说的铿锵有力,“在这次内乱之中,母皇被杀去了天国,父后被擒生死未卜,皇室蒙受如此大辱,我身为皇女本该以身殉国,但身上有血海深仇未报,一己性命死不足惜,若是教主能助我,我……事成之后,我愿以性命相抵!”   裘泠原本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因为生在以女子为尊的国度,说话做事都带着男子风范,她这么一哭,也是十分让人动容的。   沐云衣示意裘泠先坐,随后眯了眯眼睛,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和叶芷说话,“五国之中,西连看起来是最平静的一个国家,但没想到内部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   叶芷手中的笔已经快将砚台上的墨汁搅得凝固,却依旧是沉默。   在叶芷沉默之时,沐云衣看着她,本想问些什么,但想了想,又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一时间,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了裘泠压抑的抽泣声,外面也起了风,这一阵风将旁边窗纱吹的扬了起来,缀在边缘流苏上的铃铛响了两声,带回了叶芷的思绪。   叶芷将手中的笔放下,饶有深意的看了裘泠一眼,道,“我刚才仔细的想了想,我之前虽然去过你们西连国,但是和你们西连国皇室一族却没有任何的牵扯,甚至说是一个也不认识,我不明白为何你的皇姨临终之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与我。”   对于这件事,裘泠也是十分困顿的,她也不知道二皇姨临终之前为何让她去找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而且她更不知道当时二皇姨为何会说的如此斩钉截铁,确定花幸教的教主就一定会出手助她呢?   叶芷和裘泠两人对视,叶芷的问题裘泠并未回答,原因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沐云衣看从裘泠口中也问不出什么,便道,“你刚才说你皇姨留下了信物给你,为何不将这信物拿出来,或许这信物中有什么深意也未可知。”   裘泠犹疑,目光在叶芷和沐云衣两人脸上轮番移动,片刻之后,从衣襟处掏出了一块白莹莹的玉石,因着叶芷和裘泠两人之间还有一些距离,她也看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块玉。   没等叶芷多想,裘泠上前了两步,将这块玉轻手轻脚的放在了叶芷面前未画好的画像前……   就是这么一眼,叶芷整个人像是都愣住了一般,目光直直的定在了桌案上,拢在衣袖中的指尖都发出了轻微的颤抖,这几天原本红润了一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看到叶芷这情况,沐云衣吓了一跳,连忙扶了叶芷一把,也不敢说话,怕惊到了她,于是目光也投向了那块其貌不扬的玉石之上。   这玉石周身通体白色,像是不规则的扇形,大概半个大拇指长度,圆润润,白莹莹,除此之外,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亦没有任何装饰。   见过了不少宝物的沐云衣觉得这块玉石除了成色好一些之外就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了,不知叶芷为什么看到这块玉石会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裘泠似乎也感到很是奇怪,向着叶芷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叶芷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时候才恢复了一些,颤抖着手指从桌案上将那块玉拿在手中,站了身,趔趄了一步,沐云衣在后面连忙扶住了叶芷的身子,叶芷甩开他的手,往窗子边走去。   沐云衣一愣,紧跟了两步。   叶芷将那块玉石对着阳光照了照,看了好大一会儿,又站在窗边木然立了片刻,这才转身对裘泠道,“你先回教中去吧,信物我已收下了,夺位之争不是小事,至于该怎么做容我考虑考虑。”   裘泠很是不情愿的离开了,走出殿门前还回头看了叶芷一眼,目光十分坚毅。   待到裘泠走后,叶芷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沐云衣在身后连忙扶住了她,关切道,“你没事儿吧?这块玉到底怎么了?”   叶芷稳了稳心神,将手指放在口中咬了下,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沐云衣急了,一把拉住叶芷的手,皱眉道,“你做什么?不疼么!”   叶芷看着沐云衣,将手指上的鲜血抹在了那块白莹莹的玉石之上,眼睛眨也不眨,“你看好了……”   话音未落,只见叶芷抹在上面的血迹已经慢慢的淡化了,最后变成了淡粉色,凝结在玉石之上消失不见。   沐云衣这才发现这块普通石头的不寻常之处,“这是一块什么石头?鲜血到了它上面怎么就直接消失了?”   说着,沐云衣连忙抓住叶芷的手,一边找包扎伤口的药粉,一边不满道,“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情我来就可以了,想要多少血你随意取,不能再伤了自己!”   叶芷就任由沐云衣拉着,正当沐云衣准备给叶芷上药之时,他这才发现,叶芷手上流血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第135章 指掌悠悠风云变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还未等沐云衣开口去问,叶芷已经缩回了手,拿起桌上的白绢布,仔仔细细的擦了擦手上的鲜血,开口道,“云衣,当年我死的时候,我的那个身体上的东西,是不是原原本本的都入了陵寝陪葬?”   沐云衣心思都在那块白色的玉石之上,本以为叶芷会解释解释和这个玉石有关的事情,但不料想叶芷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也只好认真的答了,“师父不在之时,只是换了盛装入了陵寝,其他的东西都未敢碰。”   叶芷是笑非笑的看了看沐云衣,道,“当年我脖子上是不是带了一块莹玉,那块莹玉是不是也随着我的身体进了皇陵?”   沐云衣呆呆的看着叶芷,最后点了点头。   叶芷颇为无奈,抚了抚额头,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道,“这也怪我,是我的失误,当年我是忘记说了,这块玉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但它的确是一个稀世之宝,我活了两世,除了我手上的这块和入了陵墓的那块之外,也没见过其他的了。”   沐云衣皱了皱眉,道,“能让伤口快速愈合的东西说是一个稀世珍宝也不足为过,不过……我为什么总觉得这上面带着一股邪气……?”   叶芷拿起那块玉石把玩着,回答了沐云衣的话,“这块玉石能让人伤口愈合不假,但是,它是靠着吸食人鲜血来促进伤口愈合的,伤口越大,它吸食的鲜血就越多,至于是多少……这个我没用过,也不大清楚。”   听到这里,沐云衣更加奇怪了,问叶芷道,“这种奇怪的东西,为什么会被当成信物?”   叶芷的脸色变了变,最后又成了惨白的一片,看着叶芷的脸色,沐云衣后悔的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过这样的情况只是片刻,叶芷又恢复了正常,微微一笑,道,“那块石头是我师父疏影给我的……”   说着,叶芷停了一停,将那块说不出名字的玉石放在桌上转起了圈儿,“看来裘泠的二皇姨是认得我师父的,不过……他和西连国的皇族,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的事情,恐怕只有疏影能解答了,可是现在,想找到这个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沐云衣看叶芷神态,也未多说,只是道了一句,“接下来你想如何?”   叶芷唇角动了动,“不急,再看看也不迟,裘泠待在花幸教也算安全,西连女国……呵呵……”   沐云衣听着叶芷这不知是何意思的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派使臣出使一趟西连,看看情况再定了。”   叶芷将那玉石收了起来,道,“你万要小心,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出什么端倪,我刚才瞧着裘泠,觉得她武功应当只能自保,过两日和迟涯说了,让他收了裘泠这个徒弟,不然就这三脚猫的功夫,想手刃敌人是不可能的了。”   沐云衣看着叶芷,眉头浅浅的皱了起来,就是不说话。   叶芷沉思片刻,抬起了一双幽深的眸子,对着沐云衣道,“以叶国的名义想要插手西连皇室的这桩事,恐怕是说不过去……”   沐云衣目光眨也不眨,就是看着叶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问。   叶芷心中似乎在思虑着什么,片刻之后又无奈的笑了声,“云衣,我这边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才能做。”   沐云衣温柔一笑,“你想做什么事情?”   叶芷抬眸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愈发的深了,“挖坟。”   沐云衣和叶芷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听到叶芷这两个足以惊天地的词儿,没有露出一点惊讶之色,淡淡道,“你想去陵寝中将那块玉石拿出来。”   叶芷点头,手中把玩着那块其貌不扬的石头,无声的叹了口气,道,“自从我看到了这块玉石之后,我心中就隐隐觉得,我手中的这块石头,一定和我当年的那块有什么关联……”   沐云衣将叶芷手中的那块石头接过去,仔细的翻看了一番,道,“去陵寝中将那块石头拿出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陵寝中封石一旦落下,用一般的方法很难打开,强行打开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一来,兴师动众是免不了的……”   叶芷轻轻一笑,伸出细白如葱的手指点了下沐云衣的额头,道,“你啊,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什么我们一定就要从皇陵的正面过呢,在其他地方开盗洞,谁又能看到了?”   “是哦。”沐云衣顿时反应过来,“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叶芷拿起放在桌上的笔,继续画着刚才她未画完的那幅沐云衣的画像,“裘泠就先留在花幸教跟着迟涯习武,西连女国的事情,我们知晓就好了,不必打草惊蛇,这不是一件小事,不可轻举妄动,过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或许……”   话还未说完,小咏子推开殿门走了进来,手中抱了几份奏折,给沐云衣放在了桌上,然后又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沐云衣看了看那几份奏折,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奏折,一边问道,“或许什么?”   叶芷回过神,勉强的笑了下,“没什么,可能是我多想了。”   沐云衣将手中的奏折放了下来,道,“现在我们是夫妻,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切记不要瞒着我,一个人承担太累。”   叶芷知道沐云衣说这句话的意思,转身笑道,“哪里会有什么事情,我只是想,既然裘泠的二皇姨手中有着那块和我师父一样的玉石,可能她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可惜她人已作古,她若是还活着,或许能问出一些我师父的事情来。”   沐云衣握住叶芷的手,道,“鬼谷一派门人和普通人不同,他们的心思如何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猜透的,这些事情,待到你再次遇到他的时候,直接开口去问便好,现在猜也无用。”   叶芷笑笑,“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要把这些奏折处理好。”   说着,那半张画像也没心思去画了,又躺在了一旁的美人榻上,像一只慵懒的猫,闭目养神。   沐云衣看到叶芷去休息了,微微笑了一下,站起了身,走上前去,将一块狐裘搭在她肩膀上,“现在天越发的冷了,你身子不好,小心些,不要着凉了。”   叶芷反手握住了沐云衣为她披上狐裘的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唇角扬了一扬,“像你这么小心,以后若是下雪了,我出门岂不是要裹在被子里才可以?”   沐云衣将自己的手从叶芷掌心中抽出,然后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另一只手一揽,将叶芷的身子捞进了怀中,覆唇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吻,轻声道,“我知道你最喜欢雪的,我在染香苑中种植了一大片的梅花,到时间我抱你去看。”   叶芷推了推沐云衣,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你快点去处理政事吧,我先睡一会儿,待到用晚膳了再叫我。”   沐云衣用那块狐裘将叶芷的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之后才坐到椅子上继续看奏折。   殿中燃着暖香,也安放了火炉,香的味道混合着那股暖气,十分舒服。   过了一会儿,殿门轻轻的打开了,小咏子手中拿了一只雪白的鸽子进来,看到叶芷在一旁小憩之后轻手轻脚的走到沐云衣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这是温大人的鸽子。”   说着,将那鸽子小腿上的字条取了下来,递到沐云衣面前。   沐云衣接过字条,看了两眼,眉心皱了皱,“他怎么也去了北疆?”   小咏子还未说话,在美人榻上躺着的叶芷突然开口了,抬了抬头看着沐云衣道,“温颜也去了北疆?”   沐云衣点了点头,“他现在在北疆,和君弋江蓠在一起。”   叶芷轻声一笑,“那我要恭喜皇上了,明日可能就会有捷报传来,过不了几天凯旋之军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对于叶芷这句十分自信的话,沐云衣没有任何的怀疑。   当年他在四方征战之时,温颜作为军师在一旁协助,他的能力沐云衣是十分清楚的,再加上一个实力惊人的江蓠,一个在叶芷心中十分厉害的君弋,还有十万大军的优势,这想输……估计也不大容易。   ……   不出二人所料,第二日果然有捷报传来,这个捷报不是说如何大败敌军的,而是说,北疆乱党已肃清,十万大军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   听到这个消息,叶芷依旧是没有意外,淡淡的微笑,朝城北看了一眼。   江蓠果然不负她的期望,他是平平安安的回来的,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   在叶芷心中,她已经完全将江蓠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般,他在外出征的这些日子,明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不知怎的,这心中就是不放心,现在他终于要回来了,心中的这块石头,也要放下了。   叶芷这段时间的表现,沐云衣也一直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叶芷嘴上不说担心江蓠如何如何,但是两人毕竟是同床共枕的一对儿,两人都是长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对方的心思又怎能不知。   但知道是一回事儿,心中如何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知道叶芷对江蓠不是那种感情,只是沐云衣这些天,心口处还是会涌出一些酸酸的味道,只是叶芷心中事情太多,对沐云衣的心事未有多少察觉。   沐云衣只想让江蓠赶快娶了一个女子去,断了对叶芷的这个念头,殊不知,乱点鸳鸯谱的下场,也未必比这心口处的薄醋好到哪里去。   第136章 偌大天下寻一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冬月初九,江蓠为将率领的十万大军班师回朝,从城北入,浩浩荡荡,百姓夹道相迎,十分热闹。   身为皇帝的沐云衣亲自去了城北迎接,叶芷原本也是要去的,但天公不作美,这一天风特别的大,沐云衣害怕叶芷的身子受不住,于是便将她留在了宫中,碍于自己身体的原因,叶芷也只好作罢。   刚过了午后,沐云衣给诸位将领的封赏也都结束了,江蓠第一时间就到了叶芷的未央宫。   叶芷看到江蓠,自然是十分欣喜,知道他还未用午膳,连忙吩咐了宫女去做,拉着江蓠坐下,仔细的观察着他,生怕他身上会多几道伤痕。   江蓠看到叶芷,略微有些腼腆,不敢抬头去看她一眼,只是认真的听着叶芷的问题,也认真的一句一句的答了。   从万人疆场之上回来的江蓠和之前有些不同了,叶芷看江蓠一直都低着头,便笑了笑,道,“你这腼腆的性子,还是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江蓠抬了抬头,一双桃花眼十分无辜的盯着叶芷瞧着,“师父,我在外面还不到一个月时间……”   叶芷想了想,这个时间的确是有些短了,“你在疆场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吧?君弋在你身边可还谋划得好?北疆现在应该正值严冬酷寒,你的身子可还好?”   “师父,这些问题你已经问了四五遍了……”江蓠抿唇笑了下,很不好意思的对上叶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认真答了,“我都好……”   叶芷脸上露出了少见的尴尬,轻咳了一声,这时,正好一个宫女端了菜肴上来,摆在江蓠面前。   “这些都是一早我让御膳房备好的,我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你先尝尝,若是觉得不好,我让他们在做就是。”说着,叶芷拿起了筷子给江蓠布菜。   江蓠抬眼看着叶芷,声细如蚊,“谢谢师父。”   见江蓠拿起了筷子,叶芷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道,“阿蓠,这次辛苦你了,再过几日就是武林大会了,想不想一起去看看?”   “武林大会?”江蓠手中的筷子停了停,“师父要去么?”   叶芷点点头,露出高深莫测的一笑,“阿蓠,若是你去参加这个武林大会,觉得胜算有多大?”   江蓠很是奇怪叶芷为何会有如此一问,但还是依旧规规矩矩的回答了,“我并没有参加过历届的武林大会,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比武,没有见识到自己的对手之前,不敢妄言。”   叶芷扬了下唇角,“那好,这次我正好也来了兴致,我们一起去看看……”   师徒二人正说的高兴,殿门外有一个宫女上前传话,道,“温大人来了。”   听到这句话,江蓠的脸色顿时变黑了,叶芷就知道会是这幅情况,温颜嘴巴特别的欠,而偏偏江蓠又是一个实诚的人,听不出温颜的玩笑,两人在一起说上两句,不黑脸才怪。   叶芷看破了这些却并未开口去询问什么,只是让温颜进来。   果不其然,温颜进来之后看到江蓠正在吃饭,第一句话就是,“我说怎么皇上的封赏刚一结束宴席还没开始就不见将军人影了呢,原来是来看美人儿了……哈哈……”   江蓠正端着饭菜的手紧了紧,看样子似要发作,但因为叶芷在身边,又不得一再克制。   叶芷也习惯了温颜说话的习惯,无奈道,“要不要一起用膳?”   温颜笑了笑,在一旁坐下,自顾自的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拿起了桌上放着的筷子,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那微臣就不客气了,皇后娘娘宫中的美食,还真值得一尝。”   江蓠看了他一眼,不多加理会。   叶芷也不说话,在一旁喝着茶。   温颜吃了两口饭菜,自顾自的开口道,“刚才听娘娘说起武林大会什么的,莫非娘娘这次也要去参加?”   叶芷瞥了他一眼,“怎么?我去不得?”   “去得去得……”温颜脸上的笑容不减,“娘娘是一国之母,又是花幸教教主,还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叶芷看了温颜两眼,又看了看江蓠,道,“你怎么也跑去北疆了?”   “娘娘这话说的……”温颜又吃了两口饭菜,对叶芷的这句话颇有怨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微臣虽然不才,但毕竟也是叶国的国师,北疆又生战事,作为叶国的臣子怎可袖手旁观?娘娘说是不是?”   叶芷被温颜的这句话噎了一下,江蓠放下碗筷,斜眼瞧了温颜一眼,哼了一声,“作为叶国的臣子,却跑到了狮跶部落那里,我倒愿意你袖手旁观。”   “小美人儿,你这话说的不对……”温颜十分欠揍的对江蓠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什么叫跑到了狮跶部落那里,我是去查探敌情,查探敌情你知道么?”   听到温颜用‘小美人儿’四个字称呼自己,江蓠的脸色沉了沉,但却没有说什么,显然是这段时间被温颜的这种说话方式弄得无语了,渐渐的也习惯了,不与他计较。   叶芷正欲开口帮江蓠说上两句,但温颜却没有给叶芷说话的机会,反倒是翻转了手中的筷子,趁江蓠不注意之时戳了戳他的脸,贼贼的一笑,“你若是女子,我一定就娶了你了。”   “你!”江蓠显然是再也忍受不住了,看样子就要对温颜动手,但转头看到叶芷还在一旁,又只好忍下心中的那口气,对叶芷行了一个礼,狠狠的缓了两口气之后才道,“师父,我还有事,先退下了。”   话刚说完,没有等叶芷开口,江蓠身形一转,在殿门前消失了。   温颜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拿着手中的筷子自顾自的吃饭,“武功那么高,情商怎么就那么低呢……”   叶芷瞧着温颜,见他吃的差不多了才道,“好了,这下你把阿蓠气走了,说说看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的。”   温颜一直都在和桌上的菜肴较着劲,也不抬头看叶芷,“你那么聪明,怎么不将这些聪明教给你徒弟呢?沐云衣笨成那样我可以认为他是天生的死心眼,现在来了一个江蓠,竟然也是这样,你说说,你这个师父,做的是不是有些失职?”   叶芷不理会温颜,只是很冷静的看着他,然后……喝茶。   果然,温颜吃了些东西之后再也和叶芷耗不下去,让那些侍女将桌上的东西撤了之后又让叶芷屏退左右,脸上的表情似乎也严肃了许多。   叶芷看温颜这般,也未多说,只等他开口。   果然,殿内的侍女全都出去之后,温颜开口了,说话之间将他那种玩笑的语气收敛了起来,听起来十分郑重,这让叶芷隐隐觉得有些不习惯,“我这次出去,原本是要到江湖上找找疏影的下落……”   听到疏影二字,叶芷即使伪装的再好,脸上还是有些动容,默不作声片刻,方才开口问,“然后呢?”   温颜无声的叹了口气,继续道,“鬼谷派在江湖上原本就足够神秘,可是和疏影比起来,我突然觉得鬼谷派不算什么了。”   叶芷依旧是沉默,手中抚着那块洁白无瑕的玉石,目光黯然。   温颜看叶芷这样,心中略略有些不忍,“我在江湖上认识一些情报组织的人,经过多方打听之后,也只得到了一个消息,当年疏影三年前在叶国北疆出现过,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北疆……”叶芷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对温颜淡淡一笑,“天下之大,去找一个人无非是大海捞针,也是难为你了……”   温颜盯着叶芷看了又看,张了张口,将那一句好几次都要问出来的话最后终于说了出去,“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无论你如何做,都要保云衣安稳,他是一国之主,叶国……离不开他。”   话都已说到这个份上,温颜垂下了眸子,“这些年,我会再努力,但……你要做好准备……”   叶芷抿唇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我心中有数,这个你不必担心,几年之后,我若是真的死了,云衣也不会随我而去。”   温颜见叶芷将话说的如此狠绝,一时间有些心神不宁,只问了一句,“你的法子可否说与我听听?”   叶芷站起了身,朝殿门前看了看,没看到人之后方才开口,声音极小,只能传进两人耳朵,“我若是能生下一个孩子,我将死之时将孩子托付于云衣,这样他必遵从我的遗愿,好好的活下去。”   未曾料到叶芷说出这样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素是见多识广的温颜也先愣了一愣,但也就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无奈的笑了一声,“办法是好办法,只是这孩子……”   温颜心中很清楚,若是有这么一天,叶芷真的不在了,永远的离开了,用孩子牵绊住沐云衣是最好的办法,但……这样一来,沐云衣心中的苦痛,每每看到这个孩子,就会加深一层,这一层一层的加上去,最后沐云衣变成什么样子,温颜都不敢再想,不过……这样总归是比两人一同归西要好的太多。   第137章 情是絮絮针上棉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没有再敢多想,又一个问题出来了,温颜的目光从叶芷的小腹上划过,皱眉道,“你和云衣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怎么还没有动静?”   温颜这话问的露骨,但语气却并非他之前调笑的那种,故而叶芷也没有多想,只是回道,“我最近也吃了不少补药,看这情况,效果并非很大。”   叶芷心中也有疑虑,其实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她自己能感受的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是越来越差,若是再等等,她这样的身子能不能保住孩子都是另外一回事儿,再加上怀胎十月,谁能保证这中间一定没有问题?   有了一个孩子,其一是可以牵绊住沐云衣的心,不让他随着自己寻短见,其二是,她前世是无爱无憾,此生既是生了爱根,作为一个女人,没有孩子便是遗憾,她也不愿留下这个遗憾。   看叶芷对这件事十分认真,温颜站起了身,走到叶芷面前,道,“我探探你的脉象如何。”   叶芷没有犹豫,伸出了手,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在肌肤下若隐若现,温颜搭在叶芷的手腕上,闭目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温颜的手在叶芷手腕上搭了好长一段时间,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手指一划,颓然落在了桌上。   叶芷看到温颜这幅神色,皱了皱眉头,拉住衣袖盖住手腕,问道,“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么?”   温颜看了叶芷一眼,“你最近身子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叶芷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件事,但这毕竟是事实,于是也只好点点头,“这几日好了些。”   温颜很是无奈,“你也是会医术之人,你的身子如何自然不必我多言,在这方面,你我看出来的东西应当没有多大差别,只是我还要说一句,你的身子照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撑不住,更不要说是孩子……你……”   “我知道。”叶芷朝温颜淡淡一笑,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之外风华依旧,“孩子这事情也是要看缘分的,若是没有缘分,那是强求不来的,到了最后这条路若是真的不成,我再想别的办法……”   说着,叶芷看着温颜定了定神,唇角一扬,“反正我还有一段时间,不是么?”   “你倒是看得开。”温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慢慢的放松了,“刚才听闻你说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应该不止是要去看看这样吧?”   温颜实在是聪明,叶芷知道在他这里也隐瞒不了什么,于是便回答了,“江湖上人才辈出,武林大会之上更是各路英雄聚集之地,现在叶国新朝刚立三年,朝中将帅或缺,我现在周身武功不再,唯有看人的眼光还在,还能做些什么。”   “那你可真是找对地方了。”温颜撇撇嘴,道,“云衣为了这个江山,大部分的时间都落在了疆场上,对于江湖则很少涉足,这次云衣大概是没有时间,我倒还算清闲,一起如何?”   叶芷斜他一眼,“这次我可是要带着江蓠的,你闲着无事不要去招惹他。”   温颜很是儒雅的对叶芷揖了一个礼,“娘娘之命,定当遵从。”   ……   转眼之间到了晚上,叶芷吩咐了江蓠去传话给迟涯,说了让他做好准备,要去参选武林大会,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叶芷下的命令不再是要低调下去,而是直接让迟涯拿到第一,也就是要坐在武林盟主的那个位置上。   以迟涯的实力,想拿到武林盟主的位置虽然不易,但也绝对不是不可能,叶芷这几年虽然并未涉足江湖,但是她之前在江湖上也游历了那些年,三年间,江湖上的变化应当不是很大。   过了一日,叶芷手执书卷,坐在窗前对着阳光正在看书,暖意融融的光线将叶芷拢在其中,十分惬意。   沐云衣上朝回来,看到叶芷,微微一笑,抽走了她手中的那本书,道,“你身子不大好,最近怎么整日都在看书?坐太长时间对身体也不好。”   叶芷转头笑了下,“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只是想在一些古籍上找找,看看有没有那块奇怪玉石的记录。”   沐云衣坐在了叶芷身边,翻看着桌案上的一本书,道,“我们一起找。”   叶芷清浅一笑,“你还有那么多政务要忙,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左右这些书也不能长了腿跑了,我随时都能看,也不急。”   沐云衣伸手搂住了叶芷的肩膀,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了,“现在天越来越冷了,若是这时候下一场大雪,到了围场一定会有丰厚的收获。”   叶芷站起了身,向着窗外抬了抬下巴,“现在阳光正好呢,下雪估计还要再等等吧。”   因沐云衣每日都要上朝,现下被阳光照得有些犯困了,便打了一个哈欠,“今年的秋猎是不成了,那就只好冬猎了,待到下雪之时我们便去,那里我记得有一片梅林,红色的梅花,特别好看。”   听到沐云衣提起梅花,叶芷稍稍来了精神,轻声嗯了一声,“我们可以趁着下雪的日子摘取一些梅花酿酒,埋在梅树下,若是有兴致了,取出一坛来饮也算是尽兴了。”   别人或许不知,但沐云衣是知道的,叶芷做菜不行,但酿酒的确是一绝,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在叶芷眼里,这些都是绝佳的材料,一年之后,掀开封泥,酒香四溢之时,人已微醺。   很久之前,沐云衣第一次初尝酒的滋味,只是饮了一小杯,便人事不省,直睡了两天一夜,方才晕晕转醒,醒来之后,别的他是不记得了,但是那酒香,却像是依旧萦绕在鼻尖,久久挥散不去。   叶芷拉了拉肩膀上的披风,抬眸看了下沐云衣,道,“武林大会快开始了,我出去两日,很快回来,你……不必担心。”   “迟涯是不是也要去?”沐云衣问叶芷,“你不是不喜欢花幸教参与这些事情么?怎么突然想起去参加武林大会了?”   叶芷淡淡一笑,“突然来了兴致,就想去了。”   “想去就去吧。”沐云衣给叶芷理了理有些微乱的鬓角,指尖微凉,“在宫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也是无聊得紧。”   感受到沐云衣指尖像是冰块一样的温度,叶芷皱了皱眉头,将他的手握在手心,片刻之后才放开,“你每每都说我穿的薄,可现在的天气,你也应当注意身子。”   沐云衣笑,吩咐旁边的一个侍女拿了一件外衣穿上,“上朝时一个小侍女拿错了熏香,那个味道太浓,我怕你不喜欢,故而来的时间将外衣脱去了……说来,这天气的确是冷了……”   ……   又过了几日,叶芷正在殿中闲逛,看着宫中绣娘手中针线飞舞,寥寥几针,便有了花花草草隐约的轮廓,看得兴起之时,叶芷也会拿起针线,在大殿中央摆了一架绣棚,一针一针的绣上自己喜欢的花草。   几天的功夫,叶芷也没有绣出一个花样来,只是那歪歪扭扭的线迹比之前好了许多,沐云衣害怕叶芷用眼过度对身体不好,便令人将那绣棚悄悄的收了起来,又害怕叶芷无聊,送了几个爱说爱笑的小宫女来陪叶芷说话。   这日,叶芷在殿前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喝着热茶,看几个活泼的小宫女踢毽子。   一个小宫女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叶芷抬眼之时,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细看之时,那毽子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了房檐之上。   那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看着屋檐上那个五彩的毽子,望尘莫及。   叶芷站起了身,寻梅扶着她走近了些,笑道,“你们搬个梯子将它拿下来就是。”   这样的小事情,若是放在以前,身子一跃,那个毽子不就下来了么?   可是现在……   叶芷看着自己保养细嫩的双手,苦笑了声,很是无奈。   几个小宫女刚将梯子搭好,一个身影在半空中一闪,再看,那落在屋檐上的五彩毽子已经消失了,江蓠手中拿着那个毽子,略微腼腆的笑了下,将那毽子递给了旁边的小宫女。   那个拿着毽子的小宫女脸色红的像是成熟的苹果,怯生生的跑开了。   看到江蓠来了,叶芷便吩咐旁边的人退下,之后才看着他道,“拿到了么?”   江蓠认真的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椭圆形的玉石,看了看之后才交给叶芷,“我在江湖中找了一个盗墓高手,皇上将皇陵中的兵调走了一半之后我们才动的手,没有人看到。”   叶芷将那块白莹莹的玉石拿在手中看了又看,眼神中含着疑虑,似乎是不敢确定什么。   江蓠亦是皱眉,“这块玉……有问题么?”   叶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将头上的一根银簪拔了下来,对准了自己的手指,正欲划上一下之时却突然被江蓠抓住了手腕。   江蓠之前见识过这块玉石的作用,知道叶芷想做什么,便阻止了她,垂眸腼腆的笑了下,“我来。”   “没关系,这点小伤我还受……”话未说完,江蓠已经动手了,他衣袖中有两寸长的小匕首,削铁如泥,这一刀不轻不重的划在手心中,顿时江蓠手心中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外翻,鲜血沥沥而下。   第138章 两块不一样的玉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惊了一惊,立刻从衣袖中拿出一块手帕,一边给江蓠扎住伤口,一边拉住了他另一只手往殿内拖。   江蓠下手不轻,对自己能下这样的狠手,叶芷心中十分难受,嗓子眼中堵着一口气,像是有什么要说,但无论怎样都说不出口。   到了殿内,叶芷找到了药粉要给江蓠敷上,没想到将手中已经被鲜血浸湿的手帕抽出来之后,江蓠却并没有敷药,而是将自己还正流着血的伤口对准了叶芷放在桌上的那块玉,“师父,你的身子弱,以后要是有这样的事情,就让我来代劳吧。”   这时候叶芷方才想起来那玉石的功效,它饮了血之后应该能助人伤口愈合的……   想着,叶芷正想利用利用那块玉,可低头之时,却发现桌上的这块玉有问题。   按理来说,这样的玉遇到鲜血之后应该是鲜血立刻被吸收干净,可是现在,江蓠滴在那上面的鲜血却丝毫未动。   这块玉是疏影留给叶芷的,她虽然并不喜欢这块玉的邪气,但是也都随身而戴,之前,这块玉的功效……叶芷是知道的……   可现在,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玉……   被掉包了!   叶芷立刻反应过来,但是她并未声张,只是从妆匣里拿出了另一块玉石,对江蓠道,“你慢慢的将它握住,伤口一会儿就能好了……”   是叶芷的吩咐,江蓠当然是照办,但是他却不明白叶芷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这块普通的玉从皇陵冢拿出来,更疑惑的是,江蓠低头看着自己手心中的那块像是石头一样的玉,它真的可以让伤口愈合?   正当江蓠疑惑之时,奇怪的一幕出现了,他刚把那块玉拿在手中,只见手上的鲜血一点一点的被吸入那块玉石之中,原本是纯白色的玉石像是浸在了鲜血之中,变成了半白半红的颜色,那红色一丝一缕的在玉石中间扩散,像是人的血脉,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流动……   只是片刻的功夫,那块石头像是吸饱了鲜血,开始发出柔柔的光,再看,江蓠手上的伤口在快速的结痂,一盏茶的功夫,伤口已然大好了,只留下了一道肉眼很难看得见的疤痕。   江蓠像是惊讶的看了那块玉石半晌,最后将疑惑投向了叶芷,“师父,这……这……”   叶芷瞟了眼那块玉石,道,“你是跟着那个盗墓的高人一起下的皇陵么?”   江蓠点点头,“皇陵的封石已下,根本不可能打开,所以那人便在一旁打了一个盗洞,我也跟着下去了。”   因为害怕那人对叶芷的尸身不敬,江蓠几乎是一步一跟的进了盗洞。   这下轮到叶芷疑惑了,“那……这块玉,怎么就……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玉石了呢……”   江蓠睁大了眼睛,一双桃花眼中动了动,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但最后却没有说话。   叶芷知道江蓠的心思,直接开口答了,“这块玉是我师父疏影留给我的,当年我……下葬之时,云衣确认这块玉就在我身上,可是现在从那里拿出来的,和我当初那块是像,但是却没有那样的功效……”   不曾想叶芷会主动开口说起这段过往,江蓠道,“因为害怕那人对师父不敬,这块玉是我亲手从金丝楠木棺中拿出来的,不知道师父说的那块玉到底长什么样,我就都轻轻的找了一遍,那棺材中,的确只有这一块玉,其余的都是金银陪葬。”   听到江蓠如此说,叶芷把玩着手中那块从棺材中拿出来的玉,喃喃道,“这事儿有蹊跷……”   看叶芷如此重视手中的那块玉,江蓠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师父,会不会是皇陵之前有人进去过?”   叶芷想了想,“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毕竟是皇陵,外面禁军把守,里面机关重重,进去应该是不易……”   “机关?”江蓠皱了皱眉头,看着叶芷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们进去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到一个机关啊,那人还说这里有点太安静了,不像是皇陵……”   “这样……”叶芷淡淡的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玉石抛了抛,道,“这个等云衣来,我们问问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话音刚落,沐云衣的声音便传了来,道,“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啊?”   叶芷看着刚走进殿中的沐云衣,沐云衣看了看叶芷,又看了看旁边的江蓠,眉心突然一动,目光定格在叶芷衣袖上的几滴血迹上,走到叶芷面前,翻了翻她的手,“你哪里伤着了?要不要紧?”   叶芷摆摆手,示意自己的双手无事,“是阿蓠的手伤了,现下已经好了。”   江蓠微微躬身给沐云衣行了一个礼,“少教主。”   关于称号问题,沐云衣虽然是皇帝,一国之君,但江蓠却一直都称呼他为少教主。   叶芷看着沐云衣,道,“有件事我需要你来配合回答一下。”   沐云衣刚来就看到江蓠和叶芷神秘兮兮的说要问自己什么事情,当下也没有多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认真回答。   叶芷正了正身子,问道,“当年的皇陵修建之时可还有地图?”   没料到叶芷问的是这样一个问题,沐云衣转眸看了看江蓠,江蓠却是盯着手心中的那块玉石发呆,“皇陵中出了什么事情么?”   叶芷摇摇头,索性就直说了,“皇陵中可有机关陷阱之内的东西?”   看了看江蓠沾在衣袖上的血迹,沐云衣犹豫了下才道,“皇陵修建之时就安装了各种机关,那些机关虽然险恶,但是以江蓠的能力,只要小心一些,应当不会受伤……”   叶芷扭头看了看江蓠,两人对视一眼,“可阿蓠进去的时候,皇陵中的机关都没有发动。”   这句话说的将沐云衣愣了一愣,片刻之后方才道,“你的意思是……皇陵中之前已经有人进去过了?”   “有人进去过发动了机关,而且……”叶芷将那块假的玉石推到了沐云衣手边,颇为无奈道,“而且那个人还拿走了那块玉石,放了一块假的在这里。”   “这人还真是有本事!”沐云衣冷笑了一声,看着那块假的玉石,道,“将皇陵当成无人之地,盗墓都盗到皇家头上了!”   “不一定是盗墓。”在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江蓠开口了,“若是盗墓,当初陪葬的金银一定都被拿走了,可是那些东西都完完整整的堆在那里,殉葬坑中东西也十分整齐,没有被人翻过的痕迹,而且……这块玉石成色也就一般,若是不知它的功效,谁人也不会放着金银不拿,单单将这块玉拿走了。”   江蓠这番话说得有道理,沐云衣也从中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半眯着眼睛道,“看来,这个人还是知道这块玉有别的用处的,他去皇陵的这一趟,为的就是那块玉吧……”   “罢了。”叶芷将那块从皇陵中拿出来的假玉扔给沐云衣,淡淡的笑了笑,“可能是那块玉和我的缘分只定在前世,此番我捡了一条命,和它的缘分也是尽了。”   江蓠看着叶芷,低了头,不说话。   沐云衣看着手中的那块玉,皱了皱眉头,转而对叶芷笑言,“玉是阴盛之物,这种玉也邪乎的厉害,丢了也好,你若是不舍,你画出来一个样子,我让宫中能人巧匠再打造出一个可好?”   叶芷摇摇头,“不用费心这些了。”   话已至此,沐云衣也只好作罢,江蓠在一旁,两人也不好说什么,此刻有些尴尬。   江蓠性情单纯,不知其中道理,在一旁摆弄着那块能医人伤口的玉,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小咏子前来禀报,迟涯和君弋两人在殿外说是有事要见皇上。   沐云衣让两人进来,一边看着叶芷,一边道,“君弋和迟涯两人前几天似乎有什么意见不合,这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二人一同出现了。”   叶芷只是笑,伸手拉了拉身上的斗篷。   君弋和迟涯两人进殿之后,先是给沐云衣叶芷敛衽行礼,之后又默然而立,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很压抑,这次连江蓠都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转眸看着叶芷,轻轻的眨了眨眼睛。   叶芷只是笑,“这里虽然是皇宫,但在座的都是江湖中人,都别拘着礼了。”   君弋没有客气,在左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下。   迟涯像是想和君弋坐一起,但是刚迈出去了一步,君弋细长的眼睛瞥了他一眼,还未落地的这一脚又被迟涯缩了回去,转身挨着坐在右边的江蓠身边坐下。   江蓠的目光依次在君弋和迟涯脸上划过,最后看了叶芷一眼,又垂下了眸子。   沐云衣手扶额头,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花幸教中叶芷说话最有威信,但这次叶芷却没有开口,反倒是端了一杯水,浅浅的饮了两口。   不必开口说什么,若是真的有事,总会有人忍不住的。   在这种能将人逼疯的寂静之下,君弋低眸看着小机上铺设的桌布花纹,迟涯却没有忍耐住,首先开口问了叶芷,一字一句道,“教主,属下斗胆,问教主一件事。”   第139章 十分蹊跷的命案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抬了抬手,给人的感觉依旧是几年前的那个叶芷,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一教之主的风范,“你说。”   迟涯对着叶芷一抱拳,目光却看着君弋,道,“教主是否和裘泠说过,让属下收其为弟子?”   话已说到这里,叶芷心中已然明了,大概已经猜出了迟涯和君弋两人闹不和的原因,于是便回答了,“裘泠不是普通女子,我……和她尚且有些渊源,只不过她身为女子,现又年幼,武力不济,需要人指点一二,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云衣又为一国之君,政事繁忙,无奈之下,我让她拜你为师。”   听到叶芷承认了这件事,迟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眼尾的余光从君弋脸上扫过。   君弋的脸色有些许的不自然,回避着迟涯的目光,故意不去看他。   沐云衣看着这两人,不语。   江蓠一头雾水,叶芷看着君弋,又看了看迟涯,还未等说话,迟涯便站起了身,往前走了两步,一掀衣袍,单膝跪倒在地,给叶芷行了一个大礼,“教主,轻恕属下不能从命,违抗教主之命,属下甘愿受罚!”   听到迟涯说甘愿受罚之时,君弋的眼睛动了动,目光却没有在迟涯身上停留。   迟涯的这句话在叶芷的意料之中,当下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道,“教中事务繁忙,若是给你再加一个弟子,你也是分身乏术,不如……”   说着,叶芷将目光投向了君弋……   君弋也知道叶芷的意思,没有等他开口说话,迟涯又开口了,“教中最近接了不少任务,君弋身为左护法,应当以身作则,分到他身上的任务还有好几个,生怕要辜负教主厚望了!”   迟涯说的振振有词,叶芷知道这些话半真半假,于是当下也没有计较,目光看向了江蓠。   江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要拜师的那位和叶芷有什么关系,看叶芷又将这个任务交给他的意思,正要答应,却看到对面的沐云衣朝他使了两个眼色。   这个眼色的意思很清楚,沐云衣并不想让江蓠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   可沐云衣却不清楚江蓠的心思,江蓠一直都是只效忠于叶芷一个人的,只要叶芷开了这个口,就算是九死一生的龙潭虎穴,他也绝无二话的去走上一遭,自然不会拒绝叶芷的任何要求。   但是叶芷却没有开这个口,只是看着迟涯道,“你若是不愿收徒,那就不收吧,只不过……”话音一转,叶芷看向了君弋,笑吟吟的道,“君弋,这个女孩和我的渊源颇深,你们即便不能收她为徒,她练武之事你们也要好生指点着,迟涯事务比较忙,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最后二人是如何离开的自然不提,叶芷在心中暗笑,这两个人,当年她让他们搭档联手,现在倒好,直接越过性别这一说了。   沐云衣吊着眼尾瞅着叶芷,道,“想给裘泠找个师父这么简单的事情,不说别的,江蓠手下的暗卫高手也大有人在,随便挑一个也能成为好师父,你何必找个费神要折腾他们两个?”   叶芷但笑不语,饮了一口茶,之后对沐云衣道,“武林大会应当开始了,再过两日我便出发了,等我回来,有一个好消息要告知于你。”   看着叶芷神神秘秘的样子,沐云衣虽然很不情愿叶芷离开自己,但叶芷心意已定,也只好点头同意了,心中无限希望叶芷能早点回转。   ……   两日后,叶芷的马车从京师出发,向着开办武林大会的居城而去。   此次去的人只有三个,叶芷自不必说,一个是跟着叶芷寸步不离的江蓠,而另一个,就是此届武林盟主候选人迟涯。   温颜原本是也要跟着去的,但是他前一晚去了未央宫,和叶芷说了自己还有事情未做,让叶芷先行出发,到了居城之后在与之汇合。   一辆装潢不错的马车在官道上驰骋,叶芷靠在马车上,裹着狐裘,手中把玩着一个暖手的小炉子。   江蓠在一旁闭目养神,因为这次武林大会叶芷给的期望太高,迟涯虽然武功不错,但多多少少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情绪在里面,“教主,这武林大会已经开赛了好几日,我们现在方才去,是不是有些晚了?”   叶芷笑道,“武林大会白日比武,晚上掷青,热闹是热闹,只不过这一场一场的打下来,前几天的参赛者武功大多不高,没有什么可看的,好戏都在后面,来那么早也没用不是?”   听了叶芷的话,正当在闭目养神的江蓠睁开了一双招惹桃花的眼睛,清澈犹如含着波光,双瞳剪水晃了晃,似乎有着波纹流动,“师父刚才说掷青是什么?”   叶芷将手中的暖炉转了下,看了看江蓠,转而对迟涯道,“我去参加过武林大会,但是晚上的掷青我还真没去过,迟涯来说吧。”   迟涯在江湖上也混迹许久,这个掷青大多江湖人都知道,因为江蓠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不知道也实属理所应当,于是便认认真真的答了,“暗主,掷青是武林大会上的惯例,因为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有不少的武痴,为了练功而荒废了终身大事,所以在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上,晚上便出现了这个掷青的活动,在这日,你若是看上了台下的某个人,就取一把兰草,用自己的头发束起来,然后掷向那个人,若是砸中了那人,若是那人同意,两人便可当场喜结连理,但一般的规矩是,被兰草砸中的那个人可以和台上的人比试,若是赢了,便可拒绝,若是输了就只能听天由命……在众多武林中人的见证下,是赖不掉的。”   听了迟涯的解释,江蓠眨了眨眼睛,看着叶芷,“师父晚上还要出去么?”   叶芷微微一笑,从一旁拿出了一个小檀木盒,“为了避免麻烦,我早有准备。”   说着,打开了那个小盒子,只见盒子中有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只不过这张面具软塌塌的,也看不出戴上之后的效果。   迟涯看了看那面具,皱了皱眉头,道,“教主这次是想以男子的面目示人?”   叶芷笑,伸手以衣袖遮脸,片刻之后衣袖放下,出现的那张脸却是一个少年,根本就看不出女子的痕迹,“怎么样?有没有破绽?”   迟涯见惯了叶芷的手段,当下也没有惊讶,对着叶芷戴着面具的这张脸看了又看,最后摇摇头,“教主的手艺愈发的进益了,只不过这声音……”   易容术再好,终究还是有一个破绽,这个破绽就是声音,容貌改变了,声音却是内在的,怎么样都是变不了。   这点叶芷早有准备,对迟涯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声音变不了我不说话就是,免得露出了什么破绽。”   迟涯似乎还是有些疑虑,叶芷又道,“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便给阿蓠使眼色,他定然能明白我的意思。”   江蓠点点头,“师父放心。”   两人的默契度还算可以,迟涯这才放下了心。   ……   居城就在叶国皇城向北五百里的地界,虽然叶芷很小心的不想暴露身份,但是走到居城城门的时候,却出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导致了居城全城戒严,进出居城的人每个都要仔细的盘查。   叶芷的马车自然也被拦在了城门外等待盘查。   江蓠去外面打探消息,片刻之后回来是说了一件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现在居城之所以会全城戒严,是因为城中出现了一件命案,一户和城主相交甚好的员外家一家五十多口人全部被灭,这些人死相极惨,听他们周围的邻居所言,这些人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更重要的是,那些人……身上的鲜血,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仵作来验尸的时候,当场用勾刀在尸体上划了一道,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尸体中没有半滴血流出来……   这样诡异的事情,再加上最近有不少江湖人留在此地,城主先是将这件事上报了当地衙门,之后全城戒严,开始盘查。   没想到武林大会在即,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叶芷有些讶然,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面看了看,叹了口气道,“衙门那里有什么头绪了么?五十多口的灭门血案,又是这样的奇怪,闹这样大的动静,总不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吧?”   江蓠抿了抿唇,迟疑片刻之后才道,“这件事情有蹊跷,师父可要插手?”   叶芷转眸看了看江蓠,放下帘子,“现在虽然是盛世,但也不是天下太平,江湖之中,庙堂之上,哪里没有几个阴暗的角落?有衙门在,我们就不用插手了。”   马车继续向前走,到了城门之前,有两个士兵上前拦住,冷冰冰的说了句,“例行检查。”   随后便掀开了帘子,江蓠皱了皱眉头,正欲发作,但看叶芷依旧是笑嘻嘻的,也就罢了。   也不知道这些官兵是在检查什么,武林大会开赛在即,总不能不让人带着武器进城吧?   第140章 邪剑血浸现江湖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正想着,一个士兵看到了迟涯放置在一旁的剑,便让马夫下车,一定要迟涯将那把剑拔出鞘拿出来看看。   迟涯觉得奇怪,转头看了看叶芷,叶芷点头之后,迟涯方才将那把剑拔出来在士兵面前亮了一下。   迟涯手中的剑名为奠,祭奠的奠,此剑看似精细,却极为霸道,适合内力极深厚之人所用,将体内内力注入到剑中,便可产生半丈之长的剑气,被这道剑气伤到的人,外伤不显,内脏俱损,是一把名剑,但也是一把邪剑。   江湖上四大邪剑之一,奠便在其中。   这把剑一开,不懂剑器之人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若是认真观察,便能看到这把剑的剑刃之上泛着寒光,光芒凝聚不散,十分特别。   眼前的这个士兵并未认出这把剑的出处,他旁边的一个士兵拿出了一张图纸,图纸之上画了一把花纹精细的剑,两个士兵将这把剑和迟涯手中的那把剑比对了一下,超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在马车旁边的是一位戴着斗笠的剑客,他手中也拿了一把长剑,当然,也逃不过士兵的追查,比对之后,放人……   马车走进了城内,迟涯看着手中的剑,又掀开马车中的车帘朝城门那边看了看,“我还以为他们手中的画像是凶手本人呢,没想到竟然是一把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从看到了士兵手中的那把剑之后,叶芷心中隐隐的像是要想起了什么,一个名字就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看叶芷若有所思,迟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教主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迟涯的这句话将叶芷的心神追了回来,低眸看了看迟涯手中的剑,目光掠过之处,那个到了嘴边的名字瞬间就涌了出来,“血浸!”   江蓠距离叶芷最近,他听到了叶芷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但是他却不知道血浸什么东西,于是便看向了迟涯,迟涯坐的距离叶芷稍远了些,他隐隐听见叶芷说话,却没听清是什么。   还未等两人发问,叶芷猛的抬起了头,伸手将迟涯手中的剑拿了回来,一字一句道,“他们在找血浸!”   这次迟涯听清楚了,脸上神色一顿,“教主说的可是……那把能吸人鲜血的邪剑血浸?”   叶芷没有回答,反倒是看着江蓠,问道,“阿蓠,你刚才去打听了,那员外家五十多具尸体上是不是一点鲜血都没有?”   江蓠不知叶芷所问为何,但依旧是认真的回答了,“是,正因为这件事,城中都流传出好几个说法的鬼故事了。”   叶芷将迟涯的剑还给他,轻声的叹了口气,“这城中看来是有高手在的,血浸已失传数百年,竟然还有人能将这件灭门血案牵扯到血浸上面去。”   “血浸?”江蓠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于是便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些士兵手中的那把剑的画像,就是血浸么?”   叶芷正在认真的想着什么,迟涯替叶芷将这个问题回答了,“血浸是四大邪剑之首,现如今已失传数百年,我也只是在书上见过一次,没想到这把剑竟然还真能横空出世。”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是不是血浸还未可知。”叶芷面色微寒,深吸了一口气,“若真的是血浸,这个江湖,恐怕就是那个持剑者的江湖了……”   听完这句话,江蓠算是彻底的明白了过来,“师父,血浸这把剑到底有多厉害?”   “多厉害?”叶芷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道,“这把剑之所以为四大邪剑之首绝非浪得虚名。”   血浸的名字由来很容易理解,这把剑是一个入了邪道的方士炼制出来的,传闻锻造这把剑的时候,要将七七四十九个雪日所生的女婴放在挖了血槽的磨盘之上,生生将骨肉碾碎,血浆顺着石磨之下的血槽中流出,混合天石炼制,剑成型之后,开刃之时又用数百个死囚为其祭剑,这把成型的剑,就是血浸!   一把剑,无数人的性命就此赔上,叫它血浸也是名副其实。   而这把剑的特殊之处,却不在于是如何炼制的,听闻,持有这把剑的主人若是不能驾驭这把剑的邪气,便会被这把剑中的冤魂缠身,之后十天之内必丧于这把剑的剑刃之下,但若是一旦能驾驭这把剑,那便是所向披靡,这把剑一出,只要沾到人的鲜血,便会直接将这个人的鲜血吸干,挣脱无用,死状恐怖之极。   叶芷将这把剑的来历和能力告知了江蓠之后,自顾自的又叹了一口气,“血浸重出江湖,这把剑的主人若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我们便放弃,不做无谓的牺牲。”   江蓠也未想到血浸那把剑竟然是如此的厉害,一时间有些失神,那把剑中,真的有冤魂存在么?   光天化日之下,江蓠原本也是不相信这些莫须有的鬼神之事,但是一看到叶芷,心中便又信了几分,借尸还魂这样的事情都有,那几个冤魂又算得了什么?   胡思乱想着,马车停下了,到了花幸教在居城的分舵。   花幸教在居城的舵主早已得到右护法要来此地的消息,于是便早早的做好了准备迎接。   这次入住分舵之中,叶芷并不准备公开自己的身份,而江蓠是花幸教的暗卫,身份也不当公开,于是两人便以迟涯朋友的身份堂而皇之的进了分舵。   由于要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叶芷在马车中就将那张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因为这个身体原本是女子,身高虽不算低,但和迟涯江蓠相比,差距也明显了一些,故而叶芷所用的是一张少年的面具。   进了分舵的正堂,趁着那个舵主不注意,叶芷朝迟涯使了一个眼色,迟涯即刻会意,问起了关于这城中灭门之事。   居城分舵的总舵主名为江子封,和江蓠一个姓,面貌如玉,虽比不得江蓠,但也算是不错,说话做事也是极为精明能干之人,回答起问题也是一板一眼,在迟涯这个花幸教的一把手面前,也是不卑不亢,叶芷对他颇有好感。   江子封言,“城中的灭门之案发生在三天之前,被灭门的是一户姓袁的富商,不知他是招惹了什么人,前一天黄昏时还有人看到他的府内有人进进出出,可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府中上上下下,五十七口人,他本人和他的正房妻子,九名小妾,一个儿子,剩下的丫鬟仆人也没逃过,全部被杀……”   说到这里,江子封抿了下嘴唇,叶芷站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   叶芷此次前来是以迟涯的朋友身份,江子封也没料到叶芷会亲自给他倒茶,先是愣了一愣,然后道了声谢。   正当叶芷要说话之时,瞬间才想起来自己戴着人皮面具,又闭上了嘴。   江子封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小小‘少年’的异样,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若说是灭门之案,江湖上并不少有,无论是哪一国,年年有这么几例也十分正常,可这次不同寻常之处在于,这些人的死法……”   关于这个叶芷几人已经知道了,江子封也是玲珑心思,当下也没有细说,只是说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衙门中已经有人认为这是四大邪剑之首血浸所为,但我这边有了一个更清楚的情报。”   说着,江子封停顿了一下,对着迟涯一抱拳,道,“右护法,这件事事关重大,属下原本应当早些向教中报告,只是这两日全城戒严,拿着血浸的那人就在城中,属下也不敢擅自行动。”   迟涯看了叶芷一眼,朝江子封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介意这些细节,只是问道,“你还有什么情报?”   江子封再次一拱手,上前一步,声音很轻,一字一句道,“拿着血浸的那个人,和孤影堡有关!”   “孤影堡?”迟涯神色一顿,下意识的看向了叶芷。   叶芷知道迟涯的意思,但因为她的声音,也不便说话,于是便避开了迟涯的目光。   江子封看着迟涯,道,“命案发生的第二日,属下亲眼看到了那些尸体,认为的确是血浸所为,便令人去查,就查到了孤影堡的头上,之后就再没线索。”   迟涯点点头,迟疑了片刻方才道,“孤影堡一向都不大爱参与这些事情的,在江湖上几乎都不怎么露面,现在一出现便那么大动静,他们应当不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吧?”   江子封没有说话。   孤影堡在江湖上的势力不容小觑,他们做的大多都是水上的生意,不大在陆地上露面,这次血浸之事若真的和孤影堡有关,那事情就复杂了!   江子封离开之后,迟涯走到叶芷身边,问道,“教主对此有何看法?”   江蓠睁大了眼睛看着叶芷,顺便给他倒了一杯茶。   端着瓷杯,里面的茶有些烫,手心中麻麻的,这种热度一直传到了手腕,看了眼迟涯,叶芷又将瓷杯放下,呼了一口气之后缓缓开口,“关于孤影堡,或许有件事你们还不知道。”   第141章 繁华看尽无留恋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江湖上人称四大邪剑之首且已失传许久的血浸出现了,其中还牵扯到了孤影堡,这让叶芷心中十分不安。   关于孤影堡,叶芷知道的并不多,但是沐云衣却的确知道一些,按照沐云衣说的,这个孤影堡的堡主,就是楚国的四皇子楚潋。   叶芷也没有隐瞒,将这件事告知了迟涯和江蓠两个人。   这个消息一出,迟涯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在他眼中,江湖和江山就是两回事,一个人有两重身份也没有什么,但是江蓠却不同,他虽然足够单纯,但是和叶芷在一起时间多了,自然也能理解这个消息到底代表着什么。   孤影堡的堡主是楚国的四皇子,江山和江湖的力量相遇,孤影堡中还有人在使用血浸,那这个人……   越往下想下去就越是心惊,江蓠忍不住看了叶芷一眼,现在她心中,又是怎样的忧愁呢?   叶芷并没有注意到江蓠的目光,只是在一旁喝着茶,面色淡淡。   看到叶芷如此,迟涯的一颗心更是没了底,“教主,您看此事该当何解?”   “按兵不动,以观其变。”叶芷将一杯茶喝完,方才继续回答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我们也不用多虑,拿着血浸的那个人,若是被江湖上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发现,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是啊。”听叶芷如此说,迟涯心中豁然明朗,“血浸是四大邪剑之首,江湖上的那些名门正派自然要除之而后快,这把剑横空出世,那拿着剑的主人只要一出现,他就是整个江湖的敌人!”   叶芷冷笑了一声,“若真的是孤影堡的人,那可真的是有好戏看了。”   ……   叶国领土颇大,二十六城七十三郡,除了京师之外,最繁荣之地,就属这武林大会的召开之地居城了。   此地原本就繁荣,在武林大会召开之际,大街之上更是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叶芷着实在屋中坐不住,就到大街之上转转。   因为迟涯要准备明日参加武林大会,今晚较忙,叶芷也未叫他,只带着江蓠一人在街上闲逛。   看着周围人山人海,不知为何,叶芷总觉得自己融不进这个世界。   江蓠看叶芷一路无话,主动开了口,“师父是否还在为血浸的事情担心?”   这时正走到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前,叶芷停住了脚步,却又正好听到江蓠的问话,便回答道,“血浸是孤影堡的事情,暂时也轮不到我们来管。”   画糖画的摊贩手法十分娴熟,烧化了糖浆之后舀了一勺,轻轻抬手,蜂蜜一般的糖汁落在铁板上,只是眨眼间的功夫,铁板上出现的是一只正抬着前爪的兔子,十分可爱。   江蓠知晓叶芷喜欢甜食,看到这个,便问道,“师父可也要一个?”   还未等叶芷说话,身后便传来一个人略显轻佻的声音,随后一锭银子放在了铁板旁边,一双亮如繁星的眸子抬眼却看着叶芷,“老板,可否能让我来画?”   看到这个人,江蓠的脸色即刻黑了。   温颜接过那老板手中舀糖汁的勺子,抬眼瞅着叶芷,手上动作却不停,金黄色浓稠的糖汁落在铁板上,晕散,凝固。   片刻之后,一张糖画已成。   这糖画上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叶芷本人,温颜手上有些本事,这幅糖画画的极好,连老板都赞叹不绝。   拿到叶芷身边,温颜依旧忍不住要自夸一番,“皇……叶芷,我的手艺如何,这幅糖人,画的还能入眼吧?”   叶芷以为温颜是要将这副糖画送她,正欲伸手去接,结果刚一伸手,温颜将糖画放到口中,猛的咬了一口,糖画之上叶芷的头……没了……   这下不仅是江蓠,连叶芷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温颜一边斜眼看着两人,一边故意道,“这糖汁里面加了上等的枣花蜜,入口甜而不腻,果真好吃,你确定不要尝尝?”   说着,还将那幅糖画放到了叶芷唇边。   叶芷扭了下头,躲开了温颜手中拿着的幅糖画。   江蓠却再也按耐不住,上前挡在叶芷面前,对温颜怒目而视,低声喝道,“放肆!”   温颜看着眼前的师徒二人,轻嗤了一声,将手中的糖画拿在口中又咬了一口,故意咬的咯嘣直响,“你们两个真有意思,明明知道我是在开玩笑,竟然还真黑了脸了,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叶芷转身欲走,温颜又上前拦了一步,朝着叶芷眨了眨眼睛,“我这边有一个你想知道的情报,你一定感兴趣。”   看着温颜狡黠的眼睛,叶芷没有说话,从温颜身边绕了开,欲走。   温颜一手拿着糖画,一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莫名其妙的想着,自己像是那种不着调的人么?   江蓠对温颜一向都没有什么好感,要不是叶芷曾说过不让他和温颜一般见识,他们不知动手多少回了。   叶芷刚走出一段距离,温颜便再次跟了上来,这次他倒是没有直接去拦叶芷,反倒是在叶芷身后说了一句话,“你难道不想知道血浸和孤影堡是怎么回事么?”   此一句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缓,却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正中叶芷的软肋。   自从发现了血浸之后,叶芷做什么事情都有些心不在蔫的,恍惚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但是若真的想了,却什么都想不出,的确也是,无论是血浸也好,孤影堡也好,与花幸教,与叶国,的确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但是……   就是有种感觉卡在心口处说不上来。   温颜的这句话让叶芷回过了身子,“你知道了什么对不对?”   “其实我知道的也没有多少,只是比你知道的要多那么一点点而已……”温颜再次上前,凑近了叶芷的耳朵,笑的更加灿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品一杯温茗详谈如何?”   周围人声鼎沸,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   一刻钟之后,温颜带着叶芷到了一个更加热闹的地方。   居城之中最大的红牌歌院梦影就坐落在此地,金粉描边的牌匾之上,规规矩矩的写着梦影二字,这字写得苍劲有力,横竖勾捺之间自有乾坤,听闻是出自某个状元郎的手笔,楼中门户大开,旁边挂了几溜红灯笼,四角楼之上,每一个角都挂着几丈长的红绸子,迎风飞的正是欢快。   红烛旖旎之下,更显柳眉纤腰,莺声燕语之中,暗藏真情假意。   这是什么地方江蓠已经知道了,上次跟着温颜吃了一次亏,此刻当然不会忘了。   叶芷看着温颜,“这里也不比大街上清净多少,你要在这里和我说话?”   温颜整了整衣襟,调笑道,“风流是人之天性,在温香软玉之中,我才能将事情说的更加清楚,只是……”   说到这儿,温颜故意停了一下,看了叶芷一眼。   叶芷不动声色,“只是什么?”   温颜又笑,看着倚靠在楼上的姑娘,道,“也没有什么,你若是跟过来,今晚的开销就全记在你的账上……”   叶芷愣了愣,待到反应过来,温颜已经搂了一个女子走了进去。   虽然受不了这种地方,但为了得到温颜口中的那些东西,叶芷也只好咬咬牙,忍了。   江蓠伸手拉了拉叶芷的衣袖,对着叶芷摇了摇头,“师父,不要。”   叶芷勉强的笑了下,对江蓠道,“你不大习惯这里,若是不想进去,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江蓠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可又不放心叶芷一个人进去,于是也便咬了咬牙,也跟着走了进去。   现下的叶芷是男儿装束,刚走进来,有两个衣着新鲜亮丽的女子走上前来想去拉这两位客人。   叶芷避开了这两位女子,江蓠更是直接,脸色沉的就差点在上面写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了。   温颜正在不远处和一个女子聊得欢快,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个女子笑的花枝乱颤,身子止不住的往温颜身上靠。   过了会儿,温颜带着二人走进了楼上的一个雅间。   这个雅间布置的格外精巧,中间是一桌案,桌案之上正放置着一盏纱灯,朦朦胧胧的泛着光晕,桌案旁边放了两张椅子,而对面,却放置了一张小巧的床,床旁边挂着纱幔,似乎还有有些什么东西,但灯光太模糊,叶芷也看不清。   看着周围的陈设,江蓠很是不解,下意识的就开口道,“这里怎么……有张床?”   雅间内布置的很清雅,外面的纷乱几乎就听不到了,故而更显得江蓠的这句话清晰无比。   温颜听到这句话大笑,“你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便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张床了,哈哈……”   江蓠脸色红了红,嫌恶的看了那张床一眼,随即正欲坐到桌案旁边的椅子上。   还未等他坐下,温颜半躺在床上,斜着一双眼睛直瞅着江蓠,看似漫不经心道,“有些姿势在凳子上做会更舒服哦。”   江蓠一愣,似乎并未想起温颜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江蓠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猛的弹了起来,站在了一旁,愤愤的看着温颜。   “行了。”叶芷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温颜,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第142章 烟花之地遇故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温颜也不再卖关子,“孤影堡堡主楚潋就是血浸的主人,袁家的五十多口人命,也是他亲自动手杀的。”   这一个消息一半叶芷已经知道,而另一半叶芷也猜到了,能驾驭血浸的人一定内力非凡,那定然就不是孤影堡普通的门徒,除了堡主之外,还能有谁?   看叶芷不动声色,温颜有些挫败,“和你聊天真没意思,你就不问问楚潋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你不问让我怎么继续说下去啊。”   叶芷无奈,只好重复了下这句话,“楚潋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其实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意义,楚潋是什么人?孤影堡堡主。孤影堡又是什么?杀手组织。   杀手组织,杀人也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掏钱要买袁家满门的命!   但是之后温颜的话,却正好证实了叶芷的想法是错误的。   温颜半躺在红帐之内,手上却抓住了床上的一个枕头,看着上面绣着的鸳鸯成双花纹,浅浅一笑,“孤影堡堡主名叫楚潋,是楚国的四皇子,这个想必你已经知晓了,具体情况我就不再多说,下面我要说的,是孤影堡中的两大首领,修罗和鬼刹。”   因为孤影堡在江湖上并不经常出现,叶芷的花幸教和它一向都是进水不犯河水,多年未发生什么冲突,故而叶芷对孤影堡并不了解,关于修罗和鬼刹的事情,也只是略有耳闻。   温颜坐直了身子,收敛了神色,对叶芷道,“我们先说鬼刹,他每每出现,都是戴着一张面具,江湖上无人看到过他的容貌如何,但是他内力极高,武器为双刀,力度较强,但有勇无谋,不足为惧。”说着,温颜突而又笑了一声,“而这个修罗,就比较有意思了。”   叶芷想不到温颜能将这些事情打听的如此清楚,一时间对他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这时候温颜像是说到了一个重要的环节,面色变得沉重了不少,“修罗是孤影堡的另一个首领,她在外人面前都是男子形象,其实她原本是一个女人,只是练了邪术,外貌上无女性特征,楚潋对修罗格外看重,听闻这次的袁家灭门案,就和这个修罗有关。”   听到这里,叶芷问了一句,“袁家的那五十多口人,修罗也下手了么?”   若是她也插手了,那是不是说,她其实也是有能力操控血浸的?   未等叶芷多想,温颜走到她面前,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喝了,之后才继续道,“修罗修炼的那种邪术到底是什么无人知晓,但是这种邪术能破坏人体阴阳平衡,阳气至盛之下,阴气被遮,男子修炼倒也是没什么,女子修炼则会慢慢变成男子形象,待到身上女子特征消失之后,也就是功成之日,这种邪术能将人的内力提高数十倍甚至更高,但是……”   温颜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叹了口气,“无论什么东西,有得必有失,内力增强之后,每年都会有一个月的时间身体内力衰退,力量不足三岁孩童,病症不断,只要坚持了这一个月,内力就会恢复如初,甚至更强,而袁家的灭门之案,就发生在修罗的这一个月之间。”   叶芷陷入了沉思,温颜说的这些,似乎只是一个引子。   温颜看了叶芷两眼,又看了看江蓠,笑嘻嘻的道,“那个修罗长的应该和阿蓠差不多,面容阴柔俊美,应该很容易就能被人惦记上……呵呵,阿蓠若不是武功高,走在路上还真的会让人有些担心呢。”   江蓠冷哼了一声,叶芷知道自己在这儿他不便对温颜动手,但是她可不想看着江蓠每次都被温颜话里话外的调戏,于是便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温国师月貌花容,风流潇洒,自然比阿蓠更让人惦记。”   温颜对叶芷的这句话十分受用,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轻咳一声,这才继续道,“袁家的老爷袁必罡是一个好色之徒,他府中有名有份的妻妾就有九位,而且只要是长得俊美,男女都是无所谓的,修罗这一个月已经没了内力,不知道为什么却来到了这里,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但是却无意中撞到了袁必罡这个小人……”   叶芷心中一跳,“莫不是……”   温颜是笑非笑,“教主聪慧,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如何我不多说教主也能猜得到,袁必罡究竟将修罗如何了没有人知道,但是我这边的消息是,修罗是被楚潋从袁家的大宅里抱走的,那袁必罡善做一些凌虐之事,手段残忍的令人发指,这花楼里的姑娘,也没有一个愿意接待他的,想必修罗在他府中受了不少折磨。”   叶芷无言,本以为被灭门的一家都是弱者,是可怜之人,但现在知道了因由,只觉得古人一句话说的甚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修罗无论品行如何,杀人手段如何,毕竟也是孤影堡的首领,受到如此屈辱,谁人能忍?   叶芷无声的叹了口气,道,“袁天罡自作孽,死了也是应当,只是他府中那些无辜之人,死的着实冤屈。”   “死?”温颜冷冷的笑了声,“他想死恐怕也是一种奢望了,现在只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袁必罡没有死?”叶芷立刻反应了过来,“袁家死的那五十多口人,竟然没有袁必罡?”   温颜又是一笑,“孤影堡堡主楚潋对修罗极为看重,她受此委屈,他不惜让血浸重出江湖,以此为刑具杀人,而且劫走了袁必罡。”   叶芷知道,血浸刺入人身体内时,人体内的鲜血并不是被剑吸走的,而是被一点一点的消耗掉的,而这段时间,人的意志十分清醒,疼痛……伴随着死亡。   楚潋以此为刑具,做的够绝!够狠!   温颜看叶芷神色,继续道,“现在我所知晓的都告诉了教主,敢问教主之后有什么想法?”   叶芷站起了身,抬眸望着窗子外面街道上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云衣想必也知道这件事了吧,他如何说?”   温颜随着叶芷的目光看去,“这件事可大可小,袁家作茧自缚,也怨不得别人。”   叶芷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吩咐城主这件事到此为止,随便编一个借口,将这件事了了就是,关于血浸的事情,让那些名门正派去理会吧。”   温颜对着叶芷又笑,眸中蕴藏着深深的笑意,“微臣今日说了这么多话,教主是否应该犒赏一下微臣?”   叶芷朝江蓠使了一个眼色,江蓠立刻会意,从怀中拿了两锭金子放在了桌上,“这些事情城主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温颜很不以为然,“城主最多也只是管管一些小事情而已,这些事情就算再怎么查都不一定能知道,只不过……”说着,温颜停顿了下,片刻之后方才继续道,“城主能知道血浸,也不简单了。”   叶芷皱眉,温颜的这段话,似乎并没有说到正点上,对于叶芷的疑问,他根本就没有回答。   这时候,一个女子穿着红衣,面纱遮了半张脸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戴着的面纱看似轻薄,但是却让人怎么样都觑不见那面纱后的面容,婀娜聘婷,凝脂若雪,长眉入鬓,眼波盈盈。   这个女子走进来之时,身上带着一种异香,叶芷嗅了两口,只觉得这香清甜无比,十分可心。   温颜看到那女子进来,昏暗的灯烛之下,又隔着一层面纱,也看不清楚那女子的脸,只是调笑着对叶芷说了两句,“这个可就是梦影的头牌姑娘了,让我来看看,是这里的花魁美一些,还是我们的京师第一美人更漂亮一些,呵呵……”   叶芷无言,什么事情都已清楚了,江蓠也一直催促着离开,叶芷转身欲走,和那红衣女子擦肩而过的时候,无意之中的漠然一瞥,接着昏暗的烛光,看着那双眼睛,叶芷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那女子的手腕。   这个女子,虽然她想不起来什么,但是她敢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个女子,她绝对认识!   这个突然的动作,惊了三个人,江蓠原本已经快步过了雅间的门槛,但看到叶芷不动,又转身回还,“师父。”   温颜往前走了两步,笑言,“怎么?你也看中了这美……”   人字还未出口,温颜的神色立刻呆住了,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凝固,嘴巴张大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鸭蛋,下巴都要掉在了地上。   那红衣女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素手推开了叶芷抓着她手腕的手,在面纱之外的一双晶亮瞳仁儿媚眼如丝的扬起,“姑娘,我不接待女客。”   叶芷脸色沉了沉,她现在戴着人皮面具,她的手艺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为了避免麻烦,叶芷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在面具周围融了脂粉,使其看起来更自然一些,这样一来,就算是沐云衣,只要是她不说话,也不能认出她,现在眼前的这个女子,只是一个照面,竟然将她面具后的那张脸认了出来,着实让人觉得意外。   江蓠伸手将叶芷挡在身后,盯着那女子看了两眼。   那女子仿佛这才看见江蓠,一双眸子如同秋波剪水一般动了动,皓腕一翻,五根如同白蜡一般的手指即将要抚到江蓠脸上的时候,江蓠猛地侧了一下脸,躲开了那女子的手,“师父,我们走。”   “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俊美的男子了,你以为你还走得掉么?”女子声音发生了变化,变得十分妩媚,叶芷也终于听出来了这个女子是谁。   是辜荷!   在鬼谷中见到的辜荷!   第143章 满腔心事无从言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跟着温颜在温香软玉中逛了一圈,也知晓了一些事情,正当叶芷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觉这里的头牌竟然是在鬼谷崖中遇到的辜荷!   辜荷是鬼谷派现任谷主辜梵的亲妹妹,她媚骨天成,行事放荡,在这里也不算奇怪,只不过叶芷觉得着实太巧了一些。   温颜终于合上了下巴,走到那女子身前,打着哈哈道,“荷姐姐,听闻这居城的花楼之中,这里的头牌是最美的,我才到这里花了个大价钱要瞧瞧,怎么是你?”   辜荷终于收回了势必要在江蓠脸上摸上一把的手,对着温颜虚劈了一下,扬了扬一对远山长眉,道,“怎么?姑姑我就当不得花魁?”   “当然不是……”温颜立刻笑道,“以荷姑姑的姿色,当一个花魁也太委屈了不是。”   听闻此言,辜荷娇俏的一笑,扯了扯温颜的脸,道,“这小嘴儿甜的……”说着,辜荷已经将面纱取了下来,一张妖韶的脸露了出来,“除了你之外,鬼谷的弟子一个个都被教导的像是一个木头人儿似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江蓠看了看叶芷,眼神中满是疑惑。   温颜一双眼睛瞅着江蓠,一边哈哈笑了两声,对辜荷道,“荷姑姑,去年我去看你的时候不是给你送了两个小倌嘛。”   辜荷朝着温颜勾了勾修长的手指,温颜将耳朵凑近了辜荷,只见她菱角分明的红唇轻启,“你也知道姐姐我一向是喜欢处子的,他们的小脸儿是不错,但看久了也会腻的……”   这句话虽然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对温颜说的,可辜荷的声音却并不小,至少叶芷是能听到的。   听到这样露骨的话,叶芷微微皱了皱眉头,“阿蓠,我们走吧。”   江蓠早就不想在这种地方待上半刻钟,听到叶芷说离开,立刻转身就要走。   但还未出雅间的门,原本正在和温颜说话的辜荷身子突然一闪,挡住了江蓠的去路,“小弟弟,既然来了,干嘛那么忙着就要走呢?”   看到辜荷利落的身法,江蓠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这是遇到高手了。   叶芷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看着辜荷,将江蓠拦了下去,道,“姑娘天姿国色,定是不缺男人的,何必惦记上他?”   辜荷扬扬眉头,一双魅惑的狐狸眼动了动,长长的睫毛从眼尾处淡淡的扫过,“可惜了,可惜他是你的人,不然……他今天还真逃不过……”   叶芷淡淡一笑,“姑娘既是若如此说,那我便放心了,告辞。”   辜荷对着江蓠叹了口气,待到叶芷离开之后依旧是有些不舍,“真是可惜……好久都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极品了,有容貌,有武功,有身材的男子现在真的不多了……”   “姑姑此话差矣……”温颜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辜荷斟了两杯酒,“历届的武林大会上都不乏青年才俊,姑姑可是为这个前来的?”   辜荷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一杯酒喝完这才开了口,“你只说对了一半,血浸重出江湖,他已经下山,我是跟着来的。”   温颜知道辜荷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他是什么人,正因为知道,才更加诧异,“这件事竟然惊动了师父?师父现在也下山了?”   辜荷点头,晃着手中的酒杯,脸上轻佻的神色也已收敛许多,“此事非同寻常,血浸本就是不祥之物,现在重新出现,不知是不是天意。”   温颜沉思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师父不是说,世间万事只要发生,就一定有它的道理么?鬼谷派一向不问世间事,现在师父下山之后的意思是……”   辜荷盯着温颜看了半晌,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又倒了一杯酒,“他要做什么,要去哪里,会和我说么?”   两人之间的恩怨温颜知晓,一向巧舌如簧的温颜也没了话,不经意间提起了别人的伤心事,心中不由得产生了愧疚之意。   辜荷似乎不想再提及这些事情,喝完了一杯酒之后站起了身子,道,“血浸是在这里出现的,他应该也会来这里……”   说着,辜荷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之后才又道,“最近我一直都心神不宁的,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你若是见到他,不要告知他我来了。”   说完,辜荷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那块面纱,又重新戴在了脸上,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   回到花幸教分舵,叶芷心里乱乱的,但乱的却没有什么头绪,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心情会如此。   江蓠在一旁站着,垂眸问道,“师父,那个奇怪的女人是谁?”   叶芷轻轻一笑,“鬼谷谷主的妹妹,和温颜是一派。”   江蓠哼了一声,“怪不得两人那么相像。”   叶芷看着江蓠,道,“时辰不早了,你陪了我一天,应当也困了,早些睡吧,明日还有事情要做。”   江蓠固执的摇摇头,“现在城中并不安全,还是小心一些好,师父若是困了就安心的睡吧,外面我会守着。”   “哪里有这么严重了。”叶芷哑然失笑,“血浸这件事和我们没有多大关联,想必他们和我们不是一路的,既不是一路的,我们需要的东西也不一样,不必紧张。”   江蓠一直将叶芷的话奉若圣旨,但这次却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说出来不怕师父笑话,这件事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师父不要掉以轻心。”   没料到江蓠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叶芷盯着江蓠看了两眼,片刻之后又笑,“阿蓠出来这些时日,学到的东西该是不少,如今连事情背后隐藏的东西都能看的清楚。”   听到叶芷这样说,江蓠面上微微一红,“师父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是我班门弄斧了。”   叶芷又笑,“你什么时候和温颜学会这一套了?嘴甜的像是吃了蜂蜜一样。”   江蓠脸色更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只好低下了头。   满天星月洋洋洒洒生在苍穹,站的时间久了,叶芷索性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蓝白衣裙散落一地,“这段时间不知怎的,身子总是有些倦怠,明日迟涯在台上与人比武,你也要帮我留意着,那些武功底子不错的人都要记下来。”   江蓠点点头,“师父之命,定当谨记。”   叶芷拉了拉江蓠的衣袖,示意他也坐下来,“现在这里就你我二人,那么拘谨做什么。”   周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江蓠忍不住嗅了两口,这才发现这种香味是从叶芷身上传出来的,呼吸瞬间停滞了片刻。   叶芷没有注意到江蓠的这些小动作,只是看着天上的星宿,淡淡的说了一句,“很久之前我就听说过一句话,说是人死之后,都会变成一颗星星,夜生朝落,若是有一天,我也变成了这千万颗星星中的一颗,你们在这里,能看得见我么?”   这话说的无比伤感,江蓠皱了皱眉头,“师父这是怎么了?这星星不好,我们不要看了。”   “嗯,不看了……”僵着脖子仰头去看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星子,的确是太累太累,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脖子难受,眼睛也酸涩,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一样。   江蓠只觉得这样的叶芷很奇怪,但是他并不知道,叶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叶芷进屋之后,江蓠就在外面守着,已经是冬日的天气,晚上已经不是夜凉如水了,外面起了风,像是刀子一样割着人的皮肉,叶芷在暖暖的锦被包裹下依旧能感受到阵阵的寒意,看着窗外江蓠的身影,叶芷无奈的叹了口气,翻身,下床。   刚打开门,寒风猛的扑到人的身上,那冷意瞬间浸入了人的骨子里,叶芷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看到叶芷出来,江蓠立刻上前,为她挡住了扑面而来的风,皱了皱眉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是担心,“外面冷,师父出来做什么?快些到屋里去。”   叶芷没说二话,冰凉的手指一把拉住了江蓠的手臂,将他拉进了屋内,从一旁的包袱中拿出了一件狐裘披风扔给了他,“一个人在屋里睡着我害怕,你就在这里陪我吧。”   江蓠脸色微红,“这里是师父的房间,这样怕是不妥,我……我在屋外就挺好,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也好及时应对。”   叶芷没有理会他,只是打开了房间中的柜子,又拿出了两床锦被,“我知道你是好心,只不过外面也实在太冷,你若是病倒了,这几日谁来保护我?”   江蓠还想说些什么,叶芷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看这两床被子也不算薄了,你若是愿意,就在地上先睡一夜,那狐裘是北方狄族进贡的,夜晚风凉,你一定要披上。”   说着,叶芷再次打了一个喷嚏,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躺在了床上。   江蓠手中拿着那披风,又看了看叶芷放置在一旁的两床锦被,最后目光扫过叶芷睡在床上的身影,竟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他们二人的关系是师徒,但是在这样的夜里,男女同在一室十分不妥。   略略想了下,江蓠将手中的狐裘披风披在身上,看了叶芷像是睡着了,轻手轻脚的转身离开。   还未等他走到门前,叶芷的声音便传了来,“你若是不想让我穿着单衣再受一次冷风,就在屋里好好待着。”   话音刚落,只听到外面一阵喧闹,许多人的脚步声夹杂在一起,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44章 夜半火起身份露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叶芷从一开始便听到了,只是不想理会,而江蓠原本是想出去看看,可这两日他心中一直都感觉要出什么事情,故而无时无刻的守在叶芷身边是,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不敢离开半步。   又过了一会儿,这时叶芷突然涌出来一股子困意,就在将睡欲睡之时,突然听到敲门声大作,那声音几乎就像是要把门卸下来一样,“着火了,着火了,公子快些出来……”   听到着火二字,不等叶芷反应过来,江蓠快速走到叶芷床前,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话了,一把掀开了叶芷的被子,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一脚踹开了房门,对面不远处的长廊已经被火舌吞没,现在所住的这个房间还没有被殃及,不过看火势,这间屋子着火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   江蓠没有多做停留,抱着叶芷出了房间,到了府邸之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穿着单衣的叶芷就这样被抱了出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江蓠立刻将叶芷放了下来,将自己的外衫和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到了叶芷身上,“师父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帮师父再拿两件衣服。”   众人都在端水救火,叶芷在一旁看着,一片混乱之中,一把没有拉住江蓠,江蓠已经从院墙处掠了过去,这时候府中的火势已经不小了,火光一片,像是红霞满天。   这时候从府邸内出来了五六个人,直奔叶芷的位置前来,最前面的是迟涯,身后跟着的是江子封几个人,迟涯看叶芷没事,立刻松了一口气,“还好教主没事,不然属下真是百死莫赎……”   叶芷抬眼,拉了拉身上的狐裘斗篷,静静的看着他……   江子封及他身后的几个人从一开始见到叶芷,目光就一直在她脸上停留。   迟涯疑惑的迎上了叶芷的目光,然后瞬间明白过来,下意识的捂了下自己的嘴巴。   一不小心,将叶芷的身份说了出去。   叶芷倒是没什么,这一次是在睡觉时被江蓠抱出来的,脸上也没有戴人皮面具,江子封看到她之后心生疑虑是必然,到时间解释就更麻烦。   这时候江蓠也从里面出来了,他从已经快烧起来的房间里给叶芷拿了两件衣服,又拿了一件斗篷给叶芷披了一层,“师父小心着凉。”   周遭十分喧哗,可这里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江蓠正纳闷,但看到叶芷的脸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脸色变了一变,上前挡在了叶芷身前,也挡住了众人的目光,“师父……”   因为出来的匆忙,叶芷没来得及穿鞋,赤着脚踩在地上,寒意从脚心传到全身上下,冻的人牙齿打颤,“阿蓠,让开吧。”   江蓠看了眼众人,让开了身子。   叶芷准备上前走两步,但是脚下凌乱的地面上有些扎脚,只好停下,看着迟涯。   迟涯对上叶芷的目光,单膝跪下,“属下失言,教主恕罪。”   江子封是花幸教在居城的总舵主,看到暂管花幸教事务的迟涯都对眼前的这个女子跪下,称她为教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跪了下来,“参见教主,属下不知教主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教主勿怪。”   叶芷以前是和江子封有些接触的,这个人是一个老实稳妥的,对花幸教也十分衷心,于是便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先起身,之后瞥了眼正在着火的房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叶芷还在赤着脚,这样说话也不方便,这里也即将被烧成一片废墟,在江子封的指引下,江蓠抱着叶芷到了一个别院内。   这个别院在居城之北,众人都是会轻功的高手,到了这里也没用多长时间,站在这里,只能看到不远处有一片火光。   江蓠将衣服给了叶芷,叶芷在一个房间里换好了衣服之后方才走出来。   众人都在花厅等着,叶芷刚跨进门,众人的眼光都停留在叶芷身上。   叶芷朝着花厅的位置看了两眼,最上方的主位空着,迟涯和江子封两人坐在主位下的左右两侧,剩下的的八人也分别入座,这几个人叶芷之前也多多少少是见过的,都是花幸教分舵的掌事之人。   如今身份已经藏不住,叶芷无声的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坐到了主位之上。   在花厅中的众人起身,给叶芷行了礼。   叶芷朝迟涯看了看,这些人之所以对她的身份无所怀疑,是因为迟涯的威信放在这里,今日身份败露,乃是迟涯的无心之言,叶芷也不欲过多计较,“我的身份右护法应当已经说过了,诸位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众人面面相觑,江子封上前一步,目光在叶芷脸上晃晃悠悠的转了两圈,“这些年右护法为教中劳心劳力,右护法的意思,就是属下的意思,花幸教一向以教主为尊,属下自甘顺从。”   叶芷知晓迟涯应当没有说出自己借尸还魂这一档子事儿,于是也便没有多言,“江舵主,今晚这事儿,可有说法?”   江子封拱了拱手,回了叶芷的话,“这火起的蹊跷,属下已派人去查了,想必明日便会有结果。”   叶芷满意的点点头,江子封是个稳重之人,这件事无论有无蹊跷,都要是查上一查的,看江子封的脸色,这次被烧掉的东西,应当是有不少。   江蓠给叶芷拿的衣服虽然不薄,但这毕竟是晚上,叶芷身子差,不多时,手背上就成了青紫色,是有些冷了。   迟涯看着叶芷,知晓自己做错了事情,虽然叶芷不怪,这心中还是愧疚的。   江子封言,“教主来此,也是为了武林大会么?”   叶芷轻轻一笑,“是,也可说不是。”   听了叶芷这个回答,江子封眼神怔了一怔,在心中思索片刻,继续道,“属下愚钝,不知教主所意,还请教主直言。”   周围的人都看着叶芷,他们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毕竟叶芷的面容太陌生,突然蹦出来这样一个看似不大的小女子也做花幸教的教主,委实说不通。   叶芷环视一周,道,“此次我亲自前来,第一是为了让右护法在武林大会上夺得武林盟主的位置,其二是有意在江湖上挑选一些有才之人,为朝廷所用……”说着,叶芷觉得此话不妥,于是又加了一句,“也寻找一些少年才俊,为教中所用。”   这时,未等江子封说话,一旁一个身材略显魁梧的男子走了出来,声闷如铜钟,震如响雷,“江湖之人不守约束,从来都不参与朝堂之事,此次怕是要让教主失望了!”   那人还欲说话,却被江子封低声呵斥了声,“常渊,教主在此,你也敢如此放肆!”   此刻在花厅的人叶芷多数都认识,这个名叫常渊的人也在叶芷的脑海中略有印象,当时乱世之时,常渊在邙山落草为寇,为人豪爽,叶芷与他也是不打不成交,后加入花幸教,分在了居城分舵,是一条真汉子。   他说话一向如此,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是一点都没有变,对他的话叶芷没有多加理会,只当成没听到,“叶国新朝刚立三年,朝中才人不多,拥治世之才的人且是一个没有,花幸教少教主沐云衣为叶国国君,我们相互帮衬也是应当,江山和江湖,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是能同心协力,共同铸造一个太平盛世,民众安居乐业之后,才会有更大的江湖,不是么?”   常渊很是不忿,张了张口,最后又将话咽了下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言语了。   江子封拱手,道,“敢问教主,教主可是有了一统天下之意?”   不是一统武林,也不是一统江山,而是一统天下,江子封是聪明人,叶芷刚才的一番话,他已听出弦外之音,忍不住将叶芷看了又看,现在花幸教的这个教主,野心非同一般。   江山有一国之君,若是能拿下这武林盟主之位,这个天下……不就是触手可得的事情么?   听了江子封如此询问,叶芷也并未否认,江子封说的不错,她的确有这个意思,只不过要一统江山的不是她叶芷,而是另一个人,也算是另一个自己。   周遭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叶芷就算是出神,也不能出的太久了,于是便和众人道,“现下也都晚了,我这次来原本是戴了人皮面具的,本不想暴露身份,可如今天意作祟,我的身份在江湖中还未公开,大家若是有所怀疑,可向左右护法或者少教主询问。”   她借尸还魂的事情就不用说了,迟涯,君弋,沐云衣三人定然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叶芷也并不担心。   说完这一切之后,又在这里说了会儿话,这时候叶芷果真是困了,转身离开了花厅。   江蓠自然是跟着叶芷。   两人离开之后,花厅中立刻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众人每个人心中都有几个疑问,这个从未见过的女人是谁?她有何本事?怎么突然出现之后就成了教主?   常渊是最存不住气的,“这个女人能力如何尚不确定,怎么就成了教主了?不管她是如何做到让别人为她证明的,反正我老常心中的教主只有一个!”   众人的疑惑更甚,江子封看着众人,又看了看迟涯,很是无奈。   第145章 到底忠心的是谁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众人的疑惑更甚,江子封看着众人,又看了看迟涯,很是无奈。   迟涯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他在一旁淡淡的看着,听着,最后众人说了许久,商量好了一个他们认为是不错的法子。   自从叶芷逝世之后,花幸教的一应事务都有右护法迟涯前来掌管处理,江湖上无人不知,除了名义之外,迟涯已经成了花幸教的教主,现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野丫头,众人皆不服,一致认为要推举迟涯为教主,让叶芷禅位。   还有甚者,说是让叶芷和迟涯战上一场,二人谁赢谁就得到了教主之位。   当事人迟涯只是在一旁听着,不插口,也不离开。   江子封看着迟涯,在一旁喝着茶,众人说的热火朝天,这两个人却以茶代酒,聊起了家常。   众人都意识到事情不对之时,都停住了口,顿时厅内一片寂静,十几双眼睛顿时盯到了迟涯的身上。   迟涯将杯中的茶喝完,将杯子放下,问了众人一句话,“刚才从着火的地方到这个别院的时候,我们都是用的轻功,抱着教主的那个人,谁人不是被他甩的远远的?不如明日让你们看看,他的武功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迟涯的意思所有人都清楚,常渊不以为然,“轻功好也没什么用,最多都是逃跑的时候比别人跑得快罢了!”   迟涯笑了一声,站起了身,走到常渊面前,道,“我们赌一场如何?”   常渊是粗人,心思不算是很活泛,听到迟涯说赌,就问了而一句,“赌什么?”   迟涯看了看周围的众人,道,“你去和江蓠比上一场,你若是能接下他十招,就算你赢,反之我输,谁若是输了,就赤着上身,跪到明日教主醒来,你,敢不敢赌?”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挑衅,常渊不懂什么算计人心,只懂的输赢,也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赌就赌,不就是轻功好的一个小奶娃娃,我现在就去!”   说着,常渊手执双刀,转身大跨步的出了花厅。   众人想去看这个热闹,可碍于迟涯这个右护法在一旁,又有些拘束,站在一旁迟疑着不动。   迟涯道,“大家都跟着去吧,也好做个见证。”   众人都纷纷离开,这常渊无比勇猛,力大无穷,而且是一个暴脾气,两句不和便会与人起了争执动手,每次任务他都是身先士卒,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令他鲜有敌手,这次被人一激,也不多想,转身就去找江蓠比试去了。   人都走后,迟涯也准备去看看,转身去发现江子封还在位置上坐着喝茶。   迟涯觉得这人有些意思,便问道,“这样精彩的比试,江舵主不准备去看看?”   “精彩?”江子封脸上笑意深深,“毫无悬念而且是压倒性姿态的比试,怎么能算是精彩呢?”   迟涯亦笑,拍了拍江子封的肩膀,“我们去看看,别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   常渊到了叶芷的住处,正欲叫江蓠出来,结果还未等他开口,一个墨色的身影极速的一闪,出现在他的面前,“你有事?”   这样厉害的轻功世间少有,但常渊也不是平庸之辈,看到江蓠出现,立刻挽袖舒骨,“我老常今天要和你这个奶娃娃打一场!”   江蓠很是纳闷,他好像没有招惹这个人吧?   这时候众人哗啦啦的一下子都到了,迟涯和江子封两人在不远处看着,江蓠更加莫名其妙,刚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但想起常渊那声如闷钟一般的声音,江蓠转眸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房门,叶芷才刚刚睡着,一会儿要是吵醒了就不好了。   常渊张了张口,好像是要说话,江蓠低声道,“你若要和我比试就比,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在不远处观战的人都在低声说话,声音不大,也听不大清楚,叨扰不到睡梦中的叶芷。   常渊也知道这大半夜的突然来找人比试这事儿做的不厚道,但看了看在不远处站着的迟涯,想着输了就要吹着冷风在这里跪上一晚上,也不再多想,反身就向江蓠动了手。   江蓠虽不知道常渊为什么突然找他比试,但叶芷在房间睡着,他也不想和眼前的这个魁梧的壮汉多做纠缠,常渊刚一出招,江蓠便看清楚了他手上的破绽,伸手狠狠一击,原本正落在常渊胸口的一掌却被江蓠向上移了几分,这一掌落在了常渊的肩膀上,即使是这样,常渊的身子也被打的向后退了近十步。   这只是一招,常渊看出了江蓠的实力,再不敢轻敌,他的双刀使的绝妙,左刀防守右刀攻击,两下配合的恰到好处,几乎无懈可击。   但不巧的是,常渊的这套刀法曾经对着叶芷使过,两人也就因为这个不打不相识。   叶芷觉得这套刀法巧妙,闲着无事便和江蓠沐云衣说了,那时候还正当是年少之时,江蓠问了叶芷这套刀法有无破解之计,而叶芷也正好说了。   万变不离其宗,叶芷的解法简单粗暴,直接打掉他的刀便是。   江蓠的武器便是长鞭,长鞭一扬,一挥,一卷,两道明晃晃的光影在众人眼前扫过,咣当一声,原本在常渊手中的两把长刀已经到了江蓠的身后。   常渊一愣,这才是第二招,手中的武器已经没了,眼前的这个腼腆的男孩子,自己之前不是将他看低了,而是……他的实力已经到了自己不敢想的地步。   看了看身后的人,常渊深吸了一口气,不争馒头争口气,就算是输,也要过了十招再说。   于是,常渊再次挽袖而起,直接朝江蓠扑了过去,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江蓠何时见过这种打法,在加上常渊身材魁梧,力大无穷,江蓠立刻就置于了下风。   常渊将江蓠抵在身下,伸手一拳头砸下去,眼看江蓠的脸就要保不住了,迟涯正欲上前,却被江子封拦住,“右护法可看看之后再过去。”   拳头擦着江蓠的耳边落下,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不知是什么石料铺设成的地板上竟然被砸出了一道裂痕,这样的力量的确是狗惊人的。   常渊放开江蓠,站起身,“我输了。”   江蓠微微一笑,“你的力气很大,这点我远不及你。”   胜负已分,常渊自身的优势很好,江蓠鲜少在江湖上走动,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板一眼,很少变通,故而才被常渊制住,但是若真的按照武功来比试,常渊也是远不及。   这时候,站在远处的迟涯和江子封走了过来,迟涯看着常渊,道,“如何?”   常渊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愿赌服输!”   说着,常渊解开了自己衣服上的系带,将里面的里衣也脱了下来,正对着叶芷的房门直愣愣的跪了下来。   江蓠皱眉,看了看迟涯又看了看常渊,“你这是做什么?”   常渊跪的笔直,特意压低了声音答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与右护法打了赌,就自然不会失了信。”   江蓠看向迟涯,“右护法,晚上这天……”   迟涯看着江蓠,淡淡道,“常渊对教主不敬,就算没有这个赌约,也理应受罚。”说着,迟涯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众人,一字一句道,“以后谁若是对教主不敬,我迟涯第一个不会饶了他!”   说完,迟涯转身离开。   他这个做是有寓意的,叶芷现在借尸还魂的这个说法不能公开,甚至连提都不能提,众人不服是应该的,但她身边却有一个叫她师父的江蓠,他已让众人见识过江蓠的实力,又有迟涯压着,叶芷为花幸教教主的事情,众人都再无异议。   ……   武林大会早已拉开了序幕,武功略差一些的早已被淘汰,剩下能站在擂台上的,都是有些实力的。   迟涯今天就要上台比试。   昨晚发生了那样的意外,叶芷早上起床晚了些,迟涯在门外给叶芷告了别,之后便先走了。   打开门,叶芷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外石阶下赤身跪着的常渊,顿时愣了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儿?”   江蓠一直都在门外守着,看到叶芷起床之后无奈的看了眼常渊,将昨晚之事捡要紧的和叶芷说了一说。   听完之后,叶芷没有言语,走到常渊身前,“这天寒地冻的,你即使身强体壮,抵挡几个时辰恐怕也不易。”   常渊在门外是跪了一夜,冷他倒是不怕,只不过的确是困了,一双眼睛通红,“昨夜在教主面前失态,对教主不敬,教主想如何惩罚,属下都接受。”   叶芷看着常渊这个大块头,很是无奈,不说别的,只说当年他们二人在邙山上的一战,这个大块头负了伤,鲜血都快流干了却依旧不认输,无奈之时,叶芷只好将他打晕了,带到山下疗伤,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从这时候开始,常渊对叶芷便是服了,归顺了花幸教。   常渊为人格外固执,认死理如今这事儿也是一样,于是,叶芷只好道,“教中有教中的规矩,阿蓠,以教中之规,不敬教主,以下犯上者,该如何处罚?”   第146章 四路人马竟到齐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师父!”不曾想叶芷会如此一问,经过昨夜这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比试之后,他对眼前的这个大块头有了些许的好感,只觉得这个人还算是不错,江蓠都想为他说情。   叶芷面色淡淡,只是看着常渊,话却是对着江蓠说的,“说。”   江蓠怜悯的看了常渊一眼,垂下了眸子,声音诺诺,“教规第三条,以下犯上者,格杀。”   叶芷唇角微扬,对着常渊道,“你既要处罚,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常渊袖中的五根手指紧握,指节都微微发青,从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属下……知罪。”   “好。”叶芷站起了身,一字一句道,“常渊目无尊者,以下犯上,按教规处死……”   常渊本是不怕死的猛汉,但若是死在胜之不武的人手中,他也无话可说,可若是因为这样的一件事而死,他的确是不服,但既已归顺了花幸教,教规就是至高无上的法令,无人敢与之对抗,也只好垂下了头,表示认命。   江蓠皱眉,目光投向叶芷,单膝跪下,拱手道,“师……教主,常渊是初犯,还请师父开恩,饶他一命!”   常渊看着江蓠一笑,猛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与之在这里替我求情还不如动手时利落点,别让我受太大罪。”   江蓠眉峰皱的愈发的紧,“教主!”   叶芷转过了身子,故意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既是初犯,此次就算了,常渊,暗主为你求情,你就跟在他门下吧。”   “暗主?”常渊上下打量了江蓠一番,“什么暗主?”   叶芷沉了口气,道,“花幸教有一支暗卫,为二十四人,江蓠便是其中首领,此事隐蔽,常渊你归在江蓠手下,自当遵守其规,不可再犯。”   常渊知晓江蓠身份之后,头垂的更深了,这样的一个人叫眼前的这个女人为师父,这个人若是不能担当教主才是真正的奇怪。   叶芷的意思也正在此,常渊也算是一个人才,对于人才,叶芷一向都是看好的,不会轻易向自己人动手,但他有一个好处就是知恩图报,他在这里若是脾气上来,恐怕连身为舵主的江子封都制不住他,而江蓠却是不同。   江蓠昨夜两招打败了他,现如今又为他求情,常渊必定会领他的情,所以常渊在江蓠手下,脾性会收敛很多。   ……   没有多做纠缠,江蓠带着叶芷来到了武林大会的会场。   武林大会的会场在居城西方的一座山峰之上,山上有一平地,地界颇广,上面搭建的有高台,让众人在上面比试,不限正邪,不限男女,不限年龄,报名之后各人的名字都会写在木牌之上挂在高台两边的架子上,上台的人可随意挑选找人挑战,输的人牌子便会被取下来,每每五天之后,架子上挂着的木牌便会少了一大半。   如今武林大会只剩下三天时间,架子上挂着的牌子从一千多人减少到了现在的二三十人,武林盟主的位置到底花落谁家,就在这二三十个人之间了。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除了暗器毒药之外,用什么武器都随意,比赛都是点到为止,不伤及人性命,但也不除借着武林大会的机会来寻仇的,这样的冤家一旦碰上,就算不伤及性命,输的人至少也要落个残疾之类的。   叶芷到的时候,台子上正乱着,台下的人也在起哄,抬眸一看,台子上的两个人在比试,这两个人的身手都很不错,像是两股旋风一般在台上移动。   江蓠跟在叶芷身后,看着台上的两个人缠斗,心下不由得赞了一句,“好身手。”   叶芷之前也是高手,现如今虽然不会一丝一毫的武功,但眼力还是有的,这两个人的确不错,但和迟涯相比,还是差了那么点。   迟涯的身手如何叶芷其实也不大清楚,因为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未使出全力,但叶芷心中清楚,若是迟涯和江蓠对战,江蓠没有半分胜的把握。   如此能力,江湖上能有几人?   参赛者的位置在第一排,叶芷数了数,一共有二十六位,这二十六位每个人的气质和普通的江湖人都不大一样,男子居多,女子有几个从背后也看不清楚。   江蓠带着叶芷穿过人群,走到了迟涯身边,江子封坐在迟涯身后,看到叶芷来了,忙让位。   叶芷摆摆手,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这里人山人海,座位有限,还有许多人都站着,唯独江子封身边的两个位置空着,想必是特意给叶芷和江蓠两人留着的。   两人坐下之后,迟涯一直都在看着台上的阵势,并未发现身后多了两个人。   江子封欲说话,却被叶芷拦了下来。   叶芷看着台子左右两边的牌子,一共二十六个人名,因为距离并不远,所以看得倒也清楚,迟涯的名字在左边的第四个,一个挨一个的看下去,这些名字中只有几个熟悉的,其余的都很陌生,看来,这几年,江湖上是人才辈出。   右边的牌子看得便有些模糊了,叶芷瞅了半天也只看清楚了前面的几个名字,于是便想起了眼力较好的江蓠,轻声贴在他耳边道,“阿蓠,你看看右边的牌子上写的都是什么人,念与我听。”   冬日天寒,露在外面的耳廓被冻的通红,叶芷覆在他耳边说话之时的暖气顿时窜进了人的身体里,但江蓠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看右边的牌子,目到之处,那模模糊糊的字迹江蓠却看得很清楚,将那名字一个个的都读了出来,声音如落羽,极轻奇缓,“齐广漠,罗酒,曲融,高……”   “等会儿……”叶芷这次倒是没有压低声音,问江蓠道,“你刚才说谁?”   江蓠对叶芷的这个反应感觉很奇怪,再次看了看牌子上的字迹之后又重复了句,“曲融。”   叶芷面色明显一凝,朝四周环视一圈儿,“莫非他也来了?”   江蓠也跟着在周围看了一圈,问叶芷道,“师父说的是何人?”   叶芷道,“你继续往下念吧,看看还有没有熟人在此。”   江蓠觉得有些莫名,但也不敢违逆叶芷的意思,继续念下去,“高一鸣,徐敞淳,卫申,苏乡棣,冯廷,董棠,岳布骁,丰愔,温……温颜……”   念到温颜的时候,江蓠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看了两遍才发觉真的是温颜的名字。   听到温颜二字,叶芷觉得有些惊异,又看了眼四周,却并未发现温颜的身影,这时候心下就更奇怪了。   按照温颜的性子来说,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哪个花街柳巷醉卧美人怀的么?怎么会来参加武林大会这样麻烦的事情,既然他要来参加,昨晚两人见面时他为何提都未提?   想了一会儿,叶芷觉得没有头绪,也只好将这档子事先放下,等会儿看看温颜是否要上台。   叶芷将所有人的名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最后转头对江蓠道,“你是不是少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这时候的江蓠像是在小心提防着什么,朝周围看了两三遍,发觉没有什么可疑之后才小声在叶芷耳边道,“最后一个人是修罗。”   “谁?”   “修罗。”江蓠知道叶芷在担心什么,昨晚从温颜处知道了修罗的事情,叶芷知晓这个人肯定是不好对付,只是不知道修罗手中是否拿着那血浸。   叶芷冷冷一笑,“这下该到的人都到齐了……”   原本正在观战的迟涯突然听到有人说话,转头一看,“教主何时到的?”   叶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我的身份不可在外人面前泄露,你不必称呼我为教主。”   江子封在一旁插口道,“今年的这一届武林大会比往日都热闹,那些从不参与武林大会的教派,此次却都来了。”   “这事蹊跷。”叶芷朝着台上看去,“想必孤影堡以往是不参加武林大会这样的活动的,这次怎么……”   他们不仅来了,还派出了原本都已经受伤了的修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还有曲融……   江子封也是看着台上的比试唏嘘,“赢了便可得天下,这样的好机会世间少有,无论有无可能,众人皆想试上一试。”   “得天下?”叶芷皱眉,“即使是在武林大会上赢了众人,最多也只是得到武林盟主这个位置而已,说是得天下,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天下包括江湖和江山,江湖是看个人实力的地方,打赢了便是胜者,可称王,而江山却是讲智谋的所在,技高一筹方才是王者,可称帝,这两个地方若是想一统,那这个人文韬武略,才智双全暂且不提,还有一样万不可缺的,那就是,一定不能是好人。   武林盟主一般都是骁勇之辈,勇武过人,才智不全,而江子封说得天下,却又不像是说错了或是玩笑之言,叶芷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背后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果然,听到叶芷如此说之后,江子封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目光先是从迟涯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叶芷脸上,道,“教主难道不是为了那本兵书才让右护法前来夺盟主之位的?”   第147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迟涯和江蓠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一同落在了江子封的脸上,异口同声道,“兵书?”   江子封面露疑惑,“你们难道都不知道这件事?”   三人一同摇头。   “此事话长。”江子封看着迷惘的三人,立刻开口说了这件事儿,因为事情繁复,他也只是简略的说了一遍,“现任的这位武林盟主是一个武痴,武功不错,内力也算是深厚,上一届在武林大会上夺得武林盟主的位置之后依旧是刻苦练习,想在这一届的武林大会上再次夺魁,连任盟主之位,但事与愿违,后来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盟主无意中在盟主令中发现了一卷帛书,帛书上是一系列的兵法和失传许久的奇门遁甲之术,这个盟主是江湖中人,对这个东西不大感兴趣,也正好是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他便传了令,说是最后拿到武林盟主之位的人,便可以得到这份帛书。”   江子封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叶芷心中顿时拨云见日,明白过来,怪不得……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来争抢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   其他人倒也罢了,叶芷对那些名字没有什么印象,除却温颜不说,她终于明白,修罗和曲融为何要来参加这个武林大会了。   果然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们都不算是江湖人,他们想要的,都不是武林盟主的这个位置,他们想要的,是那卷帛书,兵法倒是没什么,但那失传已久的奇门遁甲之术,叶芷都有些为之所动。   别人或许不知,但叶芷却知道,那曲融是易潇的下属,武功是一顶一的好,叶芷以前曾和他交过手,但因易潇的到来而中断,胜负未定,这几年,他的武功到底精进到了何种地步暂且未知,对上迟涯,胜负难分。   曲融是易潇的手下,他来到这里肯定是受易潇的命令,易潇聪明至极,天下术数皆是一般,里面内容都是晦涩难解,别人就算得到了那卷帛书,能真正读懂的人也没有几个,但是易潇不同,他原本就是鬼谷派的人,术数他也略懂一些,他若学会了奇门遁甲之术,定然会成为叶国的心腹大患。   叶芷的手指下意识的握紧了,易潇的意思是要扶持楚国的三皇子楚泫继位,他若是得到了这个东西,胜算便又大了几分,可孤影堡的堡主却也派人来了……   孤影堡的堡主是楚潋,江湖上或许没有人会将这个江湖帮派的首领和楚国的四皇子联系起来,在别人看起来,或许他就是一个懦弱无能,身有残疾的楚国四皇子,可他的另一重身份,又给了他一重保障,就是不知这件事,易潇是否知情。   但无论怎样,都不能让他们二人得到帛书,无论三皇子也好,四皇子也罢,只要他们继位,和叶国就是敌对两方,无论谁拥有了那东西,都是大大的不妙。   台上又换了两个人对战,叶芷却再也没有心情看下去了,现在事情没有什么可疑的,只有一样,那个温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正当想着,叶芷只觉得有人从身后拍了下自己的肩膀。   叶芷正在出神,这么突然的被人一拍,竟然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转头一看,正是她心中觉得奇怪的源头……温颜。   温颜昨夜醉在风尘之地,身上沾满了脂粉味的香气,叶芷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你怎么也参加了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温颜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双浩如星辰的瞳仁盯着叶芷看了看,“这么无聊的比赛,我为何要参加?”   江蓠与温颜有些过节,听到他这样说,便哼了一声,将右边的那牌子指给他看,“参加了也是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的确是没意思。”   “呦……”温颜轻笑了一声,伸手迅速在江蓠的下巴上摸了下,道,“瞧瞧,这才多长时间,现在这嘴儿就和你师父一样利落了。”   江蓠一把打落温颜的手,往旁边挪了一挪,不愿再理会他,温颜朝着江蓠指着的地方看去,也是愣了一愣,“怎……怎么?遇到了和我同名同姓的?”   看温颜不像是在说谎,叶芷也不再理会他,只是道,“因为盟主令里面的一卷帛书,现在所有人都在争夺这个东西,易潇手下的曲融和楚潋手下的修罗都已来了。”   温颜像是早已知道了这件事,胸有成竹,“只要迟涯上阵,那些人都不是对手,不必担心。”   叶芷皱眉,“这些人的实力你都见过?”   温颜道,“现在天下太平,真正的武林高手大多都归隐山林,高手都不愿与之相争,武林大会日渐衰落,江湖也逐渐安稳,出现在这里的人的确是有几分实力,但和花幸教的右护法相比,还是差了一点,不过……”   说着,长着七窍玲珑心的温颜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那个与我同名同姓的人到底是谁?我若是听说过,那肯定会记住的,可我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   叶芷凝眉,眼神盯着温颜的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幽幽开口道,“或许,不一定是同名同姓。”   “不一定是同名同姓?”温颜将叶芷的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目光转而变得森然,“你的意思是……”   叶芷突然笑了一声,转眸对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的江蓠道,“阿蓠,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去打温国师一巴掌。”   在一旁的江子封听到了叶芷的话,也是愣了一愣,不知叶芷到底是何意。   温颜一双狭长的眼睛瞬间睁的大大的,“你……”   刚说了一个字,江蓠便抬手,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温颜白如润玉一般的脸上,因为温颜平时对江蓠各种动手动脚,江蓠这次手上的力道自然也不小,一巴掌下来,温颜的脸上出现了五根细长的指印。   江蓠是明白叶芷的意思的,打完之后,转眼对叶芷道,“师父,没有易容。”   “当然没有易容!嘶――”温颜捂着脸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江蓠道,“公报私仇打的还挺爽是吧?”   江蓠没有理会他,扭过了头在心中暗笑。   叶芷唇角一扬,“既然你没有易容,那易容的就是要上台的那个人了……”   温颜轻轻揉着自己即将要被打肿的脸,指着江蓠的手指往挂着牌子的那边指了指,“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名顶替我?还易了容?”   叶芷点点头,“说不好,有这个可能。”   温颜揉着脸庞,愤愤道,“为了这个,你让江蓠下手打了我一巴掌?”   叶芷没有说话,温颜气的几乎吐血,“不行,有仇不报非君子,我要把这一巴掌打回来,你过来……”   “是我让阿蓠动手的,温国师是要对我动手么?”叶芷目不转睛,看着台上的比试,话却是对着温颜来说的。   江蓠立刻转过了头,狠狠的盯着温颜,”你若是敢对我师父动手,我就杀了你。“   温颜扬起的手又放下了,颇为委屈,“对她动手。别说是你了,等云衣知道了不把我五马分尸就不错了,还……”   “别说了。”叶芷道,“该迟涯上场了。”   果然,台中间站了一个人,那人正念着迟涯的名字。   迟涯站起身,叶芷也跟着起了身,小声在迟涯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迟涯点点头,“属下明白。”   叶芷又坐了下来,目送迟涯上台。   温颜捂着脸问叶芷道,“你刚才对他说了什么?”   叶芷凝唇一笑,“也没什么,只是想看看台上的这个温颜到底是何方神圣。”   迟涯上台之后,对着台下的众人拱了下手,按照惯例,迟涯会从左右两边的木牌上挑选出一位比试,赢得入围,输的淘汰。   这一关是很有张力的,抓阄的号数越小,就越有利,若是对入选的这些人都了解,那就更容易了。   台上的迟涯朝叶芷的方向看了看,叶芷稍稍一点头,迟涯不再犹豫,从主持者的旁边拿了一块圆润的石子,挥手一扔,那石子一下子就砸掉了一个牌子,这个牌子不是别人的,上面两个隶书大字――温颜。   虽然坐在前排,但因为场内实在喧哗,也听不清台上的人说的什么,迟涯砸落了这个牌子之后,又朝叶芷这边看了看。   就是这一转眼的功夫,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以轻功掠过众人之眼,身法极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黑衣人已轻飘飘的落在了台上,台下的人都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轻功,人群中顿时一片唏嘘。   那人带着一顶轻纱斗笠,就算是距离他最近的迟涯恐怕都看不清他的真面目,轻纱之下,叶芷也只觉得这个人的身影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他是何人。   迟涯似乎也觉得奇怪,他与人动手的次数不在少数,死在他手下的人他自己都记不大清楚了,可无论是怎样,他都没有见过蒙着面纱与人比试的人,而且……看着身形,似乎还是个男人。   蒙着面纱的女人不少见,可蒙着面纱的男人就……   两人似乎谁也不认识谁,没有客气和寒暄,眨眼的功夫便在台上动起手来。   第148章 性格迥异的兄妹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在台下看得清楚,迟涯手执长剑,一直都在往男子的脸上下功夫,他想将男子的面纱挑开,可那男子也并非泛泛之辈,身上功夫极好,他似乎并没有拿武器,赤着双手不仅能躲开迟涯的攻击,他手上的掌风还差点就打到了迟涯的身上。   这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叶芷眯了下眸子,只见那黑衣男子的腰上似乎有一块小巧的玉佩,因为距离的比较远,又没有江蓠的目力,叶芷看不大清楚那玉佩究竟是什么图案,只是隐隐的觉得那玉佩熟悉。   就在转念之间,在台上的迟涯已经变幻了招数,他猛的将右手拿着的剑抛到了半空中,用左手使剑,运足了内力,右手的掌风向那黑衣男子面门劈去。   这一招是很危险的,迟涯右手掌风刚动,整个身体的空档便被露了出来,这时那黑衣男子若是化内力为掌劲,只需一下打在迟涯胸膛,男子的内力若是强一些,便能直接震断迟涯全身的经脉。   在台下的叶芷站了起来,面色冰冷。   迟涯混着内力的掌风眼看就要披在那男子的面门之上,可叶芷之前已经看到过了那男子利落的身法,心下知晓迟涯的这一掌将会打空。   果不其然,那男子在迟涯的掌风落在他面门之前,轻轻的转了下头,那男子躲了过去,但是他头上戴着的斗笠面纱却被迟涯的掌风划开了一道口子,一张脸清晰的露了出来。   看到那张脸,叶芷整个身子猛的一阵,接着瞬间明白过来迟涯的用意,迟涯知道这一掌伤不到他,他这一掌,只是为了看到那男子的真面目。   虽然面纱被划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叶芷还是看的很清晰,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看这个人的身形是那么熟悉了,果真是熟人呵……   面具下的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给叶芷泄露了天机的辜梵。   鬼谷谷主,辜梵,他竟然也来了……   叶芷猛的回头,“温颜,他是你师……”   最后一个字未说完,转头一看,身后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温颜已经不见了……   叶芷看着台上正在切磋的两人,心中一阵疑惑,辜梵这样的人,来参加世俗中的武林大会自然不是武林盟主的位置,除却这个之后,那就是这份传说中的帛书了,只不过……鬼谷派掌握着别人认为是天机和神才有权利做的事情,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还来抢夺这什么奇门遁甲的帛书?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江蓠在旁边小声道,“师父,那人身手极为迅速,面对迟涯的攻击,他大多都在躲避,若是一直都这样迟涯力竭之后,便会被那人打下台去情况不妙啊。”   一直都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江子封却说了一句,“那也未必。”   叶芷转头看了下江子封,道,“江舵主看出了什么?”   江子封一直都在看着台上的比试,下意识的开了口,听到叶芷问话,先是一愣,之后才回答道,“那人动作迅速却力度不济,内力暂且看不出什么,右护法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人的面纱上,未尽全力,若是右护法尽了全力,胜负暂且未知。”   话音刚落,一个妖娆的女声传进了几人的耳朵,“若是尽了全力,恐怕你们右护法的尸体都凉了……”   这声音酥麻入骨,余音如水绕指,带着一股妖媚气息,让人听了不禁都会想入非非。   除了辜荷之外,叶芷再也没有听过第二个这种声音。   江子封转头,看到辜荷正在叶芷身后温颜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坐着,身上穿了一件绯红的衣裙,柔美如天鹅般的脖颈和滑如凝脂的肩头整个都袒露在外,绣着浅粉色合欢花的抹胸拉的极低,白玉一般的胸口被挤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从左胸到左肩的那道空白位置上刺上了两只红蝶,蝴蝶的翅膀极大,一展一合,交映生辉,这蝴蝶刺身格外逼真,连那蝴蝶的触须都清晰可见。   那两只红蝶头触着头,四道须子组成了一个字,若是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但叶芷看到这个字却十分明了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胸口处的那个字,是――凡。   辜荷很张扬,张扬的不可一世,特别是对感情。   她喜欢的是她的亲哥哥,但为了她心中的感情,她什么都不管不顾,这点在别人眼中是最不可理解的乱 伦,但在她眼里,却只将辜梵当成自己所爱的人。   叶芷每每看到辜荷,几乎都能穿透她的身体看到她的那颗心,曾几何时,她和辜荷都遇到过同样的问题,只不过两人的解决方法不一样罢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叶芷也清楚,当年自己和沐云衣的情况与辜荷辜梵两人的情况是不大一样的。   是啊,是不一样的,叶芷与沐云衣是师徒,而辜荷与辜梵却是亲兄妹。   辜荷到了之后,周围的人目光几乎都落在她的身上,辜荷媚眼如丝,夺人心魄,这才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位财大气粗的主儿前来献殷勤。   江子封叶芷两人都有些尴尬,只好转过了头什么都不看,而江蓠知道辜荷来了之后更是连头没有回,生怕辜荷注意到他。   叶芷知道今天辜荷来不是偶然,恐怕刚才是温颜告知了她辜梵在这里她才来的,故而她的目光也只是停留在台上,江蓠算是躲过一劫。   这时候台上两人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掌风,这样的内力,被伤者虽不至于受多重的伤,但被打下台是少不了的。   辜荷看着台上两人的比试,一双素手遮住了朱红的嘴唇打了一个哈欠,拔下头上一支翡翠珠簪拿在手里把玩着,那簪子所用的翡翠晶莹剔透,色泽上佳,细碎的流苏链上挂着不少的珠子,一扬一晃,格外好看。   台上的迟涯以长剑挡住了辜梵的进攻,辜梵手速极快,一招还未落下,另一招便接憧而至,两招齐下,迟涯几乎招架不住。   叶芷在心中暗叹,谷主不愧是谷主,实力还是不可小觑的,迟涯今日算是输定了。   这个念头刚起,台上却出现了状况,已经被辜梵逼到了台子边缘的迟涯就要输了,辜梵只需再用上一小把的力气,便可以将迟涯打下去,可就在这时,只见辜梵已经落下的手掌猛的停顿了一下,手腕一抖,这一掌竟然不可思议的打偏了方向,迟涯身子一侧,竟然险险的躲了过去。   辜梵的脸上依旧戴着斗笠,看不清楚他面上的表情,但他却往台下叶芷的方向望了望。   叶芷觉得奇怪,转头顺着辜梵看来的方向望了望,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辜荷的身上。   辜荷面上带着微笑,一双能摄人魂魄的狐狸眼正看着台上辜梵的身影,她手中依旧把玩着那支珠簪,只不过叶芷能看得清楚,那珠簪下面缀着的流苏链之上,少了两颗圆润的翡翠珠子。   叶芷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辜梵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   这两兄妹究竟要做什么?   之后台上的情势出现了翻转,原本处于下方的迟涯却突然发难,使出了一招叶芷都从未见过的招式,手腕被伤的辜梵无力抵挡,一下子被迟涯的掌风打到了台下。   迟涯这一击不算轻,辜梵落地之后又生生后退了两丈远方才停下,稳住身形之后的辜梵连台上的迟涯看都未看一眼,径直向叶芷这个方向走来。   叶芷转头看了看辜荷,他们两兄妹的事情,外人也不大好插口。   辜梵走到叶芷面前,先是看了她一眼,之后目光落在了辜荷的脸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辜荷身边正好有一个为她献殷勤的富贵子弟,看到辜梵如此对自己的美人儿说话,硬是强出了头,“喂……你爹娘没有教过你该怎么……”   一句话还未说完,辜梵的目光未在那人身上停留片刻,手腕翩然一旋,猛的一挥,那人的脸立刻就变了形,两行鼻血慢悠悠的流了出来,那人一愣,瞬间就晕了过去。   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知道这位主惹不起,每个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留下了一大片的空位。   这一片只剩下了江子封,叶芷和江蓠三人在坐着,其余人都已后退多步。   刚才辜梵在台上和迟涯两人的比试众人都看到了,即使辜梵输了,但他的实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惹得起的,众人都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辜荷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了辜梵一眼,慵懒道,“我就是在这里玩一玩儿,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说话间,辜荷的胸口起起伏伏,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辜梵不语,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扔到辜荷怀里,冷冰冰的道,“身为女子,穿成这个样子招摇过市,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呵呵……”辜荷看着被辜梵扔到自己怀中的那件衣服,冷冷的笑了声,“你来管我?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你哥哥!”辜梵斗笠上的面纱被风扬起了一个角,叶芷看到了他的表情,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表情。   都是可怜人罢了……      第149章 前世冤家今世仇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觉得辜荷可怜,但是辜梵似乎比辜荷更可怜,眼前的这个不循世俗的女子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但是她却做出了一件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情,辜梵无论怎么生气,却又不能将她如何,因为她是他亲妹妹,血浓于水的亲情在两人之间纠缠不清。   听到辜梵说到哥哥二字,辜荷又是冷冷一笑,“哥哥?”   叶芷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两兄妹,周围一片皆是鸦雀无声,只有不远处的几个人在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看着他们面上的表情,也料定不是什么好话。   辜荷站起了身子,将辜梵脱下的那件衣服扔在了地上,一双红色蜀锦缎面的绣花鞋从上面踩过,“世间的哥哥哪一个不是千方百计的对自己的妹妹好?可你呢?”   辜梵没有说话,被黑色斗笠遮盖住的嘴唇抿的很紧,一把拉过辜荷的手腕,转瞬间便冲出了人群。   待到二人离开之后,周围的人群开始沸腾了,说什么的都有,这兄妹二人的事迹在别人眼中被放大了数倍之后,有人已经做出了要呕吐的姿态。   叶芷在一旁冷眼旁观,江蓠看到叶芷脸色不好,便道,“师父怎么了?”   “没事。”这时从台上下来的迟涯走了过来,看着叶芷道,“下一场比赛在明日上午。”   叶芷沉思片刻,道,“可知与你对战的是何人?”   迟涯朝周围看了看,道,“下午的比试还未开始,暂且不知道,估计……应当是修罗。”   台上又上去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虽然也不错,但有刚才迟涯和辜梵两人的对战在先,这两个人的比试倒是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了。   叶芷起了身,朝辜梵刚才拉着辜荷离去的地方看了看,道,“迟涯你明日还有事情,今日就且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对战的人无论是谁,都只需尽力而为,无须与他硬拼。”   迟涯知晓叶芷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应了声是之后便离开了。   叶芷转眸看了眼一直都在身边的江子封,江子封也是聪明人,立刻起身道,“舵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属下也告退了。”   江蓠看着叶芷,道,“师父要做什么?”   叶芷站起了身,朝着刚才辜梵离去的方向走去。   江蓠即刻跟了上去,“师父,你可是要去找刚才的那个人?”   叶芷点头,“他知道一些我们都不知晓的事情,或许很重要。”   江蓠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师父这是要找他问个清楚?”   叶芷微微一笑,“也没必要问个清楚,只需找到他,他自然就会告诉我们的。”   江蓠虽然疑惑,但是他对叶芷的话却从未怀疑过,“现在他们已经离去了一会儿,他们若是用了轻功,估计很难找到。”   叶芷胸有成竹,“他们不会走太远。”   江蓠这次没有问为什么,反而是轻笑了出声。   叶芷看了他一眼,停下了脚步,“你笑什么?”   江蓠看着叶芷,一双桃花眼轻轻一扬,唇角像是沁了两片粉嫩的花瓣,“师父怎么像神算子一样,什么都知道?”   叶芷也跟着笑了下,回答道,“就算辜梵愿意带着辜荷走,那辜荷也得情愿不是?她若是不情愿,谁还能奈何的了她?”   毕竟她也是名满江湖的鬼婆婆,看她走路的姿态和身法,功夫定是不错。   看四周无人,江蓠靠近了叶芷,问道,“师父和他们交情如何?他们二人可真的是兄妹?”   “他们二人确是兄妹,兄为辜梵妹为辜荷。”叶芷顿了下,继续道,“我与他们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只是同门罢了。”   “同门?”江蓠更加惊诧,看到这兄妹二人的作风,他实在是无法将这二人和叶芷联系起来。   这个问题太过于复杂,疏影现在不在,没有人来真正的确定这个问题,叶芷也并不打算就将自己归为鬼谷派这一派之中,就算真的是,她也要听到疏影亲口说的才算数。   正因为太过于复杂,叶芷刚开了一个口,江蓠却突然上前一步,走到了叶芷的身边。   叶芷抬眼一看,前面树林的转角处有一座简陋的小亭子,辜梵和辜荷两人正在里面站着。   辜梵已经将脸上的斗笠取下,依旧是一身黑衣,面色清冷,不带一丝烟火气,而辜荷却是一脸媚笑,一身摇曳露骨的红衣更是为她添加了不少风尘气息。   叶芷上前一步,走到亭子中,看着辜梵道,“多日不见,谷主风采依旧。”   辜梵对着叶芷点点头,算是见过了礼,不多说一句话。   看到有外人来,辜荷背过了身,片刻之后又转过了头,目光在江蓠身上扫了扫,上扬的眼尾轻轻一挑,轻移莲步,眨眼间就到了江蓠的面前,一双媚眼从叶芷身上移开,对着江蓠呵了一口气,软声道,“小弟弟,你说是我长得好看还是她长得好看呢?”   江蓠退了一步,贴近了叶芷身边,“姑娘请自重。”   “你够了没有!”辜梵转眸,不沾一丝世俗之气的眼睛染上了一丝无奈,“你到底想如何?”   “我想如何你还不知道么?”辜荷脸上的笑容像是一种无形的魅惑,“现在那个东西在我手上,但是我们的命却都在你手上,今晚,我等你……”   辜梵面色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抬眼看了看辜荷,漠然道,“一定要这样吗?”   辜荷扔给了辜梵一个花签,辜梵却没有伸手去接,那花签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正面朝上,上面写着两个字――红染。   花签落地之后,辜荷转过了身,声音低了几度,“若是过了时辰你没来,我就把它摔了,谁也别想活!”   说完,辜荷身子一跃,绯红的衣袖翩然一挥,像是一朵红色彩霞,在不远处凝成了一道红光,转眼消失不见。   辜荷离开之后,辜梵闭上了眼睛,脸色惨白的像是一张纸片儿,这才几月没见,他的身子比之前瘦削了很多,在他刚刚上台的时候叶芷都未认出来。   看着自己身边的江蓠,叶芷轻声道,“阿蓠,我有事情要和谷主说,你先下去吧。”   江蓠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辜梵,最后又看了看叶芷,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几十步开外。   叶芷弯腰,将那支花签捡了起来,“绿翠红染,海棠富贵,这可是上上的好签,谷主怎么不接?”   辜梵的心绪平定了片刻,之后睁开眼睛,抬眸将叶芷望了一望,目空无尘,“接不接都是一样,木已成舟,还能如何?”   这一句话说的颇为凄凉,辜梵伸手去接叶芷手中拿着的那支花签,叶芷却躲了下,微微一笑,“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我虽不才,但谷主若是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或许有解决的办法也未可知。”   辜梵盯着叶芷,一双如同世上最好的琥珀一般的眸子凝着微霜,“事情已经这么明了,你早已猜到,又何必再让我来说一遍?”   “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儿,清楚不清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叶芷渐渐的敛了微笑,“谷主的为难之处我已知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子,或许可解燃眉之急,但不是长久之计,不知谷主可容许我说。”   辜梵看着叶芷手上的那根木签,“你说吧。”   叶芷抬了抬头,“今晚你尽可以去见她,只要带上我便可。”   辜梵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叶芷看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叶芷知道他心中怀疑,但却没有多加解释,只是淡淡道,“只是,我心中有两件事,需要谷主来挑明了说。”   辜梵抿了抿唇角,没等叶芷说出什么事儿,便自己回答了,“我以温颜的名义来武林大会上要夺的那卷帛书是我们鬼谷派先师遗失的那一卷,现在被你的人阻拦……”说着,辜梵声音稍稍停顿了下,片刻之后方才继续道,“算了……你是疏影师兄的徒弟,也算是鬼谷派门人,那卷帛书你愿意拿就拿走便是。”   叶芷知道,以辜梵的身份去参加武林大会怎么都说不通,以温颜的名义却是好了许多,鬼谷派的东西太过于奇怪,有这么一卷奇门遁甲的帛书也算不得什么,当下叶芷就开口继续问了第二个问题,“辜荷手里到底有什么,能威胁到你?”   “……”辜梵犹豫,似乎正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将这些事情告知叶芷。   叶芷也不急,“我知道鬼谷派不为人知的秘密很多,你不说我也能理解,今晚之事你不必担心,我愿去做一个说客,时间之上或许能缓上一缓。”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毕竟不知对方底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对他们兄妹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不大知道,也只好见机行事。   辜梵看了叶芷一眼,垂下了眸子,浓密的睫毛将一双好看的眼睛遮了起来,声音不大叶芷却能听得清楚,“是……婴珠。”   “婴珠?”叶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世上还真的有这种东西……”   第150章 婴珠长生的关联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古籍《异妖志》上曾有记载,山中有一奇石,石中藏玉,吸日精月华,久之,阴玉成灵,孕出一胎,藏于玉心,取之放月下,皆可见之。   传闻之中,这婴珠就是山中一宝玉吸收了日月精华之后形成的一个玉胎,在将这块石头琢破之后,便可在玉心之处发现一珠子,这珠子在平日里看不出什么特别,但若是放在月下,便能看到一个婴孩形状的物体藏在玉中,清晰可见。   这石头有什么效果叶芷不知道,但书中有记载的是,第一个拿到婴珠的人因别人都不识宝而带着婴珠郁郁而终,后来过了数十年,终于有一妖道路过此地,听闻了这件事情之后,便知宝物现世,编出了一个谎言来欺骗众人,挖开了那人的坟墓,奇怪的一件事发生了,棺材中已经去世了数十年的人面容栩栩如生,像是睡着了一般,就连面色都是红润的。   妖道看出了那人手里握着的那婴珠,便将那婴珠拿走,之后焚烧了那人不腐的身体。   可才几个月之后,那妖道在过一条小河的时候,桥断,人摔在小河中的锐石之上,当场身亡,从此后,这婴珠的下落,再无人得知了,再之后,这个东西就成了传说中的东西。   叶芷之前看到过这样的记载,故而对这个东西稍有印象,但她所知道的毕竟太过于片面,这个东西除了能保人尸身不腐之外还有什么作用,却是不得而知了。   只看辜梵对这个东西那么看重,叶芷就知道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一定只是冰山一角。   辜梵抬眸看了叶芷一眼,目光又悄然移到了天上洁白的浮云之上,犹豫片刻,目光再次定在了叶芷身上,一字一句道,“此事是鬼谷机密之事,你必先发一毒誓绝不将此事告知第二人。”   若是放在以前,发誓这样的事情自然是随口说来,但是现如今,对于这世上许多的未知之事,叶芷心中也有了别样的定论,于是发誓之时心中总觉得难安,“苍天在上,我叶芷向天起誓,今日在此所说之事,绝不告知第二人,若有违背,愿受千刀刺身之刑!”   辜梵听叶芷如此说,当下也接受了她这个誓言,缓缓开口回答道,“我知道现在世上的一些杂谈笔录上对婴珠还有记载,这个东西的确是曾经遗落在世间一段时间,看样子你应该也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叶芷点点头,“我之前看到过,说是这个婴珠能保人尸身千年不腐。”   “不止如此。”辜梵似乎是站累了,缓缓的踱步到亭子的边缘坐下,挑了下不小心散落在鬓角的长发,继续道,“婴珠乃是世间少见的宝物,除了能保尸身千年不腐之外,还有去腐生肌的效果,若是人将它带在身上,就会百毒不侵,若是受了伤,将婴珠覆在伤口处,伤口就会即刻愈合。”   听到能让伤口即刻愈合这句话,叶芷顿时起了精神,她之前也有一块玉石,那个东西也是可以让人伤口快速愈合,那这个东西和那婴珠,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叶芷将那块奇怪的玉石和辜梵简略的说了说,问道,“那块石头之前我师父疏影也曾留给我一块,但是后来在陵寝中被人盗了,现在下落不明,不知道这个东西和那婴珠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听到叶芷说还有一块和婴珠有同样效果的玉石,辜梵也觉得惊异,听了叶芷对那块玉的描述之后才道,“食人鲜血,去腐生肌,你说的那个东西可能就是婴珠外面包裹着的那层外壳。”   婴珠是在玉心中生长的,之后那块玉被人雕琢,外面的那层壳子并没有婴珠那么大的能力,所以只能靠吸食人鲜血才能帮人将伤口愈合。   叶芷点头,原来如此,知道了那块玉石的来历之后,她心中顿时起了一种念头,突然想去看着这个婴珠到底长什么模样。   “就算那婴珠能去腐生肌之奇效,但也不至于说没了这个东西,你们都活不成吧?”   辜梵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唇角,一阵微风袭来,吹到他单薄的身子上,印着那张不染世俗的面孔,真像是谪仙一般,“我和辜荷都是长生不老之身,身体就算受了伤,恢复能力也比常人要快,在我们手里,这个东西并不是用来疗伤的。”   叶芷上下打量着辜梵的身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既然不是用来疗伤,你是用他来做什么的?”   辜梵缓缓的松了口气,徐徐道来,“长生之术是鬼谷派的禁术,但其实,它并不是一种什么术法,而是依靠着一种东西才得的长生。”   叶芷凝了神色,“是什么东西?”   “是肉,太岁的肉。”关于鬼谷派长生的事情辜梵已经对沐云衣讲过了,沐云衣从温颜那里也知道了许多东西,但是叶芷却对这个东西浑然不知。   辜梵继续道,“乱世将起之时,岁星照耀之下,挖开三寸泥土,若有机缘者,便能得到太岁,吃下太岁的肉,便可让人长生。”   叶芷卿然笑了下,打趣道,“人人皆知乱世出英雄,可却无人知晓乱世竟也出长生之药,不过……师父曾经说过,这药有药理,同一种药材,有人吃了可能是滋补良方,可有人吃了却命丧黄泉,这长生之药,应当也是如此吧?”   辜梵道,“若当真要这样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太岁的肉一般人吃了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需要特殊体质的人方才有效。”   叶芷微微一笑,“我懂得你的意思,不过你还未说,那婴珠和这太岁之间有什么关联。”   “太岁和婴珠原本是没有什么关联。”辜梵的唇角干裂的太厉害了,裂开了一条血缝,隐隐约约的渗出了殷红之色,“太岁不多见,现在世上只存有一块,就在鬼谷之中,而且想要长生,每隔十年就要服下一块这样的肉,不然人就会极速的衰老,半月之内必死。”   说着,辜梵停顿了下,目光看着远方,有些涣散,“太岁只是一块肉,它必须依靠婴珠才可不腐,现在她将婴珠带走,过不了多长时间,那肉便会失去效果……”   这下叶芷终于明白了,鬼谷中的那块太岁若是没了,辜梵几人的长生不老,也就要消失了。   怪不得辜荷会用这个东西来威胁辜梵。   辜梵站起了身子,看着叶芷,轻咳两声,“我活了这么久,死了也没什么,辜荷要拉着我同归于尽我也可以依着她,但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叶芷面色沉沉,眼中已然含了忧虑,“你说的这个人可是我师父?”   辜梵点头,“师兄不应该牵扯到这件事中,所以我必须将婴珠拿回来。”   明白了。   叶芷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现在跟我回去,等到今晚,我和你一起去见辜荷。”   辜梵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叶芷能看得出来,他心中的伤悲实在是无法言说。   他是鬼谷派谷主,身上背负着别人没有的责任,除此之外,还有自己亲妹妹的爱慕,这一份不该有的感情,就可以压垮一个人。   看着辜梵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叶芷心中的同情大起,她不敢想象,当初辜荷强迫与他欢好之时,他心中是如何的生不如死。   ……   带着辜梵回到居城分舵之时,方才到下午。   今日阳光甚好,光芒软绵绵的扫在人的身上,对于这样的冬日来说,能站在太阳底下晒晒太阳也是十分不错的选择。   江子封看到叶芷带了一个人回来,眼神中略略含了几分诧异,“教主,这位贵客是……”   叶芷看了看辜梵,淡淡道,“这是我的朋友。”   辜梵是活了很久,但是他一直都在山上,似乎并不太懂人情世故,故而也没有过多言语。   不知不觉之间日已入暮,太阳耀眼的光芒收了起来,月亮像是一枚勾玉,弯弯的挂在天上苍穹之中,周遭星宿围了一圈,叶芷出房门的时候,辜梵正在房前的台阶上站着,月光柔柔的从他身上泻下,在地上勾勒了一道欣长的身影,一头黑发无风自动,发梢在月色下招摇。   叶芷心中叹了口气,从房间里拿了两件斗篷出来,将一件披在自己身上,另一件递给了辜梵,道,“就算你的身体和我们普通人不同,但在这样的天气下,你应该也是能感受到冷的吧?穿件斗篷避寒也好。”   辜梵接过叶芷手上的斗篷,两人指尖相碰,都是一样的凉,“谢谢。”   叶芷微微一笑,“我师父是疏影,虽然谁都没有承认,但我名义上也算是鬼谷派弟子,若是按照这样的辈分来说,你就是我师叔,和我客气的话就算了。”   辜梵似乎一向都是喜怒不行于色,听到叶芷这样说也只是点点头,没说一句话。   因为今晚要做的事情实在不能让外人所知,叶芷提前找了些事情将江蓠支了出去,两人披着斗篷向辜荷所在的地方走去。   第151章 一声醉笑千杯销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辜荷所扔的花签就是邀约所在。   叶芷向江子封打听了,江子封原本也不知道,后来他又找人问了问,方才之后这红染是居城的一个青楼。   辜梵面色清雅出尘,这样的一个人,去了那种地方,会不会沾上世俗之气?   红染距离叶芷所在的地方并不远,走过了两条街,便看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双层楼阁,楼阁之上人影绰绰,距离很远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脂粉味,一般的脂粉闻起来都是甜腻芬芳,可因为这楼阁之中有太多的莺莺燕燕,几百种脂粉的馨香融合到一起的味道,并不是很好闻。   “就是这里了。”叶芷抬眼看了下楼阁之上的两个字,转眸一看,只见辜梵已经停住了脚步。   “我知道你不想来这里。”叶芷垂眸,拉了拉肩膀上的斗篷,“你若是不愿去,就在这里等着我,我自己一人去便可。”   说着,叶芷转身欲向楼里走去,辜梵却上前两步,跟上了叶芷的脚步。   进入楼阁之内,一股暖意袭来,各种喧哗声叫嚣声不绝于耳,这里的布置别具一格,大厅的正中央有一个小巧的舞台,舞台之上蒙着数张红帐,红纱极轻,在灯烛的照耀下红帐中的舞女身姿更显得窈窕诱惑,朦胧之下更添风韵。   透过红帐去看,里面的舞女似乎并没有穿太多的衣服,手上戴着不少的铃铛,叶芷和辜梵两人进来的时候,这个舞到了最**,在最前面身材火辣的一个舞女身子一扭,身上紧披着的那层薄纱也落了下来,凝脂雪肤在红帐中若隐若现。   叶芷是女子,看了这样的舞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辜梵并没有像叶芷想的那样回避自己的目光,他也在看,只不过他的目光像是透过了这世间的一切,什么都看得见,又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叶芷想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找到辜荷的时候,身后突然过来一个绿衣小厮,“姑娘可是叶芷?”   叶芷微微一笑,“正是。”   小厮也跟着一笑,“姑娘请随我来。”   叶芷朝辜梵看了看,道,“走吧。”   辜梵皱了皱眉头,“去哪里?”   叶芷整了整身上的斗篷,“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见她。”   辜梵眼尾动了动,没有再说话。   那绿衣小厮在前面引路,叶芷两人跟着他,一路上碰到了诸多身材婀娜,媚气横生的女子,这些才是真正的风尘中人,叶芷以前总觉得辜荷身上有着浓浓的风尘味,但看了眼前的这些女子之后,又觉得辜荷身上的感觉和这些人不是很像。   没等多想,那绿衣小厮绕过了一座屏风,推开了里面的房门,“姑娘,您要的人到了。”   辜荷的声音依旧是带着天生的魅惑,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了眼那屏风,叶芷走了进去,辜梵站在门前迟疑了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走进这个房间,那种脂粉味又重了一些,但是这种脂粉的味道和刚才的有着明显的区别,似乎不是那么刺鼻了。   房间内放置着一株大大的珊瑚,一旁摆着一个红木架子,上面摆放着许多玉石摆件,上面有一把玉如意,通体打磨的格外圆润,玉的成色极好,上面雕刻的花纹也如同行水流云,让人看了只觉得十分舒服,叶芷对这个还懂得一些,一眼看去,除了那把玉如意之外,上面其他的东西也都不是凡物。   辜荷正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半躺着,身上穿着一件荷粉色莲花抹胸,那抹胸极短,只能裹住胸口,上面绣着一株并蒂莲花,一朵大开,一朵却只是花苞,这条抹胸之下,就只剩下了一件高开叉的粉白长裙,裙子上两根白色轻纱飘带逶迤在地上,一条光洁细嫩的腿裸露在外,脚上没有穿鞋子,却带了一串银铃链子,微微一动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些都是辜荷一惯的打扮,看习惯了也就没了什么,只不过现在让叶芷尴尬的是,辜荷身边有着两位小倌,一个正在给她轻轻揉捏着肩膀,另一个正端着一串葡萄,看到有人来也视若无睹,轻轻衔了一颗紫红的葡萄对准了辜荷的嘴,两人唇齿缠绵,那颗葡萄的汁液顺着两人的唇角滴落下来,在那白衣小倌的身上留下了几滴污渍。   叶芷转眸看了眼辜梵,辜梵还是那种在大厅之中的表情,仿佛什么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   在两人面前,辜荷与那个小倌缠绵许久。   叶芷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辜梵碰到这样的妹妹实在是……有些不堪。   辜荷一边享受着两个小倌的侍候,一边挑眼看了下辜梵,道,“我说过了,你若是从了我,我们之后还是相安无事,那个邪气的东西放在我这儿也没有什么用,还给你便是。”   辜梵看着辜荷身边的两个小倌,冷眸一扫,依旧不语。   辜荷眉心一动,伸手抓住了那个白衣小倌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挑起他的下巴,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却死死的盯着辜梵,“你若是不知该如何做,我会让他们好好的教教你。”   烛花乱舞之中,辜梵面容愈发的清寂,像是一个玉人儿,没了神态和魂魄。   就在这儿僵持的时候,叶芷却突然笑了一声,这声音并算不得大,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有些突兀。   辜荷的目光终于从辜梵的脸上移到了叶芷身上,唇角凝了一丝冷笑,“你笑什么?”   这时正是寒冬时候,但这屋内却是暖意融融,叶芷将身上的斗篷取下来,道,“强扭的瓜不甜,姑娘费此心机,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空,又为难了自己,这又是何必?”   辜荷神色一顿,斜倚在美人榻上的身子坐了起来,脚腕上戴着的银铃响了一阵,最后依旧是眼中含笑,眸中带媚,“你怎知最后是一场空,他根本不知道何为喜欢,既然不知道,留着那个身子还有什么用处,不如给我。”   “姑娘此言差矣。”叶芷看着辜荷身边的两个小倌,淡淡道,“你身边的人不少,为何一定要他?”   辜荷扬了扬修长的眉毛,“因为我喜欢他,所以要得到他,这样的问题,还用我来回答么?”   辜梵在一旁站着,目光似乎根本就不在这个房间里,叶芷和辜荷二人说的话像是根本与他无关。   叶芷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往辜荷身边走了一步,还未说话,辜荷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你今天是让我归还那个破珠子的么?不过,好像你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呵呵……”叶芷笑了一声,手指轻轻划过鬓角的青丝,眉眼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我不是来劝人的,而是来杀人的。”   话音刚落,辜梵和辜荷两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了叶芷身上,那两个小倌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装着葡萄的盘子瞬间便落在了地上,摔个粉碎。   在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叶芷猛的转身,转瞬间就到了辜梵身前,接着刀光一闪,一把尖利的匕首从叶芷袖中飞出,被她拿着抵在了辜梵的咽喉处。   辜梵以非常疑惑的眼神看着叶芷,叶芷身子一动,巧妙的遮住了辜梵的这个眼神,背对着辜荷,以口型对辜梵道,“配合我。”   在叶芷亮出匕首的那一瞬间,辜荷姣好的面容青了又白,一把推开了在她旁边的那个小倌,“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芷笑了声,笑的格外妖娆,“听闻你们兄妹二人闹将起来是因为那个婴珠,那可是个好宝贝……”说着,叶芷的声音故意拉长了一个音,手中的匕首尖几乎要刺破了辜梵脖颈上的肌肤,“既然是宝贝,又怎么会让人不生了觊觎之心呢?”   辜荷连声冷笑,向叶芷走来,脚腕上银铃响个不停,“你以为你用他就可以要挟我了么?我的男宠无数,失了一个也算不得什么。”   叶芷转过头,故意将手中的匕首转了转,锋利的刀口闪着青光,“我才不是用他来要挟你。”   “那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把匕首是在做什么?”   叶芷又笑,“我们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如今想问姑娘来讨一个人情,不知道这个人的命,是否值这个人情。”   辜荷盯着叶芷,扬了扬头,最后又是一声冷笑,“我不喜欢兜圈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姑娘是爽快人,那我也爽快一点。”说着,窗外一阵冷风袭来,这风将屋内的帷幔吹开,正好扑在叶芷身上,叶芷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胸口那种疼痛又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辜梵的手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给叶芷输了一些内力,胸口的疼痛这才好了些。   辜荷距离在两人五步之外,两人的衣衫穿的都比较宽大,他们二人的动作被遮了起来,辜荷并未看到。   叶芷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演戏,“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你难道不清楚么?他根本不会同意与你欢好,与其到时间你毁了婴珠,还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他,替你挡了这罪业,之后你将婴珠给我如何?”   说着,叶芷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匕首往辜梵脖颈上靠了靠,一道血痕即刻显现了出来。   第152章 心机失算性命忧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这匕首是在她离宫之前,沐云衣给她防身用的,削铁如泥,锋利异常。   叶芷知道辜梵的身体恢复能力与常人不同,现下也只好在心中给他说了声抱歉,之后手上又用了些力气。   鲜血沥沥而下,辜梵却是连眉头都未皱上一下。   辜荷看着落在绒毯上的鲜血,似乎有些失神,叶芷趁热打铁,“即使你们的体质和常人不同,但若是受到枭首这样大的伤害,应当也是没有办法复原的吧?我倒是很想试试……”   说着,叶芷将手中的匕首再次往辜梵脖颈处靠了靠,即使她十分小心的有着分寸,但因为辜荷就在前面,手上也不敢让她看出什么破绽。   辜荷以为叶芷说真的要动手,“不……不要……”   叶芷知晓此计已成,却转了转眸子,对着辜荷道,“为什么不要?你不是很恨他么?我帮你杀了他以绝后患,这不是很好么?”   “我恨不恨他关你什么事!”辜荷歇斯底里的盯着叶芷,看着辜梵沾染在衣襟上的鲜血大吼,“你放开他,他就是死,也是要死在我手里!”   叶芷挑起辜梵的一缕长发,轻轻搭在了刀口之上,几根青丝被割断,“那……婴珠呢?”   辜荷磕磕绊绊的走到旁边的红木架子上拿了一个装饰精美的小盒子,打开,扔到了叶芷面前,“这个就是你要的婴珠,拿走,放了他!”   叶芷看着盒子中那个并不清透的珠子,朝辜梵看了看。   辜梵点点头,表示这个东西无假。   叶芷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就多谢姑娘成全了……”   辜荷面上没有表情,只是看着辜梵脖颈上的伤口发呆。   叶芷弯下腰,正欲将那珠子捡起来的时候,辜荷却突然发难,藕臂一挥,面前白光一闪,叶芷已被辜荷的这一掌打中,身子后退了多步之后瞬间倒在了地上,鲜血止不住的从唇角涌出,被辜荷打中的肩膀像是针刺一般的痛。   辜梵也被这变故惊了一下,辜荷动手实在是太迅速,根本来不及阻拦。   辜荷冷冷的笑了声,“小丫头,你别忘了,我是多大年龄的人,和我玩儿这一招,也太嫩了些。”   叶芷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几乎制住了呼吸。   辜梵走到叶芷面前,蹲下,给她输了些内力进去,看着叶芷发青的脸色,辜梵又站起了身,对着辜荷道,“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不要牵连他人。”   “我原本只是想挖掉她的眼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辜荷对着烛光看了看自己圆润的指甲,微微一笑,“那我就更不能留着她了。”   叶芷挣扎着支起了身子,狠狠的擦了下唇边的鲜血,调了下气息,一字一句道,“感情讲究你情我愿,谁也强迫不得谁,若不是你哥哥处处忍让与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么?”   “口齿真伶俐啊……”辜荷斜眼看着叶芷,眼波已经变了,“既然如此,我突然又改变了想法,我要挖掉你的双眼,再割掉你的舌头,让你活着,看你还能如何!”   辜梵没有理会辜荷,走到叶芷面前,道,“我们走。”   叶芷将已经拿在手中的婴珠拿起来,递给了辜梵,道,“这个东西你以后可要收好了,别再让某人拿走,做了威胁你的筹码。”   辜梵将那婴珠握在手中,点点头,将叶芷扶起来,他原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满心的歉意说不出口,最后只融成了两个字,“谢谢。”   对于鬼谷弟子来说,婴珠的确是重要的东西。   扶着辜梵的手臂,叶芷勉强能站立,只是被辜荷打伤的肩膀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的一般痛。   辜梵托着叶芷的身子,转身欲走。   辜荷又在身后阴森森的说了句,“你们还能走得了么?”   辜梵没有回头,“我们若是动起手来,你我使尽全力,你不是我的对手。”   听到这句话,叶芷稍稍放心了些,至少眼睛和舌头保住了,但是辜荷后面的那句话,却让叶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辜荷再次走到美人榻上坐下,目光盯着将要离去的两人,“哥哥,你还真是不长记性,你不记得那一晚我用了什么东西才能和你共度春宵的么?那样的味道,你竟然没有记住。”   叶芷一愣,辜梵也停住了脚步,两人对视一眼,叶芷深吸一口气,却什么都没有察觉。   辜荷轻轻吹了口气,道,“再有半盏茶的功夫,药力应该就发作了……”   叶芷没有察觉出这个地方有什么异常,这室内没有燃香,两人和辜荷也没有什么接触,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她有机会做什么手脚。   但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辜荷话音刚落。叶芷便立刻察觉出自己身体的不对,自己身上像是中了软筋散那样的药,整个身子软塌塌的没有力气,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费劲。   而一直都在扶着自己的辜梵,看样子也在强撑,他扶着叶芷手臂的手越发没了力气,最后也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婴珠从他手中滚到了朱红色的绣花地毯上。   叶芷顿时明白过来,看样子,辜荷将那药抹在了婴珠上面,两人这才神不知鬼不觉的中了计,知道自己处境不妙,叶芷于是便想努力往门前去,可身子无力,就算往前爬上一寸,也要费尽全身力气。   银铃声晃到了自己面前,叶芷抬了抬头,辜荷的手中正拿着刚才自己拿着的那把匕首,刀刃闪着青光。   辜梵就倒在叶芷身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现下就更苍白了,一句话几乎都要说不完整,“你……你不要……碰她……”   “不要碰她?”辜荷蹲下身子,裙子散落了一地,她拿着手中的匕首拍了拍叶芷的脸,“她坏我好事,为何不能碰她?”   叶芷冷哼一声,“人作孽神仙下凡也救不得,你心肠如此蛇蝎,辜梵怎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喜欢不喜欢又如何?”辜荷笑的依旧妩媚,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似乎根本就不是她的杰作,“只要得到就行了,其余的都是虚的。”   叶芷胸口起起伏伏,气息不畅,鲜血从唇角渗了出来,沾满了衣襟。   辜荷拿着手中的匕首在叶芷眼前划来划去,“在鬼谷之中,你当时若是应了我那笔交易,你现在不仅可以长生,而且还能和你的小情人儿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当时辜荷让叶芷以天下苍生作为要挟,打算逼辜梵就范,可被叶芷拒绝,现下辜荷再提此事,叶芷只是冷哼一声,声音软糯无力,“心存爱者人恒爱之,你心肠既是如此,又何必说他人对你残忍?”   辜荷手中的刀子移到了叶芷的眼睑下,刀尖轻轻划着,“好一个人恒爱之,你和你的小情人儿倒是恩爱的紧,我倒是要看看,你若是没了眼睛,又没了这容貌,变成了一个瞎子,一个哑巴,看看他到底还会不会爱你!”   看着就在自己眼下的刀子,叶芷却丝毫不惧,“我的云衣岂是你这种蛇蝎妇人能与之相较的?一个什么是爱都不懂的人,还妄想奢求这种世上最纯净的东西,还真是痴心妄想。”   叶芷心中存着一口气,当时刚知道辜荷事情的时候,亏她还觉得这个女人可怜,如今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几句话显然已经刺到了辜荷心中受伤最深的地方,她脸色陡然变得阴狠,缓缓的站起了身子,转头看着那两个在一旁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倌,朱红的嘴唇像是一把锋利的钩子,将手中的匕首扔在了两人面前,“现在她归你们了,她若是不听话,就直接杀了她!”   叶芷心中一寒,看着那两个逐渐向她靠近的小倌,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了一种从心底来的恐惧。   辜荷不再理会叶芷,转而向辜梵走去。   那沾在婴珠上的药力度格外的大,叶芷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辜梵想必也是如此。   叶芷没有想到,辜荷做事竟然如此卑鄙。   辜荷走到辜梵面前蹲下,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指尖大的药丸放到辜梵唇边,“吃了它。”   辜梵倔强的别过了头,咬紧了牙关,对这个药丸很是抗拒。   但辜荷显然不是娇滴滴的女子,她伸手捏住了辜梵瘦削的下巴,直接将那药丸填进了辜梵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在口中蔓延,辜荷得意的笑,“只要是在这个世上的,只要是我想要的,就没有什么能阻止的了我。”   辜梵缓缓闭上了眼睛,“你杀了我吧。”   叶芷的意识模模糊糊,但还是听到了辜梵说出这句生无可恋的话,心中隐隐作痛,辜梵上辈子估计是欠了辜荷不少钱,如今才受到这般折磨。   那两个小倌正在向叶芷走来,那白衣小倌手上拿着一把匕首,但他显然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更没有杀过人,走了两步就又踌躇不前。   看着辜梵闭上了眼睛,辜荷似乎对他这样的神情并不满意,“我长得就那么不堪入目?让你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第153章 一波未尽一波起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面对这样的屈辱,辜梵依旧是一声不吭。   又过了一会儿,辜荷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她细长白皙的手指在辜梵的胸口轻抚了两下,深紫色的蔻丹指甲印着“我知道你是不情愿的,但是如今,也由不得你了。”   被辜荷这样挑逗,辜梵的身子一震,双睫轻轻颤动,依旧咬紧了牙关死扛,连呼吸的轻重都未变化。   辜荷没了耐心,开始解辜梵身上的系带,美眸一转,对旁边那两个小倌呵斥道,“你们先带着她出去,解决之后杀了她,不要扰我的兴致。”   那两个小倌上前,正欲去拉叶芷的身子,门口却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随后一个身穿玄色衣裳的人影闯了进来,那人脸上蒙着面纱,像是辜梵之前的打扮一样,容貌看不清楚,声音颇具磁性,“我来问姑娘讨个人情。”   辜荷听到这声巨响之后便转过了头,看到来人之后眼神一滞,之后从辜梵身上站起了身,那双带着媚气的眼睛一挑,“怎么是你?”   那玄色衣衫的男子声音低沉,冷的像是一块寒冰,“几年不见,姑娘别来无恙。”   辜荷和这个人似乎认识,对他也十分客气,“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自然不会变,只不过……你今日来的好像不是时间。”   叶芷想努力看清那人的容貌,可惜隔了一层薄纱,那人的脸隐在里面,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叶芷的目光,往她身上看了看,“我倒是觉得我来的正好。”   辜荷再次蹲下了身子,纤纤素手在辜梵脸上摩挲着,“你是来讨什么人情的?”   那人转眼看向叶芷,“她。”   对于这个回答,辜荷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医术虽然好,但是却不一定能治得好你,我之前欠你一个人情,还你一个也当是自然,只不过你确定她值这个人情么?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要长生不老的方子呢。”   “长生不老对我没有什么用处。”那穿玄色衣衫的人看着辜荷,道,“那就多谢姑娘成全了。”   辜荷摇了摇手,“你既然执意如此,那就将她带走吧,从此之后你我算是两清了。”   那人道,“那是自然。”   叶芷目光涣散的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   辜荷有些不耐烦道,“好了,赶快带了她走吧,我还忙着,就不送你了。”   叶芷的目光就停留在辜梵身上,最后一眼,她恍恍惚惚的看到……辜梵睁开了一双眼睛,也正在看着自己。   ……   出了那个烟花之地,叶芷脑中昏昏沉沉的感觉也消失了不少,虽然身上还是没有什么力气,但至少手指还能动上一动,还有力气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直接将叶芷扛在了肩膀上,身子一跃,凌风而起。   这个人的轻功极好,叶芷几乎能感受到风簌簌的从自己耳边扫过,这样被人扛着的滋味并不好受,胸口闷闷的,被辜荷打伤的地方也痛的让人窒息,脑子中晕晕的,几欲呕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芷只觉得自己都快承受不住了,鲜血止不住的从口中流出来,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死的!   叶芷在心中存了一口气,将自己束着长发的一根简单的玉簪拿出来,狠狠的朝那人背上的蝴蝶骨上刺去。   那玉簪十分锐利,但叶芷的力气并不大,这一下刺进去的也不深。   那人吃痛,脚步慢了下来之后,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叶芷扔在地上。   叶芷的体力一直不济,玉簪刺入那人的身体之后便脱了手,身子被那人扔在地上之后便软软的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连抬一下眼皮都觉得费劲。   那人将叶芷刺入他身体内的那根玉簪拔了下来扔到一边,冷冷道,“前任花幸教教主叶芷是女中豪杰,武功不逊色江湖上任一男子,你是她的徒弟,怎么就这点气力?”   叶芷在心中暗暗想着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想了许久之后,心中还是没有什么定论,她身边与她亲近的人大多都知道她的身份,而这些人都是绝不会背叛她的,将她当成是叶芷徒弟的,恐怕也只有易潇了,但是这个人,却不是易潇。   易潇的音容叶芷熟悉,他身边的几个人叶芷也熟悉,但这个人,她心中却没有半点印象。   不知道这是那里,叶芷身上没有半点力气,眼睛沉重的像是压了一块东西,根本看不到周围是什么情况。   地上湿漉漉的,鼻尖萦绕着一股青草味儿,呼吸大起大落之间,叶芷喉咙一甜,鲜血顺着唇角止不住的往外涌。   吐出了这口血之后,叶芷身上的力气开始慢慢的恢复了。   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叶芷看到了自己所在的环境,眼前是一片湖泊,一望无际,水天一色,周围是大片大片的芦苇,现下是冬季,这芦苇上面只剩下了光秃秃的绒毛,没有一点青色。   叶芷身下躺着的是一片不知名的草,这草毛茸茸的,像是青苔,虽然是冬季,但是这草依旧很绿,在这样的地方很显眼。   稍稍抬眼,那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男子正站在面前,素衣窄袖,手上带着皮质护腕,昨晚他脸上的面纱换成了一张面具,将整个脸都遮了去,什么都看不清。   临江而立,寒风更胜,湖面的波浪起起伏伏,一波未尽,万波相随。   这地上湿漉漉的,一会儿便将身上的衣衫浸湿,叶芷挣扎着站起身,将唇角的血迹擦干,盯着那人,冷冷道,“你和辜荷是什么关系?”   昨晚的事历历在目,她知道辜荷为人放荡,但是却不知她竟强势到如此地步,一夜已过,辜梵恐怕……   是低估她了。   叶芷咬紧了唇,辜梵昨晚受此屈辱,以他那样的性子,万一……   “你到底是什么人!”叶芷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冷风灌入口中,像是刀子一样,一句话几乎都要岔了音。   那身穿玄色衣衫的男子朝叶芷这边看了看,道,“你也没必要这么大的反应,我也没打算将你如何,只是想看看你的医术和你师父相比如何。”   叶芷立即明白过来,“你是让我去医人?”   那男子没有立刻回答,片刻之后方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叶芷冷笑,“这哪里是让我去医人,明明是想要了我的命!”   那男子声音虽冷,但每一句话都格外刻薄,“谁能想到花幸教如今的主人竟然真的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叶芷想了想辜梵,压下心中的气恼,道,“既是让我去医人,我们便能好好商量,撇开酬金不谈,你也应当让我心甘情愿,不然你这样押送犯人似的看着我,我害怕一不小心将某种有毒的草混到了药里。这恐怕就不好了。”   “无妨。”那男子淡淡道,“你的医术若真的可以,酬金无论多少自当奉上,若是徒有虚名,也没有什么,将命留下就好。”   这个人软硬不吃。   叶芷对这样的人也没了法子,既然是去医人的,那就代表自己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至于怎么脱身可以再想办法,片刻之后才道,“你到底要让我去医什么人?治什么病?”   那男子没有直接回答,“这件事我会告诉你的,你现在做的应该是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   叶芷一愣,发觉这个人说话也挺有意思,“你现在将我带到了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知道,既是如此,我该如何脱身?”   那男子似乎正想说话,不远处却突然掠过了一个人影,男子看到这个人影之后,又闭上了口。   那个人的身形极快,转眼之间,就从一个黑影变成了一个人,到了两人面前。   这是一个面容阴柔的男子,但眼角眉间却带着一股子戾气,一双眸子微展,单膝给那戴着面具的男人跪下,道,“见过主上。”   “起来吧。”男子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与刚到的那男子相比,磁性十足,“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阴柔男子朝叶芷这边扫了一眼,说话之时的声音倒是与他的样貌十分般配,柔意融融,“居城大乱,花幸教教众几乎倾巢出动,除此之外,还出现了一队武功甚高的人在暗中搜寻,还有……”   说着,阴柔男子停顿了下,继续道,“叶国国君也到了居城,调遣军队,看样子是要挖地三尺。”   听到阴柔男子说叶国国君也居城的消息,那男子并没有惊讶,只是点点头,朝叶芷望了望,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带着嘲讽,“一国之君都如此紧张你,看来……你这个皇后是真的了,还是挺值钱的。”   叶芷没有说话,她看着周围,不知道这里距离居城有多远,如今她下落不明,江蓠和沐云衣一定急死了。   风吹芦苇动,湖边的波浪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岸边,激起了千层涟漪。   就在这时,水天一色的湖泊尽头处,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艘船的影子,按道理来说,这么远的距离,以目力可能根本就看不了多远,但这艘船实在是太大,足以使人看清楚它的轮廓。   就在这艘船出现之时,叶芷心中一沉,顿时就知道了面前的两人是谁。   第154章 船行江中孤影堡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不远处的船行的很快,不多时就已经快到了眼前,这船果真是大的出奇,只是水面上能看到的,就有上中下三层,有几十丈长,十几丈宽,上面人影绰绰,六张大帆迎风而立,向着这个方向行来。   看到这艘大船出现,叶芷的心沉了一半,转眼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道,“楚公子,我们素未谋面,别来无恙啊。”   船行江中孤影堡。   能有这样的阵仗,这样高的武功,除了孤影堡之外,全天下可能就没有另一人了。   叶芷走到楚潋身边,忍着寒风刺骨的疼痛,道,“楚公子,不知我该叫你堡主还是叫你……四皇子呢?”   楚潋对叶芷能认出他的身份没有意外,但叶芷说出四皇子的时候,他的确是惊了一惊,面具后的那双眼睛紧紧的定在叶芷脸上,“你是如何知道的?”   叶芷勉强笑了下,“想必楚公子应当也已经将我的身份查了个清清楚楚,那应该也知道,我除了是花幸教的教主之外,还是叶国的皇后,叶国和楚国敌对,若是有一天开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若是不将楚国的事情了解个清楚,又怎么能稳操胜券呢?”   “稳操胜券?”楚潋重复了下这四个字,声音依旧带着尖锐的棱角,“若是你师父来说这话,我肯定是会信的,但是你……不行。”   冷风从口中灌入,身上的衣裳也湿了,寒意袭来,冷意十足,叶芷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关节都是痛的,但当下却没有表露出分毫,“行不行只当用实力说话,只不过……楚公子,你将我劫来,恐怕不止是让我来医人的吧?”   那艘船越来越近了,站在湖泊之上几乎能听得见船桨启动的声音。   楚潋的声音犹如这冬月的冰块,春意来了也不能消融,“传闻你师父的医术高明,武功居于大多数人之上,你既是她的徒弟,武功几乎没有,这医术……应当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吧?”   还未等叶芷说话,楚潋就继续道,“你最好回答是,这样你可以多活一些时间,等人来救你。”   这时候,那艘巨大的船已经三人面前,一块木板直接从船舷搭到了楚潋脚边,楚潋也没有理会叶芷,直接踏上了木板走了上去。   叶芷朝身后看了看,只见那个阴柔男子从怀中拿出了什么东西洒在了地上。   他在做什么?   那阴柔男子看到叶芷在看他,也迎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最后眼神落在了叶芷身上已经湿了的衣衫上。   叶芷知道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没有办法与人抗衡,便也没有怎样,紧跟着楚潋走上了木板。   刚走了两步,身后便有人跟了上来,叶芷知道是谁,就未转头去看,就在这时,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件还带着暖意的衣衫,“你的衣服湿了,先穿着吧,等到了船上我给你找干净的衣服换上。”   叶芷转眸,看着那阴柔男子道了声谢,“你的武功也不低,又跟着楚公子,你是修罗还是鬼刹?”   阴柔男子淡淡一笑,犹如一抹春风,“等你见了鬼刹之后就知道我是谁了。”   叶芷轻轻一笑,从那块木板上踏上了那艘巨大的帆船。   这船也是大的离谱,这样倾斜向上的木板,叶芷腿上无力,一走一滑的往上走竟然走了好一会儿还没到,身后的修罗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手扶着她,这才到了船的甲板上。   到了甲板上之时,楚潋已经不见了,迎面而站的是两队穿戴整齐训练有素的人,看到修罗上来齐刷刷的行了礼,“门主。”   修罗略一点头,“主上呢?”   一个人走了出来,看了叶芷一眼,道,“主上要去处理些事情,说将这个女人交给属下好生看管。”   修罗摆摆手,道,“将她交给我,你们不用管了。”   那人有些疑虑,“可是主……”   “主上若是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   听修罗这样说了,众人也不多说,转身离开。   这船上有不少人,几人上了甲板之后,船就慢慢的调转了帆,远离了岸边。   修罗转身,对着叶芷道,“跟我来。”   叶芷对修罗的印象不错,知晓她应当没有恶意,跟着她到了船第二层的一个船舱内。   这里面的装饰很简单,就像是一间普通的卧房,里面放置着雕花桌椅,地上铺设着暗红色的菱花绒毯,房间不大,光线却是挺好,打开一旁的窗子,正好可以望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修罗从一旁的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出来放到桌上,“天气很冷,你先将衣服换了,我有话对你说。”   “谢谢。”叶芷身上的确很冷,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被冻僵了,嘴唇都成了乌紫色。   修罗没有再客气,从放在床边的一个柜子里拿了一小坛酒出去,转身离开。   叶芷叫住了她,“你做什么去?不是说有话对我说么?”   修罗头也不回,“你换衣服我应当回避。”   叶芷笑笑,将自己上衣的系带解开,道,“同为女子,何必这么麻烦?”   修罗的事情叶芷知道,她只是外貌上看着像是男子而已,其实身子还是女子的,这样的话,换衣服也就没有必要回避了。   转眸看了下叶芷,修罗的目光中有些惊愕,她的确是没有想到叶芷竟然连这事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叶芷都这样说了,修罗也没有再言语,只是坐在一旁,背对着叶芷,将那坛酒的封泥打开,直接抱着坛子,猛灌了一口。   酒香氤氲,衬着窗外的浩淼水光,更显得豪气万丈。   修罗是练武之人,对于严寒的抵御也相当的强,所以现在即使是冬季,她的衣服都略微薄了一些,叶芷穿上有些松垮,但已经比刚才的湿衣服好了太多。   叶芷穿好了衣服,走到修罗面前,坐在椅子上,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修罗将手中的酒坛放下,看着叶芷道,“你的医术是否真的很好?”   “医术好不好那就要看被医的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病。”叶芷道,“若是我能治,那就说明我的医术不错,若是不能治,那就说明我能力有限。”   修罗犹疑了片刻,方才道,“人的脸若是毁了,你能不能治?”   “脸,毁了?”叶芷想起楚潋一直戴着的面具,当时沐云衣的话顿时涌入了心中,记得当时沐云衣说过的,楚潋的脸……   原来他将自己劫来是给他治脸的,叶芷心中顿时一阵好笑,只觉得这个人还真是挺有意思。   不过修罗似乎很紧张的样子,叶芷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就回答了,“那要看他的脸伤成了什么样子,若是被刀剑划伤了几道,这是最简单的,只是需要一些珍贵药材就可以使其褪去。”   听到叶芷这样说,修罗的眉头反倒是越皱越紧了,“那若是被……被镪水所伤呢?”   叶芷心中一顿,镪水是何种东西,若是被这种东西所伤,能留下一条性命已经是不错了,一张脸会被腐蚀成什么样子?一股寒意从心中袭来,是什么人那么狠毒?   看到叶芷这幅申请,修罗有些急了,一不小心将放置在桌边的酒坛碰落在了地上,砰地一声,坛子摔碎,酒水洒了一地,“到底能不能治,只要你能治好他的脸,你就算要我的性命也只管拿去,我修罗绝无二话!”   叶芷盯着修罗看了会儿,听到她如此说之后更不忍心打破她的期许,又犹豫了下,最后在修罗的催促下说出了实话,“被镪水所伤比热水烫伤更为严重,热水只是烫伤人的肌肤,而镪水却能烧毁人的肌肤之后渗透进去伤到肌理和筋脉,若是被镪水所伤,无药可医。”   “无药……”修罗重复了这两个字之后笑了一声,又从一旁拿出了一坛酒,一只手支在窗沿上身子一跃就坐在了那窗子上,对着外面的水波豪饮,“连你也没有办法?”   叶芷垂眸,她和修罗接触不深,但看她如此关心楚潋,想必两人之间是有些别的情分在的。   现在自己身上武功没了,内力没了,只剩下了这医术,但这医术在现在,也没了办法。   水波浩淼崔欲乘风,天上霞色印到水面,像是一副极美的图案。   修罗坐在窗沿上喝酒,叶芷坐在一旁暖着身子,谁也没有去打扰谁。   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对着修罗行礼十分简练,“门主,主上让属下来将她带走。”   “你放心跟去就是。”修罗头也未回,伸手在湖面上虚晃了下,像是将什么东西洒到了湖面上,话是对叶芷说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到你的。”   叶芷站起了身,视线正好能透过窗子看到外面的水面,只见窗子一旁的那片水域已经变成了红色,红色一点一点的在水面上渲染,一丝一缕,久久不散。   修罗拿着酒坛的手指上也沾染了那种红色,借着外面的光,叶芷能看得清楚,她手中拿的是朱砂,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留下记号……   叶芷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这孤影堡的人还真的是没有什么恶意,不然刚才她刚回答了那样的一段话,之后恐怕就要尸沉江中了。   第155章 生不逢时苦命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跟着一个石头一样的人在装饰精美的船舱中转了好久,那人终于顺着长廊拐进了一个巨大的房间。   这个房间中燃着磷火,忽明忽暗,空荡荡的房间中只铺设着木板,因为在船上,木板微微有一点潮气,故而导致房间中的空气格外湿润,叶芷能闻得到从木板上散发出来的檀木清香。   檀木虽然算不得是名贵木材,但这个房间里铺设的东西,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人将叶芷带到这个房间之后便离开了,叶芷愣了愣,看那人走后便一个人在房间里看来看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看的,这个房间实在是太空了,连日常所需的东西都没有。   这个房间到底是做什么的呢?这艘船虽然很大,但是这么大的一个空间被浪费掉好像也有些不合情理吧?   叶芷看了看四周,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时,不远处的一道门响了,叶芷转身,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正向自己走来,这个房间中没有窗子,借着那磷火微弱的光叶芷看清楚了来人,除了孤影堡的堡主之外还能有谁?   他走的并不是很快,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的靠近,随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叶芷只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气场正向自己袭来。   这个人身上的气场不是常人能比拟的,带着一种强烈的戾气,不知怎么回事,楚潋身上的戾气比刚才未上船的时候相比,仿佛判若两人。   叶芷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当下也没有言语,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等着楚潋上前。   楚潋依旧戴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这双眼睛,叶芷只会想到一种动物,那就是猫,眼睛像猫的楚潋,性子恐怕就是炸了毛的猫。   楚潋停在了距离叶芷差不多五六步的距离处,“你的医术到底如何?”   叶芷扯了扯嘴角,“若是治你脸上的伤,我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治伤?”楚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叶芷为何这样说,之后反应了过来之后停顿了下,片刻才道,“若是练了空孜,人的身子还能复原么?”   叶芷一愣,立即反应过来,“你不是因为要让我给你自己治伤才将我带到这里来的,而是为了修罗?”   修罗练的那种邪功名字就叫空孜,这是一种非常邪门的功法,阳刚之气十足,女子若是练了,外貌就会慢慢的变成男子,身上功力能增加十倍有余,叶芷明白了楚潋的用意。   因为磷光较暗,叶芷看不清楚潋的表情,但是她知道楚潋是在盯着她看的,那种像刀子一样的目光割在身上着实不舒服,“你是想让修罗恢复以前的样子?”   楚潋没有言语,点了点头。   叶芷犹疑了下,道,“空孜可解,但除了要忍受极大的痛苦之外,还要将全身经脉用内力锁住,散去所有的功力,这法子可用,但你可要考虑考虑?”   楚潋声音沉沉道,“练了空孜的人性命最多只能活到四十岁,若是将这功散了,可有转圜余地?”   空孜这种心法就相当于透支身体内的潜能,消耗着人的精力,练了这功的人,活到四十岁已经算是万幸,楚潋所说的事情叶芷之前并没有做过,当下遇到这个问题,也不由得犹豫,“我之前并未散过人的功力,不过将这种功法从身体内除去之后好好保养,多余十年寿命应当还是可以的。”   楚潋沉默了。   周围很静,叶芷上前两步,距离楚潋更近了些,“你若是真心想为修罗好,就尽快让她将这功力散去,否则待她练到顶层,功法融入她全身经脉的时候,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了。”   楚潋点点头,“我知道了。”   叶芷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们二人还真是有意思,既然互相喜欢,为何不在一起?”   楚潋看了叶芷一眼,“互相喜欢又不能在一起的事情多了,也不差我们这一件。”   叶芷淡淡的一笑,走到距离她最近的一盏磷火前挑弄着上面的火苗,“我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但看在我能给你希望的份儿上,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楚潋有些心不在蔫,“什么事。”   那幽蓝色的磷光从叶芷的指尖溜来溜去,叶芷缓缓道,“你是不是应当与我说说你和辜荷的事情?”   “她?”楚潋的声音很清冷,“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萍水相逢,她受伤的时候我曾经救过她一次,仅此而已。”   叶芷了然,想起辜荷之后叶芷又想起了辜梵,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楚潋的一双眼睛在磷火下面若隐若现,“你若是能医好她,你想要什么酬劳只要我有的,绝不吝啬。”   这话很熟悉,叶芷刚才在修罗那里已经听过了,当下也没表示什么,只是道,“做什么事情都有风险,虽然这件事不难,而且还是你们两个的私事,但我还是要问一句,这件事你可和修罗商量了?她可愿意?”   话音刚落,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随即一个人走了过来,脚步声清晰入耳,“我不愿意!”   来人身上带着一股清冽的酒香,除了修罗还能是何人?   修罗走到叶芷面前站定,给楚潋行了一个礼,单膝跪在了檀木地板上,道,“主上一向不插手下属的事,这次希望主上能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属下。”   叶芷在一旁饶有趣味的看着两人,指尖幽蓝色的火苗轻轻跃起,舔舐着人的肌肤,没感受到半点痛,只是觉得暖暖的。   楚潋也不让修罗起身,声音更加清冷,“你一天是孤影堡的人,就要听我的命令,这是你之前下的毒誓,如今想反悔可不是那么容易吧?”   修罗跪在地上,没有言语,片刻之后才抬起了头,一字一句道,“我不能没有武功!”   楚潋低下了眸子,最后蹲在了她身前,与她对视,“你可以在我身边,我决不让别人伤害你半分。”   叶芷手一抖,火苗随之跃动了两下,差点熄灭。   修罗低着头,“没武功就相当于是一个废人,还有什么脸面待在主上身边?”   楚潋抬起了手,那双手细长好看,骨节分明,但隐隐的看去,上面似乎有几道清晰可见的疤痕,他像是想碰碰修罗的脸,但不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将手放了下去,“你明知道我不在乎这些。”   修罗抬起了眸子,阴柔的脸上似乎带着笑意,“你是我的主人,一生都是,我愿意为你效忠,你若是已经决定,就在事成之后杀了我吧。”   叶芷早就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如今再看,这明明就该是一对儿鸳鸯,还是一对生不逢时的苦命鸳鸯。   楚潋站起了身,负手而立,“我意已决,你是我的人,你的生死在我不在天,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别人杀你,更不会给你机会自杀,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活着。”   修罗面色不动,就直着身子跪在那里。   叶芷无奈的摇摇头,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空孜的功力散去之后,身体都会恢复如常,有没有武功又有什么大碍?”   自己之前不也是一样,重新活了一次就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想起现在说出的这番话,叶芷都觉得有些讽刺。   只是两人的心境不同,修罗所能看到,所在乎的实在没有叶芷多,故而才将武功看得格外的重。   两人都没有说话,眼前现在的情况,叶芷已经知道自己不适合待在这里了,“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好的,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们两个可以好好商量,至于最后如何取舍,给我一个答案便是。”   说完,叶芷拉了拉有些宽松的衣裳,转身走出了这个奇怪的房间。   房间中不见光线,十分昏暗,刚走出门之后,外面的光线一下子刺入了眼中,叶芷下意识的伸手去遮挡了下眼睛。   待到眼睛慢慢的适应了这强烈的光,叶芷睁开眼睛之时,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人,这人不像是在这里守门的,而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叶芷的。   这人身穿一件暗褐色衣衫,手腕束手极长,紧紧的裹在匀称的小臂上,宽大的腰带上还带着金属扣环,一根绸带穿腰而过,看起来十分干练,和修罗的打扮略微相似。   自从叶芷出了房间,这人的眼睛便一直都在她身上,这让叶芷十分不适,“你是什么人?”   那人往房间内看了看,目光定格在叶芷脸上,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邪气的笑,道,“你见过了修罗难道还不猜不出我是谁么?”   这人的笑三分诡异七分邪魅,叶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肩膀硌在已经关上的门上,生疼。   看到叶芷这个动作,那人先是愣了一下,突而笑道,“我没有打算对你如何,你是堡主请来的人,再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动你。”   叶芷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道,“你是……鬼刹?”   第156章 修罗鬼刹夺人命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刚见了修罗,眼前的这个人,应当就是鬼刹了。   鬼刹看叶芷猜到他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又是一笑,“你真的能散了空孜的功法?”   叶芷看鬼刹没有什么恶意,心上的戒心也放下不少,“你怎知你们堡主是让我来做什么的?”   按照楚潋的那种性子,应当肯定不会将这件事胡乱告诉别人的,而鬼刹就算知道叶芷是一个懂得医术的人,大概也只会猜楚潋将她请来是为了他脸上的伤痕,而鬼刹开口就提了空孜,叶芷从这句话上也明白了一件事。   看来,楚潋和修罗的事情,在孤影堡应当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鬼刹朝周围看了看,对着叶芷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可有胆量跟我来?”   叶芷瞧了鬼刹两眼,“你既说了不会将我如何,我为什么没有胆量?”   鬼刹微微一笑,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身子一动,一移,人竟然整个就消失在了叶芷的面前,此人的轻功十分精进。   但叶芷就站在原地傻了眼,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她身上没有任何内力,也没有轻功,怎么能跟得上鬼刹?   无奈,叶芷只好顺着鬼刹向前的方向移了两步,腿刚动了动,眼前一个黑影一闪,遮住了一片阳光,“你竟然不会武功?”   叶芷抬首,撩了下有些散乱的长发,“不会武功的人多了,有甚稀奇?”   鬼刹扬了扬唇角,他杀人太多,身上的戾气太重,就连那笑容,似乎都沾染了血腥的气息,“他人不会武功的确没什么稀奇,但江湖中人轻功差点也没有什么,只是你是一教之主,一点武功都不会未免让人有些惊诧。”   说着,鬼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叶芷也跟了上去,“若是有他人保护,武功也不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鬼刹仿佛对叶芷说的话很感兴趣,“看来,你是有不少人保护了。”   叶芷道,“我初入江湖,应当不会有太多人找我寻仇,有没有人保护都无所谓。”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叶芷却突然想到了像是自己影子一般的江蓠,现在自己在他眼前不见了,他该是怎样的着急和自责。   转出了船舱,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冷风,这风虽然冷了些,但叶芷身上穿了干爽的衣服,还能抵御一些。   跟着鬼刹走到了甲板之上,这是这首大船的最顶层,抬眼一看,只能见到白帆扬起被风吹得稍稍鼓,兜了一阵的风,遥遥望去,远处烟波浩淼,天水接连一线,水波像是鱼鳞一般一股推着一股,十分壮阔。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景,人的心情也止不住好了一些,想的东西也像是这江面一般,放宽了。   鬼刹双手扶住甲板边缘的木质栏杆,目光在叶芷脸上转了又转,就是不说话。   叶芷实在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只好开口问,“你不是说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么?一直这样看着我作甚,莫非你还会隔空传音不成?”   鬼刹笑笑,他的眼睛狭长,这样一笑一双眼睛变成了一条细长的线,像是刀削出来一张脸趁着那双极薄的双唇,让人觉得他一直都在算计着什么,腹黑十足。   他还是没有说话,叶芷却忍不住开口了,“在江湖上我曾经听过你的传闻,仿佛和你本人不是很像。”   鬼刹终于说话了,双唇轻轻一碰,嗓音带着少年的嘶哑,“我倒是想听你说说,江湖上对我的传闻是如何来说的。”   “也没有什么。”叶芷也是一笑,想起之前温颜对自己描述的鬼刹,“江湖上说,孤影堡中的鬼刹只晓蛮力,不识心术,不过……我看你……和传闻差别倒是不小。”   鬼刹眉梢一扬,“我竟不晓得,教主都是以貌取人的。”   叶芷道,“那遇到了你本人,我倒是想问问,这江湖上的传言,到底是否正确呢?”   很少会有人当着别人的面承认自己的缺点,而鬼刹和旁人也是不同,他点了点头,“江湖上的传言的确不错,我在孤影堡中的任务就是杀人,我已经杀了很多的人了。”   而他杀的那些人,都没有他强,直接用武力就能解决,何必要动用心术?   叶芷想笑,却又笑不出来,鬼刹身上的戾气比修罗要重,沐云衣是上过战场的人,但不知真的,他身上的戾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净化了一般,一点都感受不到,可鬼刹浑身上下,包括他说话时的语气,无一不例外的带着一种非普通江湖人所能及的戾气。   而这种戾气,必须是经历过多次生死且用无数的人鲜血渲染而成,而看鬼刹的年纪,最多也不过近二十岁,这样的人,他从小应当就经历过生死考验,否则看起来不会这么老练。   叶芷眼瞅着鬼刹,道,“你让我来此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   鬼刹摇摇头,“我要说的另有其事,只是看到你,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一些即将快忘了的事情。”   “看到我?为什么?”叶芷皱眉,心中隐隐的想着,鬼刹之前不是和风月认识吧?   鬼刹的目光停留在叶芷脸上,最后又绕过她的脸停留在不远处的江面上,“因为你是她的徒弟。”   叶芷心中咯噔一下,这莫非又是遇到故人了?   抬眸在鬼刹脸上转了又转,叶芷又将自己即将尘封起来的记忆翻出来,最后依旧没有找到这个人的影子。   鬼刹临风站到木质的栏杆旁,望着不远处的江面,江中无边无际,这船似乎在动,又似乎停了下来,鬼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最终却依旧落入了叶芷的耳朵中,“我从小没有朋友,没有爹娘,没有亲人,只是一个路边乞讨的小乞儿,有一天我饿极了,偷了人家一个包子,被人家抓住之后差点打死,我遇到了你师父,也就是当时的花幸教教主,她给我治了伤,之后便离开了,虽然我们只见过这一面,但我还是记住了她,或许没有她,我那时候就死了,也遇不到堡主。”   还有这样的一段往事,叶芷仔细的想了想,脑海中却没有一点印象,于是便想着是不是鬼刹记错了,“那是什么时候?”   鬼刹记得倒是清楚,“十年前。”   叶芷又道,“你怎么知道救你的人就是花幸教的教主而不是别人?”   鬼刹笑了笑,“我那时候昏昏沉沉,后来才知她是花幸教教主的。”   叶芷皱眉,再次盯着鬼刹看了看,依旧是没印象,“毕竟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万一是你记错了呢?”   鬼刹轻轻的摇了摇头,对着叶芷道,“你等我一会儿。”   话音刚落,人便已消失在了眼前。   叶芷忍不住赞了一句,鬼刹的轻功真的不错,就算是云衣前来,恐怕也会被他远远的甩到后面。   站在船的顶层看着江面,不远处的江面上似乎有着几条不小的鱼正在窜来窜去,那鱼的脊背都露了出来,若是放在以前,自己拿上一根竹棍便能将那鱼擒来,可现在别说竹棍,就算给她一张弓来,恐怕也没力气能射那么远。   正当叶芷看鱼的时候,身后像是卷起了一阵风,鬼刹出现在了叶芷面前,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盒子,那盒子通体用紫色的木头雕成,上面作为装饰的卷云纹十分流畅,上面还带了一把精致的古银小锁,放在眼前,就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梳妆匣。   叶芷有些奇怪,这东西在谁手上都有可能,可在鬼刹手上,却有些不可思议了。   鬼刹看着叶芷,从腰带中拿出了一个和那小锁同样材质的钥匙出来,咔嚓一声,那小锁很顺利的便被打开了,鬼刹将那小盒子放在手心中,掀开盖子,里面却放了两张手帕。   那两张白色的手帕被叠的整整齐齐,一张上面绣着云纹,另一张上面却绣着一簇枝叶舒展的兰花,这手帕的绣工并不好,线迹也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叶芷还是认出了,这是自己很久很久之前绣的手帕,本就是一些小玩意儿,丢了也便丢了,也就没有去找,这东西怎么在这里?   看着匣子里的那两张手帕,鬼刹略显腼腆的笑了下,“这是她当时为我包扎伤口的手绢,我就一直收着,后来我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希望能再见她一面,可总是没有机缘,后来听闻她收了一个徒弟,就在槐雪峰上不常下山了,就没有再见过……”说着,鬼刹看了看修罗,又将那个小匣子收了起来,看着叶芷道,“你就是她的那个徒弟吧?”   自从看到那两张手帕之后,叶芷便知道鬼刹说的应当是真的,又听了鬼刹说了这些话,看着他脸上不应该出现的腼腆笑容,叶芷转过了身,一张老脸上都有些尴尬。   陈芝麻旧谷子的事情了,自己的确是没有印象了,更何况自己一下子睡了三年,好多事情都记得不大真切了,或许当时救下一个小乞儿,对于叶芷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鬼刹来说,无异于是救命恩人。   ……   第157章 一个故事一分伤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不曾想到自己和鬼刹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当下叶芷十分尴尬,不过还好有一层皮囊挡着,一张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   叶芷轻咳一声,看着鬼刹道,“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我师父现在也不在了,这些事情,其实不用太过于在意。”   鬼刹垂了垂头,将那个精致的小匣子再次上了锁,神色有些黯然道,“是啊,她已经不在了。”   叶芷张了张口,本想说话,但鬼刹却抬起了头,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狠,“我只是是易潇杀了她,我要杀了易潇以祭她在天之灵!”   鬼刹这话说的认真,叶芷却只好干笑,笑了两声之后才道,“既然我们两个还有这份渊源,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们堡主和修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看他们二人的模样,你应该不会连一点都不知晓吧?”   “这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了。”鬼刹很坦然的道,“堡主和修罗相互喜欢,却又以为对方嫌弃自己,今天一幕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要实话实说。”   叶芷轻轻一笑,“那是定然。”   鬼刹往旁边扫了两眼,看到四周没有人之后才道,“主上的脸你可曾看到了?是否有办法……”   “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也实话告诉你。”叶芷说的很直接,但却和刚才对楚潋所说的话不同,“你们堡主的脸是被镪水所伤,若是想还原成之前的样子,就算是神仙下凡估计也做不到,但若是要换一张脸,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办法值得一试。”   叶芷说的太过于拗口,鬼刹一时间没有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你的意思是主上的脸有办法治好?”   “若是他愿意换一张脸……”叶芷沉思了下,方才继续开口,“或许我能做到。”   鬼刹看着叶芷,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主上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家主上若是心智不坚,因此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叶芷表情十分平淡,“但到底要如何去做,还是看你家主上的意思,不过刚才在房间中时,他只给我提了修罗,对自己的事情却半分未说。”   鬼刹望着江面,似乎在想着什么。   叶芷趁热打铁,继续问道,“孤影堡在江湖上颇负盛名,你们主上的武功应当也不低吧?”   鬼刹很自然的答道,“那当然,主上的武功是没得挑剔的。”   叶芷悄无声息的笑了下,“我听着你这句话中的水分可不少啊。”   楚潋对鬼刹有大恩,自然容不得别人说他,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又是叶芷的徒弟,他也只好忍了脾性,声音不悦,“你肯定没有见识过主上的武功,为何会如此说?”   以楚潋的功力,叶芷的眼力,若是看到楚潋使出什么功夫来,一定也能说出一个所以然,可没见过的话,在鬼刹这里便成了一个狂言。   叶芷淡淡一笑,捡起甲板上的散落的一些螺丝壳,用力将它们丢在水中,因距离较远,那螺蛳壳又太小,水面上一点水花都看不见,“若是按照你所说,你们主上的武功一定是特别厉害喽?”   鬼刹不悦的皱起眉头,“那当然。”   叶芷拨弄着手上的螺蛳壳,看似漫不经心的道,“既然武功那么厉害,又怎么让人在脸上泼了镪水呢?若是高手,遇到这水可用内力将其反弹到对方身上,再不然也可以躲开,可你们主上却中了这样的道,啧啧……”   “那是因为这镪水是在我小时候就被人泼到脸上的。”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话间声音极为平静,像是说的是别人的事情,没有一丝起伏,亦没有一丝波澜。   楚潋刚出声的时候叶芷便听出了这人是谁,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的打听别人的事情又被对方听到了,实在是尴尬的紧。   鬼刹转过身,对着楚潋行了一个礼,脸色有些发青。   叶芷也转过了身,看到楚潋的脸之时,心中顿时一跳,脚步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楚潋此时没有戴面具也没有蒙着面纱,整张脸就落在叶芷的眼中,那张脸上满是疤痕,这种疤痕不似烧伤也不似烫伤,一张脸上肉芽横生,从下颚到发际,从眉梢到鬓角,一张脸上竟然没有一点完整的皮肤,顺着他的下巴看去,那疤痕淡了一些,但还是留下了痕迹,淡淡的肉粉色疤痕的确难看。   不知道是谁那么狠毒,又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使如此阴狠卑劣的手段,楚潋的脸上,只留下一双明眸,犹如春天湖面未化的薄冰,他的面容是毁了,可他的脸型却格外的标志,隐约可见的五官对比也十分匀称,若是除了这一脸的疤痕,又是一个带着绝世风采的男子。   腰身抵上了栏杆,叶芷猛的回过神,知道自己现在失神的一直盯着他人看十分失礼,但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不尴不尬的看着楚潋。   楚潋倒是没有太介意,走到木质栏杆上负手而立,声音混着风声,他面朝无边无际的江面,话却是对鬼刹说的,“你手上的任务暂且放下,你这几日就看着修罗,她的一应事务都由你来打理,但切记,不要让她出房门半步!”   鬼刹低头,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一个字也没有多问,转身便离开了。   看到这个情况,叶芷想到刚才楚潋突然到来的尴尬,也想跟着鬼刹转身离开。   结果身子还未转过去,就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是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么?我现在就在这里,你怎么不问了?莫非……是怕我的回答还比不上鬼刹的详尽?”   叶芷盯着楚潋看了一会儿,轻咳一声,“看样子你应该也是受害者,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起修罗问你的面容可否修复,心中便起了好奇心,想知道你的脸是如何伤的,你若是不愿回答,我也没有强人所难的必要。”   “这张脸……”楚潋下意识的伸手去抚了下自己的脸,一双深邃幽深的目光投在不远处,看着在湖面上乱窜的鱼。   过了许久,楚潋还没有说话,这件事毕竟是他的伤心事,不说也实为正常,但没想到,楚潋沉默了许久之后又开口了,给叶芷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隐去了人的姓名,但却很容易让人理解,也很容易听出这里面的人都是谁,至少叶芷就听明白了这个故事和这故事里面的人。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楚潋和楚泫两人,中间加了一个修罗。   楚泫是楚国的三皇子,是楚国的皇后所生的嫡子,虽不是长子,但仅仅是这个嫡子,就几乎已经确定了他未来的身份,前途不可限量。   而楚潋则正好与之相反,楚潋的母亲仅仅是宫中的一个低等宫嫔,对外的身份是一个宫女怀上了龙种,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可知道内情的人却都知道,楚潋的母亲是楚国有名的风尘女子,是楚国皇上微服私访之时与其相遇,一见倾心,之后便被带回了宫中做了一个十分普通的宫嫔。   这件事皇后知道,后宫的嫔妃从上至下都知道,但因为皇上对这女子的宠爱,谁都不敢言语。   楚潋的母亲虽然出身风尘,但性子却十分温和,柔如夏日晒在阳光下的温水,软似春时卷起柳絮翩飞的暖风,对所有人都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过着日子,后宫众人虽然不满她的专宠,但圣心还是不可逆,后宫中人又是何等的嘴脸,当面不发牢骚,背后却不知扎了多少小人诅咒。   就在这个时候,这样一个温柔的女子怀上龙胎,甚得皇上宠爱。   怀孕期间,日子就是在暗流涌动中一点一点过去的,但红颜多薄命,这个女人着实可怜,在生下了楚潋之后就撒手而去了。   失去了一位花容月貌的妃嫔,皇上自然是难过了一阵,但后宫的莺莺燕燕是何其多,不多时,皇上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对楚潋也不甚重视。   从小身边就没有亲人的楚潋日子在后宫中有多难过自不必说,他人的白眼和排挤几乎让人都忘了他还是一个皇子,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一个小丫头,这个小丫头是罪臣之女,家中女眷成年之人都被杀了,只剩下一些小孩子到宫中做了奴婢。   于是她就被分到了楚潋的身边,一个小女孩能做什么?这是后宫里有人的故意安排。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楚潋和这个小女孩命运相投,两人相依为命过了一段时间,在冬天的时候宫内不给两人发放棉衣棉被,这小女孩就找遍了整个宫城,在一个枯塘里找到了一些芦苇上面的棉絮,将这些棉絮收集起来做成了棉衣和棉被,以遮风寒。   冬日的夜多么冷就有多么难熬,两人也没有什么主仆之分,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这个一直都陪在楚潋身边的小女孩,就是修罗!   第158章 击掌为盟交易成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修罗父亲是罪臣,被抄家之后她年纪还小,故而捡回了一条命,按照楚国律法所书,罪臣的后嗣将被夺取姓和名,收入宫后就是一个无名无姓的罪奴。   刚入宫时修罗年纪实在太小,又经历了这么一场磨难,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楚,只记得一个安字。   她与楚潋相依为命的一段时间,楚潋都是叫她安安,取之平安度日之意。   那时候的楚潋的确没有什么野心,只希望和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女孩,安安静静的度过每一天,若是不用饿肚子,那就更好了。   皇上的子嗣不少,楚潋只是其中一个,再加上这个楚潋久未在他面前出现,楚王的脑海中已经没了这个孩子的身影。   可渐渐的,楚王的子嗣竟然一个一个的莫名其妙的开始死亡,有得了天花的,有落湖被淹死的,有坐秋千秋千绳断被甩在石头上撞死的……总之每个人的死因都不大正常。   有一日楚潋和那个小女孩在一座已经废弃了的假山上玩儿,无意中却看到了一个身穿锦绣华服的男孩正坐在假山旁边拨弄着一把古琴,这个小男孩便是比楚潋大了几个月的楚泫。   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来得很快也很单纯,三人经过一番玩闹之后就成了好朋友。   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孩是自己的弟弟,楚泫也很高兴,经常将楚潋带到自己的住处去玩儿,就连楚泫上学堂,都一定要让两人跟着,三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形影不离,十分要好。   皇后对此十分不满,但因十分宠溺楚泫,也只好由他去了。   而就在与楚泫一起去学堂的时候,楚潋聪明的一面便体现了出来,知道了楚潋的事情之后,老太傅对此十分惊讶,便将这件事上折子告知了楚王。   楚王接到折子之后想了许久,方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有一个儿子这么回事儿,便宣召特意见了楚潋。   楚潋见到楚王之后怎样自不必说,聪明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   之后,宫中那个受人欺凌的四皇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皇上面前的红人,楚潋真正受重视的时候,楚泫也是真心为之高兴,但皇后却不是这么想。   她总认为自己的儿子楚泫太过于单纯而被人利用,觉得楚潋是来夺她儿子皇位的,当她的路的人,自然是不得好死。   后来的事情,楚潋并未细讲,或许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忍,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尖刀,每说一次,就相当于将伤疤揭开一次,疼痛自然是无法言喻。   虽然楚潋没说,叶芷也知道了,他脸上的镪水,应当是楚泫的母亲,泼上去的,即使不是她亲自动手,这件事与她也脱不了干系。   再后来,便有了名动江湖的孤影堡,而以前那个在皇宫夹缝中生存的小女孩,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修罗鬼魅。   叶芷猜想,修罗修炼的空孜,应当是瞒着楚潋的,等到楚潋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曾想这两人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听完之后叶芷心中很不是滋味。   楚潋瞅了叶芷一眼,那双深邃的瞳仁中依稀还可望见以前的风采,“我欠她的,这辈子是还不起了,你若是能散了她空孜的功力,保她安稳,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叶芷望着楚潋,“你喜欢她?”   楚潋搭在栏杆上的手指轻微的动了下,力度虽然不大,但眼尖的叶芷还是看清了他的这个动作。   这时是寒冬,站在这上面任凭寒风穿过身子,叶芷有些受不住,拉紧了下衣衫。   楚潋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很薄衫子,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冷,他伸手抚了下自己的脸,无限悲情的笑了声,“喜欢又能如何?”   这是叶芷第一次感觉到有人的笑声中竟然如此绝望,心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人了。   不过这种笑容只是片刻,楚潋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叶芷,“你若是真的能将修罗身上的空孜散去,我孤影堡之后将归并为花幸教分舵,此言绝对不虚!”   叶芷一愣,虽知道楚潋绝不会说假话,但猛的听到这句话,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大适应,“你当初建立起孤影堡应当是很不容易,如今说放弃便放弃可否太过于轻率?”   楚潋平静的望着江面,淡淡道,“现在事情都已过去,楚后也已死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楚王寿命将终,楚泫也已回到楚国,我也没有要和他争什么的意思,孤影堡……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何况……”   说着,楚潋停顿了一下,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反射着不远处的波光涟漪,“更何况,听闻叶国国主对你十分真心,我这样将你劫来,又留下了记号,不多时花幸教的人和叶国的兵将便会赶来,花幸教在江湖上势强,而叶国国力也渐强,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的,到时间孤影堡将会危在旦夕,与其那样,还不如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教主也不会苛待与我,教主说是也不是?”   叶芷此次出来原本就是寻找英才,可中间发生了意外,这个初衷已经顾不得去想了,但没想到如今还有这样一个峰回路转的契机,果真是妙极!   楚潋的孤影堡在江湖上势力也不差,但比之花幸教就差了些,若是能将之收为麾下,以后花幸教更当是锋芒毕露,扫荡江湖绝无问题,埋下这只棋子,若是以后天下有变,大乱之时,也能助云衣成大业。   楚潋盯着叶芷看,叶芷也盯着楚潋看,两人面面相觑许久,最后同时缓缓的伸出了手,在一波风浪将起之时击掌盟誓,“成交!”   ……   跟着楚潋再次走进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小黑屋内,依旧是那个空旷的房间,幽蓝的火光,漆黑之中又泛着浅浅的光,只让人觉得十分不安。   借着那微弱的光,叶芷一眼望去,也没看到修罗的身影,叶芷转身,正欲开口问楚潋,却见楚潋径直走到了一个燃着磷光的烛台前,那烛台上的火光将他的整张脸照耀的格外幽深,那一脸的疤痕更显得可怖,就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人。   楚潋也未看叶芷一眼,一只带着疤痕的手紧紧的抓住了烛台,之后猛的一旋,只听得一阵锁链拉扯的声音,这个空荡荡房间的中心,竟然出现了一个只能容一人进出的洞口。   叶芷距离这个洞口并不远,隐隐的,竟然感觉到从这洞口中涌出了一股寒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楚潋走到那洞口前站定,转眸对叶芷道,“她现在就在下面。”   叶芷一步一步的靠近那洞口,每走一步,便能觉得一股寒意浸到了骨子里,那种冷冷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向人袭来。   在楚潋身后一尺外站定,叶芷停住了脚步,问道,“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楚潋淡淡道,“这下面是冰窖,里面有一块寒玉石。”   寒玉石需要常年用冰来保养方才有效果,这东西不常见但也并不是稀有,叶芷道,“你为何将修罗放在这上面?”   楚潋朝着洞口看了一眼,那双眸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仿佛藏着这世上最稀有罕见的黑曜石,“几年前,有人曾告诉过我,想要散了修罗的空孜,非寒玉石不可。”   叶芷定了定心神,她只和修罗待了一小会儿,至于修罗体内是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医术讲究望闻问切方才能确诊,修罗这事儿虽和医术不像,但原理上来说也差不多,这寒玉石究竟有无效果还需再试。   楚潋仿佛知道叶芷在想着什么,便主动开口了,“修罗不愿散了空孜,每次我强迫用自己的内力逼散她的武功时,她总是千般反抗,每次都是受不住不了了之,至今不见成效。”   叶芷点点头,走到了那洞口前,洞口下有道木质台阶,一条一条的很整齐,跨到那木阶之上,叶芷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这里实在比外面要冷许多。   楚潋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扔给了叶芷,道,“下面是冷了些,可这寒玉石却是可以限制修罗体内空孜力量的,若是将她带上来,除了我之外无人能制得住她,恐怕会惹出事端。”   叶芷明白楚潋的意思,将他的外衫套在了身上,“你不下去么?”   楚潋沉默了下,木然转身,淡淡道,“她不愿意见我的,你下去就好。”   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着实复杂,千头万绪都牵扯到一起,叶芷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下了木阶。   木阶不长却很坚固,上面为了防滑还雕刻了凹凸不平的花纹,叶芷穿的鞋底有些薄,走在上面微微有些不舒服,身上的衣服宽大,在上面吹风倒也能忍受,可这下面不知多少年未化的坚冰一点一点侵蚀人骨肉的感觉,难受的紧。   走下木阶,这里面依旧只点着磷光,幽蓝的光线似乎没有什么温度,给周围印成了幽深一片,再加上周围森冷的空气袭身,这里的确有些恐怖。   第159章 三个字中的份量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下了木阶之后的一切都是冰块筑成,脚下踩的,手上扶的,皆是冰冷一片。   叶芷的嘴唇不由自主的轻轻抖动着,牙齿打颤,若不是周围还有一些能扶着走路的栏杆,几乎连动上一步都费劲。   走了许久,叶芷还是没有见到寒水石和修罗的身影,这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整个身子都轻轻颤抖着,腿上没有半分气力,身子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   叶芷朝前面看了看,却依旧只见那幽蓝的光线,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   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走,这船再大也是有个尽头的,叶芷扶着手边像是冰块冻成的栏杆,直了直身子,正欲向前走的时候,却突然咳嗽了起来,又是那股腥甜的感觉,一口看不清颜色的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叶芷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站在原地休息了下。   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叶芷冷的几乎受不住,再次向前走的时候,身子一软,顺着栏杆就要滑将下去。   就在此时,身后似乎有一个人托住了叶芷的手臂,将她缓缓的拉了起来。   寂静的周围突然出现了一只有温度的手,叶芷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迅速的转身去看,入眼的,是一双带着几分柔情,几分霸气的丹凤眼。   “云衣……”叶芷以为自己眼花时产生了错觉,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却见依旧是那双眼睛,借着昏暗的烛光,也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沐云衣看到叶芷之后大喜,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却发现她身上的衣衫穿的如此单薄,更是怒从心上来,默然不语的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到叶芷身上,转身向后走了两步。   叶芷也向前走了两步,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不少人影。   再走两步,只见一群花幸教教众都站在不远处,大多都是花幸教暗卫,还有少许叶芷不认得的,不过看他们的装束,叶芷也认得了一些,他们应当是叶国的将军,沐云衣手下的大将,将这些人仔细的看了两遍,叶芷却始终没有找到江蓠的身影。   为首的是辛纤和羽鸿二人,辛纤的一张小脸被冻的煞白,手中那柄细长的剑上系着红羽,薄薄的剑刃,却正搭在楚潋的脖颈上。   而楚潋似乎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任由辛纤的长剑划破了他的肌肤。   沐云衣一手揽着叶芷,抓住她斗篷下的手,冷冷的吐出了几个字,“这船上的人,一个不留!”   叶芷一愣,还未说话,只听得身后剑风呼啸,一道剑光在这漆黑的地方显得格外刺眼。   未来得及转身看是什么人,沐云衣一手抓着叶芷的手,一手朝着身后猛的一甩,那霹雳一般的掌风将叶芷身上的狐裘斗篷都掀起了一个弧度,砰地一声,周围冰屑四溅,沐云衣将叶芷拢在自己的臂膀间,一个字都没有说。   身后的人似乎很不甘心,一声痛苦的闷哼之后,又是一阵剑风,只不过这次的剑风和刚才的相比,实在是不能相提并论。   沐云衣眼神狠了狠,微微转了下头,叶芷知道他动了杀心,立即道,“不要。”   这时那人已经快到了眼前,沐云衣听叶芷说话,神色微动,扶住叶芷的身子一揽,躲开了那人的攻击。   就是错身的功夫,叶芷也看清了来人。   此人正是奉了楚潋的命令前来看着修罗的鬼刹,因被沐云衣一掌所伤,他一脸血污未擦,但他身上的戾气,却是让人感受了个清清楚楚。   鬼刹一招未中,正欲再次进攻,却见眼前闪过一道劲风,又是一个人站到了眼前不远处,手中长鞭毫不吝啬的朝他身上甩去。   江蓠也来了。   叶芷知道江蓠出手要比沐云衣下手干脆利落的多,于是立即上前,大喊了一声,“住手!”   这一声令下,江蓠自然不敢怠慢,收回了手中的长鞭,连忙走到叶芷面前跪下,“教主,属下失职!”   叶芷正欲伸手扶起江蓠,身后的沐云衣却紧紧的拉住了她的手,让她动不了半分,无奈,叶芷只好抬了抬手,“你起来吧,这件事发生的突然,我原本就是瞒着你的,你没有什么责任。”   沐云衣和江蓠带来的这些人想必都已知道叶芷的身份,也紧跟着江蓠跪下,“参见教主!”   辛纤手中长剑指着楚潋,不能下跪,只得朝着叶芷点了点头。   叶芷走到辛纤面前,看了看楚潋,将辛纤放在楚潋脖颈上的长剑拨了下,叹了口气,“都把武器放下吧,这都是误会。”   沐云衣目光森然,盯着楚潋看了许久,五根手指紧紧的缠绕着叶芷的手心,紧的有些麻木,抓的生疼。   叶芷想挣脱,却被沐云衣缠得更紧。   沐云衣从来都不会不顾叶芷的感受,这次,他是真的动怒了。   叶芷说让众人放下武器,她是花幸教的教主,又是叶国的皇后,一句话自然有分量,就当辛纤即将要收起手中长剑的时候,沐云衣却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之中带着沙哑,“将这船上的所有人都关到一处,一个也不许逃了,就算是跳海被鱼吃了一半也给我带上来!”   沐云衣是叶国国主,说话自然也十分有分量,此话一出,正欲放下手中剑的辛纤也不动了,目光在叶芷和沐云衣两人之间徘徊,最后落在了江蓠的脸上。   从叶芷消失的那一刻开始,江蓠就一直在自责中度过,不眠不休找到至今,一双眼睛已经变得通红,此刻再次看到叶芷,心中万千愧疚隐上心头。   楚潋是笑非笑的看着叶芷,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   叶芷皱眉,正欲开口,身子却被沐云衣带了起来,轻飘飘的掠过周围,越过那木质台阶,穿过那个空荡荡的大房间,最后在即将要出这个房间门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沐云衣看了叶芷一眼,伸出手挡在了她眼前,方才打开了门。   外面已是黄昏,光线已经不是那么强烈,这时候的风也不是那么的柔和,带着一股凛冽的味道。   沐云衣拉着叶芷走到了甲板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紧紧的将叶芷抵在了一旁的木质栏杆之上,一个霸道缠绵的吻铺天盖地的向人袭来。   叶芷招架不住,身子软软的就要倒下去,却被沐云衣拦住了腰,使得她整个人都挂在沐云衣身上。   方才在那个冰屋之中吐了一口鲜血,叶芷口中还带着一股血腥味,沐云衣的这个不带一点温情的吻不给人半点反抗的余地,像是疯了一般汲取着叶芷口中的津液。   风穿过耳边簌簌而过,两人鬓角的发丝正在风中蔓延,缠绕,纠结……   船下的波浪汹汹而起,一起一伏之间江中乾坤已是瞬息万变。   不知过了多久,沐云衣方才放开了叶芷,他手上力道一松,叶芷腿上一软,下意识的靠在了那栏杆上。   双唇上几乎没了感觉,麻木填满了整个口腔,口中的那种血腥的味道让人十分不习惯,沐云衣一只手扶着叶芷的腰,另一只手紧紧的捏在栏杆上,一字一句低沉中带着沙哑,“你这次差点就把我吓死了,知道么?”   叶芷眼神有些涣散,听到沐云衣的声音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转了下眸子,木然的盯着沐云衣看了会儿,张了张口,本欲想说话,可一股冷风像是刀子一样涌进了嘴里,喉咙中几乎要生了冰渣,叶芷只好闭上了嘴。   沐云衣替叶芷挡了些许的风,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我被你吓怕了,以后我不许你离开我半步!”   知道叶芷失踪这个消息的时候,沐云衣原本正在准备定下本次科举的状元,知道叶芷失踪之后,他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居城,之后不眠不休的找到现在,还好找到了,不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叶芷转眸看着沐云衣,脸色苍白却显得微肿的嘴唇更加阖艳,“云衣……”   听到叶芷叫自己的名字,沐云衣下意识的想应一声,但还未等他出声,叶芷的另一句话就像是一股裹着蜂蜜的糖块到了嘴边,融化在了口中,化成一股暖流进入了胃中。   叶芷轻声说的那句是,“我想你。”   这句话是真的。   叶芷活了两世,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现在却将这句话说出了口,两个人,三个字,此生,不留遗憾了。   从那时候看到修罗与楚潋的对峙,再到听了他们二人的故事,那时候,叶芷心中出现的人,却正是沐云衣的身影,她知道,只要她愿意,有一个人会一直一直陪着她,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枕边人,叶国的君主,她前世的徒弟,今生的夫君。   旁边的风吹得依旧猛烈,但沐云衣却也清楚的听到了叶芷说出来的这三个字,一时间心中原本的火气也消得无影无踪。   他是生气的,但他却永远都不会将这火气发到叶芷身上,于是他只能生气自己没有将叶芷保护好,但叶芷的这句话就像是一双柔夷,瞬间将自己心中的阴云拨开了来,再次将叶芷搂住,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160章 之后便是一路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疾风绕耳双人侧,水波渐高江难平。   叶芷任由沐云衣抱着,一双手也渐渐的环住了沐云衣的腰身,“云衣,有件事情,我们两个一直都想错了……”   沐云衣声音缓缓的在叶芷耳边道,“是什么事情?”   叶芷的手在沐云衣背上划了划,最后轻轻推开了他,示意他放开自己。   沐云衣放开了叶芷的腰,却一直拉着她的手,朝周围看了看,道,“这里冷,不要在这里说了。”   ……   走进了船舱内,沐云衣随便挑了一个房间,直接将那上面一把铜锁用内力击碎,带着叶芷走了进去。   这个船舱里面的东西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些简单的家具,床上的蚕丝被叠的整整齐齐,叶芷坐在床上,将身上的狐裘裹紧了,看着沐云衣道,“关于楚国的事情,或许与我们两个之前想的有些出入。”   沐云衣看着叶芷,知道她下面要说的话应当很重要,就没有插口。   叶芷整理了下思路,双手在狐裘中不由自主的揉搓着,“我之前听你所说楚潋之后,便下意识的认为他也是为了楚国的皇位,可现在,我却发现根本就不是这样。”   沐云衣走到叶芷身边坐下,将她的手从狐裘中掏出来握在自己手里,片刻之后方才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从沐云衣的手心中传来一阵温度,叶芷冰凉的手指轻轻一动,一种格外奇异的感觉直接从与沐云衣接触的手心中传到了心里,一颗心正跳的欢快。   这种感觉让叶芷有些不适,但她却不想挣脱沐云衣的手,一边贪恋他手心中的温暖,一边讲楚潋和修罗的事情给沐云衣简略的说了一些。   沐云衣听着,陷入了沉思,手心的温度更甚,“他将你劫来,是为了修罗?”   叶芷点点头,之后又道,“其实他也不算是将我劫来,他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听到叶芷这样说,沐云衣愣了一愣,眼神惊诧的盯着叶芷看了看,“你……有什么地方受伤了么?”   叶芷轻轻摇头,表示没有,其实她肩膀上被辜荷打的那一掌还是痛的,辜梵和辜荷的事情沐云衣也知道,叶芷也没有详细的讲,只是说了大概。   沐云衣在叶芷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之间,自然能听得懂叶芷所说每句话背后的故事,连听带猜,最后也想了一个七七八八。   叶芷说完,沐云衣脸色沉了一沉,将手从叶芷手中抽出来,不顾叶芷惊诧的眼神和挣扎,一把将叶芷的衣衫撕了开。   这件衣衫是修罗的,叶芷穿着原本就有些宽大,被沐云衣这么一拽,上身的肌肤便裸露了出来,在船舱内虽然不冷,但叶芷还是打了一个冷颤。   肩膀上那块淤青露了出来,在雪白娇嫩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沐云衣看着叶芷肩膀上的伤痕,目光森冷,迟迟没有说一句话。   叶芷定定的看着沐云衣,伸手拉了拉衣裳,默然将狐裘又披在了身上。   沐云衣拉着叶芷的手,轻轻拨开了她的衣襟,声音中充满了心疼,“你受伤了,我看看……”   叶芷很是潇洒的笑了笑,“我现在身上虽然没有武功,但之前谁也不敢小觑了我,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沐云衣想伸手将叶芷搂在怀中,可又怕碰到了她的伤口,最后又将手收了回去,颇为无奈的看着叶芷,“你都说了是以前了,现在你的身子如此弱,以后就不要出去了好么?”   叶芷皱眉,沐云衣这样的一个要求,她着实不想答应,但看着沐云衣的眼神,最后也只好点了点头,“我应了你就是。”   这次做的的确不对,沐云衣是一国之君,国事繁忙之余还要为自己担心,如今出现的这一出事情,也不知耽误了他多少事情,若是再有下次,叶芷自己也有些过意不去。   ……   沐云衣这次带来了很多人,楚潋的这艘大船周围围了不少的船只,每一艘船只上面都挂了黑云龙纹旗帜,正是皇族象征。   花幸教少教主下的命令,将这船上的所有人都关到了一处,这里所有人都是孤影堡的下属,按理来说他们中间每个人的武功都相当不错,沐云衣看到这艘船的时候本以为会有一场苦战,可还未等她说发起进攻,这艘船上面的木板便搭在了沐云衣为首的一艘船之上,做了一个简易的木桥。   这事儿蹊跷,沐云衣原本是多疑之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若是事不关叶芷,他定要好好斟酌再三之后才做出最万无一失的决定,可现在知道叶芷就在这船上,沐云衣哪里还能想到那么多,就算知道前面有诈,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上一闯。   本以为上船之后会有一场苦战,可上了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战而降,最后遇到的楚潋竟也没有动手。   现在想想,沐云衣大约也知道了之所以产生这一幕的原因。   叶芷跟着沐云衣到了关押这众多孤影堡众人的船舱中,辛纤羽鸿和江蓠三人都在此地看守着,而所有的孤影堡人都围在一团而站,楚潋正站在中间,漠然负手而立。   江蓠身边的不远处,也站了一个人,这人唇角正在流着血,贝齿咬着嘴唇,对着江蓠怒目而视,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可身子却动不了半步。   这人身上一身的戾气,若是靠得近了,还能感受到阵阵的森冷之意,除了鬼刹之外还能有谁?   叶芷上前,伸手拍了下江蓠的肩膀,展颜出一个微笑来,“阿蓠,别那么紧张。”   几人都没防备叶芷的到来,江蓠转眸看着叶芷,抿了抿唇,“师父。”   羽鸿辛纤上前行了一个礼,迟涯拱了拱手,“教主,少教主。”   叶芷轻轻一笑,“大家别那么紧张,如今的情况可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以后或许还是一家人。”   楚潋轻轻看了叶芷两眼,旁边的一个少年上前,将手中的一块面纱递给了楚潋。   犹豫了下,楚潋还是将面纱戴在了脸上。   叶芷正欲走上前去,沐云衣却伸手拉了下叶芷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事情的。”叶芷拍了下沐云衣的手背以示安慰,“楚潋的为人还是不错的,定然不会对我来动手。”   江蓠看叶芷如此说,默默的跟在叶芷身边,沐云衣犹豫了下,也上前一步,挡在叶芷身前。   叶芷看着左右两边的人,伸手拦了一下,道。“你们两个不用跟着了,我不会有什么事情。”   沐云衣皱眉,稍疑片刻,转身走了出去,并且带走了房间中的一部分人。   原本一直都十分听叶芷话的江蓠这次却十分执拗,对于叶芷的话就当什么也没听见,依旧站在她身边。   叶芷知道江蓠还在为她突然失踪的事情感到后怕,也就没有再开口强迫让他离开,只是道,“阿蓠,让你手下的人都先离开吧,我要和堡主好好谈谈。”   江蓠朝着身后挥了挥手,辛纤羽鸿两人后退了两步,带着几个人转身离开。   现在在房间中的,只剩下了孤影堡的人。   孤影堡的教众不多,但各个都是武功卓越的精英,还有几个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能人异士,站在这些人中间,叶芷都隐隐的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   众人从中间分开一条路,楚潋走上前去,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叶芷和江蓠两人的脸上。   楚潋带着面纱,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那种特有的磁性声音不觉让人觉得心头一震,“我还以为花幸教怎么突然选了一个小姑娘作为教主,现在看来,你除了没有武功之外,还有几分魄力与你师父相似。”   叶芷坦然一笑,“不会丝毫武功的我都已屏退左右,堡主难道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与我谈话?”   楚潋环顾周围,道,“你们都退下吧。”   叶芷紧跟了一句,声音却是对房间外的人说的,“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这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叶芷不相信沐云衣就放心将她一人留在房间中,故而他现在一定就站在门外,叶芷的声音一出,外面的人皆可听到。   楚潋身边每个人都拿着武器,小心翼翼的向着门外退去。   这些人小心谨慎,可能正是得了楚潋的真传。   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身影离开,叶芷轻咳一声,方才开口,“修罗的事情我已有眉目,但我毕竟是叶国皇后,云衣是一国之君,我若是不离开,云衣定然也不愿离开,所以我不能在此地久留,你和修罗二人必须要跟我回到京师。”   楚潋没有分毫犹豫,“可以。”   “还有一事。”叶芷强忍着心头的不适,皱了皱眉,缓了口气之后方才继续道,“修罗让我医你脸上的伤痕,我也想到了办法,不知你可有意?”   楚潋面色宁静,淡淡道,“你且说说看。”   叶芷上前,江蓠紧跟其后,两人走到楚潋面前,叶芷的手在楚潋面前扯了下,他脸上的面纱便露了出来。   第161章 清雅淡漠集一身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一张布满疤痕的脸,犹如夜叉一般恐怖,若不是那双眼睛点缀其间,恐怕无论是谁看到这张脸,都会下意识的想逃。   楚潋的眸子猛的一缩,后退了一步。   叶芷紧跟上前,紧紧的盯着楚潋的面容去看,然后伸手,搭在了楚潋那无半块完好肌肤的脸上,“我可以将你脸上的疤痕医好,不会留下一点痕迹,但这其中,要受的苦楚却并不比死了更痛快,而且就算是医好,这张脸也不是你原本的容貌了,我不知你的意思到底是否要试试我的办法?”   楚潋轻声一笑,那笑声从口中发出,混合着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穿透力,声音给人的感觉直达心底,“教主是精明之人,当然不会做无利益之事,教主如此帮我,可否说说是为何?”   叶芷的手在楚潋脸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手收了回去,后退了一步,唇角带着笑,“我们两个的君子盟约在上,等我医好了修罗,孤影堡和花幸教便是一行人,合二为一之后都是自家人,举手之劳的事情还要问为什么吗?堡主此说未免小气。”   楚潋收了脸上的笑容,之后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教主了。”   ……   一路舟车劳顿,又是船又是马车,叶芷的身子原本就不大好,现下已经坏到了极点,一路上咳嗽不断,最后甚至还生了风寒,高烧不退。   沐云衣看在眼里,心里疼的几乎要滴血,一路上陪在叶芷身边,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但就是如此,到了宫中之时 ,叶芷已经陷入了昏迷,整个人昏昏沉沉头重脚轻,脚下像是踩了一团棉花,本想着自己能走,可刚站起身子,脚步虚浮之下,身子倒在了一直在一旁沐云衣的怀中,竟没有站得起来。   抱着叶芷直接回到永宁宫,不顾一直在殿外求见的大臣门,沐云衣直接吩咐不让任何人进殿。   到了殿内,或许因为沐云衣的动作大了一些,惊动了叶芷,叶芷竟然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上恍若沾着晨雾,瞳仁中带着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月华,勉强一笑,“我只是困了打个盹,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沐云衣将叶芷放到床上,将她的鞋子脱下,缓缓给她盖上被子,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发觉没有之前太烫一颗高悬的心放下了一点点,坐在叶芷床边给她掖了下被角,柔声道,“你快些好起来吧,等你好起来了,想睡多久都可以。”   叶芷微微一笑,一双眸子微微转了转,看着有些昏暗的房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沐云衣往窗外看了看,道,“现下刚过了晌午。”   “晌午?”叶芷转头盯着窗外看,永宁宫后殿的床帐正对着一扇窗子,这窗子外面种了梅兰竹菊四样,墨绿色的竹子为背景,恰逢冬季,几株梅花傲风而立,不畏严寒,开了几朵小小的花儿,这梅花的品种是很不常见的碧色,味道很是好闻,“怎的那么暗?”   沐云衣再次探了探叶芷的额头,道,“外面天气不大好,应当是快下雪了。”   冬季这样的天气,除了寒风暴雪之外,恐怕也没有别的气候了。   叶芷是很喜欢雪的,听到沐云衣说快下雪了,现下也分外高兴,“染香苑中的梅花十多个品种,开的应当也很好看,下雪间的景物更是世间绝美,待到雪霁之时,满枝霜雪透香浓,值得临寒一观。”   沐云衣看叶芷心情不错,亦露出了一个笑容,“染香苑旁边有一小阁,待到雪霁之时,在那楼阁中放置火炉,站在上面,可以得观整个院子的景。”   叶芷微微一笑,“那我倒是希望快些下雪呢。”   沐云衣没有说话,眼神盯着叶芷看,他现在只希望叶芷的身子能快些好起来。   叶芷转了下眸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问沐云衣道,“楚潋他们你可安置好了?”   沐云衣无奈道,“你现在身子不好,就不要想那些事儿了。”顿了下,沐云衣叹了口气,继续道,“他们都好,由江蓠看着,谁也跑不了这皇城。”   叶芷脸色略略有些苍白,唇角也像是涂了一层铅粉一般,没有一点血色,“你让阿蓠不要像是看犯人一样看着他们,他们不会离开的。”   “好好好。”沐云衣伸手将叶芷鬓角凌乱的头发拂到了耳后,“只要你好起来,一切都依着你。”   叶芷唇角扬了一扬,什么都没有说,原本是想闭目养神好好休整休整身体,结果一闭上眼睛,那眼皮就像是有千钧重,压在头上却睁不开了。   沐云衣坐在床边,忍不住将自己的手伸到锦被中拉住叶芷的手,两人掌心相对,足以将人融化的温度蔓延着,沐云衣忍不住在叶芷脸上吻了吻。   这时候,两个人影走了进来,“呦呦呦,现在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有必要弄得像是要说永别了一般么?”   沐云衣转眸一看,其实不用看,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谁,这天下,能这样调侃自己的,也只有温颜一个。   温颜此刻正站在沐云衣身后不远处,而站在他身前的也不是别人,沐云衣也认识,正是鬼谷派谷主,辜梵!   那晚上的事情叶芷说的十分模糊,但沐云衣还是知道了那晚上到底发生了何种事情,现在看到辜梵,面色有些许的不自然。   温颜对待别人和对待辜梵的态度就像是两个人,辜梵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立刻就把嘴闭了起来,不再多说一个字。   那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没有在辜梵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他的气质依旧出尘,犹如在淤泥荷池中脱水而出的素白莲花,集清雅与淡漠为一身。   他走上前,目光一直盯着床上的叶芷看。   沐云衣知晓辜梵不会有什么恶意,于是便错开了身子。   辜梵走到叶芷床边,目光轻然的盯着叶芷看了好一会儿,手中突然虚晃一下,一个奇形怪状的珠子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珠子沐云衣不认识,叶芷若是醒来,却一定是认得的,这是婴珠。   沐云衣不知辜梵要做什么,正欲上前去拦,在他身后的温颜却突然出手拉了下他的手臂,轻轻的摇了摇头。   温颜自然没有要害叶芷的理由,沐云衣也没有动,就站在那里看着辜梵要做什么。   辜梵将那婴珠拿在手中,猛的用力一捏,咔嚓一声脆响,那婴珠立即碎成了两半。   婴珠碎裂之后,中间那个像是胎儿影子的黑影立刻消失了,玉石恍若变得更加光滑细腻了些。   辜梵这个突然的动作惊呆了在一旁的温颜,温颜上前两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手中已经碎裂的婴珠,薄唇轻轻的动了两下,最终却只叫了一声,“师父……”   沐云衣不知辜梵手中的是何物,只在旁边看着。   辜梵没有言语,将那已经碎成两半的婴珠分别用一蓝一红两个锦囊装了起来,并且在里面放了一个看似符纸的东西,最后走到沐云衣身边,一双不染轻尘的眸子盯着他,淡淡道,“你将这个东西收好,待到这雪下到最大的时候,让叶芷沐浴更衣之后贴身放在身上,然后陪着她绕着这宫闱走一圈,记住,千万不可打伞。”   这个说法很奇怪,沐云衣看了看辜梵,并没有去接那香囊,只是道,“她现在的身子这么弱,若是晴天绕着宫闱走一圈倒也没有什么,只是在下雪的时候,恐怕不妥。”   “云衣。”温颜上前两步,伸手接过辜梵手中的香囊递给他,一字一句道,“这是婴珠,鬼谷的圣物,它的灵力极强,但也需要日月精华做引,雪是世上最纯净之物,以它为引更是事半功倍,你照做就是了。”   沐云衣半信半疑的接过香囊,看着温颜道,“既是你们鬼谷圣物,为何要毁了它?”   这次没有等温颜说话,辜梵就开口了,他的声音轻的恍若是一根被风吹起的羽毛,随风柔柔而动,“婴珠是圣物不错,但现在,它守护的东西已经被毁了,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叶芷现在正好能用得上,她的身体太弱,承受不起婴珠的灵力,故而要散去一些。”   婴珠守护的是太岁肉,鬼谷最后一块太岁肉,已经被辜荷毁了,所以婴珠也就没有什么用途了。   沐云衣不知这些,看着躺在床上的叶芷握紧了手中的锦囊。   外面似乎起风了,风将外面的竹子吹得沙沙直响,那几枝碧色梅花正在风中摇曳,辜梵转过身,脚步停了停,“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在温颜的府中,若是叶芷有什么异况,可派人来告知。”   沐云衣知道辜梵除了心系天下之外再也不问世俗红尘,此话出了倒是令人有些意外,但如今至少是有了一个上好的大夫,沐云衣当下也点了点头,道,“多谢。”   辜梵没有言语,最后看了叶芷一眼之后,打开了门转身离开。   第162章 看得破与看不破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辜梵走后,温颜看着沐云衣手中的锦囊,突而苦笑了一声。   沐云衣吊着眉梢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锦囊放在了叶芷床边,之后坐在一旁将叶芷的手放进了锦被中,默然不语。   温颜觉得十分奇怪,开口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在笑些什么?”   沐云衣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道,“你若是想说,我不开口去问你也会告诉我,你若是不想说,我又何必勉强?”   温颜哑口无言,张了张口,最后悻悻道,“我是在笑易潇若是知道自己一直想得到的东西就这么没了,会不会被气晕过去?”   沐云衣眼神凝滞了下,看着旁边的那两个锦囊,道,“易潇想得到的是这什么婴珠?他要它作何用?”   “这婴珠对他来说自然是无用,他想要的也不是这个。”温颜斜靠在窗子旁边,伸手拨弄着外面的那两枝碧色梅花,懒散的道,“鬼谷每次王朝更迭之时都会派出两个弟子辅佐明君,两人互相为敌,却不能互相残杀,最后的胜者,得到的东西就是长生,易潇想得到的东西,不过是那块肉和伴之而行的术法罢了。”   若是普通人施了那种术法之后不仅没有长生,而且还会死于非命,鬼谷弟子的体质也没有多少特殊性,而温颜和易潇,就是两个异于常人的弟子,所以两人身上就背负了这样的任务。   沐云衣终于瞧了温颜一眼,“这世上的人无论是谁,若是知道长生之法必得试上一试,你对这个莫非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温颜摇了摇头,折了一枝梅花,十分潇洒的在室内晃了一圈儿,道,“长生并非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人若是长生不死,那就只能过一种生活,若是死了,黄泉路走一遭,奈何桥过一趟,孟婆汤喝一碗,之后什么都忘却之后,就可以开始体验另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掀开崭新的一页,而长生的人,却只能永远的纠结过去的苦楚,人若是走的出来,那就是没什么事儿,若是走不出来,那就是一个心结,久而久之,是谁都会疯的……可惜……”   室内沾染了梅花香味,温颜终于将那枝梅花放在了桌上,轻轻一笑,“易潇的确是个聪明人,但是他太执着于他认为重要的东西,看不破这些事情。”   沐云衣想笑,但看着叶芷面容苍白的躺在床上,这个笑容就是显不出来,“这么说,你就是能看破的人了?”   温颜伸手挑了一抹长发甩到脑后,动作格外潇洒,“那当然。”   沐云衣没有理会与他,盯着床上的叶芷看,伸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抚平。   温颜拿着那两枝梅花,上前走到坐在床前的沐云衣面前,用手中的花枝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云衣,你从小就比我聪明的多,这些我都能看破的事情,你为什么却一直都执着于此呢?”   沐云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执着于自己爱的人,执着于自己的心,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和聪明与不聪明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温颜愣了一愣,一向口齿伶俐的温国师竟然没有说出半句能反驳沐云衣这句话的理由。   木然在沐云衣面前立了半晌,温颜将手中的梅花花枝插到叶芷床幔拢起的地方,默默的只说了一句,“你想如何就随你吧,所有的话,只当我没说过。”   说完,温颜一拂衣袖,无比潇洒的转身离开。   沐云衣的目光在叶芷脸上转着,无意之中目光瞥见窗子外面,不知何时,已经落了浅浅的一地纯白,雪粒唰唰的落在地上砸在梅花花枝和青竹叶子上,犹如蚕食桑叶,在不同人的耳朵中,这声音仿佛也不大一样,有人听了焦躁,只觉得心烦无比,有人听了却莫名的心静。   ……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不多时,整个皇城中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模样,冰雕雪砌,十分美好。   恍惚觉得有一只手在自己耳边动来动去,那手是温热的,指尖带着略微的冰凉,叶芷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四周点着灯烛,但却依旧有些昏暗,一个人影就躺在自己身边,雪白柔软的里衣衬着他温润的身子,一只手支着那张带着些许霸气些许柔和的脸,一只手正在自己耳边摩挲着。   叶芷动了动手臂,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唇,声音嘶哑,“你做什么?”   沐云衣原本是在想着什么,但突然被叶芷的这个声音打断了思路,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停顿了下,之后收回了手,转眸定在了叶芷的脸上,“你醒了?”   叶芷侧了侧身子,与沐云衣面对面躺着,声音不带多少力气,“我若是还没有醒来,你还要这样摸我多久?”   沐云衣脸色红了下,“我只是睡不着。”   窗子已经关上了,但还有一点寒意袭来,屋内燃了火炉,身上的锦被也暖和,叶芷倒也不觉得有多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沐云衣将叶芷从锦被中伸出来的小臂又放到了被子里,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道,“刚刚已经过了三更了。”   “三更了……”叶芷看着支着头侧身而躺着的沐云衣,“都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睡?”   沐云衣轻轻摇头,“我不困。”   “人睡不着是因为心中藏有心事,心事太重,自然会扰乱心神。”叶芷盯着沐云衣看了好一会儿,“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沐云衣默然迎着叶芷的目光,两人对视许久,沐云衣伸手揽住叶芷的肩膀,“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再想,只想你一个人。”   夜语孤言独煽情。   叶芷看着揽在自己肩头的那条强有力的手臂,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曾记得许多年之前,他们师徒二人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从师徒变成了伉俪夫妻这样的事情,很久之前,怕是谁也没有想到过。   叶芷躺着有些累了,伸手拉了拉枕头,而后还是觉得不舒服,沐云衣便将自己的手臂放在叶芷头下当成枕头来用。   房间中带着一种清冽的梅花香,沐云衣身上也有这种味道,天下男人身上散发着臭味的人多了,可能有这样体香的人,怕是也没有几人。   两人现下既已是夫妻,叶芷心中的不适应也被强压了下去,在沐云衣的怀抱中找了一个相对于舒服的位置靠着,感受着他胸口的心跳,唇角微微一动,“云衣,你能给我讲讲你以前的故事么?”   沐云衣浅浅一笑,唇角酒窝闪现,面容十分温柔,声音犹如夏季荷塘中的一片落花,被风卷起,卿然落入水中,“你想听什么?”   叶芷睡的时间长了,脑中有些晕晕的,听到沐云衣问此话后迟疑了片刻,继续道,“我想听你在战场上的事情。”   沐云衣低头看着叶芷的眼眸,“为何想听这个?”   叶芷沉吟,“那段时间我没有在你身边,我想知道,我的那个小徒弟,到底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沐云衣笑,将叶芷搂的紧了些,拉了拉盖在身上的锦被将叶芷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在外征战的几年,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每次打完仗之后,我就想回到槐雪峰,回到花幸教,回到你身边,可是……”说着,沐云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下,突而又笑了一声,“不管以前如何,现在终究是如愿了,不是么?”   叶芷有些不快,“你怎么这么会投机取巧?倒是把我的问题逃的干干净净。”   沐云衣拍了拍叶芷的背,道“倒不是我投机取巧,军营里的事情每日都是枯燥的,的确没有什么可讲,不过那几年,你也是辛苦了。”   叶芷垂了下眸子,“你都知道?”   沐云衣眸中的笑意更甚,目光深远悠长,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你是我师父,你做的事情我怎能不知道?”   当年他在外四处征战,沙场饮血,而他的师父叶芷却在槐雪峰上暗中筹谋,决胜千里。   此刻叶芷心中暗暗有些后悔,她不该在今晚提起那些事情,以前的事情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儿,当年她心中的仇恨的确快将她一个人掏空了,一想起全家被灭门的惨案,心中的恨意更是滔天。   她利用了沐云衣,利用了他多年,他若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好,可主要是他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被人利用还能甘之如饴,这种感情和执念,不是谁都能领受得起的。   当年的利用成就了现在的沐云衣,她用自己的性命换他功成名就,换他万里山河,换他一世安稳,这原本是最划算的买卖,可如今,这个买卖做的不成功。   叶芷知道,她只要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天,她终究还是对不住沐云衣的。   沐云衣不知叶芷在想着什么,抬眸看了看隔着一层窗纸的外面,只见一片雪色反光,便知外面的雪下的不小,想起明日要带叶芷去宫闱走上一圈,心中就不是滋味,这样的天气,她的身子能受得了么?   叶芷动了动身子,仿佛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伸手朝着枕头下面摸了摸,手到之处,摸到了一个锦囊。   这个锦囊里面装的是婴珠。   沐云衣将这婴珠和辜梵说的话给叶芷转达了一遍,略略有些心疼道,“我知道这样的天气是冷了些,但为了你的身体,我还是会带着你走一遭,你若是不想走,我可以抱着你,我会一直都陪着你。”   叶芷手中握着那个锦囊,浅浅一笑,“不就是在大雪天带着这个东西在外面过一场风雪么?这点我还受得住。”   第163章 苍茫寒雪纷纷然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清早刚起,沐云衣带着身穿着单衣的叶芷走出殿门。   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下了一夜的雪,如今万物已被覆盖,入目万瓦雪花浮。   冷,是刺骨的冷,风,是穿骨的刺。   叶芷身上只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夏日衣裳,腰间系着宽松的腰带,一头乌黑的头发松松在脑后用一根墨玉簪子挽了下,透过轻薄的布料,几乎能看到她手臂的轮廓。   沐云衣身上的衣衫穿的也不厚,最后在叶芷的再三催促下又套上了一件雪青色大氅,两人这才出门。   叶芷将那已经破成两半的婴珠贴身放好,拢了拢身上的薄纱衣袖,被沐云衣搀着手臂踏上了一层雪路。   因为既是要用雪来做引,沐云衣便下令今日宫中所有人都要在房间内不许随便走动,以免污了雪的灵气。   皇上的话,无人敢不听,今日宫门大关,宫门之外大臣被堵,宫闱之内声响全无,这里就像是成了一个死城。   一路走来,每一步接触上的雪都恍若是刚落上去的,踩上去像是略微坚硬的棉花嘎吱嘎吱的响。   为了不影响婴珠与雪为引的效果,叶芷特意只穿了一双缎面鞋子,鞋底很软也很薄,雪像是冰渣一样扎在脚心的感觉开始还能感受到那种难以忍受的冷,后来也就慢慢麻木了。   叶芷一只手臂被沐云衣扶着,另一只手却已在衣袖中握成了拳头,一张脸色惨白,嘴唇却是乌紫一片,头发上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雪花落了上去,开始只是慢慢的融化,后来就变成了慢慢的凝固成小小的冰晶。   沐云衣实在不忍心,但又无可奈何。   叶芷知道沐云衣心中不好受,于是便主动宽慰他道,“我记得很久之前的时候,我向师父请教该怎么练成最上乘的轻功,师……咳咳咳……”   话未说完,叶芷精致的眉心一皱,停下脚步猛烈的咳嗽起来。   沐云衣很是很心疼,拿出还带着体温的手帕给叶芷擦了擦唇角即将溢出的鲜血,一句话没说,但在他心中,他愿意将这十倍的痛苦加之于自己的身上而换叶芷平安。   叶芷抿唇勉强一笑,示意沐云衣继续向前走,继续道,“当时师父说,最上乘的轻功就是行而不留迹,走而不留形,我想了很久,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云衣,你猜猜是什么?”   沐云衣的心思一直都在叶芷身上,故而对叶芷的问话有些心不在蔫,“你一直都是冰雪聪明,也长着七窍玲珑心,我怎么能猜得出来?”   叶芷其实也只是想找一个话题好好和沐云衣说说话,转移二人的注意力而已,也没有想着沐云衣是怎样回答的,便继续道,“那日天降大雪,整整下了两天三夜,雪霁之后,槐雪峰上白雪皑皑,就像是开了满树的槐花,我就想着,人的轻功若是能做到在雪面上行走而不留下什么痕迹,那岂不是就能做到行而不留迹了?”   沐云衣知道叶芷的心思,于是附和着她道,“我知道你的轻功很好。”   叶芷的轻功的确很好,说是在转瞬间移形换影也不为过,“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落在地上的雪很久才化,雪化了之后,我就在后山的水潭中练习轻功,效果却始终不如这雪面上。”说着,叶芷停顿了下,转头对沐云衣道,“我也好久没有见识过你的轻功了,衬着现在这场大雪,让我看看你的轻功进步的如何了?”   这个要求很奇怪但却不过分,沐云衣盯着叶芷看了下,淡淡道,“你既是要看,就先在这里等我。”   叶芷微微一点头,后退了一步。   沐云衣上前,足尖轻点,转瞬间身子就到了不远处,云纹银靴几乎要混在雪地中望之不见。   看沐云衣的身子远去,叶芷眉心一皱,一手掩唇吐出一口鲜血来,血渍浸在雪上,雪被染成鲜红色,也被鲜血的热度融化了稍许。   叶芷随手扯了下一旁的花枝,上面刚落的新雪受到震动,扑扑的落在了地上,将那鲜血掩了住。   就在叶芷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沐云衣的身子正好站在了眼前,两人四目相对。   叶芷轻轻一笑,“这三年你的武功的确进步不少。”   沐云衣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拉住了叶芷的手腕,道,“走过了这段距离就好了。”   叶芷的身子几乎都要结冰了,身上到处都是冰冷一片,若不是沐云衣拉着,她腿上冰的麻木,可能真的难以前进半步。   就在叶芷艰难的向前走的时候,沐云衣转头看了下叶芷刚才站的地方,鲜血的热度将上面覆盖的白雪融化,浸透着浅红色,虽然仅仅只是一点点,但那种刺眼的红色,在白雪皑皑的雪地中非常显眼。   又走了一段距离,叶芷身子几乎都要站不住了,沐云衣在一旁陪着她,几乎是一步一停,叶芷脸色冻的青紫,沐云衣额头上却出现了些许的汗珠。   前方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身穿墨色单衣,腰间系着一根长鞭,鞭子上系了几个铃铛,一双桃花眼在这雪中开的分外好看。   是江蓠。   叶芷抬眼,正好看到了江蓠的身影。   沐云衣依旧是面色不动,伸手将叶芷扶的更紧了些。   江蓠身形一转,到了叶芷面前,身后留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脚印痕迹,“师父。”   叶芷看着江蓠,微微蹙眉,“你怎么来了?”停了下,虚弱的声音继续,“还穿的这么薄。”   江蓠抿了抿唇,道,“听说师父要在寒冬中的雪地上走一遭,我担心,所以就来了。”   叶芷还未说话,沐云衣就开了口,“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江蓠很规矩的将沐云衣道的话抛到了脑后,走到叶芷的另一侧,扶住她的手臂,“我问了温颜,他说还要小半个时辰就可以了,师父再坚持坚持。”   沐云衣神色不悦,叶芷却并未发觉,只是淡淡一笑,推开二人扶着她的手,道,“不过也就是小半个时辰,我还能走。”   叶芷坚持,二人谁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跟着叶芷身后,默然不做声。   现在雪霁却不是初晴,天上乌云分外的厚,仿佛抬手都能碰上。   几人才走了不远,天上竟然又飘起了雪花,这雪不如昨晚的那种盐粒一般,而是化身为片片羽毛,落在人身上之后分成万千瓣,最后豁然一变,融入人的肌肤毛孔,寒意一阵胜过一阵。   沐云衣是将士出身,这点酷寒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江蓠从小习武,身上虽穿单衣,但也是面不改色。   只有叶芷一人几乎被这风雪缠住,寸步难行。   ……   沐云衣一直都在心中盘算着时间,几人就在那风雪中站着,静立许久,叶芷都没有再前进一步。   几人皆不说话,叶芷长长的睫毛上挂上了风霜,遮住了眼前风雪,呼吸一起一伏格外明显,几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时辰一到,江蓠和沐云衣两人同时上前,扶住叶芷的身子。   叶芷所承受的酷寒原本已经到了极限,可她却依旧安安稳稳的站在那雪中,没有倒下亦没有晕过去。   沐云衣一把抱起叶芷的身子,转身欲走之时,却见身后正站着辜梵和温颜两人。   温颜一直都是眸中带笑,如今那笑容似乎也消失了,瞳仁中皆是一片纯白。   辜梵面上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犹如那苍茫大雪,将一切都给覆盖,看不出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沐云衣走到两人身边微微点头,擦肩而过。   叶芷躺在沐云衣怀中并没有晕倒,耳中传进了一个很清晰的声音,“我以为你会挺不过这一关。”   “若是以前,挺得过挺不过都没有什么关系。”或许是身上婴珠的力量被激发开来,身上冰冷的感觉少了很多,有两股暖流从不同方向流窜到身上,聚集在身体内,冰凉到麻木的肌肤也开始渐渐的回温。   沐云衣抱着叶芷离开,他身上的轻功不错,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   这里距离永宁宫最近,沐云衣就抱着叶芷到了内殿,找了两件早已准备好的锦衣,预备给叶芷换上。   叶芷进屋之后,一股暖意开始在身上蔓延开来,已经碎成了两半的婴珠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随着叶芷的心跳而动。   沐云衣将那件冬衣放在床上,道,“换上厚一点的衣服。”   叶芷微微一笑,坐在床上将旁边的帷幔放下来,脱下了穿在脚上的缎面绣花鞋,躲在床幔中换衣服。   床幔是引人遐想的红色,因为叶芷放下来了两层,在外面的沐云衣只能看到她隐隐约约的身段,两人虽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突然看到这样的场面,沐云衣的耳朵有些红,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叶芷换衣服很快,转身间就已经穿好了,最后又拿了一件绣着红色梅花的短斗篷穿在身上,对着沐云衣微微一笑,“昨晚还在说雪霁初晴之时的梅花好看,今天便可如愿了。”   第164章 心中两难且不语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皱眉,将叶芷上下打量了一番,“经过刚才那一段酷寒,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出去了吧?待到来日再看也不迟,反正那梅花也就在那里,要开一个冬天。”   叶芷摇头,固执的揉了揉被雪打湿的长发,道,“我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想去看看。”   婴珠的力量不知能维持多久,叶芷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和她之前有武功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了,手上恍若有了力量,不如之前,体内都是软绵绵的,在椅子上坐一会儿就会腰酸背痛,如果这婴珠的力量撤去,她又会变成之前的模样,到时间恐怕更受不住寒了,还不如趁着现在,将想做的事情都做上一遍,之后什么遗憾都不会留,这一次重活也不冤枉。   沐云衣拗不过叶芷,便吩咐了人在染香苑中间的楼阁中先摆上两坛小火炉。   两人走出后殿,只见正殿中站着几个人,辜梵在前,殿外是一场白雪,衬着他的身影更加的圣洁,温颜站在距离他不愿的地方,而江蓠则正站在门口,依着殿门而立。   看到叶芷和沐云衣两人出来,几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他们。   叶芷看了看沐云衣,沐云衣看着几人笑了笑,道,“雪霁初晴,染香苑中的梅花开的甚是好看,谷主性子清雅,想必梅花傲骨之姿更衬谷主心意,一同去看看如何?”   辜梵没有说话,目光停在叶芷身上,默默的点了点头。   ……   染香苑中花开百种,冬季的花儿也不止梅花一种,其他的花儿开的倒也算是艳丽,只不过和梅花相比,无论是香与色,任何花儿都略逊一筹。   在染香苑中的那座楼阁没有名字,只是一座小小的暖阁,坐在这里,便能看到外面一大片的景色,梅花香气氤氲,屋内茶香袅袅,暖气升腾,松炭清香之意在暖阁中蔓延,别有一番滋味。   几人落座后,几个侍女上前斟好了茶水,沐云衣举杯,“以茶代酒,谢过谷主出手相救爱妻。”   第一次从沐云衣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的称呼,叶芷微微垂了下眸子,举杯喝茶以掩盖自己的尴尬。   辜梵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也伸手将杯子举了起来,缓缓的喝了一口。   温颜和江蓠在一旁坐着,两人皆未言语。   辜梵端起了茶杯,但他似乎对杯中的茶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将那茶杯拿在手中暖手,“如今我来这边,你们二人也都在,我只想问一句话,对于今后之事,你们二人心中到底作何想法?”   这句话已经问的很分明,叶芷抬眸看了下沐云衣,沐云衣轻轻一笑,“才刚坐下不多久,外面梅园景物谷主都还未看上一眼,怎的突然问起这话?好没道理。”   辜梵的目光朝着叶芷望了望,话却是对着沐云衣说的,“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我是什么意思想必你们也都明白。”   沐云衣喝了口茶,敛了神色,“我的意思,还是和之前一样,谷主应当不需要我来重复了。”   辜梵面色不动,“既是如此,我也来说说关于婴珠的事情。”   婴珠现在就在叶芷体内,这个事情的确是重要的。   沐云衣面上平静,内心却也隐隐紧张,忍不住锁了下眉头。   叶芷倒是没有什么表情,江蓠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却不傻,看到这样的情况,心中也有些不安。   温颜手指紧紧握住了茶杯,一双常笑的眸子笑意也都消失了。   顿时一片寂静,外面乌云压顶,想必一会儿还是要有雪花落下。   辜梵手中端着那个茶杯暖手,淡淡的开口道,“你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婴珠在你身上也只能保你一年,一年之后,婴珠失效,你的身体还会慢慢的变差,你要做好准备。”   此话已经明了,叶芷心中的大概也猜出了,当下也只是笑笑,“多谢谷主提醒,我记下了。”   沐云衣盯着叶芷看,眼神中是说不出的怜惜和心疼。   温颜凝眉,“师父,难道除了婴珠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么?”   辜梵轻轻摇头,“除了师兄回来,再无其他办法,至于师兄的下落,你也去找了,可有收获?”   温颜低眸,“师父不也是在找师伯的下落?师父都找不到的人,我更是无能为力。”   辜梵继续看着叶芷,“婴珠世间只此一颗,灵力耗尽之后再无二者,婴珠属阴,你要贴身带着,切记不能让阳力与它接触,包括……”说着,辜梵沉吟了下,将杯中略微有些凉了的茶灌进了肚子里,“男女之事会导致阳力外泄,对婴珠的效果有所影响,你们二人切不可同床欢好。”   此话辜梵是以一个医者的身份来讲的,可说出来的确有些让人不好意思,一时间在座的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沐云衣。   沐云衣还未表态,温颜率先开了口,“此事不行!云衣是一国之主,怎可没有子嗣?”   辜梵斜睨了温颜一眼,淡淡道,“我只是说他不可与佩戴婴珠之人欢好,子嗣之事乃是一国命脉,你们心中应当自有决断。”   叶芷心中沉了沉,面上却依旧微笑,站起身对着辜梵躬了躬身,“谷主之意叶芷明白,谷主不必担忧。”   沐云衣眼神看着叶芷,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温颜看着叶芷,又看了看沐云衣如斯神态,缓缓的叹了口气。   外面大雪纷飞之际,几人在这精致的楼阁中沉默,天地又披上了一层银白,恍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又仿佛什么都是之前的模样,天下的主宰,苍生的苦难,或许就在这么一刻,在这几个人之间,注定了。   ……   转眼到了腊月之初,这几日冬雪连绵不断,天上就算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太阳,还未等人好好享受,转眼间又是乌云密布,风雪漫天。   殿外的风雪不停,沐云衣也不让叶芷随意的出去,在屋里待着,也确实无聊了些。   原本的秋猎被沐云衣推后,后来又出现了叶芷被楚潋劫持之事,这秋猎就变成了冬猎,现在又是因为叶芷身子不适,沐云衣便直接下了旨意,今年国事众多,政务繁忙,狩猎之事,暂时取消。   叶芷原本还想靠着这个机会出去转转,可沐云衣却坚决不让,无奈之际,叶芷闲来无事也只好在院子里折腾江蓠。   “阿蓠,你左手出剑要快,右手的鞭子要再灵巧些,便可直接钳制住对方。”叶芷披着雪蓬看着在殿门外练武的江蓠一边拿着温热的茶杯暖手,一边指点着。   江蓠的武功已经是不错,但是他常用的鞭子却只适合远程攻击,若是对方的招式诡谲一些,少不了就是会吃亏的,所以叶芷在闲着无聊之中,就想出了一个能将鞭子和剑术融合在一起的办法,至此,江蓠便成了叶芷的学徒。   外面风雪刚停稍许,江蓠手中的长鞭像是一条正在飞速前行的长龙,猛的一甩,破空声倏然而起,扬起地上雪花无数,犹如绽开树上繁花三千,刚柔并与一身,长剑挥洒破开挡敌之势,若是敌人在面前,恐怕还未反应过来,一手长剑已经落在了对手的身上。   这是极妙的一招,江蓠也是武学上的奇才,叶芷稍稍提点,略略加以练习之后,便成了如此之势,的确是不容小觑。   站在走廊下的叶芷都忍不住叫好,猛的将手中的茶杯往外面一掷,“阿蓠,接住!”   江蓠一个转身,凌波之步顿起,左手长鞭一扬一转之间,稳住了正在空中飞旋的茶杯,身子往前撤了两步,右手长剑一接,只听得清脆一声,还在冒着热气的杯子稳稳的落在了剑身上。   “好!”叶芷实在忍不住拍了拍手,道,“阿蓠的这招比我之前想象的练的更好!”   江蓠将长剑上的茶杯拿下来,顺手将长剑背在身后,走到叶芷身边,将杯子递给了叶芷,道,“若不是师父指点,恐怕谁也难想得到这一招。”   杯中的茶水温热,不烫不冷,正好入口,“你若是再练上一段时间,下次云衣与你对战,谁胜谁负倒还真难猜。”   “师父还要赌啊?”江蓠眨了眨一双桃花眼,眼角周围天生就晕染着一层浅粉色,很是好看,“每次都是师父赢,我与云衣都输了好多银子了。”   这些日子叶芷无聊,便让沐云衣和江蓠两人对战,若干银两为赌注,成了一桩小赌局,江蓠和沐云衣两人原本是为了逗叶芷开心,先前经常在比试中放水,可叶芷却不让他们失望,后来两人对了真战,叶芷依旧是赢。   叶芷喝着手中的茶水,抬眸看了看从天上飘然而降的雪花,微微叹了口气,“又下雪了。”   江蓠也朝着叶芷看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这雪已经下了多日,师父现在还是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先进殿吧。”   叶芷收回目光瞧着江蓠,道,“我有件事要交于你去办。”   江蓠道,“师父尽管吩咐就是。”   “嗯……”叶芷想了想,原本即将放在唇边的茶杯又放了下去,道,“你代我回花幸教一趟,给我带两个人回来。”   江蓠点了点头,“不知师父想见何人?”   叶芷抿了抿唇,“裘泠和……乔菀儿。”   第165章 红尘一片入眼帘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江蓠虽然疑惑叶芷为什么突然想见这两个人,但他却和沐云衣不一样,沐云衣不知道的事情都会问,而江蓠不知道的事情却压在心里,即使心里十分想知道为什么,始终不会宣之于口。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区别。   江蓠应了声是便离开了,叶芷一人站在走廊之下,对着外面的飞雪抬起了手,廊外冰晶一般的雪花恍若有了人意,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之后落在了人的手上,慢慢的融化。   “这大冬天的,娘娘拿着这么冰凉的茶杯作甚?”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只纤细的手从自己手中将已经凉了的茶杯取了出来。   叶芷收回有些冰凉的手,头也不回,“那就麻烦温大人再给本宫倒一杯新茶了。”   温颜没有言语,微微一笑,转身走进殿中,片刻后又回来,手中的杯子冒着热气,茶香依旧,“你现在贵为皇后,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下人来侍候,倒杯水这样的事情都没有人做,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   叶芷接过茶杯,隔着光洁的瓷面,手指微微被水烫的有些发麻,“我也觉得没有两个侍女不大方便,但我之前也是武林众人,身边的侍女定当也要是有两手功夫的,故而,我已让阿蓠去找了。”   温颜瞧着叶芷神色,抖了抖深蓝色的大氅,拂落了一圈儿风毛上的雪花,故意装作不经意道,“裘泠和乔菀儿……娘娘此举真的只是要找两个侍女这么简单么?”   叶芷对着温颜一笑,笑中带着半分自嘲半分凄凉,“那温国师还想要我如何?”   看到叶芷这个笑,温颜顿时也没有了话,垂下了眸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芷倒是没有太过于在意,手指微微摩挲着瓷杯上的纹理,隐了神色淡淡道,“裘泠是西连皇女,现在虽落难,但毕竟是皇族之身,若是有叶国和江湖势力相助,想再次登上皇位也不是不可能,菀儿性格温和,是个十足的美人儿,她们……”   “她们任何一个能陪在云衣身边,对于谁都是莫大的好处……”温颜一言戳破叶芷的想法,“娘娘,微臣说的可对?”   叶芷握着茶杯的五根手指猛的一紧,唇角有些发紫,薄薄的双唇抿的紧紧的,白齿轻启,言语中托出的,恍若是透骨的寒霜,“我若是想活着,就不能为云衣生下一男半女,难以为他留下子嗣,但我现在也不能死,为今之计,只有如此。”   说着,叶芷转眸看了看温颜,眼尾轻轻一扬,瞳仁中透过对面之人,留下了一片皑皑白影,“温大人不也是这个意思么?我的这个答案,也不就是你想要的?”   温颜神色一滞,片刻之后方才继续问道,“裘泠和乔菀儿两人,不知娘娘更属意与谁?”   手中的茶热度未消,但那温度似乎没有传到叶芷的指尖,手中冰凉一片,汗津津的,有些黏腻,“温大人既然是这样问了,肯定心中已有答案,何必不直接所说,还非要让我猜上一猜呢?”   温颜没有再多言,淡淡一笑,踏出了走廊,深蓝色的大氅扫过阶上白雪,一地阴影未留,犹疑片刻之后在大雪之中站定,面对着叶芷,“我更属意裘泠。”   叶芷没有意外,“二选一的答案,看来我和温国师还是有一些相同之处的。”   温颜没有理会叶芷的调侃,继续道,“裘泠是西连女国的皇族,若是她能和云衣……想必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极好的事情。”   她能带来的,也有极大的利益。   叶芷凝唇,却不像是在微笑,“菀儿天生国色,容貌倾城,性情温和,跟在云衣身边我以后也能放心。”   温颜皱眉,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却依旧没有将话说出来。   叶芷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殿内。   温颜站在雪中,望着叶芷孤寂的背影,无奈苦笑一声,伸手去接一片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的雪花,触之融化,“红尘俗世多纷扰,世间皆是红尘一片,谁又能逃?”   ……   殿内燃着小火炉,沐云衣下朝回来,坐在椅子上处理那些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奏折,叶芷坐在不远处的窗子下一手执黑子,另一手拈白子对弈,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是不是的伴着小炉子中的火花爆开,一旁温着的酒清香四溢,熏得人微微欲睡。   不多时,沐云衣放下了奏折,朝着叶芷看了看,唇角扬起一抹微笑,“你一个人都下了半天的棋了,歇歇吧。”   叶芷拿着白子正欲落下的手顿了顿,最后将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分别装到两个盒子里,“怎么?你的奏章处理完了?”   沐云衣揉了揉太阳穴,道,“还有两件事情未处理,我正要和你商量商量此事。”   “哦?”叶芷来了兴趣,走到沐云衣旁边坐下,道,“是何事?”   “这件事暂且放下。”沐云衣看着叶芷,道,“我们先说说另外一件事。”   叶芷皱了皱眉头,“何事?”   沐云衣伸手揽过了叶芷,轻声细语道,“楚潋和修罗一行人都在别馆住着,如今也有好一段时间了,我想问问,你是决定真的要帮修罗还是以此事为借口将他们二人软禁与此?”   “软禁……”叶芷轻轻一笑,一双眸子中带着让人费解的光,手指在空了的棋盘上轻轻描画着,“这么无聊还不一定有结果的手段,是我的风格么?”   沐云衣亦笑,“你既是真心想为他们医治,为何这段时间还不动手?”   叶芷水葱一般的指甲在棋盘众多方格上划着,停顿了下,“我在等一个机会。”   沐云衣唇角微凝,“你在等易潇动手?”   叶芷歪着头看了沐云衣一眼,“易潇是楚泫的人,楚泫身为楚国三皇子,身上负有天命,我已让迟涯和君弋二人放出话去,说明了楚潋的所在之地,你也十分配合我的在别馆周围布置了大量的影卫,接下来,就等一场好戏开锣了。”   窗外大雪应当是不会停了,纷纷扬扬的带动了眼眸中的景,融了天地万物。   沐云衣顺着叶芷的目光看向窗外,道,“按照你所说,楚潋和楚泫之前是有一定的兄弟情分在的,现在为什么又那么肯定楚泫一定会派人来杀楚潋?”   “他一定会动手的。”叶芷坐到靠在窗前的软香榻上,一手托腮,一手抚弄着斜入窗前的红梅,“楚潋若只是楚潋,那个毁了容貌且不受宠的楚国四皇子楚潋,那他对楚泫是一点威胁都没有,他活着也不过就是未来的楚国多一个王爷,死了也没什么,但主要是他还是孤影堡的堡主,隐藏的这么深的身份如今暴露,谁能放心这样的一人在身边对你虎视眈眈?只是……”   叶芷将冻的有些冰冷的手放到暖炉旁边,沐云衣见状将叶芷的手拢在自己怀中暖着,继续问道,“只是什么?”   沐云衣怀中的热度通过指尖传到自己的身体里,叶芷面容微动,但看沐云衣无甚动作,继续道,“只是,我之前和楚泫有过两面之缘,按照他的性格,杀自己兄弟这样的事情恐怕做不出来。”   “但他身边有着易潇。”沐云衣揉着叶芷的手,一双眸子微微一转,笑意萌生,“易潇做事若不是考虑周全定不会做,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会为楚泫拔除所有的障碍,而楚潋的性命,他一定是容不下的。”   叶芷微微蹙眉,转瞬又舒展开,“温颜说的不错,易潇的确是将这场赌注的彩头看得太重了。”   两个人的赌局,赢了便得长生,输了也没什么,易潇看重的东西,温颜却嗤之以鼻。   现在的确是不能将修罗医好,有修罗在此作为楚潋的羁绊,他肯定不敢轻举妄动,虽然两人已经有了击掌之誓,但叶芷毕竟和他不相熟,修罗身好之后,两人怕是不好掌控,为了钓到大鱼,也只好委屈二人一阵子。   待到易潇的人来到,便是楚国两位皇子撕破脸皮之时,输赢都是无所谓,但坐收渔利的人,一定不会亏本。   叶芷看着窗外白雪,又瞧了瞧屋内燃着的炭火,突然来了兴致道,“云衣,你让人拿一些小的番薯来,我们放到这炭火上烤着吃。”   两人之前经常做这些事情,沐云衣当下也应了一声,转身吩咐下去让人去准备,“放在炭火上烤番薯吃的皇后,恐怕也只有我沐云衣能看到了。”   叶芷轻轻一笑,道,“你刚才只说了一件事儿,还有另外一件还未说。”   沐云衣刚要开口,殿门却开了,寻梅将手中的小番薯给叶芷递了过去。   叶芷接过,寻梅又很知趣的退下了。   这小番薯通身都是紫色,也都已洗干净,沐云衣用火棍将烧的通红的炭火从中间拨开了一个小洞,叶芷将那小番薯放了进去。   这一套动作两人做的十分默契,相对一笑之后沐云衣才继续道,“另一件事是关于此届科举状元的事。”   第166章 一柔一刚各千秋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拢了拢衣袖,道,“我最近虽然未出宫门,但关于此届科举双状元的事情还是有听说,但至于是怎么回事,还需你来讲明。”   沐云衣拿着手中的铁棍拨了拨正在燃烧着的木炭,道,“我们去蒲河镇路过怀江之时,你曾经让慕容来参加科举,此届科举他就有参加,此人文采非凡,胸中自有韬略万千,殿试之上他的一席治国言论让许多大臣都连连称是,我对他也十分满意……”   叶芷皱了皱眉,道,“那另一个状元是……”   沐云衣继续道,“另一个状元名叫禹彷,他并不是我们叶国人,而是楚国人,但他和慕容一样,也是十分有才之人,而且这种才,还不是一般舞文弄墨之才,而是真正的治国之才,在殿试之上,我也十分为难,最后小颜直接说了钦点两位状元,也就这么做了。”   “双状元之事也没什么,他们二人既然都是有才,便给他们官爵,让他们为朝廷尽心力,为百姓谋福祉,岂不妙哉?”叶芷问道,“还有何事烦恼?”   沐云衣叹了口气,“风鸿之后,叶国就未设立丞相,此时出现的这两位状元,我倒是有意将这个位置给予他们其中一位,但他们二人实力不相上下,我倒是觉得左右都难以取舍,不知到底任用谁。”   叶芷微微一笑,“这算得什么事情,待到明日你下朝之后,将他们二人带到偏殿与我一叙,之后你若是信我,我便可给你答案。”   沐云衣道,“你的识人之才恐怕谁都比不了,我自然是信你的。”   风雪依旧,殿内却是暖意融融,叶芷和沐云衣这一君一后两人吃着寻常百姓家的番薯,到也十分有趣。   正当二人谈笑之时,殿门再次打开了,一阵雪花顿时迎着风就飘了进来,叶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沾染了一身风雪的江蓠走了进来,到了叶芷面前,微微抿了下唇,“师父,她们二人正在殿外等候。”   沐云衣正给叶芷剥着紫薯皮,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人?”   叶芷淡淡的一笑,“没有什么,只是我在殿中实在是太无聊了,就让菀儿和裘泠来陪陪我,这段时间折腾阿蓠也折腾够了,让他好好休息,正好我也可对裘泠指点一二。”   沐云衣将剥好的两个小番薯放到一旁的盘子中,对叶芷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宠溺,“只要你愿意,做什么都好。”   叶芷刚要说话,小咏子走了进来,看了一旁的江蓠一眼,最后对沐云衣道,“皇上,有几位大人说有要事求见,现下已经在暖阁等着了。”   沐云衣无奈的看着叶芷,叶芷笑了笑,“你去吧,国事要紧。”   “外面风雪很大,你不要出去了,有菀儿和裘泠能陪你,都是女子,应当也不会太过于无聊。”沐云衣应当是真有急事,脚步离开的飞快。   沐云衣离开之后,叶芷的神色敛了起来,对一旁的江蓠道,“外面风雪大,先让他们进来吧。”   江蓠头发上沾了不少的雪花,听到叶芷一言,转身打开了殿门,两个风格迥异的女子一同走了进来。   乔菀儿性情温婉,长眉斜入青鬓,头上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戴着两个淡紫色的珠钗,一行一动之间,上面的浅紫色玉珠轻轻晃动,煞是好看。   裘泠是西连女国的皇女,性格坚毅,一张线条并不柔和的脸,紧抿的双唇,高而挺的鼻梁,散着凛冽目光的双眼,长发被一根青墨色发带紧紧束在头顶,一身普普通通的束腕武衣更显得她身姿欣长,干脆利落。   叶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瞧了瞧,最后对着二人微微一笑,示意二人坐下。   乔菀儿和裘泠两人性格各有千秋,叶芷心中思量着自己若是沐云衣,若是在二人中间选上一个,到底会选何人。   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结果,心中还十分不是滋味。   寻梅端上来了两杯茶,随后又退了出去。   裘泠和乔菀儿两人面面相觑,目光都看着叶芷,谁都没有去碰那杯茶。   叶芷也将二人看够了,微微一笑,努力挤出一个看似柔和婉转的笑容,“菀儿这段时间在教中可还好?”   乔菀儿不曾想叶芷将她叫来竟会问了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略想了下之后便立刻回答道,“多谢娘娘关心,菀儿很好。”   叶芷微微一颔首,目光又转向了裘泠,道,“皇女觉得如何?”   裘泠抿了抿唇,回答道,“我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人,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谁还能在乎身边环境是否适宜。”   话中藏着和裘泠年龄不相符的沉着和老练,叶芷脸上的笑容一顿,下意识的将裘泠再看了两眼,心中暗暗觉得此女不简单。   敛了神色,叶芷一手支着头,一手摩挲着戴在手腕上的一个玉镯,淡淡道,“花幸教中男子众多,你们二人是女子,在教中怕是也有诸多不便,这偌大的后宫中只有我一个人,也未免无聊,你们二人就留下来,就算是陪我解解闷也好。”   乔菀儿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脸上的酒窝闪现,“菀儿一定陪着娘娘。”   裘泠犹豫着,半晌之后才道,“多谢娘娘好意,只不过我不能从命。”   对于这个回答,叶芷倒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意外,“裘泠回到教中是为了请教迟涯武功,我也明白,只不过……你也好不容易才来一次,我找一个人与你过过招,也看看你这段时间进步多少,如何?”   裘泠不知叶芷到底是何意,当下虽然疑惑,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叶芷叫来了江蓠,“阿蓠,你和皇女去比试一番,记住,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江蓠看着裘泠,很是为难的皱了皱眉头,最后点了点头。   两人一并出了门,乔菀儿看着裘泠出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叶芷,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她穿着虽然十分朴素,但不得不承认,她的容貌的确是极美的,在不着华裳,不施粉黛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有如此姿色,当真是倾国又倾城。   乔菀儿不适应叶芷这样的目光,稍稍垂了下头。   叶芷回过神,将手中把玩的那块玉佩握的更紧了,“菀儿,我问你一事,你可一定要如实回答。”   乔菀儿笑了笑,脸庞上的酒窝更明显了,“娘娘尽管问便是,只要是菀儿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   叶芷点点头,水葱一般的长指甲都要捏断,“菀儿可有心上人?”   “呃?”乔菀儿没想到叶芷会有这样的一个问题相问,下意识的愣了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叶芷又笑,这笑容印在脸上十分的讽刺,“那菀儿觉得当今圣上沐云衣如何?可做得你的夫婿?”   乔菀儿愣住了,脸上神色十分诧异,盯着叶芷的脸庞看了好一会儿,慌忙跪下道,“皇上是人中之龙,真命天子,娘娘是人间瑞凤,母仪天下,与皇上鹣鲽情深,菀儿就算再不知趣,也不敢觊觎皇上,还请娘娘明鉴!”   “慌什么?”叶芷站起身,将乔菀儿扶了起来,淡淡一笑,“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菀儿不必介怀。”   乔菀儿睁着眼睛盯着叶芷看,最后因着实看不出叶芷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道,“娘娘,菀儿也算是武林中人,不懂的宫中规矩,对娘娘恐怕会多有冒犯,娘娘教训菀儿自当受得,只是请娘娘不要拿这件事开玩笑,若是被皇上知晓,菀儿命不久矣。”   沐云衣对叶芷的深情只要是长了眼睛和耳朵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乔菀儿生性伶俐,自当不会去触碰沐云衣的这个逆鳞。   叶芷不料想乔菀儿对此事竟会如此抗拒,当下也只好截下话题,整了整衣服领口上的风毛,道,“阿蓠和皇女正在外比试,值得一观。”   绕过正殿屏风,透过殿门,叶芷就看到了雪地之上游移的两个身影,刚到殿门外的走廊前,还未看清两人的招式,只听得咣当一声,裘泠手中的长剑脱手,被甩到了殿前没有落雪的台阶上。   江蓠双手背于身后,看着裘泠,鼻尖被冻的通红,一双桃花眼上的粉色更甚。   裘泠从雪地上站起来,走到台阶前,又拾起了被打飞的长剑,提足了一口气,再次朝着江蓠冲去。   江蓠不躲不闪不避,双手依旧背在身后,待到裘泠冲到身前长剑猛劈下来,他灵巧的往旁边一侧身,躲开了裘泠这尽了全力的一招,与此同时肩膀沉了沉,往裘泠身边靠了下,随后还未等人看出什么,裘泠手中的剑再次脱手,而江蓠的双手却未见有半点动静。   叶芷就站在走廊前观战,其实这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江蓠是何许人也,裘泠这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又怎么能奈何得了他?   裘泠手心微微沾有血迹,想必是刚才摔倒被地上的冰碴所伤,她也看出了江蓠的强大,当下却依旧没有认输,继续去捡那把已经落在地上的长剑。   江蓠皱皱眉头,朝着叶芷看了看,叶芷微微点了点头。   第167章 一场比试几心思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风雪有愈来愈重的趋势,鹅毛一般飘飘洒洒,像是在天地间舞动的精灵,调皮的落在人身上。   这场无聊至极的比试因为有裘泠的不肯认输和倔强而增添了几分光彩,叶芷就站在廊下看着,脸庞被冻的微红,乔菀儿进到殿中给叶芷取了斗篷披在身上。   就当裘泠又要被江蓠打落手中长剑的时候,突然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在众人眼前闪过,一把抓住了裘泠拿着长剑的手腕一旋,原本即将要打飞这把剑的江蓠被这突然的一下子逼退了一步,定了定眸子,只见一双带笑的眼睛正在裘泠身后笑着,他那只手正握着裘泠拿着长剑的手腕,“接下来的招数,你可要小心了。”   裘泠回头看了看握着自己手腕的那个人,温颜也注意到了这个目光,对着裘泠微微一笑,道,“你跟着我的动作来就好。”   眉间似乎有雪花飞过,裘泠微微愣了愣神,定睛看了看温颜如同白玉一般无暇的面容,落在脸庞上的雪花迅速的融化了。   温颜握着裘泠手腕的力道不轻不重,朝着江蓠抬了抬剑尖,道,“可要小心了哦,若是不小心伤了你,皇后娘娘的怪罪微臣可承担不起。”   江蓠知道温颜也是身手不错的人,当下也没有轻敌,手上迅速的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我也要看看你的武功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样厉害。”   叶芷在旁边笑了声,乔菀儿朝着叶芷眨了眨眼睛,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接从天边落下来的雪,道,“娘娘,外面天气寒冷,娘娘还是进殿吧,有菀儿在这儿,一会儿胜负分晓之后有菀儿给娘娘转述这场比试,娘娘觉得可好?”   拉了拉身上的狐裘披风,叶芷抿唇一笑,声线缓缓道,“我在这宫墙之中常日无聊,现下有场比试可以看,怎能错过?   话音刚落,温颜已经出招了,只见他握着裘泠的手腕猛的一击,这力道极猛,裘泠吃痛,手中长剑顿了一下之后瞬间脱手,猛的朝江蓠的方向飞去。   江蓠面无表情的看着即将到了眼前的那把剑,身子轻轻一侧,便躲了过去。   温颜长眉扬了一扬,“接下来的,可就……”   一句话未说完,剩下的话被扫起的漫天风雪遮盖住,转瞬间,江蓠身边多了两个身影,温颜跨步一踢,落在地上的长剑混着风雪瞬间飞到了天空之上,裘泠见状,立即伸手握住了剑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顿生,再次攻向江蓠的手法熟练了许多。   江蓠哪里是泛泛之辈,手中长鞭一甩,不仅接住了温颜手上的招式,而且还能趁机反攻,长鞭手柄之上的铃铛响个不停,清脆的声音响彻院落。   温颜与裘泠两人配合的并非是天衣无缝,虽然温颜尽力阻挡江蓠的攻击,但在迷眼的雪雾中,失了几分先机。   江蓠手中长剑收放自如,动如翔龙破云而出,静如雪落翩跹而舞,招式随了叶芷的风格,刚柔并济,温颜渐渐抵挡不住。   就在江蓠有些不耐烦想提前结束这场比试之时,温颜却眉峰一转,身形一动,握着裘泠手腕的手再次用力,裘泠会意,两人合力,手中的长剑再次飞离手心。   只不过,温颜这次的目标是叶芷。   叶芷不动声色,裹着狐裘看即将到了眼前的寒光冷剑,眸中笑意浅浅。   乔菀儿见势不对,忙喊了一声,“娘娘危险,快闪开。”   江蓠见状,心中一急一惊,立即变了脸色,挥动手中长鞭,打落了即将刺向叶芷面门的长剑。   这把剑被江蓠手中的鞭子甩了一甩,最后猛的刺入了温颜面前的冰雪之中,有着一层坚冰的地面,也被这长剑刺破,剑身入地一半,剑柄还在外面微微颤动。   江蓠手中鞭子的铃铛声止,“温颜,你敢伤我师父?”   “有吗?”温颜装作是很困顿的样子眨了眨幽深的眸子,道,“比试嘛,难免会有一些意外,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只是手中长剑脱手而已,哪里是故意的?”   江蓠冷哼一声,一双桃花眼看向叶芷。   叶芷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没事儿。”   江蓠上前两步,刚走到台阶上时,叶芷脸上的笑容突然顿了顿,变得高深莫测,“阿蓠……”   叶芷的口型刚动,声音还未传入耳中,江蓠就感受到了身后的异状,刚转了下头,一把冰凉锋利的长剑便搭在了他脖子上,转眸看,又是温颜奸计得逞的笑容,“我们赢了。”   江蓠饶是性子柔些,但面对如同狐狸一般的温颜,一时间也涨红了脸色,不惧搭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冷目看着温颜,薄唇抿了抿,最后只吐出两个字,“卑鄙。”   温颜展颜一笑,放开了裘泠的手,对她露出一种能迷惑众生的笑容,“皇女,冒犯了。”   裘泠没有言语,走到了叶芷身边。   面对江蓠的怒目而视,温颜拿着那把长剑用剑身轻轻的拍了拍江蓠的小脸,道,“你刚才说我什么?”   江蓠冷哼一声,“卑鄙!”   “卑鄙?”温颜看着江蓠叹了口气,继续道,“卑鄙这个词儿可不是乱用的,在刀光血雨万人征战厮杀的战场上,正大光明的手法不是不能用,而是要慎用,只要能用最少的牺牲来保全最大的利益,无论是什么样的手段,只能称为足智多谋。”   说着,温颜放下了搭在江蓠脖颈上的长剑,继续道,“将军,在战场上,可要记得,兵不厌诈这四个字,方才有机会取胜。”   江蓠知晓温颜有此一说是什么含义,但依旧反驳,“你对我师父动手,我依旧不会饶了你。”   话音刚落,温颜面上的表情僵了僵,依旧是含笑道,“俗话说一字之师,我现在教了你那么多,你竟然还要对我这个师父动手?”   江蓠冷眼一瞥,手中长鞭一甩,如同过年时的爆竹在空中炸开,凌冽的破空声随之而至。   温颜见势不妙,猛的往前移了移身形,躲在了叶芷身后。   江蓠皱眉,手上的动作也十分迅速,收回了手中的长鞭。   温颜伏在叶芷的身后对着江蓠做了一个鬼脸,江蓠不忿,但看着叶芷羸弱的身子,顾及她的安全,也不便再动手。   正当江蓠准备收回长鞭时,抬眸无意一转,正好看到叶芷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师徒连心,再加上江蓠对叶芷有着那一番无法说出口的情愫,两人之间有了异于常人的默契,看到叶芷此时的眼色,江蓠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微微一笑。   就在温颜为得到一个好的盾牌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叶芷却突然转了下身,一条如同游蛇一般的影子顿时就迎了上来。   这一系列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饶是温颜身手不错,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避无可避。   鞭子的破空声就到了眼前,温颜以衣袖挡住了面容,决定硬生生抗住这一击的时候,眼前又是一道身影闪过,啪的一声,长鞭落在人身上的那种声音打破了一切寂静。   温颜抬眸一看,正是裘泠在前为他挡住了江蓠的这一鞭子。   看到裘泠身形之时,江蓠手中长鞭已经来不及收回,勉强让了几分力气,再加上这本是寒雪飘舞的冬季,人身上衣衫穿的较厚,江蓠的这一鞭子并未给裘泠带来什么伤口,但肌肤上一道淤青是少不了的。   江蓠看自己手上的鞭子打错了人,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姑娘,当下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走上前去对裘泠道,“刚才我并非是故意的,姑娘你若是生气,可用这长鞭打回来,江蓠绝不还手。”   面对这一系列的变故,温颜也有些措手不及,看着裘泠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裘泠往温颜那边瞅了瞅,轻轻摇了摇头,“小伤而已,将军不必在意。”   叶芷在一旁看着,忙对站在不远处的寻梅吩咐道,“屋内梳妆台最下面一个抽屉里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你将它取来。”   寻梅是叶芷身边少有的侍女,当下立刻回到殿中将那小瓷瓶取了出来递给叶芷。   叶芷微微一笑,并未伸手去接,寻梅立即会意,将那装着药粉的小瓶子递给了江蓠。   江蓠看了看叶芷,知道这是自己的失误造成裘泠的受伤,也就没有推迟,接过寻梅手中的小瓷瓶递到了裘泠面前,“姑娘,抱歉。”   裘泠出自女子为尊的国度,身上带着一种让人十分钦佩的英气,经过千锤百炼之后的女子和寻常人实在大为不同,受了伤竟然连眉头都未皱上一皱。   接过江蓠手中瓷瓶,拔掉瓶塞闻了下,裘泠面上露出几分踌躇之意。   “让姑娘受伤我也有一部分责任,也对姑娘说声抱歉。”温颜说着走到裘泠身边,看着她手中的瓷瓶道,“姑娘可是对这药粉有什么疑惑?”   裘泠点了点头,道,“我之前也经常受伤,我们西连皇室所用的伤药和这种药味道相仿,但貌似又不大一样,这药草可是皇后娘娘所制?”   叶芷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淡淡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西连和此地气候不同,你们那里生长的药草和叶国这边多少都会有一些区别,就算按照同一个方子配药,产生一些差别也是理所应当的。”   第168章 狼狈不堪的情意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裘泠点点头,温颜却上前一步,将裘泠手中的那个小瓷瓶抽了出来拿在手中把玩了下,半开玩笑道,“我们叶国的皇后娘娘可是医中圣手,看看史书上,哪一个皇后有我们娘娘厉害……”   说着,温颜将那个小瓷瓶放在鼻尖下轻轻绕了两圈,又深深的呼吸了两口,道,“味道真好闻,不知娘娘可有时间?”   叶芷不动声色,道,“就算本宫没有时间,这未央宫的宫墙,怕也难不住温国师吧?”   “那倒也是。”温颜将那小瓷瓶放到裘泠手中,对着叶芷挑了挑眉头,身上黑狐斗篷随着他的动作也流光溢彩,和走廊外的皑皑白雪相衬,一黑一白,如同他本人的性格一般,甚是显眼,“娘娘若是得空,能多做些这个送我也好,等到我带去拢翠楼之时,送给那里的舞姬当做香料日日焚香,也好让天下百姓都得尝娘娘一国之母的恩惠。”   温颜说话之时,眉眼处虽然是温文尔雅的笑意,但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中却透露出几分诡谲之意。   叶芷无甚动作,面上神态敛了敛,冻的有些通红的指尖也蜷紧了,缩回了雪篷中,“菀儿初来宫中,对一切都还不熟悉,由寻梅带着看看这宫中的雪景可好?”   乔菀儿自然无甚异议,寻梅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小,写的正是一副天真烂漫。   两人离开后,叶芷又看着裘泠道,“皇女身上负伤,天寒不宜养病,我已让人去备了温室,还望皇女不要嫌弃。”   这两人走后,叶芷让江蓠去染香苑折几枝梅花回来,江蓠自然不会怠慢,身形一转就不见了人影。   风雪欲重,刚才几人在殿前踏出的凌乱脚步此刻已经不见了,温颜屈膝半蹲在台阶上,手中揉着一个雪团,融化的雪水从他冻的微红的手指间流出,身上穿着的黑狐披风在走廊上划了一道半圆弧线,声音有些闷闷的,“你决定了?”   叶芷不动,唇边依旧带笑,酒窝浅浅,“决定了。”   温颜头也不转,雪团上融化的雪水越来越多,一滴一滴形成一道不规则的纹路顺着他的袖口流淌进去,“裘泠是西连皇女,到时间自然能助云衣完成大业,你的想法不错,但是……”   话锋一转,温颜站起身,缓缓的转眸盯着叶芷来看,道,“你可想好了事后该如何给云衣解释。”   “还用解释么?”叶芷唇角的笑容僵硬,最后也硬生生的将那声笑挤了出来,手中冰凉像是冬夜结成的坚冰,“他是我的徒弟,我们相处多年,他的性格如何我还是清楚的,事后无论发生什么,我叶芷一人承担。”   温颜看着天上即将摔落下来的乌云,沉吟片刻道,“或许,你低估了云衣的自制力。”   叶芷转身走进了殿中,人转进屏风之后留下了一句模模糊糊的话,“我亲手配制的东西,我有把握。”   在寒风中站的时间长了,温颜都觉得自己双脚都快被冻的麻木,踩着一层白雪走了两步,雪花飘落在脸上,瞬间融化的冰凉像是针尖一般,入骨几分。   蓦然转身,看着身后的大殿,目光定格在上面的三个字之上,未央宫。   这三个描金大字苍劲有力,左右两边各雕刻着祥龙瑞凤,龙的鳞片,凤的羽毛,盘旋,交错……   好一副鸾凤和鸣……   强迫自己回过头,不去看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温颜正欲转身离开,一个深深的呼吸欲平复起了杂质的心绪,不料却将一片无辜的雪花吸到了身体里,猛烈的咳嗽声让人眼中都泛起了泪花,心中的酸楚顿时涌了出来,就是这么一个念头,瞬间将人抨击的狼狈不堪。   迎面而来一双白靴,银纹刺绣,双龙盘空,除了叶国国主沐云衣之外,怕也无人敢用这样的花纹。   温颜抬眸,正好对上沐云衣的眼睛,心中藏着不堪的心思,怎能受得住这样的对视?   避了目光,温颜又露出一个笑容,拍了下沐云衣的肩膀,“忙完了?”   心头重事压着,沐云衣的笑容也不甚好看,“还好。”   温颜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挂了两片轻飘飘的雪花,瞬间融化,挂在睫毛上的小水珠如同泪水,脸上却是世人都看不破的不羁笑意,“她身上戴了婴珠,你若是想让婴珠发挥出它的效力,这至少一年的时间你都不能享受合欢之好,你确定这一年你能忍得住?”   沐云衣瞥了温颜一眼,“你若是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抱你的美人儿们去。”   温颜转了下眸子,大跨步离开,脚步由快到慢,最后又停住了脚步,雪上的影子也略略有些沉重,“沐云衣!”   沐云衣也停住脚步,转过身,迟疑了片刻,走到温颜面前,将他打量了一番,道,“你今天怎么了?感觉有点不正常。”   “有么?”温颜在沐云衣面前转了一个圈儿,“我哪里不正常了?”   沐云衣摇摇头,“或许是我最近太紧张了,你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呃……”温颜默然片刻,心中百种心思盘旋过后,最后也只剩下了一句话,“没什么,只是想着,过两天不是我老爹的生日嘛,我买礼物的银子都没有了,皇上圣心仁慈,不想看到微臣不孝的吧?”   “……”   看着沐云衣的身影走进了殿中,温颜收敛了脸上说笑的神色,伸手去接天上落下的雪花,苦笑一声,“我们多年的兄弟,云衣,我本想提醒你的,可你有一个识大体的皇后,此事,就看人的造化了。”   叶芷,叶芷,叶芷……   将这个名字重复了几遍,每每念了一遍,都要深深的吐上一口气,待到这个名字被重新压制到心中的最深处,温颜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觉得空落落的。   ……   殿内暖香扑鼻,沐云衣掀开帘子走进来,叶芷正坐在暖榻上,看着窗外的景物发呆,似乎在想着什么。   沐云衣轻轻一笑,蹑手蹑脚的走到叶芷身边,他的轻功不错,再加上刻意这样走路,竟然是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到了叶芷身边叶芷都未发现有人来到。   在叶芷身后站了会儿,沐云衣忍不住伸手环住了叶芷的肩膀,呼吸轻轻掠过她的耳畔,轻柔略带暖意,“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   知道此时殿中来人不会有其他,叶芷并没有被惊到,伸手覆到沐云衣环着她肩膀的手背上,淡淡一笑,依稀还见往昔的风采,“也没有什么,只是人闲着无聊之时,总会不自觉的将之前的记忆翻出来,那些之前我们所做的事,现在大约都做不成了。”   此话说的伤感,沐云衣环着叶芷肩膀的力道重了些,道,“那些事情我们之前能做,现在自然也可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   “我只是随便想想。”叶芷挡住了沐云衣的话,片刻之后才继续道,“云衣,我记得你曾说过,北城那边的行宫中有温泉?”   沐云衣坐直了身子,拉了拉叶芷身上盖着的被子,点了点头,“城北那边的确有一处温泉,那边的行宫自从建成之后除了每年的天地祭祀时会在那边住上一夜之外就没有再去过,你怎的会突然想起这个?”   叶芷正欲开口,江蓠却抱着一束新折的梅花走了进来,殿内瞬间被这清淡的梅香填满,屋内原本的味道消匿散开。   江蓠将手中的梅花放在一旁的桌上,目光又在沐云衣脸上扫了扫,最后利落的转身,带着满身的梅香离开。   沐云衣看着江蓠的背影,又看了看叶芷,轻咳了一声,道,“你刚才说……”   叶芷让沐云衣将放在窗子下面的那个白玉瓶拿来,又拿了一把剪刀修着桌上梅花多余的枝节,最后由沐云衣一枝枝的插在白玉瓶中。   “我身上带有婴珠,最近觉得精神了许多,就忍不住想出去走走……”说着,叶芷停顿了下,继续道,“我若是去其他地方,你应当也不放心,可去这个地方,你应该能与我一同。”   沐云衣了然,道,“新春过后就是天地祭礼了,你作为一国之母,原本一定要去参加的,我想着你前段时间是身体不大好,就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你,现在有了婴珠,你若是想去,我们便在行宫待上两天。”   叶芷点头,“出去转转也好,总比困在这宫墙中好得多。”   沐云衣拿着梅花的手势一顿,微微一笑,“你现在也知道待在宫中不好了。”   叶芷有叶芷的打算,这个话题她也不愿再继续下去,摘下了一朵即将开败了的梅花,继续道,“这两日你应当是很忙,在忙些什么?”   沐云衣笑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楚国和西连那边有些动静。”   叶芷亦笑,“楚国的皇子,西连正统的皇女都在我们这里,若是牵扯到这两国的事情,的确有些棘手。”   “西连皇室谋权内耗,故而产生了政变,若是没有裘泠在我们这里,这趟浑水也没必要去趟,但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裘泠的到来,也可能是上天自己的安排。”沐云衣将最后一枝梅花插进白玉瓶中,转眸看着叶芷,“易潇那边可能要有行动了。”   第169章 文采飞扬双状元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似乎不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都过去了这么些天,易潇身上的伤大概也快养好了,等他的体质恢复,你恐怕又会多一个强敌。”   沐云衣轻嗤一声,道,“易潇的手段我这些年也见识过了,的确是个人物。”   修剪花枝这样的事情听起来挺有意境,但真正的做起来,特别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手指都被冻的冰凉,叶芷将手擦了擦放在手炉中暖着,“这些年你历练的也应当不错,与易潇相比如何?”   沐云衣仔细的想了想,最后道,“我应当是比不过他。”   叶芷略略想了下,道,“易潇的武功与你相比自然不敌,但若是用到计策和谋略,恐怕你就会吃亏。”   沐云衣没有说话,表示默许,的确,易潇楚国谋士之名不是浪得虚名,或许是计谋用的太多,故而做事之时比常人多了十分的谨慎,是一个有力的对手。   看沐云衣如此神态,叶芷轻声一笑,道,“你也不必担心,有温颜那个鬼精灵在,易潇在你身上也占不了什么好处。”   想起温颜,沐云衣沉吟了下,“过两日便是温颜家父的生辰了,你觉得我们送什么贺礼较为合适?”   “此事我早有准备。”叶芷从锦被中伸出手拨弄了下瓶中的梅花,道,“说起生日,你的生辰也快到了,我要送你的啸月刀前些天就给了君弋做了些改造,待到你生辰之时,可试试这把刀。”   沐云衣坐到叶芷身边,环手将人搂了,两人脸庞也忍不住贴近了一些,四目相对,泛出一丝别样的情感来。   心思微动之时,沐云衣搂着叶芷的手轻轻动了动,叶芷面色清淡,不动声色的看着沐云衣,不言不语。   沐云衣连忙收回手,面色微赤,喉结轻轻滑动了下,端起放置在一旁小机上的茶水喝了两口,“对不起,我……我情不自禁。”   “无妨。”叶芷伸手从一簇梅花上拂过,手指上留有几分余香萦绕在袖口,“云衣,我问你一件事,你定要仔细想好再回答。”   少见叶芷有如此神态,沐云衣自是立即答了,“什么事情,你尽管来问便是。”   叶芷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道,“你觉得裘泠如何?”   沐云衣稍稍想了下,“裘泠是西连皇女,身上自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傲骨,若是能有一番作为,定当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叶芷继续道,“这么说,你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   沐云衣皱了皱眉头,盯着叶芷看了好一会儿,道,“你不常去议论他人,今日是怎么了?”   “没什么。”叶芷垂了下眸子,心中隐隐不舒服,“你刚才有提及西连与楚国,我也只是顺便想了起来。”   沐云衣的手指轻轻拂过叶芷的鬓角,冰凉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你现在就是要多多休息,这些事情就交由我处理,你不用想这么多,知道么?”   叶芷苦笑,有些事情,哪里是说不想就是真的不想了?   ……   第二日一大早,沐云衣上朝之后,叶芷便起了床,让寻梅为之梳洗打扮之后,用了早膳,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叶芷踩着一路白雪来到了永宁宫的偏殿。   寻梅不解,道,“皇上每每上朝之后第一时间都会来未央宫,娘娘何苦再受一次寒风来此?”   叶芷不语,端坐在正上方的椅子上,寻梅和叶芷相处了一段时间,对她的为人性格也稍稍有些了解,也不再多说,只给叶芷烫了一壶热茶,之后规规矩矩的关上门走了出去。   叶芷双手捧着茶杯汲取着上面传来的温暖,心中默念着两个人的名字――慕容,禹彷。   今年叶国科举殿试之后的双状元,自古以来能成为状元的人都是文采非凡,叶芷之前和慕容有过接触,也知道他才华横溢,而这个禹彷既然能和慕容并肩,又能让沐云衣和温颜两人为之破例,想必也是一个少有的人才。   既然是人才,自然就要见见,顺便也能帮沐云衣看看,这两人谁更合适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殿外风雪已停,阳光却还未露面,一地的雪青色在目光中蔓延,最后接与天边一色。   喝了一壶茶,叶芷只觉身上暖意融融,正欲站起身来添茶,恍然一瞥,两个人影已渐渐临近。   “终于来了。”叶芷放下手中的茶壶,微微一笑,又转身坐下,双手交叠,端的是一国之后的架势,雍容且华贵。   两个人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直到这两个人到了殿前,叶芷的目光才看清两人的面容。   禹彷和慕容两人虽然是状元,但因为还未在朝中任官职,所以身上穿的都是常服,慕容和之前一样,一身素色衣衫,长发轻扬,整个人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只是他的眼睛,叶芷与他对视脑海中却总是出现易潇的面容。   另一个状元禹彷也是青年才俊,在他老家也是有名的才子,身姿挺拔俊朗,面容如玉,十分儒雅。   因为不够了解,叶芷对此人多多打听了一些,知晓这人是一个真性情的男子,对他的为人品格也大加赞赏。   叶芷得来的消息,禹彷在他老家本地颇有名声,除了他个人的才情之外,还有关于他的结发妻子的故事。   禹彷两年前就已大婚,之后与妻子琴瑟和鸣,相当恩爱,可好景不长,禹彷的妻子得了重病,药石无灵,一直都卧病在床,禹彷在当地也算是一个名门望族,家中出了这样的变故,许多人都劝他续弦,繁衍子嗣,可禹彷却一一回绝,一直在他妻子身边,就连进京赶考,也将妻子带在身边,两人感情可见一斑。   二人见到叶芷之后依着规矩行了礼,叶芷让两人起身,目光忍不住在禹彷身上停留了些。   慕容与叶芷已经见过,两人之间略略熟悉了些,“当日在怀江边与皇后娘娘初见,草民眼拙,竟未认出娘娘身份,冒犯之处,还请娘娘海涵。”   叶芷抬了抬手示意两人坐下,“当日与慕公子相见时,本宫还未成为皇后,如今能在京师见到慕公子,也是意料之中。”   慕容亦笑,“鞠凤山怀江水道已开,不仅多了一条水路,而且能让数十万民众免受洪涝之害,故而当地民众山上供有皇上和娘娘的雕像,怀江周围数百里人人皆感念君后恩德。”   “能让百姓安居,商户乐业,原本都是身为一国之主必须做的事情,云……皇上辛劳自当受此厚爱,本宫却实在愧不敢当。”客气了两句,叶芷目光转向禹彷,微微一笑道,“禹公子似乎有什么心事?”   禹彷回过了神,抬眸看了看叶芷,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草民……草民斗胆问娘娘一件事,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叶芷笑,“禹公子和慕公子都是当今状元郎,今后都会被任以重用,为朝廷辛劳的臣子,本宫要好好犒赏还来不及,怎会怪罪?禹公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禹彷抿了抿唇,似乎不大相信现在坐在自己面前这个好说话的女子就是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不过他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当先仔细整理了下自己的语序,道,“不敢欺瞒娘娘,草民这次参加科举,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见到娘娘。”   听到此话,饶是一向波澜不惊的叶芷也愣了愣,片刻之后才道,“为了本宫?”   禹彷抬眸看了看叶芷,走到叶芷面前站定,一撩衣袍跪下,一系列的动作做的十分规范,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正气浩然,“草民听闻皇后娘娘精通医术,家中拙荆患有怪病在身,还望娘娘能……能去救爱妻一命!”   慕容亦跪下,恳求叶芷道,“皇后娘娘心地仁慈,胸怀天下苍生,禹公子重情重义,还请皇后娘娘能成全。”   叶芷不动声色,端起放置在桌上的茶杯转了两圈,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两个人,唇角微微一动,“慕公子,你与禹公子相识之事怎么不提前告知我呢?也好让我有所准备不是?”   慕容抬头,一双酷似易潇的眼睛直视着叶芷的眼睛,“皇后娘娘恕罪,草民与禹彷的确早就相识,因为科举考试我们二人答卷过于相似,害怕有人会认为我们二人互通消息,故而才装作不识,不是刻意欺瞒娘娘,还请娘娘明鉴。”   叶芷虽不曾踏入过官场,却也知此地凶险,当下暗暗赞赏两人此事的做法谨慎,“禹公子与慕公子两人既是好友,文采韬略也当是不凡,以后为朝廷效力还要靠两位费心,本宫身为一国之母,却不能在这种事情上为皇上分忧,若是能为禹公子解除后顾之忧,禹公子以后也能更加尽心尽力的辅佐君王,本宫也可放心了。”   此话暗藏玄机,用治病救人换来一代众臣良将,这种生意,当然是划算的,叶芷用此方法为叶国拉拢了一个真正的有才人,此事无价!   第170章 不吝江山无戏言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之前慕容就曾和禹彷夸赞过叶芷的医术,他原本是半信半疑,毕竟贵为一国皇后医术精湛者实在是少之又少,但因有慕容这个活生生的案例在,禹彷也不得不信了几分。   叶芷看着禹彷,站起身将他扶起来,道,“世间最为珍贵的便是深情真爱,禹夫人在这种境况之下,还能得禹公子如此爱护,此等情意可感天动地,世间女子哪一个不羡慕这样的感情呢?”   禹彷受宠若惊,忙站起了身,道,“皇后娘娘与当今圣上的事情在民间也广为流传,此等深情,才是让人艳羡的。”   自古无情帝王家,王侯将相的深情是让人不敢奢望的,人心中的位置有限,拥有的东西越多,放置感情的地方就越小,人就越薄情。   叶芷也曾想过薄情的沐云衣到底该是何种模样,可每每看到沐云衣对自己的百般体贴,这个想了一半的人像便开始渐渐消弭。   沐云衣就是沐云衣,薄情也好,深情也罢,这个世上,只有这一个人,能这样对自己好,能容得下自己这样的性子。   放下心头事,叶芷微微抬起了眸子,看向禹彷,道,“禹公子可回去将你妻子的病症仔细的记录下来写给我看,过两日本宫便去你的府上看看夫人,尽一些绵薄之力。”   得到叶芷如此回答,禹彷显然也十分高兴,当下就告辞了,回去准备叶芷所要的东西。   禹彷走后,慕容站立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看着叶芷,毕竟是出自名门望族的大家公子,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非凡气度。   叶芷也微笑着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慕容对着叶芷行了一礼,道,“娘娘可听在下一言?”   寻梅上前给二人倒了茶水,叶芷端着杯子在手中暖着,道,“慕容公子与本宫也算是相识一场,现在我们抛却身份,或许还可以叙叙旧,既是叙旧,说话又何须客气?”   慕容明白叶芷的意思,当下也没有拐弯抹角,“皇后娘娘的话,皇上能听进去几分?”   叶芷端着的茶杯微微一动,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淡淡道,“公子这是何意?”   慕容面容不动,依旧微笑,“依着皇上对娘娘的情意和宠爱,娘娘的话在皇上心中定是占了不轻的份量,草民斗胆,请求娘娘一件事,事关江山社稷,或许娘娘在皇上面前的一句话,就能奠定叶国的百年基业。”   此话说的自大,慕容面上也带了几分骄傲的神色,这与他本人的气度十分不符,叶芷看着慕容,缓缓的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了,道,“何事?”   慕容又是微微一笑,“草民知晓今日皇后娘娘召见所为何事,草民现在可说一句话,解决娘娘心头难题。”说着,慕容也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两口之后方才缓缓道,“以禹彷之才,丞相之位非他莫属,他若为相,可保叶国百年盛世。”   叶芷抿了抿唇,对慕容的这句话并未十分怀疑也并未十分相信,只是道,“无论做何事都有风险,禹彷为人如何本宫尚且不知,丞相之位……丞相之位乃是一国中第二君王,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必定要十分忠心方才可行,否则岂不是误了国事?这种事情,本宫一己之身担待不起。”   慕容又笑,“皇后娘娘仁慈,当时妙手回春医好草民痼疾,为了报答娘娘,草民给娘娘送来了一剂能让人不会有二心的良方,相信以娘娘之慧,定当能将此方运用的更好。”   这剂良方的药引,便是禹彷的妻子。   叶芷明白慕容的意思,当下心中沉了下,淡淡道,“本以为你是一个不怎么会下棋的人,没想到今日一番谈话,还真让本宫对慕容公子刮目相看,此番事情一出,你的好友不仅成了当朝丞相,还救了他的爱妻,顺便还让本宫欠了你一个人情,最后只有你自己独善其身。”说着,抬眸看着慕容,叶芷眸中深深浅浅的不定,“慕容公子果真不愧是出自商贾世家,这一番买卖,做得甚是划算呐。”   虽然知晓慕容的本意应当不坏,但看到他那双与易潇极度相似的眼睛,叶芷可以让自己不去看,可这满腔子的算计,叶芷却是将这个特点入了心底,仅仅是这一点,便勾起了叶芷不怎么愉快的记忆。   易潇啊易潇,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一个与你如此相像的人。   “娘娘都说了草民出自商贾世家,所有事情只当是以利益为先,人情为后。”慕容脸上的笑意更深,“娘娘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其中道理,自能分明。”   商贾世家的人最大梦想就是富甲一方,现下商场竞争激烈,若是能有官场力量相助,许多事情也就好做许多,慕容打的主意就是在此。   叶芷却因慕容长得太像善于玩弄心计的易潇这个缘故,心中对慕容也产生了芥蒂,想的东西和慕容原始的意思有所相违,“你怎知我一定会去对皇上说这段话?我若是不说,你一系列的计划,岂不是全权落空?”   慕容饶有自信道,“叶国国君是明君,身后还有皇后娘娘这样的智囊出谋划策,定然不会亏待了真正的有才之人。”   叶芷微微一笑,望向慕容的眼神中颇有神采,“既是如此,本宫便赌一把,本宫相信,慕容公子应当不会让本宫失望。”   慕容微微垂首,礼度十分得体,“草民承受娘娘恩泽,自当会为叶国效力,死而后已。”   ……   次日,圣旨便落下,叶国的第二位丞相禹彷继任,在千年青史之中,此人是鼎鼎有名的一代贤相,禹彷继任叶国丞相四十二年,在此期间,为叶国立下无数次汗马功劳,在民间威望颇高,当然,这自是后话了。   这道圣旨传入叶芷耳中的时候,叶芷唇角微微一扬,心中隐隐觉得,自己的这个做法是绝对没有错的。   剩下的事情,便是慕容留下的那个交易了,叶芷看着桌上禹彷留下的几张密密麻麻的小楷,无奈苦笑,她原本只是想从禹彷口中知晓一些关于他妻子的病情,没想到他竟将这些事情记录的十分详细,一点一滴都没有遗漏,整整写了数万字。   正当叶芷翻看着这些手稿之时,沐云衣进了殿中,看到叶芷手中拿的这些,笑道,“怎么?可还有把握?”   叶芷回了句,“还好,依着禹彷所说,应当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说着,叶芷将手中数万字的病情详述递到了沐云衣手中,道,“你来看看,这可是本次状元郎的手稿,连这些都能写的文采飞扬,果真是难得。”   沐云衣接过手稿扫了两眼,又放了下来,“医术我不太懂,你看这些未免也太枯燥,我们看点其他的如何?”   叶芷又将那手稿拿在手中,道,“也不算十分枯燥,这是状元郎的笔迹,他的字写得颇具鉴赏意义,格外赏心悦目,文采也极好,看起来极为有趣。”   看叶芷不答话,沐云衣便继续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要给你看的是什么吗?”   叶芷头也不抬,微微摇头,“你这几日送来的东西还少么?”放下手中的纸张,叶芷掰着手指一个一个的数着,“人参阿胶这样的补品就不说了,前日你还送来了一块奇石,昨日送来的是一颗明珠,今日送来的,也不过就是这类东西。”   沐云衣略微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你的性格真的很难猜,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是东邦进贡的东西,我拿来借花献佛了。没想到你竟然都不喜欢。”   叶芷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沐云衣身边。   沐云衣愣了愣,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叶芷,眼神触碰之间,恍若有一股莫名的情愫正在流动。   叶芷在沐云衣身边站立片刻,轻轻的叹了口气,弯腰给他整了整衣领,道,“云衣,你现在已经是一国之主,这些事情你就不用再费心思了,你送来的东西我都让人好好的归档放置了,说不定哪日就用的上了。”   沐云衣也站起身,半搂着叶芷的腰身,道,“我沐云衣此生有妻如此,何其幸哉?”   叶芷眼眸一动,长睫半掩,“云衣,我可否问你求样东西?”   沐云衣不明所以,很是自然的回答道,“我早就说过,这个世上,只要是我能给得起的,什么东西我都会给你,你现在又何必说这样客气的话?”   叶芷伸手搭在沐云衣双肩上,两人四目相对,一人眼中浓浓深情不加遮掩,另一人重重心事覆了满面。   窗外漫天雪花已停,化雪之时要比风雪漫天之时更加寒冷,叶芷之间冰凉,搭在沐云衣强有力的肩膀上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犹如人的心思,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一块坚冰,心中藏着寒,话中带着冷,听的人也被沾了一身寒气。   过了许久,叶芷思量再三,最后微笑着对沐云衣说了一句话,“云衣,我可否向你求一个孩子?”   第171章 一句情深成笑谈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71章 “孩子?”沐云衣不假思索,轻轻挑起叶芷鬓角的长发抚到耳后,微微一笑道,“翰林院大学士赋宁桃李满天下,他的弟子绝不在少数,前些日子朝中大臣都传言说他新收了一个神童为弟子,说是这个神童年仅三岁便能吹出极好的曲调,你若是喜欢孩子,我可命赋宁此童带来陪你几日。”   叶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沐云衣说话时的面容,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沐云衣神色僵了僵,“对不起,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   叶芷身上有婴珠,两人不能欢好,为了顾全叶芷,沐云衣愿意将一起忍下,正是因为喜欢,就不能去伤害。   这所有的一切,叶芷心中自然也十分清楚明了,但是为了大局着想,这些不该说出口的话,终究还是变成了一把冰刃,“云衣,我给不了你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生活,也给不了你一个孩子,成为一个完整的家,但我不想拖累你,我现在的意思,你应当明白。”   沐云衣脸上的神色慢慢的僵硬了,看着叶芷的神情收敛了许多,原本放在她鬓角的手指也收了回来,张了张口,却是无声。   叶芷一双眼睛似乎含不住什么感情,转过了身,只余下一抹背影,“云衣,其实,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喜欢,真的……”   沐云衣看着叶芷的背影,伸手抵了抵挺秀的鼻尖,声音闷闷的,“叶芷,你到底将我对你的感情置于何地?”   此生第二次直呼叶芷的姓名,沐云衣却对这个烙在心头的名字并不陌生,第一次直呼叶芷名字的时候是他主动与她断绝了师徒情分,那时候声音的颤抖似乎还在唇边未尽,此刻这次直呼其名,却只剩下了满心的寒意。   叶芷面无表情,“你是皇帝。”   “皇帝如何?”沐云衣上前扯住了叶芷的手臂,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若是因为这个身份坏了你我之间的感情,我倒愿意这个江山被他人夺去!”   叶芷面色不动,任由沐云衣拉着,眼眸微垂,眸中半点光线也无,“你忘在未央宫的折子,我都看了。”   手上的力道松了一松,沐云衣慌忙解释道,“那是他们胡言乱语的,我没有这些意思,你切莫当真,我……”话未说完,沐云衣眼角一跳,“阿芷,你,你生气了对不对?”   因为政事繁忙,沐云衣经常会带着奏折去未央宫处理,常常到了三更都还未歇息,而叶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时不时的倒上一杯茶,这些奏折,沐云衣也是任由叶芷去翻看的,可前两日的奏折,沐云衣却刻意躲着叶芷,似乎害怕她看到什么。   叶芷自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当下也并未说什么,只当是不知觉,可那天早上沐云衣上朝时却将那几封奏折忘在了未央宫中,叶芷一时好奇翻开看了看,只见里面都是写着,后宫只有一后不合情理,有人说皇上没有子嗣将会民心浮动,更有甚者就直言风月是风家余孽,为人狐媚,之后是劝告沐云衣不要听其谗言要杀之才能防止妖妃祸国。   “我并没有生气。”叶芷握住了沐云衣的手,道,“云衣,你现在是皇帝了,这些事情,容不得你任性,为了江山安稳,谁都要受点委屈的,云衣,你现在长大了,这些事情,总是要承担的,我是皇后,这历届皇帝的后宫,哪一个都是美女如山,你若是看上了谁,我不会反对。”   话说的格外明了,沐云衣的心中却是越来越寒了,心中无数个念头瞬间涌出,苦涩的感觉在身体中蔓延,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眼中,竟然什么都不算,都是那么轻易的被一句话,几个字给打翻,他所有的深情,竟然就像是自作多情。   “呵呵……”沐云衣冷冷的笑了一声,推开了叶芷拉着他的手,心中格外悲凉,“原来,在你心中,所有的东西,竟然都比不过你一直要的这个江山。”   以前为了江山,她可以让年少的他上阵杀敌,他浴血奋战绝无悔意,现在为了江山,她可以将自己的真心不知放在何处践踏,一句情深,却又成了笑话,这让人如何能接受?   叶芷也未想到沐云衣竟会有如此去想,一句话说出来,叶芷本想反驳,最后却也无言,因为她知道,在她心中,沐云衣才是最重要的,正是因为重要,她才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他的大业。   于是,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化雪的天气原本就冷,沐云衣拂袖而去,叶芷追到殿前,张了张口本想叫住他,最后那个名字到了口中,却成为了喃喃细语――沐云衣。   天上乌云再次来袭,原本已经融化的雪水在殿前凝结成了冰块,旁边的一株不知名的花木上还带着残雪,被冻的硬邦邦的雪块少了几分雪花刚落时的灵动之气。   叶芷倚在殿前,默默无言。   站了好一会儿,叶芷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肤都略略有些麻木了,一旁的风吹来,带着冰一般的寒意。   一样东西突然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这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叶芷转头一看,江蓠那双桃花眼正好迎了上来,和着寒冬腊月的天气十分不相称。   江蓠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搭在叶芷身上,道,“外面起风了,说不定晚上还要下雪,师父怎么站在这里?”   叶芷苦涩一笑,“没什么,在屋里闷了,就想着出来转转,不曾想这外面那么冷。”   江蓠似乎刚从外面回来,鼻尖冻的有些微红,“师父整日都在屋里,当然会感觉闷,所以我给师父准备了一样东西,也能在师父无聊的时候陪师父解解闷。”   叶芷道,“是什么?”   江蓠将叶芷扶到殿内坐下,神秘的一笑,拿了一根中指长的短笛轻轻吹了一下,这只短笛通体飘着碧玉色,吹响时的声音也是格外清脆,煞是好听。   叶芷纳闷,“阿蓠,你可是准备给我啊吹笛子听?”   江蓠未语,眼前两道影子闪过,叶芷抬眸,只见两只不知名的鸟儿从殿外飞了进来,一个通身为嫩黄色,一个通身翠绿,一只落在江蓠手上轻轻啄着,一只落在他肩膀上,伸出五彩斑斓的翅膀扫着他的脸庞,十分亲昵。   叶芷看到也觉得有趣,将刚才的不快放下去一些,道,“我差点忘记了阿蓠你会鸟语。”   江蓠抿了抿唇,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两只鸟是我花了一些时间来训练出来的,倒也算乖巧听话,性子也活泼,师父若是觉得无聊,也能与师父逗趣。”   这两只鸟是江蓠在外执行任务时看到的,当时在暴雨中,若不是江蓠恰巧经过,这两只鸟早晚都要死在那场风雨中,江蓠将这两只鸟带回来之后闲着无聊之时便加以训练,颇有成果。   叶芷伸手想去碰那鸟儿,结果那鸟儿却扑棱扑棱翅膀悬空飞了两圈,最后又落在了江蓠手上,冲着江蓠叽叽喳喳的叫着。   江蓠微微一笑,再次吹动手中短笛,那鸟儿又叫了两声,飞到了叶芷身前盘旋,最后落在了叶芷的手上,小声的叫了两声。   叶芷觉得有趣,便逗弄了两下。   江蓠看叶芷高兴,自然也十分欣慰,当下将短笛放下,道,“这笛子交予师父,等会儿我会和师父说该如何使用。”停了下,江蓠继续道,“师父,易潇那边有消息了。”   叶芷手中把玩着短笛,淡淡道,“可知道是何时?”   江蓠继续答道,“是今晚。”   “今晚?”叶芷将手中的短笛放下,轻声一笑,“易潇还真是够胆量,比我预期的时间还有早上几天。”   “现下还有许多时间,师父可要早做准备?”   “不急。”叶芷伸手抚弄着那鸟的羽毛,道,“既然他敢来,我们还怕什么?”   江蓠微微一笑,如玉的面容绽出了一朵清丽莲花,“师父运筹帷幄,我们自然不会怕。”   叶芷把玩着手中的短笛,淡淡道,“可都布置好了?”   江蓠眨了眨眼睛,道,“师父吩咐下来的任务,不敢有所怠慢。”   “嗯。”叶芷站起了身子,将短笛收了起来,看着殿外越来越压抑的天气,道,“今晚,我也去。”   “师父!”江蓠惊了一惊,望向叶芷,“师父,这恐怕不妥。”   叶芷不以为然,“有何不妥。”   江蓠迟疑了下,方才道,“师父贵为一国皇后,万金之躯不可前往凶险之地……”停了下,江蓠眸子垂了垂,继续道,“易潇动手的时间是今晚,少教主若是知晓此事,定也不愿娘娘前往。”   提起沐云衣,叶芷心中微微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抽走了一般,脑子里都是空空的一片,心中想着的东西实在太多,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做法和想法到底是错是对,或许她认为对沐云衣的爱和沐云衣需要的那种感情,就是两回事……   第172章 亲手结束这一切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72章   作为一个男子,家是必要的,作为一个君王,子嗣也是必要的,这两样东西,叶芷自觉自己所能做到的,也只有一半,若是以前的叶芷,她可以陪他一起执剑而立征战天下,现在的叶芷,她可以为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是唯一不能做的,却成为了最大的遗憾。   这个遗憾竖立在二人之间,是一堵无形的墙。   无声的叹了口气,“有你在,没有人知道我出去了,今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江蓠依旧有些犹豫,“可今晚少教主见到师父不在房间,肯定会担心的。”   “云衣……”重新提及这个名字,叶芷轻声一笑,“他今晚不会来了……”   ……   天上乌云压顶,不知有多少风雪落下,刚开始天上落下来的还是沙沙的雪粒,到了现在,就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叶芷站在窗前看着殿外纷飞的大雪,手中拿着的暖手炉早已凉了,手上冷的像是一块冰,肌肤都泛着一层不正常的紫色。   这若是在平时,沐云衣一定会上前将窗子关上,并将她的手放入自己怀中暖着,两人谁都不说话,情意自现,可今晚,却只剩下残烛昏灯,冷意袭人。   外面风雪愈大,窗子被吹的呼呼作响,不大不小的风夹杂着几片雪花,落在了叶芷脸上,然后迅速的融化。   这时,灯烛蓦然一动,屋内灯光轻轻一闪,一个身影到了身边,江蓠拿了一件厚了些的雪蓬给叶芷披上,道,“师父,今天风雪很大,这些事情我都能处理好,你就不要去了吧?”   叶芷避开了江蓠帮她系着衣带的手,拉了拉斗篷上的风毛,道,“我和易潇怎么说都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了,这次他身子痊愈,第一次出来做这种事,我怎么能不捧场呢?”   江蓠盯着叶芷,虽然十分不忍看她在这样的天气中受冻,但叶芷的性格他却是知道一些的,她决定的事情,恐怕无几人能改变。   稍稍想了些,江蓠走到叶芷面前,撩了下身上的披风,道,“外面有些冷,师父要忍着些。”   叶芷点头,江蓠抱起叶芷的身子从窗子上跃出,迎着漫天风雪,寒意更盛。   江蓠的轻功很不错,叶芷被他环抱着,只觉得风从耳边簌簌而过,速度十分之快。   叶芷伸手戴上了斗篷上的帽子,江蓠见状,知道叶芷觉得寒冷,伸手一甩将身上的披风落在叶芷身上,将她重重包裹起来。   在这张口就灌进一嘴雪沫子的的夜晚,叶芷也没有多言,只觉得江蓠手上的动作用力了许多,最后甚至将她勒的喘不过气来。   不过还好,楚潋住的地方距离皇城并不太远,再加上江蓠原本轻功就是不错,只是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楚潋住的府中。   江蓠才刚刚落地,只听的身后有一个淡淡的声音,“今晚这些人若是来,直接杀了送他们入黄泉便是,娘娘费此功夫,到底是为何意?”   叶芷从江蓠身上下来,转过了身子,因为地上积雪反射,两人还能看清楚对方面上的表情,“直接杀了也不是不可,只是这样就少了几分看戏的意思不是?”   楚潋这次没有戴面纱,他说话之时,面上疤痕牵扯着皮肉,表情十分不自然,但声音却富有磁性,很好听,“娘娘这次将我和修罗二人作为诱饵,还真是荣幸之至。”   被戳破心思,叶芷却一点都不慌乱,只是盯着楚潋笑了笑,“一会儿你就会知道,这个诱饵,当的到底是值不值当。”   楚潋似乎也不怎么怀疑叶芷的话,“那……就拭目以待。”   叶芷转过头,踮起脚覆在江蓠耳边轻声说了两句,江蓠一愣,之后拱手说了声是身形一转便再次消失在不远处。   楚潋眉头皱了皱,道,“皇后娘娘深夜到此,不如进屋喝杯热茶可好?”   叶芷浅笑,“好。”   楚潋引着叶芷走到屋内,屋内只燃着一点点豆大的火苗,修罗正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目光冷然,旁边站着的鬼刹看到叶芷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叶芷的目光只是在修罗面上轻轻扫过,有朝着鬼刹回了一礼,之后却是一点表情都未露出,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房间中的主位上。   楚潋也不介意,在一旁坐下后看着鬼刹吩咐道,“你先带着修罗下去。”   鬼刹将楚潋的话几乎都要奉为圣旨,听到楚潋如此说,当下也没有多言,站在修罗面前,不言不语的看着她。   修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房间中燃着炭炉,暖意十足,叶芷被冻的冰冷的手指开始慢慢回温,“你这段时间就一直这样对她?”   楚潋坐着不动,“修罗的性格实在不敢恭维,这样恐怕是最好的法子了。”   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不是其他人有资格议论的,叶芷也没有过多言语,笑盈盈的看着楚潋,道,“不知我该称呼你为四皇子好,还是堡主,当下就叫你楚公子如何?”   楚潋不以为意,“楚国的四皇子早已名存实亡,孤影堡即将归顺花幸教,教主如何称呼我自然都没有异议。”   叶芷点了点头,目光却是望着门外,“不知楚公子对易潇这个人印象如何?”   听叶芷提起易潇,楚潋愣了许久方才回答,“易潇不是善与之人。”   “就这几个字?”叶芷笑了下,“楚公子竟然如此吝啬言语,可是觉得易潇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不知教主是让我以何种身份回答这个问题?”楚潋看着叶芷,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动了动,“我若是楚国四皇子,自然会说易潇为人阴险狡诈,我若只是楚潋,却要给易潇一个公正的评价。”   叶芷淡淡一笑,“今晚,我们都是抛开身份开谈及此事,不然我这一国皇后,私下来与你见面也是不通情理。”   楚潋眸子沉了沉,“易潇一直都有楚国第一谋士之称,为人小心谨慎,性格诡谲多变,足智多谋,善于心计,军事谋略不说无人能及,但也是少有敌手,他未生病之前,武功十分厉害,现在身边却有多位高手保护,由此看来他也是一个善于用人的谋士……”   说完,楚潋顿了下,看了看叶芷,继续道,“此人十分危险,娘娘此刻若是不除之,以后必定会成为阻碍娘娘大业的绊脚石,若是放虎归山,必成大患!”   在楚潋说话之时,叶芷一直都没有说话,她也在想,心中一时间也十分矛盾,她与易潇两人之间算是两清了,现在再次兵戎相见,本来是没有什么情面可以顾及的,但是,她却犹豫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她犹豫了,脑海中闪现的,是那个月下独酌的身影,是那个药山之上的少年,是陪她笑看红尘无关风月的人……   现在,真的要亲手结束这一切么?   叶芷犹豫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楚潋也是能沉得住气的人,当下也看出了叶芷的不自然,什么话都未说。   过了好一会儿,屋内的炭炉都灭了,只留下点点火星,只听间噼啪一声,炉内绽出了声响,叶芷瞬间回过神,思绪也从回忆中被拉扯出来。   楚潋看叶芷神情,试探的问了句,“教主之前是否与易潇相识?”   叶芷没有回答楚潋的这个问句,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你那边可布置好了?”   “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安排的。”说着,楚潋还忍不住赞了句,“果真不愧为花幸教教主,孤影堡和花幸教双面相抵,只要今晚能到的人,恐怕插翅也难逃。”   “楚公子谬赞了。”叶芷目光冷冷的看着窗外风雪,忽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正踏雪而来,风姿卓越,衣袂扬起雪尘一片,恰是漫天精灵旋空而舞。   那人渐渐的走进了,叶芷也看清楚了来人。   楚潋轻嗤一声,“果真背后是不能说人的。”   话音刚落,易潇就已经到了面前,他走路的姿态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步子轻飘飘的,像是用着轻功,白靴落在雪地上,只有轻轻的两道擦痕,几月未见,易潇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此刻风采去了之前的病态,容貌更加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易潇直接走到了屋内中间站立,看着叶芷,又看了看楚潋,笑了声,“没想到易某竟有如此大的面子,教主和堡主竟让这么多人前来迎接,真让易某惶恐。”   叶芷目光直视易潇,唇角动了动,“右相一直都有楚国第一谋士之称,用上此礼,倒也算不得过分了。”   楚潋也看着易潇,冷冷的说了句,“右相好久不见,如今看右相和之前变化颇大,想必身上的伤病都好了。”   易潇笑的十分自然,“多谢四皇子关心,微臣身子确实是好了许多。”   叶芷不动声色,“这雪夜之中,寒气甚重,右相有时间来此,定然不会是想来和本宫叙旧的吧?”   易潇和叶芷一样,亦是面色不动,“易某承受娘娘之恩,片刻都不敢忘怀,今夜能瞻仰娘娘风采,易某甚是荣幸之至。”   叶芷微微一笑,“场面话右相就不必讲了,我们为何来此双方都心知肚明,右相也来说说,今晚此事该如何解决?   第173章 形同陌路的兄弟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73章   易潇点了点头,看着楚潋,道,“孤影堡和花幸教果真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在外面的重重包围之下,易某只能只身犯险了……”说着,易潇稍停顿了下,目光重新转移到了叶芷的脸上,“教主和旁人不同,此番算计也十分得当,易某佩服。”   叶芷淡淡道,“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我自当受得,可若是从你右相口中说出来,我可就不敢承受了。”   “娘娘言重了。”深陷险境之中,易潇没有半点慌乱,面色话语都十分从容,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易某今晚来此,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四皇子带上一句话。”   听到易潇提起自己的名字,楚潋冷哼了一声,“什么话?”   易潇面色依旧,语气中也带着恬淡,“微臣前来替三皇子给四皇子说上一句话,自从四皇子离开皇宫之后,三皇子对四皇子十分想念,现下知晓四皇子难处,故而前来派微臣来给四皇子排忧解难。”   叶芷心中一跳,唇角冷冷一扬,易潇果真是个老狐狸,本来是带了人前来斩草除根的,没想到现在半路生变,瞬间就转了话音,成了理所当然的排忧解难。   楚潋沉思片刻,还是问了一句,“不知右相想如何给我排忧解难?”   易潇看了叶芷一眼,“娘娘医术了得易某深有体会,不敢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只不过……”叶芷和易潇对视着,两人的目光交叠,迸射出几分无形的剑光,易潇却不以为然,继续道,“易某手中有一秘方,可不伤人身体不让人感受到任何痛苦便能散了空孜的功力。”   楚潋目光颤了颤,叶芷衣袖中的手指捏紧了,真是大意,没想到易潇竟然会来这么一招。   以叶芷的医术和做法,散了空孜的功力算不得是什么事情,只不过,散了空孜的功力,都不可能避及得了修罗的身体,这么一来,无论如何,修罗多多少少都是要承担一些痛苦的,而易潇却紧紧的握住了这个方法的死穴,以楚潋对修罗的在意,之后的他到底偏向于谁已经一目了然。   若是两人为敌,有朝一日兵戎相见,楚潋即使不是心甘情愿,也不会手下留情!   叶芷望着楚潋,楚潋也看着叶芷,眼神中的抱歉已经说明了一切,“修罗的事情,我不敢有所怠慢。”   易潇很是含蓄的一笑,“娘娘好意四皇子自当心领,只不过心中所爱之人的安危是更重要的,娘娘说是也不是?”   叶芷几乎要咬碎银牙,她之前和易潇相识之时,除了最后一次信封上的玄机之外,她没有一次能赢过易潇的,没想到重生一次,竟然还是易潇的手下败将,当下心中存了一口气,叶芷一向平静的心中微微有了起伏。   对于易潇的这个问句,叶芷且笑不语,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在一旁静静的坐着。   楚潋看着叶芷,有看了看在一旁的易潇,正当左右为难之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此人声音熟悉,“我不愿意。”   顺着人声看去,修罗正站在门口,一脸漠然,朝着易潇走了过来,声音冷的像是能将人冻僵,“易潇,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们心中都清楚,你的恩情我修罗会记得,但我们之间的仇怨,也不会在一朝一夕之间了结。”   事情转机再现,叶芷沉了沉心思,依旧没有言语,只是看着面前的几人,顺着思路。   自从修罗出现,楚潋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即使是一句话都未说,却也让人觉得十分感慨。   易潇看着修罗,目光稍疑片刻,还未言语,修罗便又冷冷的出了声,“你走吧,在这个范围内,我保证无人敢动你和你的人,此次便算是还你的人情,此次之后,下次再见,我们也该算算之前的旧账了。”   叶芷望着两人,目光最后与修罗撞在了一起,两人对视片刻,叶芷微微一笑。   易潇礼数十分周全的给楚潋行了一个礼,“既是如此,四皇子,微臣就告退了,世事变幻无常,还望四皇子能好生珍重才是。”   这看起来是一句客套话,但易潇却将好生珍重几个字咬的十分的重,里面含着的杀机显而易见。   易潇转身,临走之际微微转眸看了叶芷一眼,深邃的眸子中藏着七分心机,三分不解,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叶芷心中一凛,不敢在于易潇对视,低下头来喝茶。   待到易潇离开之后,叶芷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看来之后真的不能与易潇再多来往,以他本人的心机和计谋,自己的身份恐怕早晚都会泄露出去。   说起自己身份问题,叶芷也十分无奈,现在江湖上都知道了花幸教重新换了一个教主,而真正知晓她身份的,却也没有几个人,其余的一切都介于这个知道与不知道之间,特别是在花幸教众人眼中,说话一定是要小心翼翼,生怕泄露了什么,叶芷并不怀疑花幸教教众的忠心,但是这却并不代表人多口杂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所有的事情都想到了,之后需要注意的,才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外面冷风凛冽,风卷着稍许的雪花从开着的朱门中飘落,冷意十足。   在门内的三人都默然无语,风声似乎更大了,叶芷手中的茶水已经变得温热。   就在这死一样的沉寂之中,殿外突然闪过了墨色的身影,江蓠黑衣黑发之上落满了醒目的雪花,睫毛上也带了雪色一痕,叶芷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怎么样?”   江蓠对着叶芷摇了摇头,“方圆十里之内没有楚泫的身影,想必他应当没来。”   “没来?”叶芷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有几分不解,“会不会有所遗漏?”   江蓠沉默片刻,“师父,教中的暗卫我派出去的大半,这里比较偏僻,方圆十里这小小的地方,应当不会有所遗漏。”   叶芷再次陷入了沉思。   修罗坐在一旁不言不语,楚潋也在一旁喝着茶,眼尾余光在叶芷身上闪了闪。   风雪欲重,江蓠有些担心道,“外面风雪更大了,师父今晚可还要回宫?”   叶芷的身份毕竟是叶国的皇后,一夜离宫不回,沐云衣若是知晓,恐怕也不怎么好解释,稍稍想了想,叶芷站起了身,看着楚潋,道,“今夜无事,我便先回宫了,你若是信得过我,从明日起每日亥时,我都会来此。”   楚潋点点头,什么话都未说。   叶芷带着江蓠转身,第一步还未踏出,修罗便上前了两步,跟在叶芷身后,道,“娘娘第一次来此,让我来送送娘娘。”   楚潋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茶。   叶芷微微一笑,“这样也好,风雪太大,的确容易看不清楚路。”   江蓠在一旁十分疑惑,这个园子并不大,就算叶芷记不得路,他却是一点都不会忘记的,怎么还需要人来送?   未等他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叶芷和修罗已经走进了外面的漫天风雪之中。   楚潋在一旁吹了吹茶杯中的热气,烟气朦胧之中,对江蓠道,“你怎么还不跟上去,你师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能担待的起么?”   此话说的蹊跷,江蓠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但因心思足够单纯,却并未听出楚潋的弦外之音。   待到江蓠离去之时,楚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了身走到门前,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合上了,门缝中夹住了几片雪花,待到屋内稍稍有了暖气之后悄悄的融化。   “出来吧。”   此声刚落,屋内屏风后走出一人身影,待到烛光蔓延到他的脸上,楚潋开口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楚泫眉心微微一皱,“四弟,我们……”   “我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楚潋接口道,“我想忘了之前那段让我想想就觉得痛不欲生的日子,你怎么样是你的事情,和我半分关系都没有,楚国四皇子……”深吸一口气,楚潋淡淡道,“从今以后,你就当这个人死了吧。”   楚泫转身欲走,停了一步,“他这次杀你没有成功,以后定会有第二次,你……要注意。”   楚潋冷笑两声,“他若是觉得自己可以,尽管来吧。”   “四弟……”楚泫叹了口气,“易潇这个人真正的实力根本不止于此,你以后与他交锋,千万千万要小心慎重,万不要大意轻敌。”   楚潋也转过了身,两人背对背,中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三皇兄,易潇身为楚国右相,也是一个人才,他愿助你,你的大业已成七分,我们两个注定不是一路人,从今之后,再也不要相见了吧。”   话说完,楚潋身形一转,进了屋内,融入昏暗的灯光之内,再也没有出来。   灯烛恍恍惚惚的浮动,楚泫突然轻嗤一声,现在所有的一切,多像是一个笑话。   将斗篷上的帽子戴好,楚泫转眼再次看了看楚潋方才进去的地方,注视了一会儿,打开房门,走进外面的苍茫白雪之中。   当初的兄弟,现在的陌生人,中间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当初谁都没有想过的,但事情却就这么发生了,冥冥之中,背后像是有一把手,正在推动这这一切,直到最后这一场无法挽回。   ……   第174章 一夜风声冬雪繁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74章   红梅棣雪正相宜,寒风吹醒一片香。   在寥寥冬日里,红梅和白雪正相衬,雪给梅作衬,梅给雪添香,两者皆是风雅。   修罗陪着叶芷走在梅香四溢的小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突然眼前有两枝梅花拦路,借着白雪的反射,叶芷折了一枝梅花放在手中把玩着,头也不转,“修罗,你若是再犹豫着不动手,就要出了这园子了,阿蓠一会儿便会跟来,到时间你的计划,恐怕就会落空了。”   说着,叶芷面容十分平淡的给修罗留下了一个微笑,深深的嗅了口梅香,赞了句,“这里的梅花香味倒是真的好。”   听到叶芷一句话,修罗犹如感受到了晴天霹雳,“你……你竟然都知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叶芷放下手中的梅花,歪着头看她,“我知道你是不想散了空孜的功力,所以才对我起了杀心,这点我能理解。”   修罗上前一步,将藏在衣袖中的一把匕首拿了出来,“对不起,教主,此生是我修罗欠你的,下辈子,做牛做马再还你!”   匕首闪着寒光,甚至比这冬月的风雪更甚,叶芷却是面容不动,浅浅的笑了声,“以你的功力,想杀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把匕首的确是够了,只不过,你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话,只有两句,两句之后,你若是还想动手,那便尽管来吧!”   修罗点了点头,几片雪花落在她手中的匕首上,直接被拦腰折断,融化成了几朵小小的水滴。   叶芷没有拖延时间的意思,声音直接利落,“第一句,空孜在你身上已经存在很久,它的原理你比我清楚,若是不将它散去,你最多也只有两年可活。”停了下,叶芷一点都没有去看修罗的脸色,继续道,“第二句,人世间红尘万千,能遇到喜欢自己且自己又喜欢的人实在不易,如果因为什么事情错过了,恐怕又是一大遗憾,楚潋之后会面临一个最为痛苦的关卡,你杀了我,他的脸,恐怕就再也医不好了。”   修罗面色变了变,“你决定为他医脸?他脸上的伤痕还能治好么?”   叶芷笑了笑,“只要肯动手,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主要是这个过程十分痛苦……”说着,叶芷故意叹了口气,继续道,“若是没有一个信念让他坚定下来,这一关,恐怕是难过……”   未等叶芷再次开口,修罗猛的将手中的匕首掷在地上,匕首扎进冰雪中几分,之后单膝跪地,道,“教主若是能医好他的脸,修罗愿意为教主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这些年,一直陪在楚潋身边的,就只有修罗一个人,他的苦痛,他的自卑,他一切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她不能为他分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年所承受的黑暗,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叶芷扶起修罗,道,“你也不必谢我,这件事是我和楚潋的一个交易,我们都是女人,大概也都能理解对方。”   修罗抿了抿唇,苦笑一声,“我现在这幅模样,算是什么女人?”   叶芷皱了皱眉,刚要说话,江蓠却到了眼前,“师父走的怎么不是我们进来的那条路,让我找了好一会儿。”正说着,江蓠转眸之间发现了嵌入冰雪之下的那把匕首,伸手将它拔了出来,“这里怎么会有一把匕首?”   修罗看着叶芷,微微垂下了头。   叶芷微微一笑,将手中所折的一枝梅花在江蓠面前晃了下,“我刚才在路上看这枝梅花开的十分好看,便想着将它折下来插到花瓶里看,没想到这花枝还挺硬,便让修罗拿了这匕首帮忙。”   江蓠没有多想,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到叶芷身上,道,“现在风雪更大了,师父我们该回去了。”   叶芷点头,接过江蓠手中的匕首递给了修罗,“现下放在你眼前的是一个大好机会,只要你愿意,你和楚潋,都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说完,江蓠将叶芷抱起,几个跳跃闪身,两人已经从修罗面前消失。   修罗在原地愣了许久,最后拿着手中的匕首,转身离开。   白雪堆积的梅林中,还有一人看着另一人的身影,不顾寒雪沾衣,只留一份让人如何都猜不透的目光,深情也好,无情也罢,终究都是为了对方。   ……   回到未央宫之时,已经是四更时分了,叶芷被江蓠抱着回到房间未见一人,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不然她这样和江蓠在一起,和沐云衣倒是好解释 ,可若是放到别人那里,之后听到的,恐怕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感受着叶芷身上传来的阵阵香气,江蓠抿了抿唇,到屋内便将叶芷放下了,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么?”   叶芷伸了一个懒腰,打趣道,“阿蓠,你若是再胖上一些,这段路程我都能睡得更舒服了。”   江蓠眨了眨眼睛,顺着叶芷的话继续道,“师父若是胖一些,我也能放心一些了。”   “嗯?”叶芷不解,坐在床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蓠抿着唇笑,一双桃花眼几乎让人觉得突然间刮来了一阵春风,树上桃花万千,“师父现在太瘦了,我抱松了些怕师父被一阵风吹走,抱紧了些也怕箍着师父不舒服,还真是挺为难的。”   叶芷挑了江蓠一眼,“那按照你的意思,我明日是否应该增加饭量?”   江蓠狠狠的点了点头,“多吃点东西师父身体也能好。”   叶芷打了个哈欠,“现在天都快亮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晚上还有事情,你也记得多吃点东西,不然还真怕你半路上将我给摔了。”   江蓠抿唇笑,看样子十分腼腆,之后身子一转,门只开了一条缝,人就这么消失了。   叶芷摇了摇头,上床休息,此刻也实在有些累了。   ……   一夜冬雪繁。   一觉睡到了半晌午,本以为这一觉能睡得舒服些,却没想到睡着睡着突然醒了,突然觉得身边空空的像是少了什么,最后方才想起是沐云衣不在身旁,心中顿时一阵难以言说的失落。   之后再睡,恍惚之间又回到了与沐云衣还是师徒的那段时光,梦中人物都在变,一点一滴的时间,半笑半嗔的容颜,当初的一切,仿佛都在睡梦中重现了。   梦境与现实的交替,像是在万家灯火阑珊时走在无一人的街道上,看着近在眼前的光明,想伸手碰触,最后却发现自己着实无能为力。   叶芷拢着锦被坐在床上,雪落一整晚,外面天气格外的冷,窗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雪的深浅。   门外一声响,房门前厚重的帘子被打开了,屋内顿时钻进了一阵冷风,乔菀儿手中端着一盆水,足以倾城的面容让人看了十分舒服,“听寻梅说娘娘醒了,所以菀儿便来伺候娘娘洗漱。”   叶芷直了直身子,拿起床上的外衫披在身上,“这些事情交给宫女来做就好,你是花幸教的人,何必如此?”   乔菀儿将手中的盆放在架子上,用温水打湿了毛巾拿在手中走到叶芷床边,道,“娘娘是花幸教教主,菀儿也是教中人,对娘娘理当尊敬。”   叶芷将外衫穿在身上,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可是在宫中觉得不舒服?”   乔菀儿抿唇一笑,目光十分清澈,“宫中所用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若不是娘娘相邀,菀儿才没有这福气,今早是泠姐姐让菀儿陪她练功,故而才起的早了些。”   叶芷点点头,接过乔菀儿手中毛巾擦了擦脸,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乔菀儿又给叶芷拧了一把毛巾,道,“现下已经快午时了。”   “竟已经到午时了……”叶芷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我竟睡了那么久。”   乔菀儿笑了笑,面容上的酒窝浅浅的,衬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十分让人沉醉,“娘娘心中藏着无数乾坤,自然要比别人累些。”   听到此话,叶芷也不知该如何去接了,看着乔菀儿的笑脸,不知怎的,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为什么会突然觉得不安呢?叶芷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觉得是自己这段时间想的太多了些。   待到洗漱完毕,叶芷也没有用早膳,只说想一个人出去转转,乔菀儿给叶芷递上了斗篷,叶芷转身踏入雪幕。   风雪下了一夜,现下已经停了,叶芷漫步在御花园中,遥目看去,没有任何枝叶阻碍,一片了然,犹如一片荒凉。   皇宫中并没有太多的宫女,只有少数的御林军正在巡逻,身上所穿的盔甲成了这一片银白中的另一种颜色。   叶芷所穿的衣服一片纯白,在白雪皑皑中并不显眼,走了不远,便看到前方一片冰清银色,抬眼一看,正是御花园中的一个不深不浅的湖泊,现在上面的冰结的很厚,雪在上面停留了薄薄的一层。   走到湖边,想了想,叶芷提起衣裙,踏在了冰面上。   冰面上没有想象中的滑,叶芷站在上面向远处看去,远远地,仿佛看到了一抹银灰色身影,正站在河对面,似乎也在往这边遥望……    第175章 盛世河山为谁乱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75章   在看到那抹银灰色身影的同时,叶芷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悠远。   那抹身影像是也发现了站在河对岸的叶芷,身形转了两转,开始往前走。   叶芷面色清冷,也踏着河中冰雪,一步一步的靠近河对岸。   冰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有的地方雪已融化凝固,光滑的像是一面镜子,一低头,几乎都可以看到天空。   湖面不大,叶芷往前走着,对面的身影脚步似乎很快,只是片刻的功夫,那人已经到了眼前。   叶芷停住脚步,不料收回的脚却突然被一块凸起的冰面绊住,就当叶芷即将摔倒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叶芷的手臂,“皇后娘娘小心。”   那只手骨节匀称,白皙的几近透明,就算是乔菀儿这样天姿国色的美女,也不见得有这样的一双好手。   叶芷笑容得体,往后退了一步,“天寒地冻,谷主怎会来此?”   辜梵目光淡然,似乎什么都装不进他的眼中,“皇后娘娘不也是在天寒之时出来?”   叶芷面上依旧带着微笑,“在这样的天气中,每日睡着也实在不舒服,便想着出来转转没想到却遇到谷主。”   辜梵面上依旧和平常一般清冷,“娘娘是不是觉得时间多了些?”   叶芷淡淡回到,“我的时间还有多少,谷主恐怕比我还要清楚。”   风卷起几片雪花落下,悠悠荡荡的落在叶芷脸上,最后悄然融化。   辜梵的目光移到叶芷脸上,一双不沾世俗的眸子中有了入目的一片纯白,有了叶芷的身影,“你倒是看得开。”   “看得开如何?看不开又如何?”叶芷伸手轻轻拂去落在自己衣服上的几片雪花,淡淡道,“该过的岁月,不还是一样的过么?”   辜梵缓缓的松了一口气,道,“你会不会恨我?”   叶芷似乎对辜梵的这句话十分不理解,道,“我为何恨你?”   辜梵轻缓的吐出一句话,话中不带任何感情,“我手中明明有救你的方法,可却不能伸手助你,你会恨我么?”   不是不愿,是不能,辜梵一句十分平淡的话中,却带了几分无奈的凄然。   听罢辜梵所说的话,叶芷微微挑了下眉,看着辜梵道,“谷主,你将我叶芷当成何人?”   当成……何人?   辜梵心中隐隐一动,像是在一片平整的雪上,被谁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若有如无的痕迹,“你是我师兄的徒弟。”   叶芷点头,“我知道鬼谷派中神秘的术法甚多,因为我的师父,我也算是鬼谷派的一份子,但谷主有谷主你的苦衷,你不救我,定是为大局着想,这个恨字,无从说起。”   辜梵面上勉强松缓了些,垂头不再言语。   叶芷望着辜梵,唇角微微一扬,“谷主今日前来与我说这些,难道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么?”   辜梵沉默不语,叶芷知道他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当下也没有多言,只等着辜梵开口。   不远处的纯白挂在树梢上,几只小鸟在上面叽叽喳喳的叫着,叶芷突然想起江蓠送与自己的两只小鸟还未喂食,看着辜梵继续沉默,便开口道,“谷主若是没有想好该如何对我说,可多想几日,待到思虑周全之后再告知我便好,我在未央宫随时恭候。”   说完,叶芷给辜梵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正欲转身离去之时,辜梵却又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不小,仿佛还带着几分犹疑,“叶芷,你若是答应离开沐云衣,我便可救你。”   听到此言,叶芷停住了脚步,头也不转,“谷主的心思我能猜得到,我现下也给谷主一个答复,无论我叶芷还有多长时间可活,都不会做任何危害天下苍生的事情,这点请谷主尽可放心。”   这话说完,叶芷自己心中都想笑,自己何时有危害苍生这等本事了?   辜梵却十分认真,“叶芷,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现在活着,就已经成为了危害天下苍生的罪魁祸首了!”   叶芷眉心一皱,深觉从辜梵口中说出的话绝对不会有半点夸张,于是便转过了身,问道,“谷主此话到底是何意?”   辜梵似乎也下定了决心,只见他上前一步,银灰色的狐裘从洁白的雪面上划过,声音冷冷,“叶芷,你知道你徒弟都干了些什么吗?”   听到辜梵提起沐云衣,叶芷顿时就觉得辜梵下面要说的事情绝对不小,沐云衣是一国之君,他的一举一动,或许就关系到无数人的生命。   叶芷没有答话,辜梵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乱世江山才有太岁出现,而你的好徒弟,现在正是为了你,而决定制造的乱世江山,百姓原本的太平安详,全都被你一人所打破,你死不足惜,可那些百姓,却是无辜中的无辜……”说着,辜梵不顾叶芷的愣神,反而是继续道,“你现在若是离开沐云衣,或许还可挽救这种局面。”   辜梵提起这些,叶芷突然想起了之前她看到沐云衣收到的奏折上,上面都是说自己是什么妖佞祸国,当时她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想,若真的是辜梵所说的这样,这四个字,扣在自己身上当真是不亏。   不敢再多想下去,叶芷张了张口,冷风灌入喉咙中,微微有些呛人,“谷主可否说的清楚一些,有些事情,我的确不知晓。”   辜梵看叶芷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沐云衣之前所做的事情,当下也忍住脾气,道,“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们鬼谷派的长生,是需要太岁的辅助方才可以做到的,婴珠已破,最后的一块太岁肉也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所以,现在若是想让人长生,太岁才是必须出现的。”   “太岁是灾星,只有当天下大乱之时方才会出现……”叶芷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浑身每一寸地方都是冰冷的。   沐云衣若真的连那种事情都做了出来,自己才是真正的百死莫赎!   没有再和辜梵多言,叶芷转身离开,未往未央宫回转,就去了沐云衣所在的永宁宫。   刚到永宁宫外,叶芷还未进去,小咏子便从里面慌慌张张的出了来,看到叶芷之后先是愣了下,之后到了叶芷面前行了礼,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参见皇后娘娘。”   小咏子是伺候皇上的,心性自然沉稳的多,叶芷看着他满头冷汗,便问道,“这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娘娘现在是要去看皇上的?”小咏子用眼角往殿内看了看,小声道,“皇后娘娘现在还是不要进去了,皇上现在正生着气呢。”   听闻小咏子说沐云衣生了气,叶芷微微蹙了蹙眉,“皇上为何生气?”   小咏子额头上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道,“皇上要出兵北征,将那些部落全都融合到叶国的领土之上,军机处的大臣们上奏折不支持皇上这种做法,皇上也看了奏折,当时还没有什么反应,没想到今日上朝之时又提及了此事,军机处大臣认为此事已平,说话时不多注意,皇上突然发难,将那几位大臣全都关进了牢房之中,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叶芷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缩了缩,一双眸子愈发的深邃,抬脚踏上永宁宫的台阶,站在殿门前。   原本以为能听见什么,但实际上却什么也听不见,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细碎且听不清楚。   外面风雪已停,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在冬阳的照耀下甚为刺眼,叶芷双手交叠拢在袖间,脸上不施脂粉,却也能看出一国之后的风华。   没有打算进去的意思,不知等了多久,永宁宫内终于再次有了动静,叶芷的身子往后侧了侧,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出来几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大臣,每个人额头上都挂着冷汗,对于刚才圣上的雷霆之怒想必是心有余悸。   几个从屋内出来的大臣看到了叶芷,面面相觑之后又给叶芷行了礼,叶芷微微点头,前面的几个大臣离去之后,又一人又默默的回转,看着叶芷欲言又止。   此人名叫邹央,叶芷识得,他是理藩院掌院学士,当初江蓠为将率兵北征之时,他也曾一起去,外交才能十分突出,江蓠曾经在叶芷面前提到此人,叶芷也私下派人去查过邹央这个人,发现他也是一个为民做实事的清官,对他颇有好感。   看到邹央此种动作,叶芷便知他想说些什么,微微一笑道,“邹大人有话直说便好,不必有所疑虑。”   邹央听叶芷此说,也微微放下了心,再次对着叶芷行了一个礼,道,“北征在那段时间,微臣也曾听将军提起过娘娘,故而想着娘娘应当也是心系天下……”客套话说完,邹央转眸看了看永宁宫的殿门,压低了声音道,“如今皇上想继续北伐,若是将战争继续,不知又会有多少兵将和百姓将会遭殃,皇上对娘娘的话肯定是会听一些的,所以微臣斗胆请求娘娘,希望娘娘能在皇上面前好好分析此事的利害关系,造福天下福祉。”   说罢,邹央再次给叶芷跪下,直直的给叶芷叩了一个首。    第176章 善意违心的谎言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76章   叶芷连忙扶起邹央,皱眉道,“邹大人的心情本宫自能理解,现下本宫正好也要去见皇上,定会将此事好好的说与皇上听……”说着,叶芷沉默片刻,看着邹央继续道,“皇上毕竟年少,处理政务起来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少年心性,邹大人是皇上身边的重臣,相信大人也是忠臣,皇上盛怒之下所言多少会失了些分寸,还望邹大人切勿放在心上。”   邹央受宠若惊,一个舌绽莲花的理藩院掌院学士就这么愣在了原地,最后也觉察出自己的无礼,结结巴巴说了声,“有劳娘娘了,微臣告退。”   待到邹央离开之后,叶芷沉了沉脸色,略整衣衫,伸手推开殿门,走进了殿中。   叶芷进殿之后,第一眼竟未看到沐云衣的身影,,环顾四周,还是未发现人,这不禁让人觉得纳闷。   永宁宫是沐云衣处理政务的地方,那些大臣才刚刚出去,自己也在殿外,并未发现沐云衣出去。   就在叶芷愣神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出,“你怎么来了?”   叶芷转头,只见沐云衣正站在一个珊瑚屏风前,屏风左右开着,里面显示出一个黑漆漆的暗道,叶芷往里面看了两眼,里面什么光线都没有,什么都看不真切。   沐云衣站在暗道前,看着叶芷身影,微微有些愣神。   叶芷看了看那暗道,又看了看沐云衣,道,“那里面是什么?”   沐云衣并未直接回答叶芷,只是向前走了两步,就在沐云衣脚步站定的那一瞬间,那道暗门竟然又自动合上了。   叶芷面色不动,盯着沐云衣看。   沐云衣面色稍稍有些不自然,看着叶芷的眼神不自觉的躲避了下。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过了会儿,叶芷盯着沐云衣的眼睛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跪下!”   很少见到叶芷这样疾言厉色,沐云衣先是愣了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我们早已不是师徒。”   因为不是师徒,所以他现在无需向叶芷下跪。   叶芷看着沐云衣,冷声道,“我是花幸教教主!”   沐云衣再次愣住,张了张口,再无理由反驳,单膝缓缓跪下。   两人虽然已经没有了师徒之名,沐云衣现在也成了叶国的皇帝,但是唯一没变的,他是花幸教的少教主,而叶芷,是花幸教的教主。   沐云衣身为一国之尊,普天之下,能让他心甘情愿跪下的,也只有他从前的师父,现在的妻子。   叶芷冷冷的看着沐云衣,一字一句道,“沐云衣,你可知罪?”   沐云衣抬眸看着叶芷,目光十分坦然,“敢问教主,属下何罪之有?”   叶芷转身,坐在正殿所放的椅子之上,拢了拢衣袖,居高临下的看着沐云衣,愣了片刻,竟也说不出沐云衣到底有何罪。   就算他罔顾天下生灵,一心挑起战争,那是他作为叶国国主的权利,自己这个教主,若是想干涉这个,恐怕的确说不开,而且沐云衣所做这一切的原因,叶芷也是知道的,心中顿时一阵不舒服。   沐云衣抬眸望着叶芷,片刻,轻嗤一声,“教主若是想不起来,那属下自己来说说属下犯了何罪如何?”   “……”叶芷不知道沐云衣此刻h心中作何想法,当下也不知该死如何接话。   沐云衣单膝跪在地上,一头长发像是几道墨迹,几乎都要垂在地上,他的声音也是十分轻缓,却像是一阵鼓声,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叶芷心中,“花幸教少教主沐云衣目无纲常,不循礼法,其罪一也;身为君主,不思朝务,其罪二也;罔顾百姓,乐于征伐,其罪三也,有此三罪,不知教主想要如何惩罚与我?”   叶芷张了张口,知晓沐云衣所说的三罪都是呈一时之气,但想着沐云衣说的目无纲常几个字,自己脸上都微微有些发热,他们师徒二人成了夫妻,旁人不知,自己心中总该是清楚的,这几个字,是打的好响亮的一个耳光。   在殿中的两人一坐一跪,叶芷没有理会沐云衣自己所列出来的三罪,只是拢了拢衣袖,淡淡道,“听闻你要继续北征?”   沐云衣一双眸子动了动,“这是叶国事务,教主无权干涉!”   叶芷冷冷一笑,站起了身,缓缓走到沐云衣身边,看都未看他一眼,道,“既然叶国事务我无权干涉,那教中事务你应当也是无权干涉。”   说完,向着殿门处走去,沐云衣心中猛的一沉,身形一转,挡在了叶芷面前,沉声道,“你做什么去?”   叶芷面色不动,“自当回我应该去的地方。”   沐云衣眉心皱了皱,一手揽住叶芷肩膀,“你是我的皇后……”   叶芷向后退了两步,面上再无笑容,“你的目无纲常我承受不起。”   沐云衣哑然,没想到刚才所说的气话竟然被叶芷当了真,心中顿时慌了。“阿芷,你……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芷侧了下头,“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但是我想应该趁着还能做主的时候做一些对得起自己的事情,沐云衣,你的皇后……还是请别人来做吧。”   此一句,无异于晴天霹雳,沐云衣伸手去拉叶芷的手,叶芷的手缩了下,最后只碰到了叶芷冰凉的指尖,“你要……走?”   叶芷没有回答,眼神深邃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压在了心底,放到了任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辜梵说的对,她的确不能再留在沐云衣身边了,否则……沐云衣真的会成为千古罪人!   为了让自己多几年的寿命,不知河边疆场之上,又会多上多少无辜孤魂,这些……不仅沐云衣承担不起,她叶芷,也承担不起!   不敢去想离开沐云衣之后的日子,叶芷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更无情,生怕自己藏在自己心底最后的东西被沐云衣看出来。   沐云衣盯着叶芷来看,一双眸子犹如不见底的水潭,只隐着微光,“我……阿芷,我想问你一句话……”   聪明如叶芷,沐云衣接下来的话她又怎会猜不出来,但为了让自己更加绝情,叶芷连听都未听这句话,转身离开,步履踏的轻缓,走的却是坚定,心却是像风中柳絮,飘荡无依。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做法,叶芷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沐云衣心中顿时就有了叶芷早已计划好的想法,喉间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沐云衣看着叶芷离去的背影,大声喊了声,“叶芷,你给我站住!”   永宁宫够大,沐云衣话音落时叶芷还未踏出殿门,空荡荡的殿中都是沐云衣这声的回音。   叶芷犹如柳絮一般的心思动了动,停下了脚步。   沐云衣身形一转,瞬间便到了叶芷面前。   叶芷抬眸,深色的眸子正好印着沐云衣的瞳仁,沐云衣深吸一口气,“阿芷,我们别闹了好么?”   沐云衣知晓,自己根本就不能失去眼前这个女人,他对她是一片真心,他不相信,叶芷会是铁打的心。   但显然,沐云衣是低估了叶芷的伪装能力,只见叶芷微微一笑,或许是因为天冷,唇角渗着一种不太正常的紫色,“沐云衣,你放手吧。”   沐云衣一愣,似乎不大相信叶芷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你说什么?”   叶芷用手抵了抵额角,“沐云衣,你现在是皇帝,一国之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一直要软禁着我?”   说罢,趁着沐云衣愣神之际,叶芷忍下心头剜肉一般的疼痛,继续道,“我早就说过,皇宫中的生活我不喜欢,一点点都不喜欢,现在我要离开,希望皇上能放我一马。”   沐云衣后退一步,将叶芷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豁然苦笑,“我一直以为,你会因为对我的一点点的喜欢而留在这里,没想到,最后还是我太天真了些。”   “沐云衣,你也知晓你现在太天真了?”叶芷冷笑一声,猛的挥了下衣袖,指向不远处的龙椅,“你现在是皇帝,你知道什么是皇帝么?皇帝可以主宰千万人的性命,作为九五至尊的皇帝,每一个人心中都该有着征服天下问鼎九州的勃勃野心,可你呢?”   叶芷冷嗤一声,只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在颤抖,每一寸的肌肤都像是扎入了一个尖尖的冰渣,然后慢慢的融化,最后慢慢的融进了自己的血肉之中,冰冷疼痛一起袭来,“我是叶芷,只因我是一个女人,所以问鼎九州这样伟大的事情,我自己自然是做不成的,所以需要一个人替代我,而你……!”衣袖再次一转,叶芷指着沐云衣,道,“而你,却没办法替我完成这样的野心,你说……我要你何用?!”   “问鼎九州?”沐云衣看着叶芷的脸,“争霸天下?呵呵……我们无论如何也做了八年的师徒,这种事情,若是别人可能也就信了,可你现在与我说你的野心是这样,你让我如何信?”   “如何信?”叶芷淡淡一笑,伸手抚了下自己的发髻,“既然你说我们是多年的师徒,你对我应当有所了解,既是如此,你也来说说,以你之前师父叶芷的性格,她会和自己的徒弟做出这种不伦之事么?”   沐云衣顿时哑然,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中秋之夜,那些醉酒之言,还有……那一个响亮的耳光,事情很了然,若是之前的叶芷,这种事情她肯定是不会做的……   未等沐云衣多想,叶芷檀口轻启,说出了一句让沐云衣置身冰窖的话,“沐云衣,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   第178章 重回故地掌权势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77章   沐云衣,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一点都……   不喜欢!   叶芷抛下这句话,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不知跑出去了多远,看沐云衣没有再追上来,叶芷松了一口气,刚才的一字一句,她说的无比艰难,沐云衣听得也应该是无比心寒。   可是,这一切的事情都已是注定的,她根本就不能和沐云衣长相厮守,既然结局已经注定,现在又何必苦苦挣扎,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否则到了最后时刻,更加难以割舍。   现在是她说了这些话,负了沐云衣,她前世亏欠与他,没想到今生竟然还是如此结局,谁也没有想到却又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如今就这么**裸的铺设到了眼前,说是心痛,不如说是麻木,心头滴血……也不过就是此时的感觉了吧?   以后的日子,不敢再多想,叶芷抬眼看着周围宫墙的四方天地,寒冬雪地之中,木然一笑。   是时候,该离开了吧?   正当叶芷心中不知所以的想着什么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人,墨色的身影,除了江蓠之外应当也是没有其他人了。   江蓠看着叶芷,走到她身边,道,“师父怎么到了这里,让我找了好一会儿。”   叶芷再次看了看周围,她刚才心头藏了许多事情,整个人都难受的厉害,没有看路,只是一直走着,此时也不知自己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大多景物都是一样的,叶芷看着江蓠,淡淡道,“阿蓠,我们走吧。”   江蓠点点头,“现在虽然是不下雪了,但天气却还是冷的,师父身体不好,还是赶快回宫暖着吧。”   说着,江蓠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手炉放到了叶芷手中,“这里距离未央宫有些远,师父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带师父走?”   叶芷拿着那个小手炉,手中才有了一些温度,“阿蓠……我们……先回花幸教吧。”   江蓠愣了下,道,“现下雪刚停,槐雪峰上几乎寸步难行,师父回花幸教要做什么事情可交代我去代劳。”   叶芷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道,“阿蓠,我不想在这里了……你……你带我走好么?”   江蓠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用惊诧就能形容的了,看着眼前的叶芷,总觉得怪怪的,像是有什么地方已经不对了。   没有多余的话,江蓠抱起叶芷,飞身而去。   被江蓠抱在怀中,身上的斗篷也紧紧的裹在身上,看着周围飞速过去的景物,一双眼睛渐渐的模糊了,待到江蓠掠过那道朱红色的宫墙之时,叶芷再也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眼泪渐渐的从眼眶中溢出,晕染在了江蓠深色的衣衫之上。   江蓠自然能感受到叶芷的异样,但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叶芷,只让自己飞身的速度更快一些,让叶芷少受一些冷。   风声从耳边簌簌而过,江蓠的轻功自然是不用说的,就算是整个武林,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与他相较。   花幸教距离皇城也不愿,每过多长时间,江蓠就已经抱着叶芷来到了槐雪峰山脚下。   江蓠说的果然不错,风雪刚停,要上槐雪峰的确是寸步难行,只不过以江蓠的身手,上去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叶芷看着融入一片白茫茫的台阶,又看了看江蓠,低声道,“能上去么?”   江蓠明眸微展,微微颔首,将叶芷抱紧了些,道,“没有问题。”   叶芷再次俯身到江蓠怀中,眼角余光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心中顿时一阵感慨,想当年,她第一次遇到江蓠之时,江蓠还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不曾想这就是一晃而过的时光,那个孩童竟也长成了如今模样。   想起当年,除了江蓠之外,叶芷心中涌现的,还有另一个人,沐云衣当年不也是如此么?   心中再次涌现沐云衣的身影,叶芷唇角忍不住渗出一丝苦笑。   前世一生未曾真心喜欢过谁,只在情窦初开的时节对另一个人略有好感,但就是这一点点的好感,最后也被磨灭的一点不剩,之后无爱无憾的离开,如今重活一世,不曾想自己爱上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徒弟,身体不再是之前的叶芷,但她却始终逃不脱自己这颗心的牢笼,两难之际,最后只有离开。   不仅是为了保全沐云衣,也是为了保全自己这颗不轻易动情的心,这样的一份感情,就藏在心中纪念吧,沐云衣对自己的好,她会一点不差的记在心中,之后什么都不再想,什么都不再解释,就这么……   算了吧!   叶芷从江蓠怀中抬了抬首,入眼之中尽是一片纯白,天上虽已不再下雪,可微风还是吹起了几片微小的雪粒,落在发上,落在耳边,落在眼帘,暖成温水一汪,从眼角滑落。   想拥有却不能拥有的东西,叫奢望……   连望上一眼就是奢侈,更何况是每日相守,白头偕老呢?   ……   江蓠的轻功算是叶芷亲手教出来的,他在树梢掠动之时也有几分叶芷之前的样子。   不多时,江蓠抱着叶芷已经到了槐雪峰。   槐雪峰上便是花幸教所在之处,这是叶芷重生之后第二次来到此地。   记得上一次,她还与沐云衣两人来到此地,那时候,她还告诉沐云衣她是他的师姐,无名……   想到这些,叶芷心中又开始难受,喉间呛进了凉风,忍不住咳嗽起来。   江蓠忙将叶芷搂紧了些,皱眉道,“师父可是受到风寒了?这天气也太冷了些,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   说着,江蓠看了看花幸教紧闭的大门,正欲从上方越上去之时被叶芷拦住了。   叶芷又咳了两声,道,“阿蓠你先放我下来。”   江蓠犹豫,踩了踩脚下的积雪,“师父,这里冷。”   叶芷摇摇头,“你将我放下来,之后去教中找迟涯,告知他我回来了,他自会知晓怎么处理。”   江蓠眉峰皱的愈发的紧了,“可是……”   “快去……”叶芷催促了声,身子动了动,要从江蓠怀中下来。   江蓠僵持不住,又害怕会摔了叶芷,便将她放下了,道,“师父就站在这里便好,一会儿我就回来。”   放下叶芷,江蓠也没有从大门入,身子一跃便进了教中,墨色的身影渐渐幻化成一个黑点,渐渐的,消弭……   站在雪地上,叶芷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心入,喉间难受的厉害,又咳嗽了两声,不知是这两声咳嗽牵动了哪根筋脉,腹中也开始难受,像是塞进去了一块坚冰,正在慢慢的划开肌肤。   腹痛难忍,只觉得从身体的最深处传来一阵恶心,叶芷实在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皱了皱眉头,叶芷眼眸动了动,稍疑片刻,三根手指轻轻的搭在了自己右手的脉象之上。   左手感受着右手脉象的跳动,叶芷一双眸子紧了紧,搭在脉象上的三根手指却松了松,最后恍若又不可置信的重新按在了自己的脉象上,感受片刻……放下了手,整颗心如雷似鼓一般的跳动。   竟然是如此!   叶芷是医中圣手,关于这点诊断自然不会差,联合这些天自己的情况,的确也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手指颤抖着搭在了小腹上,叶芷低头去看,手下感受不到,可心中却是知道了,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算算自己身上还没有佩戴婴珠之前和沐云衣亲热的时间,这个孩子,来的是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叶芷心中的惊讶无法言说,之前身子一直懒懒的犯困想睡,自己却一直以为是天气较冷,想睡觉也是理所当然,但她却从未想过自己的身子中,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沐云衣的骨肉。   这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惊喜,叶芷当下就愣在了雪地中。   铺天盖地一般的惊喜从胸中迸发出来,最后却发觉根本无从宣泄,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沐云衣知晓。   现在她已经决定离开他,而且是不能再回头,现在沐云衣若是知晓了他们有了孩子,有这个孩子在,叶芷就算心再狠,恐怕也承受不住,那她今天所做的一切,所下的决心,一切都是白费。   今天这些话不一定将沐云衣伤成了什么样,若是现在心软,到最后,免不了又是第二次!   快刀已经落下,收回已来不及,叶芷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让自己的心思变得清明起来。   身体受到剧痛,叶芷被巨大的惊喜冲击的心开始慢慢的变得正常,伸手轻拍了下自己的小腹,道,“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   站在槐雪峰上遥望不远的皇城,叶芷唇角微扬,“云衣,你要做爹爹了……”   这句话,若真的是被沐云衣听到,恐怕不知道他会有多高兴……   叶芷正想着,却听得一阵门响之声,转身,只见花幸教正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排列有序的分成两排站立,迟涯和君弋也从正门出来,看到叶芷之后上前两步,齐刷刷的跪下,“属下恭迎教主!”   众人没有丝毫疑虑,也跟着跪下,声音震耳欲聋,“恭迎教主!”   第179章 醉意渐浓杀机现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79章   宴席散后,每个人几乎都喝醉了,只有君弋在一旁还勉强保持着一贯的风雅,江蓠站在叶芷身后,滴酒未沾,看着人醉后的百态。   走在回房的小道上,叶芷的脚步踉踉跄跄,江蓠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会一不小心撞到树上。   走着走着,叶芷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俯身在路旁吐了个昏天黑地。   满腹心事无处诉,化作酒意尽消愁。   江蓠在一旁,忙给叶芷拍了拍背,“师父,你喝醉了,我们先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叶芷却在恍惚中,只听到有人说话,转眸之间,眼前像是隔了一场雾,看不清说话人的脸。   江蓠扶起叶芷,叶芷的身子却软软的一直下坠,无奈之下,江蓠只好一手扶着叶芷的手臂,一手托着她软绵绵的身体,踏着一路积雪而去。   叶芷身子动了动,口中说了几个含糊不清的几个字,江蓠愣了愣,转而苦笑一声,道,“师父若是想见云衣,我现在便可将他带来。”   “云……云……云衣……”叶芷突然举起了手,几根青葱一样的手指反手抓住了江蓠的衣领,吐字不清,“沐……云衣,你……唔……”   话未说完,叶芷弯下腰,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秽物溅到了江蓠身上,江蓠不再顾及什么男女之别,反手将叶芷抱在了怀中,向着第三道山门的位置而去。   突然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叶芷抿了抿唇,醉酒的难受缓解了不少,但抓住江蓠衣领的手却用了不少的力气,像是生怕他突然跑了。   到了叶芷住的地方,江蓠轻轻的将叶芷放到了床上,正要给她脱去鞋子之时,却发觉叶芷抓着他的衣襟,怎么样都不愿放手,这让江蓠十分无奈。   他也没有想到,一向都是 智慧过人的叶芷喝醉了竟然还会如此小孩子脾气。   叶芷没有睡着,却是醉的不轻,脑海中浮现的那些场面犹如钝刀一般切割着皮肉,心头痛的一片抽搐。   江蓠看着叶芷头上的汗渍,道,“师父,你先放开我,我拿热毛巾给你擦擦汗。”   叶芷手上的力道松了松,江蓠也跟着松了口气,但旋即,叶芷的手臂却突然环了上来,勾住了江蓠的脖颈。   江蓠惊了一惊,胸中狂跳,忙将叶芷手臂拿了下来,后退两步。   这次叶芷也没有什么动作了,江蓠这才放了心,拿了一块热毛巾来给叶芷擦了擦脸,之后又帮她盖了盖被子,本想去房门外守着,但还未走开,却又听见叶芷说渴。   就在江蓠给叶芷倒水之时,门外突然出现了敲门声,江蓠给叶芷喂了一杯茶之后才打开门,一看正是二十四暗卫中的辛纤。   辛纤看着江蓠,道,“知道暗主归来,大家都在藤院等着暗主呢。”   江蓠看了看躺在房间中的叶芷,道,“让大家先散了吧,今日教主喝醉了,若是有什么闪失也不好。”   辛纤朝着房内看了看,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江蓠一手搭在房门上,一手却已抽出了一直藏在护腕中的匕首,抬眸再看,只见‘辛纤’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把长剑,面上正带连连冷笑,竟已到了江蓠面门。   手中匕首横着一挡,正好挡住了那长剑一击,但因匕首太小,‘辛纤’用了些力气一剑上挑,剑芒一闪,竟划伤了江蓠的手背,江蓠踏出房门,反手迅速将房门合上,双掌用力,一下子将‘辛纤’震出三丈远!   江蓠下手不轻,‘辛纤’倒地之后,闷声一哼,吐出一口鲜血来,“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哼!”江蓠反握住手中的匕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迹,冷声道,“你的易容术的确不错,但是和我师父相比,还差得远呢!”   “你胡说!”‘辛纤’虽然倒地,可身上的气势却是不减,一股凛然赴死的模样,“那样一个女人怎能与我主子相比?”   “你主子?”江蓠目光冷然,盯着倒地的辛纤,微微屈膝与他双目相对,手中匕首拍了拍他的脸庞,稍稍用了些力气,那人脸庞之上便留下了两道血痕,“现在是不是该说说了,你家主子是什么人?”   辛纤看着江蓠,连连冷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江蓠也看着那人,淡淡的哦了一声,“在我这里,还没有撬不开的嘴。”   说着,江蓠挑了挑眉,继续道,“我建议你还是说吧,你要是说了,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那人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江蓠目光一凛,对着那人的脸伸手就是一拳,一口鲜血从那人口中喷溅出来,将江蓠足下一片白雪渲染成了耀目的红,除了鲜血之外,那雪地上,还留有两颗牙齿和一颗乌青色的药丸。   “跟我玩儿这招?”江蓠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在他面前将那个乌青色的药碗踩了个粉碎,“你若是真的不愿说,我就要用属于我的手段让你开口了,嗯?”   那人别过了头,不再理会江蓠。   江蓠皱了皱眉头,似乎是觉得非常惋惜的叹了口气,正欲找人将此人送入花幸教的地牢中,转念一想,却突然发现今天晚上花幸教众人都喝醉了,应当无人来守夜,欲叫暗卫,又看到了天上圆月,又发觉今晚正是辛纤值夜,真正的辛纤被江蓠派出去执行任务未归,这段时间,这个假的辛纤就是混迹在教中了。   无奈之下,江蓠只好拎着此人向地牢处走去。   此人刚才被江蓠那一掌震得不轻,伤及筋脉,若是没有数十天的调养恐怕是动不了,也没了什么威胁,留着他,江蓠只是想从他口中知道一些事情。   这些人,为什么会来花幸教偷袭?他们的目标显然就是叶芷,可……这是为什么?   看着被自己拎在手中的那个人,江蓠眉心皱了皱,接着抬起了手臂,猛的击了下那人的后颈,在那人晕过去之时,江蓠飞身向叶芷住的地方而去。   调虎离山之计么?   和叶芷在一起时间长了,江蓠对这些东西也略略懂了些,只不过,他也不知自己判断的到底是错是对,现在正是去验证的好时候了。   叶芷所住的地方灯火通明,江蓠飞身而过,在雪地上也没有留下几道痕迹,到了房门前,只见房前几道脚印,屋内人影憧憧。   江蓠不急不慢的走到房间,只见几个黑衣人正要将熟睡的叶芷扶起来带走。   正处在风暴口中的叶芷却因酒醉睡得正酣,面容十分平静。   几个黑衣人看到江蓠走进来,瞬间都有些慌乱,只见领头的一个人瞬间拉起叶芷的身子欲夺路而去。   江蓠哪能由得这些人对他的师父胡作非为?那个人身子刚动一步,只觉眼前黑影一动,江蓠已经拦在了那人身前,手中长鞭不知何时已拿在手中,伸手一挥,鞭子划开皮肉的声音十分清脆。   身后几人见状不妙,都不再客气,联手向着江蓠攻来。   江蓠不慌不忙,手中鞭子如同游龙,在几人中间穿插,不一会儿,屋内便是一股强烈的血腥味。   熟睡的叶芷被那人背在背上,那人的动作自然快不到哪里去,江蓠知晓叶芷这时不会被吵醒,于是手上的动作更加的肆无忌惮。   长鞭一抬一扬之间,已有两人毙命。   江蓠就挡在门前,挑衅似的看着背着叶芷的那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人朝着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身后的那个黑衣人上前,欲与江蓠再次展开搏斗。   “找死!”江蓠面不改色,将手中长鞭卷起,另一手中拿了一把软剑,凌空一旋,那人的目光一滞,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咙,鲜血源源不断的从伤口处喷出。   又倒地一个,江蓠面带微笑,看着屋中仅剩的一个人,“怎么样?你也要与我比试比试?”   那人背上背着叶芷,手中虽然拿着一把弯刀,但面对江蓠这样的高手,却也是无能为力,正当那人即将命丧黄泉之时,心头却出现一计,只见他反手将叶芷揽住,又将手中的弯刀抵在叶芷喉间,闷声道,“你别过来,你若是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好啊。”江蓠甩了甩自己手背伤口处的血珠,一脸无所谓道,“我知道你们主人是要来抓走她的,你要是真杀了她,你回去该如何交差?”   黑衣人盯着江蓠,四目相对,杀机再现!   正当江蓠沉沉待发欲动手之时,屋外突然一声炸响,屋内顿时烟雾弥漫,江蓠伸手挥了挥烟雾,被呛得连连咳嗽,上前一步,却见叶芷被那人抛在地上,那人被人救走了,花幸教中他还有同伙!   “卑鄙!”江蓠将叶芷抱起来,叶芷在睡梦中也被这奇怪的烟雾呛得轻咳一声,江蓠转身出去又给叶芷找了一个房间,在偏房铺了一张床让叶芷睡下,自己却就守在叶芷床前,再不敢合眼。   刚才江蓠遇到这样的情况的确冷静十足,但这都是旁人看到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猜想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后,心中是如何涌出的害怕与恐惧,手心中是如何的一片黏腻。   第180章 眉目一转情万种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80章   江蓠一夜未睡,叶芷却是睡得很香。   宿醉之后醒来,头痛欲裂。   第二日一大早,叶芷微微抬起了眸子,一双眼睛睁开了来,迷迷糊糊之中,看到的是江蓠的那双蕴含着无限桃花的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只小兔子。   叶芷坐起身子,扶了扶额头,喉咙中一片嘶哑,“阿蓠,你怎么……一夜没睡?”   昨晚睡得实在太香,那样的折腾叶芷都没有醒过来,又怎么会知道昨晚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事情?   看到叶芷醒来,江蓠揉了揉眼睛,去给叶芷倒了一杯水,“师父,你先喝点水。”   昨晚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刚醒来喉咙中定然是干的难受,江蓠的这杯水递来的正是时候,叶芷接过茶杯,恍然一瞥,却正见江蓠手背上有一道刀痕。   叶芷的手一抖,几乎要将手中的茶杯摔了,忙道,“阿蓠,你怎么受伤了?”   江蓠用衣袖掩了掩,“只是一点小伤,没有大碍,师父不必担心。”   叶芷盯着江蓠,看他脸色便知事情不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蓠犹豫了下,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略略和叶芷说了,之后便问了一句,“师父可知是何人要对师父动手?”   知晓自己身边竟然有如此危险的存在,叶芷着实打了一个冷战,若是没有江蓠在身侧,她现在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是倒是没有什么,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叶芷抿了抿唇,下意识按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一双眸子沉了沉,看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自己身边的这些危险都先铲除掉了。   就在叶芷陷入沉思之际,江蓠又仔细的想了想,一双眉毛皱的愈发的紧,“昨夜攻击我的那人,竟也会易容术,若不是我知晓这段时间辛纤不在教中,恐怕还真要被他给骗了。”   听到江蓠突然提起易容术,叶芷心中顿时明朗,一个名字到了唇边呼之欲出,却让人不想提起。   江蓠盯着叶芷神色,道,“师父可是想到了什么?”   叶芷唇角漾出一抹止不住的冷笑,十根手指忍不住抓紧了床上的锦被,“阿蓠,那些人的尸体可还在?”   江蓠点头,“知晓师父今天一定会来查这些人的底细,我就没有动那些人的尸身。”   叶芷点了点头,微微放松了些,伸手拉住江蓠的手,道,“你在我身边,我总能放心些。”   江蓠愣了愣,咬了下唇,垂下了眸子道,“阿蓠会拼尽全力保护师父。”   叶芷微微一笑,正欲说话,却觉得自己手心中黏腻的一片,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手正拉着江蓠那只受伤了的手,自己虽不曾怎么用力,但江蓠的伤口却依旧迸裂开来,鲜血沾了自己一手,“对不住……阿蓠,我刚回教中来,配置伤药恐怕来不及,你去找君弋,他的药圃中有上好的药材,伤药也是极好的。”   江蓠忙将自己的手从叶芷手中抽出来,又递给了叶芷一块手帕,道,“一点小伤,有劳师父担心了。”   血腥气在蔓延,叶芷闻着这味道,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胸中一阵闷得难受,最后俯身在床边干呕。   昨晚喝的太多了,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叶芷也吐了个干干净净,现在更是难受,却也是没有办法缓解。   江蓠忙给叶芷拍了拍后背,道,“师父以后可不要喝那么多酒了,现在肯定特别难受,要不然你再睡会儿。”   叶芷摆摆手,从心底涌出来的恶心感稍稍好了一些之后支起了身子伏在床边,道,“这些人不除,你我皆不能安心。”   的确如此,江蓠抿了抿唇,道,“我只觉其中有一人的武功招式比较熟悉,但后来又想了想,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师父心中可有什么眉目?”   叶芷没有言语,掀开锦被走下床去,“你说你抓住了他们其中一人?”   江蓠点头,“那人被我所伤,昨夜我已将他关进地牢了。”   叶芷凝目,似在沉思,片刻之后方道,“好生看着,万不可让他给逃了。”   江蓠微微一笑,“师父放心。”   ……   早晨起来洗漱一番之后,叶芷来到了昨夜差点让她丧命的那个房间。   房间中横陈着三具尸体,皆是黑衣蒙面,看样子似乎是武林众人,刚跨进房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叶芷身怀有孕,最受不了这个气味,当即扶着门框又吐了一个昏天黑地。   江蓠一边安抚着叶芷,一边皱眉,“师父可是有什么不适?”   叶芷用手绢擦了擦唇角,脸色苍白的对着江蓠微微一笑,“不用担心,过段时间就好。”   进了屋中,叶芷强忍着胸口的不适,蹲下身子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几句尸体,稍稍犹豫了片刻,对着江蓠道,“阿蓠,他们死了大约多长时间了?”   江蓠略略一想,回道,“距离现在大约有三个时辰了。”   叶芷一双眸子愈发的深邃,伸手卷起其中一人的衣袖,将他手腕翻过来看。   江蓠也将另外两人的衣袖卷起来,问道,“师父可是看出了什么吗?”   “三个时辰了。”叶芷无奈的站起了身子,“就算这些人身上原本有什么痕迹应当也都消失了。”   江蓠踢了踢那人的手臂,道,“早知我就应该抓活的了。”   叶芷轻声一笑,“不还是有一个活的么?”   江蓠看着那几具尸体,“师父现在可是想去地牢?”   叶芷摇头,唇边一点笑意高深莫测,“那人被你打伤,现在去估计他还没醒,我们再等等就好。”   说着,叶芷转眸看了看江蓠手上的伤口,道,“我们现在去找君弋。”   江蓠颇为不好意思道,“师父这点小伤我自己就能去了,你现在可以多多休息片刻。”   叶芷没有言语,转身走出房门。   ……   君弋住处在花幸教的西苑,此处的名字起的也极为风雅,叫做昙花一现。   之前叶芷还曾问过君弋,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君弋且笑不语,最后被问急了也只是说一句,“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不想让他人知晓的秘密,教主何必逼问与我呢?”   叶芷也只好作罢。   上次来到西苑还是四年多以前了,现在再次来到这里,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切都和以前相似。   此处和它的名字一样,多个品种的昙花和药圃相互交错,四周也都种着清脆挺拔的翠竹,庭院中间种着两棵梅树,皆是红的像火一般的颜色,和白雪相衬,十分醒目。   在叶芷的印象中,君弋喜欢昙花几乎喜欢到了一种境界,他几乎每次出去,都要带上一种或者几种昙花出去,而且花幸教众人都知道,这个左护法的脾气也是十分之好,但前提是你不要损伤他种的这些东西,否则就另当其说了。   昙花不是一年四季常青的植物,它只在每年的五月至冬月开花,花在夜间绽放,洁白高雅,幽香扑鼻,香气四溢,光彩照人,有月下美人之喻,但这花只开一个时辰,过了这个时间之后便会慢慢的枯萎,从刚开始开放到完全枯萎,用时也不过就两个时辰。   叶芷觉得此花意喻不祥,从君弋对此花的喜爱之中,叶芷隐隐觉得有一种特殊的情感穿插在其中,似乎……也是不祥。   没有再多想下去,叶芷绕过两株梅花树,江蓠身子高些,走过这棵梅花树之时,一不小心挂断了一枝梅花,都惹得枝干上火一样的红色纷纷下落。   梅花树后便是君弋的住处,走到门前,叶芷正欲上前敲门,却发觉门已开了,君弋正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后,一眼看到叶芷微微有些惊诧,再次伸手揉了揉眼睛,道,“教主怎么来了?”   君弋昨夜喝的也不少,最后还是迟涯送他回去的,此刻的他身上穿着单衣,衣衫大敞,从里面隐隐约约的透露出几点殷红的痕迹,被叶芷看了个正着。   叶芷面色不动,唇边凝着一缕笑意,“有点事情,我去正厅等你。”   君弋拉了拉身上的衣襟,对着叶芷微微躬身,迅速的关上了房门。   叶芷顺着房门前的走廊走到了正厅,一路走来,这走廊上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昙花,说来也奇怪,这些昙花似乎不怕冬寒,纯白的雪落到了上面,它们翠绿的叶子依旧翠绿,像是要滴出水来。   走到正厅中坐下,君弋和叶芷一样,都是喜欢清静的人,不会找什么丫鬟侍女侍候,故而这里连一杯茶水都没有。   不过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多久,叶芷和江蓠坐下还没有多长时间,君弋便来了,手中还端着一个小茶壶,刚进来便又一股奶香,不知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味道你十分清甜。   君弋此刻身上衣服已经穿好,交领的外衫和白色的狐裘大氅得体的穿在身上,大氅上的风毛遮盖住了他脖颈上的痕迹,一头长发半散半束,头顶上的玉冠整整齐齐的戴在头上,用一根同色的玉簪挽住,一派温润如玉的佳公子。   第181章 云淡风轻的背后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81章   叶芷看着君弋,道,“左护法不必客气,先坐吧。”   君弋坐下身子,转眸看了看在叶芷身边的江蓠,道,“药阁第一层第三个门从左边数第一个架子第四排上有一个白色的瓶子,那里面装的便是伤药,现在天气冷,伤口愈合要花费些时间,暗主先将伤口处理处理吧。”   江蓠看了看叶芷,似乎有些不放心。   君弋将那个茶壶旁边的杯子拿出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教主在我这里暗主尽可放心。”   叶芷看着江蓠微微点头,江蓠这才转身离开。   君弋看着江蓠离去的身影,将那杯子推到叶芷面前,道,“这是我从北方一个部落中学的一种茶,味道清甜,喝着口感不错,我在里面加了燕窝,用来滋养身体是再好不过的了,正适合现在的教主。”   叶芷微微挑眉,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之后方道,“你在里面放了白术。”   君弋唇角衔着淡淡的笑,“《本草正义》云,妊娠养胎,依赖脾土,木能健脾,故主安胎。”说着,君弋站起身子,略整衣衫,给叶芷拱了下手,道,“教主身怀有孕,属下还未来得及给教主道贺,此时补上。”   叶芷端起茶盏,将里面茶水喝完,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所以我今日来了。”   君弋看着叶芷,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教主也是擅长医术之人,若是关于教主身体之事,属下身为花幸教弟子,定当尽力而为,若是关于其他事情,属下……恐怕无能为力。”   “哦?”叶芷看着君弋,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君弋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是道,“江湖中人不涉朝中事,还望教主能够谅解。”   叶芷心中惊了惊,她不曾想君弋竟然能在几眼之内将人的心思看得如此之透。   她之前曾经说过,要将君弋为朝廷所用,现在她不在沐云衣身边,温颜那个不靠谱的即使有再多的心思,放到叶芷这里她也不怎么能安心,所以,现在沐云衣身边就是少了一个能为他出谋划策之人,君弋是最为合适之人。   看君弋态度坚决,叶芷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挑开了另一个话头,道,“我身怀有孕的事儿你都对谁说了?”   君弋淡雅的扬起了唇角,面色如玉,“这是教主自身的事儿,属下怎敢多言?”   叶芷摩挲着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珠链,道,“这件事情还望你能帮我保密,现在我身边充满了危险,这件事若是公布出去,我还想多活几日。”   君弋听出叶芷话中有话,心中立刻谨慎起来,道,“教主怎么了?”   叶芷的手搭在桌上,缓缓道来,“有人易容成我们教中弟子的模样来刺杀,昨夜我们都太松懈了。”   此话一出,君弋想了想昨夜教中的情况,额头上的冷汗沥沥而下,“教主没有什么事情吧?”   叶芷摇摇头,“若不是有阿蓠在,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就说不定了。”   君弋皱了皱眉,站起了身子在厅中踱步两圈,道,“娘娘可知道是何人敢如此胆大。”   “我心中有些猜测,但因时间太长,那些人身上留下的线索也应当都没了,我也不敢确定。”叶芷看着君弋,道,“那人既然能伪装,我们身边可能还会有这样的人,接下来,我们都要小心了。”   “嗯……”君弋笑了一声,道,“教主不必担心,关于这件事,属下自有方法应对。”   叶芷看着君弋,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疑,欲言又止的模样被君弋看着眼中,只见他如冠玉一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清雅的面容,“教主之前交代属下的事情,属下自当尽力而为,绝不会辜负教主厚望,教主放心便是。”   君弋似乎比别人多长了一颗心,话语中正中叶芷的心思,叶芷也笑了下,道,“他毕竟为一国之主,你动手之时万要小心。”   这句话叶芷说的云淡风轻,但在真正的聪明人听来,却是另一番含义,君弋点点头,“教主心思,属下自当明了几分。”   君弋说完这番话,叶芷也就放心了,正欲转身离去之时,君弋却又叫住了她,“教主且等一等。”   叶芷转头,“还有何事?”   君弋转身绕进大厅屏风之中,“教主请稍等片刻。”   话音刚落不久,君弋又从屏风处出来了,手中拿着一把乌金刀,刀身手柄处环绕着密密麻麻的花纹,刀刃泛着寒光,无形之中,似有一股凌厉杀气正在蔓延,让人不敢直视。   君弋上前,将这把刀递给叶芷,道,“教主曾将这把啸月刀送给属下让属下做了稍微改造,不知教主觉得这改造效果如何?”   啸月刀……   看着近在眼前的啸月刀,叶芷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盯着这刀身来看,眼神略略有些恍惚,这把刀,曾经是她答应要送个沐云衣作为生辰礼物的。   没想到现在他们二人之间又藏着这么多的无奈,现在这把刀出来,叶芷心中也着实不好受,“你应当认识一个叫温颜的,将这把刀给他就是,他知道该怎么做。”   当时在北疆征战之时,君弋曾经和温颜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两人说不上是同样的人,但却十分聊得开,故而也成了一对好友,这件事叶芷不知,但江蓠却是知道的,又因江蓠对温颜举止轻浮的讨厌,对君弋也谈不上十分热络。   君弋收起了啸月刀,道,“正好,温颜也说了今日要来寒舍坐坐,教主与之相识,不如教主亲自交给他如何?”   叶芷皱了皱眉,“温颜今日要来?”   君弋点点头,唇角含着委婉的笑意,“教主放心,温颜会在今夜只身前来。”   叶芷垂了垂眸子,五根手指搭在了自己小腹,温热的感觉瞬间传到了指尖,这是属于另一个生命的温度,不敢再去多想,收回了心神,“你们相谈结束之后,让他来见我。”   君弋应了声是,江蓠的伤药已经拿到了,正站在房门前,一双桃花眼盯着叶芷。   叶芷看了看江蓠,又看了看江蓠手中的伤药,关切道,“你怎么不先将伤口包扎一下?”   江蓠颇为不好意思的抬抬手,“伤在手上,我……”   伤在手上,无法用一只手包扎,叶芷被江蓠的表情逗笑了,伸手将他的伤药拿在手上,道,“先回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剩下的事情我们慢慢说。”   ……   冬雪消融慢几时,冬梅迎来一片春。   今日天气倒是晴了,落在地上的皑皑白雪开始慢慢消融,走在路上,叶芷看着化雪之后的地面,自言自语道,“雪化了,春天快来了吧?”   在叶芷身边踢着雪块的江蓠道,“师父是冷了么?再等等春天也快到了,到时间天气就暖和多了。”   望着江蓠单纯自然的神色,叶芷突然觉得心头轻松片刻,“是啊,到时间……天气就暖和多了……”   过了这个磨难甚多的冬天,再过一个春夏,到了深秋,自己将会迎来一个小小的生命吧?这是沐云衣送自己最好的礼物,但是自己却太自私了些,自己甚至都不能让沐云衣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想着,叶芷心中微微觉得有些痛楚,待到这段时间过去,到了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个孩子……她会将她送回沐云衣身边,希望沐云衣能顾念这份已经变了调的感情,好好善待这个孩子。   不能想太多,不敢想太多,叶芷目光悠远,望着正前方,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慢慢的变了位置。   该有的,不该有的,最后都将随着自己生命的消逝而销声匿迹。   这是一个悲伤的无法用言语叙说的故事,其中情调,寻遍世间,恐怕也无几人能得知。   ……   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地方,现在这里显然已经被人收拾过了,门前所种的那两株海棠,地上落的枯枝也被人打扫干净,走进主屋内看,房间中的血迹也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是地面上的大理石地砖缝中,还有着一缕暗红色的血迹,若是不睁大了眼睛去瞧,一般也看不出什么。   花幸教教中人都知晓叶芷喜清净,这些人将这里收拾干净之后便都不会在此地停留,以后也慢慢的形成了这样的一个规矩,这样也好,叶芷摩挲着黄花梨木的椅子,微微一笑。   转了一圈,跨过了生死别离,跨过了前世今生,跨过了师徒夫妻,没想到自己最后又回到了这里。   这或许也是天意吧,师父给了自己又一次生的机会,这次机会结束之后,自己会在最开始的地方再次结束,而这次,才是真正的结束。   原来命运的布置真的很奇妙,它能在一夜之间,给人以希望与惊喜,也能在一夜之间,将人所有的希望打碎,并将这些碎片捧到你面前给你看,若是不知晓自己以后的命运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叶芷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如以前那么坦然了。   她突然开始觉得,自己对于生死,或许还没有看得那么淡……   很久之后,叶芷方才知晓,人在无牵无挂或是万念俱灰之时,才会对生死漠然,而一旦有了在乎的东西,就会变成真正的俗人,贪生怕死,只因不愿失去。   第182章 前世冤家今世仇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82章   看到叶芷出神,江蓠上前给叶芷泡了一杯银针白毫,“师父,你昨夜休息的太晚,现在喝一杯茶暖暖身子再去睡会儿吧?”   叶芷接过江蓠手中的茶杯,却只是放在手中暖手,道,“阿蓠,你手上有伤,泡茶这样的事情就不用你动手了,我自己就可以。”   江蓠拉了拉衣袖,“我手上的伤是小事,之前受伤也习惯了,这点真的不劳师父操心。”   叶芷无奈的摇摇头,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从厅内拿了一卷干净的绷带来,混合着伤药将江蓠的手好好的包扎了,“还好那个人武器上没有毒,否则你这次还是要受一些苦的,上次中了莲花刃的暗算,这次怎么还那么不小心?”   “师父……”江蓠颇为委屈的看着叶芷,“那人易容成辛纤的模样也实在太像了……”   话说了一半,江蓠突然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微微皱了皱眉头,转眸问叶芷道,“师父你刚刚说什么?”   叶芷一愣,想了想,神色顿时寂然,“阿蓠,你想到了什么?”   江蓠猛的站起了身子,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绷带上顿时渗出一道血迹,叶芷皱眉,江蓠却丝毫不以为意,直接问叶芷道,“师父你刚才提出了莲花刃,是不是?”   叶芷唇角凝笑,对于江蓠的反应也没感觉到意外,口中默默的重复了三个字,“莲花刃……”   江蓠想了想,将手腕中的匕首拔出来,空手比划了两下,闭眼回想昨夜的一幕一幕,又突然睁开眼睛,“师父,我想起来,昨夜那人的身手,似乎和那晚在丞相府中,易潇手下那些人的武功招式差不多相似。”   叶芷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今早上我看到那些人尸体的时候,大概也都想到了。”   易潇手下的人,男子手腕上纹着三瓣竹叶,女子则是五瓣梅花,这种纹身遇毒就会从红色变成黑色,而在这些人死后,他们身上这种特殊的纹身便会在一个时辰内消失。   今早叶芷看到那些人的尸体,强忍着恶心翻开那些人的手臂来看,却因为时间太长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故而不敢确定,如今江蓠说起这件事,叶芷心中几乎也确定了。   昨晚动手的这些黑衣人,正是易潇的人!   易潇竟然还要杀她!   叶芷捏紧了手指,她现在心中几乎就有一种冲动,要冲到易潇面前问问他,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一定要杀了她不可?   江蓠看叶芷神色,又连忙加了一句,道,“师父,昨夜那些人似乎并没有想直接杀了师父的意思,好像只是奉了命令将师父带走,否则昨夜我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时师父就被他们害了。”   叶芷蹙了蹙眉头,心中冷静了稍许,没有说话。   江蓠以为叶芷是为之后的安全担心,便道,“我已吩咐了让暗卫轮流在此处守着,我以后也会寸步不离的守在师父身边,师父不必太多顾虑。”   叶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江蓠略微有些出神,心神恍惚间,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正当叶芷不知该对江蓠的这种说法怎么继续接话的时候,门外突然走进了一个人,此人走到叶芷身边,单膝跪下行了一个礼,道,“教主,这是左护法让属下送来的几支香,说是在心神紊乱之时点上一支,能让教主安然入睡。”   江蓠接过那几支香递给叶芷,叶芷伸手接过,只见装着香的纸袋外面写着几个清秀小楷,此香睡前燃能安心神,制成香粉佩戴在身上能让教主胃口好些。   叶芷从纸袋中抽出一根香来,仔细的观察了这支香的成色,之后轻轻嗅了下,发觉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将此香又放进香袋。   待到周围无人之后,江蓠方才看着叶芷,皱眉思索片刻,道,“师父对君弋不放心么?”   叶芷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是道,“现在是特殊情况,小心些总是没错的,现在我能没有一点犹豫就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   江蓠抿了抿唇,脸上慢慢的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色,低头不语,心中事却是不止。   偷偷的看着叶芷的侧颜,又偷偷猜测着叶芷的心思,猜不中只觉得沮丧,猜中了却又觉得酸楚,进亦难退亦难,让一颗原本平淡的心纠缠成了一团乱麻。   可江蓠却不知道,此刻比他心乱的人更多,只是有些人更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别人看不出来,自己却像是吃了一颗完整的黄连,苦在心中。   叶芷早上只喝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调制的茶,此刻也有些饿了,便让人上了几碟清粥小菜,并让江蓠上前与她一起来吃。   江蓠与叶芷在四年前还没有那么熟悉,之前的叶芷性子寡淡,很难与之相处,江蓠对其只有尊敬和感恩,如今两人相处了不到半年,叶芷的性子变化不小,与江蓠的关系也慢慢的熟络了,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像亲人一般的感情,当然,这种感情只限于叶芷对江蓠。   而江蓠对叶芷,却是另一种不能说出口的感情。   两人熟悉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什么拘束,江蓠刚坐下拿起筷子,门外却又走进一个人,“暗主。”   江蓠将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道,“什么事?”   那人看了看江蓠,又看了看叶芷,躬身走到江蓠面前,贴近江蓠耳边说了几句话,江蓠的眉心皱了皱,又朝着叶芷的方向看了看。   叶芷拿着勺子往白粥里面放糖,看也未看两人一眼。   挥手让那人退下,江蓠望着叶芷,欲言又止。   叶芷一勺一勺的喝着白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蓠轻声道,“少教……皇上来了,正在花幸教外,与左护法发生了冲突,两人已经动手。”   叶芷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然后再喝那粥,只觉得索然无味了。   江蓠看穿了叶芷的心思,试探着问道,“教主可是要前去看看?”   叶芷摇摇头,“我与他之间……还是不见为好。”   不相见便相忘,就算是将这些东西都忘记了也好,谁也伤不了谁。   江蓠继续道,“正门偏东处有一个楼阁,在上面能看到外面发生的情况。”   叶芷没有说话,稍稍想了片刻之后又点了头,放下手中的勺子转身离去。   江蓠愣了愣,之后又赶快跟了上去。   ……   一路走的又急又快,叶芷裙裾飞旋,不一会儿便到了江蓠所说的那座高亭之上。   一步步的走上台阶,不一会儿的功夫,叶芷气喘吁吁的走到了最上方,江蓠跟在她身后,在叶芷站立在高亭之上的时候,偷偷的将叶芷身后凌乱的长发抚平。   江蓠说的没错,这里的确可以看到花幸教外面发生的情况,身居高地,不能能看见,还能看的清楚明白。   沐云衣身边只跟了两个人,一个气定神闲的在不远处揉搓着手的除了温颜不会有别人,另一个站在沐云衣身边的人却是看不清楚了,他的衣衫和周围的景致融在一起,距离较远,只能看到他如墨色一般的长发。   站在沐云衣身前的是君弋,君弋手中拿了一把玉箫,沐云衣手中拿着则正是叶芷见过的啸月刀。   那刀原本就霸气,衬得沐云衣身上的帝王之威更甚,只见他一头墨色长发飘扬,转眸之间,已经和不远处的君弋对战。   叶芷站在高亭之上,一双手不自觉的扶着身前栏杆,君弋的实力叶芷知道,他虽然比不上江蓠,但在花幸教中也是一把好手,他手中的玉箫便是他的武器,用内力催动之时产生的威力也不亚于啸月刀。   这里虽然能看到外面发生的情况,但是却看得不甚清楚,至于两人之间说了什么,那更是听不到。   两人混战之际,叶芷握着栏杆的手愈发的用力,江蓠上前,轻言道,“师父不必担心,云衣与左护法对战还是有胜算的。”   知晓君弋不会伤了沐云衣,但叶芷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跳动,随着那啸月刀泛出的寒光,几乎都要被这从四面吹来的冷风冻的结冰。   两位高手对战,即使两人都没有杀意,周围却依旧围绕着一股肃杀之意,两人每一次接触,身边都会扬起一场雪沫,无形而动。   最后一击,叶芷站在此处都能听到了兵器碰撞声,沐云衣和君弋两人都退后了数十步,君弋似乎受了伤,手腕甩动的不怎么流畅。   看到沐云衣无事,叶芷也放了些心,江蓠趁机道,“师父,这亭子上风大,我们先回去吧。”说着,江蓠又补了一句,“云衣不会有事的,他和左护法出手时都有分寸。”   叶芷默默的点点头,转身,留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在另一个人的眼眸中。   从高亭上下来时的台阶上结了冰,叶芷身怀有孕,故而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冰雕玉砌一般的地方,站在此地才不过片刻,心都开始凉了。   ……   第183章 黄泉路上不相逢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83章   冬月的夜,一股寒意浸入骨髓。   房间内燃着暖炉,炉子上热着君弋给叶芷送来的那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茶,屋内一阵奶香。   江蓠昨夜一夜都未合眼,现在恐怕是真的困得受不住了,俯身在桌上睡着了。   叶芷走到窗子前,将半开着的窗子用力关严不让一丝风透出来,然后又到江蓠身边,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到江蓠身上,眸子动了动,声音轻的像是蝴蝶落到了花儿上,只是花瓣颤了颤,“阿蓠,谢谢你。”   这声谢谢,是江蓠应得的,也是叶芷应当说的。   因为除了这个字,叶芷再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报答他。   像叶芷这样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又怎能不知道江蓠的心思?   江蓠本就是一个丝毫不知掩饰的人,就算他将自己的心思压到心底压得再深,他看向叶芷的眼神中,一双眸子直达心底,不加丝毫遮盖。   这样单纯的心思,却让叶芷觉得害怕,她第一次遇到江蓠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岁的孩子,现在虽然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但在叶芷心中,却依旧将江蓠当成那个孩子,这样畸形的感情,又怎么会有结果?   正当叶芷看着江蓠发呆之时,房门突然响了两声,敲门声十分的小,若是不仔细的听几乎就听不到。   叶芷皱眉,走到门前稍稍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有即刻打开门,只是隔着门问道,“什么人?”   门外的声音答道,“教主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离开皇宫,就不认得微臣了?”   听到这个声音,叶芷无奈苦笑,打开了房门,却并未要将温颜请进来的意思,反而是自己走了出去,又将房门轻轻关了起来,整个动作几乎没有声音发出来。   温颜身穿一件墨蓝色袍子,衣服上绣着十分精致的花纹,料子也华美无比,一派富贵公子的模样,叶芷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道,“温大人来此地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事儿。”温颜微笑着开口,道,“只是来看看教主,是否是伤心的受不住了。”   叶芷斜他一眼,没有言语。   温颜轻咳一声,“怎么,教主都不请客人进屋坐坐的?这么做有失礼数不是么?”说着,温颜上前两步,正欲推门而入。   叶芷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往偏厅走去。   温颜无奈的摇摇头,也只好跟着叶芷的脚步去了。   偏厅也是暖意融融,温颜走进房间拉了拉衣领,又伸了一个懒腰,道,“教主果真是蕙质兰心,此处布置让人十分舒心,斗胆问问教主,不知能否容我在此住上几天?”   叶芷沉了沉脸色,片刻之后才道,“是云衣和你说了什么吗?”   温颜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不以为然道,“我看教主现在还好,云衣可憔悴了好多,从昨天开始一直拉着我陪他喝酒,你说喝就喝吧,我的酒杯还没拿出来,他就直接抱着坛子喝了,看他这么伤心,没办法,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现在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来教主这边避避难,想必这整个叶国,也只有教主这里最安全了。”   叶芷脸色又沉寂了片刻,“你是云衣的好友,你该劝劝他的。”   事情始末别人或许只能看得一知半解,可温颜却是知道沐云衣都不知道的事情。   “教主还不明白么?”温颜苦笑了一声,看着叶芷道,“要我怎么说?说你离开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未来,还是说你不想让他牺牲那么多救你?教主,你可真让我为难了啊。”   叶芷沉默了会儿,看着温颜道,“事情已经如此,我也已经做了决定,我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你也可以放心了。”   沐云衣身边没了自己,他以后得到的东西,绝不止这一点点。   温颜似乎没有怎么在意这件事,反而是问道,“那我倒是要问教主一件事了。”说着,温颜少有的停顿了下,盯着叶芷的眼睛看了会儿,一字一句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叶芷半晌没有言语,正当温颜以为她没有听见,要重复一遍的时候,叶芷方才开口,“我怀孕了。”   一句话,将温颜震得脑筋几乎转不过弯儿来,“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叶芷没有料到温颜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只好又重复了一边,道,“我怀孕了。”   温颜猛的站起了身子,一双眸子中忽明忽暗,“云衣的孩子?”   叶芷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温颜的双睫颤了颤,又默默的坐了下去,手指搭在桌上,沉默骗了片刻之后方才盯着叶芷,问道,“我……你……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叶芷淡淡的笑了一声,手指搭在自己还没有一点隆起的小腹上,“我现在只想将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然后过一天算是一天。”   温颜沉默,最后看着叶芷问了一句话,“以后若是你是孩子问起他的父亲,你又该如何?”   叶芷一双眸子沉了沉,唇角却是漾起一抹带着幸福的笑,“他的父亲是云衣,这点我当然会告知他。”   “叶芷。”温颜在椅子上是坐不住了,站起身,踱步走到叶芷面前,道,“叶芷,你回到云衣身边吧,之后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此话一出,叶芷先是一愣,之后却是摇了摇头,道,“小颜,我知晓你和云衣是好友,你之前为他着想的事情每一件都考虑的清楚明白,我与云衣能有一个孩子,也是托了你的福气,我的确是欠你一声谢。”   若不是温颜,叶芷在短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打破和沐云衣之间的那道窗户纸,也更不可能有这个孩子。   叶芷此话说出了口,温颜脸上的笑意却十分的僵硬,“教主此话便是客气了,我和云衣是好友,自然要为他多多考虑,你应该也知道,无论你在不在云衣身边,云衣此生,不会再碰任何一个女人,你肚子中的这个孩子,就是叶国未来的希望。”   说着,温颜的目光移向叶芷的小腹上,口中像是吞了一块黄连,最后却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这个孩子出生之后,教主又有什么打算?”   叶芷凝眉片刻,淡淡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温颜抬了抬眸,道,“有些时候,能忘记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叶芷心中一跳,瞬间明白了过来,一道细眉轻轻皱,“你想让我忘了云衣?”   “不。”温颜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叶芷,一字一句道,“我可以让云衣忘了你。”   叶芷的手轻轻一动,慢慢的蜷紧了,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子,道,“如果能够这样做,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最好的结束。   一个忘记,一个永眠,黄泉路上,再不相逢。   温颜瞥了眼叶芷瘦削的背影,一双羽睫遮住了眼中波光流动,“叶芷,云衣对你情深,深到了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他是皇帝,本该心怀天下,可是他心中却住进去了一个你,仅仅是一个你,便能将他完全换个模样,叶芷,你真是好本事。”   “情深又如何?”叶芷声音轻缓,像是不小心掉落在人颈窝的雪粒,慢慢的融化,一点一点的渗入人的皮肤,浸入肌理,最后直达某个人心中,被刺破了苦胆,“只是我和他今生缘浅,承受不起这份深情。”   承受不起他的深情,那别人的呢?这是温颜心中十分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   他生性不羁,游荡在百媚千红的烟花之地依旧能游刃有余,但真正的遇到了能让自己心悸的那个人,一向厚颜的风流子也是红了脸。   叶芷不知温颜心中所想,只是道,“云衣那边……还望你能多多劝慰,你若是想,可以让云衣……忘了我。”   温颜无奈的笑了声,“你恐怕不知道,我很早之前就对云衣用过那种心法,但你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吗?”   叶芷凝眉,关于沐云衣的事情,她不想忘记,但也不想再提起,不想忘记是为了让自己以后多上一段美好的回忆,不想提起却是因为美好的事情只要是成了回忆,那就是满满的心酸。   看叶芷不说话,温颜把玩着桌上的一个青碧色茶杯,道,“三年前,你逝去之后,云衣痛不欲生,我便偷偷将他灌醉,对他使用了那种心法,但最后的结果是,云衣对你的执念太深,我们鬼谷派的心法在他身上竟也失了效,这种心法反噬,最后伤了他的心脉,我费了好些功夫才将他的身体调养好。”   “啧啧……”温颜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又盯着叶芷来看,“没想到他的旧伤刚愈,你又回来了。”   叶芷没有理会温颜,耳朵却是将他的话听得一字不差,从不曾想过,一个人的执念竟然可以抵御那么厉害的术法!   两人都沉默了,冷风穿庭而过,透过窗子,窗外那两株海棠树正在寒风中摇头晃脑。   这海棠树,还是沐云衣种下的。   过了许久,温颜站起了身子,在叶芷面前放下了一个小药瓶,道,“这里面装着的液体无色无味,若是闻上一闻,便会让人心神恍惚,无论发生什么,都会认为自己是在梦中。”   说着,温颜头也不转,跨步离开,口中却是哼着戏词,“世上都言黄连苦,殊知痴情更甚之……”   第184章 痴情更甚黄连苦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84章   世上都言黄连苦,殊知痴情更甚之。   叶芷看着温颜离去的背影,轻轻的将桌上的那个小瓷瓶放在手中,稍稍犹豫片刻,张口叫住了温颜。   温颜收回了还未来得及跨出的脚步,转眸盯着叶芷来看,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形状,“教主还有何事?”   叶芷走上前,淡淡道,“带我去见云衣。”   对于叶芷的这个决定,温颜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意外,只是看着叶芷手中的那个瓷瓶,道,“决定了?”   叶芷点头,“决定了,最后一面!”   温颜一双眸子颤了颤,不敢再与叶芷对视,“这种药药力虽好,但对身体有很大的副作用,以云衣的体质,你今晚去,明日恐怕他就要昏迷一整天,你也是,这点还请教主注意。”   叶芷眉心微皱,看着手中的药水似乎又有些犹豫了。   “放心吧。”温颜道,“因为这种药到了云衣面前,他就会认为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明日精力不济,自然要好好休息,除此之外,也就是精神恍惚几日,其余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叶芷抿了抿唇,将那个小瓷瓶放在衣袖中,转身往江蓠睡着的那个房间走去。   温颜拦在叶芷身边,道,“教主做什么去?”   叶芷头也不回,“没有阿蓠,恐怕到了明日早上,我才能到皇城。”   “教主不用担心。”温颜轻轻一笑,原本就算得上花容月貌的脸上更是华光一片,“教主是不相信我也会轻功么?”   叶芷没有答话,只是道,“至少要和阿蓠说一声,免得他明日担心。”   温颜轻嗤一声,没有等叶芷同意,伸手一抱,将叶芷整个抱在了怀中,,那张放大了的脸是更加的倾国倾城,“不用了。”   说着,温颜轻轻吹了一个口哨,叶芷只觉得耳边突然掠过一阵小风,有听见两声鸟叫,借着白雪的反射之光再看,眼前多了一只看不清楚颜色的鸟儿,此刻正在叽叽喳喳的叫着。   这只鸟儿叶芷认识,是江蓠养的五只鸟其中的一个,不知此刻为什么听了温颜的话。   温颜轻轻的抬了抬了下巴,对着那只鸟儿做了几个口型,最后轻轻说了声,“去。”   那鸟儿又叫了两声,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   这一过程叶芷看得仔细,“你竟然也会鸟语?”   温颜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师父辜梵可是这其中高手,我这在他身边,也只算得上班门弄斧。”   鬼谷谷主辜梵也会鸟语,叶芷轻轻一笑,自嘲道,“那我身边还真的是卧虎藏龙,现在也只有我是什么都不会。”   温颜看着叶芷,忽而淡淡一笑,语气中有半分的不明了,“教主说笑了,就算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还是会有很多人为你倾倒,而现在……”说着,温颜长睫一动,轻轻的扫了下叶芷的小腹,“现在你肚子里的这个,恐怕比什么都金贵。”   叶芷的手交叠在小腹处,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温颜抱着叶芷,耳畔的风簌簌而过,将他没有完全束起的长发扬起几缕,贴着叶芷的耳边扫过,带着一种特殊的药味。   叶芷伏在温颜肩膀上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张口问他道,“你受伤了?”   温颜似乎不怎么在意,只是淡淡的回答道,“受了一点小伤,无碍。”   叶芷抬眸,盯着温颜看了好一会儿,“这不是小伤吧?”   周围的风越来越大,温颜从树梢越过之时,衣裾扫下许多细小的雪沫,惊起了几只飞鸟,“你现在要管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应该想想,待你见了云衣之后,该如何对他说。”   雪沫不小心滑落在脖子里,泛起一阵凉意,叶芷用衣袖挡了挡,一颗心却是像是被什么扬起了一道涟漪,不轻不重,却又正好泛滥,“我会用你给我的那种药,他不会知道我来了。”   温颜很满意叶芷的这个答案,“云衣今天来了花幸教,他和君弋交手之时你站在高处也该看得清楚,你若是不能让他死心,恐怕这件事会没有个了结,到时更是乱上加乱。”   既然叶芷已经决定,事情无法挽回,那就直接打碎所有的幻想,该回归的,一切都要成为原来的样子。   叶芷唇角咬的很紧,“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是为了云衣好,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做,我也希望你能做好一国国师应该做的事情,为云衣出谋划策。”   “那是自然。”温颜说话之间气息不匀,“这是我分内之事,自当做好一切。”   使用轻功时间长了体力不支,再加上温颜身体内有伤,故而两人在碧荷城城门外停了下来稍作休息。   踩在在寒冬腊月被冻的有些坚硬的雪地上,抬眸看着结了冰的护城河,又看了看紧闭着的城门,手中握着温颜给的那瓶奇怪的药,心中略略有些犹豫。   稍稍休息之后,温颜的气息微微平复了些,“抱歉,教主,这城墙太高,恐怕我无法抱着你从上面越过了。”   叶芷转身,走到温颜面前,伸手一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温颜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他的脉象之上。   温颜一愣,忙缩回了手。   叶芷的身子僵在远处,手还保持着伸出去的模样。   温颜散漫一笑,“教主今日怎会如此主动?还真让我大吃一惊呢。”   叶芷看着温颜,一双秀眉皱的格外的紧,“小颜,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温颜依旧是笑,“这算得了什么,一点小伤而已,有我师父在,调养两天也便好了,有劳教主挂心。”   叶芷上前两步,逼近了温颜的身子,上下打量着,“小颜,你到底怎么了?你若是不说,我该怎么相信你能助云衣?”   温颜脸上的笑又僵硬了几许,一双眸子沉了沉,“教主,你的意思是怕我死了么?”   叶芷唇角微扬,“你若是一直这样任由伤口反复,我也不知你是否能活到春天。”   “教主你在说笑吧?”温颜皱眉,下意识的抚了下自己的胸口,道,“真的有那么严重?”   叶芷看温颜如此,心中大概有了些想法,便道,“你师父不是在你的国相府小住?你身上有伤他能看不出来?”   温颜道,“师父已经离开了。”   “什么?”叶芷有些讶然,开口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温颜摇头,“师父不喜欢让人待在他身边,所以我对他的行程不了解,只知道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国相府。”   “这么说,他去什么地方了你也不知道?”叶芷眉头紧锁,她原本还有一些事情想请教辜梵,可却没有想到辜梵竟然在这个时间离开了。   温颜看着叶芷,道,“你找我师父有什么事情么?或许我也可以代劳。”   看着温颜一本正经的样子,叶芷几乎就要将事情脱口而出,但是又仔细的想想,脑海中冒出了温颜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最后只好摇了摇头,道,“无事,反而是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颜衣袖轻拂,看着不远处的城门,从怀中拿来了一张令牌,随手抛了抛,“我们先过了城门再说吧,现在提起这些事情真糟心。”   就在这样的一个满是白雪的尘世,有两道人影,伴着一地银毯,渐行渐远。   其实,温颜身上的伤并非是一次意外或者是偶然。   自从叶芷那次被辜荷算计之后,温颜心中就存了芥蒂,只是因为之前与辜荷的情谊,不好撕破脸。   而关于辜梵,自从那日之后,原本话就不多的辜梵更是沉默寡言,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作为弟子的温颜也无话可说,更无从劝解。   后来辜荷闯入国相府,不知为何两人起了冲突,温颜赶到之时,辜梵已经不见踪影,盛怒之下的辜荷将温颜牵连其中,两人刀剑相向。   温颜对于辜荷对叶芷做的这件事心中存了芥蒂,看辜荷手下不留情面,当下手上也没有留情,后来,就发生了让人措防不及的一幕,辜荷手中的剑刺入了温颜的胸口。   鲜血溅出之刻,辜荷似乎也反应了过来,抽出长剑便离开了。   听了温颜的叙说,叶芷对辜荷的所作所为更加不能理解,“小颜,你是从小都拜在了辜梵门下么?”   温颜撇了撇嘴,很有几分当年那个在槐雪峰拦着叶芷要糖吃的调皮鬼,“至少我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是鬼谷弟子了。”   叶芷点点头,“这么说来……你对你师父的事情应该知道的很仔细了?”   温颜谨慎的看着叶芷,道,“你想做什么?”   叶芷轻轻一笑,“也不想做什么,只是有一句想问问,辜梵和辜荷,真的是亲兄妹么?”   温颜一愣,随后又是一笑,“那是自然。”   叶芷表示怀疑,“说他们二人是兄妹我自己都有些怀疑了。”   温颜似乎被人问过这个问题,回答起来也是轻车熟路,“他们二人的确是兄妹,这点毋庸置疑,教主不用多想。”   叶芷轻声一笑,这声音在雪月中格外剔透,“我就是随便问问。”   风雪停,人渐行,明月高悬星幕,冰河落下九重。   这个景,犹如烙印一般,印在了谁的心中,烙在了谁的脑海,挥之不去。   第185章 一朝恩爱一朝分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85章   温颜将叶芷送到了沐云衣所住的永宁宫,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多少人,到了永宁宫前,也没有见一个宫人和侍女。   叶芷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沐云衣不喜有人在身边伺候,但他毕竟还是一个皇帝,皇帝身边如此清净,的确不怎么合常理。   温颜看出了叶芷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道,“现在宫人们都将永宁宫当成虎穴蛇窟,躲还来不及,谁能往这个地方跑?”   叶芷将衣袖中的那个药瓶拿了出来,轻轻的拔掉上面的塞子,“云衣现在睡了么?”   温颜挑了挑眉,“既然是我让你来这里的,自然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你放心就是。”   叶芷不动声色,轻轻的打开了殿门,走了进去。   朱红色的殿门关上那一霎那,温颜的眸子正好和叶芷撞了一个满怀,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间,温颜屏住了呼吸,叶芷却是合上了殿门。   厚重的殿门关上,温颜伫立在门外许久,最后木然一笑,弯腰捡起了叶芷刚刚扔在地上的瓶塞,一个名字从心头跃然而上,到了唇边只成了如同呓语的两个字,“叶……芷……”   ……   殿内寂静一片,微微泛着一种特殊的酒味,叶芷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的走到沐云衣的寝殿。   为了保证有些不必要的事情发生,叶芷特意将双手上都沾满了那种药水,然后方才缓步走到沐云衣所住的房间。   打开寝殿房门,里面的酒味更浓了,叶芷蹙眉,抬首一看,只见沐云衣正俯身在寝殿中央的一个圆桌上,一手抱着一个酒坛,一手拿着一个同心结,呼吸一起一伏之间,让叶芷看得无比心酸。   若是没有她,她的小徒弟也不会变成如今模样吧?   叶芷上前,轻轻的将沐云衣手中的酒坛拿了下来,轻手轻脚生怕惊醒了他。   沐云衣醉的很厉害,没有醒,这让叶芷放了些心。   坐到沐云衣身边,叶芷的手轻轻搭在沐云衣脸庞上摩挲,半晌未说一个字,脑海中止不住涌出很久之前的回忆。   这是叶芷的回忆,也是沐云衣的回忆,最后承受不起深情与怀念,变成了一滩幻影。   不敢多想,不能多想。   就在此时,沐云衣似乎感受到了身边有人的存在,双睫抖了抖,竟然醒了过来。   叶芷连忙收回了手,立即转身想走。   刚转过了身,只听到身后有一人正在念着自己的名字,“阿芷……”   叶芷转身的动作太过于激烈,几乎都要绊倒了身边的椅子。   慌乱之中,她竟然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沾有那种能让人置身梦境之中的药水。   想起这件事后,叶芷心中稍稍稳定了些,还未等她转过身,却已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个怀抱来的不意外,叶芷转过头,沐云衣的唇便覆了上来,软软的,带着一种特殊的香酒气息,“真好……如果要是知道喝醉了就能见到你,我就应该早点将自己灌醉了……”   因为是醉酒,沐云衣声音中藏着一种特殊的磁性,叶芷缓了缓神,竟然没有什么力气去挣脱这个温暖的怀抱。   沐云衣的唇在叶芷耳边厮磨,那种带着特殊香气的酒十分醉人,“师父……”   叶芷微微一愣,这是从她的身份揭开之后,沐云衣第一次开口叫她师父,这声师父,她已经好久没有听过了,不知不觉之间,那个整天在她耳边聒噪的少年已经变成了现在成熟的男人。   未等叶芷反应过来,沐云衣的手轻轻一动,解开了叶芷衣衫的系带。   随着衣衫滑落,叶芷终于不再失神,反应了过来,正欲挣脱沐云衣,可叶芷此时的力气怎么能和沐云衣相较,这样无力的挣脱更像是欲拒还迎。   一朝恩爱一朝分,一朝龙凤一朝臣。   红烛漫漫之中,沐云衣抱着怀中心爱之人,两人手指纠缠,发丝相绕,温热的气息在周围肆无忌惮的翻腾,沐云衣今日也不知怎么,和往日温柔不同,一点也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   叶芷蹙眉,她明明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婴珠,不能与沐云衣共赴巫山,但看到沐云衣如今模样,这样的拒绝更是让人不忍心。   殿内一对夫妻恩爱如常,殿外却走来了一个苦情人。   时辰到了,温颜原本想带叶芷离开,正欲敲开房门之时,却突然听到殿内传来两声极力压抑着的**,这声音只出了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若不是此刻静谧到了极点,也听不出来。   但温颜毕竟是在花丛中待久了的人,此声一出,先是愣了一愣,之后苦笑一声,才将敲门的那双手放了下来,看了窗内昏暗灯光一眼,缓步离开。   ……   到了大约四更天的时辰,沐云衣终于昏昏欲睡,叶芷躺在他身边,一双手臂搭在他的胸膛,唇角麻木的感觉还未消失,心头却涌上了应该存在的失落与不舍。   叶芷伸手抚了下沐云衣额头上的乱发,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抬首,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下。   这是一个可爱的人,一个可恨的人。   可爱的单纯,可爱的温柔,可爱的百依百顺,可爱的付出一切……   可恨的,就是抢走了另一个人的心,这样的强盗,当然可恼可恨!   叶芷拿出那个小药瓶,在沐云衣鼻尖晃了下,眸光黯然。   这如果是一瓶能让人忘情的水,那该有多好?   起身穿上衣服,叶芷只觉得自己的腰微微有些酸痛,刚转身,只觉得有人扯住了自己的手,心中猛然一惊。   回头,却只看见沐云衣熟睡中竟然还将自己的手抓的紧紧的,眉心皱的厉害,不知在他的梦中,到底想起了什么?   叶芷掰开沐云衣的手,只觉得自己手中泛起了一阵凉意,那个温暖的怀抱,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将屋内恢复成原样,咬了咬牙,狠心转身离开。   刚打开殿门,一个人影映入眼帘,叶芷看着温颜,温颜也看着叶芷,两人面面相觑。   温颜面色有些不善,“叶芷,你也太胆大了吧?”   叶芷不动声色,“最后一次。”   “你……”温颜到了口中的话又被憋了回去,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叶芷面色依旧不动,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温颜上前,一把拉住叶芷的手臂,他手上的力道不轻,将叶芷的手腕握的泛出了一层青紫,“你手上有婴珠,不能与云衣做那种事情你知道么?”   叶芷不语,静静的看着温颜。   温颜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一把将她抱起来,狠狠道,“你若是死了这世上也算清净了,我真后悔我竟然还有想让你留在云衣身边的意思!”   叶芷什么话也没有说,温颜话虽然说得狠,但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这次的确是错了,但……却没有后悔这一说。   ……   回到槐雪峰时天已大亮,温颜的轻功固然不错,但和江蓠比起来还是差了些,更何况温颜身上还有伤。   刚到花幸教,叶芷第一个见到的便是江蓠。   江蓠正站在花幸教门前,望着温颜抱着叶芷从远而近的身影。   温颜刚停下身子,叶芷第一时间便下了地,看着江蓠皱眉道,“天那么冷,你站在这里冻坏了怎么办?”   江蓠还未说话,身后的一个声音便响起了,“教主放心,有属下在,定然不会让暗主冻坏。”   君弋的声线和常人不同,叶芷第一个便听出了他的声音,抬眸,只见君弋手持玉箫,笑盈盈的站在叶芷面前,“听闻教主昨夜未归,可是急坏了暗主,故而才会在此恭迎暗主。”   叶芷看着江蓠,却对君弋道,“你面前有一个病人,左护法医术精进不少,也好调理一下温国师的伤,待到温国师伤好之后,才能更好的为叶国效力。”   温颜面色如常,拱手对君弋春风一笑,“有劳。”   君弋躬身回了一礼,“客气了。”   叶芷没有理会这两人,转身和江蓠一起进了教中。   还未走几步,江蓠便开口道,“师父。”   叶芷一夜辛劳,一路上也是温颜抱着她回来,现在刚走了两步,只觉得腰身酸痛,听到江蓠的话之后停住了脚步休息,道,“什么事?”   江蓠看着叶芷,只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几乎让人移不开视线,“师父,楚潋来了。”   叶芷点了点头,淡淡道,“他在什么地方?”   “现在正在花厅等待师父。”   之前已经和楚潋约好的昨晚亥时去给修罗医伤,可昨夜叶芷却因为个人的事情失约了,现在当然要和楚潋一个交代。   转到了花厅,距离不远,叶芷就看到了楚潋正坐在一旁的黄花梨椅子上喝茶,只见他一双带着疤痕的手轻轻的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末,慢慢的品茶。   楚潋从一出生就没有幸运可言,可他毕竟出身高贵,身上所带的这种气质,是无法因为一个人的外貌而发生改变的。   再往前走,一股特殊的味道扑到了叶芷的身上,在空气中如影随形一般蔓延,这是一种血腥味,而且非常浓重,几乎让人作呕。   随着这个味道寻去,只见楚潋所坐的椅子旁边放了一个黑色的包裹,那种血腥的味道,就是从那个黑色袋子里散发出来的。      第186章 一心放不下的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86章   走到花厅里,叶芷不动声色,看着楚潋,含笑道,“公子真是好兴致,大清早在这里饮茶。”   楚潋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一张脸上满是疤痕,只有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沾了日月之光,“教主不也是好兴致,大清早还能出去散几十里的路。”   叶芷坐在楚潋对面的位置,道,“昨夜……昨夜我是真的有事情,未能赴约,对不住。”   “无妨。”楚潋面色里藏着一种很深且说不出口的感情,“这个约定就此散了吧。”   叶芷眉心一跳,“你说什么?”   上次和易潇的那段谈话还历历在目,易潇手中那种医治修罗的方法更让人动心不已,莫非是楚潋他们已经决定和易潇合作了?   楚潋看也未看叶芷神色,只是道,“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和教主说,不知教主能否屏退左右?”   叶芷看着江蓠,微微一笑,“阿蓠不是外人。”   楚潋却并没有要退一步的意思,“江蓠对于教主来说不是外人,对于我来说却是另一种身份的人了,下面我要说的话十分要紧,还请教主能行个方便。”   叶芷看楚潋执意如此,便对江蓠道,“阿蓠……”   江蓠这次十分知趣,转身离开,并且关上了房门。   叶芷望向楚潋,“不知这次能否说了?”   楚潋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咸不淡道,“教主对易潇有多少了解?”   提起易潇的名字,叶芷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只觉得心中最隐蔽的所在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不痛却刻骨铭心,“也没有多少了解,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本以为楚潋开口,说的一定是关于修罗的事情,可没想到,他的第一句,问的竟然是易潇。   楚潋一双眸子中藏着微光,幽深且让人捉摸不透,“那第二个问题,如果想要杀了他,我有多少胜算?”   叶芷面色僵了僵,“你说什么?”   虽然知道楚潋和易潇是死对头,但他们二人一直都在僵持,无论谁想杀了谁,都需要损失一些自己的元气,现在楚潋怎么会想着动手了,这让也是十分不解。   知晓叶芷心中所想,楚潋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弯了下腰,从椅子一旁拿出了那个黑色的布袋,   只见他的手一抖,没等叶芷反应过来,眼前突然滑落一物,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就这么赤 裸 裸的出现在了花厅之中。   叶芷刚看了一眼,立刻受不住,俯身在一旁干呕。   这是一个人头,这个人脸上有很多鞭痕,也有其他的伤痕,到处都是结痂的伤口,头发乱糟糟的一团,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   楚潋看叶芷如此反应,目光有些意外,伸手将那块黑布一扔,盖住了那人的头,“听闻花幸教之前的教主叶芷实为女中豪杰,征战沙场运筹帷幄,听闻你是她的徒弟,怎会受不了这样场面?”   要是以前,看到这些东西叶芷眉头都不会皱上一下,但她身上有孕,开始的几个月,难受的紧,着实受不了血腥。   但在楚潋面前,叶芷却又不能将事情全盘说出,只是屏了下呼吸,问道,“这是谁?”   “袁必罡。”楚潋又喝了一口茶,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比咬牙切齿也差不了多少。   这个名字叶芷听说过,是居城那个羞辱了修罗的人,然后这个人全家被楚潋用血浸杀完,片甲不留。   在楚潋心中,修罗可能就是他唯一觊觎的一样重要的不能在重要的东西了,袁必罡也算是罪有应得,但叶芷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楚潋要将这个人的人头带到自己面前。   叶芷不明白的事情楚潋已经开口说了,“这个人是易潇的人。”   “易潇?”叶芷纳了闷,最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要牵扯起来易潇?   楚潋对这件事似乎不愿多提,这是他心中一道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伤口,“这个人如此对待修罗可能并非是易潇授意,易潇原本授意他的,是让他去夺修罗手中的血浸。”   说起血浸,叶芷蹙了蹙眉,道,“血浸为江湖四大邪剑之首,这把剑到底是你在用还是修罗在用?”   楚潋缓缓开口,“江湖中人只知道四大邪剑之首的血浸,但是真正能见到血浸的也没有几个,我拿到血浸之后无法驾驭,后来就遇到了一个神秘人,他告诉我可以将血浸打造成两把剑。”   叶芷没有言语,只是听着楚潋继续说,“后来,我就将血浸交于竹荫道人孙彷重新打造,血浸便变成了两把,我与修罗各一把,修罗经常出去执行任务,或许被人看出了她手中拿的就是血浸,故而才受此一劫。”   楚潋这段话说的十分轻松,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这段话,却是字字血泪,叶芷深感楚潋心情,于是故意岔开了话题,问道,“你遇到的那个神秘人是谁?”   “这个神秘人是我即将要死在一人剑下的时候被他所救,到现在为止,我只见过他两面,对于他的身份,我只知道他与孙彷是好友。”   “竹荫道人孙彷……”叶芷忍住了心口涌出来对这种血腥味的恶心,道,“竹荫道人孙彷已经隐居多年,竟未想到你与他相识。”   楚潋点点头,不怎么和叶芷搭话,“血浸这把剑被重新锻造成两把之后威力虽不如以前那样大,但它毕竟也是四大邪剑之首,用着也是不错,我也将这把剑带了过来,借花献佛给教主,希望能用此剑换取教主一份承诺。”   说着,楚潋从椅子后面又拿出了一个包裹,打开之后,一把古色古香的长剑顿时露了出来,古铜色的剑鞘,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这剑鞘上的图案仿佛似曾相识。   叶芷站起身,拿起这把长剑放在眼前看了看,之后突然想了起来,她送给沐云衣的那把啸月刀也是出自竹荫道人孙彷之手,这两个剑鞘上的花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没有抽开这把剑,叶芷只是看了看这把剑的剑鞘,然后又将它放到了桌上,“这把剑的确称得起是四大邪剑之首,的确是把好剑,但是你把这把剑给我恐怕是给错人了,以我现在的能力,就是浪费了一把好剑。”   楚潋唇角勾笑,一张线条极好的脸上疤痕十分碍眼,“此剑本为一对儿,另一把不见了,这一把也不该再留在我手中,教主可给你的徒弟做武器也好。”   叶芷皱眉,又将那把剑拿起来,拔出剑鞘随手掂了掂,摇了摇头,道,“你可以将这把剑给你的徒弟用。”   “阿蓠擅长的是鞭子,这把剑不是他武功套路。”叶芷看着楚潋,道,“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这把剑实在无愧于它的名称,修罗手上的佩剑遗失,如果以后武器防身,行走江湖恐怕会有些危险。”   楚潋也站起了身,瞥了那把长剑一眼缓缓道,“现在我心中还是一件事没有解决,待到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便和修罗退隐江湖,孤影堡的势力将会完全融合在花幸教,希望教主能好生对待。”   “你有退隐之意?”叶芷问道,“你这样退隐了,江湖上岂不是要少了一个人才?”   楚潋轻嗤一声,反问叶芷,“孤影堡和花幸教融合,我若是留在花幸教,教主可放心么?”   “这有何不放心?”叶芷唰的一声将长剑放进了剑鞘中,“你和修罗尽可留在此地,你最后要做的事情,一个人,是完不成的。”   叶芷当然知道楚潋并非是能忍气吞声之人,更何况他一直在乎的这件事牵扯到了他最为在乎的修罗,找易潇报仇这件事的确是他重中之重的大事。   想起易潇,叶芷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人猛的戳了下,若是没有之前的事情,没有这些变故,现在易潇有危险,就算他们是站在对立面,她也许还会提醒他一下,可易潇竟然派人来杀她,这件事让叶芷不能释怀,而且从那时起,她和易潇的那最后一点情谊,也算是消磨殆尽了。   谁能活到最后,那就各凭本事了。   没有多说,楚潋站起了身,略整衣衫,对着叶芷十分端正的拱了拱手,将一块令牌双手奉到叶芷面前,“从此以后,江湖上再无孤影堡,望教中能对之前孤影堡中人一视同仁……”说着,楚潋沉默了下,停顿了下再次开口,“也希望教主能医好修罗。”   叶芷皱了皱眉头,对楚潋的话中含着的深意微微有些不解,道,“我自然会尽全力医好修罗,只不过……如果说起这照顾,有你在莫非还有谁能动她分毫?”   楚潋轻轻一笑,没有说话,再次给叶芷行了一个礼,道,“教主,属下还有些事情未做,先告退了。”   说完,楚潋拿扔在地上的那个黑色的包裹,转身走出了花厅。   叶芷盯着楚潋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变化,而这种变化,恐怕还不是怎么好。   再联系楚潋之前所说的话语,叶芷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江蓠走进门,一双桃花眼看着叶芷,道,“师父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第187章 衷肠误将衷肠伤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87章   就在此时,叶芷脑中突然划过一道如同闪电一般的光芒,心头猛的一震,“阿蓠,这次来教中的只有楚潋一个人么?”   江蓠想了想,“我一直都站在正门等着师父回来,是看着楚潋进教中的,的确是他一个人。”   “出事了!”脑海中再次回想起刚才楚潋所说的话,那种像是遗言一般的交代,叶芷几乎是脱口而出,立刻吩咐江蓠道,“快快,阿蓠,你两个武功高的暗卫,两个轻功好的暗卫赶快跟上楚潋,快去!”   江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下脑中还有些疑惑,但看叶芷如此,江蓠知晓事情紧急,转身立刻不见了。   叶芷的心扑通扑通的跳,总觉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拿起还在桌上放置着的血浸,叶芷将那把剑紧紧的握在了手中,“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修罗和楚潋已经是一对苦命人了,现在这对苦命人若再发生点什么事情,那上天实在是太不公正了!   就在叶芷忐忑不安的时候,江蓠回来了,对叶芷汇报道,“师父,人已经派出去了。”   知道江蓠手下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叶芷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你可知道楚潋往什么方向去了?”   江蓠道,“只知道楚潋从槐雪峰上下去了。”   叶芷点点头,心中一阵激荡开始缓缓的沉寂下来,一双眸子开始变得深邃,脑中不住的运转,“阿蓠,你派出去的人是怎么联络?”   江蓠十分腼腆的笑了笑,道,“我手下的暗卫每一个人手中都有一只颜色不同的鸟儿,这些鸟儿会帮我们传递情报。”   这样是十分安全的,高手对战的时候,谁还顾得住去看身边几只飞鸟?   正当叶芷想着,门外又进来一人,这人身穿青衫,手执玉箫,一派儒生气质,“教主。”   叶芷点点头,“你可看过温颜的伤势了?”   君弋眉头紧锁,道,“看过了,属下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看君弋如此神态,叶芷道,“他的伤很严重?”   君弋盯着叶芷,欲言又止,脸色微红,面色带着十分的不自然,“温国师的伤势虽然很重,但并不难医,只是……”   前面的话刚让叶芷的心放下,这两个可是又将一颗心拉了起来,像是缀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叶芷禁不住开口问道,“只是什么?”   君弋脸色又红了一些,脖子上也染上了一层红晕,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和江蓠一模一样的体质,“只是温颜他身上中了一种奇毒……十分棘手……”   “毒?”叶芷的眉头松了松,站起了身,“我去看看。”   君弋手中玉箫动了动,“此种毒十分尴尬,教主还是不去为妙。”   这下不仅是叶芷,就连在一旁站着的江蓠都有些好奇了,忍不住问道,“他到底中了什么毒?”   叶芷也疑惑的看着君弋。   君弋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最后在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几个字,“这种毒名字叫忠情,不知教主可听说过?”   “忠……情……呵呵……”叶芷面上紧张的表情突然放松了些,已经站起了的身子又坐了下来,轻轻笑了一下,“这次温颜恐怕深受其害吧?”   忠情其实说是一种毒,不如说它是一种禁锢,一种在爱情中的束缚,中了这种毒的人,只会钟情于自己心底最爱的那个人,其余的人就算放到他面前,他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叶芷本来还是有些幸灾乐祸,但转念一想,一个问题涌上心头,温颜这只小狐狸,忠情这种毒到底是谁给他下的?   君弋将手中玉箫转了转,一双眸子浅浅的看着叶芷,唇角抿成一条线,看着站在一旁觉得莫名其妙的江蓠无奈的笑。   叶芷坐直了身子,想了片刻开口道,“忠情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那就辛劳左护法一趟,将这个给国师解了吧。”   “解倒是轻而易举,只不过……”君弋望了望门外的方向,轻声道,“只不过有些人怕是不配合呢……”   说完,君弋又站在一旁微笑,似乎刚才那句话不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   听到君弋此说,叶芷心中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便问道,“温颜可还在?”   君弋摇头,“教主现在离开朝堂,不能再为皇上出谋划策,温颜肩上的担子肯定更重了些,现下已经火急火燎的回去了。”   叶芷知道她现在离开对沐云衣的伤害有多大,他是一国之主,一旦倒下之后,重担都压在了温颜身上,这点让叶芷颇为抱歉。   ……   一夜未眠,昨夜也实在劳累了些,再加上这段时间有了身孕,身子格外困顿,这才刚用了早饭,叶芷就倚在贵妃榻上懒洋洋的不想动,本来只是想小憩一会儿,没想到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就陷入了梦乡。   江蓠以为叶芷生了病,本想前去问问,可刚蹲下身子,便感受到叶芷的呼吸均匀的洒在自己手背上,一切都无异常,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因为之前出现了让人冷汗直冒的情况,这次江蓠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在叶芷睡觉之时一直守在她身边,不敢离开半步。   身边有着一尊守护神,但叶芷这一觉睡得并不好,整个人恍若是入了一个永远都走不出去的梦魇。   梦里面的场景一直变幻,一会儿是大片大片阴森恐怖的森林,一会儿是密密麻麻毫不透风的竹叶,一会儿又是荒无人烟的平地,只是有一样却是从头到尾没有变化过的,那就是无论是什么景致,都蒙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身在其中的人,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场景并不可怕,但叶芷却着实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意顺着额头止不住的留下来,浸湿了头发。   江蓠一直都在叶芷身边为她擦汗,最后直到叶芷醒来。   叶芷身子一震,眼睛也随之迅速的睁开了来,手中正拿着湿毛巾的江蓠被吓了一跳,随后立刻道,“师父可是做恶梦了?”   是噩梦么?   叶芷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是看了看外面的天,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江蓠将手中的湿毛巾递给叶芷,道,“快到用晚饭的时间了,师父今晚想吃些什么?”   叶芷手中拿着那块湿毛巾,五根手指紧了紧,手指关节处慢慢的凝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滴慢慢的滑落,“阿蓠,你先将迟涯找来,我有事情吩咐他。”   江蓠皱了皱眉头,道,“师父从早上睡到现在,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叶芷走下软榻,整了整衣衫,看着窗外黄昏夕阳,金色的光芒笼在人的头发上,带来了最后一点温暖,“不了,想必迟涯应当也很忙,我去找他也好。”   江蓠没有再应口,只是默默的跟在叶芷身后,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江蓠知道,现在的叶芷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跨过两道山门,叶芷环视着周围的一切,熟悉的,陌生的,每一样景物都从眼前缓缓的扫过。   叶芷从小就拜师在疏影门下,很久很久以前就在花幸教长大,现在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但那些藏在心中的往事,却不会随着自己的心事而渐渐变淡。   转过两道长廊,走到了花幸教的正堂,一般教中事务,都是在这里处理,叶芷现在回来重掌教主之位,迟涯整理好了花幸教这段时间的事务放到叶芷面前,说是让叶芷处理。   叶芷知道迟涯这几年的辛苦,但是她现在身怀有孕,最后也只好先将这担子重新放在迟涯身上。   走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前面守门的几个花幸教教众都已经认识了这个新教主,对着叶芷拱拱手让开了门。   叶芷抬脚走进去,这里的摆设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以前铺设的菱花地毯现在变成了更暖和的羊毛绒毯,整个大殿的配色仿佛也古朴了一些。   又往前走了走,叶芷听到左边房间中有一些声响,便想着迟涯应当在此,于是便推开了左边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推开门,门内惊了两人,门外惊了两人。   门被轻轻推开之际,叶芷往屋内看了看,只见迟涯手中拿着笔,正在记录着什么,君弋在一旁一边看,一边拿了一个糕点来喂迟涯,糕点只剩最后一小口,迟涯坏心眼的用舌尖迅速的舔了下君弋的手指,还未等君弋反应过来,门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让两人尴尬了一会儿。   君弋看到叶芷,十分迅速的收回了手,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和迟涯保持距离。   迟涯的脸除了有些不正常的红色之外,其余的倒是正常,“属下参见教主。”   碰到这样的情况,叶芷也有些尴尬,但叶芷毕竟还是叶芷,面上半分尴尬的神情也未露出来,“右护法为教中事务劳心劳力,不用多礼。”   迟涯给叶芷让了位,叶芷却并未往前走,很随意的坐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看着君弋身前的糕点道,“君弋,这糕点可还好吃?”      第188章 竹居十里鸿门宴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88章   君弋面色红了又红,一头长长的青丝动了动,遮住了如玉一般的脸庞,声细如蚊,“还……还好。”   “只是还好么?”叶芷的目光在迟涯脸上扫了扫,“这应该是君弋亲手来做的吧?”   迟涯刚刚褪色的脸上又红了下,目光看着君弋又迅速转过,“很好吃,教主可要尝尝?”   “好。”叶芷答应的十分爽快,“阿蓠,拿来给我尝尝。”   迟涯这句话原本只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叶芷竟然答应了,君弋皱了皱眉,一把玉箫挡住了江蓠正欲拿糕点的手,“这糕点有些凉了,教主若是想吃,待到一会儿便给教主送去便是。”   “无妨……”叶芷微微一笑,“听闻君弋的药膳做的极好,这个糕点是否也是一样呢?”   看叶芷执意要尝,君弋也没有再次阻拦,迟涯眼睁睁的看着江蓠将那盘糕点端到了叶芷面前。   这糕点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看起来十分软糯,但用手拈起一块,却又有些坚硬,叶芷轻轻嗅了两口,又将这糕点放下,赞了句,“好香……”   看叶芷没有要吃的意思,君弋这才放了些心,道,“男女体质有阴阳之分,以教主的身子,不适合吃这种东西,教主若是想吃,属下可以为教主调制合适的药糕。”   这句话说得十分隐蔽,四人中只有叶芷和君弋两人知晓叶芷身怀有孕,这种药膳自然是不能乱吃,但却被君弋说成了男女体质阴阳之分,聪明人说话果然是有聪明人的方法。   叶芷将手中的糕点放下,看着迟涯道,“今日我来是有一件事要问迟涯。”   迟涯上前,还未等叶芷回答,便开口道,“教主让属下去查的事情已经查实清楚了,属下正要前去给教主汇报,不曾想教主来得如此快。”   叶芷知晓迟涯说这些话是为了化解刚才一番的尴尬,也没有多言,只是道,“你查的结果是什么?”   迟涯道,“西连女国现在掌权的女皇名叫裘绵,的确是裘泠的皇姨,她登基的手段十分残忍,西连皇室内乱皆是因她引起,皇族深受其害,在内乱中存活下来的皇族在她登基之后也都已各种理由杀死,现在幸存下来的都是战战兢兢,手中没有实权。”   停了下,迟涯继续道,“裘泠是西连正统的皇女,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叶芷似乎正在想着什么,随口答道,“何事?”   迟涯还未说话,君弋便上前来问了,“教主,我们花幸教一向都不涉庙堂之事,之前说是为了少教主着想,可如今花幸教已无少教主,像这种事情,便和教中无关了吧?”   君弋的话说的很明显,就是不想让叶芷再牵扯这些国家大事之中去。   叶芷自然也明白君弋的意思,浅浅一笑道,“若是只因朝堂之事,叶国有温颜,自然也不用我来插手的,我插手西连女国之事,是为了我师父。”   听叶芷说起自己的师父,众人皆是惊了一惊,江蓠的确是不知道这件事,可君弋和迟涯都是花幸教的老人,对于花幸教前任教主疏影的事情,还是知晓一些的。   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教主,的确是人物中的人物。   叶芷不理会众人神色,自顾自的开口道,“裘泠手中拿的信物是一块成色和我一模一样的玉佩,我不知道师父是否还将这种玉佩给了谁,但这块玉佩是从裘泠手中拿出来的毋庸置疑,所以,我觉得我有责任助裘泠完成她想要做的事情。”   “教主说的有理。”君弋稍稍迟疑了下,继续道,“若真的是如此,皇女复位之事是先教主的意思,那……我们的确是要好好的考虑考虑了。”   君弋对叶芷只有尊却没有畏,但对花幸教的前教主疏影却格外敬畏,叶芷曾经都想过,像君弋这样绝顶聪明又格外崇尚自由潇洒的人,为什么会留在花幸教呢?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师父手中……   这些问题虽然只是偶尔在脑海中闪过,但叶芷在很久以前,的确是困顿了一段时间。   后来再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叶芷便知道,她脑海中很多个问题,可能真的只能等到自己的师父回来,方才知道答案了……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一只小鸟儿突然从门外飞了进来,叽叽喳喳的叫的很是热闹。   几人同时盯着那只鸟儿看,江蓠一伸手,那只鸟儿几根小脚爪抓住了江蓠的手心,声音叫的更响亮了。   听了这阵鸟儿叫,江蓠的脸色慢慢的变得有些苍白了,最后那只鸟儿飞走,江蓠看向叶芷。   看到这幅情况,叶芷便知自己那种不好的预感开始慢慢的变成现实了,“怎么了?”   江蓠皱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迟涯和君弋,没有说话。   叶芷也看了看两人,道,“你说吧,他们也不是外人。”   江蓠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够几人听到,“楚国右相易潇抓了修罗,以此作为要挟,让楚潋去竹居十里赴宴。”   “竹居十里?”叶芷皱眉沉思,“怎么会是那个地方?”   江湖上有几大出名的酒楼,一个是西连女国的棠红馆,一个是楚国的一片香,最后一个便是叶国的竹居十里了。”   棠红馆以风雅闻名,一片香以菜色闻名,而竹居十里却是以一种很特殊的方法闻名。   竹居十里名字由来很简单,看这几个字便能看出来,这个地方也的确是十里竹林,而且是整整方圆十里,不多不少,若说是竹林,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这竹林中种植了不知多少种药材,除此之外,听闻这里的掌柜也是一个十分厉害的医者,故而想在这里用那些下作的手段害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让人去这里赴宴,就是说明了自己的诚意,那易潇费劲心思摆的这个鸿门宴,还有什么意思么?   时间没有给叶芷太多的时间去想,江蓠道,“师父,竹居十里距离这里不远,我们若是现在去,以我的轻功,还能赶得上。   竹居十里的确距离花幸教不远,花幸教往西几十里便是碧荷城,而碧荷城城北几十里外,便是这竹居十里的所在了。   这个地方虽然无人看守,但若是想进去,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叶芷想了想,道,“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这次楚潋恐怕凶多吉少。”   易潇是什么人物叶芷知晓,正是因为知晓,却让叶芷更加的忐忑不安,她知道易潇若是出手,这次就换成楚潋的人头落在自己面前了。   一个楚潋本事没什么,只是叶芷心中就是有些不忍心,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修罗。   说起来也十分奇怪,叶芷性子一向寡淡,不在外人面前轻易露出自己的情绪,但不知是怎么回事,在她面对修罗的时候,总觉得这个人十分熟悉,看着她的脸庞,也觉得她十分亲近,这却不知为何。   正当叶芷在心中核算之时,站在一旁的君弋想了下,对叶芷道,“竹居十里的主人也算是属下的一个故交,教主若是想去,属下可代劳。”   迟涯在一旁皱了皱眉头,面色有些不悦。   这些叶芷都看在眼中,但眼前的情况楚潋那边的事情要重要一些,于是便吩咐了君弋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君弋也都一一应了,手执玉箫看了迟涯一眼,迅速的旋身离开。   迟涯看着君弋背影,脸色更加阴沉,这些叶芷都看在眼中,但表面上却只当未觉。   叶芷在一旁喝了一会儿茶,静静的看着迟涯,迟涯知晓自己面上露出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于是便轻咳一声,对着叶芷道,“教主……”   “嗯。”叶芷淡淡的应了一声,再不看迟涯,低头把玩着放在桌上的茶杯。   迟涯眼眸动了动,没有再开口说话。   叶芷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笑盈盈的看着迟涯,道,“君弋就这么去了,你可放心?”   迟涯道,“竹居十里的主人与我也相识,有他在,想必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哦。”叶芷了然一笑,“竹居十里这个名字起的格外风雅,想必这里的主人也非俗人,他又与你们相识,这倒让我十分好奇了。”   迟涯看着叶芷,不知她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当下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只好顺着叶芷的意思回答,“教主可要去看看?”   叶芷摇头,“我最近身子不适,便不去了……”说着叶芷站起身,走到门前时却又停住脚步,道,“你若是真的不放心君弋一人前去,你也可以跟着。”   迟涯回了一句什么叶芷也没有听清楚,再看之时,那人已经成了一个黑点,散在不远处的天空。   叶芷轻笑一声,迟涯是重情之人,君弋孤身一人面对老狐狸一般的易潇,也的确让人担心了些,有迟涯在旁边,就算是易潇使劲全身解数,恐怕也不能动他们分毫。   迟涯离开之后,叶芷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那盘子糕点,拿起一块闻了闻,问江蓠道,“阿蓠,你可知迟涯是怎么伤的?”      第189章 只道真心不曾负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89章   这糕点中藏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叶芷刚开始就闻到了,但看君弋的样子,似乎不准备告知她迟涯为什么会受伤的事情,江蓠手下的暗卫有着一定的情报网,问花幸教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问江蓠便对了。   果然,叶芷的话音刚落,答案便出来了,“迟涯是被云衣所伤。”   叶芷眉头皱了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糕点放下,“吩咐下去,云衣下次若是还来,花幸教的所有教众都不可出去迎战!”   江蓠应了声是,之后站在叶芷身边欲言又止。   叶芷向前走着,直到了走廊上方才开口,“阿蓠,我身边现在也就数你与我最亲近了,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江蓠抿了抿唇,道,“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温颜用鸟语给我带来了一句话,说是让教主不要忘记了丞相夫人的事情。”   听到丞相夫人这件事,叶芷先是一愣,之后瞬间想了起来,现在叶国的丞相是禹彷,而叶芷答应过禹彷,说是要将他夫人医治好,现在身边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叶芷将这件事已经抛到了脑后,若不是温颜前来提醒,叶芷几乎就要将这件事忘记了。   看着叶芷神色,江蓠继续道,“我看师父最近辛劳,身体也不如以前,不如师父就留在此地,让我去给丞相夫人医治吧?”   叶芷看着江蓠一双桃花眼,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固执倔强的小男孩,一步一步的跟在她身后。   现在时过境迁,这个小男孩,依旧跟在她身后,只不过和往昔不同,现在的他是为了保护自己。   看叶芷不说话,江蓠垂了垂眸子,“承蒙师父倾囊相授,我的医术虽不如师父高明,但解决一些疑难杂症应当也是没有问题的。”   叶芷微微一笑,脸上的酒窝愈发的明显,“那丞相夫人到底是犯了何种病症我也没有见过,也不大知晓,既然你有如此把握,可去一试,若是无法解决也不用硬撑,将那夫人的病症仔细的看了,回来详述与我便好。”   江蓠狠狠的点了点头,他原本也出身医药世家,做一名能悬壶济世的名医是他的梦想,可后来这个梦想在一场大火的烧灼下瞬间崩塌,从小也跟着叶芷学习了一些医术,现下也正好用得上。   叶芷又嘱咐了江蓠两句,江蓠刚要转身离开,然后停了下脚步,又转过身来,眉心皱的厉害,“不如师父也跟着我去吧?”   “怎么?”看着江蓠懊恼的样子,叶芷忍俊不禁,调侃道,“怎么?对自己不自信?”   江蓠摇摇头,看着叶芷道,“师父身边的危险太多,我害怕走后师父万一出现什么事情怎么办?”   叶芷转身想了想,道,“这里是花幸教,进来挑起争端的人应当不多,你将辛纤给我留下吧。”   辛纤之前在怀江一行几月中给叶芷留下来深刻的印象,江蓠手下的暗卫叶芷对此人还是相对来说放心些。   江蓠上前,眉心动了动,道,“师父为什么指名一定要辛纤来?”   对于江蓠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叶芷觉得很奇怪,但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开口道,“你们的暗卫有几个人是我当年挑选的,辛纤也是其中之一,我与他虽然并不相熟,其余的人也更不熟,他来我也能放心些。”   江蓠的眉头舒展开来,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以为师父真的像云衣说的那样,只喜欢美人儿呢。”   说起美人儿,辛纤的容貌也算的上是翩翩佳公子了。   听罢这话,叶芷的脸色变了变,最后只是斜了江蓠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温颜那套了?”   江蓠傻笑了两声,对叶芷道,“辛纤外出执行任务还未回来,师父之前在去怀江的路上和羽鸿同行,不如让羽鸿来?”   叶芷点点头,“也好。”   现在是危险时期,自己不会半点武功,多一个人在身边也好。   ……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这一夜叶芷点燃了君弋送来的那几株香,迷迷糊糊之间也算是睡着了。   只是这一夜虽然有这种凝神安眠的香作衬,但叶芷依旧睡得不是很好,或许是因为心事太多,也或许是因为江蓠不在身边没了安全感,也或许是因为没有沐云衣,孤灯冷被,黯然神伤。   江蓠临走之际不太放心羽鸿一人在此,又安排了两个暗卫一明一暗的保护,即使是这么周密的安排,叶芷心中却依旧没有江蓠在身边的那种踏实……   一种事情若是成为了习惯,那就不会轻易的发生改变,慢慢的,这种习惯就成了依赖。   ……   早上,叶芷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起床后发觉身边没人,便觉得有些不大习惯,洗漱之后打开房门,只见羽鸿正在房门前站着,看到叶芷之后给叶芷行了一个礼。   叶芷微微点头,问道,“你们暗主还没有回来?”   羽鸿点了点头,“暗主若是回来,第一个要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去医病竟然一夜未归,叶芷皱了皱眉头,心中顿时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就在叶芷要吩咐别的暗卫去丞相府看看的时候,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叶芷的眉心立即舒展了开,心中吊起的这块石头也慢慢放下了。   江蓠走上前去,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叶芷,羽鸿上前给江蓠行了礼,“见过暗主。”   看江蓠回来,叶芷也赶上前去问道,“如何,此行可还顺利?”   江蓠依旧是盯着叶芷看,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双幽深的眸子直直透过叶芷的瞳仁,似乎要看透她内心所想。   叶芷神色猛的一凛,后退了两步。   这时江蓠挥手示意羽鸿退下,然后在叶芷还未来得及出声之前闪身进了房门,并顺手关上。   一股清冽的梅香在房间蔓延,在叶芷鼻尖萦绕。   江蓠的目光依旧是盯着叶芷看,像是一把利刃,要将的人的心生生刨开来,“师父……”   这个声音很熟悉,却并不是江蓠的。   叶芷心头一震,面色冷冷,转过了头去,“你来做什么?”   江蓠伸出一双骨节均匀的手,轻轻的从耳边拂过,脸上的一张面皮便松弛了下来,露出一张略带憔悴的脸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沐云衣。   沐云衣面色虽然憔悴,但精神却是不错,只见他挑眉看了叶芷一眼,开口道,“难道你只记得现在徒弟江蓠而忘了我了么?”   叶芷不欲和沐云衣再有过多纠缠,“我不想再见你,你将阿蓠如何了?”   沐云衣笑,“阿蓠算是我的师弟,我自然不能将他如何,你放心便是。”   叶芷眉头皱的愈发的深,“现在你已经不再是花幸教的人,这里也不是你能随便进出的地方,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啧啧……你可真绝情。”沐云衣上前两步,走到叶芷面前站定。   叶芷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转过了身。   沐云衣再次走到叶芷面前,伸手挑起了叶芷的下巴,眸子中的笑意愈发的深刻,“还好都是装出来的……”   叶芷心头一跳,猛的推开了沐云衣的手,这个动作幅度过大,叶芷后退了一步方才稳住身子,“你胡说什么!你若是再不离开,我绝不饶你!”   “那你想如何惩罚我?”沐云衣没了原来的温文,索性又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也说来我听听。”   叶芷气结,不再理会沐云衣,上前准备打开房门离开。   就在此时,沐云衣站起身,身形一动,到了叶芷身后,环住了她的腰,“你可是要做负心人么?”   叶芷眉宇间深藏着几分不忍,但语气还是十分决绝,“没有真心何来负心?”   沐云衣用手轻轻抚着叶芷的耳垂,气息扑在她的脖颈间,人的毛孔像是瞬间张开了,将他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听的格外清楚,“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叶芷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沐云衣接着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便不会回来看我,更不会在夜半时分与我欢 好,你是有什么苦衷的对不对?”   叶芷眉头深锁,嘴上却半分不留情面,“我的苦衷……就是不想再留在你身边了。”   此话绝情,更藏深情,沐云衣对情爱之事虽然不太擅长,却依旧听出了叶芷弦外之音,薄唇凑近了叶芷的耳畔,一句话几乎逼出了叶芷最后的底线。   现下春意融融,早上暖阳绚烂,冬季大多已经过去,印在人身上的,是最后一点冰冷寒意,就是这么一点寒意,在春天来临之际,也慢慢的消融。   沐云衣贴近叶芷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前天晚上,你对我做了什么?嗯……我的皇后?”   叶芷身子一震,想起前天晚上自己与沐云衣的缠绵,面上顿时有些发红,一时间再也接不上话。   沐云衣这次却没有向之前那样顾及叶芷的感受,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明白,“你用药确实让我觉得那一夜温存都是梦境之中,你也将我身边的东西归到了原位,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情……”   叶芷蹙眉,“什么事情?”   第190章 青出于蓝胜于蓝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90章   叶芷之前用药让沐云衣认为他们那次相见的确是在梦中,但是现在看来,沐云衣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非如此简单。   看到叶芷终于发问,沐云衣也不再卖关子,开口回答道,“你将细节上处理的很好,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情,你忘了处理我身上的痕迹……”   说着,沐云衣坏坏的笑了下,“你在我身上留下了抓痕,虽然是很浅很浅的一道,但我还是发现了,你来说说,这件事我还是不是在做梦呢?”   叶芷装作不明白沐云衣的意思,一双眸子一侧,只是微微红了脸。   沐云衣似乎并没有就此打算饶过叶芷,他说的话越发的露骨,“你主动的滋味……很好……也很让我怀念……”   叶芷眉心一皱,顿时惊醒,现在她和沐云衣的关系已经不如以前那样,她心中无论存着多少的歉意和愧疚,都决不能回到沐云衣身边!   沐云衣上前两步,唇角的笑意深深,“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叶芷在原地呆立片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话,沐云衣此时说的话正是她绝对不能承认的。   这次沐云衣没有强迫叶芷如何,只是说了一句话,“你若是想见江蓠,便在今晚来你的未央宫找他吧,我定大开宫门,恭候教主大驾!”   说完,沐云衣转身离开,在出门的瞬间,身子微微停滞了下,转眸看了叶芷一样,一双丹凤眼动了动,挤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来。   沐云衣变了,他有无数张面孔,叶芷所知道的沐云衣,包含了温柔,深情,纯情,她知道但并未见过的,是在万人枯骨的疆场上厮杀的战神,但是她从未想过的,就是能够掌握人心的沐云衣。   而现在,沐云衣似乎正是拥有了一些这样的东西,和以前白纸形态的他相比,叶芷几乎都看不透了。   这样的沐云衣,若是再次回到疆场,重掌千军万马之时,恐怕会让更多人胆战心惊。   果然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   沐云衣离开之后,叶芷一手扶着桌子,一边苦笑一声,不曾想成了皇帝的沐云衣,在几年养尊处优的环境中,功夫竟然没有半点退化,连江蓠也败在了他的手下。   叶芷并不会认为皇宫里的那些禁卫军能禁锢住江蓠,除了沐云衣之外,恐怕宫中无人有这种能力。   站的时间久了,身子也有些劳累,叶芷肚子里也有些微微发酸,于是便走到一旁的椅子上,还未来得及坐下,一个声音便从门外传了来,“教主看到自己教出来的好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时,心中有何感想?可否与我说上一说?”   听到这个声音,叶芷当下叹了口气,淡淡道,“与温国师相比,云衣这点算计人心的本事能算得上什么?”   温颜身穿一件素兰袍子走到了叶芷面前,一双眼睛隐在几缕发丝之间,幽深的眸子里总带着招牌的笑意,“教主此话当真是客气了,我来是为了给教主提一个醒。”   “哦?”叶芷不动声色,问道,“你想说什么?”   温颜脸上依旧带着招牌的笑容,“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说,江蓠在宫中的处境,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叶芷闻言一惊,一双眸子紧了紧,额头上一层冷汗立即落了下来,“阿蓠怎么了?”   温颜对于叶芷的这个表现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丝毫不以为意的开口道,“江蓠不懂事,云衣原本一点都不能碰的逆鳞都被他一个人给揭去了,有些话我都不敢说,他竟然毫不忌讳,云衣性子在你眼前是柔了些,但是对别人可不是那样的……”   说着,温颜故意停顿了下去看叶芷的脸色。   果然,就在温颜刚开口的时候,叶芷的脸色就慢慢的变了,最后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略显瘦削的脸庞流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阿……阿蓠他到底怎么了?”   叶芷并没有见过沐云衣生气发怒时的模样,但想起之前在疆场上的那些年,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达心窝,人在暴怒之时最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下留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温颜看叶芷如此紧张江蓠的样子,心中虽然也不舒服,但还是揶揄了叶芷两句,“教主若再犹豫些时间,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阿蓠了。”   叶芷看着温颜,再没有犹豫,转身出了房门,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羽鸿道,“快,快带我回宫!”   羽鸿是江蓠的人,眼前的人又是花幸教的教主,羽鸿当下也没有要犹豫的理由,转身抱着叶芷往山下的路飞奔而去。   温颜看着叶芷离去的身影,轻轻眨了眨眸子,一双如同蝶翼一般双睫轻轻扫过眼脸,最后用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袖,自言自语道,“是我选的这身衣服不好看么?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   被羽鸿带着飞奔到了宫中,宫门一路大开,叶芷让羽鸿走了侧门,并且要躲开在巡逻的士兵。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还是皇后娘娘,若是被别人看到皇后娘娘被另一个男人抱着,那对沐云衣的名声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影响。   没有多做停留,叶芷命令羽鸿往未央宫的方向去。   还未到未央宫宫门,叶芷便看到了一袭耀眼的红毯,旁边空无一人,但是每隔不远,便有一株海棠花种在盆中。   叶芷知道沐云衣的心意,想当年,沐云衣曾经问过叶芷喜欢什么样子的花儿,当时的叶芷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多大的爱好,但沐云衣又问的十分紧俏,叶芷无奈之下,一眼瞥见了门前的两株海棠花,便顺口答了――海棠。   这个无心之言,到了别人的眼中,就成了有心之事!   看着眼前的红毯,带着叶芷来的羽鸿也有些莫名其妙。   叶芷站在红毯的尽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看着羽鸿道,“你先回花幸教吧。”   羽鸿皱眉,“教主,是暗主……”   叶芷摆摆手,“你回去吧,暗主那边我自会去说!”   羽鸿虽然听从的是江蓠的命令,但是叶芷毕竟还是花幸教的教主,羽鸿没有敢多言,转身便离开了。   叶芷踏上了红毯,一步一步走的坚定,如同前两日她离开的时候一样。   才走了几天,未央宫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红毯和这些海棠之外,叶芷看着周围,顿时想起了那日未央宫中张灯结彩,最后她和沐云衣手上被系上了一个同心结……   如今磨难如此多,是当时的同心结系的太松了么?   叶芷一边想着,一边走着,不知不觉之中,便走到了红毯的尽头,尽头处,有一人迎风而立,身上红衣在冬末春未来的时候几乎要灼伤了人眼。   两人距离不远,只隔了短短几十步。   叶芷站在原地,身上浅杏色衣衫被风吹的狂乱飞舞,而不远处的那个人,一身红衣耀眼,眉宇间却是飞扬的霸气。   沐云衣毕竟是皇帝啊,做了多年的王位,身上不怒自威的气质是旁人学不来的,一国之君的气派能征服许多人,但叶芷毕竟是叶芷……   叶芷站在原地不动了,沐云衣却上前了,他身上红衣飘扬,宽广衣袖笼着一片朝霞,束发金冠,身姿挺拔,脸上带着微笑,唇角弯弯,“你来了……”   沐云衣穿的是他们二人新婚时的礼服,当时的封后大典上,叶芷接了金印,那样的一个人,从此在自己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叶芷看着沐云衣,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我只问你,你到底将阿蓠如何了?”   沐云衣一愣,刚抬起的手又僵硬的放下了,脸上的表情也起了变化,“难道你心中只有他一个人么?”   宽大的衣袖颓然而落,眼前一抹火红耀眼的闪过,叶芷拧了拧眉,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沐云衣转过了身子,只留给叶芷一个背影,“我愿意给你我拥有的一切,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我推到别人怀里你才开心呢?”   叶芷拢了拢衣袖,目光浅浅的看着沐云衣的背影,只听他说话却并不开口。   “我九岁时,便称你为师父,十岁,跟着你学习武艺,十三岁时你带我游历江湖,十五岁时,我答应要为你报灭门之仇,十七岁时,我征战疆场,二十岁时终于为你报仇,后又等你三年!”沐云衣转过身,一双眼睛只看着叶芷,最后默默的说了一句,“我沐云衣到底有何处对不住你?”   叶芷依旧没有说话,目光幽深静远,别人不知道的,沐云衣看不透的,叶芷却全部都是知道的,为了沐云衣的将来,为了能够让他青史留名,她必须离开他!   看叶芷不说话,沐云衣继续开口,他的声音平淡,但是却藏着谁都能看得出来的情绪,“我愿意为了你抛却江山和富贵,我愿意为了你跟你过你想过的生活,我愿意为了你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我也愿意此生只对你一个人好……”   说着,沐云衣从手中拿出了一个很眼熟的东西,叶芷看了看,心中像是被谁狠狠的扎上了一刀,遍地红毯像是被谁的鲜血染成的。      第191章 多年未见的师父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91章   沐云衣手里拿出的,是一个同心结,当时叶芷封后时,两人手上系着的那个同心结。   那同心结是用上好的蚕丝制成,现在被沐云衣拿在手中,最下面火红色的流苏一丝一缕的在风中散开,十分耀眼。   叶芷看着那个同心结,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时间,人心中想的和实际上要做的根本就是两回事,心中想的不愿做,愿意做的不能做。   想长相厮守的却不能长相厮守,有些人懂,有些人却不懂,恰巧,叶芷便是懂得那一个,而沐云衣,便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沐云衣再次上前,一双红靴踏着红毯,身上衣衫上的飘带顺着身形滑落一地,最后落到了叶芷面前,“我知道当时你在永宁宫中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也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但是我不明白,既然喜欢,你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我们既已是夫妻,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也应该共同面对,不是么?”   叶芷依旧不语,心中难以用预言诉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多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听到沐云衣这样的言语,叶芷从心底觉得,这一生,活的要比之前精彩的太多!   波澜无惊的日子过得太多,也需要用别的事情来调剂调剂……   看着沐云衣的眼睛,叶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到了,朱唇微启片刻,最后又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沐云衣没有介意这些事情,一只手从红色锦绣衣袖中伸出,紧紧的覆在了叶芷的手上,“回来,好么?”   叶芷瞳仁一缩,身形刚想后退,却发觉沐云衣手上的力气大的惊人,“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和立场,我们是夫妻,相敬如宾也是自然,我信你,你也一定要信我,我会尽全力保你安稳。”   心中有着不能言说的苦衷,这件事却是决不能让沐云衣知晓的,当下听到沐云衣说的这番话,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作何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叶芷往后撤了一步,被沐云衣握在手心的五根手指轻轻动了动,不知不觉之间,手腕处的脉搏也开始跳动的更加厉害了。   沐云衣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叶芷。   叶芷也望着沐云衣,四目相对之时,周遭全是一片红色,除了上次两人新婚之外,叶芷这是第二次见到他穿红色,这么艳俗的红,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气质,无形之中颇具霸气。   初春的风依旧带着一股凛冽,自从那一夜之后,叶芷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婴珠力量不如之前,身子也开始出现没有接受婴珠之前的毛病,早上醒来之时,喉咙间像是吞了一口辣椒,干涩火辣。   婴珠的力量现在还在,叶芷身上的病症不如之前那样严重,至少还未吐过血。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叶芷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沐云衣皱眉,放开叶芷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关怀道,“我知道那夜之后对你身体里的婴珠有所影响,没想到却如此厉害,你暂且先忍上几日,我已找到了疏影下落,待到他来,定是有办法的。”   从沐云衣口中听到了疏影的名字,叶芷先是一怔,然后默默的重复了一句疏影的名字,然后看着沐云衣再次开口询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沐云衣微微一笑,双手揽住叶芷的肩头往未央宫中走,“我说我已找到了疏影,我已经派人找他交涉,想必过两日就应该到了。”   叶芷的脑中嗡的一下,一时间一片空白,直直愣了一刻钟一双眸子才又有了光彩,“云衣,你……你说我师父?疏影?”   沐云衣揽着叶芷肩头,轻轻一笑,“你不必担心这些了,究竟如何过两日便见分晓。”   叶芷一张小脸变了变,纤细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你是在何处发现的我师父?”   沐云衣再次一笑,说出了一个地名,只有四个字,“十里竹居。”   “十里竹居?!”叶芷将这个地名重复了一句,语气中略带惊讶和疑惑。   易潇抓了修罗在十里竹居约了楚潋,而叶芷又派了人去往了十里竹居,派去的两个人,又正是花幸教的两大高手,现在自己又从沐云衣口中听到了自己师父的消息……   这冥冥之中,仿佛似乎有人安排,一切怎么会那么巧合?   现在一切的事情,都指向了十里竹居,想起之前君弋说他和十里竹居的主人相识,叶芷心中又忍不住再次犹豫,君弋若真的是和此人相识,那他怎么会认不出这个人便是自己的师父呢?   若想让人认不出来,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改变自己的容貌,这点对于自己的师父来说,是绝对不难的,但是这声音却就算再下功夫,也改变不了多少的。   现在叶芷心中就像是一团乱麻,而十里竹居就像是一个线头,想要解开这一切事情的关键,现在就只剩下十里竹居这个地方了!   叶芷幽深的眸子泛着浅浅的光,周围的红色在她眼中变得沉沉,最后双睫一眨,对沐云衣说出了一句话,“云衣,我要去十里竹居!”   沐云衣看叶芷说话语气与以前并无差别,心中自然十分高兴,“十里竹居虽然在我们叶国境内,但若是真的要赶过去,我是无妨,你的身子却是受不住。”   叶芷摇头,态度十分坚决,“我总觉得这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君弋,迟涯,易潇,楚潋,修罗,若真的向你说的那样,我师父也在此地,那事情可能就麻烦了。”   沐云衣微微思忖片刻,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放心,所以已派人跟去了,那边一旦有事情,我们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叶芷知道沐云衣是皇帝,他身边的禁卫军也个个都是经受过无数次残酷训练的人,这样的一群人做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略略放下了心,沐云衣扶着叶芷在未央宫正中央的位置坐下,转身给叶芷倒了一杯茶,叶芷刚端起茶杯,便又放下了,眼睛直直的盯着沐云衣。   看到叶芷的这个眼神,沐云衣很是疑惑,“怎么了?”   叶芷声音格外缓慢 ,一字一句中藏着真切,“云衣,阿蓠呢?”   这次沐云衣仿佛是习惯了叶芷的说话方式,唇角轻轻一勾,道,“你将阿蓠当成亲人,他在你心中的份量我也是知道的,自然不会将他如何,你放心。”   叶芷依旧不依不饶,“我要见他。”   沐云衣脸色的笑容凝固了,一双眸子沉了沉,“你不相信我?”   叶芷沉默了片刻,“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事情,我让阿蓠去给禹彷夫人治病自然有我的道理,我不知你们到底为何相遇,最后阿蓠为什么会到了你手里,但是我现在想要见他一面,应该算不得什么事情吧?”   沐云衣气结,问了叶芷一句,“阿蓠的医术与你相比如何?”   叶芷不知沐云衣为何会有此一问,便答道,“我师父疏影说是医术当今世上无人匹敌也不是虚言,我只是他的徒弟,而阿蓠又是我的徒弟,他学武为主,医术为辅,但是我有把握,他治好禹彷夫人的病症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叶芷说了很多,沐云衣听罢也只是浅浅一笑,“江蓠学艺不精,你为何让他前来而不是你自己来?”   这一句问的格外犀利,叶芷不来这里是害怕见到沐云衣尴尬,当然,这个答案是不能说出口的。   看叶芷没有说话,沐云衣继续道,“你是为了躲我,这个我知道,但是,我能问一下原因么?”   叶芷陷入了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沐云衣看如此情景,也没有多加紧逼,只是站在叶芷面前,微微挑眉看着她。   叶芷沉默了很久,一旁的茶水原本冒着热气,看那雾气一点一点的消散在空中,最后轻轻碰了下茶杯,里面已经完全没有温度了。   沐云衣坐到叶芷身边,一双丹凤眼微合,纤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着,指腹上的茧子摩擦着桌面覆着的精美布料,勾起了一根细长的丝线。   窗外暗红色的宫灯正在风中轻轻摇摆,叶芷的声音也如同不小心穿梁而过的风,飘飘忽忽的让人听得不真切,“云衣……我……怀孕了。”   怀孕了!   沐云衣手指猛的一颤,那根勾在他手指上的丝线瞬间崩断,半合着的丹凤眼瞬间睁开了,“你……”   “我怀孕了。”叶芷像是下定了决心,将这句话说得格外清楚,说完之后便看着沐云衣,脸上洋溢着一种特殊的笑,很温存,让人看了只觉得十分舒服。   沐云衣愣了片刻之后瞬间站起了身子,因为他动作太过于激烈,几乎要将身后的一张雕花椅子撞倒。   叶芷站起身,张了张口还未说话,沐云衣立即上前,将叶芷扶着坐下,然后一手扶着额头,“你先坐下,不要说话。”   看沐云衣反常的表现,叶芷知道他暂时还没有从惊喜中反应过来,于是也就没有说话,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   第192章 因为孩子在一起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92章   听到叶芷说自己怀孕的消息,沐云衣惊喜过度,在叶芷面前踱步许久,脸上表情变化不定,最后围着叶芷转起了圈,前后左右的打量。   叶芷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原本茶杯已经到了眼前,但看到沐云衣在自己身边乱转,叶芷再也忍不住了,“你到底想做什么?转的这些功夫我眼都晕了。”   沐云衣停下脚步,站在叶芷面前,面色十分沉重,一双眉头皱的十分紧。   叶芷也跟着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了?”   心中免不得有些担心,莫非是因为沐云衣不喜欢小孩子?   就在叶芷这个念头还未说出的时候,沐云衣突然仰天长笑一声,两步走到了叶芷面前,想伸手抱住她,可最后却因为害怕自己力气大了些伤了叶芷,又将已经伸出去的手臂放了下来,半蹲在叶芷面前拉住她的手,喜形于色,“我要当爹爹了?是不是?”   叶芷一脸平静的看着沐云衣,然后却又忍不住豁然一笑,“是。”   “太好了!”沐云衣将叶芷的手握的更紧,“你以后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   这次叶芷却犹豫了下,然后垂下了一双眸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孩子是你的。”   沐云衣看着叶芷许久,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你。”   叶芷轻声一笑,“孩子在我肚子里,你就算不想要我恐怕也没法子。”   没有再多想什么,听到叶芷的这些话,沐云衣已经很高兴了,他们之前原本就没有什么太深的误会,两人之间的矛盾只是因为叶芷心中想的太多,他也知道这是为自己着想,但他们二人已经是夫妻,作为一个男人,沐云衣又怎么会让叶芷一人承担如此重的责任?   望着叶芷的眼睛,沐云衣蹲下身,握住了叶芷的手,一字一句说的格外坚定,“我沐云衣,此生只有一个妻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永远不会变,我会接受你的一切。”   叶芷面上表情僵了僵,最后淡淡一笑,“那若是我不能永远陪伴在你身边呢?”   沐云衣这次的回答和之前不同,“在我心中,你会一直存在,若有一日我们面临生离死别,我愿意用余生来怀念你一人。”   这个问题如果放在之前,沐云衣的回答定然是要追随叶芷而去,但是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沐云衣渐渐的也对叶芷的想法有了一些了解,如此回答,也让叶芷稍稍放心了些。   叶芷目光浅浅的看着沐云衣,眸子中的光彩稍稍暗淡了几分,最后站起了身子,扶起半蹲在地上的沐云衣,伸手拂过他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你能如此想我也是十分高兴的,你要记得,你是皇帝,数百万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中掌握着,若是因为我叶芷一人而让生灵涂炭,这份罪业恐怕会让我死后也不得安生。”   沐云衣点点头,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听你的。”   叶芷垂下双睫,环手搂住了沐云衣的脖颈,踮起脚尖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从沐云衣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特殊的香味,心中十分安然。   此一生的事情太多,叶芷心中好不容易才突破了师徒这道屏障,那便稍稍私心一些,让自己的小徒弟做一个特殊的皇帝,后宫佳丽独一人。   沐云衣现在是皇帝,自然不能没有子嗣,自己的喜欢与爱牵绊住了他的大业,叶芷心中也十分看得开,让沐云衣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无论是与谁的都好。   而现在则不同了,自己的身份是皇后,现下又有了身孕,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叶国的千秋大业。   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一个皇子,若是再贪心一些,叶芷还希望自己的师父归来之时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能多一些时间让自己看着这个孩子……哪怕就是一年也好。   婴珠里面的阴气已经散了稍许,关于这件事情叶芷心中虽然十分愧疚,但仔细想想,可能一切都是天意。   自己还能有多长时间,这个也只能看天意如何,生下这个孩子之后所拥有的时间,都是赚来的,哪怕多活上一刻钟,也是极大的幸运。   沐云衣此刻心中没有叶芷的那般想法,之前那些较为紊乱的思绪,如今似乎也归为了平常。   原本就是只有一次的机会,这次更要好好把握。   ……   叶芷身怀有孕,身子也困乏许多,本来只是躺在美人榻上的想小憩一会儿,结果却不曾想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睡着了。   待到她醒来的时候,在她身边的沐云衣已经不见了,叶芷缓缓的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足以倾国倾城的脸,粉面朱唇,长发飘然。   此时的乔菀儿正半蹲在叶芷面前,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正按在她的脉象之上。   因为是刚睡醒,叶芷的眼睛有些模糊,看到乔菀儿时目光也有些涣散,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瞬间缩回了手,“你做什么?”   乔菀儿看叶芷突然醒来,也有一些惊诧,之后连忙后退两步跪下,一头青丝逶迤在地上,粉衫环绕一地,“皇上让菀儿在此侍候娘娘,娘娘睡着之时头上一直都在发汗,菀儿也粗通医术,于是便想看看娘娘是否身子有恙,冒犯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叶芷微微蹙眉,坐起了身子,垂眸看了看乔菀儿手中拿着的一块纯白毛巾,便道,“菀儿是君弋手下的人,会医术也是自然,你说我到底得了什么病症呢?”   乔菀儿抬眸看了叶芷一眼,面上表情有些怯怯的,“娘娘……”   叶芷轻声一笑,下意识的拢了下自己被乔菀儿拨开些许的衣袖,“你的医术应当还可以,握住了我的脉象应该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现在又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乔菀儿垂了垂眸子,“娘娘身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叶芷点头看着乔菀儿,也不开口让她起身,“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孩子的父亲云衣之外,也只有君弋和你知道了……”   说完,叶芷抬眼看了乔菀儿一眼,之后便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脸上表情是笑非笑。   乔菀儿也是伶俐的人,听叶芷如此说立即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娘娘尽可放心,菀儿定然将此事保密。”   对于乔菀儿的回答,叶芷也是很满意的,“人人都说但凡美女,都是心通七窍,菀儿果然不负美人儿只称号,起来吧。”   乔菀儿浅浅的松了一口气,起身给叶芷倒了一杯茶,递到叶芷面前之时却又像想起了什么,笑道,“看我这记性,娘娘身怀有孕,是不能喝这些茶的。”   说完,乔菀儿立即回转了身子,给叶芷倒了一杯清水,“菀儿曾经听过一些老人说,女子怀孕初期若是能用磨碎的红枣末儿来泡茶喝,不但可以安胎,还可以让人皮肤红润呢。”   叶芷端起乔菀儿放到自己手边的清水,浅浅的喝了一口,“红枣泡茶可以养颜自古都有,无论是否身在孕期都有些成效的。”   说着,叶芷看了看乔菀儿一派天真的模样,打趣道,“菀儿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恐怕将红枣水喝了不少吧?”   乔菀儿嘟了嘟嘴,“娘娘嘲笑菀儿,菀儿不依。”   叶芷从软榻上站起来,朝周围看了看道,“怎么不见皇上。”   乔菀儿也随着叶芷的目光朝着殿外看了看,掩唇痴痴一笑,“娘娘睡着的时候皇上在娘娘床前坐了许久呢,只不过后来小咏子说有重要事情让皇上去处理,皇上吩咐了菀儿好好照顾娘娘才离开的。”   叶芷蹙眉,沐云衣是当朝皇帝,对他而言算的上是重要事情的事一定小不到哪里去,想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考虑了叶国周边国家,叶芷实在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略想了下,叶芷心中还是没有什么思绪,于是便暂且将这件事放下了,问乔菀儿道,“菀儿,你可在宫中见到了江蓠?”   乔菀儿回答道,“听说昨夜皇上在丞相府遇到将军,后来两人似乎还动了手,再后来……”   说着,乔菀儿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叶芷的脸红了红。   叶芷不明所以,但听到乔菀儿说,沐云衣与江蓠动了手,心中着实有些不安,看今日沐云衣没事儿,那江蓠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想当初之前江蓠和沐云衣两人在自己的安排下一试身手的时候,江蓠和沐云衣两人的身手是不相上下的。   想到此处,叶芷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便立即道,“后来怎么了?”   “后来……”乔菀儿看着叶芷,小声道,“后来菀儿看到长公主从宫里将将军扛走了,皇上当时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扛走了……”脑中想起这个场景,叶芷心中实在是有些惊讶的,毕竟无论怎么样沐卿悠都是一个女流之辈,江蓠也算是一个高手了,被一个女子这样扛着走,恐怕是沐卿悠在江蓠身上用了什么手段。   第193章 只拜天地的夫妻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93章   知晓了江蓠被沐卿悠扛走了,叶芷忍俊不禁之时也有了想去长公主府看看的念头。   这句话刚说出来,从门外进来了一株梅花,定睛一看,却是寻梅怀中抱了一个插满梅花的大瓶子走到了殿中,看到叶芷之后将花瓶放下行了一个礼,笑的天真烂漫,“皇上让奴婢去染香苑摘了一些梅花给娘娘,娘娘这花好看吧?”   乔菀儿上前接过寻梅手中的花瓶放置到一边,笑道,“好几个时辰没有见寻梅了,原来真的是去寻梅了啊?”   寻梅笑了笑,眉睫弯弯,“刚才听娘娘说要去长公主府?”   叶芷点头,道,“怎么?”   寻梅连忙摆手,道,“娘娘,这个地方去不得!”   乔菀儿入宫不久,对于宫里的一切都还没有熟悉,对于寻梅的这个说法好奇心显然比叶芷还要重,“娘娘是皇后,后宫之主,为什么区区一介公主府就去不得了?”   寻梅纤细的眉头一挑,往周围看了看,发觉没人之后才走到叶芷面前,轻声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两天不知怎么了,长公主和皇上正闹着矛盾呢?现在长公主安排了她的亲兵将公主府整个都包围了起来,说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不许进来。”   叶芷淡淡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沐卿悠的性格一向如此。   乔菀儿显然不太理解这个公主的做法,便道,“长公主作风……强悍,娘娘还是不要去的好,若是伤着了,恐怕就不好了……”   叶芷扯了扯唇角,“无妨。”   原本江蓠在长公主府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叶芷也不担心什么,但是脑中只要浮现出江蓠被沐卿悠扛走的那个画面,叶芷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若是沐卿悠想对江蓠做些什么,以江蓠的性子,恐怕会酿成大祸。   寻梅看叶芷坚持要到长公主府去看看好,立即再次上前阻拦,“娘娘若真的一定要去,可与皇上一起,有皇上在,长公主不敢对娘娘不敬的。”   叶芷摆了摆手,“长公主为人豪爽,处事可能不如寻常女子那样心思细腻,但你们若是真心与她相处,便会知道她并非如你们心中想象的那样可怕。”   乔菀儿点了点头,寻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闭上了嘴,眼看着叶芷的身影进了内殿。   到了内殿,叶芷换了一件家常的衣衫,浅青色的外衫,裙摆和袖口处都绣着几簇浅色的兰花,起身之时,将一个香囊塞进了怀中,拿了一块问沐云衣要来能随便出入宫禁的令牌,带了一顶幕篱转身离开了未央宫。   叶芷的这身打扮看起来像是一个奉了主子命令出去办事的宫女,也不引人注目,宫城内守门的士兵也未过多阻拦她,于是叶芷便顺顺利利的出了宫禁。   长公主府距离皇城并不远,其实就是一道天街之分,不用坐轿,只用步行,在不拥挤的时候,也只是两刻钟的时候。   到了长公主府外,距离远远的,叶芷便看到一群穿戴整齐的士兵手执武器,站在长公主府外,如同天兵降临。   沐云衣在外征战,身有一番武艺,身为他姐姐的沐卿悠也不是泛泛之辈,之前曾在乱战的疆场之上立下其功,这个长公主和历届以来的长公主都不大相同,叶芷也从心底佩服这位长公主。   还未走到长公主府内,刚看到府外朱红大门的时候,木然一瞥之间,叶芷突然发现了一件极为有意思的事情。   长公主府描金大字写的十分整齐,而就在不远处,还有一座府邸,与长公主府只隔了一条街,门上的金字虽然没有长公主府的气派,但因为距离不远,叶芷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也看清楚了那牌子上写的是什么。   距离长公主府不远的,正是丞相府。   当今叶国丞相是何许人也,叶芷自然清楚――禹彷!   如此一想,叶芷也便知道为何江蓠来给丞相夫人治病会被沐云衣发现,之后又被沐卿悠扛走!   就这么一段距离,若是用轻功,以花幸教的方向来说,若是想去丞相府,就必须经过公主府。   而江蓠外出一向讲究速战速决,能用轻功的绝不多走一步,或许是沐卿悠正在自己公主府优哉游哉嗑瓜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天边有一人飞越而过……   如此……   叶芷无奈摇摇头,这才是真的缘分啊。   走到公主府前,两个士兵看着叶芷,一同上前,用手中长戟拦住了叶芷,厉声道,“你是何人?”   叶芷头上戴着幕篱,隔着一层白纱,看到闪着寒光的长戟挡在自己面前,当下只是用手拨开了面前的长戟,淡淡道,“我是长公主的旧交,我也不欲与你们为难,我这里有一个锦囊,你将这个锦囊交给长公主,长公主自会前来见我。”   那两个士兵面面相觑,最后上下打量了叶芷一眼,看她谈吐穿戴皆是不俗,当下也不敢怠慢,一位士兵接过叶芷手中的锦囊,转身进了公主府。   叶芷在长公主府外站了不一会儿,朱红色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了两队士兵,列队整齐,训练有素,每个人的动作都整齐划一,最后,一人穿着朱红色衣衫从门内出来,头发微微有些散乱。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叶国的长公主沐卿悠。   叶芷轻轻扬起唇角,抬眸望着沐卿悠,又朝着周围看了看,开口道,“长公主府本宫还真是第一次来,果真是气派非凡,想必长公主在空闲时应当花费了不少时间训练士兵。”   沐卿悠看向叶芷的眼神微微有些疑惑,随后便听到叶芷如此说,便回了一句,“现如今叶国只有我一位长公主,我想如何怕是也无人敢来管。”   “那是自然。”叶芷依旧在笑,“长公主身份尊贵,府中门禁森严,皇上都默许的事情,更容不得他人插足。”   沐卿悠对叶芷的来意十分清楚,于是便走到叶芷面前,挥手遣退身边的人,朝着叶芷看了许久,“你……”   叶芷轻轻的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抵到下眼睑,留下一圈淡淡的阴影。   沐卿悠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上下打量着叶芷,似乎要将叶芷融化在她的目光里。   又过了一会儿,叶芷有些站不住了,看向沐卿悠道,“长公主,来者是客,无论你对我的身份有无怀疑,至少也要请我进去坐坐吧?将客人置之门外,这里人来人往,若是被他人看到,怕是要失了皇家颜面。”   沐卿悠再次看了叶芷一眼,伸手将自己头上戴着的凤钗拔下来,顺手不知在什么地方扯下了一根丝带将头发松松挽住,这个动作一气呵成,利落干脆!   看着沐卿悠这件红色的衣服,叶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仔细想想,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词――婚服!   沐卿悠从小就不喜欢大红色,再看她身上穿着的这件衣服,一件一件都十分别致,上面纹龙绣凤,绝非是一般凡品,只是她头发太过于凌乱了一些,不然叶芷看到她第一眼就应该想起了她身上穿着的,正是一件喜服!   一国长公主结婚,应当张贴皇榜昭告天下,谁人成了叶国的驸马,就算沐卿悠不讲究这些,但沐云衣是绝对不会敷衍了事的,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姐姐,但……   叶芷心中一跳,一把拉住了正在前面走路的沐卿悠,问道,“你……你和阿蓠……”   沐卿悠朝着叶芷投去一瞥,轻轻启唇笑了声,“今日本公主做了一回主,只拜天地便将自己嫁了,本公主以为皇后娘娘闻讯前来是来喝喜酒的,但没想到你却是和我提那个人的,还真的让我大吃一惊。”   叶芷轻轻一笑,“既然长公主愿意前来见我,那对这个人的在乎程度一定大于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喽?”   “那也说不定。”沐卿悠是习武之人,府中也没有太多人伺候,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也都是会轻功的,来得快消失的也快,此时沐卿悠与叶芷说话之时身边已经没了他人,“我对那人不是在乎,而是有些好奇,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是否已经归天了。”   叶芷但笑不语,只是看着沐卿悠,片刻之后才缓缓的说了一句,“你想要的答案和那个人的消息我这边都有,想要我告诉你不是不可以,但是……长公主用什么来换呢?”   “我知道你今日前来是做什么的。”沐卿悠唇角一扬,“我和江蓠已经拜过天地,也喝过交杯酒,礼已成,从此之后他便是叶国的驸马,这对皇后娘娘来说,不也是好事一桩么?”   真的是好事么?   叶芷苦笑,江蓠对她的心思她是清楚的,若是江蓠和沐卿悠两人情真意切,那倒真的是好事一桩,可想着江蓠对沐卿悠的态度,叶芷又的确担心,毕竟眼前的这个公主也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并非普通女子,她若真的想折腾些什么,江蓠恐怕也应付不过来。   面对这样的事情,叶芷的确有过一些比较自私的心思――或许,江蓠与沐卿悠两人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可能就会改变心意,沐卿悠这个长公主为人豪爽,两人也颇为般配。   第194章 君臣之分礼数尽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94章   到了长公主府,却看到沐卿悠一身婚服,叶芷心中便有了自己的心思。   这两人若真的是在一起了,那似乎也是挺不错的一个选择。   沐卿悠看着叶芷沉默,似乎也没有了多大的耐心,便道,“我知道你绝对不是风月,你是谁我不想知道,但我今天也将话说了,我知道你想用你知情的东西换取江蓠,我也知道江蓠喜欢的是你而不是我,但我就是喜欢他了,今日我绝不会放他离开,就算今日过后,明日他便要走,我长公主府的大门随时敞开,绝不多留他半步!”   静静的听着沐卿悠说完,叶芷内心着实有些震撼的,作为一个女人,如此霸气的言辞,普天之下,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说出来,可是沐卿悠竟然说出来了,还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沐卿悠看叶芷有些呆愣的神情,面上更加不屑,“皇后娘娘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叶芷轻轻一笑,“既然今日是长公主大婚,本宫来时匆忙,事情又发生的突然,礼物却是没有给长公主准备,不过……”   说着,叶芷故意停顿了下,眼角余光扫了下沐卿悠之后才继续道,“正好我这边有一个消息,虽然不知对于长公主来说是好是坏,但我觉得,将它作为我送与你的新婚贺礼,应当是再合适不过了。”   沐卿悠显然也被叶芷这样的说法吊起了好奇心,但表面上却依旧要强的道,“那人只是和我有血缘关系,我现在却只想他死,你倒是一句话说完了,他到底死了没有,说完之后我还要去找我的相公洞房花烛,本公主的时间你可耽误不起!”   叶芷轻声一笑,“你的那位哥哥活的好着呢,按照他这样的活法,再有个三五十年恐怕也死不了。”   沐卿悠咬了下牙,“他现在在哪里?”   叶芷拢了下衣袖,看向沐卿悠的眼神中带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他现在可是西连女皇最宠爱的一个男宠,你想找他,怕是不容易啊……”   沐卿悠眉头皱的很紧,衣袖也紧紧的捏着,最后红色衣袖上便有了几道很明显的折痕,口中一字一句,“你说的可是真?”   叶芷点头,“花幸教收集来的情报,一般来说是不会出错的。”   沐卿悠看向叶芷,目光中藏着几分隐忍和坚毅,“你真的花幸教现任教主?”   叶芷又是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沐卿悠对叶芷显然没有了刚才的敌意,又将叶芷上下打量了两眼,最后缓缓垂眸,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阿芷姐姐……阿芷姐姐若是还在,多好……”   忽然从别人口中听到以前自己的名字,叶芷心中猛的一痛,再不敢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最后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转身离开。   走出长公主府大门的那一刻,叶芷再次回眸望了下庭院幽深的公主府,不知沐卿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作何感想,但愿能如她所愿。   叶芷心中其实也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她希望江蓠能够真的放下对她的感情和沐卿悠在一起,一方面,她又希望他们二人能顺其自然一些,不需要任何强迫和推波助澜,因为只要是加了一分强迫意味的感情,味道就不如真心的香醇,自然也就不能长时间保存。   不长久的感情,有时间还不如不要。   叶芷想着,手中拿着幕篱,本想转身走了,可一回眸之间,却看到了不远处的丞相府,想了想,叶芷还是戴上了幕篱,缓步向着丞相府的方向走去。   这丞相府极为低调,没有半分奢华的感觉,叶芷抬眸望了望摆在朱红门前的两坛子四季常青的植物,还未走到门前,只见一个小厮走到叶芷面前,微微低了下身,开口询问道,“姑娘找谁?”   丞相禹彷果真不是普通人,连这看门的小厮说话都带着一种儒生气息。   叶芷微微点头回礼,“相爷可在府中。”   那小厮看着叶芷,似乎正在回想之前是否见过,略想了下,那小厮又道,“看着姑娘眼生,不知姑娘是何人,小的也可进去给姑娘通报两声。”   叶芷稍稍犹豫了下,道,“小窗开,叶轻摇,拂去落花满帘,人不言,静无语,独守万岁千秋。”说完,叶芷抿了下唇,对那小厮道,“你将这句话转告你家相爷,他自会出来见我。”   说完,那小厮又将叶芷看了看,最后对叶芷行了一个礼,快速的转身进了丞相府中。   叶芷此次前来是独自一人,这样太过于自由和懒散的皇后别无仅有,自然,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禹彷毕竟是丞相,也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见得到的,于是便给他出了一个哑谜,想必这当朝状元郎的智慧,瞬间就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不出叶芷所料,她没在外面站多久,就看到禹彷正出现在朱红色的门前,先是抬眸望了叶芷一眼,之后疾步走到叶芷面前,刚要行礼跪拜,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只是对着叶芷微微躬了下身子,道,“贵人请……”   叶芷轻声一笑,一边往门内走一边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到长公主府中,正好经过此处,想起丞相夫人,故而才突兀来访,还望丞相勿怪。”   禹彷不料叶芷竟然如此亲民,当下有些受宠若惊,立即道,“贵人来此只会让寒舍蓬荜生辉,说起怪罪之话,这到真是折煞在下了。”   叶芷没有再言语,只见禹彷遣退了身边的人,然后才对叶芷行了一个礼,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叩了首道,“虽然娘娘不愿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但礼数不可废,微臣就不请娘娘进房了。”   说着,禹彷将叶芷带到了一座小小的凉亭之上。   禹彷身上是有一些读书人古板的性子的,他信奉君是君,臣是臣,叶芷是一国皇后,与她相见已是失了礼数,但是为了他的妻子,他还是愿意和叶芷接触,这点让叶芷心中十分动容。   如果一个男人能为了你而放弃之前他一直信奉的东西,那这个女人的一生,算是无憾了。   叶芷对这些其实也不大在意,只是看着禹彷,心中想起了沐云衣对自己的百般宠爱与忍让,心中顿时明了,或许,自己在羡慕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同时被别人羡慕着。   只是坐在亭子之上呆愣了一会儿,禹彷却突然站起了身子,往前方迎了过去,叶芷顺着禹彷的走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松绿色半敞披风的女人正被两个侍女扶着往这边走来。   因为距离比较远,叶芷也看不清楚这女人的容貌,但凭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形来看,这些年应当没有少受病痛的折磨。   禹彷向前急走两步,但又停下了脚步,略微迟疑,重新走到叶芷面前,“娘娘,微臣失礼了。”   叶芷轻声一笑,“既然我是隐了身份出来的,丞相又何必如此拘礼,若是吓着夫人,恐怕我也承担不起。”   禹彷轻轻点头,再转眸之时,那抹松绿色的身影已经到了眼前,她的装束有些奇怪,除了身上那件松绿色的半敞斗篷之外,里面穿着一件不知用什么丝线织成的衣衫,那衣裳像是竹叶一般的绿,绿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只是这颜色,叶芷看了就觉得有些奇怪,但除了这颜色之外,叶芷还看出了一件事情,望着丞相夫人站起了身,开口道,“夫人应当也不是我们叶国人吧?”   禹彷面上立即露出了一个略显恐慌的表情,刚要说话却被叶芷的一个眼神制止了,丞相夫人盯着叶芷看了会儿,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更加的苍白了,只见她轻轻挥了挥手,让旁边侍女退下。   旁边侍女显然也是经受过训练的,看到她的手势之后便退了下去,腰封上的绣花飘带轻轻一荡,十分优雅的从叶芷面前飘过。   两个侍女走的见不到人影之后,丞相夫人又将叶芷望了一眼,然后……弱不禁风的身子缓缓一曲,竟然给叶芷跪了下来,“不知皇后娘娘凤驾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叶芷看着她并不觉得惊讶,只是转眸看了禹彷一眼,禹彷似乎也没有诧异的意思,“夫人沉珂在身,还是不要拘泥于这些礼数了,起来便是。”   说着,叶芷便弯腰去扶她,但禹彷却快人一步,上前将自己的夫人扶了起来。   之后几人坐下,叶芷为了缓和气氛,便开口问道,“夫人这应当是第一次与我见面,为何会识得我的身份?”   说完,未等她再次开口,叶芷紧接着又问了一句,“夫人如何称呼?”   这次倒是没有等她开口,禹彷便主动给叶芷介绍道,“内人名右凌,邯州人氏。”   叶芷没有说话,也没有接口,只是望着右凌,目光浅浅的看。   右凌倒也十分大方,除了面色苍白偶尔会有一些咳嗽之外,也就任由叶芷看,“妾身这的确是第一次与娘娘见面,但是刚才妾身的贴身丫头无意中听到了看门小厮与娘娘的对话,从那句诗里面得知,今日寒舍蓬荜生辉,迎来凤驾!”   第195章 两种心境一句话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95章   小窗开,叶轻摇,拂去落花满帘,人不言,静无语,独守万岁千秋。   叶芷的这首词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描述自己孤独寂寥的心境,而在聪明人听来,却别有一番意思。   小窗开,叶轻摇,六个字代指有风吹到,风音同凤,剩下的半句就更不是问题了,万岁只指皇帝,能一直守的皇帝的,除了当朝独一无二的皇后娘娘之外还能有何人?   叶芷知道这首词绝对难不倒禹彷,但是她没想到,作为丞相夫人的这个女人,竟也是如此聪明。   聪明的女人总是能抓住男人的心,怪不得,文采非凡的禹彷竟然也能被她吸引,为她神魂颠倒,当朝丞相的心,就此沦落!   右凌望着叶芷的眼睛,微微抬眸,一双浅褐色的瞳仁动了动,像是一枚打磨极好的琥珀,坚毅之中融着万种风情,一时间让叶芷都有些看呆了。   没错,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仅聪明,而且还有一种能迫人心神的美,虽然她的这种美并不华丽,比不得乔菀儿的那种倾国倾城,比不上辜荷的魅惑众生,但她的确是美的,很纯净。   叶芷活了两世,美人无论男女也见过不少,她现如今的夫君沐云衣君临天下,自有天子风采,她的徒弟江蓠一双桃花眼不知迷了多少女子的心,容貌亦是十分出众,可不知怎的,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之后,叶芷却总觉得之前见到的那些美人儿姿容虽好,但却少了一双眸子中的灵动。   这是一个极有诱惑力的人,叶芷垂了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深邃的瞳仁,“夫人的病症我大概也知晓了,丞相整整写了三页纸,想必是对夫人十分挂怀,昨日我的徒弟曾经来过,留下的药夫人应当也用了,感觉如何?”   右凌看了眼禹彷,两人对视,开口道,“能劳娘娘大驾是妾身的荣幸,只是那些药现在只用了一次,效果并不显著,或许多吃几次便会好的。”   叶芷微微蹙眉,江蓠的医术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应当不会出现什么大的纰漏才对,她之前对右凌的病症也略略有些了解,按理来说应当不会没有效果啊。   正当叶芷准备开口再次给右凌诊脉的时候,右凌却突然开口了,一双浅褐色的眸子盯着禹彷浅笑盈盈道,“夫君,昨日你下朝回来给我带的杏仁酥可还有?可否给我拿些过来?”   “这……”禹彷犹豫,看着叶芷有些不知所措,若是按照平时,这些事情他十分乐意去做,但是现在毕竟叶芷这个皇后娘娘在此,自己独自离开也是在有些说不过去。   右凌的语气十分寻呼平常,叶芷心中起了疑心,转眸看着右凌,她依旧在笑,只不过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别样的东西。   看到此,叶芷也大概明白了右凌的意思,对着禹彷道,“丞相尽管去便好,我也有些饿了,正好也能尝尝丞相府中的东西。”   禹彷不敢怠慢,转身疾步离开,在走廊的拐弯处却又有一些不放心的看了看右凌。   待到禹彷离开后,右凌看着叶芷,目光微微有些失神。   叶芷把玩着桌面上的茶杯却没有去倒茶,目光也不去瞧对面的右凌,唇角衔着淡淡的笑意。   右凌目光扫过叶芷,最后落在亭子外面的一阵风吹来的水纹之上,桥下的几条锦鲤快速的躲开,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听闻皇后娘娘医术极好,不知可看出了妾身身患何症?”   叶芷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上雕刻的花纹,唇角轻轻一扬,“如果我说你已经病入膏肓了呢?”   右凌一愣,脸上突然露出了和她之前气质完全不同的冷笑,“那我恐怕也比你要活的久些。”   “是么?”叶芷瞧了右凌一眼,又是豁然一笑,“昨晚来的那人是我的徒弟,他的医术到底如何我心中最为清楚,你的病症其实并不难治,也不是什么其难杂症,这病如果一直没有人看出,那其中,必有蹊跷。”   右凌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看着叶芷,唇角苍白,竟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两人僵持了半杯茶的功夫,叶芷深深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所拥有的东西恐怕是别人穷尽一生都难以得到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言之隐呢?”   右凌抿了抿苍白的唇,手指紧紧的捏着衣袖,将绣着精致花纹的袖口都捏出了几条褶皱,“你……你竟然……”   叶芷站起身,走到右凌面前,伸手直截了当的按住她的手腕,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深刻,“你不用感觉奇怪,这世上,聪明且又会算计的女人永远不会缺乏。”   看着叶芷神态,右凌的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白纸,纤细的手腕上蜿蜒着几根青色的血管,白皙的肌肤近乎透明,带着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   叶芷的手就搭在右凌手腕上,慢慢的,她的脸色似乎也开始变的苍白,最后几根手指指尖也开始变得冰凉。   看着右凌盯了好一会儿,叶芷方才放开她的手腕,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   右凌十分轻松的将卷起的衣袖放下,又将叶芷刚才的那段话还给了她,“你也不用感觉到奇怪,这世上,有一些东西,能让人的心志坚定十倍!”   叶芷没有再坐下,只是淡淡道,“你体内的病症和禹彷所写的根本不同。”   “他所看到的病状是我故意给他看的。”右凌看着不远处刚才禹彷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他对我那么好,那么可怕的事情,我怎么能让他知道?”   是啊,若真的很爱很爱一个人,怎能将自己的痛苦分享给他?   看着右凌,叶芷心中也有些犹豫了,她的做法,对沐云衣来说,她的痛,是不是比这种痛发生在他自己身上更让他苦痛?   在一个个不知困倦的夜晚,沐云衣的手,就这么贴在她的脸庞上,温度灼人,就这么……深深的看到天亮……   她知道沐云衣在想些什么,她也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可是……最让人痛苦的就是,一天一天在害怕中度过,最后等待着死亡,带走自己在人世间最后一点温暖。   叶芷面上露出一点点感伤,只是这一个微妙的表情,却被右凌看在了眼睛,突然一笑道,“民间皆传闻叶国君后二人是如何的恩爱,现在看看果真如此。”   “是么?”叶芷没有继续答话,只是看着右凌,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你身体的病症……怎么会那么严重?”   右凌浅浅一笑,手指轻抵下巴,做沉思状,“应该说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间我还没有碰到我的夫君,当时的我……”   正说着,右凌却又停住了,转眸问叶芷道,“皇后娘娘十分与众不同,想必也是十分聪明,不知娘娘是否能看得出来,我以前到底是何种身份?”   叶芷望着右凌,然后轻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夫人也太看得起我了,这种深埋在心底的事情,你若是不愿说,谁又能看得出来?”   “我以前……是一个杀手!”右凌说话的声音十分温柔,一点也没有江湖中人的风范,但此刻叶芷却一点也不怀疑她所说的这句话。   “既是杀手,那肯定有忠于的人。”叶芷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欲喝的时候,却突然想起自己身怀有孕,便又将放到唇边的杯子又放了下来,拿在手中暖手。   右凌笑的时候很像是一个大家闺秀,虽为人妇,但模样却是十分清纯,“说起我忠于的那人,娘娘或许不知晓,但是之前花幸教的教主却是知道的。”   叶芷眉心一皱,下意识的往右凌手腕上看去。   右凌面上依旧带着笑,几根纤弱的手指微微一扬,手腕上像是有一个小小的红色斑点,颜色非常的淡,但在白皙的肌肤上依旧十分显眼。   定睛仔细的看了看,叶芷方才明白过来,右凌手腕上的是――一枚五瓣梅花。   五瓣梅花!   这是易潇手下的人才有的标志。   叶芷心底愣住的同时,也隐隐有些无奈,难道这就是天意的安排?为什么她遇到的很多事情,都和易潇有关?他们两人前世纠缠到死,此生原本应该无甚交集,但没想到这种种的事情都像是一条无形的绳子,将两人所遇到的事情栓到了一起。   看到叶芷发愣,右凌又道,“看来我果然是低估了娘娘了,娘娘和公子,想必是相识的。”   叶芷回过神,问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江湖中人最重情义,若真的是杀手,一般肯定不会背叛你的主人,可……你怎么会?”   “那若是杀手有了情呢?”右凌站起了身子,走到亭子旁边,目光悠远的望着不远方,似乎在回想着什么,“那次我去执行主人的任务,在路上,便遇到了我现在的夫君,只是一眼,我便知道我喜欢上了他,很喜欢很喜欢……”   说着,右凌看向叶芷,“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我喜欢与他在一起,所以我必须摒弃自己的身份!”   第196章 丞相夫人名右凌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96章   右凌竟然和易潇有关,这让叶芷感到十分的意外,但听到右凌讲述这一切,周边的一切仿佛都明了了。   原来竟是如此,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她竟然隐藏的那么深,竟然是一个杀手!   叶芷走到右凌身边,陪她一起看着亭外的波光粼粼,“这几年受了很多苦吧?”   “三年零十个月。”右凌唇角苍白,身子略显单薄,没有半点江湖人的气息,“身体上的痛苦我倒是不在乎,只是我没日没夜的都在害怕,我害怕有朝一日,夫君若是知晓了此事,他为人正直,定然不愿与我在一起,到那时,我又该如何?”   叶芷轻声道,“你刚才也说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不顾一切,我看禹彷对你也是真心,你将事情讲明也便是了,何必欺骗与他?”   右凌转头看着叶芷,突而一笑,“没想到今日竟然能与娘娘聊这么多事情,娘娘恐怕是第一个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我也希望娘娘能帮我保守住这个秘密,这样就算有朝一日我去了,也能安心。”   “以你的年纪,恐怕最少也要几十年好活呢,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叶芷看着右凌,道,“我之前只以为你真的是身子有顽疾,可现在想想,你的种种病症,大约都是因为你手腕上的那五瓣梅花。”   说着,叶芷自己都忍不住叹气,易潇的手段最为狠辣,他最看不惯的,便是被自己手下人背叛,他谁都不信,所以采用这种方法来稳定人心。   右凌摩挲着自己的手腕,眸光暗淡,“主人的手法很厉害,我知道,这些年我也试了很多方法,但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叶芷没有接话,只是问,“你后悔么?”   “后悔?”右凌回答的很快也很坚定,几乎是没有怎么犹豫的,“娘娘心中若也有一个比你自己更重要的人,便知道答案了。”   这个就是答案么?   叶芷有些失神,看着右凌叹了口气,道,“易潇的毒术十分出众,你这些年受的苦痛也应到此为止了,为了留下你夫君为叶国效力,我也应当帮你。”   右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叶芷,眼神中藏着几分激动,“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芷轻轻点头,还未来得及言语,走廊的尽头来了一个青衫小厮,这让叶芷又将还未来得及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小厮走到右凌身边,给两人行了一个常礼,道,“夫人,前厅有客前来,老人让夫人和这位贵人立即去前厅。”   右凌和叶芷相视一笑,右凌整了整衣袖上松绿色的绣边花纹,“普天之下,能抓住当今圣上心的人,恐怕也只有一个。”   ……   到了前厅一看,来人正是换了平常衣裳的沐云衣。   叶芷心中虽然有些惊讶,但是面上却并未露出什么神色,只是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丞相府?”   旁边站着的还有不少人,叶芷说话的语气像是平时一样,但禹彷在一旁却听得只吸凉气,恨不得上前提醒叶芷一声,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当今的皇帝啊……   沐云衣却轻轻一笑,一双眼睛弯弯,“我想你了。”   想你了,就来了,就这么简单。   两人离开了丞相府之后,叶芷与一身常服的沐云衣走在街头巷尾,叶芷将刚才在丞相府与右凌对话的事情和沐云衣说了出来。   沐云衣起先也觉得有些惊异,“右凌原本竟然是易潇手下的人?”   叶芷点头,无奈苦笑一声,“看来,这次我们不得不去一趟十里竹居了。”   说到十里竹居,沐云衣也接口道,“说起这个,我也有件事要说,我觉得,十里竹居那边,可能出事了。”   听到沐云衣如此自然的说出这句话,叶芷面上略显惊讶,“你如何得知?”   沐云衣很平常的答道,“因为我派去的高手,一个也没有回来。”   叶芷心中一惊,还未开口,沐云衣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叹了口气,“我已派人去花幸教问过了,迟涯和君弋两人也没有回来。”   怎么会这样?   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是整整一天了,那边就算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也该传过来音信,可现在别说音信,就连江蓠弄出去的小鸟儿都不见了!   定然是出事了!   叶芷想了一会儿,对沐云衣道,“我们去那里看看吧,若真的如你所说,我师父在那里,正好也能让我们师徒相见了!”   沐云衣迟疑,看着叶芷十分无奈,“你的身子未好,现在又身怀有孕,我真的不放心去那里,不如你先回宫里等着消息,我先前去一趟看看?”   “不。”叶芷眼眸中含着些许亮光,“这次我一定要去。”   也有段时间没有见易潇了,两人见面便是斗智斗勇,你来我往之间藏着心机与杀机,这种痛快是不能用言语形容的。   这些沐云衣都不知道,他若是知晓这些,便不会让叶芷前去了。   毕竟……他也知道,易潇也算是他的情敌了,因为易潇在叶芷心里是占有一定的地位的,当然,这个地位是不分善恶好坏的……   实在拗不过叶芷,沐云衣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决定和叶芷一同前往十里竹居。   此番前去不知中间还有什么插曲,叶芷心中也十分忐忑,其他的倒也是没什么,只是听沐云衣说她的师父也在此处,若真的是如此,那说不激动也是假的了。   现在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这天下或许只有一个人能救,而现在这个人终于有了下落,这又怎么能不让人激动呢?   在叶芷焦急的催促下马车在官道上奔驰的飞快,沐云衣安慰叶芷道,“那边的情况或许也没有那么糟糕,毕竟君弋和迟涯两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就算真的出现什么危险,也不会危及性命!”   叶芷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到地方若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沐云衣轻轻点头,他知道叶芷心中藏有万千韬略,有她在身边,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化险为夷,沐云衣也十分放心。   ……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了一夜,到翌日清晨方才到了竹居十里的最外围,又过了一条小道,叶芷撩开车帘,这才发现这竹林中有许多林荫小道,里面一步一个台阶,每个台阶都很低很低,上面似乎还刻画着什么,因为距离太远,又是一闪而过,叶芷着实没有看清楚。   没等叶芷开口询问,只见马车已经停了,沐云衣微微一笑,“应当就是这里了,听闻这竹居十里的主人十分厉害,当时我和温颜在外征伐之时就曾听说过他的大名,温颜也曾说若是我能将他招募在麾下,那大业至少已经成了七成。”   说着,沐云衣凝神若有所思,“听闻这竹居十里处处都是入口又处处都是出口,每个人都说顺着这台阶往里面走,可是却鲜少有人看到这里面是什么东西的,大多都是过了一遍竹林,最后又从另一条小道里面穿了出来。”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还有好多不信邪的人前来寻找,最后也都是无功而返,从此竹居十里便成了一个十分玄乎的地方,很少有人会主动靠近,而这周围的道路,也都好久无人来过了。   听罢沐云衣的话,叶芷先是微微一笑,然后走到一条林荫小道的旁边,先是看了看周围风声飒飒的竹林,最后踏上了这小道上第一个台阶。   还未等叶芷上前,眼前突然一道黑影闪过,定睛一看,一个人到了叶芷面前,对着沐云衣躬了躬身,沐云衣点点头,那人向前走去。   叶芷皱眉,“这地方有玄机……”   沐云衣看着眼前的人,道,“这是我亲自培养的禁军高手,他做事十分谨慎,你放心便是。”   叶芷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刚要说话之时手指无意识的碰到自己小腹,稍微犹豫,这才跟在沐云衣身边向前走去。   一路上踏着竹叶,一步一步的踏上台阶,沐云衣带来的那个禁军果然是十分谨慎,只见他突然停住脚步,随手甩出了一柄短短的匕首,眼前寒光一闪,沐云衣以为是有什么危险,连忙将叶芷护在身后。   不远处传来一声鸟儿的凄厉惨叫,几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继续向前走着,那禁军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之后才又十分谨慎的继续向前走着。   叶芷和沐云衣两人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向前走着。   这台阶上虽然落有竹叶,但是却并不多,显然经常有人前来打扫。   叶芷左右看着,突然闻到一种奇异香味,于是便停住了脚步。   沐云衣看叶芷,隐隐有些紧张,道,“怎么了?”   叶芷没有说话,但却走出了石阶之外,顺着那股香味踏入了遍地都是碎竹叶且没有路的竹林。   沐云衣也连忙跟了上去。   顺着香味找去,走了数十步,那股香味似乎更浓郁了,叶芷凝神轻轻呼吸了两口,再次向前走两步,然后再一株不大不小的竹竿前停了下来。   绕着这根竹竿转了转,叶芷突然转头对沐云衣道,“云衣,用内力将这根竹子破开!”   第197章 分离多年再相见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97章   走进了竹居十里外的竹林,叶芷突然离开了铺好的台阶,循着香味走到了一根竹竿前,并让沐云衣用内力将其击开。   沐云衣十分纳闷,但从叶芷口中所说的话,他没有犹豫,先让叶芷后退一步,之后手掌凝聚内力,猛的一击,竹子发生了大力的声响,并从中间裂了一条缝。   这条缝隙越来越大,最后一根竹竿分成两半挂在两边其他的竹枝上,那股香味在周围瞬间飘散开来,十分诱人。   叶芷面露喜色,走到那根被沐云衣击开的竹竿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从竹竿的最下面拿出了一个东西。   这东西长得十分奇怪,像是一个澄澈的琥珀,散发着浅浅的黄色,这周围的香气,就是从这块小东西身上散发出的。   沐云衣也走到叶芷身边,看到叶芷手中的这个东西,颇为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叶芷拿着那东西放到沐云衣鼻尖处,轻声笑道,“香么?”   沐云衣点点头,微微蹙眉,“这是一种香料么?”   叶芷将那东西收好,之后才继续往那石阶的方向走,回答沐云衣的问题,“这个叫竹笙香,可以算是一种药材,也可做成香料,竹笙香并不常见,但物以稀为贵,其价值一两至少也在百两黄金以外。”   沐云衣笑道,“这东西我在皇宫也没有听说过呢。”   叶芷轻笑,正欲说话之时脸色却突然一变,朝着周围环顾一圈,道,“云衣,你带来的那个人呢?”   沐云衣也向前方看去,目光猛的一顿,又向前疾走两步,“那石阶呢?怎么不见了?”   叶芷凝眉思索,“这里确有古怪。”   沐云衣走到叶芷身边做好戒备状态,“是不是我们走错了方向?”   叶芷摇摇头,“我们离开那台阶原本就没有多远,我取竹笙香的时候还能看到那台阶,现在怎么突然不见了?”   话音刚落,竹林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人影,此人身穿浅青色衣衫,面容姣好,轻功也极好,一双绣着竹叶的白靴踏在满是竹叶的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沐云衣揽着叶芷后退一步,叶芷看着此人,一言不发。   来者上前,对着叶芷看了看,最后卿然一笑,对着两人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开口道,“此处若是无人引领,恐怕没有人能找到入口的,两位,我们主人有请。”   沐云衣道,“你们主人是谁?”   青衣男子轻轻一笑,眉目如画,反问了一句,“你们想找的是谁?”   沐云衣没有再开口,与叶芷面面相对片刻,没有放下戒备却又满怀笑容的说了句,“有劳。”   青衣男子从衣袖中拿来两根雪白的纱带,道,“此处入口隐蔽,委屈两位贵客了。”   两人用白纱带蒙上眼睛, 沐云衣紧紧的捏着叶芷的手,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而叶芷却并没有十分在意,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地方,眼前这个青衣人若是想动手,随便就能做些手脚,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做,那就证明他们是安全的,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叶芷的放心果然是对的,走了一段时间,那个儒雅的声音再次传来,“怠慢两位贵客了。”   沐云衣扯下眼前的白纱带,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叶芷眼前缠绕着的白纱解开,并十分轻柔的用手挡住叶芷的眼睛,道,“太阳刺眼。”   叶芷轻轻一笑,待到眼睛再次适应了太阳的光明之后才又睁开了眼睛。   周围还是一片竹林,入眼之处全部都是清脆的竹叶,一阵风吹来,竹叶唰唰声环绕在耳边,十分惬意。   那个青衣人依旧站在眼前,面容上带着笑意。   叶芷环顾周围,微微一笑对着你青衣人道,“莫非你也走不出这竹林了?”   青衣人的白靴踏过有些枯黄的竹叶,向前走了一步,“贵客稍待……”   话音刚落,只见那青衣人又往前走了一步,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一阵锁链咔咔声过后,叶芷再次回头之时,只见不远处有一个石桌赫然立在竹林之中,三个雕刻精美的石凳在石桌周围,石桌上还放着茶具,上面还在冒着微微的热气。   就在叶芷感叹此处机关甚好之时,一声悠扬的箫声越过重重竹影,最后落入了叶芷耳朵里,在脑海中之荡出了激烈的回声。   这箫声……   这箫声!   叶芷猛的上前两步,因为步伐太急差点都要被脚边的裙裾绊倒,沐云衣猛的上前拉住了叶芷,随后将她拥入怀中。   这时的箫声已经很近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几乎就在眼前……   箫声悠然落下最后一个音,青衣男子从叶芷眼前绕过,走了几步,“主人。”   叶芷不敢回头,紧紧的拉住了沐云衣的手,沐云衣回眸看去,只见一个男子悠闲的站在不远处。   他手执一管紫萧,原本一件白色的衣衫到了脚下却成了墨色一团,腰身用一根宽腰带束着,衣袖上黑白分明的线条看起来十分流畅,宽大的衣袖随风缓缓而动,腰带上缀了一块看起来很温润的白玉,一根水墨色流苏顺滑的垂下,风动,掀起了几根冰丝。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沉稳且缓慢,像是悠扬的箫声刚起,“小芷,多年未见为师,为何不回头看看?”   叶芷的身子随之一震,沐云衣也明白了过来,眼前的这个看样子不过二十四五的男人,竟然是他师父的师父,当时心中略带寒意。   过了许久,叶芷终于回过了头,一双眸子晶亮,隐隐有些血丝,眼睛周围微红,面上表情十分复杂,惊喜交加微微又有些伤感。   他们师徒二人,应当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如今再见,原本想好的表情现在都忘了,叶芷木然的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人。   这个熟悉的师父也陪了她十多年,养育之恩不可忘,但还有一点不得不承认的事情,叶芷的这个师父,也的确太不负责任了,他连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丢下了当时年纪还小的叶芷,之后就消失了十多年,这样的事情,让叶芷难以忘怀。   疏影似乎知道叶芷心中在想什么,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转身就坐在了不远处的石桌上,那个青衣男子上前,拿出茶具倒了三杯茶水,“小芷,我们师徒多年未见,你不来喝杯茶水么?”   叶芷回过神,被沐云衣扶着一步一步的走到那个石桌面前,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目光也有些呆滞。   疏影端起一杯茶水,一边惬意的饮茶一边仔细打量着叶芷的脸,最后轻声叹了口气,“看来契合度还不是很高啊……”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叶芷,叶芷凝眉,在疏影对面坐下,下意识的伸手抚着自己的脸,急切的问道,“师父,我现在还活着是不是你……”   这个问题辜梵早已回答过,叶芷这次问也只是做最后一遍的确认,结果疏影唇角一扬,还未等叶芷说完就落下了一个字,“是。”   叶芷猛的伸手拉住了疏影的小臂,慌道,“师叔曾说过师父为了让我活着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师父现在还好么?”   疏影原本正在端着茶杯,被叶芷这么猛然的一拉,手中的温茶不小心溅了一些出来,他盯着叶芷拉住他手臂的手指微微有些失神,最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推开了叶芷的手臂,语气突然变了味道,有些疏离,“无碍。”   叶芷很不明白疏影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但下一个问题已经到了唇边,“师父当年为何会突然离开留下我一人?”   这个问题疏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手中的茶叶。   叶芷没有得到什么答案,心中不死心,还欲再问,沐云衣却挡住了神色有些激动的叶芷,看了疏影一眼,端起了桌面上的茶喝了一口,赞道,“这是用春天刚起的竹笋和竹子的发出的第一根叶子炮制成的茶,这一手茶道功夫,晚辈佩服。”   疏影将目光转向沐云衣,语气也是淡淡的,“我知道你是谁,你和小芷的事情我也知道,只不过……我却并不赞同你们在一起。”   叶芷抬起头,沐云衣依旧是笑,“以前辈定制这一套的机关术来看,前辈若真的是不愿我与阿芷在一起,恐怕有无数个办法可以做,就算再不济,也可强行将阿芷从我身边带走,我相信,就算阿芷不愿意,她还是会跟着你离开。”   疏影看着叶芷,最后目光看向了沐云衣,道,“你现在是小芷的夫君?”   沐云衣唇角一扬,在桌下将叶芷的手拉的更紧,叶芷挣脱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开来,反而却被沐云衣拉住更紧,“我是。”   这个回答让叶芷有些尴尬,但疏影却什么都没有说,好像这件事已经早就知道了一样。   这让叶芷更加的疑惑不解,既然这件事疏影早已知道,那就证明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既然一直都在关注,那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出现,就算再不方便,那说一句话的时间总是有的吧,看他如此悠闲,想必不是这个问题。   既然不是这样,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让疏影对叶芷疏离多年?   聪明如叶芷的人,关于这点也着实想不透彻。   第198章 双眸难沾世俗气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98章   师徒二人多年后相见之时,叶芷的面容变了,疏影却还是和多年前一模一样,容貌半点都未变。   三人坐在竹林之下,面面相觑,叶芷盯着疏影的面容,像是多年以前他身边的那个孩子,只是目光不再如当年那般单纯。   疏影十分淡然的喝着茶,薄唇微微开合,“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叶芷被沐云衣在桌子下面抓着的手不经意的抖了下,然后轻轻一笑,眸光璀璨,“因为……师父还是和之前一样好看。”   疏影似乎被叶芷的这句话噎了下,一口茶在口中稍稍停留,有几分苦涩的滋味。   叶芷没有再继续追问疏影这么多年为何不愿出来见她的原因,在她心中,师父就是师父,所以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是情有可原的。   本以为师徒相见会有多么的煽情,但若是真的到了这一步,突然发现,他们师徒二人,好像是昨日才见过面。   又过了会儿,沐云衣先开了口,问疏影道,“这两日来前辈这里拜访的人应当不少,前辈还能如此清闲,真让晚辈佩服。”   疏影的目光在沐云衣脸上停留片刻,“你们的人现在大概还在竹林之中转圈子。”   叶芷接着问,“那楚潋和易潇呢?”   疏影盯着叶芷看了会儿,朝着沐云衣开口道,“我和小芷说两句话,阁下请自便。”   说完,疏影便转身朝着竹林旁边的另一条小道出去。   叶芷也正欲跟上,但又突然转身朝着沐云衣说了一句话,“这里机关甚多,你不要再这里随意走动。”   沐云衣在一旁喝茶,稍稍点点头,便放心的让叶芷离开。   师徒两人多年未见,叙叙旧也是自然的,在这里,叶芷更谈不上什么危险。   跟着疏影走了不多远,叶芷只觉得自己眼前一亮,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下阳光,然后慢慢的适应了这光之后才放下了手臂仔细的观察着周边的景物。   这里是一座小小的竹屋,这竹屋建造的十分雅致,周围阳光充足,没有竹叶的格挡,周围比竹林中亮了许多。   竹屋前没有别的东西,只种了一些不知名的草,疏影在前面走着,他的步伐十分随意,但脚下却依旧没有脚步声,叶芷跟在他身后,落在地上的竹枝断裂声不时响起。   疏影推开竹屋的门,步履轻缓的走到竹屋里,叶芷也跟着走了进去,屋内有一种清淡的香味,这种味道叶芷很熟悉,就像是很久之前,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依偎在自己师父怀中的那种能让人安心的香味。   没有想太多,叶芷知道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回忆,就像是天际一抹渐渐变淡的云彩,随着时间消失在万丈红尘之中。   走到竹屋内,疏影示意叶芷坐下,叶芷心中有些忐忑,坐下之后目光转也不转的盯着疏影看。   疏影也看着叶芷,忽然一笑,“我以为你现在的这个身体会比你之前好看许多。”   叶芷先是一愣,也跟着笑,“师父这些年……辛苦了。”   疏影的目光幽深,浓墨一般的睫毛覆在眼尾,右眼角下面还有一颗浅色的泪痣,一张完美无缺的脸上,只有这一点点瑕疵,但这颗泪痣却凭空给他增添了几分邪枉的气息,双眸难沾世俗,恍若无求无欲。   “谷主应该将所有的事情都和你说了……”疏影淡淡道,“你大概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是我所为……”   叶芷静静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疏影继续浅笑,“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叶芷眸光一闪,心中顿时涌出好些问题前来,但到了唇边,又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疏影恍若知道叶芷心思,一时间也不着急,只是看着叶芷。   过了好一会儿,叶芷才开口说话,第一句问的便是,“师父,听谷主说这种为人续命的术法对师父的身体有很大的影响,师父现在感觉如何?”   疏影的指尖在桌面上划过,双手隐在了衣袖之中,“我没事。”   叶芷知道疏影性格,一件他不愿意开口来说的事情,就算别人再怎么问,他依旧不会开口。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浪费过多时间,叶芷开始了第二个问题,“师父这些年一直都在此处?”   疏影表情略微有些无奈,“小芷,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么?”   叶芷垂下了眸子,“关于我的事情,谷主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大概也都知道了。”   “你知道?”疏影眼神微微一顿,之后才道,“就算是知道,难道你就不要问问该怎么继续活下去么?”   叶芷微笑着摇头,“我能活下去的办法或许有,我也早已知晓,但是这个办法并不是对于任何人都适用,所以我并没有选用,能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师父,我已经知足了,再无甚遗憾。”   一向波澜无惊的疏影听到叶芷此说也略略有些惊讶,“就连这个方法他竟然也和你说了?”   叶芷听到从疏影口中说的他,先是一愣,之后立即反应过来,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晓这件事情也是一个例外,从谷主口中知晓了一部分,从温颜口中也知晓了一部分。”   二者联合起来,便是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想起长生这些事情,叶芷都会忍不住打寒颤,这种只有在鬼神小说中才会出现的事情现在就这么摊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都有些疑惑,自己现在到底是不是生活在梦中。   疏影了然,轻声嗤了一声,“我那个墨守成规的师弟,竟然也会有开窍的一天,这还真是让人惊讶。”   叶芷抿了下唇,为辜梵分辨道,“谷主做事虽然有些古板,但是人还是很随和的。”   “他若是不随和,恐怕现在鬼谷派还轮不到他来做主。”疏影说着,唇角斜了一斜,朝着门外看了一看,“说起来,我这个师弟也应该到了吧……”   叶芷看着现在的疏影,那个在她记忆里停留了多年,既是师父又是父亲的人,除了容貌之外,其他的仿佛都变了样子。   过了会儿,叶芷又道,“师父眼观八方,应当知晓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楚国国师易潇可在此处?”   疏影点头,却吝啬言语只回答了一个字,“在。”   叶芷被疏影的态度噎了下,但过了片刻还是继续问了下去,“那,楚国三皇子楚潋也在么?”   疏影继续点头,“红尘中的事情我不会插手,楚潋和修罗在竹林中再转半天便能离开,但是易潇却不能走。”   叶芷皱眉,“易潇怎么了?”   疏影转眸看着叶芷,之后方才回答道,“易潇是鬼谷弟子,他触犯谷中教条,自当受到处罚,但他毕竟是辜梵的徒弟,至于到底该如何处罚,还是要等辜梵来之后再做商定。”   这下轮到叶芷惊讶了,易潇那样谨慎的一个人,竟然也能触犯什么规定么?   没等叶芷多想,疏影便站起了身,先是上下打量了叶芷一眼,唇角微微扯动,“你现在都是要身为母亲的人了,本应是夫妻恩爱,若是心中一直想着他人,恐怕早晚都会起了芥蒂。”   不曾想疏影竟然将自己看得如此透彻,叶芷面上有些微红,之后才道,“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疏影脚下没有声音,但他走路之时衣摆轻轻掠过地面会产生一点小小的摩擦声,“小芷,你对别人真心,别人方才会对你真心,我知晓你心中计策颇深,但这些,是不能运用在感情上的。”   像是说教一般,疏影意味深长的话语,给叶芷别样的启发,想着之前和沐云衣的点点滴滴,叶芷心中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或许,她需要的和沐云衣需要的,都是一样的,只是自己却太在乎一些身外之物,反而成为了两人之间的累赘。   再或许,从她心底来说,她也是喜欢平淡且幸福的生活的。   没有等叶芷多想,疏影也没有多话,一个和刚才在竹林中见到的青衫男子打扮相同的人来,走到疏影面前,微微躬身,道,“主人,有客前来点名要见主人。”   疏影重新在桌前坐下,道,“让他进来。”   叶芷知道大概是辜梵来了,于是也在一旁坐下了,静静的等着。   只不过刚刚一小会儿的功夫,辜梵也踏着一地碎竹叶走进了竹屋,他看到疏影,目光微微愣神,之后却一笑,“多年未见,师兄风采依旧。”   疏影示意辜梵坐下,辜梵看了叶芷一眼,在一旁坐下。   叶芷也向辜梵行礼,“谷主。”   辜梵摆摆手,看着疏影苦笑道,“真正的谷主应当算是你师父,这么多年,我也只是挂了一个名而已。”   说着,辜梵还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牌子,上面雕刻着的花纹十分清晰也十分奇怪,叶芷皱眉,看着辜梵将这块小牌子放到了桌上,推到了疏影手边,“师兄现在既已出关,那鬼谷派交到师兄手中,也算是不负众望,也不负师父临终所托。”   本以为疏影绝对会推迟,但让叶芷万万没想到的是,疏影不仅接受了这块小牌子,而且将它收了起来,淡淡的回了一声,“好。”   第199章 几十年前的往事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199章   疏影就是竹居十里的主人,辜梵前来主动交还鬼谷派谷主的令牌,本以为疏影不会收,但是万万没想到,疏影不仅收了而且收的十分心安理得。   辜梵大松了一口气,似乎这块令牌就是一个大大的枷锁,这些年将他压制的实在不舒服,现在这块石头突然没了,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许多。   疏影收过令牌,望着辜梵道,“易潇可是你的徒弟?”   辜梵点头,回答道,“是。”   疏影点点头,“你觉得你的这位徒弟如何?”   辜梵没有犹豫,开口道,“依照祖制,此次鬼谷出山的人为易潇与温颜,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易潇在刀光血雨中的手段比之温颜更厉害,而他的体质,也更合适长生。”   疏影轻声一笑,“能让人长生的这个东西现在已经毁了,又该如何让人长生?”   辜梵凝眉,似乎正在思虑着什么,“此次是我的失误,这才让他人毁了灵肉,我知道我百死莫赎,愧对师父在天亡灵,所以我自己会给自己一个了断,但是在此之前,师兄能否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做完最后一件事?”   疏影看着辜梵,道,“师弟此话差矣,灵肉被毁乃是卦数之中的事情,与师弟并未有太多联系,就算这次不是辜荷动手,灵肉或许还会落入他人手中,一切都是天意而已,既是天意,我们便听天意便是,是输是赢,是生是死,一切皆有天意定,但……”   正说着,疏影话锋一转,突然看向叶芷,之后又对辜梵道,“这是我们鬼谷的定数,但有一人不能死。”   叶芷心中猛然一跳,不知疏影这话说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辜梵的目光落在了叶芷身上片刻,之后又移开了来,道,“师兄的意思是……”   疏影上前走到叶芷面前,也不知是否就对着叶芷说的,只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叶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因为她是芷妍的女儿。”   这就是疏影说的话。   听完这句话之后,叶芷先是愣了愣,之后将自己记忆最深处的父母亲翻了出来,但仔细的想了又想,自己的母亲的确不叫芷妍。   叶芷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疏影说错了,但是之后辜梵的表现,却让叶芷觉得十分不寻常,同时也感受到了这件事绝非寻常。   绝非寻常,的确是绝非寻常!   听到芷妍两个字,辜梵整个人似乎都被吸引了,目光略有些呆滞,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一直都不动声色的脸上流露出一些哀伤。   叶芷看着像是打哑谜一般的两人,有些茫然。   这时辜梵反应了过来,只见他目光无神的看着叶芷,上下左右将叶芷看了个遍,最后猛的冲到了叶芷面前,双手用力的按着她的肩膀,“你是芷妍的女儿,你竟然是芷妍的女儿,这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   面对着情绪失控的辜梵,叶芷这次的确是愣住了,先前被辜梵这么激烈的动作吓得不轻,之后便从容了起来,她的回答很简单,“我不是……”   辜梵的双手慢慢的从叶芷肩膀上滑落下来,他似乎也觉察出了自己的失控,对着站在身后的疏影苦笑一声,踱步到一边坐了许久,最后却只说了一句,“师兄你莫要骗我,芷妍已经死了,她死的那么凄惨,又怎么会有一个女儿?”   疏影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对这件事情有些避之不及的,没有详细的说,只是道,“芷妍是死了,但是她的确有一个女儿。”   辜梵看着疏影,然后又盯着叶芷看了片刻,然后目光又落到疏影身上,就这么样重复几次,辜梵深吸一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不仅是辜梵想知道的,更是叶芷也想知道的。   牵扯到自己父母身上的事情,叶芷也有责任要将一切事情都弄清楚。   其实所有的事情都不难,只在于人想不想说。   疏影坐在桌边,在叶芷和辜梵两人的目光注视中犹豫了许久,最后对着辜梵缓缓道来,“多年前,我第一次离开鬼谷回来之时带了一个女婴你可还记得?”   辜梵点头,“当时我还曾多次询问师兄这个女婴的来历。”   此话说的有些隐晦,辜梵一直追问这个女婴的来历原因只是想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疏影的私生子,但疏影一直都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最后直到疏影再次离开,辜梵也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这件事情辜梵也曾对叶芷一语带过,叶芷也以为这个女婴就是疏影的孩子,现在想想,或许根本就不是这样。   这件事情的确是有内情的,而且这内情之后的事情,是一件尘封了多年的感情纠葛,任谁也解不开的感情纠葛。   疏影看着叶芷,道,“当时我带来鬼谷的那个女婴,就是小芷,她就是芷妍的女儿,她的名字也是我所起的。”   叶芷一愣,从疏影口中知晓自己当年的身世秘密,心中虽然疑惑甚多,但是却不知该怎么言语,因为她现在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从疏影平淡无奇的叙述中,叶芷和辜梵两人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即将影响到天下兴亡。   疏影和辜梵这两个超脱世外的人,也会随着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慢慢揭露,而达成一个十分默契但却又十分残忍的决定。   而叶芷,正是处于一个漩涡的中心,自己身边一切平静,但是周围却是如同天上星辰,瞬息万变。   依照鬼谷的规矩,每次朝代更迭,正逢乱世之际,鬼谷便会派出两名弟子前去辅佐明君,而真正的贤者便能得到诱人的奖励,这份奖励便是长生。   这件事说简单倒也简单,说不简单倒也不简单。   那次派出的人就是辜梵与疏影这师兄弟两人,两人下山之后便随着自己的心意去追寻自己所认为的明君。   此时天下虽然动荡,但却并非乱世,疏影和辜梵两人暗中达成了一种共识,若非是必要,都要尽量劝服自己辅佐的君主不要对外用兵。   两人深知,一旦起兵,疆场上的百万遗骨将会无人来收,人间又将成为炼狱一场。   疏影选择的君主,便是以女子为皇的西连女国,而辜梵辅佐的是一个饱受战乱之苦的小国。   这个小国虽小,但却是好多大国的交通枢纽,十分重要,后来辜梵在此处官拜丞相,后来天下太平,隐居之时皇帝亲自相送,十里锦绣,荣光无限。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辜梵所做的事情和疏影相比倒是算不得什么了。   疏影才华出众,在西连女国自然也受到当时女王的赏识,女王甚至为了拉拢他要将西连国当时的皇女许配给他。   但因疏影身为鬼谷弟子,本来就是无情无欲,对于儿女情长不太感兴趣,也就拒绝了。   只要人在红尘中,就会碰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疏影自然也不例外,时间太过于久远,太多的细节早已不太清楚,只是印在脑海中的东西却从不曾泯灭。   那是一个繁花锦绣下午,一片金色余晖之下,一个人遇到了另一个人,此一眼,终身难忘。   此女不是别人就是西连女皇的御妹,之后两人便经常相见,言语之间相谈甚欢,但此时疏影心中并没有儿女情长。   后来天下太平,按照鬼谷的规矩来讲,这时应当将在外的弟子都召回,分出胜负后,胜者便可得到自己能得到的东西。   又是两年过去,辜梵前来西连找疏影,疏影当时正在与芷妍把酒言欢,辜梵自然也是奇人,芷妍早就知晓他的大名,推杯换盏之后,几人在兴致正浓之时在月桂树下折枝为誓,结拜成兄妹。   疏影与辜梵本就是师兄弟自不必说,两人至此便多了一个妹妹。   之后疏影和辜梵离开西连之时,几人曾策马狂奔,芷妍将两人送出西连国界数百里之后方才看着两人离开。   本以为这次之后就该再无交集,可天下的事情就是那么的难以捉摸。   疏影和辜梵回到鬼谷之后还是难分胜负,好在两人的品行都是不错,最后这件事以平局收场,辜梵和疏影两人同时拥有了长生。   长生的人违背自然法则,自然也不能轻易下山,可就在这时,疏影却收到了芷妍寄来的一封信,这封信十分奇怪,只是一张白纸,翻来覆去不见一个字。   疏影觉得事情不对,于是便承受着回来要受到严重处罚的后果,私自下山前去西连国。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疏影到了西连女国的当天晚上,皇宫内一片大乱,宫女太监的尸体堆了满地,鲜血浸透了大理石地面。   大骇之余,疏影不敢停留,踏着满地的鲜血在皇宫内抓了一个人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告诉疏影,他所说的芷妍早已成了西连女帝,现在恐怕早已丧命在千军万马之中。   第200章 叶芷的真实身份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200章   芷妍成了女帝,而且已经丧命!   这个答案疏影不肯相信,强迫那人去往本该是皇帝的居所,可终究是晚了,疏影找到芷妍的时候,芷妍正在和一群手执长枪短棒的人交战,她已经是浑身鲜血,但手中却依旧稳稳的拿着武器,毫不退让一步。   看到这个情景,疏影忙将芷妍从救了出来,经过一场浴血奋战之后,芷妍被疏影成功带离出了皇宫。   可这时的芷妍已经是伤重不愈,满脸的鲜血几乎就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芷妍看到疏影,首先是笑了笑,“若知能在我生命尽头再次见到兄长,我倒期望这一天早点来临。”   又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芷妍的确是喜欢疏影的,正是因为喜欢,所以她不愿意将自己的难处告知疏影让他担心,但是她又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疏影,于是便算好了时间,后来就有了那封无字书。   果然不出他所料,疏影来了。   疏影这时才明白了芷妍的心意,但是已经太晚了。   芷妍说,她有一个女儿就藏在皇宫中,希望疏影救她女儿一命,并给她女儿找一个好的人家抚养,远离这人世间的种种纷争。   之后未过一刻钟,芷妍便在疏影怀中咽了气。   一代女帝,就此香消玉殒。   疏影随着芷妍生前的指示在西连皇宫的密室里面找到了一个女婴,这个女婴就在另一个衣着华美的男子身子下面,这男子被一剑穿心,身子早已凉了,但是这个小婴儿还有着微弱的气息。   能刺穿这个男子心脏的那把剑疏影认得,这把剑正是当年他亲自打造出来送给芷妍的诞辰礼物。   疏影明白了芷妍的用意,在整个皇宫都被乱军围得水泄不通,这皇宫中所有人的命都是蝼蚁,最后恐怕一条性命都难留下,所以芷妍便主动动了手。   她手下留了分寸,留这女婴一条性命!   翻开压在女婴身上的那个男子,暮然一瞥之间,那个男子竟然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   想起之前种种,疏影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两人都不说又不愿承认的事情,在此刻才得以真相大白。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疏影不顾鬼谷门规,将这个女婴带到鬼谷派医治之后,按照芷妍生前的遗愿,将这个女婴送到自己的好友陈国将军处抚养,几年后又收为自己的徒弟。   这个女婴不是别人,正是叶芷!   ……   这个故事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疏影很简略的将一切事情说完,叶芷虽然听得清楚,但依旧有些懵懂,“师父……你的意思是……我的母亲,是西连女帝?”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思议,怪不得叶芷会不相信。   疏影却十分认真的点点头,“是。”   叶芷坐下了身子,不知在沉思着什么,最后突然一笑,“怪不得……怪不得你当时能那么容易就能从将军府中将我带走,原来还有这些我不曾知晓的事情。”   当年她为了陈国将军一家的灭门之仇,筹谋了多年,现在突然发现一切都不如自己想的那样,此间缘由竟然还那么错综复杂,心中顿时涌起数种苦涩滋味,“师父为何不将这些事情早些与我说?”   这个问题疏影犹豫了许久才回答,“有些事情,说出来还不如永远隐藏。”   叶芷又问,“那为何师父现在又提及此事?”   这时,疏影还未说话,辜梵首先开口了,“因为……师兄要救你!”   叶芷看向疏影,疏影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三人一同沉默了起来,叶芷再想追问些什么,辜梵却突然朝着叶芷使了一个眼色。   这是什么意思叶芷很清楚,当下到了唇边的话叶芷又咽了下去。   又过了会儿,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之后,叶芷跟着辜梵离开了竹屋。   和辜梵两人走在林荫小道上,叶芷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烁烁的看着辜梵,一字一句道,“谷……师叔,有些事情,是不是要说个清楚了?”   本来想和以前一样叫着谷主,但是想想现在疏影已经将谷主的令牌收下了,也只能称辜梵一句师叔。   辜梵站在竹影婆娑的地上,将叶芷上上下下的看了数遍,直到叶芷都有些不耐烦道,“你也不用看了,我现在身子都换了,和之前再无半点相似,你也不会从我身上看得有我母亲的身影。”   日晕流转,辜梵脸色微红,被叶芷的这番抢白显得有些尴尬,“我之前并未见过你,不过看你的眼神和性格,和你那巾帼英雄一样的母亲应当是相像的。”   叶芷轻轻一笑并未言语,因为辜梵口中的母亲,对于叶芷来说就是一个名字,和自己名字中有一个字相同的女人,其余的也不会有什么印象。   “其实,太岁肉可以让人长生,但是却并不一定适合你的体质,就算适合你的体质,现在世上也已经没有了太岁肉。”辜梵没有再等叶芷去问,便主动的开始解释,“你现在身子不好,就是因为魂魄和身体中产生了裂缝,这种裂缝若是不修补,就会越来越大,最后这个裂缝崩塌之时,便是人的死期。”   叶芷早已知晓了很多事情,关于自己还有多长时间这样的话也听了不下三次,自己每日也在想这些事情,现在腹中有了孩子,那每一天都过得格外提心吊胆,她可以从容的面对死亡,可是她腹中的孩子若是被她连累,那的确是太过于无辜。   她现在求生的欲望,全部都来自于自己腹中的那个孩子!   本该是顺天意的事情,现在被迫成为了逆天理!   一阵风吹来,竹叶唰唰的响声带回了叶芷的思绪,“还请师叔告知,我现在如何做,才能活下去!”   辜梵盯着叶芷的眼眸,最后目光从叶芷小腹上划过,“关于这件事情我和师兄还会商酌,不过你可以放心,你是小妹唯一的骨肉,师兄绝对会有办法的,至少,他会保住你的孩子。”   叶芷点头,屈膝给辜梵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一切……有劳师叔了!”   辜梵忙伸手去扶叶芷,但不知为何又收回了手,最后只是让叶芷起身,接着转身消失在竹林深处。   ……   叶芷满怀心事的走出竹林,这次在满是小路的竹林中走着,却依旧没有迷路,也没有走错,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叶芷便看到了正坐在石桌旁喝茶的沐云衣,沐云衣的旁边,正站在江蓠。   看到江蓠在此,叶芷心中略有些惊诧,但转眸又看到江蓠肩膀上那两只五彩斑斓的小鸟儿之后,便了然了。   走到江蓠身边,叶芷连忙问道,“阿蓠你没事儿吧?”   江蓠颇为不好意思道,“昨日是我轻敌了,让师父担心了。”   说完,江蓠肩膀上鸟儿突然叫了两声,扑棱扑棱翅膀飞了。   江蓠皱眉,和叶芷说了一声就连忙跟了上去,似乎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   看江蓠如此,叶芷有些担心,本想让沐云衣跟上看看这是怎么了,但是想到此处是疏影的地方,当下也放下了心。   沐云衣见状,便问道,“刚才前辈和你说了何事?”   叶芷轻轻一笑,本来不想多说,但刚一抬眸就对上了沐云衣关切的目光,当下想想沐云衣恐怕是她身边最亲密的人了,他是她的夫君,她怀中孩子的父亲,自然不用欺瞒。   于是,叶芷便将刚才疏影所说关于自己身份的事情简略的说了。   这些事情若是江蓠听到也便罢了,在他眼中,无论叶芷是谁的孩子,她的出身如何,那都和他没有关系,他认定的就只是叶芷这个人,和其他的事情无关。   可沐云衣却并不认为这样想,他思考了片刻之后,抬眸看着叶芷,问了叶芷一句话,“你母亲若是西连女帝,那现在这个西连女帝的位置,原本也该是你的,你有没有兴趣将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叶芷一怔,顿时明白了沐云衣说的意思,皱了下眉头,“就算我的母亲是西连女帝,但是现在多年已经过去,那个曾经属于我母亲的地方也早已物是人非,我现在也没有考虑太多的事情,只是想着一样。”   说着,叶芷抬眸看着沐云衣伸手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我现在只希望,这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世上,若真的能如此,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沐云衣忙伸手挡住叶芷的唇,皱眉道,“你不会有事的。”   叶芷知晓沐云衣现在很忌讳这个事情,于是也就没有继续多说,只是看着周围道,“师父说着竹林里还有其他的人被困在其中,我想应该是君弋和迟涯他们,易潇……是做错了什么事,被师父扣在此地。”   沐云衣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看着叶芷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叶芷的手轻轻拂过自己的小腹,满脸都是幸福在洋溢,“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将这个属于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希望他健健康康,仅此,就好。”   说着,叶芷将头靠在沐云衣肩头,唇角轻启,“你说,这个孩子出生之后,我们该怎么给他起一个名字呢?”   ……   第201章 时过境迁人不变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201章   沐云衣和叶芷两人依偎在竹林中说了好多好多,其中大多说的还是关于叶芷肚子中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的事情。   如果是女孩叫什么名字,如果是男孩又叫什么名字。   这些还有几个月才能讨论的事情,叶芷此刻就已经打算的清楚,这让沐云衣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或许是说的累了,叶芷斜靠在沐云衣怀中睡着了,那个青衣男子上前引着沐云衣到了一个收拾干净的卧室里面。   沐云衣将叶芷放在床上,认真的检查了被子之后才给叶芷盖上。   一旁的那个青衣男子忍不住笑道,“公子未免也太小心了,我们竹居十里从不用下三滥的手段,所以只要到了这里,就连生病都不用担心,一切都会无虞。”   沐云衣神色却是认真,但却没有说话,在他心里,叶芷是最重要的,就是因为重要,所以更要小心呵护,哪怕是一点问题也不容许出现。   又过了会儿,从房门外又走来了另一个青衫男子,这男子走进屋内看到沐云衣之后上前行了一个常礼,“贵客,我们主人有请。”   沐云衣很自然的点点头,转身给叶芷掖了掖被角,又看了一眼,关上房门这才跟着那青衫男子转身离开。   ……   待到叶芷醒来的时候,沐云衣正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呆滞。   叶芷睁开眼,缩了缩手,看着沐云衣,有些歉意道,“我睡了多久?”   沐云衣身子一震,终于收回了呆滞的目光,眼神落在叶芷脸上,对于叶芷的话充耳不闻。   叶芷有些纳闷,以为是自己刚才说的沐云衣没有听清楚,正欲张口再说一遍的时候,沐云衣突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手上的力度大的吓人。   这个突然的动作将叶芷吓了一大跳,挣扎了两下推了下沐云衣的手臂,“痛。”   沐云衣手上的力道松了下,但是却并没有就此放开叶芷,双手依旧搂着她,将她抱在怀中,声音略带嘶哑,“别动,让我抱抱你。”   叶芷伏在沐云衣肩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脸,“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沐云衣没有回答。   叶芷聪明,自然能猜得到是谁和沐云衣说了什么,当下便宽慰沐云衣道,“你也不用为我担心,生死本是定数,我们这辈子有缘,下辈子定然也有缘,待到下一世,你再娶我一次也不麻烦,我们算是得了一个圆满。”   说着,叶芷伸手推了下沐云衣,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俗话说,生死有命,我这次从坟墓中活过来算是逆了天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每一刻钟都是赚来的,应当满足了。”   沐云衣看着叶芷,许久之后勉强一笑,“我们回去吧,你的身子不好,再奔波劳累也是辛苦,宫中锦衣玉食将养着也许会更好一些。”   叶芷目光转了转,看着周围的环境,略微一想,道,“现在与我师父也相见了,知晓了那么多我都不曾知道的事情,想想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你是皇帝,政务繁忙,不应为了我在此耽搁时间,那我们便回去吧。”   话音刚落,那个在竹林中第一次与叶芷相见的青衣男子走了进来,手中端了一个小巧的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布,与那男子的青衣相衬,显得有些扎眼。   青衣男子走到叶芷面前,笑意盈盈的将托盘放置到叶芷面前,恭谨道,“这是主人送于贵客的礼物,请贵客务必接受!”   叶芷知道这是自己的师父疏影送来的,当下也没有客气,伸手掀开了那片红布。   托盘上面只放了两样东西,一个玉质冰凉的小玉瓶,看封口应当是没有打开过,另一个上面是一包锡箔纸。   叶芷很纳闷,先是打开了那包小小的锡箔纸,打开之后却发现里面是一个个浅褐色的如同药丸一样的东西。   看着那青衣男子,叶芷忍不住问了句,“这是什么东西?”   青衣男子礼貌的回道,“主人说贵客看了自然会知道这是什么。”   叶芷更加纳闷了,拿着那个小药丸看了又看,却没有发现什么门道。   这时沐云衣也在那锡箔纸上拿了一个仔细的看着,翻看一阵之后沐云衣几根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捻,那个‘药丸’突然碎裂成了两半,里面一颗黑乎乎的东西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沐云衣面露疑惑,他显然也没想到这药丸里面竟然还有东西,于是便将那个黑乎乎的小东西放到叶芷手心里让她看。   叶芷对着阳光看了看那个东西,心中大喜,道,“这是还魂花,还魂花的种子!”   当初易潇被她信纸上面的毒折磨了三年有余,若不是靠着这个还魂花,他恐怕也撑不了这么多的时间,但还好是有着还魂花,正是因为有,才没有连累了无辜的温颜。   这还魂花的药力不容小觑,但是这种东西实属难得,它每次结的种子若是早了些采摘便会无效,若是晚了一时半刻的去摘,那种子便会自动落地,落地之后它就只能在那一个地方生长,若是捡起来放到其他的地方都不会发芽。   还魂花的种子成熟之时必须有人看着,就等着它成熟的那个时刻,将它摘下来然后迅速用药保存下来,否则还是不会发芽。   这是能救人命千金也不换的东西,可现在,疏影竟然将种子送给了自己。   叶芷看了看锡箔纸中剩下的种子,足足有十多颗。   将还魂花的种子放下,叶芷在心中默默感激疏影,师徒二人虽然多年不见,但是两人之间的这种情份,却绝非一般人能比拟的。   还好,还好时过境迁,人却不曾变,这是遗留在叶芷脑海中最后的美好。   但美好的东西总是易碎,待到最后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味道之时,再回想起如今,实在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疏影送给叶芷的礼物一共有两份,叶芷看着托盘中那个用小玉瓶装着的东西,继续问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青衣男子轻轻一笑,看着沐云衣,将这东西轻轻递给沐云衣,道,“这个东西,是我家主人送给这位公子的。”   沐云衣有一瞬间的愣神,沉默片刻,伸手接过那托盘上面的小玉瓶,冰凉的感觉像是一下子渗透到了骨子里,直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叶芷看沐云衣神色不对,便将这个小瓶子从沐云衣手中抽出,拔开瓶塞放到鼻下闻了闻,过了会儿才皱了皱眉头,问沐云衣道,“这是我师父给你的?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味道很纯粹,但是叶芷却是一点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味道,她也一直跟着疏影学医,关于各种成百上千的草药,她蒙上眼睛也能辨识,就算配成药她也能闻出来,可是这个小瓶子里面的东西却让叶芷感到有些挫败。   她闻不出来这是什么药水,也闻不出来这是什么配置而成的,果然,师父就是师父,技高一筹。   沐云衣将这个小玉瓶从叶芷手中拿出,随身放好,“前辈给的,应当会有用吧。”   说完,沐云衣将叶芷扶下床,道,“若是在这里没有什么事,我们也该回去了。”   叶芷在床下站定,微微摇摇头,道,“不,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办。”   沐云衣知晓叶芷所说的是什么,便道,“刚才前辈告诉了我易潇现在在哪里,你现在可以去找他。”   右凌现在是丞相夫人,叶芷答应了禹彷要将她医治好,现在知道了她的病因所在,自然要前去问问易潇。   没有多做停留,叶芷跟着沐云衣来到了说是易潇被关押的地方。   穿过竹间小路,在青衣人的引领下,叶芷和沐云衣两人来到了关押易潇的地方。   走了不远,叶芷便看到一个白衣身影的人正坐在不远处悠闲自在的喝茶,只见他身上轻纱飘荡,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淡雅和贵气。   叶芷和沐云衣上前,问那青衣人道,“易潇不是被关押在这个地方的么?”   青衣人淡淡一笑,对叶芷解释道,“我们主人不设囚牢,却依旧能将人禁锢在此。”   这是一种很厉害的本事,至少能说明疏影在奇门遁甲之上的造诣已经非同寻常。   听到有人过来,易潇却头都未转,依旧是在喝着杯中的茶。   青衣男子退下之后,叶芷和沐云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便齐齐的坐在了易潇的面前。   易潇抬眸看了叶芷一眼,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深刻了,只见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教主果真是神通广大。”   沐云衣在一旁坐着,也自顾自的倒了杯水给叶芷,并未与易潇说话。   叶芷端起沐云衣倒的水正欲喝的时候,沐云衣却突然握住了叶芷的手腕,一双眼睛如同新月,“烫。”   有易潇在场,叶芷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但随即就转移了注意力,“此话怎讲?”   神通广大这个词儿,现在竟然会如此廉价么?至少叶芷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哪里能挂的上神通这两个字。   第202章 井水河水不相犯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202章   “怎讲?”易潇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你小小年纪,除了虏获了一个为另一个人痴情了多年的人之外,还是花幸教的教主,现在恐怕鬼谷派最大的秘密你也应当知道了,和我们谷主又如此交情的人,怎么不算是神通广大?”   说着,易潇还挑眉看了沐云衣一眼,显然,这个为另一个人痴情了多年的人就是指沐云衣。   沐云衣却不以为然,其实他心中想将易潇碎尸万段的念头都有,但是因为叶芷在场,也不好发作,故而一切都装作视而不见。   叶芷对于易潇的这番话也不以为然,因为沐云衣为何对‘小小年纪’的自己痴情,原因也只有知晓自己身份的人才知道。   想着,叶芷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己当年的死是真实的,恐怕此时易潇早已就能猜出她的身份了。   但此刻,很显然辜梵他们未将自己的身份坦露出去,叶芷微微放了心,缓缓开口道,“此时我前来,只是为了求右相一件事,还请右相应允。”   易潇一愣,显然没想到叶芷前来竟然是有事要找自己,想了片刻,易潇实在想不出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什么交集的地方,于是便谨慎道,“是什么事情。”   叶芷唇角轻轻一扬,“是关于右相手下的一个死士,至于她叫什么名字我也不便多说,只是她现在在我叶国的身份非同一般,所以还请右相手下留情,将此人身上的毒给解了。”   易潇凝眉思索片刻,似乎在想自己身边到底有什么人落在了叶芷手上,但想了好一会儿都不得要领,于是易潇便冷声道,“若是我不愿呢?”   “不愿也没关系。”叶芷端着茶杯在自己手中轻轻转着,也未看易潇一眼,像是自言自语道,“想必右相也看出了我与鬼谷谷主的关系非同一般,那我若是想在这边待上两天,一不小心将右相派人来花幸教刺杀我这样的事情说了出来,那就……”   叶芷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得唰的一声,一阵劲风从身边传来,许多扬起的竹叶被拦腰斩断,一阵强光闪过,只见沐云衣手中拿着三尺软剑猛的一甩,软剑上像是镀了一层寒光,十分霸气。   易潇见势不妙,足尖轻点,躲开了沐云衣的剑锋,几片轻纱随着他的身子飘荡,落在了不远处。   沐云衣冷道,“你竟然还敢派人来暗杀!楚国右相难道只会这种下三滥的本事么?”   叶芷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亦没有阻拦,反倒是站在伤及不到自己的地方开始喝茶。   易潇也站在不远处,谨慎的盯着沐云衣手上的动作,“兵不厌诈是兵家必学之术,无论在什么地方,只有能赢,难道谁还给你讲什么是非道义么?”   “当然要讲!”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若是一个连是非道义都不知是什么的君王,恐怕也不值得我们来辅佐了,一个用阴谋和手段换来的胜利,就算是赢了又能如何?”   叶芷正端着茶杯,一个影子却突然出现在了杯子里,不用回头,只是听这说教的声调,叶芷便知道是谁来了,除了辜梵,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易潇看到辜梵,先是行了一个礼,“师父。”   辜梵目光浅浅的看了易潇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们也做了近二十年的师徒,虽然我教你的东西并不算多,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算长,但是如今要真的将这份师徒情谊割舍开来,恐怕任谁都会有些不忍。”   听到辜梵所说的话,易潇突然抬眸看着辜梵。   辜梵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牌子,晶莹剔透之中像是有着一个潇字,“鬼谷弟子易潇,不守门规,妄伤人命,即日逐出师门,从此之后,井水河水两不相犯……”   说完,辜梵手中用了下力,突然从他手心中涌出一团红色的火苗来,这火苗越来越大,最后猛的一窜,他手中的那个晶莹剔透的牌子便消失了。   易潇在不远处跪着,静静的看着辜梵手上的动作,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脸色有些惨白。   最后直至辜梵手中的牌子燃烧完毕,易潇这才回过神,先是淡淡的笑了声,之后默默的站起身,又笑了声,“既是井水河水两不相犯,那是否我从此之后,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和鬼谷再无关系?”   辜梵转过了眸子,一句话回答的云淡风轻,“是。”   “那好!”易潇脸上闪过一丝像是快意又像是有些怆然的表情,转身便要离开。   沐云衣手中长剑一旋,瞬间挡住了易潇的去路。   易潇此时也不一再忍让,一双眸子燃起了别样的火焰,只见他双手旋空一动,一把古色古香的青铜长剑便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沐云衣是普通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微微有些发愣。   但易潇现在显然和刚才有所不同了,似乎没有了鬼谷门规的约束,他也第一次得到了心灵上的释放,长剑一旋,剑气如同九天长虹,铺天盖地的向着沐云衣袭来。   沐云衣自然也不会手软,一把软剑挥舞的滴水不漏,将易潇的攻击全数挡下。   周围被两道强烈的剑气冲击,有的竹子竟然都被拦腰斩断,竹叶竹枝更是落了一地。   叶芷手中的茶杯里也落进去了几片竹叶,一根细长的竹枝穿过空中朝着叶芷袭来,在一旁的辜梵轻轻扬了下手,那根竹枝瞬间便落了下来。   不远处的两人缠斗的如火如荼,叶芷和辜梵两人只在一旁看着,丝毫不担心。   叶芷不担心的原因是因为有辜梵在身边,而辜梵不担心的原因是因为他心中十分清楚,他们两个,谁也伤不了谁。   果然不出辜梵所料,半刻钟之后,一道凌厉的剑气从半空中划过,只听得砰地一声,两道身影飞速后退。   扬起周围竹叶落下,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落在了不远处,易潇落地之后又退了两步方才稳住身形,手中那把长剑已经断成了两截。   沐云衣落在了叶芷身边不远处,他的情况比易潇好了些许,手上长剑依旧泛着凛冽寒光,身上帝王气息更加霸道。   叶芷连忙上前,看到沐云衣无事,心中也稍稍放了心,伸手挡住他手中的剑,轻声道,“不要动手了,你在这里杀不了他。”   即使易潇现在不再是鬼谷弟子,但这并不代表而辜梵会任由沐云衣在他面前杀了他之前的弟子。   若是辜梵出面,事情可能就会更麻烦。   沐云衣也做了几年的皇帝,这点道理也自然能看得清楚,唰的一声收回手中长剑,盯着不远处的易潇冷声道,“承让!”   易潇随手将自己拿把已经断掉的长剑扔在满是竹叶的地上,对着冷着脸的沐云衣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这和刚才满身杀气的他十分不相符,声音温润如玉,“是易某技不如人。”   说完,易潇转身离开,走到辜梵面前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后方才离开。   叶芷看着那个欣长的身影,心中顿时有些怅然,也有一些失落,或许易潇早一些不是鬼谷弟子,现在所有的事情,可能都是另一种结局。   但现在所什么也没有用了,因为这些事情只适合埋在心底,时过境迁,以前的人早已和现在不同了,就算是以前的事情重演,那又能如何?   还不如现在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好好的活着,不管多长时间,莫要辜负了师父对自己的付出。   就在叶芷愣神之际,沐云衣扶住叶芷的手臂,“我们先走吧。”   叶芷蹙眉,又往易潇离开的那条小道上望了望,“可是……我还没有问易潇要解药。”   刚才和易潇缠斗太过瘾,沐云衣将这件事几乎都抛在了脑后,现在叶芷突然说起这件事,心中有些歉意,便要上前去追赶易潇。   这时,一直在一旁从没有说话的辜梵插口问道,“是什么解药?你们谁中毒了么?”   说着,辜梵还望叶芷身上看了看,眼神略带疑惑。   叶芷轻轻一笑,“师叔多虑了,中毒的人并不是我。”   辜梵的目光又看向了沐云衣,沐云衣无奈,只好将叶芷之前转述给他的话重新又说了一遍。   沐云衣说话条理有序,能用很简短的话语将一件事完完整整的叙述出来,这点让叶芷自己都有些佩服,果然,她的这个小徒弟经过这几年的历练,还是很不错的。   就在叶芷胡思乱想的同时,辜梵想了会儿突然开口道,“易潇做事虽然极端,但用毒术控制人这种事情,也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话没有说完,辜梵又想起了易潇之前所做的事情,便将这下半句话给咽了下去,“鬼谷中有一种丹药可解百毒,你可以拿回去好好看看,或许这种毒也就能解了。”   叶芷点头,“多谢师叔。”   辜梵突然转眸盯着叶芷,一双浅褐色的眸子轻轻动着,像是卷起了千层波浪,这波浪只是动了一瞬,那双好看的眸子又变成了幽深一片,如同一片海的最深处,神秘诡谲。   第203章 一场算计落了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203章   在辜梵盯着叶芷来看的时候,叶芷也发觉了他的这个动作,于是便很大方的道,“师叔现在也不必看我,因为我我现在已经换了容貌,身上不会再有与我母亲相似的面容。”   辜梵这次没有再脸红,反而是十分坦然的回了一句,“不,现在的你,还是和小妹有几分相似的。”   叶芷轻声笑,也问道,“哪里像?”   辜梵看着叶芷,眼神中略显迷茫,“我也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气质,你……和她很像……”   关于这点,辜梵第一次和叶芷见面时便有所感觉,但当时他却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但现在想想,似乎一切都仿佛是天意,像是有人在幕后操控一般。   沐云衣在叶芷身边跟着,没有说话,关于亲人这方面,他和叶芷都是一样的缺失,从某种角度来讲,两人都是一样的人,他与叶芷的相遇,从那片桃花林下两人之后的关联,身份变化,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一种。   但是,有时候,天意也是需要人为的。   沐云衣将叶芷的手拉的更紧,叶芷也感受到了他手上力道的变化,于是也轻轻握了下他的手指。   现在这个世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相依为命了,他们两个人,便是对方独一无二的亲人。   这么些年过去,有些事情,并非是时间可以磨灭的。   从沐云衣第一次在梦中见到叶芷的时候,那种情窦初开的青涩和无颜面对自己师父的感情交错,一切都恍然在梦中,现在时过境迁,自己可以理所应当的牵着师父的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正大光明的拥进自己怀中,这个世上,恐怕真的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事情了。   惶惶然不知在想着什么,辜梵将那瓶传说中能解百毒的药丸放到叶芷手里,疏影在一旁悠悠的看着两人,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沐云衣身上,眼神意味深长。   沐云衣也看了眼疏影,然后避开了他的目光,伸手去扶叶芷上马车。   叶芷刚要抬脚,脑子中却突然闪过一件事,便转头问疏影道,“师父,你给云衣的那个小瓷瓶中装的是什么药,我怎么从不曾见过这药?”   疏影淡淡回道,“只是一些伤药而已。”   “伤药?”叶芷怀疑的看着疏影,原本有些不信,但是又想想眼前是自己的师父,当下也就信了,一瓶药而已,师父也没必要来骗自己。   这个想法当时从脑海中涌现,叶芷似乎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漏了,鼻尖似乎又出现了一种似有似无的味道,这种味道是那药水的一个分支,是一味很熟悉的中药,但叶芷想了一路都未想起来这到底是什么。   马车在官道上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坐了一会儿,叶芷便觉得有些不舒服,本想找沐云衣说说话,但刚转头,却看到沐云衣的目光正看着窗外失神,似乎是正在想着什么。   叶芷觉得很奇怪,这样的沐云衣她没有见过几次,便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问沐云衣道,“云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失神的沐云衣忙回过头,正好对上叶芷疑惑的表情,面上当下有些尴尬,“没有。”   叶芷知道沐云衣是不愿说,于是也就没有强迫与他,“我记得之前你与我说过的一句话,你说,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本该是坦诚相对,若是有事情,自然要一起分担。”   沐云衣揽住叶芷肩膀,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你这段时间身怀有孕身子辛苦,我在想回去之后要给你做什么补补身子。”   叶芷靠在沐云衣肩头,鼻尖似乎萦绕着一股熟悉的药香,但就当叶芷准备循着这味道看看沐云衣身上到底放了什么的时候,这味道又突然散了,这让叶芷觉得十分奇怪,她自己也不敢肯定,这种药香,到底是否在自己身边出现过。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叶芷想了想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算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有沐云衣在身边,不用担心什么。   放下心之后,叶芷便觉得浑身有困意袭来,于是便靠在沐云衣肩膀上睡着了。   沐云衣看着叶芷的脸庞,伸手轻轻拨了下她眉间的乱发,眼神中略有一丝心疼。   在马车上其实是很难睡着的,但因为叶芷身怀有孕,身子容易疲乏,躺在沐云衣怀中也是半梦半醒,恍惚间,好像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几个字,几个很轻很轻的字,像是一缕清晨的薄雾,飘飘荡荡即将散去。   “别怪我。”   叶芷想睁开眼睛,但是身子却是很困,甚至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于是也只好作罢。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但马车回到宫中的时候,叶芷却依旧是在睡着,沐云衣遣退众人,轻轻的将叶芷抱回未央宫中。   刚躺到床上,叶芷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就看到了一个人影,这个人影的轮廓慢慢的清晰了。   沐云衣正坐在床边,看到叶芷醒来,一双眉眼弯弯,“你醒了?是不是饿了?”   叶芷扶着额头坐起身,看着窗外黑乎乎的天,道,“这么晚了?我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着,叶芷定睛看了看沐云衣,“你怎么不睡?这一路车马劳累,若是一直这样身子恐怕也吃不消。”   沐云衣轻轻一笑,伸手拿起一件外衫披到叶芷身上,“马上天就亮了,天亮就要上朝,这几日还小颜应当快被我烦死了,我给你准备了些吃的,天亮的时候御膳房的人便会送来,一定要记得吃。”   叶芷双手覆在自己小腹处,脸上的笑容很温暖,“自是要吃的,只有我的身体好了,我们的孩子身体才能更好。”   沐云衣面上表情一滞,一只手按在叶芷的手背上,眼睫轻轻垂下,“我只要你好好的,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再离开我了,好么?”   这是一句很蹊跷的话,叶芷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回答,却只见江蓠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师父。”   叶芷看江蓠一脸疲惫,便关切道,“你这段时间也应当是没有休息好,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江蓠看了看沐云衣,之后方才又看着叶芷道,“师父,楚潋和修罗二人已经回到了花幸教,你看……”   叶芷轻声嗯了一声,既然楚潋和修罗没事,这也能放心一些了,现在她担心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关于易潇的事情,易潇现在被逐出师门,或许他应该会更好的经营他在楚国的精心布置。   易潇抓走修罗的主要原因应当是想以修罗作为筹码,威胁楚潋做什么事情,但是后来不知怎的就落入了疏影手中。   一场算计落了空。   易潇这次计划落了空,而且还失去了鬼谷弟子的身份,以后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是聪明人,自然能看得出叶芷和他师父辜梵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按照他的性格,定然会猜疑这一切都是叶芷在背后算计与他。   最后,以易潇瑕疵必报的特点,当然不会就此放过叶芷,以后他的目标,恐怕就是针对整个叶国了。   叶芷无奈的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一次,他和易潇两人之间的梁子算是结大了,两人之间的误会,只能在叶芷身份公布于众的时候才会真相大白。   在心中盘算着易潇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动作之时,江蓠却又说了一件不重要,但却很奇怪的事情。   君弋受伤了,在叶芷走后。   是疏影动的手。   听到这两句话,叶芷更感觉莫名其妙,君弋原本就是疏影培养出来的人,性格也一直都是温文儒雅,在教中是出了名的和善和好说话,但是怎么会和疏影动了手呢?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芷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问江蓠道,“君弋伤的重么?”   江蓠想了想疏影当时动手时所用的力度之后答了一句,“伤的应当不重,但应当也是伤到了筋骨,恐怕要修养一段时间。”   君弋和迟涯两人是比叶芷提前一天到达的十里竹居,听疏影说他们二人应当也是被困在竹林一段时间的,可不管怎么样,君弋见到疏影两人也不可能会动手啊。   就算是真的动了手,那迟涯不也是在身边么?他应当不可能就这么亲眼看着君弋被人打伤吧?   想着叶芷又问了一句,“当时君弋与我师父动手时,迟涯可在?”   江蓠点头,“我当时也被困在竹林中,无意中看到两人在竹林中动手,迟涯当时也在,但是他并未插手。”   这就更奇怪了,君弋和迟涯两人之间的关系明眼人只要一看便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君弋若是与疏影动手,那第一个上去助阵的就应该是迟涯。   但迟涯却只是在一旁看着。   叶芷想了想,估计是迟涯顾及到疏影的身份才没有上前相助,但还有一点让叶芷十分想不通的事情,那就是,君弋为何会与疏影动手?   其中恩怨叶芷自然是不知晓的,想知道答案,就只能从迟涯君弋三人身上找答案了。   第204章 君临天下未必好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204章   听闻江蓠说君弋与疏影动了手,叶芷当时便觉得十分奇怪,于是便让江蓠将君弋带来未央宫中,想问问他与疏影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非要动手不可。   江蓠离去之后,叶芷在一旁沉思了好一会儿,沐云衣也不打扰她,只是在一旁为她削了一个苹果,红彤彤的果皮流畅的从他手中划过,顿时鼻尖就萦绕着一股果香。   叶芷看着沐云衣的手,心中隐约像是要想起了什么,但就在这是,沐云衣手中的一个苹果削完了,长长的果皮也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脱落,叶芷的思绪也像是那断掉的果皮一样,到了唇边的话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沐云衣不知叶芷心中想的是什么,手上的动作不停,利落干脆的将一块雪白的果肉剜下来,轻轻送到叶芷唇边。   叶芷盯着沐云衣的手,半晌之后才咽下这块苹果,心中的思绪却是不止。   沐云衣看着叶芷,又为她剜下来一块果肉,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叶芷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但是我又忘记了。”   沐云衣无奈的笑,将放在床头的一个枕头放在叶芷背后让她坐的更舒服一些,“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你现在不适合做太过费神的事情。”   叶芷看着一块又一块递到自己唇边的苹果,很快就将一个苹果吃完了。   沐云衣拿起放在一旁的手绢,刚要擦擦手,结果叶芷却又将水果刀递给了他,道,“你能再给我削一个苹果么?”   说着,叶芷伸长了手一旁的果盘中拿了一个苹果,然后掂了掂,又将手中的这个苹果放下,转而拿了一个看起来更大的递给沐云衣。   沐云衣先是愣了下,然后轻轻一笑接过那个苹果,“以前我竟不知你这般喜欢吃苹果。”   叶芷轻轻笑了下,“我其实是很喜欢吃苹果的,只是我之前将这种短小的匕首作为武器,也不会用它来削苹果吃,现在有了你,自然要多吃一些。”   其实并不然,叶芷的这种说法也只是说笑而已,她脑中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思绪就断在沐云衣手中果皮断的那一瞬间,叶芷想着,若是再看沐云衣来削苹果,可能还会将那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再次想起来……   但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   沐云衣削苹果技术越来越纯熟,眼神也越来越疑惑的时候,叶芷终于明白过来靠削苹果这样的事情的确是不能将那件事情想起来了,于是便主动给沐云衣递了手绢。   “现在削完了,我们就多吃一些。”叶芷看着面前五六个光秃秃的果肉,面上表情微微有些尴尬,主动将一个苹果递给了沐云衣。   沐云衣却只是看着叶芷,没有伸手去接。   叶芷轻轻一笑,道,“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喂你?”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可是沐云衣却很认真的点点头,“你看我削了那么多的苹果,手都麻了,喂我一个也是应该的嘛……”   叶芷知道这是沐云衣的说辞,他之前可是一个能长枪立马,身经百战的将军,现在虽然做了皇帝,养尊处优多年,但看他带着精炼肌肉的手臂便能知道,这幅文弱书生的身子下面,一定藏着绝不会消失的军将风采,又怎会因为削几个苹果手都抬不起来了?   但叶芷知道自己这样折腾沐云衣不好,于是也就没有说什么,一手拿着苹果,先给沐云衣咬了一口,然后自己又咬了一口,心中想的还是刚才那件想了一半的事情。   这件事情很蹊跷,叶芷知道就算现在她将君弋叫来,君弋恐怕也不会很坦然的将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于是,叶芷便在心中开始算计着怎么从君弋口中套出这些话。   正当叶芷在筹谋这些事情的时候,沐云衣的声音悠悠的传了来,“你吃饱了么?”   叶芷这时才从想象中回过神来,抬眸正好对上沐云衣一双幽怨的而眼睛,“不是说好了喂我的么?”   看着手边放的几个苹果核,叶芷这时才感觉肚子有些胀胀的,想必刚才是一下子将这么多全都给吃了。   叶芷又将手中的苹果啃了两口,之后用沐云衣刚才用过的手绢擦了擦手,不尴不尬的笑,“你削了那么多,反正放着也是放着,我吃完了正好。”   沐云衣无奈的看着叶芷,将剩下的一个苹果放远了些,道,“你现在吃了不少,一会儿天亮了也一定要吃早饭,吃完早饭之后可以让菀儿寻梅她们带着你去花园转转,我下朝之后便来找你。”   叶芷看着沐云衣,然后又看了看外面已经变成了深蓝色的天,最后缓缓叹了口气,带着一股苹果香气的手指轻轻从沐云衣鬓角划过,“早知道做皇帝这么辛苦,我就不应该……”   或许……自己当初的想法的确是错误的,君临天下……或许也未必就是好。   但是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沐云衣头上已经待了冠冕,身上也已经穿了龙袍,他每一句话,每一道诏令,可能都关系这很多人,很多事的生存兴亡。   所以他不复之前的天真,性子也变得格外沉稳,这就是现在的沐云衣,现在叶国的国君,一国之主的威望便是如此得来的。   沐云衣似乎也知晓叶芷心中想的是什么,便反手握住叶芷的手,两只手的温度重叠在一起,一股灼热的感觉从两人心中冉冉升起。   叶芷连忙将自己的手从沐云衣手中抽出,忙不迭道,“云衣……一会儿你就要上朝了,赶快更衣吧。”   沐云衣轻声一笑,知道叶芷现在尴尬,便站起了身子,走到衣架前,褪去身上家常的外衫,然后将一件华服拿了出来。   叶芷看着沐云衣手中的衣服,然后默默的下了床,走到沐云衣身边。   沐云衣看着叶芷,道,“怎么了?”   叶芷轻轻一笑,“没有怎么,只是我们这样半夜风尘仆仆的回来,你应当去洗漱之后再去上朝,我已让寻梅将热水备好。”   沐云衣点点头,“也好,那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便回来。”   说着,沐云衣便出了殿门,往偏殿去了。   看到沐云衣走的远了,叶芷脸色沉了沉,看着沐云衣脱下来的外衫,在上面看了看,之后又翻了一翻,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叶芷不甘心,再次在衣服里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这时,叶芷心中便起了疑心,疏影给沐云衣的那瓶说是伤药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若真的只是伤药,为何却给沐云衣,而沐云衣又为何会洗澡时还要寸步不离的带着?   叶芷是疏影的徒弟,她的医术疏影自然知道,这伤药放到自己手中恐怕比放在沐云衣手中更有效果,但现在……   正想着,殿外一个身影闪过,漾过一片烛花,昏暗看不清楚,叶芷自然没有注意,只是将沐云衣的衣服放好在,之后又躺在床上,满怀着心中的疑惑,就这样,再次陷入了昏昏沉沉的世界之中。   半梦半醒之中,叶芷觉得有人给自己盖上了被子,本来睡觉就清浅,这时叶芷便醒了过来,印入眼帘的,正是沐云衣的赤 裸着上身的模样。   沐云衣似乎刚沐浴出来,头发有些潮湿,光洁的肌肤上还带着正在滚动的水珠,又一两颗顺着他肌肉的纹理开始滴落,衬着他肌肉匀称的身材,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叶芷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沐云衣看叶芷醒了,眸中略含歉意,道,“我以为你是真的睡着了,怕你着凉。”   叶芷摇摇头,“我只是身子有些撑不住,倒也说不上是困,没有什么事情。”   沐云衣一手拿着毛巾将自己略微有些潮湿的长发擦干,之后又将身上的水渍擦了擦,走到衣架前拿了一件雪白的里衣穿了上。   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沐云衣却又走向了床边,掀开叶芷的被子钻了进去,笑道,“你看我的手凉不凉?”   说着,沐云衣用自己的指尖轻轻搭在叶芷的额头。   叶芷将沐云衣的手拨开,道,“这天都快亮了,你不是应当去上朝了么?”   沐云衣笑着将被子拉好,和叶芷面对面躺着,“刚才小咏子说,温颜这几日都是住在永宁宫的,现在想必也是如此,既然有他在,我又可以清闲一天了。”   温颜有时间是很靠谱的大臣,有时候又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浪子,这两种本来不应该是同一个人的性格,在温颜身上就这么出现了。   若不是亲眼的见,叶芷的确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根本就没有信与不信这么一说。   叶芷白天睡了很久,晚上又在睡,当下自然是不困,现在沐云衣在床上,两人面对面,距离那么近,四目相对之间,难免会生出一些其他的情愫来,这点若是意志不坚定的人,恐怕是很难做到。   但是这两人就是做到了,叶芷从床上坐起来,正欲下床,却被沐云衣拉住了手臂,道,“你做什么去?”   叶芷朝着距离床边两尺处的蜡烛抬了抬下巴,“现在天都快亮了,你也应该好久没有休息了,现在将蜡烛熄灭,你还能多睡一会儿……”   话音刚落,沐云衣轻嗤一声,拉了拉叶芷的手让她重新躺在床上,另一只手轻轻一挥,叶芷只见床边的纱幔轻轻动了动,之后蜡烛轻轻摇晃了两下便随之熄灭了。   第205章 刀剑相向恩仇断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205章   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叶芷躺在床上,心中不怎的,竟然会涌出一丝不安的感觉,这是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   叶芷自己也不明白,躺在自己身边的便是自己的枕边人,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呢?   或许只是自己多疑了。   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听说身怀有孕的女人心思最敏感……   叶芷如此安慰自己道。   又过了好一会儿,叶芷还是醒着,眼前的光明虽然没有了,但是心中却是什么都能看得真切,比如沐云衣的容貌,他的眉眼,他笑时的模样。   听着沐云衣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叶芷轻轻环住沐云衣的腰,在他肩膀旁边找了一处靠着很舒服的地方,轻轻嗅着沐云衣身上那股独一无二的梅花香气,这种味道开始慢慢的扩散。   叶芷像是上瘾一般,更加靠近沐云衣的肌肤,轻轻吐纳,轻缓且舒适的声调,“云衣,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无论以后我在是不在,你都一定要好好的,要好好的善待我们的孩子……好好的看着他长大……”   有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并不迟,但是被人听到的时候,或许就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太迟了……   ……   叶芷醒来的时候,还是没有见沐云衣的影子,却见乔菀儿正在床边站着。   乔菀儿显然已经在床边站了有一阵子了,身边放置的洗漱用具一应俱全。   看到叶芷醒了,乔菀儿立刻给叶芷递上青盐洗漱。   洗漱完毕之后,乔菀儿又让侍女上了准备精美的饭菜,先是燕窝粥,之后都是大补的汤和菜,虽然味道应当都不错,但叶芷却因为昨晚吃了太多苹果现在没有感觉到一点胃口。   虽然知晓沐云衣不在身边可能是因为他的确是太忙了,但是叶芷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沐云衣去了哪里,现在在做什么事情。   结果身边的乔菀儿还未等叶芷将事情说出来,便一边给叶芷盛汤,一边像是自言自语道,“皇上在一个时辰前被温国师叫走了,听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现在两人还在永宁宫里说话呢,皇上说,一会儿让奴婢和寻梅陪着娘娘到御花园看看,现在春天到了,天气都暖和了,外面的花儿开的可好了。”   温颜将沐云衣叫走应该是找他诉苦去了,他这个人是最受不了被困在一个地方太久的,找到沐云衣说的无非也就是那么两句,让沐云衣不要乱跑,不要将他一个人扔在皇宫做皇帝如何如何。   乔菀儿聪慧,一向善解人意,叶芷对这个姑娘也十分满意,当下听到她的建议去御花园看花,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春天到了,百花齐放,谁与谁争芳斗艳的事情,若是不看看,的确有些太可惜了。   为了不让这些可惜的事情发生,叶芷就算很没有胃口,也吃了不少东西。   但是就在叶芷准备出门的时候,江蓠却回来了,不仅是他一个人来了,还带了迟涯和君弋两人。   君弋是叶芷让江蓠带来的,而迟涯一定就是自己跟来的。   乔菀儿很聪明,看到这种情况,主动就退了出去,并且关上了房门。   叶芷就这么被挡在了殿内。   无奈的叹了口气,叶芷只好坐下,江蓠也在叶芷身边不远处坐下,而君弋和迟涯两人面面相觑,看着叶芷,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叶芷先将目光投向了君弋,只见君弋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袭淡雅衣衫,手执玉箫,长发半散,看气质也只能说他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可能谁都想不到,他也会杀人不眨眼。   但此时的君弋却是和平常不太一样,虽然这差别很细微,但是叶芷还是看出来了。   现在君弋脸色长鞭,唇上也是没有一点血色,一双眼睛虽然晶亮,但是却有些无神,很显然是受了内伤之后又受了外伤的模样。   叶芷忍不住看向江蓠,记得江蓠曾说过君弋伤的并不重的事情,但是现在看看,似乎是江蓠低估了疏影手中的力道。   但这也怪不了江蓠,像是疏影那样特殊体质的人,已经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他了,他手上的力度虽然看起来并不能对人造成特别大的伤害,但是叶芷知道,疏影有一种功法,可以让人在一瞬间筋脉尽断,而且从比表面上看竟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样的力度,实在是太可怕了。   想了一会儿,叶芷问君弋道,“听闻左护法与我师父曾经动了手,现在可否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君弋垂下了眸子,表情隐忍,没有说话。   叶芷又看向了迟涯,迟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件事情也不清楚。   迟涯是一个很忠心厚道的人,既然他自己都表示自己不知道,那就真的代表他不知道,叶芷从不担心迟涯会说谎,的确,迟涯是不会。   君弋和迟涯的差别很大,两人的之间的暧昧也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从别的地方来讲,君弋和迟涯或许真的不是一路人。   殿内沉默了很久很久,叶芷看着君弋,迟涯看着君弋,江蓠莫名其妙的看着叶芷,君弋将手中的玉箫握的更紧,也是同样的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君弋终于开了口,只不过他开口之时声音带着一种苍凉,时光回溯多年,之前,现在和往昔时光交错,仿佛让人置身梦境。   多年之前,君弋还是一个不大的孩童,那时,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或者是要做什么,只知道自己是很幸福的,的确是幸福的。   一个温馨圆满的家就是所有幸福的来源。   但是这种0圆满却被一种措防不及的意外给打乱了,这点君弋没有细说,但叶芷依旧知道,可能当初书疏影不小心误伤了他的父母,终止了君弋的这种幸福。   一个完整的家就此破裂,后来疏影或许也知道自己是错了,于是便想方设法的弥补,他将君弋带回了花幸教,精心培养,细心教导。   可是这些并不能弥补君弋心中对疏影的恨,他刚开始想的便是一定要打败疏影,杀了他为父母报仇雪恨!   但是疏影毕竟不是常人,君弋无论是明枪暗箭,都难以伤他分毫,这让君弋觉得挫败之余对疏影有了很深的敬意。   这种敬意却也一直都是建立在两人是对手的前提下的。   君弋虽然一直都在花幸教,听从教主的安排,看样子十分和善,但其实却不然,在他的心底,一直都藏着对花幸教前任教主的仇。   仇恨有时间是不会越压越深的,而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慢慢变淡。   疏影误杀了君弋父母,但是对君弋这些年的教养之恩也在他心中慢慢的生根发芽。   就在君弋都快原谅了疏影的时候,疏影却突然消失了……   这点成为了君弋心中最大的遗憾。   所以,在疏影消失的这么多年以来,君弋一直都在寻找他,两人比试一场,胜败在天,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   在竹居十里旁的疏影,那个竹叶绰绰下的人,那个是自己恩人又是自己仇人的人,就这么站在了自己眼前,君弋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但是疏影还是没有让他失望,这些年,他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就算君弋使尽了全身解数,也没有伤了疏影分毫,反倒是自己受了伤。   听罢君弋的这番话,叶芷心中有些半信半疑,毕竟关于杀父仇人这样的事情,谁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就算疏影对君弋有恩,这两人之间的恩怨也会纠缠不清,放在心中那么多年的仇恨,已经不是一个心结了,而是成为了一道枷锁,要想破开这道枷锁,若是找不到钥匙,到最后伤的只能是自己。   君弋是个可怜人。   疏影对君弋应当也十分无奈,他无法消除君弋对他的恨,从内心深处又愧对君弋,双重矛盾之下,那日和君弋动手之时难免会失了分寸。   迟涯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君弋说他之前的事情,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他,唇角抿的紧紧的。   这些故事应当是君弋第一次拿出来告诉别人,心中应当是畅快了稍许,之后脸色便有些血色了,精神似乎也好了些。   叶芷想了想,端起放在一旁清水喝了一口,问道,“那你之后是如何想的,又想如何做?”   若是君弋之后还想去找疏影比试,疏影恐怕也不会接战了,那个竹林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迷宫,只要是疏影不愿让人进来,那恐怕没有人能擅闯。   听到叶芷如此问,君弋轻轻苦笑出声,“我能如何想?这么多年,我与他战了不知多少回合,竟然一次都未赢过,也没有一次是不受伤的,这次我是真的放弃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我再也不愿提及。”   父母的生养之恩,疏影的养育之恩,两者发生了冲突,君弋夹在其中也受够了折磨,这么多年了,是该放下了。   叶芷看着君弋,迟涯也看着君弋,君弋低着头,手中拿着的是那根白玉如雪的玉箫。   第206章 莫名其妙话中话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206章   殿外有几声鸟鸣,响在众人耳中十分突兀。   江蓠在一旁坐着,看着放置的一旁一瓶鲜花里面有几个花苞还未开,叶芷摆弄着江蓠送给她的那支短笛,偶尔吹响一两个音。   迟涯目光烁烁的看着君弋,一刻都不曾挪开。   殿内的情况有些尴尬,后来就在这种静谧之中,君弋突然开了口,声音情分轻缓,“教主可否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生想想?”   叶芷还未来得及言语,君弋又抬头看着叶芷,微微一笑,一双眸子中如同百花争艳,十分美好,“有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决定如何的。”   这话说的很对,这么多年以来,君弋都在这种纠结的情况下活过,现在突然让他放弃,的确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叶芷点点头,立刻转移了话题,问君弋道,“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君弋道,“好多了,我知道,是他手下留情,否则我这时候的尸骨可能都已经凉了。”   叶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她知道疏影不会下那么重的手,但是想想君弋这么多年对疏影的仇恨,心想还好他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不会将对疏影的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否则恐怕在多年前,自己就已经化成了一摊白骨。   之后又说了一些事情,迟涯对叶芷汇报了这些时间花幸教的一些情况,一切都很正常。   就在这时,江蓠插口了一句,问道,“对了,师父,那个被我关在地牢里的刺客怎么样了?我们还要不要再审审他?”   叶芷看着江蓠,轻轻一笑,“还是不要了,你们暗卫的手段我知道,弄的血淋淋的也不好。”   “那就这样将他放了么?”江蓠撇撇嘴,“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想起了那些刺客的出处,叶芷眉间有些阴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易潇,可易潇却为什么一直都不放过她,难道他真的只是感觉到自己对他有威胁么?   这个理由很奇怪,听起来也没有多大问题,但是仔细想想,仿佛又有一些事情不太对。   自己和易潇接触并不多,到底会有什么事情会让易潇感受到来自于自己的威胁呢?   这点让叶芷百思不得其解,但后来经历过种种不可能之后,叶芷方才知道,自己的确是低估了易潇这个楚国第一谋士了。   江蓠看叶芷不说话,于是便又道,“如果师父觉得血淋淋的不好,那我就用沉香刺杀了他怎么样?”   叶芷摇摇头,“放了吧,就算是集一些阴德。”   她现在身怀有孕,对任何事情,都愿意宽容一些,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能保住自己孩子一命。   别的什么都不求。   什么,都不求!   在场的只有君弋才能明白叶芷的心思,他看到叶芷说话时,长眉微微一敛,脸色有些动容。   江蓠看着叶芷,总是觉得他眼前的这个师父和以前不一样了。   迟涯也有些心不在蔫,说了会儿话便主动离开了,离开之时虽然看了君弋一眼,但是却并未等他。   叶芷心中觉得不对,看到迟涯离开的身影叶芷却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之前你们是否知道我师父就在十里竹居?”   君弋摇摇头,“我和迟涯都不知晓这些,否则我这年又怎么到处去找他?”   叶芷皱眉,“那之前你们去十里竹居之时曾说过自己认识竹居十里的主人,莫非不是一个人?”   君弋抿了下唇,想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答道,“我们之前所认识的竹居十里的主人绝非是疏影,只是……”停顿了下,君弋继续回答道,“或许,是易容也说不定,之前看那人的处事手段,和他是有些相像的。”   叶芷点点头表示明了,关于易容这件事情,的确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她本身就会易容术,自然知晓疏影易容术能力,他可能是决定了要揭开自己面具,故而这次才没有继续以另一种身份出现。   对于这些事情,君弋似乎并不想多说,只见他站起身,对叶芷道,“教主,我身体不适,便先回去了,之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可让暗主前来通知。”   叶芷点点头,“阿蓠,送右护法出宫……”   江蓠站起身,走在君弋前面,打开了殿门,殿外的阳光顿时涌了进来,微微有些刺眼。   叶芷也站起身,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袖,看着君弋,面带微笑。   君弋神色有些恍惚,往前跨了一步,之后似乎又有些犹豫,片刻之后转过身,走到叶芷身边,声音格外轻缓,一字一句,“你要……要小心你身边亲近的人。”   小心身边亲近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叶芷微微愣神,再次抬眸之时却见君弋已经走了出去,他的身影笼罩在阳光里,和煦温暖,但是却带着一股冷清之意,如同他最喜欢的昙花一般,单薄的身子略显孤寂。   本想叫住君弋仔细将这件事问上一问,但是君弋说了这么一句都有些为难,若是想一直逼他将其他的事情说出来,恐怕会适得其反。   看着君弋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叶芷一双眸子开始变的深邃,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为何要小心?或者是说那个人要做什么?   自己身边的人原本就不多,亲近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沐云衣是自己的枕边人,江蓠是自己的徒弟,其他的人……难道还有么?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能陪伴自己身边且长久的人,也只有这两个了,若是连他们都要防范,那自己的这一生两世,过得岂不是也太不堪了?   叶芷心中稍微缓了缓,只道应当是君弋想多了,亦或许是他发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儿,叶芷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或许……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知道,而是被自己忽略了……   叶芷重新坐到椅子上,一幕一幕的开始回想,想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被别人陷害的地方,但是想了许久,心中着实没有头绪。   沐云衣是她的夫君,对叶芷痴情许久,而且叶芷还身怀有孕,他会对她动手或者是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吗?自然不会……   江蓠是她的徒弟,按照江蓠的性格,叶芷自然不会多加考虑,于是事情就更加的扑朔迷离。   抬眸望着君弋离开的那条路,叶芷一双瞳仁紧了紧,或许……   或许是君弋在挑拨他们几人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互相猜疑,然后自然会有坐收渔利的人,若是这样……   那……   君弋为人心机也不浅呵。   叶芷想着,之后方才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问题,但至于是什么问题,叶芷还未来得及思考,江蓠便回来了。   江蓠走到叶芷身边,微微一笑,“看师父今天精神不错,现在天气正暖,师父可要再去花园看看么?”   叶芷原本是一肚子的心事,看着江蓠心中顿时轻松了起来,是啊,只要有江蓠在,她总是能安心,至少不会怕有人明目张胆的对自己动手。   江蓠看叶芷不说话,还以为叶芷是不想去,于是便劝她道,“师父这些天慵懒了许多,但这样对身体不好,哪怕是出来散散步也好,可以放松放松心情。”   叶芷站起身,微微一笑,“那我们就出去看看……”   染香苑中无论是春夏秋冬都是百花齐放,但春季毕竟是百花诞辰,这花香隔着几座宫墙叶芷都能闻得见。   鲜花的味道带着一种清甜,叶芷忍不住都会想起蜂蜜,于是便问江蓠道,“现在百花齐放,若是能摘取一些花儿来混着蜂蜜酿酒,待到夏季之时,掀开封泥,用玉壶冰镇着,又是一道风味。”   江蓠笑,一双桃花眼足以与百花争艳,“师父总有这些好点子来,我来帮你摘花。”   叶芷让染香苑的侍女拿了两个小篮子来,亲自走到花丛中,看着两株迎春花开的正旺,摘取一朵闻了闻,“阿蓠,你摘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了,这些花瓣均匀的花儿才是最好的,摘的时候小心些,花粉不可散。”   江蓠很认真的从花枝上摘下来的两朵放到篮子里,然后歪着头看叶芷,道,“师父,这迎春花味道并不好,酿酒的味道能好么?”   叶芷又将一把花儿放到篮子里,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无论是什么话,只要入了酒窖,之后的味道就是天差地别,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花香过盛的时候还要晾置几天方才可以呢,现在这话味道不浓不淡,开的又刚刚好,不用处理就正好。”   江蓠似懂非懂的点头,不多时脸上就有些红了,鼻尖也凝聚了汗珠。   叶芷看江蓠如此,便笑道,“今日天气热了些,明日天气更热,你的春衫我已让侍女帮你备好了,也放在了你的房间里,应当是合你的身材的,晚上回去试试看。”   江蓠面色有些潮红,“谢谢师父。”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他这个师父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一个人关心他了,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许就是叶芷了。   只是……唯一遗憾的是……他的师父,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第207章 多少故事寄长情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第207章   叶芷真的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这是江蓠心中隐藏已久的事情,更让人觉得可悲的是,江蓠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能归结成两个字,这两个字,叫遗憾。   只要是遗憾,上天总会给人补救的机会,只不过这种机会,却是要付出代价方才能得到的,但是这种补救若只有泯灭自己的良知才能做到,真不知江蓠该作何选择,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叶芷偷眼看着江蓠,稍稍想了下,道,“阿蓠,你那日在公主府,卿悠可曾对你做过什么?”   听到叶芷提及这件事,江蓠的脸唰的一下便红了起来,看着叶芷面上有些许尴尬,“没有什么。”   叶芷知道当时沐卿悠一身喜服,她应当是控制了江蓠如何,但现在看来,事情应当远远不止如此,“你现在心中是怎么想的,对卿悠可有什么感情?”   “感情?”江蓠瞬间抬起了头,手中拿着的一朵小花倏然落地,面上表情先是愣了愣,之后苦笑一声,道,“师父认为我和她之间能有什么感情?”   男未婚,女未嫁,都是一样的大好年华,还能有什么感情?   叶芷此话是无意,但是却伤了江蓠的心。   看到江蓠表情变化,叶芷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立即道,“阿蓠,卿悠性子和寻常女子不同,那日她若是做的有什么出格之事,你要多担待些,知道么?”   此话一转,江蓠的脸色方才好看了些,伸手接过叶芷手中即将快装满的篮子,“长公主……”   提了下沐卿悠,江蓠却又忍下了到了唇边的话,最后声音化成了一个低沉的嗯字。   叶芷见状,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也像江蓠一般将话咽了下去。   两人无话,顿时有些尴尬。   今天阳光的确是好,叶芷抬眸,微微用衣袖遮住半张面孔,看着不远处正在天空中游移的一个风筝。   仰头看着天边,隐隐约约的还能从风筝的尾部看到一条不太明显的黑线,其实仔细想想,人生不也是一样么。   以前不信鬼神,不信轮回,但自从自己重新活过一世之后,自己之前不信的事情,现在也都应该信了。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这个宿命是从自己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的,幸福也好,悲惨也罢,终究都会有自己的归宿,   只不过……牵着自己身上那根风筝线的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那个虚无缥缈的上天,还是这些所谓的宿命,都是人为的?   这件事不止是叶芷一个人不明白,许多人终其一生,可能都难以得到答案。   走到花间小路上,叶芷再次回头,暮然一瞥之间,那个风筝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很快速的就坠落到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这一切,似乎都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绕过染香苑的长廊,叶芷走的有些累了,知道这里不远处有个湖心亭,于是便想着在那里休息一会儿。   不过叶芷距离远远的看到那个湖心亭的时候,只见里面有两个人正在那里站着,一个人的身影像是沐云衣,另一个人的身影却被亭子旁边的一层浅金色的纱幔挡住了,看不清身材容貌。   叶芷很疑惑,沐云衣现在不是应该在上朝么?怎么会在这里?   本想上去看看,但想到沐云衣毕竟是皇帝,万一他现在是在和大臣商量国事,自己这么过去也不大好,于是便叫了江蓠,转身离开。   回到了未央宫,乔菀儿看叶芷出了一身的汗,连忙迎上去问道,“娘娘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成这样?”   江蓠将那两个装满花的篮子放下,不大言语。   叶芷笑,“也没有去哪儿,只是去花园摘了一些花儿而已。”   乔菀儿给叶芷递了一个手帕,“娘娘身子不应当太过劳累,菀儿现在去给娘娘准备些热水沐浴。”   叶芷点点头,乔菀儿离开后,殿内又是一片静寂。   江蓠坐在一旁,伸手拨弄着放置在一旁的花儿。   叶芷只是在一旁喝着茶,两人之间似乎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气氛,一时间叶芷拿起茶壶倒水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过了许久,江蓠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问叶芷道,“师父,关于长公主哥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芷轻轻一笑,开口回答道,“卿悠与云衣不是亲兄妹,卿悠是当年云衣父亲捡来的孩子,后来云衣在花幸教慢慢长大,曾经和我提及过关于卿悠的心事,我就动用了花幸教的力量帮卿悠找到了她的亲人。”   说着,叶芷停顿了下,随后才接着道,“后来,我将关于她亲人的信息告诉了卿悠,卿悠满怀欣喜的去了,我曾陪她一起,当时快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卿悠还曾特意买了套新衣,又将自己好生打扮了下,但是到了那个地方,我们才知道她的父亲已经娶了十多位小妾,子女如云,他的那些妾室就更不愿承认卿悠的身份,卿悠性子也烈,当时就大闹了一场。”   看江蓠听得十分认真,叶芷只好将事情说的细一些,但其实也就是那么一件事。   当时沐卿悠大闹一场离开之后,她名义上的父亲也是当地的一个名门望族,认为沐卿悠的出现是他们家族的一个污点,故而就不顾什么血缘情分,想除之而后快,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沐卿悠的那个哥哥。   但是当时沐卿悠已经学习武艺多年,常人也是不能近她的身的,当时与他打一顿之后沐卿悠完胜。   当时花幸教有事,叶芷看沐卿悠这边没有什么危险,于是便急忙赶回去了,待到半个月后,沐卿悠回来时,已经像是变了一个模样,整个人都憔悴了好多。   叶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去询问沐卿悠多次也未得到什么结果。   后来沐云衣战胜归来,叶芷与沐云衣说了此事,沐云衣也很纳闷,询问许久沐卿悠还是不愿说。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叶芷最终还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沐卿悠在叶芷走后遇到了一个书生,原本按照沐卿悠的性格,和书生当然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世事弄人,两人不仅有了交集,还成了应当是很好的朋友,少年的感情,谁又能说的清楚。   当时正逢乱世,又赶上沐卿悠的那个哥哥因为在沐卿悠手下失了颜面,然后就使出各种下三滥的手段欲置沐卿悠于死地。   而这个倒霉的书生……就此中招!   沐卿悠原本想去报仇,其实他也是这么去做了,手中长剑指向那人咽喉的时候,恍惚间,沐卿悠突然发现那人的容貌和自己有着一点点相似的地方。   就是这一点相似的地方,才救了那人一命,骨肉亲情的确不是说割舍便能割舍的。   此一次放过了那个所谓血缘上的哥哥,沐卿悠当下割发断亲,说待到父母百年长眠后,她与他之间就再没有什么关系,找他报仇也是理所应当!   乱世江山,战火撩烧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再大的家族,也抵不过千军万马,于是,那个在当地是名门望族的大家族,在一夕之间崩塌。   而当时驻守在那座城里面的主将不是别人,正是沐云衣,沐云衣曾在战前给沐卿悠快马加鞭传递了消息,但是沐卿悠却只是冷笑一声,“我现在只是姓沐!”   后来,那个家族覆灭之后,里面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沐卿悠当时还找了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就放弃了。   但只有叶芷知道,沐卿悠是一个长情的人,这些事情,她不会说放弃就放弃的,就算她表面上装作是什么都不在乎,可是自己心中的那一关,如果到最后没有一个了断,她也迈不过去这一个坎儿。   所以叶芷之后,也在找沐卿悠那个哥哥的行踪,但是人海茫茫,始终是没有半点信息。   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上天的安排,叶芷在查关于裘泠的事情时,突然发现西连现在的女帝裘绵最信赖的一个男宠,名字和沐卿悠哥哥一模一样。   刚开始叶芷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但是后来才发现事情远远不是这么简单。   经过一番查证后,叶芷这才确定,西连女帝身边的那个男人,正是沐卿悠心心念念多年的仇人!   叶芷本来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沐卿悠,后来想到当年自己心心念念着报仇时就曾经忽略了身边最为美好的东西,心中无限感慨,也不想让沐卿悠重蹈覆辙,于是,她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沐卿悠。   叶芷相信,接下来沐卿悠要做的事情,便是想潜进西连女国查探一番了。   沐卿悠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二日,便离开了长公主府。   事实证明,叶芷的猜想,是正确的。   关于沐卿悠的安全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沐卿悠毕竟是叶国的长公主,当时她受封长公主的时候沐云衣就曾经昭告天下,作为西连的一国之主,别国的皇亲见不到真人肯定也是能见到画像的,所以就算沐卿悠潜入西连皇宫又被抓到,恐怕西连的人也不敢动她分毫。   其实,叶芷此做还有着另一番心思……   第208章 是真还假心自定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的这番心思很简单,她就是想试探试探,若是楚国与叶国开战,这个西连女皇,她的立场到底是如何吗,当然,这一切都是在西涟女帝裘绵不知道裘泠在叶国的情况下进行的。   若是裘绵知道能威胁到她皇位的裘泠还在叶国,恐怕她会毫不犹豫的从中立转向去帮楚国吧。   但叶芷如此聪明,她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上演呢?   将裘泠从花幸教接到宫里来……   叶芷当时是为了想利用裘泠的身份帮助沐云衣,而现在,事情似乎已经朝着不可预知的范围内发展了。   现在叶芷知道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她其实也是西连皇室的人,而且若是没有那么多事情,或许她还可能是裘泠的皇姨,当然,这只是放在之前自己身上,而现在,她的容貌已变,和裘泠之间的这层血缘关系也早已消失了。   一切事情兜兜转转的,竟然又要回到很多年以前,这事情若不是容颜不改的疏影口中说出来的,叶芷怎样都不会相信。   ……   窗外风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一切都是静静的,江蓠仔细的听着叶芷说着,手中的花儿一直都忘记了放下,有些枯萎的迹象……   叶芷的这些话像是将时空回溯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就算是对人比较冷血的江蓠,从心底里也有些同情沐卿悠了。   她表面上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背后,可能有着一道谁都不能触碰的伤口。   空有一身武艺却没有好好保护自己身边最想保护的人,最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死去,这是怎样的痛江蓠很能理解,正是因为很能理解,就更加同情沐卿悠。   他也会想象,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沐卿悠,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这好像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时光不会回溯,之前的人也不会回来。   比如沐卿悠,比如叶芷。   愣神许久之后,江蓠将手中那朵即将枯萎了的花儿放到一旁,看着叶芷道,“师父……”   “嗯?”   江蓠抿了抿唇,双睫轻轻一颤,最后化成一道光影从眼尾迅速掠过,“我是不是应该去给长公主道歉?”   “为何道歉?”   江蓠望着窗前,声音很轻很缓,带着很深的愧意,“或许我说的一些话……真的伤害了长公主。”   那夜在公主府,他气急的时候曾说沐卿悠这个疯女人根本不懂喜欢一个人该做什么!更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   当时沐卿悠的做法的确是担待的起江蓠这番‘称赞’的,她自己穿上了嫁衣,强迫江蓠做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江蓠是生气。   但是事后江蓠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愧对沐卿悠的地方,沐卿悠当时的做法的确是过分了,江蓠是受害人,自然没有愧意。   现在听到叶芷说了这么许多,江蓠心中的愧意更甚。   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叶芷对沐卿悠的评价――豪爽江湖客,性情女中侠!   这个侠字,沐卿悠是担待的起的。   听到江蓠此说,叶芷并没有觉得意外,反而是问了一个也让江蓠疑惑了好久的一个问题,“你知道卿悠为何会一直纠缠着你么?”   江蓠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叶芷又笑,拢了拢衣袖,只念了一句,“欲寻桃花却见杏,是真还假心中定。”   江蓠将这句话在自己心中念了两句,似乎并没有理解叶芷这句话是什么含义,又想问叶芷之时,却发现寻梅过来说让叶芷去沐浴更衣。   叶芷没有给江蓠解释,就这样走了。   江蓠疑惑,叶芷心中却是清明,也正是因为清明,所以她不能说。   很久很久之前,她在对江蓠百般侵扰,一切似乎都明了了。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这沐卿悠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画像,画像中的人,和江蓠颇有几分神似。   再想想之前沐卿悠每次都次与江蓠再次相见,在她心中,到底是否还是将江蓠当成那个已经逝世多年的人。   只这些都是他人的事情了,叶芷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想这些。   半躺在蒸汽腾腾浴池里,上面覆着重重叠叠的花瓣,在这里,浑身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原本不累也昏昏欲睡。   就在叶芷即将睡着的时候,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叶芷以为是寻梅或者是乔菀儿,“把衣服放这儿吧。”   但是让叶芷有些意外的是响在耳畔是一个颇富磁性的男声,“也不带个人进来,万一就在这儿睡着了染了风寒怎么办?”   这个声音超出自己的意外,叶芷瞬间惊醒,一双惺忪的眸子对上一双微挑的丹凤眼。   四目相对,叶芷的身子忍不住下滑,下滑,再下滑,直至浴池里面的水漫过了瘦削的肩头。   沐云衣看叶芷如此,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害羞什么,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样么?”   叶芷的脸有些热,不知是不是浴池里面的水有些热了。   看沐云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叶芷蹙眉道,“你来是做什么的?”   沐云衣悠闲道,“我刚才到未央宫去看你,发现你不在,听寻梅说你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我想着你就应该是睡着了,所以我就来了。”   叶芷盯着沐云衣看,漆黑的长发蜿蜒在水中,和白皙的肌肤相互衬映,带着几分魅惑和性感,身子却又不自觉的往下面滑了一些,池水就快到了下巴。   沐云衣颇为无奈,只好将放置在一旁衣架上的衣服放到水池旁边,对着叶芷道,“不要在水中泡着了,快些起来,我在外面等你。”   说着,沐云衣转身走到浴池纱幔外面,从隐在纱幔上的身影来看,沐云衣应当是背对自己的,叶芷这才放了心,蹑手蹑脚的走出浴池,然后快速的将衣服穿上。   对着面前的等身铜镜前,看到镜中的自己穿着没有什么不妥之后,叶芷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随手扯了一根带子,将自己已经湿透了的长发松松的挽起来。   绕过了纱幔,走到了沐云衣面前,叶芷用手中软巾擦拭着长发,随口不经意的问道,“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沐云衣微微一笑,“也没有什么事情,最近小颜靠谱了不少,政务什么的都不用我来插手了。”   叶芷点点头,对温颜这突然的转变有些不适应,但想想这江山是他和沐云衣两人费尽艰辛才打下来的,就算他再散漫,对于这件事还是不能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   这样也正好,叶芷私心想着,这样,沐云衣或许有更多的时间来陪自己,走过这最后一段路程。   其实,叶芷不知道,这也正是温颜心中的想法。   有些人的付出,真的只是想付出,默默无闻,只为看到另一个人开心就很知足了,仅此而已,不再多求。   这样的人,既是可怜的,又是幸运的。   可怜的是或许他默默守护的那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幸运的是,正是因为别人不知道,就不会被残忍拒绝,少让自己受一分伤害。   沐云衣拿过叶芷手中的软巾,轻轻的给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阿芷……”   叶芷正在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听到沐云衣叫着她的名字,便答道,“怎么了?”   沐云衣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犹豫了,也只说了几个字,“没事。”   叶芷笑,“你若是有事可以与我商议,你若是不愿说我自然不会问,为何会这等欲言又止,莫非还怕说出来我吃了你不成。”   此话是玩笑,但沐云衣却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这件事若是一出,叶芷就算杀了他,恐怕也难消心头之恨。   沐浴完毕,叶芷原本是有些困了,但还未睡去,便听到一个有些聒噪的声音,“云衣啊,你的龙袍可能要重新做了,这衣服怎么那么不禁穿啊……”   听到这个声音,叶芷瞬间醒了过来,抬眸一看,正从殿门前走进来的正是和沐云衣有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的温颜。   沐云衣看着叶芷被吵醒,无奈的瞥了眼温颜。   温颜走进殿门,一边扯着袖子,一边伸手从耳边拂过,一层面皮瞬间落下,露出一张风流倜傥的脸来,“云衣,你是不知道,今天我上朝的时候尴尬尴尬死了。”   沐云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便问道,“怎么了?”   温颜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把身上龙袍的袖子捋起来,端着茶杯开始喝,后来觉得杯子太小,又让寻梅换了一个大杯子来。   叶芷和沐云衣两人面面相觑,“怎么?永宁宫内的太监宫女们虐待我们温国师了?连喝一杯水都要来我这未央宫来?”   温颜看着叶芷,颇为委屈道,“既然我和往常一样上朝,群臣跪拜,我刚一抬手,众卿平身四个字才说了一半,只听得呲啦一声,身上的龙袍就划开了一道口子,大殿上那叫一个静啊……”   听到温颜这个描述,叶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温颜喝着茶瞥了叶芷一眼,不冷不热的也笑了下,拿起放置在一旁的人皮面具扬了扬,道,“放心,这段时间温国师一直都在家养病呢,丢人的可不是我……”   ……   第209章 救人命的还魂花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温颜的性子在叶芷眼中就是如此,叶芷当下看着沐云衣,瞥眼看了下温颜,无奈道,“你看这该如何?”   沐云衣伸手拂过叶芷的长发,感觉似乎已经干了,于是才放了心,让叶芷躺下,“不如何,找制衣司的便好,这等小事,她们会准备好十多套正装礼服规范严谨的衣服让你挑选。”   温颜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看着沐云衣道,“看来你是想让我长期做这个皇帝了。”   沐云衣轻轻将放置在一旁的锦被轻轻搭在叶芷身上,道,“阿芷现在身怀有孕,我要陪她,你应当也不会让我失望。”   温颜再次撇撇嘴,“你们爱干嘛干嘛去,等到有一天,我就算把你的叶国改朝换代了,恐怕你都不知道。”   沐云衣轻笑,“这样不是更好么?我巴不得你这么做。”   叶芷打断两人的对话,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可以到正殿去商量。”   温颜做出被嫌弃状,看着叶芷道,“娘娘最近脾气是不是好大?我们两个真龙天子来侍奉娘娘,娘娘还是不会满意么?”   叶芷在床上翻了个身去睡,不再理会面前的两个人。   温颜耸耸肩膀,拂了下衣袍转身离开,道,“云衣,丞相这边递了一个有关于民生社稷赋税的折子,我们去正厅讨论一下,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   叶芷原本是想睡的,但是听到温颜提起禹彷的名字,瞬间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便叫住了温颜,道“先别走。”   温颜转头,看着叶芷,挑眉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做到。”   叶芷坐起身,一手扶着额头,一边朝着沐云衣道,“你将那个辜梵给的那几个药丸拿来。”   沐云衣很快就从一旁放置的红木柜上将那个小瓷瓶拿了出来,递到叶芷手边。   叶芷从其中拿出一颗还带着蜡皮的药丸来递给温颜,道,“禹彷的夫人曾经是易潇手下的人,现在她身上中了易潇一直以来都在自己手下人身上使用的毒,这颗药丸或许可以解决她痛苦。”   温颜显然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接下叶芷手中的药丸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些怀疑道,“你是说,我们叶国的丞相禹彷夫人是易潇手下的人?”   叶芷点头,正欲说话,却因为喉咙不适轻轻咳嗽了一声,沐云衣见状,便将之前叶芷所说的话又给温颜转述了一遍,温颜听着,一双眉头皱的愈发的紧。   待到沐云衣说完,温颜将手中的药丸拿起来,放置到光线充足处看了看。   叶芷也很不解,问,“这有什么问题么?”   温颜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用了下力,慢慢的一捻,那颗药丸外面的蜡皮便脱落了下来。   叶芷起了身,目不转睛的看着温颜手上的动作。   这个药丸叶芷并没有很仔细的检查过,因为她觉得这是辜梵给的东西,他没有理由将药丸里面再放一些别的东西。   温颜对着阳光将那颗药丸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笑道,“这是我师父的东西吧?”   叶芷点点头。   温颜又笑,将那颗药丸仔细的收了起来,轻声叹了口气,“这种东西师父都不曾给过我,真不知丞相夫人是哪儿来的这种福气,实在是幸运之极。”   听温颜此说,叶芷便知道这些药丸绝非凡物,但这种药丸辜梵也只说了有解毒的功效,却并未说其他的,现在趁机问问温颜也好。   于是,叶芷便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并且向温颜询问这种药丸的配置与还魂花到底该怎么养。   听到叶芷说自己手中有还魂花的种子,温颜惊讶片刻又觉得理所当然了,便道,“还魂花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娇弱,按照平常花卉的养殖方法就可以,只不过它发芽是有一些慢而已,需要等一些时日,至于我手中的这颗药丸嘛……”   温颜突然一笑,道,“娘娘也太看得起我了,这是我师父配置的,他手上有无数古方,我又没有认真学过,你还不如拿着这个东西去问易潇师兄。”   提到易潇的名字,叶芷的脸色变了变,却什么都没有说。   沐云衣瞥了温颜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   温颜知晓自己言语有失,也没有继续多嘴,转过身哼着小曲儿便离开了。   叶芷拿出还魂花的种子,看了半晌也不说话。   沐云衣看着叶芷,道,“这有什么问题么?”   叶芷蹙眉,纤细的眉头几乎纠结在一起,“我和我师父相处多年,虽然也多年未见,但是我还是知道他的性格……”   叶芷走到一旁的美人榻上躺下,一手支着自己的头,长发散散的落在了白狐皮上,“我师父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情,之前我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他给我还魂花,或许真的有自己的意思。”   说着,叶芷猛的抬眸望着沐云衣,缓缓张口问道,“你觉得呢?”   沐云衣似乎被叶芷的这种眼神吓了一跳,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勉强笑道,“或许是你想多了。”   叶芷将那几颗种子收好,“或许。”   还魂花的用处叶芷很清楚,她也希望,永远都没有用到这东西的一天。   ……   白日还是阳光无限好,到了黄昏之时却已经是乌云密布,看样子天空中都即将要落下雨点来。   叶芷吃过晚膳,自己一人躺在床上,一边翻看着兵家史书,一边等着沐云衣回来。   沐云衣最近似乎更忙了一些,想来也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政务都交由温颜了,现在沐云衣回来了,这些事务也该交由他负责了。   一国之君身上的担子,的确很重啊。   叶芷无奈苦笑,想当年疆场千里浴血奋战,若是知道沐云衣对这些尊荣富贵没有半点念头,当初也不应当将这些强加于他。   但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现在沐云衣已经是冠冕加身的皇帝,那他若是不负责任抛下国家社稷,抛下黎民百姓就这么走了,恐怕会在青史上遗臭万年,也会成为千古罪人,此等事情,恐怕谁都不能忍得。   叶芷正想着这些,外面突然吹进来了一阵风,窗子旁边的纱幔被吹的摇摇晃晃,乔菀儿立刻上前,将窗子关上了,“娘娘身体弱,现在又是受不得风的,天凉了,菀儿再去给娘娘拿一床锦被来。”   说着,乔菀儿转身打开殿门,殿门刚一打开,却发现外面雨夜之中站了一个人浑身湿透的人影。   乔菀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叶芷抬眸,只见那个人已经走进了房门,他身着黑衣,全身都业已湿透,长发遮脸,脸色略显苍白,这更衬得他脸上的疤痕更加显眼,怪不得乔菀儿会惊呼一声,这样的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人的眼前,无论是谁,若是没有心理准备,自然会被吓一跳。   楚潋走进叶芷的房门,叶芷却并不意外,手中拿着兵书看着,对一旁的乔菀儿道,“菀儿,给楚公子看茶。”   “不用了。”楚潋目光有些涣散,看着叶芷表情颇为复杂。   叶芷合上手中的书,道,“楚公子雨夜前来,自然不是要来喝一杯茶的。”   说着,叶芷掀开身上的锦被起了身,走到一旁坐下,“楚公子今夜还是不要走了吧,免得回去之后更加心痛。”   楚潋看着叶芷,盯了好一会儿,之后沙哑着声音道,“求求你……”   叶芷垂下了眼睫,道,“我当时在你们孤影堡的时候就曾说过,空孜的功力若是想要散去,就要忍受常人根本不能忍受的痛苦,相当于将浑身的筋脉打断重铸,这些……我只能保证修罗没有性命之忧,但该受的痛苦,我却是不能帮她减轻半分。”   从昨夜开始,叶芷便让江蓠回到了花幸教,说是要在楚潋不知道的情况下将修罗筋脉重铸这些事情完成了。   若是之前,叶芷手中有分寸之时,也能自己动手,但是现在她浑身没有半点内力,更是帮不了修罗,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让楚潋跟去看到修罗的惨状。   江蓠动手很有把握,他带走修罗的时候,楚潋的确不知道,但是,楚潋的聪明也不是假的,看到修罗莫名其妙的不见,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和叶芷有关。   楚潋望着叶芷,薄薄的双唇动了动,道,“我……教主有多少把握?”   叶芷轻轻一笑,稍稍想了想,道,“你之前也应当知道空孜的力量,若想将它散去还不伤修罗今后身体,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   说着,叶芷话音一转,道,“之前易潇曾说过一个让修罗半分痛苦都感受不到便能散去空孜的方法,这个方法我现在也知道了,你可要一试?”   楚潋神色有些激动,急忙问,“什么方法?”   叶芷轻轻一笑,拿出了一颗还魂花的种子,微笑着将这颗种子放到楚潋面前,道,“这是还魂花的种子,“你将它给修罗吃了,之后每年都服用一颗,修罗身上的空孜便会立即散去,但是,只要有一年你忘了服用,活着是晚了服用时间,人就会立刻死亡!”   说完,叶芷将那颗种子放到楚潋眼前,“你……确定要用这个方法么?”   第210章 一步天下铺成路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还魂花种子的力量不小,但东西却很少,这天下,能得到一颗就已经是上天眷顾,而修罗今后还有数十年,上天真的能将一个人眷顾那么久么?   叶芷看楚潋不做声,便将手中还魂花的种子重新收了回来,“你应当知道,易潇就是想用这个方法威胁与你,你若是不同意,那结果就很简单,易潇就可以用这威胁你,为了修罗的性命,你不会有别的意见。”   叶芷说着,楚潋垂下了一双眸子,神色有些颓然,“我……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却不能帮她……我竟不能帮她!”   此话说的让叶芷心中也有些酸酸的,关于修罗与楚潋之间的往事,叶芷也是知晓的,他们之间患难与共的情感不是任何人都能替代的。   看到楚潋如此,叶芷轻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特意安排人将修罗从你身边悄悄带走的原因。”   楚潋脸色苍白,但勉强还能张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叶芷轻轻摇了摇头,“明日你便能在我这里见到修罗,你也不必再问我,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若是你去了,恐怕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楚潋神色有些木然,之后想了想,轻轻点头。   是的,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就算看到了修罗,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而已。   叶芷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楚潋道,“我知道你难受,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希望堡主能喜欢。”   楚潋皱眉,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叶芷轻轻一笑,手中银光一闪,手臂带动衣袖倏地从眼前划过。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叶芷的手收回之际,楚潋的一双眼睛瞬间睁大,并在倒下的一瞬间要拉住叶芷的衣袖,但最后,他的手还是无力的从叶芷衣袖上轻轻滑落,倒在地上铺的厚厚一层绒毯之上。   叶芷看着自己手中剩余的一根银针,满意道,“这还真的是挺有效的,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这时乔菀儿正好抱着一双被子走进来,看到殿内躺着一个人美眸瞬间瞪的圆圆的,轻手轻脚的走到叶芷身边,在叶芷耳边声音略带惊恐道,“娘娘怎么将人杀了?”   叶芷无奈,还未来得及说话,乔菀儿就连忙走到殿旁左看右看之后将门关上,又转身对叶芷道,“娘娘,快,趁着现在没人看见,我们快点配一些化尸水来,将他的尸体处理掉,不然等人发现了恐怕对娘娘声誉有损。”   说着,乔菀儿将手上的被子扔到床头,又问叶芷道,“娘娘需要什么药材,菀儿去拿。”   叶芷伸手轻点了下乔菀儿的额头,“你啊……你再看看他死了么?”   乔菀儿也是会医术的人,她蹑手蹑脚的走到楚潋身边,在他手腕上按了会儿,之后又将手放到楚潋鼻下试了试,之后又是一声惊呼,“娘娘,这人真的死了,身子虽然是热的,但是已经没有了呼吸啊!”   叶芷走到床前,重新拿起兵书看了起来,慵懒道,“他并没有死,只是因为他脑后的那根银针而已,一会儿待到阿蓠回来,你便与他说,将楚潋带到密室里去。”   乔菀儿对叶芷医术是十分崇拜的,于是便蹲在地上开始研究楚潋脑后的那根银针,对叶芷的话忙不迭的应了两声。   叶芷看着倒在地上的楚潋,心中莫名其妙的一紧,处理掉楚潋一身的疤痕,又是一个大工程,看来,要找一个人帮忙才行……   想了想,叶芷心中突然涌出一个人的名字,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这个人,一定可以。”   这时,正在丞相府的温颜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丞相,这外面风吹雨打的,你家怎么不关窗子,快来人吧窗子关上……”   ……   待到第二日,叶芷很早很早就醒了,沐云衣正在身边睡着,床头上放着昨夜看得那本兵书,而上面还放了一本奏折。   叶芷轻轻从床上下来,生怕吵醒了沐云衣,但是刚下去穿好衣服,就看到沐云衣正在揉着眼睛,之后打了一个哈欠,“你怎么醒那么早,不多睡会儿?”   “不了。”叶芷将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之后又整了整衣领,“今天有好多事情都要处理。”   沐云衣沉默了会儿,之后也穿上衣服,道,“是关于楚潋的事情么?”   叶芷轻轻点头,“今天我要温颜来帮我的忙,朝政之事这两日你都不用叫他了。”   沐云衣嗯了一声,“我知道,楚潋与修罗他们的事情着实为难你了。”   “也没有什么为难的。”叶芷揉了揉额头,“只是我在想将他们医好以后该怎么办。”   沐云衣有些不解,问道,“将他们医好之后莫非还有什么事情?”   叶芷轻轻展颜一笑,“没有什么事情,或许是我多虑了。”   ……   昨晚一夜风雨,今日晨曦雨刚停,初阳刚露了一个头,一道彩虹便横立在空中,衔接了整个宫城。   叶芷站在门前看了许久,唇角微微凝了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七色霓虹,果然是好兆头。”   早上起床看到这些,心中是十分畅快的。   沐云衣已经去上朝了,叶芷带着江蓠去往她特意让沐云衣建造的密室里。   这个密室就在未央宫的后花园中,地点十分隐蔽,里面藏了叶芷特意装上的机关,一般人就算进去,恐怕也找不到其余石门的打开之法。   走进未央宫的花园,绕过百媚千红,跨过一道弧形拱桥,最后走过长亭,来到了一座假山前。   叶芷停住了脚步,江蓠上前,走到假山后,轻轻推动一块不大显眼的浅灰色岩石,这块岩石被移动之后,假山前出现了一个洞口,从里面散出了一道不太显眼的柔光。   进入密室之后,江蓠在前走着,叶芷刚走进去,身后的巨大石门便关上了。   外面绚丽的阳光再渗透不进来,虫鸣鸟叫声也在石门贴合地面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寂静一片,若是平常一个人闯进来,的确会有些害怕的。   这个密室是叶芷让沐云衣建的,但是究竟如何建的却是江蓠做的安排,所以这里的一切布置和花幸教墓碑后面暗室几乎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里面的机关。   按照江蓠的说法,意思大概是这样更安全一些。   叶芷听闻也只是笑,花幸教暗室中的乾坤只有暗卫知道,而江蓠却连这些人都一并防范了,当时叶芷只是笑江蓠太过于小心了。   江蓠却正经了脸色,告诉叶芷道,有会易容术的人与自己为敌,就要万事小心。   叶芷这才明白过来江蓠的用意,心中顿时出现一阵感慨,现在的江蓠,已经不是之前那样一个单纯的少年了,他见识了太多的黑暗之后,人也谨慎了许多。   可能这也是一件好事。   走进暗室甬道,里面的夜明珠发出十分柔和的光泽,周围的墙壁也应当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上面没有半点潮湿的迹象。   走到甬道尽头,一股药香便扑面而来。   这里和甬道不同,甬道的夜明珠几乎每隔几步便会有一个,可是这里却只有一个笼着半透明纱罩的灯,透过这光,叶芷隐约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硕大珠子的轮廓。   叶芷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亮?上次我记得还没有的。”   江蓠笑了下,一边扶着叶芷,一边道,“那是一颗海生的夜明珠,是其他小国进贡来的,皇上便将这东西放到这里,说是这里太暗了不适合师父找药材。”   原来是进贡的东西,那肯定就坏不到哪里去了。   叶芷走到药柜前,手指一一从药屉上划过,偶尔还拉出一两种药材放到鼻尖轻轻一嗅,“这里药材都齐全么?我上次写的那些名单,可都有?”   江蓠点点头,引着叶芷走到一排药柜的最里面,指着中间的一排道,“这十一个药屉里面放得都是师父之前特意让添加寻找的东西,有一些虽然不太好找,但所幸最后都寻到了,还有一味药材是暗卫在北疆方才寻到的,快马加鞭也要后天才能到。”   叶芷将手中的药材放下,之后又看了几种,道,“那一种暂时不用,这几种也就够了。”   江蓠嗯了一声,看着叶芷似乎想说什么。   叶芷看着江蓠,打趣道,“我是你师父,你想说什么便说,想做什么便做,和我之间还有什么拘束的?”   江蓠看想了下,拉开一个药屉,道,“师父答应了修罗要帮她散去空孜功力也便罢了,这是救人一命,可师父为什么还要答应帮楚潋消去一身疤痕?师父,你可要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你的身子又那么不好,万一……”   叶芷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江蓠说得的确是有道理的,她的身体现在的确是不太适合过度劳累了,但是……   楚潋又不能不帮!   楚潋和修罗的事情的确让叶芷感动,这两个苦命的有情人的确也该是一对儿很好的鸳鸯,只是他们其中一些事情,若是不处理掉,到了最后还是会变成两人之间一层隔阂,与其到时两人为难,倒不如现在将所有的事情解决了……   毕竟……楚潋的确也是一个才人,以后……就算自己不在了,也能给沐云衣留下一个能助他的人。   第211章 筋脉尽断散空孜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的想法就是如此,只是江蓠不知道,他心上人的考虑,却完完全全只是为了另一个人,这是很可悲的吧?   是,可悲的。   看到叶芷不再说话,江蓠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正想着该怎么和叶芷解释之时,甬道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之后一个声音传来,语气中略带赞赏之意,“此处还真是奢华至极,巧夺天工,真不失为教主所建造的密室,云衣永宁宫的那个密室,和这个根本没法比。”   温颜一边瞅着甬道上方的夜明珠,一边伸手去触摸镶嵌在墙壁上的几颗小小的珠子,看样子似乎想用手将它抠出来。   江蓠笑了一声,道,“温国师就不要白费力气了,这里面所有的珠子都是加固的,若是想将这珠子弄出来,恐怕只有将那上面一块青砖打碎才可以。”   温颜讪讪的放下手,瞥了江蓠一眼,“当初要知道建造这个东西是这样一个肥差,我就应该早点和云衣毛遂自荐了。”   江蓠没有说话,转身将叶芷刚才打开的药屉一个一个合上。   看到那么多的药材,温颜也将脸上的笑意收敛了,看着叶芷微笑,“不知娘娘让微臣前来,所为何意?”   “我让你来是什么意思恐怕你自己心中比谁都清楚。”叶芷回了温颜一句后,又问道,“昨夜你在丞相府,那药丸右凌可吃了?”   温颜昨夜似乎是没有睡好,衣袖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右凌的身体本来就是强弩之末了,现在突然有了能救命的东西,就算那东西是能瞬间置人于死地的毒药,恐怕她也不会犹豫半分。”   叶芷听着温颜说话,从一旁的药架上拿了几瓶配置好的药粉,一边继续往里面走着。   温颜发了一阵子牢骚之后才说了重点,“右凌身上的毒已经解了,禹彷以后会为叶国更尽心,为云衣更忠心的,你尽可放心了。”   说着,温颜挑眼看了叶芷一眼,道,“若不是右凌中毒的时间与你对不上,我还真会认为这是你演的一出戏呢,这样的手段,还真像是你的作风。”   叶芷似乎没有听到温颜的话,也没有去接他的话,只是道,“既然今日我能让你前来,就证明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你做,云衣可和你说了是什么事儿?”   “别提了。”温颜再次打了一个哈欠,“云衣最近事情多着呢,那些老头整天整天在他耳边念叨,大事小事说个没完没了,云衣的性子也真的不错,我这听了几天,头发根都要炸了,刚才他还没来得及和我说你找我什么事儿呢,就又有折子递上来了,害得我提心吊胆的,来到这里一看,还以为娘娘是要将我毁尸灭迹来着……”   说着,温颜转眸看了看四周,森森一笑,“这里……似乎也是一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只要随便做个机关,多少年也不怕被人发现。”   江蓠哼了一声,“你若是想在这里长眠,我不介意给你多加一个机关。”   叶芷挡住温颜要说话的损嘴,问江蓠道,“你将修罗放到哪里了?”   这密室十分大,走过了甬道和大堂,后面便是一个个的房间,光线虽然不如大厅里亮,但地面上铺设的大理石石砖,还是能看得十分清楚的。   这里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每一个石室外面都放置着灯罩,从里面散发出的灯光来看,不像是贵重的夜明珠,而应该是萤石之类的东西。   江蓠走到一个房间前,伸手将放置在旁边的那个纱罩取下,另一只手轻轻转动放置在中间的那块萤石,只见那块石头轻轻一动,眼前石室的房门便在一瞬间打开了。   石室的门打开之后,江蓠率先走了进去,里面也是灯光悠远一片,似乎比大厅更亮一些。   这里没有放置多余的东西,只有一个放置着药材的红木柜,另一边有一个床,床头有一簇红色珊瑚,这珊瑚的颜色十分清透,近看里面里面的那种红色竟然像是一滴血落在了水中那样的一缕,悠悠散散,最后在根部凝成一团。   现在躺在床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修罗,而修罗旁边就站着几个月不见的辛纤。   看到江蓠前来,辛纤连忙上前,给江蓠行了一个礼,之后才看到叶芷,又给叶芷行了一个礼,“参见教主,暗主。”   “啧啧……”温颜随手拨弄了下旁边的血红色珊瑚,“这血珊瑚可是好东西,我每年管理他国进贡的东西,也没有见过这么大个的,算是稀世珍宝了吧……”   叶芷走到修罗床前,只见修罗全身皆是一片水渍,头发也完全散落了一片,有几缕如同水墨一般的长发都快落到了地上,衬着修罗的那张苍白无半点血色的脸,带着一种将死之人的病态。   当时初见时修罗是怎样的意气风发叶芷还记得,但是现在,看着眼前的人,却是另一番场景了,心中虽然有些不忍,但是想了想若是修罗不受这分痛苦,之后恐怕难逃与楚潋之间的生离死别。   若真到了那神仙难救的时候,还不如现在直接斩草除根!也免得之后再受苦。   想着,叶芷问辛纤道,“她现在如何了。”   辛纤伸手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道,“还活着。”   自从江蓠那边拿到这样的命令之后,辛纤身上的冷汗就直冒,将一个人全身的筋脉用内力全部打断是怎样残忍的一件事情辛纤都不敢细想。   就算是刑房里最残忍的酷刑,痛楚恐怕也不及这些十之三四。   开始辛纤还以为修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犯人,后经江蓠解释之后他才明白,这样残酷的事情竟然是治病的一种方法。   心头虽然好受了些,但是动手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指尖都是颤抖的。   杀人无数的辛纤,手指竟然也会颤抖了!   这是辛纤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但后来做的这件事的时候,辛纤才发现是自己低估了面前这个人的定力。   在这样痛苦的摧残之下,修罗在清醒的时候,最多也是闷哼了两声,最后将唇角都咬的流下许多鲜血,竟然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直至最后神志不清,晕了过去在睡梦中,也只是偶尔从口中溢出一两句不太明显的痛楚的**。   这让辛纤十分钦佩眼前的这个人,所以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一直守在修罗身边守到叶芷前来。   修罗的耐力的确是非常人所能及的,叶芷看着躺在床上的修罗,伸手卷起她的衣袖,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正在睡梦中的修罗眉头已经皱的很深了。   筋脉尽断!   辛纤的轻功不错,内力也不错,下手的准确度也很高。   想必他每一次出手都对准了修罗的筋脉,一击而中。   这样既少了内力的消耗,又减少了修罗的痛楚,叶芷在心中忍不住对辛纤赞赏了一番。   事情既然是已经做了,就要有始有终,叶芷看着修罗,从她手臂上开始,一点一点的向上探索,最后几根纤长的手指搭在了修罗肩头上。   叶芷的一双眸子愈发的深邃,暗暗忍不住心惊,辛纤动手太彻底了,修罗身上大大小小的经脉,竟然无一幸免,这就不是光凭内力便能做到的事情了,至少还要会一部分医术穴位方才可以。   想着,叶芷忍不住看了辛纤一眼,不愧是江蓠手下的人,果真不凡。   江蓠在一旁看着,辛纤也看着叶芷,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温颜一手摩挲着下巴,一边围着床转了一圈,似乎有什么疑惑。   叶芷看着温颜,皱眉道,“你怎么了?”   温颜做了一个让叶芷不要说话的手势,然后继续围着床边转着,这次他的速度慢了许多,像是悠闲的在花园里散步。   叶芷蹙眉,但看到温颜神色认真,也就没有打断他。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温颜终于停下了脚步,然后站到了叶芷身边。   叶芷蹙眉,刚要说话,却见温颜朝自己使了一个眼色。   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叶芷实在忍不住想问,但最后却又将这句话压在心里,没有言语。   温颜又看了躺在床上的修罗一会儿,之后突然转身对身后的江蓠和辛纤道,“你们先出去吧,毕竟是一位女病人,你们在场待到人家醒来的时候该有多尴尬。”   说着,温颜还朝着江蓠不怀好意的笑了下。   江蓠瞥了温颜一眼,反驳道,“那你自己呢?”   温颜又笑了笑,“我的医术还是可以来给娘娘做下手的,娘娘说是也不是?”   叶芷还未说话,江蓠又不服输道,“我也可以。”   “呦……”温颜一脸坏笑,“你若是想看姑娘,我给你推荐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美人儿可是京都最美的,那身段……”   话未说完,江蓠脸上的表情便僵了僵,之后就转身带着辛纤走了出去。   待到石室的门关上,温颜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着叶芷道,“娘娘你可以开始了。”   叶芷皱眉,目光就盯在温颜身上,之后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修罗,道,“你不是看出了什么吗?怎么不说了?”   第212章 温情脉脉长久时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听到叶芷此问,温颜坐在一旁的红木架子旁边,自顾自的吹了一个口哨,自然道,“我的医术恐怕还比不上江蓠,关于这方面能看出什么。”   叶芷眉心藏了些怒气,“早知道你是故弄玄虚,我就不应该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温颜又站起了身子,在那红木架旁边走来走去,随意翻弄着上面的药材,道,“是不是故弄玄虚娘娘可以过段时间再作评说,现在啊……”   说着,温颜终于从红木架上找到了银针,递到叶芷面前,“现在呢,还是救人要紧,娘娘请……”   叶芷接过温颜手中的银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手中银针将修罗身上一处一处的经脉散尽内力,然后再用银针接上。   修罗全身五十九处筋脉全断,这些可不是小事情,需要叶芷精神力全部集中,只要手中下针稍有偏差,修罗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温颜坐在一旁看似不正经的摆弄着红木架子上的医书,但每当叶芷下针的时候,他的几根手指也忍不住握紧了,之后随着叶芷的下针的位置长长的舒了口气。   看了好一会儿叶芷熟练的针法,温颜这才放了心,心中只道叶芷容貌全变,内力尽失,只有这一身的医术,却依旧和之前一样,没有几分变化。   想着,温颜心中突然涌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若是有一天,叶芷再次变了容貌,他是否也能看着她熟练的针法从而认出她呢?   但是这些都是自己的想象,温颜都忍不住自嘲,想这些做什么,眼前的这些事情都还没有着落……   不知过了多久,叶芷终于将修罗身上的筋脉尽数接好,并且将她隐含在筋脉之上的空孜内力完全消去。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叶芷只觉得自己站着都十分难受,头晕眼花暂且不说,就只是说双腿酸麻难忍,很难才能站立的住。   刚开始精力集中,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修罗的事情已经完全结束,叶芷这才感受到自己身体上的异常。   一条手帕递了过来,温颜看着叶芷,小心翼翼的问道,“结束了?”   叶芷接过手帕,“结束了。”   温颜看叶芷虚弱的样子,便将手帕又拿到了自己手中,给叶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叶芷一愣,勉强一笑,“多谢。”   温颜皱眉,还未说话,只见面前的叶芷身子一软,竟要往地上倒去。   温颜大惊,一条手帕倏然落地,眼疾手快之间,叶芷这才没有摔着。   “喂喂,你怎么了?”温颜看着叶芷,轻轻的将她放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去探她的脉搏。   良久,温颜这才放了心,叶芷只是因为精神过度紧张,人又有些劳累,现在事情终于完成,心中的哪根筋终于松开了,这才导致她昏睡了过去。   叶芷腹中还有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温颜不敢大力的将叶芷抱起来,只得轻轻的腾出一只手,先将叶芷扶起来,然后才用双手将她抱起来。   没有多余的手去打开石室的门,温颜无奈,只好用脚去踢门,刚伸出脚,却见石室房门却自己打开了,门外站着的正是辛纤,未见江蓠。   辛纤看着温颜怀中的叶芷,目光有些诧异,道,“娘娘怎么了?”   温颜看了辛纤一眼,“没什么,娘娘只是太劳累了,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便好。”   辛纤道,“那……便将娘娘送回未央宫吧,这密室里面潮湿阴冷,恐怕不利于娘娘休息。”   温颜摇了摇头,“先在这里随便找一个房间吧,我们都是男人,她毕竟还一国之母,我们这样出去被别人看到怕是不妥。”   辛纤没有再多言,走到不远处,打开了另一间石室。   看这个石室里面的摆设,应当是让人休息用的,里面一张床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是上好的狐皮。   温颜轻轻的将叶芷放上去,叫来了辛纤,说出了几种药名,让辛纤前去大厅的药柜中找来,并让他煎好之后送来。   辛纤应了一声便出去了,温颜脸上现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意,伸手将放置在一旁的锦被拿起来,但是却发现那锦被有一点点潮湿,于是便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脱下来盖到叶芷身上。   叶芷的确是太劳累了,温颜将叶芷的衣袖卷上去,指腹轻轻搭在她跳动的脉搏上。   这脉搏的跳动便是人的生命,沉浮之间,恍若诉说着时间流逝。   温颜给叶芷诊了好一会儿脉,无奈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叶芷啊叶芷,这个世上,比你聪明的女子没有几人,可比你傻的人也没有几人,你若真的放下所有什么都不管,带着沐云衣远走高飞了,我又拿你们如何?再生气不也是要给你们收拾这些烂摊子的么?可你……怎么就不懂我的意思呢?”   温颜不爱皇位,不争皇权,对此也避之不及,但是沐云衣是他的好兄弟,他留下的东西他必须接受,而叶芷又是他心中决不能说与别人听的那个人,她想要的东西,他倾尽全力也会给她一个圆满,但是……这件事主动权却不在温颜手中。   叶芷不说,沐云衣不说,温颜自然说不得。   这是一个像是九连环一样的东西,若是一直让人来解,恐怕费劲脑汁也无能为力,但若是有一日,那东西摔破了,便也大彻大悟了。   过了没多久,辛纤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前来了。   温颜接过辛纤手中的药,轻轻舀起一勺,之后又放下,问辛纤道,“江蓠哪去了?”   辛纤眉目一敛,“教中有事,暗主或许一会儿便会回来。”   温颜点点头,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叶芷,道,“娘娘现在需要休息,你先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人守着了。”   辛纤点点头,转身便走了。   温颜端起桌上的药碗,看了看周围,却没有发现一个能倒药的地方,无奈之下,温颜又舀起一勺仔细看了看,然后用勺子放到药碗中搅了搅,之后一口气将那药灌到了口中。   “好苦……”温颜将药碗放下,伸了下舌头,感叹道,“做个孕妇还真不容易。”   ……   叶芷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大好春光。   沐云衣正侧躺在她身边,仔细的给她擦着额头,他白色的里衣松松的穿在身上,锁骨胸口一览无余。   叶芷睁开了眼睛,伸手拨开了沐云衣正在为她擦脸的手,微微蹙眉,“我怎么在这里?”   沐云衣看叶芷醒了,心中自然欣喜,“你都睡了好久了。”   叶芷想了想,一双眸子缩了缩,“我想起来了……修罗……她现在怎么样?”   沐云衣又是微微一笑,“修罗的身体受创太严重,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好,但是她身上的空孜已经散了,只要等身体复原,便能如同正常人一般。”   叶芷抿了抿唇,片刻之后才道,“修罗的身子受创太严重,现在空孜的功力就算散了,她恐怕也无法恢复到正常女人那种程度,不过看楚潋他们之间的感情,这种事情应当算不得什么的。”   沐云衣点点头,“楚潋是重情的人。”   叶芷没有说话,只觉得脑中昏昏沉沉的,便问沐云衣道,“我睡了多久?”   沐云衣手中动作顿了下,道,“你已经睡了两天一夜了。”   两天一夜,沐云衣虽然没有多说,但是叶芷知道,他心中不是不担心的。   叶芷轻松一笑,“这次算是睡好了,我饿了,有点想吃东西。”   沐云衣宠溺的看着叶芷,坐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衫,道,“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叶芷躺在床上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才道,“我想吃梅子。”   叶芷的脸色有些憔悴,沐云衣看了很心疼,伸手将她拥入怀中,道,“好。”   御膳房的人动作很快,沐云衣吩咐下去只是半刻钟的时间,几碟精致的小吃便呈了上来,里面就有叶芷刚才点名要的梅子。   现在刚是初春时节,也不是梅子的季节,但宫中的御膳房常年都是不缺珍馐美味的,一叠梅子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走下床,稍微洗漱之后,叶芷也没有梳妆,头发随意的披散着,穿了一双软底缎子鞋走在地毯上,伸手拈了一颗梅子蜜饯放到口中,尝了尝味道觉得还不错。   沐云衣将叶芷扶着坐下,看着她道,“怎么?还满意么?”   叶芷凝眉,片刻之后才道,“我觉得还不够酸,下次便与他们话说不要放那么多的糖了。”   沐云衣拿起了放置在旁边的一个形状很奇怪的壶,几根手指轻轻用力,一股还混着暖流的奶香从壶中溢出,落在了杯中。   这奶香很奇特,里面还带着一种果浆的味道,很清甜。   叶芷看着沐云衣,道,“这是给我的?”   沐云衣失笑,“你曾提过在君弋那里喝过这样的……茶,我也就顺便和御膳房说了,或许会合你的口味。”   叶芷不知道,她的随口一句话让沐云衣下了多大的功夫,当今圣上第一次驾临御膳房,将当值的太监吓的魂飞魄散。   第213章 月下老人姻缘会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沐云衣是一个很细心也很有耐心的人,这种人可以做皇帝算是少之又少,因为做皇帝的要求并不高,但有一样却是绝对不能少的,就是,这个做皇帝的人,一定不能是好人!   好人是做不了皇帝的,如果不能心狠手辣,不能决策果断,那这样的皇帝,一个王朝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沐云衣是怎样的人叶芷知道,但是她知道的却并不完全,因为他所知道的,是一直都在自己身边陪伴照顾自己的夫君,而她不知道的,是疆场上如同战神一般的将军,是朝堂上英明神武的天子,是百姓口中爱民如子的帝王……   这些,叶芷都知道,但是却知道的并不完整。   沐云衣在很小的时候叶芷对他的印象最为深刻,看着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徒弟一点一点的长大,最后变成如今的模样,沐云衣的变化叶芷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但可能是因为很久之前的沐云衣那种纯情的性子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所以她根本想象不出来,君临天下又是一方战神的沐云衣究竟是何种模样。   只不过,这种沐云衣,叶芷还是不大想知道,毕竟现在四方太平,战场这种事情,她还是不愿看到的。   叶芷见过战场,故而她知道战场太血腥,而沐云衣,却在战场上生活了多年……   若不是真正将一个人放在了心坎里,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牺牲?   吃饱喝足,叶芷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晚,皱了皱眉,“怎么又是晚上?”   沐云衣道,“白天过去了,自然到了晚上,你现在还累不累?”   叶芷用手绢擦了擦手,坐在一旁无聊,“都睡了那么久了,怎么还会累?”   沐云衣微微一笑,拉住叶芷的手,道,“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叶芷疑惑,“去哪儿?”   沐云衣唇角弯弯,-透着一种魅惑众生的气息,“跟我走你不就知道了么?”   叶芷无奈,之后跟在沐云衣身后任由他的牵着自己的手。   沐云衣看着叶芷,伸手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道,“我们现在要去的是宫外,还是用轻功方便一些。”   宫外的生活是叶芷一直都向往的,听到沐云衣而如此说,叶芷自然乐意。   沐云衣的轻功也很好,叶芷经常被江蓠带着用轻功去某个地方,第一次躺在沐云衣怀中越过宫门,感觉的确有点怪。   就算沐云衣再亲和,他依旧是皇帝。   ……   朱门红墙的宫城之中每日都是一样的安静,因为人并不多,沐云衣不喜欢那么多的姹紫嫣红,而现在叶国的宫墙之外,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天上繁星点点,但周围一片繁华映入了眼帘,街头上熙来攘往,人头济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   叶芷很奇怪,道,“今日怎么会这么热闹?”   沐云衣笑了笑,紧紧的拉着叶芷的手走在人群中,解释给叶芷听,“因为今天是月下老人的诞辰,每个人都想求一个好姻缘。”   叶芷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看着走在街上形形**的人群,心中不禁感慨,看来,无论是什么人,对姻缘这种事情,还是十分看重的。   天上若真的有月下老人,恐怕诸天神仙,都没有他的香火旺盛。   跟着人群走了不远,叶芷看着周围的人,眼神中带着一丝羡慕。   一个怀中抱着一个孩子的女人在叶芷前面走着,身边的可能是她的夫君,他们两人手中各自都拿了一根红色丝带,叶芷在他们身后只听得,“我们都有孩子了,还花这些钱做什么?”   男人似乎有些腼腆,声音很小,但是叶芷还是能听清楚,“我此生能娶你做妻子是我的福气,我们今世就要祈求月老,要让我们下一世也做夫妻。”   之后女人说了一句什么叶芷没有听清楚,但那借着一片烟火,叶芷能看到,那女人的耳垂都红了。   看到这些烟花,女人怀中的孩子睁大的眼睛去看,那男子接过孩子来抱,“这开在天空中的花儿,是不是很漂亮……”   那孩子似乎还不会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最后扯开小嘴儿笑了。   那女人则在一旁逗弄着那小孩子,“叫爹爹……”   叶芷在一旁看着这一对儿平凡的夫妻两人,他们并不是腰缠万贯,可他们就是活的很幸福,很快乐。   平凡自有平凡的好处。   望着别人的幸福,叶芷知道自己是贪心了一些,这些所谓的幸福,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了。   沐云衣看叶芷如此出神,却不知叶芷正在想什么,看着一旁的小摊贩有卖红绸带的,“我们也买两条这个,一会儿也去祈祷一番吧?”   叶芷凝眉,轻轻摇头,“前世今生这样的事情我相信,但是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其他人祈求的都是今生姻缘,我们两个就不要去参合了。”   如果按照私心来讲,沐云衣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夫君,与他在一起的女子定当是幸福的,自然不愿与他来世分离,但是叶芷心中想的实在是多。   至亲曾听闻疏影说过,她现在的身体和魂魄的契合度并不好,之间产生了裂缝,这道裂缝若是处理好了,应当是没事儿,可若是处理不好,自己恐怕连来世的机会都没有。   若真的是这样,何必现在再说来世这样的话,只要能好好的过完之后的每一天,这就是最好的了。   有沐云衣的陪伴,享受着他独一无二的爱,之后生下他们两人的孩子,自己也是过完了一个女人完整的一生,再不像那次死的那么冤枉,不会留下什么遗憾了。   虽然叶芷不同意,但是这次沐云衣似乎并没有打算听叶芷的话,直接拉着叶芷去买了两根红绸带,并且在一个当铺里面借了笔墨,在上面写了两人的名字。   写好之后,沐云衣还让叶芷看他的字如何。   叶芷轻嗤一声,“你做了几年皇帝,奏折每天都不知道要批阅多少,这一国之君的字若是写的难看了,恐怕被嘲笑的就不是你一个人了吧?”   沐云衣挠了下头,“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的字写的的确不怎么样,小颜说这样不行,就在民间找了字写的不错的人来代笔,后来在宫中常日无聊,慢慢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写出了这样的字。”   看着红绸上娟秀的字迹,叶芷几乎都能想象当时自己不再之后,沐云衣被困皇城的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面对着冷冷清清的宫城,多的便是寂寞和孤独。   这就是皇帝!   叶芷可能没有看出来,沐云衣的字迹,和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名叫叶芷的人字迹是很相像的,因为沐云衣毕竟是男子,他手中的力气和之前叶芷握笔所用的力气不一样,所以沐云衣的字迹虽然娟秀,但还是带了一股阳刚之气,只不过叶芷没有认出来。   又走了不远的距离,终于在城南看到了一棵被挂上了灯笼和彩绸的树。   因为现在是初春季节,树上不可能就长出了叶子,再加上是晚上,倒也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树。   民众源源不断的从城南门涌出来,城南的看守显然是又增派了人手,两队士兵站在一旁,穿盔披甲,威风凛凛,气度不凡。   因为人数众多,一位女子被人群挤的差点摔倒,旁边的一个士兵见状,伸手扶起了女子。   女子面色通红,声音怯怯的不知说了什么,士兵却没有说话,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沐云衣将叶芷护到路边站着,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叶芷眼中,“按照现在的时辰,难道不是应该宵禁的么?怎么城南还会大开着?”   “就是因为城南这边有棵月桂树,这棵树可是每年今天的主角,所以今天特例,大开城门。”沐云衣一边解释着一边引着叶芷往那月桂树旁边去。   叶芷微笑,问了一句很大煞风景的事情,道,“这城南守门的军队都是何人训练的?”   沐云衣稍稍想了想,便道,“关于京师设防的事情,都是由禁军统领负责的。”   这句话说的很笼统,但是叶芷也知道,沐云衣毕竟是皇帝,日理万机,若是让他记住一个人的名字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人手下的军队训练有素,每个兵身上都有兵的样子,的确有过人之处,之后你仔细将他查上一查,若无问题可晋升,这样的一个人,放在这里看守城门的确有些太屈才了。”   看叶芷对一个素不谋面的人大加赞赏,沐云衣正准备问叶芷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叶芷已经往前走远了。   于是沐云衣只好作罢。   不远处就是那棵高大的月桂树,叶芷仰头看着,只见这还没有多长时间,这棵树上已经挂满了红绸。   红色的绸带在空中飘扬,上面的灯笼每一个都是印着天宫仙子的花纹,描绘精致,在烛光的跃动下显得十分有灵气。   沐云衣扶着叶芷也走到人群中,到了那棵月桂树旁边,沐云衣将手中的红色绸带递给叶芷,两根红绸带,上面写着的是两个人的名字,在微风中轻轻浮动,轻轻挠着人的手心。   第214章 深夜遇袭血满襟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看着周围的人说说笑笑,心中忍不住也涌起一阵喜悦和幸福之感,回头看了眼沐云衣,心中也微微有些感慨,现在她身边的人,就是自己的夫君呵……   若是按照平常人的观念,身为一个女子,身边有着这样一个疼自己爱自己的夫君,此生还有什么遗憾呢?   的确,是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只不过……这些幸福的时间,似乎太短了些。   上天果然是十分公平的,他给了自己在世上独一无二的幸福但是却给这份幸福注定了期限。   叶芷将那根红绸带系到树上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有些恍惚,或许,她要祈求的,不是月老,而是能给自己多一点时间的神仙。   忽然间,已经死过一次而且从来都不怕死的叶芷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她害怕了。   在她心中,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怕死亡还是害怕自己死去之后失去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一切。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东西慢慢逝去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无力。   不曾想出来系一次红绸竟然还能牵扯到这样多的事情,叶芷心中难受,却并未表现在脸上,只是任由沐云衣牵着,两人非常随意的在路上走着。   时间过得很快,但人群中却依旧热闹,看着这些喧嚣的人群,叶芷却觉得这些越来越不真实了,每个人的脸似乎都是虚化的,更为可怖的是,牵着她的手的沐云衣,整个人也开始慢慢便的虚化透明。   叶芷心中恐惧到了极点,身子猛的一缩,停住了脚步。   沐云衣正在一个摊贩前看着一盏描绘精致的宫灯,突然感受到叶芷的异样,立即转过身,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叶芷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叶芷轻轻摇了摇头,勉强一笑,“并没有。”   沐云衣松了一口气,拿起一盏宫灯给叶芷看上面画着广寒宫玉兔仙子。   这画虽然是画在灯笼上的,但是下笔却十分精致,上面的天宫仙子衣袂飘飘,真的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叶芷接过宫灯,看了许久才道,“我们走吧。”   沐云衣付了银子,连忙跟上叶芷的脚步,眼眸弯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叶芷蹙眉,看了看漫天星宿,“都那么晚了,还要去什么地方?”   沐云衣笑而不答,将叶芷抱在怀中,提神纳气,足尖轻轻一跃,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到了一个小土坡上。   现在正值初春,山坡之上青草却已经长得很好了。   今晚的月亮特别的亮,在这样的月光下,沐云衣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铺到地上让叶芷坐下。   叶芷就跟着坐下了,看着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   沐云衣伸手揽住叶芷的肩膀,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叶芷想了下,摇头。   沐云衣的手将叶芷搂的更紧了,一句话从唇边吐出,声音轻缓,气息落在了叶芷脸颊旁边,“今天,是你回到我身边一年的日子。”   叶芷愣住了。   已经是一年了么?   竟然那么快?   仔细想想,当初自己身着红色嫁衣,回到风月身上的时候,那窗外的一簇桃花开的正好,又是一年春至,不知不觉之间竟又是一年了。   沐云衣的声音还在耳边想着,“之前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心烦意乱或者是觉得十分孤独孤单的时候,就会来这边坐坐,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芷依旧摇头。   沐云衣又是微微一笑,“因为这里,能看到皇陵。”   皇陵里面埋着的,是帝王之师,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叶芷。   叶芷身子一震,沐云衣又继续道,“你离开之后的那些时间,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候,很多事情一直都卡在我心中,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   话音未落,叶芷挡下了沐云衣之后要说的话,“我现在,还在。”   “是啊。”沐云衣与叶芷对视一眼,之后目光又看向了远方,“还好,你现在还在,你又回到了我身边,说真的,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年来是不是都活在梦中。”   “自然不是。”叶芷靠在沐云衣肩头,道,“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已经清楚了,关于我是如何重生的,我师父又有怎样的力量,我们都知道了,你见过有哪一种梦境能是这样清楚的吗?”   沐云衣亦笑,“做梦终是做梦,我很幸运,现在拥有的是真实的你,而不是梦中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叶芷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见沐云衣脸色一变,猛的侧了一下身子,将叶芷护在身下。   这个突然的动作力度不小,虽然沐云衣的动作已经放的很温柔,但叶芷还是觉得自己的腰猛的痛了一下。   还未等叶芷想出什么所以然来,一把黑羽利箭从沐云衣耳边飞过,削断了他的几根长发。   叶芷的瞳仁缩了缩,心知不妙,遇到刺客了!   看这暗箭的力度和在黑夜中还能瞄准的人的精确度,想必在暗处的人应当不是泛泛之辈。   今日叶芷和沐云衣两人就是出来转转,谁身上也没有带着武器,再加上敌暗我明,情势瞬间就落在了下风!   一支箭刚刚过去,沐云衣还未做出形势判断,隐在黑暗处的人好像知道了一箭未中,立即开始了第二波进攻,七八个黑点在空中迅速划过。   沐云衣一边护着叶芷,一边拔起在泥土中的那把黑羽箭,左击右挡,方才护得叶芷半刻安全。   此时沐云衣方才感受到,躲在不远处的人,大约不止一两个。   情况更加危险了。   叶芷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的滑落,对着远处的黑暗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远处没有动静,一片寂静,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沐云衣不敢多加犹豫,连忙掩着叶芷后退。   只不过这个小山坡到处都是一片平地,青草也刚刚长出,连掩护的地方都没有。   身后再次传来一阵破空声,沐云衣猛的将叶芷往前一推,上前将从暗处飞来的黑羽箭击落。   可在黑暗中,这种箭是很难观察的,一支黑羽箭没有刺中沐云衣,却朝着叶芷的方向飞去。   就在那黑羽箭到了眼前的时候,叶芷方才看到,她没有和沐云衣一样利落的身手,避无可避,当下大惊。   就在此时,沐云衣一把揽住叶芷,黑羽箭带着簌簌的凌厉破空声从沐云衣肩膀处划过,锋利的箭头将沐云衣的肩头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有几滴都溅到了叶芷的脸上。   温热腥甜的血让叶芷心头狂跳不止,沐云衣没有等叶芷再反应,立即拉着她往前跑。   身后的人应当也是轻功极好的,竟然丝毫不逊色沐云衣。   沐云衣肩膀上中了箭,动作自然受到几分限制,看着身后的愈来愈近,沐云衣强忍着肩膀上的痛道,“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一会儿我将他们引开,你就一直往西跑,不一会儿便是京师东城门,到了那里你就安全了。”   叶芷看着身后的乱箭,愈加惊慌,双手忍不住拉紧了沐云衣的衣服,“你呢?你呢?你怎么办?我们一起走!”   沐云衣对着叶芷轻轻一笑,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硬和勉强,“我不会有事的,你先走!“   叶芷刚欲说话,却见沐云衣面色一凛,忙将叶芷放下来,之后猛的用力,将自己身后的一支箭拔了出来。   沐云衣毕竟是在疆场上厮杀过的人,是真正的血性男儿,拔掉黑羽箭之后剧痛也只是换来他的一声闷哼。   叶芷蹙眉,刚站起身,却又被沐云衣拦下,将他身上黑色的衣衫盖在叶芷身上,之后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在夜色中飞驰而过。   眼前被黑衣遮掩,顿时眼前一阵黑暗,经过刚才一段心惊动魄,叶芷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但她还是忍不住去看沐云衣消失的那个地方。   周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就连一丝风声也没有,叶芷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过了大约半刻钟功夫,叶芷连忙站起身,看周围没有什么动静之后连忙朝着西边奔驰而去。   叶芷的身子原本就不大好,再加上原本就有身孕,刚跑了一会儿,腹中便疼痛不止,实在是坚持不下来。   就在叶芷停下来的那一刹那,借着月光,却见整个衣袖都被鲜血染红一片,心中瞬间痛的几乎窒息。   自己身上没有伤,而沐云衣,这次肯定伤的很重。   叶芷咬咬牙,坚持往东城城边奔去。   这是一场生命与时间的较量,如果那些人与沐云衣面对面的对决,就算他们有那么多人恐怕也伤不了他,但是这些人现在就在暗处放箭,而沐云衣就危险了,自己如果能快一点,云衣就多一分安全。   叶芷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头上的饰品在奔跑之中全部掉落,长发遮脸,浑身血迹的叶芷看起来十分可怖,哪里还有一国之母的威仪。   只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第215章 你一定要好好的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强忍着腹中的不适,叶芷一身狼狈的到了东城城门前。   东城门虽然不如南城门热闹,但还是有守卫的,叶芷连忙跑到城门前,一手捂着小腹,一手紧紧的扑上去拉着一个士兵的手臂,“快……快去救人!快!”   说完,叶芷顿时便觉得头重脚轻,身子一下子便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那一刻,叶芷心中依旧只有一个想法,“云衣,你一定要没事,一定……”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芷终于睁开了眼睛,一时间除了腹中疼痛之外,头也是浑浑噩噩的,晕倒前的一幕幕开始在脑海中回放。   叶芷的眼睛猛的一动,伸手拉住了在床边的一个人,目光有些涣散,“快,快去救他,快!”   温颜看着叶芷拉着他的衣袖,微微抿了抿唇,道,“你醒了?”   叶芷这时才看清了温颜的容貌,但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却丝毫没有放松,“云衣出事了,云衣他……”   “我知道。”温颜看着叶芷,微微蹙眉,“我们都在找,你现在怀有身孕,情绪一定要稳定,云衣他……”   说着,温颜停顿了下,挥手让宫女端来汤药给叶芷,“他是皇帝,一定不会轻易出事的。”   叶芷凝眉,心头顿时一痛,“是我没用,是我连累了他,若不是他护着我,他定然是能脱身的,是我没用……”   看到叶芷自责的模样,温颜只好小心的劝慰,“阿蓠带着暗卫和禁卫军都已经寻找了,你先把药喝了。”   叶芷推开温颜送到她唇边的汤药,一双眸子一转,双手在锦被上捏的死死的,指节都有些发白,“多久了?”   温颜没有言语,端着药碗的手僵硬的放在叶芷唇边,没有说话。   叶芷机械的转头,目光空洞的盯着温颜,再次开口问了一句,“我睡了多久了?”   温颜垂了下眸子,神色有些黯然,“已经两天了。”   叶芷面无表情,立即掀被起床,赤足踩在地上,“我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结果刚站起身,叶芷便觉得自己小腹疼痛难忍,几乎都要站立不稳。   是动了胎气么?   温颜将药碗放置在一旁,上前两步,轻轻扶住叶芷的手臂,声音沉沉,“现在许多人都在找,你去也无用。”   叶芷面色惨白的看着殿外一片平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暗处的那些人……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温颜也摇头,“在没有找到云衣之前,想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就要一点一点的去查了。”   “不!”叶芷突然甩开温颜扶住她的手臂,“云衣武功那么厉害,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说着,叶芷就要往殿外冲,温颜一个健步想拉住叶芷但又不敢对她用力,就在叶芷即将要冲出殿门的一瞬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面对面拉住了叶芷,“师父……”   “阿蓠……”叶芷猛的抓住江蓠的手腕,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找到云衣了么?”   江蓠心疼的看着叶芷,垂下眼睫,半晌没有言语。   叶芷看江蓠表情,便知道了结果,但却还是不死心的问,“阿蓠……你告诉我,云衣去哪儿了?”   温颜上前,一边扶住叶芷,一边对着江蓠道,“你说吧,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你瞒是瞒不住的。”   江蓠看了眼叶芷,声音有些嘶哑,“我们在城东的确是发现了血迹,顺着那血迹去找,那血迹越来越少,最后消失在槐雪峰之上。”   叶芷转过头,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你说血迹消失在哪儿?”   江蓠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再次回答了叶芷一遍,“消失在槐雪峰上。”   槐雪峰……槐雪峰……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叶芷最清楚了。   槐雪峰崖高万仞,悬崖峭壁如同刀削一般,没有路可以通往崖下,故而崖下是怎样的地方根本无人知晓。   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江蓠竟然说沐云衣消失在这里。   叶芷不信,推开温颜就要往外跑去。   “够了!”温颜实在忍无可忍,伸手猛的拉住了叶芷,道,“云衣现在是皇帝,他无论是发生了什么,现在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这件事交由江蓠继续寻找查探,我会将那日在城东看到过你的人全都闭上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   叶芷拢了下凌乱的长发,伸手搭在自己小腹上,没有言语,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最后转向温颜的方向,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他还没有来得及看他的孩子一眼,他不会有事的,小颜,你说对不对?”   温颜眸子中也有一些感伤,但最后却被完全遮盖住,“江蓠,那悬崖边有没有缠斗痕迹?”   江蓠点点头,“那崖上的鲜血最多,想必……”   想必是经过了一番苦战。   剩下的话被江蓠咽了下去,叶芷还在,他不敢说。   温颜自然知道江蓠没有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心中的不安又增加了稍许。   若是别的地方倒还好,可那槐雪峰上,就那么一点点的地方,三面皆是悬崖峭壁,在这个地方动手,被打下悬崖去的可能性绝对不小。   温颜忍不住看了叶芷一眼,沐云衣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叶芷该怎么办?   以她现在的身体,又怎能承受得住这个噩耗?   叶芷目光空洞的看着不远处,突然张口问了一句,“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   江蓠看着叶芷,想说话但却被温颜制止了。   叶芷的目光动也未动,依旧是看着不远处,双目无神,“不管昨晚的是什么人,我要他们死!”   江蓠心头一震,看着叶芷暗暗心惊,最后只得答了一声是。   温颜看着叶芷,将她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让寻梅又端了一碗药汤来,舀起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最后觉得不烫了才放到叶芷唇边。   寻梅在一旁看着,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娘娘都好久没有吃东西了,不管怎么样都先吃点东西吧,身体要紧啊。”   叶芷依旧不言不语。   温颜将手中的汤药放下,对寻梅道,“上些清淡的小菜来吧,刚起来就吃这些她应当也是没有胃口。”   寻梅看了温颜一眼,怯怯的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温颜的目光停在叶芷身上,无奈的叹了口气。   沐云衣啊沐云衣,你一定要给我回来,这照顾你老婆孩子的事情扔在我身上可不是兄弟的作风!   寻梅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摆满了一桌子的清淡小菜,还有两盏正在冒着热气的白粥。   温颜道,“先不要想那么多,事情还没有定论,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吃点东西吧,就算为你腹中的孩子。”   说着,温颜一边给叶芷布菜,一边劝她道,“你若是不吃点东西,等到云衣回来看到你憔悴的样子,他不心疼死才怪呢。”   叶芷拿起筷子,却没有要吃的动作,看着桌上的菜好一会儿,手中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   以此同时,殿外传来一声闷雷,窗外已经是乌云压顶。   叶芷站起身,一下子跑到殿外的走廊上,赤着脚,长裙散在地上,一头青丝凌乱,倚在走廊边的红柱上,看着天上乌云。   温颜也默默的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叶芷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在看什么?”   叶芷抬眸望着天上的乌云,“云衣小时候最怕这样的天气了,只要是有闪电,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温颜鼻尖顿时一阵酸楚,看着零星落下的几滴雨点,勉强道,“那我们便一起等着。”   说着,温颜让寻梅去拿了一件斗篷和鞋子,并搬了一把椅子出来放到走廊上。   温颜将斗篷穿在身上,并将叶芷扶在椅子上坐下,最后给她穿上鞋子,在她身边站着,“那我们,就一起等着闪电。”   天公不作美,外面已经是滂沱大雨,偶尔也会响起几声闷雷,但却没有见到半分闪电的迹象。   温颜在叶芷身侧,看着如同瓢泼一般的大雨,道,“这样的大雨不知下到何时才停,你身子不好,万一吹着风染了风寒怕是更难办了,我们先进屋如何?”   叶芷木然的摇摇头,“云衣会回来的是么?”   温颜垂下了眼睫,弯腰将叶芷身上的斗篷捂的更紧,“是,他一定会回来的。”   叶芷突然笑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的走到了雨中,仰头看着天上乌云。   在这样的大雨中,叶芷的身子几乎很快就被浇湿了,从殿内走出来的乔菀儿看到这幅情况,立即想要上前,但却被温颜拦住了。   叶芷站在雨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片刻之后,她突然大哭起来,脸上的泪水混着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温颜也跟着走了出去,站到叶芷身边,默不作声。   瓢泼下来的雨水将两人的浇的很狼狈,雨水顺着两人的长发流下来。   就在两人都默不作声的时候,叶芷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把雨伞,这把油纸伞是白色的,上面浅红色的梅花也被雨水冲击着,但上面的颜色却依旧鲜明,刺痛了人的眼。   叶芷抬眸一看,雨水如同雾气一般蒙在眼前,那个就在自己身边拿着伞的人,近在眼前却依旧看不清楚。   温颜也看着此人,先是愣了下,之后叫了一句,“师父。”   第216章 风流浪子诉衷情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辜梵看着叶芷,伸手将雨伞往叶芷身上遮了下,也不顾雨水淋湿了了自己,面色清冷,“你现在这样,若是沐云衣在,你觉得他会不会很心痛?”   叶芷大哭,头发散乱十分狼狈,“我救不了他,我现在根本救不了他!”   辜梵之前已经见过一次叶芷情绪失控的模样,可上一次的叶芷却远远没有这一次让人心疼,“我们先进屋,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是不是关于云衣的事情?”叶芷一手抓住辜梵,说话是语气太急了一些,被吸入的雨水呛到,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辜梵一双眸子中有着别样的情感动了动,示意温颜先将叶芷扶进去。   进了屋,辜梵没有说别的,只是浅浅的说了一句,“若是沐云衣此番死了,你该如何?”   “师父!”温颜在一旁插口,眉宇间藏着愁意,现在叶芷这番难受,现在关于这件事是绝口不能提的,辜梵此说,温颜几乎觉得叶芷要撑不住。   果然,辜梵的话音刚落,叶芷立即反驳,“不可能,云衣他答应我的事情一件都还没有做,他不会死的,一定不会!你在骗我……对!一定是你们在骗我!”   辜梵看着叶芷,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清楚了,槐雪峰上我也去看过了,遇到那样一群在暗处且又穷凶极恶的人袭击,他又受了那么重的伤,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少你自己清楚。”   叶芷一下子愣住,也慢慢的安静下来,最后缓缓的蹲下身子,目光空洞。   温颜不忍的看着叶芷,刚要说话,却被辜梵的一个眼神挡住了。   不知辜梵是什么意思,温颜也没有继续插口。   过了好一会儿,辜梵转身离开,欣长的身影留在殿中,身子却融入了雨幕。   叶芷的身子经过这一番消耗,再也承受不住,再次昏倒在地。   温颜怀抱着叶芷,犹豫了好久方才将叶芷放到床上,最后坐到床边,沉默。   那些还未来得及在春天复苏的花儿,不知会有多少将被彻底摧垮。   温颜看着殿外渐停的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撑开一把油纸伞,转身走进了雨幕。   走了不远,温颜便看到了辜梵的身影,此时的辜梵正站在一个四角亭中,望着被雨水溅起涟漪的水面。   温颜上前两步,走到辜梵身边,欲言又止。   辜梵没有回头,只是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温颜皱眉,先是看着辜梵,想了片刻之后才开口,“师父,你明知道她现在承受不住这些,为什么还要在她面前说云衣若是死了这样的话?”   辜梵不是多事的人,温颜是他的弟子,自然知道。   亭子外面的雨似乎更小了一些,辜梵一双眸子终于在温颜身上停留了片刻,“沐云衣没死。”   听到辜梵说沐云衣没死,温颜张口便问,“他现在在哪里?”   辜梵长睫一闪,“他没死,但受伤很重,随时都可能死,就此让叶芷认为他死了,这样也很好,至少沐云衣真正死的时候,她不会再伤心了。”   “师父你怎么能这样做?!”温颜自是十分气恼,也忘了面前的辜梵是他师父这件事,“云衣和叶芷两人经历了多少现在才能在一起,就算云衣会死,至少也要让叶芷见他最后一面。”   辜梵面色不动,望着温颜道,“你以为叶芷的身体还能承受得住多少打击?这一次已经是够了,若是让她见到现在的沐云衣,那到沐云衣真正死的时候,你感觉她还能活么?”   温颜哑口无言,望着辜梵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的,辜梵这件事做的没错,叶芷的身体的确已经承受不住打击了。   就在这时,辜梵突然转眸看着温颜,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喜欢上谁。”   这句话温颜本是没有听清楚的,但是辜梵之后说的一句话却让温颜大惊失色,“你喜欢叶芷,沐云衣若是能被师兄救活,一切自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若是沐云衣挺不过这一劫,叶芷自然而然就是你的。”   温颜心中的秘密就这样被辜梵揭开了,辜梵说的很简单,也暗中指明了若是沐云衣死了他该做什么。   但就是这样,温颜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勉强道,“师父,关于感情这方面的事情,若是不喜欢,谁也勉强不得,更何况,我还是鬼谷弟子。”   鬼谷弟子在俗世也便罢了,但最后终究是要回到鬼谷的,只要入了鬼谷崖,就要断绝七情六欲。   温颜一直都对他鬼谷弟子的身份不甚在意,但是现在,他又不得不在意。   “你也不必装正经了。”辜梵语气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便知道了你在自己身上下了忠情,这种东西你既然敢在身上用,就证明那个在你心里的人已经成了你这一世的劫。”   温颜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神采有些黯淡,“云衣现在是在竹居十里么?”   辜梵摇摇头,“没有,师兄那晚算到沐云衣有场劫难的时候已经晚了,沐云衣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师兄已经带着他回鬼谷医治,至于能不能医治的好,就要尽人事听天意了。”   作为脱离人间生死轮回的鬼谷谷主,竟然连尽人事听天意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温颜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沐云衣,这次,真的伤的很重!   不过想想,温颜又稍稍放了心,“我的那个师伯既然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云衣这次应当也是没事的,毕竟,连叶芷已经死了的人还能还魂这样的事情他都能做出来,那救一个人对他来说,就算不是举手之劳,应当也是不难的。”   “你想的太简单了。”辜梵漠然道,“叶芷不是还魂,而是借寿,这是极损阴德的一件事,施法人要受到术法反噬之苦,而且还要从自己身体里分离一丝魂魄出来放到那人身上方才可以,叶芷的那件事情到现在为止已经四年多了,师兄的身体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若是叶芷再有意外,他养在叶芷身体里的魂魄一旦消失,他的长生也会随之泯灭。”   关于叶芷的事情温颜都知道,但细节方面的事情他却也不知道,现在突然听到辜梵主动提及,心中自是十分讶然,“师父你的意思是说,若是有一日叶芷身亡,师伯便不会再拥有长生了?”   “不止如此。”辜梵长长的叹了口气,“刚才我说过,借寿是十分有损阴德的事情,师兄失去长生之后,恐怕就没有来世了。”   温颜心头顿然一阵,苦笑一声,“那师伯对他的这个徒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却闻得辜梵又道,“之前我也认为师兄为了一个小徒弟,这样做的确牺牲太大,但是后来我知道了叶芷是芷妍的女儿,现在想想,若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辜梵的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温颜并不知叶芷母亲芷妍和疏影及辜梵之间的事情,心中顿时起了疑惑。   但还未等他问,辜梵就又开口了,“若有一日,你决定要入红尘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那就不要再回鬼谷了,简单平淡的幸福,或许比鬼谷的长生更具有意义。”   温颜聪明,辜梵的这句话他自然是懂了,“师父……”   辜梵先是看了温颜两眼,之后又望向远方,目光淡淡不沾世俗,“若是沐云衣此番挺不过去,今后就是你陪伴在叶芷身边,所以,今后无论你用哪一种方法,都要确保叶芷无虞。”   温颜苦笑,“师父在不入世的地方待久了,或许不知道两情相悦这个词儿,叶芷对沐云衣之间的感情并非是一朝一夕,他们两个师徒到现在的帝后,之间又经历了生死,此种情感,是容不得另一个人来陪伴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温颜的手轻轻抚着亭子周围的纱幔,道,“更何况,叶芷腹中有云衣的孩子,这个孩子自然能将叶芷心上的伤口抚平,与我有什么干系?”   温颜这话中是带着苦涩的,毕竟与叶芷结为连理的人不是他,能与她长相厮守的人也不是他,叶芷倾心的人更不是他,他的存在,或许也只能给叶芷一些陪伴,然后帮沐云衣处理他要做的事情,至于别的,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一句无能为力突然冒出了头,温颜突然觉得辜梵此次前来与他说的这番话特别奇怪。   鬼谷谷主一向都是不理世事,不问世俗的,他的师父辜梵的确也是这么做的,但是现在,他竟然连让自己的徒弟主动却牵扯感情,这样的事情,似乎不是辜梵能做出来的。   温颜一向都十分擅长察觉人心,于是当下就道,“师父今日前来,到底是想与我说什么?”   辜梵脸色有些发白,捏着栏杆的几根手指指节也有些泛白,他轻轻缓了一口气之后方才道,“若是我说,让你下手,不要让叶芷的孩子出世呢?”   第217章 向来好梦最易醒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辜梵是鬼谷谷主,拥有众多皇帝都可望而不可即的长生,温颜是他的弟子,师徒两人对对方的性格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   他的师父一向都如同仙人性子一般无欲无求,处事也是像仙人一样,怜悯苍生,不忍看天下生灵涂炭,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品行也是再好不过的。   但是此次,让温颜着实想不透彻的一句话却从辜梵口中说了出来。   刚开始,温颜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句,“师父刚才说什么?”   辜梵犹疑了下,片刻之后才又将才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要你动手,不要让叶芷的孩子出世。”   温颜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错之后脚步后退了一步,勉强一笑,“这等事情师父就不要与我说笑了,这说出来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   话虽这样说,但是温颜知道,对于辜梵的性格来说,是不可能用这这样一个事情拿来与人说笑的。   辜梵转过头,看着温颜,片刻之后方才道,“叶芷腹中的那个孩子,对所有人的威胁都太大了,所以不能留。”   温颜不解,但是却没有多想,只是道,“若是云衣受不过这劫难,那叶芷腹中的孩子就是他唯一的骨血,我怎么能……”   “那你能亲眼看着叶芷死么?”辜梵的声音很冷,带着一股子肃然,一口气从他口中轻缓的吐出,并且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而这个小瓷瓶,竟和疏影送于沐云衣的一模一样,“你心中也没有必要觉得伤了沐云衣的孩子就愧对与他,其实这件事,如若不是他出事,本该是他亲手做的。”   辜梵的话让温颜心中一寒,看着辜梵递过来的那个小瓷瓶,竟然不敢伸手去接了,“你们要云衣亲手杀了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   温颜出声也是冰冷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意的人若真的变成了冰冷的模样,语气中挂着的寒霜似乎让人觉得遁入了冰窟,“这样的事情,你们怎么忍心?”   面对温颜的问责,辜梵没有呵斥温颜以下犯上,不尊师长,却给温颜好好的解释一番,“疏影将自己的一缕魂魄融入叶芷身体内施法让她借寿重生,但她用的毕竟是别人的身体,三魂七魄与身体之间无法完全融合,于是就产生了裂缝,孕妇生产之时身体元气会大伤,叶芷原本就薄弱的灵体怎能受得了这些?”   说着,辜梵最后轻吐了一口气,看着外面细雨迷蒙,眼睫上似乎也沾上了水雾,“你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元气大伤……魂体无归……”温颜喃喃两句,失神道,“待到那时,就算孩子平安生下来,母体也会因为元气大伤血崩而亡,而之后,师伯也会失去长生……”   辜梵没有说话,代表默认温颜的说法。   温颜说的是没有错的,的确也就是这样。   只要叶芷的这个孩子一出生,那剩下的事情,就更麻烦了。   想着,温颜颤抖着手接过了辜梵手中的小瓷瓶。   小瓷瓶上面描绘着精致的花草,那花画的很好,但一向醉心于风花雪月的温颜也无暇去看了,“她的医术很好,这些药恐怕瞒不过她的双眼。”   辜梵的声音依旧是冷的,“这些药是特制的,选用的也是鬼谷特有的草药,你不用担心,她也不会受太大的痛苦,忍忍总比失了性命要好。”   温颜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话是说完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到此为止,辜梵转身欲走,但又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对温颜说,“此事干系重大,她的身体现在太弱,再过段时间再给她用这些药,但是,我今日与你说的这些前因后果,你定要记住,万不能泄露半分!”   温颜慢慢的捏紧了那个小瓷瓶,犹豫许久,待到辜梵的身子都走出了数十步方才道,“谨遵师命!”   ……   大风雨过后,未央宫殿外有一大片的水渍都还未干,温颜从上面跨过,衣袍轻轻划过水面,滚滚波纹迅速散开。   走进未央宫,温颜便觉得气氛沉闷,乔菀儿和寻梅两人迎上来给温颜见了礼。   温颜知晓叶芷还在昏睡着,便对乔菀儿道,“现在未央宫中的人我都已撤去,关于云衣的事情也只有你们二人知晓,若是不小心将此事泄露出去,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又是一番口舌功夫,温颜将面前的两个小女孩吓的不轻,就在两人面色发白之时,温颜朝着两人挥挥手,走进了殿中。   殿内无人,自是十分寂静,叶芷的房间很大,里面充斥着一股很好闻且又很特殊的花香。   循着花香看去,温颜这才在发现,原来在窗子外面,还晾晒着一些花瓣,这些花瓣不知是做什么的,也或许是叶芷忘记收了,上面被刚才那阵又急又猛的大雨给冲刷掉不少,还剩下一小半,狼狈在窗台上躺着。   这些花瓣,正是出事当天,叶芷与江蓠两人在花园中摘的,说是用来酿酒……   温颜走到叶芷床前,看着叶芷毫无血色的脸庞,心中一阵难受,“如果……如果我能让你忘了沐云衣,你会喜欢上我么?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   这句问话的声音很小很小,小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叶芷在睡梦中,定然是听不见,故而,温颜才敢说出这样的话,若是叶芷还醒着,这样的话,定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现在身为一国之母的叶芷,是他的好兄弟沐云衣的女人,朋友之妻,怎可有别的心思?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动静,像是只有呼吸的尸体,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温颜伸手,想去握住叶芷的手,但只是一瞬间,温颜又缩回了手,只给叶芷盖好了被子。   这是一种折磨。   衣袖中的那个小瓷瓶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一股寒意从瓶身上散发出来,直让人觉得心头都是凉的。   看着叶芷,温颜不敢去触碰,甚至站起身后退了一步,再不敢靠近叶芷。   将手中的那个小瓶子拿出来,温颜突而苦笑一声,“叶芷,你可不要怪我。”   ……   好梦最易醒,梦中人难留。   从那晚出事开始算起,这已经是第十天了。   这十天,叶芷前几日是一直都是在昏睡着,而这几日却像是丢了魂一般,除了被温颜逼急了才勉强吃一些东西之外,几乎都不睡觉。   问其原因,是因为在梦中的见到的人留不住,醒来时之时又是万般惆怅,一时间未央宫中全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温颜无奈之余,除了每日戴了沐云衣的人皮面具上朝处理政务之外,就是来未央宫陪叶芷。   而叶芷似乎并不愿意和人说话,几乎都是温颜一个人自言自语,然后叫人上了一桌子菜让叶芷吃,刚开始的时候叶芷几乎像是没看到一般,坐在桌前也不动筷子,这几日倒是好了些,能自己吃一些东西。   但是她也喜欢在自己碗旁边再放一个碗,仔仔细细的挑一些菜放到碗里,然后放到温颜面前。   这时候的温颜一定是戴着沐云衣的人皮面具,而叶芷挑的菜,也都是沐云衣最爱吃的。   温颜不说话,只是随着叶芷的心意将碗中的东西一点不剩的吃完。   叶芷的胃口却不如温颜这样好,她吃完一些东西后总要吐得昏天黑地,直到将之前喝进去的茶也要吐出来才算罢休。   温颜知道这是正常现象,但看叶芷每天都是如此,心中自然也是难安,后花幸教左护法君弋前来,住在宫中每日都给叶芷煮一些合她胃口的药膳来,叶芷的情况这才稳住。   有一日,寻梅实在不忍心叶芷一直这样下去,便提议说让叶芷出去转转,原本以为叶芷是不会同意的,但是没想到,叶芷竟然点头了。   寻梅大喜,认为叶芷是想通了,于是便想带着叶芷去御花园后面看看,但是刚出未央宫的殿门,叶芷就一直往一个方向走。   原本笑的正开心的寻梅面色突然变得有些惨白,因为叶芷去的那个方向,正是沐云衣之前所在的未央宫。   自从沐云衣出事之后,温颜就特意安排寻梅和乔菀儿两个人,千万不要让叶芷接触之前关于沐云衣的一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叶芷的情绪稳定。   寻梅拦了又拦,最后还是没有拦住叶芷的脚步。   永宁宫前的侍卫都没有阻拦叶芷这个皇后娘娘,而且叶芷进永宁宫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不用通报的,故而叶芷进入殿门的那一刻,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不远处的龙椅上处理政务带着沐云衣面具的温颜。   温颜先是一愣,望着寻梅眼神有些责怪意味,但还未等他将话说出来,叶芷便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太监宫女们退下。   就在周围只剩下温颜和叶芷两人的时候,叶芷上前,从书柜中拿出了一个精巧的小箱子,用钥匙将这小箱子打开,里面一叠叠的画纸印入眼帘……   这是沐云衣画的……叶芷很久之前就知道……   这时候温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在心里酝酿该怎么去劝情绪失控的叶芷的时候,叶芷却只是转过身,抱着那个小箱子,转身默默的走了。   看着叶芷离开的背影,温颜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   消息是有关于沐云衣的,或者应该说,是关于复仇的。   第218章 日出之处骨香岛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消息不复杂,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   江蓠派出去的暗卫经过十天不分昼夜的查探和与温颜手下高手的配合,最后终于查出来那夜袭击叶芷和沐云衣的人。   但得到的消息很让人意外,是骨香岛。   江湖上三大组织,槐雪峰上花幸教,日出之地骨香岛,船行江上孤影堡。   花幸教的教主正是叶芷,孤影堡的堡主是楚潋,现在正在皇宫,也以见过自不用说,但叶芷唯一没有见过也没有打过交道的,便是这个骨香岛了。   这江湖上的三大组织各有各的分工,故而一向都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有谁抢了谁的生意这么一说,而且那天晚上,那些人明显的都不是冲着叶芷来的,应该不是江湖帮派的争斗,可沐云衣,到底和这些人结了什么仇?   叶芷想不通,事情也已经发生,没有时间再让她去想了,她的夫君沐云衣在这些人手下下落不明,生死未仆,这个仇,不能不报!   江蓠汇报完他所查到的东西,小心翼翼的看着叶芷,目光有几分不忍,于是便主动请缨,道,“师父,云衣的仇一定要报,这次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的,最多半个月,一定不负师父所望!”   叶芷没有说话。   温颜在一旁静静的不知想着什么,过了会儿才道,“阿蓠……”   话未说完,叶芷却突然开了口,她的目光有些涣散,片刻之后,目光却突然一跳,咬紧了牙关,狠狠道,“这次,我亲自去。”   依旧是亲自去,很久之前在沐云衣的那场皇城之战上,叶芷说的也是,这次,我也去。   此番的语气和那次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却少了一直都想法设法阻拦的沐云衣。   江蓠和温颜两个各自愣住了之后,叶芷却突然站起了身,一扫这近十多天的颓废,伸手将长发往耳后一拢,不再言语。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温颜,温颜自然是严词拒绝,“你现在身怀有孕,骨香岛那群人又是穷凶极恶之徒,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想想,毕竟这个孩子还是沐云衣唯一的骨血。”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但站在一旁的江蓠却是愣住了,他目光愣愣的盯住叶芷的小腹,一双桃花眼中含着诧异,“师父……”   他的师父身怀有孕,江蓠竟然一直都不知道,想想叶芷之前的那些动作,江蓠都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为叶芷担心的同时,心中也隐隐有些失落。   叶芷的目光没有在江蓠身上套停留,她此刻想的却不是她现在的身子。   再看温颜,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他知道沐云衣没死,他也知道叶芷的孩子最后会亲手死在他手上,但无论最后如何,他都不想看到叶芷受伤害。   叶芷将长发拢到脑后,轻扯唇角,微微一笑,“我是云衣的妻子,为他复仇本就是我的责任,我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温颜双眼微眯,看着叶芷许久,知道拦不住她了,便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叶芷摇摇头,看着温颜,露出了一个很难看也很勉强的笑容,“有阿蓠陪我就行,你现在身上的责任比我更重。”   温颜默然垂首。   是的,沐云衣离开之后,温颜就是一国之君,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受万人敬仰,身上的责任定然是十分的重,作为日理万机晚上还要挑灯夜战的皇上来说,想和叶芷离开几乎就是天方夜谭。   ……   叶芷没有再犹豫,整理行装之后带着江蓠便向骨香岛的方向而去。   骨香岛在叶国的正西方,距离西连女国很近,但是距离叶国的京都还是有很远一段距离的。   江蓠只带了叶芷一人前行,其余的暗卫都在江蓠身后不远处,而临行之前,江蓠也派人通知了君弋和迟涯两人,后江蓠刚走不远,便收到花幸教的消息,他们随后便到。   温颜这边的禁卫军高手们也出来了两队,一明一暗,明处的人都装作是过路的百姓,偶尔遇到分岔路口,他们也会分开而行,但是在下一个分叉路口前,又会见到另一身打扮的人。   而在暗处的那队人已经和江蓠的暗卫融成一队,若不是高手前来查看,根本就看不出他们的存在。   叶芷心中忍不住连连冷笑,对江蓠道,“快到陇安的时候,让这些在暗处的人都不必再隐藏了,之后背水一战,成或不成,只有一次机会。”   陇安也是叶国的一座城池,在叶国的最西边,衔接着叶国与西连的贸易,自是十分繁荣。   而骨香岛就在陇安的正北方,那里有一条横跨叶与西连两国的大湖,名曰泗泓,而骨香岛,正在那泗泓湖之间。   此处易守难攻,若是骨香岛的人不上岸,就要想一些其他的法子来才可以,不然在湖面上攻击的一方惨败几乎就是注定了的事情。   叶芷心中大概已经想清楚了该如何进攻,心中对这件事情也不大放在心上,手中却是握着乾坤。   江蓠在马车上与叶芷面对面,目光偶尔划过叶芷的小腹,快速转过之后会一个人愣愣的想上许久。   在江蓠第十一次发呆的时候,叶芷终于发现了异常,“阿蓠……”   听到叶芷叫自己的名字,江蓠立刻回过神来,连忙道,“师父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叶芷轻轻摇头,道,“阿蓠,我有孕的事情……瞒着你是我不对,对不住。”   江蓠愣了下,然后摇头,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师父这样说,是不是太见外了?”   叶芷垂下眼睫,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件事若是被你知道,我想做的好多事情,或许都会受到你的阻拦,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   说着,叶芷的声线更加沉重了,“所以,有些事情,我必须尽快来做!”   江蓠的脸色一僵,望着叶芷,抿了抿唇,没有言语。   叶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我们暂时就不说这些事情了,说说骨香岛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听到叶芷主动提及骨香岛,江蓠的脸色也有些沉重,“骨香岛并不在我们中原活动,这个组织在江湖上留下来的踪影足迹还不如孤影堡,但据那边的探子回报,她们似乎和西连皇室有牵扯。”   又是西连!   叶芷捏紧了手指,“她们到底和云衣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人于死地才肯罢休?”   江蓠摇摇头,“温颜和云衣接触的时间最多,若是这件事情连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就只有攻陷骨香岛之后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或许是因为骨香岛靠近西连女国,所以他们的习俗和西连很是相似,在骨香岛上,也是以女子为尊,她们的岛主,也是一个女子,听闻这个女子极为风流,几乎是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换一个男宠,而那些被替代下来的男宠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说着,江蓠停顿了下,继续道,“骨香岛的岛主名叫杀棠,她的武功不祥,但是毒术十分厉害,她手下的人经常去往西连女国去抢男人,长得好看的便留下做了她的男宠,剩下的则都被她试毒了。”   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叶芷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用最少的损失换来仇人的头颅。   想了想,其他的都没有什么问题,唯有一样问题的,便是那骨香岛附近都是水域了,地形不利,损兵折将怕是免不了了。   看着江蓠,叶芷微微拧了下眉,万一出现了什么事情,恐怕死伤都不在少数。   ……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驿站,叶芷在马车上睡着了,直到江蓠叫她的时候方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走下马车,叶芷刚一抬眸,就发现自己面前站了几十个人,最面前的是迟涯和君弋,君弋依旧是面带微笑,手拿玉箫,对着叶芷微微躬身,“教主,几天不见,别来无恙。”   所有的事情君弋都是知道的,而君弋与疏影之间的恩怨叶芷也知晓了,所有的隔阂似乎在那一夕之间全都摊开了,没了隔阂,自然就没有了那么多的拘束,“怎么这么多人?”   迟涯脸色阴沉的厉害,“教主,那些人已经欺负到了你的头上,众兄弟哪个能忍得了?所以便都来了。”   叶芷没有多说什么,对众人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进了驿馆。   驿馆内,桌子饭菜都已摆好,叶芷示意众人坐下。   这群人大多数都是花幸教的,还有两队人是温颜派来的禁卫军,花幸教的众人为人比较豪爽,而禁卫军却依旧看着他们的首领,直到他们的首领挥了下手,众人方才动筷子。   就在众人都在用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到了叶芷身边。   这时候的叶芷正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想吃些东西,但是刚拿起筷子就感受到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抬眸一看,此人广袖白衫,墨发玉面,目中无尘,此等仙人模样,除了辜梵还能有谁?   第219章 恨意满腔报血仇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看着辜梵,略微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辜梵看着叶芷,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让在一旁的江蓠去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   江蓠是见过辜梵的,在他心中,辜梵就像是一个会法术的仙人,心中自然是十分崇拜的,于是江蓠立即就去倒了一杯开水。   水杯放到了辜梵面前,江蓠看着辜梵,又看了看叶芷。   辜梵依旧是没有言语,只是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塞着红木塞子的水晶瓶子,打开瓶子,一股苦的有些呛人的味道从里面散发出来。   叶芷身怀有孕,有些受不了这种强烈的味道,下意识的伸手掩住了鼻尖。   江蓠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奇的看着辜梵的动作。   辜梵将那个瓶子里面浅粉色的液体倒进了温热的水杯里,然后看着叶芷,道,“喝了它。”   叶芷蹙眉,“这是什么?”   辜梵淡淡道,“你喝了它,可保你一路无虞。”   叶芷知道鬼谷派有很多不为人知且又神秘的东西,当下也没问辜梵什么,只是问道,“它会不会影响我的孩子?”   辜梵眸子轻微一颤,长睫微垂,主动坐在叶芷旁边拿了一双筷子,“不会。”   叶芷放了心,强忍着那种苦涩的滋味,端起茶杯,一口气将那苦的如同黄连一般的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辜梵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叶芷拿着勺子喝着甜粥,江蓠目不转睛的盯着辜梵手中的筷子,眼神中颇有几分诧异,“我以为你是不用吃饭的。”   叶芷也看着辜梵,辜梵夹着菜的筷子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十分尴尬的在半空中停顿了下,之后辜梵轻咳一声道,“我们鬼谷弟子练过辟谷,想吃便吃,不想吃也不会饿着。”   江蓠十分好奇,问道,“这个我可以学么?”   辜梵看着江蓠,眼神中有赞赏之意,“你若是我鬼谷弟子,自然是可以学的,我看你也是颇有天分,若是愿意入门,可以拜我为师。”   江蓠连忙摆手,“不可以。”   叶芷没有言语。   辜梵却看了眼叶芷,叹了口气道,“若是有一天,你想远离红尘,可来鬼谷找我。”   江蓠抿了下唇,道,“我还是愿意留在师父身边。”   辜梵也没有多话,叶芷张口又问了一句,道,“师叔是来给我送药的么?”   “不是。”辜梵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字一句答道,“你要去西连,我也要去西连,我们正好顺路。”   “师叔去西连做什么?”叶芷的目光忍不住在辜梵脸上扫了一圈儿,善意的提醒道,“西连是以女子为尊,师叔去哪儿恐怕不大安全,若是师叔不弃,可在此处选一些人一起带去。”   辜梵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是那种淡淡的,“我要做的是我的一些私事,无妨。”   叶芷想说什么,但最后却未说出口,只是静静的吃完饭,然后转身上了楼。   进了房间,叶芷洗漱之后便躺在床上睡了,白天劳累了一天,晚上睡梦中自然能睡的很香,但睡的最香的时候,也正是梦境最真实的时候。   恍惚间,自己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很多年前的那个桃花林中,那个小小的人,一双小小的手,青春年少的时光,数十年的师徒情谊……   这是个好梦,很好很好的梦。   好梦最易醒,但是这次叶芷却睡的很好,很久都还没有醒来。   外面的人早已起了,江蓠挡在叶芷门外,不让任何人吵着叶芷,也不让任何人进入,众人无奈,只好就在客栈中吃了早饭。   就在众人去吃早饭的时候,叶芷终于醒了,原本人醒来的时候,是很难记住昨晚所做的梦的,但是叶芷却记住,记得很深刻。   桃花林中那一幕唯美的一闪,然后就是两人在花幸教的那段年少初心情动的时光,再之后,就到了槐雪峰上,沐云衣浴血奋战之后,被人打落山崖!   梦中的叶芷拼了命的叫喊,拼了命的去阻拦,但是最终却无济于事。   梦醒之后,叶芷靠在床前,冷汗沥沥而下,槐雪峰上的沐云衣,最后会成为叶芷心中永远都不会覆灭的噩梦!   叶芷是一个豁达的人,没有腹中的那个孩子之前,她一点都不怕死,她可以很从容的面对死亡,这世间,不怕死的人虽然多,但是能看到自己最在乎又是最爱的人在自己身边死去还能不怕的,那可能就真的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冷血。   前一世的叶芷是花幸教教主,手中沾有鲜血无数,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冷血美人,但是这一世的叶芷,之前的棱棱角角却像是被磨平了,看到陪伴了自己两世的人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离开,怎能做得到不为所动?   况且,那个人,还是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怎么可以?   叶芷咬了咬牙,若是现在骨香岛的人在面前,就算手无寸铁,她也想将来人撕碎!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恨呐!   叶芷从未想过,自己心中竟会涌出这样强烈的恨意。   稍稍平静了下心绪,叶芷起床梳洗之后走下楼,却只见江蓠,羽鸿,辜梵,迟涯及君弋二人在楼下吃早饭,其余人都不见了踪影。   江蓠看叶芷下楼,连忙给叶芷让了一个位置,道,“师父醒了?来吃点东西吧。”   辜梵的目光在叶芷脸上停留了下,道,“脸色比昨天好了许多。”   迟涯和君弋两人起身,“教主。”   叶芷示意众人不要多礼,“我们在外面就不要那么多礼数了。”   几人坐下,早上的食物大多都比较清淡,叶芷吃着倒也没有之前觉得腹中难受想要吐的那种感觉。   今天胃口很好,叶芷也就多吃了一点,这让江蓠觉得十分欣慰,之前他十分担心的就是害怕叶芷坚持不到陇安自己的身体就先垮掉了,现在看着叶芷略微有些红润的脸色,也稍稍放心了些。   临走的时候,叶芷又看了看周围,问道,“其余的那些人呢?”   江蓠回答道,“我让他们提前走了,他们的行程应该比我们快上几天就能到陇安,他们到了之后自然会为我们打点一切,若是我们在一起行进,不仅目标太大,而且……”   说着,江蓠停顿了下,颇为不好意思的一笑,“还容易出现这么多人到了驿站没地方住窘境。”   “……”   换了一辆稍微大一些的马车,几人上车,叶芷被江蓠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羽鸿在上面接应着,生怕叶芷会碰着磕着了。   辜梵在下面看着,若有所思,“这么多人,只为她一个,师兄,这件事,真的值得么?”   几人上车之后,马车在路上疾驰,叶芷在一旁想着该如何取胜的时候,一只其貌不扬的鸟儿从窗子中钻了进来,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还在马车车厢中盘旋了两圈。   江蓠伸出手,那只鸟儿在空中稍微停顿了下,然后落到了江蓠的手上。   江蓠的唇轻轻动了下,一点声音都未发出,那只鸟儿偏着头,然后扇动翅膀,又叫了两声,又落到江蓠手心中。   辜梵看着那只鸟儿,又看了看江蓠,“问道,关于鸟语这方面的事情,你是跟谁学的?”   虽然叶芷是他师父,但是之前疏影曾说过,叶芷身上灵气不够,身上戾气也有些重,这个是学不了的。   疏影说的不错,那时候的叶芷心心念念的都是报仇雪恨,身上的戾气自不用说,这些鸟儿都是有灵气的,这样下去,自然无法与这些鸟儿进行沟通。   所以,鸟语这方面,辜梵想着叶芷应当是不会的,其实也就是如此,叶芷的确不会。   江蓠的师父正是叶芷,若是叶芷都不会这个,那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就在江蓠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手执玉箫的君弋微微一笑,对辜梵道,“暗主十分聪慧,这些事情,自学应该也不是很难。”   江蓠没有说话,辜梵却笑道,“果然是天资聪颖,你十分适合做我们鬼谷弟子。”   叶芷心中隐隐一动,不知辜梵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欲去问之时,辜梵却又不说话了。   马车内的人虽然多,但是气氛却并不活跃,君弋主动挑起了话题,道,“教主,我们到了陇安之后该如何做?”   经过长时间的考虑,叶芷也已经胸有成竹,“江蓠吩咐下去,暗卫到了陇安之后什么都不要做,只需要造船就行,他们一个人也跑不了!”   君弋看着叶芷轻轻点头,他一点也不怀疑叶芷的话。   一个心中燃着仇恨的人是很可怕的,特别是像叶芷这样的人,江蓠在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师父,不如我与左护法先去骨香岛探探情况?”   江蓠知道他自身是不够谨慎的,所以才对叶芷说和君弋一起去,这样的话叶芷也能放心一些。   对于这样的事情,君弋自然不会推脱,于是便道,“若是我与暗主先上岛,也好打点一切,为之后众兄弟们做好打算。”   叶芷唇边扯起一丝冷笑,“你以为你们上岛之后杀棠还会给你打点一切的机会么?”   第220章 三尺青锋势如虹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的确是聪明的,聪明的人做事总有聪明的做法,君弋胸中的策划谋略虽然不输与叶芷,但是杀棠是一个女人,女人的心思,还是女人比较懂。   辜梵在一旁看着叶芷,目光沉沉,看到叶芷为了给沐云衣报仇的事情费煞心机,波澜不起的心中也微微有些不好受,毕竟沐云衣没有死的事情,他一直都瞒着叶芷。   心中有一点点的愧疚……   但是转瞬间,这个愧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按照沐云衣现在的情况,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命归黄泉,到时间叶芷肯定会再次痛苦一次,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叶芷就此以为沐云衣已经死了,她报了仇,心中的恨意也应当消了,到了那时,该做的事情,也该开始了。   ……   一路无话,几人经过近十天的行程,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了陇安城。   陇安城是西连与叶国之中的贸易通道,十分具有异域风情,叶芷进城之后,看着城中熙来攘往的商贩,还有和叶国装束完全不同的西连女子,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里距离西连女国几乎就是一道城墙之分,叶芷的目光往西边看去,很久之前,自己的母亲,是这里的王啊!   辜梵似乎看出了叶芷心中想的是什么,“你现在再次看到西连人,心中有何感想?”   叶芷神色淡淡,“我上一次前来西连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若不是你们说我的身份,我也不知道自己和西连皇族之间还有这样的关系,现在再次来到距离西连那么近的地方,还是有些感慨的。“   感慨的是,自己虽然和西连这片土地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最后却依旧来到了这个地方,难道这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么?   或许,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到了陇安的一家客栈前,叶芷下了车,抬眸一看,客栈前正挂着一个小小的旗帜,旗帜上面的标志正是代表着花幸教。   叶芷略整衣衫,走进客栈里,客栈里没有别人,正是提前走的那些人。   人都到齐了,叶芷走到众人中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大家这几天都先好好休息吧,过两日怕就要忙了。”   众人应该都已打听了骨香岛的实力,故而每个人都做足了准备,有些人正在擦拭着自己手边的武器,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这是骨香岛的地方,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叶芷身为教主,带着花幸教的众人前来,那就是要对来的这些人负责任的,这些人的生死存亡,可能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看着这么多人,叶芷有些后悔牵扯这么多人,但这个想法一转念之间就覆灭了,沐云衣的仇,不能不报!   如此深仇大恨,岂能是一个心软便能结束的?   就在叶芷转身上楼准备休息之时,一个破空声瞬间传到了叶芷耳中,随之而来的是一支黑羽箭,江蓠眼疾手快,瞬间就替叶芷挡下了这支箭。   叶芷眸子一沉,周围的人瞬间都站了身来,有几个人想要立即去追,但是却被叶芷一声拦下了。   这把黑羽箭的箭头不是金属的,而是蜡,黑羽箭上绑着一个字条,江蓠将上面的字条取下来,看了看递到叶芷面前。   叶芷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字条又递给了君弋,道,“既然她想找我谈谈,那就谈谈吧。”   江蓠手中拿着那支黑羽箭,立即道,“师父不可以!”   叶芷看着江蓠手中的那支黑羽箭,心中的恨意几乎长成了参天大树,咬碎了银牙,叶芷道,“我此次就是找她报仇的,既然她都知道了,我也要听听她怎么说,只不过……”   黑羽箭被江蓠拿在手中左右翻看着,叶芷凝神,“那天晚上我见过这根箭,无论如何,她是赖不掉的!”   证据就是叶芷的眼睛,当晚,沐云衣手上之后,从自己身体里拔出了一根箭,那支箭叶芷看得很清楚,不会出错,现在骨香岛又用这支箭送信来,不知到底是想传达一些什么还是故意挑衅。   叶芷的性格和前一世相比已经温和了很多,但是在仇恨的驱使下,又面对对方的寻衅,这任谁怕都是不能忍!   心意已定,江蓠看着叶芷,眼神中有些担心。   叶芷知道此行应该是危险重重,于是便吩咐了君弋和迟涯随行,有这三个人在,叶芷也放心了许多。   毕竟,这三个人的武功都是花幸教中的佼佼者,若是这三个人同行都不能护她周全,那其余人恐怕更是无能为力。   叶芷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手中拿着当初与沐云衣大婚之时的那个同心结,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云衣,我会替你报仇的,也不知你是否能看到……”   想起沐云衣也想起了之前种种,一幕幕的事情在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从小到大的沐云衣,他声音,他的容貌,在叶芷心中,成了永远都泯灭不掉的伤痕。   自从那日沐云衣失踪后,这个伤痕就开始在叶芷心中滴血,从此后,沐云衣的名字,将成为叶芷永不能提及的痛。   “云衣……”叶芷将手中的同心结握的更紧了,“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   叶芷知道自己命不长久,其实这也是一种解脱,因为到了那时候,自己便能和沐云衣相见了,两人相会的地方,名叫,黄泉。   生时不能共白头,死后相逢黄泉路,这对于众多相爱而不能相守的眷侣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   在客栈休整了一天,叶芷和江蓠三人踏上了去骨香岛的船。   此去虽然是有危险,但是叶芷也做好了准备,所以,这次与她同去的除了江蓠迟涯君弋三人中之外,还有数十艘载着火器的军船。   能拿到这些船的使用权自然是少不了温颜在背后的支持,但即使这样,江蓠还是有些担心。   在船上,江蓠认真的将毒粉一点一点的擦在自己使用的鞭子上,为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做准备。   君弋在一旁看着水面波光粼粼,表面上来看他是丝毫不担心,但只有迟涯知道,昨晚君弋将自己手中的玉箫仔仔细细的做了一遍改装,配合着小巧的机关和毒药,几乎可以杀人于无形。   迟涯手中的奠显然也是经过细心养护的,三尺青锋泛着凛冽的光,不愧是四大邪剑之一,气势如虹,让人不敢直视。   叶芷看着众人,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也开始沉寂下来,又这些人在,的确也是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或许是因为这骨香岛恶名远扬,叶芷一行人在找向导的时候也费劲了心机,竟然无人敢来,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这个向导对这一片的水域十分熟悉,但有些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向导,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很开朗的,他告诉叶芷,他的父母之前都是渔民,经常在这片水域上捕鱼,所以他对这片水域是十分熟悉的,但是后来他父母相继离世,只有他和妹妹相依为命,看到叶芷贴出的告示,于是便前来赚点赏金给妹妹买她喜欢的衣服。   听到这个孩子说这些,叶芷心中的不安渐渐的被一种特殊的母爱替代,自己和沐云衣的孩子若是生下来,肯定也是一样可爱的吧?   这个孩子名叫洛宸,人长得可爱,一张嘴也很甜,一路上都称呼叶芷为叶姐姐。   叶芷微笑的摸了下这个孩子的头,道,“带我们去骨香岛你不怕么?”   洛宸摇摇头,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道,“为什么要怕?那里可好玩儿了,以前我瞒着母亲偷偷去那里玩儿过,那里也有和我一样的小哥哥,他们都很好的,只不过……”   正说得高兴,洛宸的一双眸子却又突然垂了下来,“只不过,那个小哥哥说第二天就在那里等我的,但是第二天风浪很大,我就没有去,等我再去的时候,也不见那个小哥哥了,不知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迟涯看了眼叶芷,似乎想说什么,君弋却朝他使了个眼色,迟涯立刻闭上了嘴。   待到洛宸出去看方向的时候,迟涯朝着船外看了看,之后才小声道,“教主,那骨香岛的岛主杀棠也是经常养一些娈童的,洛宸见到的那个小男孩恐怕就是……”   叶芷沉思了下,道,“洛宸还是一个孩子,待到快上骨香岛的时候,就将他留在另一艘船上,吩咐人好生照看着。”   “这恐怕不妥。”君弋缓缓开口,“洛宸虽然只是一个孩子,但是他却上过骨香岛,对岛上的路线应该也是熟悉的,若是带着他去,万一发生什么紧急情况,知道路线也好撤退。”   三人中就只剩下江蓠没有说话,故而君弋说完几人便将目光投向了江蓠。   江蓠将手中的鞭子整整齐齐的卷起来盘在腰上,稍微想了下对叶芷道,“师父,可以让洛宸在我身边,我会尽力保他周全。”   看着站在船舱外的洛宸,江蓠也忍不住感叹,想当年,自己跟随在叶芷身边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么大的年龄,如今数十年过去了,其中种种,还真让人有一种身在梦境之中的错觉。   第221章 妖娆妩媚尽风情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船的速度很快,数十艘穿一同向骨香岛行驶,谁都能想到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在距离骨香岛大概还有五六里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装潢华丽的几乎有些夸张的船,船身上雕刻着金龙,桅杆上也是用同样的方法雕刻的不知是什么图腾的花纹,在阳光下十分显眼。   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这条奇怪的船,舵手不知该作何选择,于是便前来问叶芷。   听闻有这样一艘船挡住了船队的去路,叶芷与众人对视一眼,冷笑了一声,“终于来了。”   是骨香岛的人来了。   叶芷刚走到船的甲板上,就看到那个装潢华丽的船上站着两名紫衫女子。   这两个女子看到叶芷和江蓠几人前来,立刻道,“敢问哪个是花幸教教主?”   叶芷上前一步,刻意勾画的剑眉一挑,回答也是中气十足,“我是,找我何事?”   换了个身体,叶芷身上原本的那种气势也消磨殆尽,无论是外貌和声音,都只像是那种待在闺阁中绣花的大小姐,一点也没有一教之主的风范,故而叶芷出发前,刻意伪装了下自己的外貌,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英气一些。   那两个紫衫女子应当早就知道花幸教教主是女人的事情,当下也没有怀疑,也没有对叶芷有半分冒犯,恭恭敬敬的道,“我们岛主请教主上岛一叙,以尽地主之谊。”   叶芷唇角的笑更加的冷,微微转眸对江蓠说了什么,身后的数十艘带着火器的船也瞬间都停了下来。   那两名紫衫女子看着叶芷,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叶芷看了看江蓠和君弋,转身对迟涯道,“你留在船上。”   迟涯眉头一皱,正欲说话,君弋却开口了,“我手中有一个信号弹,你在此处只要看到了这个信号弹是,就什么都不要管了,立即向那个岛发动攻击!”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这三个人必须有一个要留在船上的,迟涯管理花幸教多年,威望甚高,众兄弟大多也都是听他的,故而他留在船上才是最正确的。   迟涯知晓自己身上有任务,于是也就没有多加争辩,只是在君弋临走之时抓住了他的衣袖,用十分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小心。”   君弋微笑着推开迟涯的手,“等我回来,你才要小心。”   迟涯没想到君弋会突然这么说,脸庞立即就开始泛红,之后放开了君弋的衣袖,眼睁睁的看着载着君弋和叶芷的那艘船划开波浪远去。   在船上的叶芷面色十分从容,这船上的两名紫衫女子也十分有礼数,的确是将叶芷当成贵客一般看待。   本来江蓠就已经做好了先打一场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上了贼船迎来的不是血雨腥风,而是一杯温热的香茶,这让本来就不擅长心计的江蓠更加摸不着头脑。   君弋和江蓠的不明所以不同,他一边喝着香茶,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然后目光在那两名紫衫女子身上游移,看样子好像是在乱看,但其实叶芷知道他是在观察周围有没有什么暗藏的机关之类的,君弋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的那款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武器的玉箫,一直都横放在他的腿上。   叶芷身上带着一款缝的很精致的香囊,这香囊并不起眼,就像是一个女子身上再普通不过的配饰,但其实,里面却放置了剧毒的沉香刺。   沉香刺是上一世的叶芷亲自设计的暗器,上面浸了毒之后,威力大增,若是没有解药,半个时辰内便会在痛苦中死去,但是,叶芷这次带了解药。   害了沐云衣的人,若真的只让她死,那就太便宜她了!   在强烈的仇恨在自己内心深处燃烧之时,终于有了这样一个发泄之处,若不是不将这个仇报了,叶芷恐怕都饶不了自己。   这次,就算是做一次蛇蝎妇人吧!   ……   这个装潢华丽的小船在水上行驶的速度并不快,这五六里的距离也走了一刻钟有余,但还勉强算得上稳当。   船刚靠岸,这两名紫衫女子便提前下了船,然后掀起船上的帘子,将叶芷迎上了岸。   岸上还站着两排同样穿着紫衫的女子,这些女子都是同样的衣着,连发饰都是一样的,五官端正,脸上的妆容都是一样的精致,眉间一点朱红让人看得心神荡漾。   看着周围的这个女子,叶芷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是江蓠已经惊呆了,他试想过很多种上岸之后应该做什么,但是他的确是没有想到,上岸之后竟然是这样的待遇。   君弋也皱了皱眉头,面对真刀真枪或许他是一点都不怕,但是面对这些看不见的威胁,他心中也是有些不安。   毕竟,若是有人前来与你动手,你可以抵挡,但是若是有人在背后打你一个措防不及,这就不妙了。   周围的紫衫女子引着叶芷三人一路前行,穿过一些极具异域风情的走廊假山,几人终于到了一个大殿前。   刚看到那个大殿的时候,叶芷都有些惊讶了。   这座宫殿富丽堂皇的有些超出了人的想象,就算是叶国的皇宫,恐怕也比不上这座。   只不过看看周围,这样的大殿也只有这样的一座,其他的都是比较正常一些的。   君弋看着那个大殿,唇角带着淡淡的嘲讽,“这骨香岛岛主的可真舍得下本钱,这座大殿恐怕是花费不少吧?若这一路都是这样,那说骨香岛富可敌国我也是信了!”   江蓠看了看周围,神色很谨慎,紧紧的跟在叶芷身边,不敢放松分毫。   叶芷却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紫衫女子站在台阶的一旁,朝着叶芷躬了躬身,十分恭敬道,“教主,我们岛主此刻正在殿中等候。”   君弋看与江蓠对视一眼,江蓠首先上前走着,叶芷在中间,君弋走在最后,这样若是突然有什么危险出现,叶芷不会受伤。   这个豪华的殿门是红色,两扇门上面一个雕龙,一个画凤,金粉涂抹而成的两行西连文字,叶芷不大认得。   江蓠上前,伸出手臂,猛的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暖香,这个味道很熟悉,以前温颜身上总是有这种味道,像是胭脂水粉一般,混着女人的体香,有一种特殊的魅惑。   殿门打开之后有一瞬间的寂静,片刻之后传来了一串笑声。   “哈哈哈……”   叶芷几人进殿,这才发现殿内和殿外根本就像是两种风格,这座宫殿从殿外来看,风格十分大气,但从这屋里的布置来看,又觉得有些太过于虚幻缥缈了。   两种风格的反差更让叶芷好奇了,这个骨香岛的岛主到底在搞什么鬼!   殿内是一片片的帷幔,推开层层帷幔之后,是一个奢华的极尽妖冶的寝宫,这里没有门,也没有多余的墙壁和屏风,一切的一切都要靠不同颜色的上等纱幔来区分,五颜六色,光怪陆离,仿佛一踏进就身处于了一个帷幔造就的迷宫。   第一眼没有看到人,只有一阵阵笑声,这声音很奇怪,竟让人听不清楚发出这声音的到底是男是女。   又推开了几层帷幔,那声音似乎更清楚了,女人的笑声,偶尔夹杂着一声shenyin,还有绵延不断的嬉闹声,觥筹交错,醉生梦死中一副好不热闹的靡靡之相。   这就是骨香岛岛主的宫殿么?   面对这样一个帷幔丛生的地方,江蓠和君弋两人不得不更加小心。   随着那声音走去,最后又掀起了一层红色的纱幔,叶芷终于见到了那骨香岛岛主的真容。   脚下铺设着复杂花纹编织出的地毯,地毯尽头有一个金色雕花红木床,嵌入地下的四方浴池里撒着清晨刚采摘的鲜花,正在里面散发着迷人心智的诡异芬芳。   每一样都华丽的特别,每一样中都带着浓浓的邪魅。   大到可以容纳数十人的床榻上,一个身穿深紫色华裳的女子正拥着一个半裸的男子,纵情在这种醉生梦死之中。   那个女子背对着众人,看不清楚容貌,但是那个男人的脸却能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张很俊俏的脸,上面除了英俊之外还带着几分稚嫩,显然年龄不大。   看到有外人前来,这少年的目光只是从叶芷脸上从容的扫过,之后俯身在那女子肩膀上,五根纤细的手指环抱着那女子,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气。   看到如此淫靡的景象,江蓠的脸色顿时就变成了一个红番茄,君弋倒还好,叶芷就站在原地,不动声色。   过了会儿,那女人突然出声,“有人来了竟不提醒我,真是该罚。”   少年的身体先是颤栗了一下,之后一双眼睛含笑,带着糯糯的怯意,“主人兴致正浓,小曦怎敢打扰。”   女子笑了两声,忽然衣袖一拂,那个自称小曦的少年身子轻飘飘的落在了床榻之下,衣不蔽体,轻咳两声唇角竟然出了血。   与此同时,那女子的脸也终于露了出来,那女子身穿一袭紫衣,身材曼妙,眉宇间隐着霸气,这身紫衣没有衣袖遮挡,一双藕臂完** 露在三人面前,雪肤白若凝脂,霸气之中藏着五分风情,五分妩媚,那是一张很美的脸。   第222章 似曾相识的气质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终于见到了这个骨香岛的岛主,看着这女人身上所带的万种风情,让身为女子的叶芷十分自惭形秽,她的确算得上是一个美人。   但是看着这女人,叶芷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的那种风情十分熟悉,仔细的想了想,叶芷脑海中终于蹦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辜荷!   辜荷身上那种妩媚的气质,和眼前的这个女人很相像,这两人几乎都是媚骨天成,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比之辜荷,或许是因为此地靠近西连女国的原因,所以这个女人身上多了几分霸气!   叶芷凝眉,看着那女人。   杀棠看到叶芷,先是易潇,朱红的唇角一扬,一双极为勾魂的凤眼一挑,声音中透着妩媚与邪枉,“在江湖上早闻花幸教教主威名,如今能请教主前来寒舍一叙,当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叶芷的声音冷冷的,从江蓠手中接过了这把黑羽箭,看着杀棠淡淡道,“这东西可是你们骨香岛的?”   杀棠斜靠在床榻上,用手拈着放在一旁的樱桃吃,之后对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受伤的少年勾了勾手指,那个少年立即会意,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跪到杀棠床榻边给她轻轻揉捏着肩膀,“今日请教主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叶芷冷哼一声,向前走了两步,将那支黑羽箭扔到杀棠面前,“你杀了我夫君!”   看到叶芷神色有些激动,君弋和江蓠立刻走了上去,将手中武器握在手中,做好了准备浴血奋战的准备。   听到叶芷说话,杀棠将手中的樱桃核很优雅的吐出来,妩媚一笑,淡淡道,“我知道你夫君是叶国的国君,但是你说我杀了他,可有什么证据么?”   “证据?”叶芷连连冷笑,看着杀棠床榻旁边的黑羽箭,“这支箭是我之前见过的,难道这还算不上是证据么?”   杀棠依旧是笑,伸手将一个樱桃递到那个少年唇边,也不看叶芷,道,“你的这个证据只能说我曾派人伤了沐云衣,却并不能代表,我杀了他。”   “强词夺理!”叶芷火气上涌,看着杀棠几乎要将她碎尸万段!   杀棠却依旧在笑,她看着叶芷,又拈起了一个樱桃来吃,缓缓道,“教主身怀有孕,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不然我可担待不起。”   叶芷的一双眸子动了动,知晓杀棠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杀棠朱红的唇角勾笑,对着在她身边的那个少年道,“贵客前来,小曦怎么能如此怠慢?”   那个叫小曦的少年看了看杀棠,微微垂了垂眸子,端着一盘摘洗干净的樱桃走到叶芷面前。   江蓠上前拦了一步,浸了毒的鞭子就挡在身前,小曦却一点也不怕,看着江蓠声音融着几分媚气,“你也想吃么?”   小曦身上的衣服原本就没有穿多少,冰肌玉骨,纤腰窄臀,黛眉墨发,看起来十分消魂。   江蓠没有见过此等情况,虽然他知道面前的是一个男子,但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杀棠在一旁颇有意趣的看着,轻轻的叫了声,“小曦,如果这点你都做不到的话,就白费我这么长时间的栽培了……”   小曦怯怯的看了杀棠一眼,长长的睫毛一闪,手中端着一碟樱桃,面对着叶芷,眉心在一瞬间皱了下,双唇飞快的一动,之后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媚笑,“教主,这樱桃可是很甜的呢……”   叶芷看着小曦,刚才她看懂了小曦的唇语,小曦说的是,“救救我。”   江蓠看了叶芷,叶芷挥了挥手,示意江蓠先后退。   看到叶芷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小曦再次上前一步,将一颗樱桃轻轻衔在口中,往叶芷唇边送去。   叶芷一愣,立即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拦住了小曦下一步的动作。   杀棠看到叶芷如此模样,魅惑的一笑,“没想到教主眼光竟如此之高,我调 教了数月的男宠竟然还是不得教主心意。”   叶芷蹙眉,不知杀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杀棠半躺在软榻上,吊着一双精致的眉眼看着叶芷,挥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下,“教主此番前来也应是见到了我的诚意,我们有话商谈何不屏退左右?”   江蓠上前拉住了叶芷的衣袖,轻轻摇头。   “岛主此话差矣。”一直都未开口的君弋却突然说话了,只见他笑意盈盈的望着杀棠,“岛主应当知晓我们今日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此处是岛主的地方,我们教主身怀有孕,若是单独留在此处,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恐怕也不能放心,还请岛主见谅。”   君弋说话之时,杀棠脸上笑意都没有减过,一双狐狸眼十分勾魂,“能言善辩的男人我最喜欢……”   说着,杀棠突然站起了身,身姿摇曳的走到君弋面前,双手轻缓的搭在君弋肩膀上,眉目中带着媚惑,摄人心魂,“可有打算留在此处与我共享富贵?”   君弋的身子明显的僵了一僵,脸上神色顿了顿,看着杀棠十分腼腆的后退了一步,道,“岛主身份尊贵,怎敢高攀?”   杀棠轻轻蹙了下眉,之后脸上的笑容更加浓,“这些都无妨,只要你愿意,这些都是你的。”   君弋再次后退一步,唇角衔着淡淡的笑意,“在下已有心上人。”   叶芷不知杀棠为人到底如何,当下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便在一旁看着,目光颇有探究意味。   只见杀棠却像是没注意到叶芷一般,只是和君弋说话,“心上人?呵呵……”   身子再次向前一倾,杀棠几乎和君弋对了一个满怀,“你的心上人……比我漂亮么?”   君弋脸色一红,稍微停顿了下方才道,“情人眼里出西施。”   杀棠又笑,“若是我要强行将你留在此处,她又能如何?”   这次轮到君弋笑了,“在下若是与岛主过招,输赢尚且未定,但是在下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一定会尽全力拼上一拼,若是我在六个时辰之内没有回去,整个骨香岛,恐怕都危险了。”   骨香岛的周围有数十条装载着火器的船,迟涯又怎会是吃素的,君弋若真的是回不去,他怎会善罢甘休。   只不过杀棠的确是未想到君弋的心上人竟然是一个男子。   听到君弋此说,杀棠脸上的笑容一僵,“那就可惜了,你们花幸教的背后有整个叶国在背后撑腰,我骨香岛不欲与你们为敌,今日让教主前来,就是为了商讨你夫君的事情……”   说着,杀棠将目光转到了叶芷身上。   叶芷目光浅浅,看了杀棠一眼,淡淡道,“现在才说起这个,是不是已经晚了?”   “既然我敢引教主前来,那肯定是不晚的。”杀棠为人颇为豪爽,“当初我接下这个生意的时候,就知道会引起大乱子,关于你夫君的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但是,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挑起一场大战,所以……”   正说着,杀棠突然拍了拍手。   拍手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一个人影透过层层纱幔走了出来,叶芷定睛一看,却发现此人正是沐云衣!   叶芷眼神一滞,立刻就要上前去,刚走了一步就被君弋拦住了,“教主切勿冲动,此人不是少教主!”   被君弋一声震醒,叶芷只觉得自己的耳膜嗡嗡直响,看着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沐云衣’,叶芷心中顿时一阵澎湃。   杀棠注意到了叶芷的眼神,轻蔑的一笑,道,“你是花幸教的一教之主,只是一个男人而已,何必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你若是真的想要,他……应该还能入得了教主的眼吧?”   说着,杀棠身边的那个酷似沐云衣的人上前两步,轻轻望着叶芷,唇角轻扬,这个动作,真的很沐云衣很像很像,但眼神却没有沐云衣的半分灵动。   看到此种情况,叶芷再也忍不住,从锦囊中拿出了沉香刺,猛的朝杀棠甩去!   杀棠也不是泛泛之辈,叶芷手上的力度和之前也无法相比,故而那几根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动,那几根沉香刺已经到了杀棠的手中。   “这上面的毒是不错……”杀棠轻笑,将那几根沉香刺随手扔在地上,“我不欲与你动手,就算你不是身怀有孕也不是我的对手……”   说着,杀棠看着叶芷,眼眸中也没有杀气,只像是有些遗憾,“我们之间还是有些渊源的,之前是不知道那个叶国国君是你的夫君,不然这个生意我也是不会接的。”   怕是要惹祸上身啊……   叶芷不理会杀棠,一脸怒容相对,“你杀了云衣,我要让你偿命!”   话音刚起之时,叶芷就从江蓠手中抢过了他的长鞭,凌空一挥,长鞭破空声响起,力气虽小但气势十足。   这长鞭,几年前,也是叶芷的武器!   江蓠手中长鞭被叶芷抢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上前拦着叶芷,但君弋却伸出手挡住了他,“让教主发泄发泄吧,这个心结,若是不就此解了,恐怕整个人都会崩溃的。”   失去挚爱的痛,这将是叶芷心中永远都不会泯灭的一个伤痕!   第223章 仇人见面剑封喉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叶芷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   她现在虽然并没有内力,但之前这长鞭毕竟也是她的武器,一收一放之间依旧有几分气势!   杀棠似乎的确不想伤害叶芷,面对叶芷的雷霆之怒,浸了毒的长鞭有几次都要打在她的身上。   叶芷像是疯了一般,长鞭扫过的地方一片狼藉,纱幔不知被划破了多少,周围的水晶花瓶也被扫落在地上,就在碎片迸裂的那一瞬间,有一块碎片从杀棠脸上划过的,一道血痕顿时显现。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容貌自然是十分重要的,杀棠自然也不例外,她伸手拂过自己受了伤的脸颊,眉头一皱,就在叶芷长鞭再次挥来的时候,伸手猛的一接,直直的拉住了叶芷手中长鞭,脸上也略带了怒气,“为了一个男人,你至于么?”   叶芷伸手拉了拉长鞭,却因力气不敌杀棠,没有拉得动,“你懂什么!”   的确,杀棠不懂,她所在的地方本来就靠近女子为尊的西连,再加上她的身份和这样的性格,更是不懂感情,她只是将她身边的男人当做宠物,所以当她知道叶芷因为一个男人率领众人找到骨香岛的时候是很惊诧的。   而现在,叶芷的做法让杀棠更是不明白,这天下的男人,好看的多得是,那个沐云衣也不过如此,就算他是皇帝如何?叶芷竟然会对他如此深情。   叶芷的情绪正在崩溃边缘,江蓠连忙上前,一手扶住叶芷的身子,一手接过叶芷手中的鞭子,猛的一拉。   杀棠立即放了手,之后看了看自己手上没有被划伤这才又放心了许多。   叶芷鞭子上的毒不同寻常,若是被那东西伤了,恐怕麻烦就大了。   “我要杀了她!”叶芷推开江蓠的手,重新将江蓠手中的鞭子接住,看着杀棠恶狠狠的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我夫君报仇!”   叶芷狠起来也是不要命的。   她身怀有孕,情感波动又比较大,虽然之前有服用了辜梵的药丸,但是现在身体还是不舒服是,随之而来的是腹中剧烈的疼痛。   手中长鞭倏然而落,叶芷一手按在小腹上,额头上的冷汗沥沥而下,不一会儿就浸湿了额头上的碎发。   江蓠连忙扶着叶芷的身子,“师父。”   君弋也上前,三根手指搭在了叶芷手腕上,之后才叹了口气,“教主万不可再动气!。”   叶芷目光盯着杀棠,伸手握紧了江蓠的手,同时对江蓠和君弋道,“杀了她!杀了她,替云衣报仇!”   杀棠看着叶芷,先是犹豫了下,然后走到叶芷身边,微微弯腰,盯着叶芷勾了下唇角,“明明一个人可以很好,结果你偏偏怀上了一个男人的孩子,也不怕自降身份!”   听到叶芷的吩咐,江蓠和君弋两人只是要听命的,虽然三人心中都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   将叶芷扶着站好,江蓠将手中长鞭一甩,君弋也拿出了手中的玉箫,对着杀棠道,“你们骨香岛和我们花幸教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若是不做一个了结,恐怕对我们少教主也无法交代,所以……接招吧。”   杀棠瞥了君弋一眼,冷哼一声,“那便试试吧。”   说着,杀棠身子一跃,足尖踏着嵌在中央池子中的花瓣,落在了池子的对岸,待她身形再次一转,几层纱幔被刺开一道口子,长剑往上一挑,纱幔顿时就被划成了两半。   江蓠手中长鞭一转,竟是紧紧的贴着杀棠手中的长剑卷曲而过。   杀棠这次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江蓠,所以手中的长剑都未停顿一刻,冲着君弋而去。   君弋早已做好了准备,手中玉箫开始滑动第一个音符,混着内力,那声音像是一道利器,竟然以一种肉眼很难看得见的速度划破了与杀棠之间隔着的一道纱幔。   杀棠明显没有想到君弋会有这么一招,连忙后退,但似乎已经是晚了一步,那道混着内力音声瞬间将杀棠上的衣衫划破了一道口子。   气氛凝固了片刻,杀棠身上原本就不多的衣衫被君弋这无心的一下又划破了稍许,只见里面浅紫色的抹胸裸 露在外,肤若凝脂的胸口顿时映入了几人眼中。   杀棠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只见她伸手将自己上身的衣衫直接脱掉扔在地上,一手反握着长剑朝着君弋攻去。   君弋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自己眼前的还是一个女子,刚才的动作虽然不是他故意的,但脸色依旧是红了下,在杀棠攻来的时候,他却依旧是在发愣。   动作慢了两拍,江蓠连忙上前,手中长鞭破空声硬生生的将杀棠逼得后退了两步,君弋这才反应过来。   但是杀棠貌似一点都不恼,目光在君弋与江蓠两人脸上游移,“有两下子嘛……我们先过两招,等会儿还有个消息要和你们说,不然,我这骨香岛还真有可能会被你们给拆了。”   叶芷站在原地,腹中的额疼痛缓解了下,听到杀棠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心中顿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敢问有那个人能在仇家寻来的时候还能如此镇定。   而且江蓠和君弋两人武功都是比较高的人,面对这样的敌手,除非她有一定的把握能将两人击退或者一剑致命,不然……她凭什么如此镇定?   叶芷正想着,心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个想法是伴随着狂喜的!   看着三人让人有些眼花缭乱的招式,叶芷站在水池边,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杀棠,突然就在杀棠反手握剑的那一瞬间,叶芷突然感受到杀棠的这个动作很熟悉!   脑海中突然一亮,叶芷的身子几乎都要滑进水池中,她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再看杀棠的招式,叶芷的眼睛将她盯得死死的,又看了一会儿,叶芷方才敢确定,杀棠用剑的招式,和沐云衣几乎用的是同一路心法!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用剑方法一样很正常,但若是招式一样,那就只能证明一样――这两个人学习的是同一路的剑法!   沐云衣的剑术都是叶芷教的,叶芷除了这一个徒弟之外也就只有江蓠了,而江蓠使用的也不是剑!   而……自己的剑术是师父教的……   疏影……   叶芷心中猛的一跳,看着杀棠的侧脸,一个人名突然涌到了叶芷的脑海中。   这个人的名字,是辜荷……   杀棠的侧脸,竟然是有些像辜荷的,虽然也不是特别像,但就是这一点点的相似,却也让叶芷看了出来!   就在此时,君弋手中玉箫一转,竟然将杀棠生生逼得后退两步,之后江蓠手中长鞭一扫,只听得啪的一声,杀棠肩膀上被划出了一道鞭痕,顿时血流如注!   杀棠闷哼一声,却依旧是勾着唇角微笑,用指尖轻轻挑起肩膀上一丝血迹放到唇边吸吮,“果然武功不错!”   说着,杀棠突然后退了两步,随手扯了一道纱幔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包扎住,缓步走了两步,弯腰撩起池子里的花瓣,用水冲洗着自己手腕上的鲜血。   江蓠和君弋两人面面相觑,之后同时看着叶芷。   叶芷朝着君弋两人摆摆手,看着杀棠,犹豫了下方才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杀棠肩膀上缠着纱幔,浑身上下也都是衣不蔽体,但她似乎并不是怎么在意,瞥眼了看下叶芷,长眉微扬,眉目一敛,“你不是猜出了么?竟还来问我?”   叶芷蹙眉,心中猛的一沉,知晓自己并没有猜错,“你和鬼谷之间……也有关系?”   杀棠将自己手上的血迹冲洗之后,将叶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你挺聪明的嘛,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委身在一个男人身下,能甘心么?”   叶芷冷笑,本想说些什么讽刺一下杀棠,但张了张口,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于是也便没有言语。   杀棠站起身,轻轻的歪了一下头,脸上的表情的确是有些天真烂漫的,但是这仅有的几分纯真,也被她几近妖冶的容貌给完全遮盖住了,“我不知道那个叶国的皇帝竟然是你的夫君,伤了他的确是我的错,但是呢,人死不能复生,你就算杀了我,也不能救活他不是,不如这样吧……”   说着,杀棠脸上露出了几分骄傲的神色,“我骨香岛才貌双全的男子不计其数,教主来选上几个,绝不比你的小情人差!教主觉得如何?”   叶芷被杀棠的想法气的说不出话来,嘴唇上也是一片苍白,过了会儿才冷着脸色问道,“我们花幸教和你们骨香岛从来都没有什么瓜葛,叶国也从未干涉过你们的事情,你为何要对云衣动手?”   杀棠歪了歪头,问了叶芷一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教主,我们骨香岛和你们花幸教做的都是一样的生意,你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天真了?”   “你是接了什么人的生意?”   “教主……”杀棠的语气有些无奈,“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你自然知道,这些可都是不能说的呢。”   第224章 到底是谁负了谁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不能说?”叶芷望着杀棠,终是清浅的一笑,“此事若是没有一个了结,恐怕江湖上也再不会有骨香岛这么一说了。”   杀棠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花幸教的实力我知晓,再加上你们又拥有叶国的实力,若真的是想与骨香岛拼一场,我们自然不敌,只不过……教主想让陇安的百姓安居乐业……这就比较难了吧?”   的确是这样,陇安距离皇城遥远,又是叶国边境,杀棠又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她若是真的想做一下什么,叶国定会率兵前来围剿,之后损兵折将不用说,而且还不一定有成效。   就在这一刻,叶芷心中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就是这一刻过后,叶芷的一颗心再次坚定了下来,望着杀棠道,“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我夫君的确死于你手,这个仇,我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饶了你!”   杀棠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长发,微微歪了下头看着叶芷,笑道,“既然这样,今日,就将你们的命一起留下吧。”   说着,杀棠身形猛的一转,长剑几乎是一下子就到了她的手中,强大的内力将水池中花瓣都溅起了几许,邪枉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宫殿,“能与谷主的得意弟子同归于尽,想想倒也不亏!”   现在鬼谷的谷主正是疏影,而叶芷,正是疏影的徒弟,但是……这件事,叶芷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   而且这件事还是那么隐蔽,疏影这件事连叶芷都瞒着,定然不会轻易告诉他人!   正想着,杀棠手中的长剑已经到了眼前,深紫色衣衫从眼前划过一道弧线,像是寒冬凛冽的北风,刮到脸上像是被刀子划伤了一般痛!   杀棠这一下子实在太突然,江蓠长鞭甩起之时,杀棠的长剑已经到了叶芷面前。   叶芷不躲不闪,就是淡淡的看着杀棠,目光十分淡然。   杀棠脸上是妖娆的笑,就在她手中长剑距离叶芷左眼还有半个手掌位置之时,君弋的玉箫Yu拦住了杀棠手中的剑!   咣当一声,长剑撞击这君弋的玉箫,那萧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材质的,和杀棠手中的长剑撞击之后,竟然出现了一道火花。   江蓠连忙将叶芷挡在身后,手中长鞭凌空一挥,原本避无可避的杀棠身子扭了一个几乎不可思议弧度,一边和君弋过招,一边躲开了江蓠的攻击。   看到此种情况,君弋立即道,“阿蓠,你先带着教主离开。”   杀棠手中长剑一扬,她手上缠着的纱幔款款落下,犹如九天仙女落入凡间,只是那张脸太过于妖冶了些,“你以为……你们还能走得了么?”   话音刚落,只见大殿的门突然打开了,一群身穿浅紫色衣衫的女子同样手执长剑闯了进来,每一个人都是来势汹汹,虽说不上是杀气冲天,但这些女子所做的每一个动作,一招一式之间都很规范,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这群女子并不好对付!   对方人多势众,江蓠和君弋这边只有三人,几乎不用看就知道此次是要落了下风。   杀棠看着叶芷,手中拿着长剑,挑了挑眉,“我已经给过你机会,现在就算你师父前来,也救不了你!”   “妖女休要胡言!”江蓠心中虽然担担心叶芷,但此刻的情况却容不得他继续站在叶芷身边守护。   江蓠长鞭扬起之时,杀棠同时也拍了拍手,从殿外进来的那些女子开始动手了!   君弋见势不妙,接了江蓠的空档与杀棠缠斗,“快,先带着教主走!”   江蓠不敢犹豫,一边拉着叶芷一边甩着长鞭,因为江蓠手上的长鞭浸了毒,周围的这些女子一个个的倒下,江蓠的脚步快了许多。   就在即将要出了殿门的那一刻,叶芷只觉得自己脖间一凉,之后便是一阵剧痛,血腥味扑鼻而来。   杀棠转过身,手中长剑却一点也没有放松,就搭在叶芷的脖子上。   她一边轻轻划着脖颈上细嫩的肌肤,一边挑衅的看着江蓠,“你们若是再动一步,她马上就会没命!”   说话间,杀棠手中的长剑又在叶芷身上的移了下,几缕发丝随着杀棠的动作落下,叶芷脖颈上的鲜血流的更多了。   江蓠立即僵住了动作,一点都不敢再动,“你……”   杀棠眉心一展,朝着江蓠看了看,道,“我如何?”   江蓠还未来得及说话,叶芷首先开口了,“你若是将我们杀了,你也要陪葬!”   杀棠手中长剑虽然没有离开叶芷的脖颈,但是手上动作却往后面侧了侧,“我知道你们载着火器的船就在岛外,这个地方我大不了弃了,但是你们……是一定会死的!”   叶芷淡淡道,“你只要杀了我们,六个时辰之内,你也同样会死!”   杀棠眉心皱的更紧,斜眉入鬓,她拿着剑的那只手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肩膀上鲜血也变成了乌紫色,手臂上如同藤蔓一般的筋脉正在疯长,看起来十分可怖。   叶芷已经算准了杀棠要做什么,江蓠鞭子上是有毒的,本来沾之即死,但是不知为什么,杀棠的抵御能力似乎更强一些,竟然到了现在还能站着。   君弋站在不远处,看着叶芷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转念一想,突然也是豁然开朗。   叶芷算定了杀棠不敢用这把长剑要了自己的命,不是因为她身上的毒,而是和鬼谷有关。   虽然现在事情都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叶芷明白,现在鬼谷这个关系,就是他们三人的救命符!   叶芷心中的念头转的很快,一边想着这个,一边想着杀棠和鬼谷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其实叶芷对鬼谷的了解并不多,看着杀棠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容貌,除了感觉她和辜荷长的有一两分相似之外,也看不出什么。   众人正在僵持着,杀棠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乌紫色的鲜血滴落了满地,周围的女子也蠢蠢欲动,像是要等着杀棠一声令下之后将这叶芷三人碎尸万段!   僵持了好一会儿,杀棠的双唇也开始变成了紫色,显然是中毒已深,面色惨白,手中长剑却依旧不放松分毫,唇角勾着僵硬的笑,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殿外长长的台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人身穿白衫,行走时如同带着风,衣袂浅浅的扬起,待到走进了,杀棠的脸色变了变。   叶芷看到此人,依旧是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瞥了杀棠一眼。   江蓠和君弋看到来者,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来者是辜梵。   待到辜梵走进来,竟然也没有一个人前来阻拦,直到他到了杀棠面前,周围的女子才有所反应,一个女子上前喝道,“什么人?”   辜梵的目光对上杀棠,四目相对,杀棠手上拿剑的力道软了软。   叶芷脖颈上的鲜血已经开始凝固了,疼痛开始从伤口处蔓延。   辜梵径直走到叶芷面前,伸手拨开了杀棠手中的剑,仔细的将叶芷脖颈上的伤口看了看,然后从随身带着的一个锦囊里拿出了一个药丸放到叶芷唇边,“吃了它。”   叶芷张口咽下药丸,目光却并不在辜梵身上,反而是看着杀棠。   杀棠目光如炬,看着辜梵,之后竟然后退了两步。   辜梵又转眸看了眼杀棠,无奈的叹了口气,淡淡对叶芷道,“解药呢?”   叶芷看了下辜梵,之后道,“我不想救她!”   辜梵似乎了解两人之间的恩怨,无声的叹了口气,“沐云衣没死。”   沐云衣没死!   这句话从辜梵口中说出来,入了叶芷的耳。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却像是一个大鼓,将叶芷惊得说不出话来。   直直愣了半刻钟,叶芷方才将辜梵口中的话重复了一遍,“云衣……没死!云衣没死”   他没死!   心中狂喜,叶芷猛的拉住了辜梵,迫不及待的问道,“他现在在哪里?他是不是已经回到皇城了?他是不是没事?既然他没死他为什么要消失这么些天?他到底去做什么了?”   辜梵轻轻推开了叶芷拉住他手臂的手,道,“你先把解药拿出来。”   叶芷看了眼江蓠,江蓠即刻会意,将解药放在了辜梵手中。   辜梵走到杀棠面前,将手中的解药递给她,然后声音淡淡道,“沐云衣现在在十里竹居养伤,有师兄在,或许他还能有一线生机。”   叶芷愣住了,几乎是立刻就想往外面去,但是仔细的想了想,又停住了脚步,看着杀棠和辜梵两人。   现在此处距离十里竹居隔了一个叶国,一时半会儿也是回不去的。   杀棠没有犹豫,立即将那个小小的药丸咽了下去。   辜梵仔细的打量了杀棠的面容,目光微微有些涣散,之后问了一句,“你是她的女儿?”   这个她,是辜梵永远都不想提及的一个人。   他的亲生妹妹辜荷!   杀棠吃了解药,直接盘腿坐下运功,闭上眼睛缓缓开口道,“是又如何?”   辜梵一双眸子缩了缩,看着杀棠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多大了?生辰是哪一天?”   杀棠倔强的别过头,之后方才道,“这个和你有甚关系?”   辜梵垂下了眸子,长睫微微一动,问道,“你可认得我?”   杀棠先是点点头,之后又有些不屑道,“你是母亲真心喜欢的人,可也是个负心人!”   负心人!   叶芷这下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个杀棠竟然是辜荷的女儿!   而现在辜梵所问的这些,应该是要算算,这个杀棠,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第225章 承载不过是奢望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杀棠是辜荷的女儿,叶芷虽然早就看出了这个杀棠和辜荷有几分相似的地方,但是却不敢这样想过,毕竟,辜荷喜欢的一直都是辜梵,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个女儿,似乎也不太能说得通。   辜梵知晓了这个消息,所以才赶来的这边,他想知道的答案很简单,但是过程却很复杂,若是最后的结果真的是……   这恐怕就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的清楚的了。   看着辜梵,叶芷心中猛地一凛,若杀棠真的是辜梵的女儿,这……   正想着,杀棠已经运功完毕,站起了身子,先是将辜梵望了一望,之后方才道,“你也不必想,我不是你的女儿!”   这句话像是一个定心丸,辜梵的表情突然出现了一种解脱的意味,“你……”   杀棠撇了撇嘴,站起身,先是看了看叶芷,十分英气道,“关于你夫君的事情我深感歉意的,但是以你现在的本事,你若是与我单独对战,恐怕都过不了两招,如果你还是执意找我为了你的男人报仇,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   叶芷看着杀棠,之后又看了看辜梵,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几人之间有着这层关系,打打杀杀的恐怕是不可能了,但关于沐云衣的事情,叶芷心中还是藏着一口气,“你们骨香岛为什么会对云衣动手?”   杀棠犹豫了下,片刻之后才道,“他是皇帝,要他命的人也不少,我们骨香岛只是正好接了这个生意。”   叶芷的手指蜷在衣袖中握紧了,一字一句咬的很紧,“是什么人?”   杀棠再次犹豫,之后方才回答道,“是西连女帝!”   “西连女帝?”叶芷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心中惊诧之余,也渐渐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想必应当是裘泠的事情败露了,西连女帝知晓了这些事情,又怎么能看到威胁她皇位的人出现?   裘泠出现在叶国的皇宫,自然是经过叶国的国君同意的,西涟女帝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想要日日夜夜能威胁到自己的人活着,而沐云衣,自然也逃不了干系,故而裘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将毒手伸到了沐云衣这个皇帝身上。   按照裘绵的心理,大概应该是,反正早晚都要撕破脸,还不如孤注一掷的试上一试,若是成功就免去了众多的麻烦,就算是不成功,沐云衣也只能查到骨香岛的头上,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们根本不会想到,叶国的皇后也不是泛泛之辈!   之后的事情就更加明了了。   叶芷的手指握成了拳头,转过了身,就快走出殿门的时候,又停住了脚步,一字一句道,“你们骨香岛中人永远都不要踏入中原半步,一旦被我花幸教发现犯境的骨香岛中人,无论何种原因,格杀勿论!“   说完,叶芷接过君弋递来的手绢捂着脖颈上的伤口,径直离去。   杀棠看着叶芷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一刻她方才发现,这个女人可怕的时候竟然让自己都有些胆颤。   辜梵看着杀棠,先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之后才缓缓道,“叶芷的武功虽然不如你,但是你也不要小看她了,她此次是被仇恨蒙了眼睛才会被你轻看,下次你们若再次相遇,她未必会饶了你。”   这一世的叶芷与前世不同,没了武功的叶芷在沐云衣的暖化下性情已经温和了许多,若是放在以前叶芷武功巅峰时期,杀棠恐怕也耐她不得。   说着,辜梵转过了身,语重心长的对杀棠说了句,“好自为之。”   就在辜梵踏步准备离开的时候,杀棠突然紧跟了两步,看着辜梵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声,“舅舅!”   辜梵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但是却没有转身,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杀棠连忙上前两步,走到辜梵面前,抿了抿唇之后才道,“舅舅,你能陪我吃一顿饭么?”   辜梵看着和辜荷有几分相似的杀棠,目光深沉,有些犹豫着没有答应。   杀棠局促的笑了笑,揉了下衣角,挥挥手让周围的人都散去,“我自小就不得母亲喜欢,舅舅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辜梵愣了下,轻轻摇头。   杀棠妖冶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只是这笑容看起来十分勉强,“因为母亲心中喜欢的人是你,而我不是你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看着辜荷对自己的态度,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应该不是母亲喜欢的人。   正是因为一句不喜欢,杀棠才被辜荷放养在此处。   辜梵不知道自己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听到杀棠的这番话之后,目光浅淡的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看了辜梵的这个表情,杀棠自嘲般笑笑,“算了,你是鬼谷的人,对什么情感都是淡淡的,更何况……我们之间的确也没有什么情感可言。”   说着,杀棠转过身,朝着那个殿中的大池子走去,之后双腿垂下坐在池沿上涌足尖撩拨着水池中的花瓣,不见刚才妖冶魅惑的模样,面容黯淡,神色很是失落。   辜梵看着杀棠,再次犹豫了下,之后缓步走到水池边,轻轻蹲下身子,与杀棠一起看着水下被波浪划的弯弯曲曲的影子,淡淡道,“你母亲……对你不好么?”   杀棠笑了笑,“且不说好与不好,她若是能记得我的生辰,已经算是不错了。”   辜梵面容有些震惊,之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杀棠垂首,用雪白的足尖挑着水池中的花瓣,浅浅道,“我小时候就很少见她,后来她就扔给我一本剑谱让我自己练,开始我以为我若是将剑谱练好了,她就会很高兴吗,但是后来我一直都没有见过她,再见她的时候,她只是将骨香岛交给了我,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辜梵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杀棠却没有注意,目光望着辜梵,问道,“舅舅,你知道我母亲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辜梵轻轻摇了摇头。   辜荷当初毁了婴珠,导致太岁肉受损,十年期限已经快到了,若是在这段时间找不到第二块太岁肉,恐怕这个世上就再无长生了。   关于长生的这些事情,辜梵其实是并不在意的,但是疏影不同,疏影要做的事情太多,他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辜梵看着杀棠,轻轻垂了下眉睫,摇了摇头,“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我并不知晓。”   距离最后一次与辜荷见面到现在已经是有是个多月了,这四个多月不见辜荷的人影,辜荷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辜梵也不知晓。   杀棠有些失望,之后突而又笑了一声,“或许……她已经忘了我的存在。”   辜梵在鬼谷隐居避世多年,几乎没有接触过外人,现在看到杀棠如此,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不过这样的杀棠只是过了片刻,然后又换了一个表情,依旧是笑面如花,笑意也没有半分勉强的意思,“不过这些我也都习惯了。”   说着,杀棠上前拉着辜梵的手臂,“舅舅也是第一次来到我这边吧?不如就留下来住两天,让我带着您看看这陇安周围的美景如何?”   辜梵望着杀棠拉着他手臂的手,竟没有反手推开,而是感受着从杀棠手心中传来的温度,最后缓缓的说了一句,“好。”   杀棠笑了,她揉了揉眼角,笑的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   话说在杀棠与辜梵二人享受着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之时,叶芷和君弋三人已经上了船。   三人回来之时,迟涯正在船上站着往叶芷这边来看,直到叶芷上船之后也未见迟涯移动一步。   君弋觉得奇怪,但还未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小船已经停靠在了大船旁。   上了船,众人看到叶芷和君弋两人都垂下了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站在船边的羽鸿。   叶芷觉得这气氛不对,看着众人便问道,“怎么了?羽鸿,你来说!”   在队伍最后面的羽鸿上前,看了看安静下来的众人,又看了看叶芷,拱了拱手,开始回道,“回教主,刚才教主和暗主三人迟迟未归,右护法实在忍不住,想要冲上骨香岛,但是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白衣男人拦住了,右护法可能太过于担心教主的安危,和那人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但也不知那白衣人使了什么妖法,片刻间,右护法的动作便僵住了,然后……“   说着,羽鸿的目光投向迟涯,“然后右护法就成了这样。”   君弋围着迟涯转了两圈,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之后伸手从迟涯腰间拔出了一根镀了银色长针。   就在长针拔出来的那一刻,迟涯的眼睛先是转了转,之后试着移动了下自己的手臂,像是有点不相信自己能动了,“我这是怎么了?”   君弋苦笑不得,伸手拍了下迟涯的肩膀,又将手中的银针在迟涯眼前晃了晃,“行了,那人不想伤你,下次见了可千万不要动手了,我们联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迟涯颇为憨厚的笑了笑,将君弋仔细的看了看,道,“你没事吧?”   周围的人都已散去一部分,还有几个在场的也将目光投向了天上,看着被云彩遮住的太阳,“今天天气真不错。”   第226章 生死擦肩如隔世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坐在船舱中,叶芷紊乱的思绪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沐云衣没死!   他真的没死!   每每想起这件事,叶芷的心都忍不住狂跳起来,没死,沐云衣是真的没死!   脑海中不住的回想着这件事,叶芷只觉得自己鼻腔都是酸楚的,眼眶中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江蓠小心的觑着叶芷的神色,抿了下唇,轻轻道,“师父……”   听到江蓠叫自己的名字,叶芷回过神来,将即将落下的眼泪重新咽了回去,勉强一笑,“阿蓠,你说……云衣伤的很重么?”   江蓠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将叶芷看了看,不敢接话。   叶芷目光看着江蓠,但却像是自言自语道,“可能伤的很重很重,怪不得他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不然辜梵也不会将这件事特意隐瞒我……”   江蓠看叶芷如此神伤,便道,“云衣是天子,自有天命佑护,不会有事的。”   叶芷知晓江蓠是特意前来安慰与她,当下也笑了下,唇角弯起的笑容很不自然,“希望真的是这样……”   ……   此去和来时心境不同,叶芷归心似箭,若不是因为她身怀有孕不能骑马,她定然会找一匹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回到十里竹居!   但任何事都是会越忙越乱,越乱做什么事情都会失了些分寸。   叶芷从陇安启程之时,一路上又遇到了一些神秘人的暗杀,这些人叶芷若是发现就什么都不再问,江蓠直接就下手了。   每当血淋淋的尸体出现在自己面前,人还未死之前的抽搐,喉咙中发出重重的喘气声,口中含糊的说着诅咒的话之时,叶芷心中都有些不忍。   但不忍归不忍,该杀的人还是要杀。   后来君弋看清楚了叶芷的心思,后来动手之时的手段大多都换成了能杀人于无形的毒,死人和活人竟然看不出什么区别了。   日夜兼程,叶芷终于在七天后回到了叶国的京都――碧荷城。   这时候的温颜已经知道了消息,叶芷归来之时恰逢晚上,温颜只身一人就在西城门下等着,看到叶芷回来,目光中含着一些歉意,“你……知道了?”   叶芷看了温颜一眼,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只是脚步顿了顿,之后转身,不顾自己还是孕妇的身份,转身猛的跨上了马,之后飞奔而去!   温颜大惊,立即想上去拦,但是却被君弋挡下了。   君弋看着温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让江蓠跟去也便是了,你就不用跟去了,这时候,恐怕教主最不想见的人便是你了。”   温颜抬眸,一双如同墨玉一般的眸子愣愣的看着叶芷一路疾驰而去的背影,直到叶芷的身影消失许久之后,温颜这才默默转身,走进了西城门。   君弋说的很对,叶芷的确是不想见到温颜的,因为辜梵是他的师父,辜梵什么事情都知道,而温颜就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联想起温颜在沐云衣失踪后的表现,叶芷就大概已经猜到了,对于这些事情,温颜是早就知情的 !   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让她伤神那么久,让她一度都认为沐云衣死了!   这,的确是不可原谅的!   但是到了十里竹居之后,叶芷终于明白了温颜和辜梵两人的良苦用心,也明白了为什么要将沐云衣还活着的事情瞒着自己。   沐云衣没死,真的只是没死,躺在床上只是还有呼吸而已,除此之外,就再无半点活人迹象。   叶芷来到十里竹居的时候,却见那竹林中的一道道林荫小道之上,似乎有着一层浅白色的东西,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地上,在夜间尤为明显,和天上的万千星河相互衬映,似乎是在为人指路。   望着天上罗汉星河,叶芷站在竹林旁边仔细的吸了一口气,之后望着竹林幽深不远处,提起裙角上前走着,本来走的并不快,但是轻拂过台阶的裙裾飞旋,速度却十分的快。   江蓠跟在叶芷身后,先是看了看周围,之后犹豫了下,也紧跟了上去。   叶芷顺着长长的台阶走着,走了许久之后方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都在一个地方打圈儿转。   因为叶芷一直都是心急如焚的,心中藏着的心事颇多,所以一直都未注意,最后竟是江蓠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上前拦住了叶芷,“师父,我们好像又被困在里面了。”   叶芷停住脚步,有些迷惘的往周围看了看,之后稍微沉思了下。继续往前走着。   江蓠跟在叶芷身后,一刻都不肯落下。   叶芷又在竹林中转了两圈,稍作停顿,最后往前两步,大声道,“师父,你既然都在附近,为何不出来与我相见?”   江蓠也看了看周围,竹林中是一片静谧,就连最正常虫鸣鸟叫之声都没有,于是便上前拉了拉叶芷的手臂,谨慎道,“师父,这周围没有人。”   叶芷也看了看周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突然屈膝跪在了地上,一袭浅紫色衣衫散落在地上,长发几乎要沾上了落在青石板上的竹叶,在月下的身子很单薄。   江蓠看到叶芷的动作,略微有些讶然,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弯腰拉了拉叶芷,劝道,“师父,这周围是真的没有人,你身子不好,跪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啊。”   叶芷浅浅道,“我无碍,你不用担心。”   江蓠看自己劝不动叶芷,于是便将手中长鞭盘在腰间,主动跪在了叶芷身边。   叶芷依旧不动声色。   月光透过重重竹叶洒在两人的身上,细碎斑驳的影子碎光在人身上遗漏了些,起了风,叶芷浅紫色的衣衫被风吹过,身上的纱带在江蓠手边拂过,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过了半刻钟有余,青石板路上终于再次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因为距离还有数十丈远,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让人觉得这个人的面容十分熟悉。   叶芷心头突然与涌起了一丝的希望,挺直了身子看着来人,希望是自己心目中一直想着的那个人。   那人继续往前走着,淋着一身月华,就快走到叶芷身边的时候,他的脸庞终于在叶芷眼中印出了出来,竟然是温颜。   看到温颜,叶芷的心一下子便冷了下来,之后依旧直直的跪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温颜看到叶芷如此模样,便上前两步,走到叶芷身边,道,“这竹林中间的青石板路上有奇门遁甲的阵法,你这样硬闯是进不来的,更何况,师伯本来就不想让你前来。”   叶芷依旧没有说话,在叶芷身后的江蓠盯着温颜,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又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   温颜蹲下身子,抬眸看着叶芷,与她四目相对,“你师父是怎样的人你自己还不清楚么?他若是真的不想见你,就算你在这里跪上一夜,也是不会有什么用的。”   叶芷依旧是沉默,半晌之后方才开口说了一句,“我想见云衣!”   温颜垂了下眸子,声音也有些软了下去,深深的吸一口气,肺腔中都含着竹叶略显苦涩的滋味,“见过之后呢?”   叶芷的目光望向青石板最幽深之处,“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他,我会陪着他。”   竹叶的苦涩滋味似乎越来越重了,“你应该知道他现在伤的很重,他道最后若是死了,你又当如何?”   叶芷终于抬眸看了温颜一眼,在月光下,竹叶的影子在他的脸庞上映出几许阴影,“可他现在还活着……他还活着,他根本没有死!”   温颜声音淡淡的,“他现在伤的很重,生死命悬一线,他若是无事还好,他若是有事,你还活不活?”   叶芷盯着温颜去望,跪在地上的身子直了直,猛的伸手拉住了温颜的衣襟,“我告诉你,云衣这次若真的就挺不过去,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我要让整个西连给他陪葬!”   温颜没有防备叶芷会突然动手,身子被叶芷这么一拉,竟然向前倾了稍许,和叶芷面对面的距离更近了,两人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两人僵持了会儿,叶芷气力不支,手上的力气松了松,最后终于松开了温颜的衣襟。   温颜轻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叶芷的臂弯,强力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跟着我走,我能带你找到你想找到的人。”   跪的时间有些长了,叶芷的双膝有些麻木,几乎都要站立不稳。   温颜伸手正想揽过叶芷的身子,结果却被身后的江蓠抢了先,轻轻扶住了叶芷身子,“师父小心些。”   叶芷将自己身上的重量全数交给了江蓠,并且甩开了温颜扶着她的手,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更重了。   温颜尴尬的收回了还沾着叶芷体温的手,衣袖轻拂之间,恍如隔世。   鬼谷弟子也是要学奇门遁甲之术的,温颜想必学的还不错,跟着温颜的脚步,叶芷终于来到了疏影所在的地方。   现在已经是深夜,可疏影却像是知道今晚有人要来一般,在门外的石桌上坐着,一坛清酒,两个白玉杯,上面放着一些不知名的糕点,正在微微散发着清香。   第227章 你就那么在乎他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疏影看到叶芷,只是端着酒杯的手指顿了顿,一张完美到极限的脸上淡淡的没有一丝情感,看起来恍若是刚下凡间的仙人,和辜梵一样,身上没有半分烟火气。   叶芷看到疏影,忙不迭的上前两步,走到疏影面前,问道,“师父……云衣呢?”   疏影放下了酒杯,终于开口了,可是这话却不是对叶芷说的,“温颜,你可知罪?”   温颜眉目如画,看着疏影轻轻笑了笑,屈膝跪下,道,“知罪。”   疏影也不看温颜,只是道,“既是知罪,就领罚吧。”   温颜眉头也没皱一下,唇角依旧衔着淡淡的笑意,“是。”   叶芷有些慌了,她知道温颜是因为受自己所托才擅闯了此处的奇门遁甲,于是便给温颜求情道,“师父……这不是温颜的错,这是我要求他带我来的,你若是要罚,我自然也是逃不脱的,请师父不要责怪温颜。”   疏影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清酒来,自饮自斟。   温颜看叶芷为自己求情,当下便主动开口道,“你若是有为我求情的这段时间,还不如去求求你的师父,问问沐云衣在什么地方。”   说着,温颜不顾叶芷与疏影的眼神,转身而去。   这时江蓠就算再没有眼色,也会知晓此处不是自己待着的地方了,于是便和叶芷道,“师父,我在竹林外面等你。”   说完,江蓠转身离开之后,叶芷还是忍不住吩咐道,“这里机关重重,你千万不要乱动。”   话刚说完,疏影突然开口了,“你对你的两个徒弟,倒当真是不错。”   叶芷脸色红了红,“之前那么些年以来,师父对我也很不错。”   疏影倒了一杯酒给叶芷,对着放在石桌上的几盘糕点缓缓开口道,“知晓你今日前来,所以准备了一些你之前喜欢吃的小点心,还有你最爱的桂花酒。”   叶芷看了看疏影推到自己手边的桂花酒,轻轻歉然一笑,“师父,我现在身怀有孕,不能饮酒。”   疏影目光淡淡,“这不算是酒,饮了一坛也不醉人,是甜的。”   叶芷笑,知晓疏影酿酒的技艺也是了得,当下也没有推迟,端着酒杯饮了两口。   酒液入口的确是甜的,味道很好,但是这种甜甜的味道还未来得及从口中消散,一股清冽的苦涩味道便从喉间涌了上来,这种苦涩的味道要比刚才的甜味浓烈的多,叶芷还是忍住喉间的让人难受的滋味,将剩余的酒液咽了下去。   放下酒杯,疏影是笑非笑的看着叶芷,道,“味道如何?”   叶芷抿了抿唇,轻轻吐了一口气,“还好。”   疏影给自己倒了一杯同样的酒,端起酒杯轻饮一口,喝完之后竟然连眉头都未皱上一下。   叶芷不知疏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便看着疏影,也不说话。   疏影看着叶芷,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问叶芷道,“你不要问我一些什么吗?”   听到这句如同特赦令一样的话,叶芷刚刚稍微平复了一些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师父,云衣……云衣在哪里?”   疏影看着叶芷,眼神中波澜不惊,这个动作和很久之前,叶芷没有动情的时候眼神几乎一模一样,“你现在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立即就可以去见他。”   叶芷连忙道,“什么问题?”   说话间声音似乎太快了,叶芷被自己呛了下,那股苦涩的酒味再次上涌,舌尖最后一丝甜味也被那苦涩的滋味替代。   疏影又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一杯,淡淡道,“小芷,我若是让你回到鬼谷中,接受鬼谷谷主的身份,你同不同意?”   叶芷简直惊呆了,任她想破了脑袋,恐怕也想不出为什么疏影会说出这样的话,说话间舌头都有些打结,“可……师父,师叔不是已经将鬼谷谷主的令牌给你了么?为什么还要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事儿可是万万不能同意的,辜梵还是鬼谷的人,而叶芷只是一个小辈而已,这些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轮不到她的。   叶芷都忍不住去想,现在疏影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疏影似乎没有打算给叶芷一个解释,他说完这件事之后,就是默默的看着叶芷,眼神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他想问的事情大概也就是叶芷同不同意的事情,可叶芷心中想的却实在是多,最后只挤出了一句话,“师父这到底是何意?”   疏影看着叶芷,目光轻轻的在叶芷脸上游移,淡淡的开口,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轻柔,但是每一个字都很清晰的震动着叶芷的耳膜,“我要你离开沐云衣。”   叶芷脸上的表情略显惊愕,唇角微张,有好多话都想说,但最后却只说了一句话,“为什么?”   疏影似乎根本就没有在乎叶芷的想法,只是道,“因为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沐云衣不仅帮不了你,而且还会影响你,甚至导致我在你身上下的功夫白费,你觉得,这样的一个人,值得你再去等着他么?”   叶芷抿了抿唇,垂下头,片刻之后才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小芷了,师父,我现在是叶国的皇后,是云衣的妻子,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疏影的目光盯着叶芷的小腹,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就那么在乎他?”   叶芷抬眸看了看疏影,目光有些茫然,但就在一刻钟的茫然之后,之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着,沐云衣的日日夜夜与自己的相守,两人之间如胶似漆的恩爱……   那样的一幕幕,一种种,还有当时在孤影堡的船上,自己从心底涌出的那一段话,“云衣,我想你。”   想你,真的只是想你。   很久之前,沐云衣在叶芷心中,或许只是一个小徒弟,但是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她的夫君,成为她生命中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现在轻言放弃,怎么可以!   想到此处,叶芷坚定的摇了摇头,望着疏影,一字一句道,“我要和他在一起。”   疏影的目光在叶芷身上停留许久,深邃的瞳仁中散着的光似乎要扎进人的灵魂中,“你可想好了?”   叶芷这次没有犹豫,点头。   疏影唇角扬起,是笑非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反悔?”   叶芷再次点了点头,“我决定的事情,绝不反悔!”   疏影看着叶芷有些憔悴的神色,面容上也有些不忍,“你若是真的想好了,明日午时还来这里见我,我会告诉你让沐云衣醒来的方法。”   说着,疏影站起了身,手指拂过落在身上的竹叶,转身而去,“青茗,带她去吧。”   话音刚落,那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往前了一步,站在叶芷面前,饶有深意的将她看了看,之后礼节性的做了一个躬身的动作,“姑娘这边请。”   ……   这个竹林很大,叶芷和青茗不知走了多远,还是没有看到沐云衣。   叶芷忍不住问道,“还有多远?”   青茗道,“本就是不远的距离,是姑娘太过于心急了,姑娘不妨闭上眼睛试试,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也就能到了。”   叶芷身怀有孕,自然不会做有危险的事情,于是便换了一个话题来问,道,“按照鬼谷派门规,你们若是犯了过错,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青茗还算是好说话的,只听得他浅笑一声,道,“教主是想问,温师兄会受到什么处罚吧?”   被点破了话中话的意思,叶芷面上有些尴尬,青茗却是不以为然,仿佛能猜透人的心事是很自然的一件事,“这个姑娘不用担心,那点刑罚,温师兄……应当是能撑得过的。”   叶芷知晓青茗是不愿多说,于是也就没有多问。   两人之后无话,又过了大约两刻钟的功夫,只听得青茗说了一声,“到了。”   叶芷凝眉,往周围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竹屋之类的建筑,当下便觉得有些奇怪,“云衣在哪里?”   青茗又带着叶芷走了两步,两人竟然走出了竹林。   叶芷抬眸一看,发觉自己现在正站在竹居十里的至高处,微微抬眸望去,周围景物尽扫眼底,借着月光,只见重重竹林望不到边,月光照耀之下,一切都是那么圣洁美好。   月光柔和的像是要将这世上万物的菱角都要磨平了,叶芷朝周围看着,脚下突然一划,仿佛是踏空了什么,之后整个身子恍若都要坠下去!   叶芷大惊,慌乱中不知扯住了什么,只听得呲啦一声,仿佛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青茗也惊了一下,连忙上前将叶芷拉了上来,一边喘气一边整着自己被叶芷不小心扯破的衣袖道,“姑娘万要小心,这下面可是悬崖,虽然不高,但掉下去也定当是没命的。”   叶芷往后看了看,只见得这道悬崖鸿沟和对面的山崖遥相呼应,中间的这道鸿沟极窄,月光都没有透过悬崖,让人看起来这悬崖上和对面的那道悬崖是相连的一般,若是不仔细看,在这样的月夜,失足掉下去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沐云衣会是在这下面么?   第228章 梦几许陈年味道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青茗将自己身上破碎的衣衫略整了一下之后,他伸手在悬崖旁边的一一簇竹子中拉动了什么,之后,一道天阶无声无息的从悬崖上遥遥至下,那台阶伸下去的位置,正是这道狭窄的深渊之中。   看着这种情况,饶是见多识广的叶芷也有些晕了,青茗却不以为意,朝着叶芷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姑娘,在这悬崖下,你就能看到你想见的那个人了。”   叶芷点头,没有半分犹豫,踏着那阶梯就走了下去。   青茗也跟了上来。   本来叶芷还想问青茗为什么会将沐云衣放在这个长年累月不见阳光的地方,但是刚走下台阶不久,叶芷大概便猜到了答案。   走在台阶上,只见天上的月光变成了窄窄的一条,衬着微弱的月光,叶芷仔细的打量了这周边的环境,这一看不要紧,叶芷着实被惊了一下。   抬眸望去,这悬崖峭壁之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有些竟然如同仙草一般正泛着柔柔的光,那光芒星星点点,恍若是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清冽的光芒。   但若真的只是如此,叶芷也当不得惊讶了,她惊讶的是,她看到了距离她不远处,有大片大片刚刚合拢了花瓣的还魂花。   还魂花很特别,味道也很奇特,叶芷只看一眼便认了出来。   除此之外,这山谷中甚至还有许多这世间难得一见的药草,叶芷终于明白了疏影为什么要将沐云衣安置在此处。   这么多的仙草,若是还不能救沐云衣的性命,那恐怕就不妙了 。   到了现在沐云衣还没有醒,这也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沐云衣这次伤的真的太重了!   叶芷心惊肉跳的走着,目光在青茗脸上看了看,似乎想从他面上的表情处知晓一些事情,但是这个青茗不愧是他师父亲自**出来的人物,就算他穿着半个袖子的衣服,身上的气质却依旧未变,脸上更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正当叶芷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台阶,走到了尽头!   踏下最后一层台阶,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如同山洞一般的地方,只是这个山洞中有并不算强烈的光,看那光泽,应当是一些萤石发出来的。   青茗道,“就是这里了,姑娘可先进去,我在这里等候姑娘出来。”   站到了山洞前,叶芷却突然感觉自己寸步难移,看着从洞中泛出来的灯光,叶芷突然有些害怕,她不敢想象现在的沐云衣变成了何种模样,也不敢想象万一有个意外,到时间又该如何。   叶芷心中想的太多,恍惚间却突然听到一个人的说话声,“人还活着,总比什么都没了好。”   转眸一看,竟然是刚才被疏影说去受罚的温颜。   温颜身姿矫健,走路也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受罚的样子,叶芷心中放心了些,只有青茗眼中略略有些讶然,之后面上有些崇拜的意味。   “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方,你难道还要回转过去么?”说着,温颜没有在叶芷身边停留,转身进了山洞。   叶芷抿了抿唇,也跟着走了进去。   青茗一人留在外面,轻轻的嗅了两下,看着温颜进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师兄,你这又是何苦?”   叶芷进了山洞,第一感觉就是有些阴森,或许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这周围有一股特别强烈的湿气,就连人呼出去的气体,都带着潮湿的味道。   山洞旁边真的放有无数块萤石,这石头原本只是微弱的光芒乍现,但是千万颗萤石聚到一起的光亮,还是能让人看得清楚这里面的情况。   扶着旁边的石壁,叶芷走进了山洞里面。   刚走了两步,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随着水声席卷而来的,是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   叶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扶着石壁的双手也缓缓的变凉了。   温颜上前,看着叶芷,伸手去扶她,暖声道,“你没事吧?”   这次叶芷倒是没有甩开的温颜的手,手指轻轻抓着温颜的手臂,汲取着来自他身上的温暖。   温颜倒也不吝啬,任由叶芷抓着。   绕过了一个屏风一般的石壁,两人来到了一个水潭旁边。   这个水潭上方有着一股水流,是活的泉眼,流水的哗哗声响彻耳边。   但叶芷对这些却视若无睹,目光直愣愣的望着水潭中间的那块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石床,而这石床上面,正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这个人的身子十分瘦削,只是看不清楚容貌。   只是,温颜和叶芷两人都知道,躺在那石床上的,除了沐云衣之外也不会有他人。   沐云衣躺在上面一动不动,浑身上下竟无半点生气。   叶芷的指尖都开始颤抖了,紧紧的抓着温颜的手臂,力气大的像是要将温颜手臂上捏出伤口来,“云衣……是云衣……”   喃喃的叫了两声沐云衣的名字,叶芷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水潭边又停顿了下来,“云衣……”   温颜看着叶芷情绪不稳,害怕她会突然上前做出一些危险的动作,正欲上前去拦她,但是还未来得及等温颜伸手,叶芷竟然径直向水潭走了进去。   随着一阵哗哗的水声,叶芷的身子已经出现在了潭水之中,身上的一根飘带从温颜手中的划了过去。   还好这潭水并不是很深,叶芷跳下去之后水才漫过她的胸口。   叶芷身子不稳往前走着,温颜看到此种情况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也便上前,跃进了潭水之中。   这潭水虽然不深,但是格外的凉,这种凉意顺着浑身的肌肤浸入了骨头里,十分难忍。   温颜身上原本就有伤,关节处的伤口接触了冰冷的潭水,像是被突然扎进去了一根银针,疼的刺骨!   叶芷现在却顾不得这么一点寒冷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沐云衣的石床前,沾着寒水几乎要被冻僵的手指在沐云衣脸庞边摩挲着,不住的叫着沐云衣的名字。   极冰凉的手指接触到沐云衣的脸庞也是冰凉的,叶芷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对,双手在滴着水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忙脚乱的去抓沐云衣的手腕。   因为叶芷的手一直都在颤抖,只是去按温颜脉搏的这么一个小事,竟然也做了两三次方才成功。   当接触到沐云衣微弱的脉搏之时,叶芷先是愣了一下,眼泪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之后,叶芷终于受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温颜站在叶芷身边,两人身上的水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声音十分清脆,叶芷的哭声在这石洞中蔓延开来,十分令人动容。   可躺在石床上的沐云衣,却没有半分反应。   叶芷半跪在石床边,放声哭了很久,温颜呆呆的站在一边,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叶芷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她揉了揉眼眶,伸手开始扯沐云衣身上的衣衫。   温颜连忙拦住她,蹙眉道,“你要做什么?”   叶芷推开温颜,“我要看看他身上的伤口,我要看看他伤哪儿了,我要他醒过来……我要他醒过来!”   温颜被有些发狂的叶芷推的后退了一步,之后本想再拦,但温颜最后还是站立在一旁,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叶芷。   叶芷将沐云衣身上的衣衫完全拉扯了开,因为此处光线并不是很好,叶芷仔细的看着沐云衣的肌肤,借着微弱的光,沐云衣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暴露在叶芷眼中。   瞳仁猛的一缩,叶芷眼眶中还未完全干掉的泪珠再次涌了出来。   沐云衣身上的伤口在这么多天竟然还未完全愈合,他身上的伤口很多,除了弓箭之外,似乎还有别的利器划伤的伤口。   这些伤口上都敷上了药,有些浅的伤口已经结痂,可那些深的有些恐怖的伤口愈合情况就不太好了,随着刚才叶芷有些剧烈的动作,这些比较深的伤口处又开始泊泊的流出鲜血来。   叶芷手上被沐云衣的鲜血染红,她似乎被吓着了,茫然的抬起自己的手,“血……云衣流血了……怎么办?”   温颜转过身,愣愣的看着叶芷,片刻之后他又听见叶芷喃喃的开口了,“找止血的药,对,找止血的药……”   说着,叶芷忙不迭的转身,就要去寻找她口中那些所谓的能止血的药。   刚转身,温颜这次将她拦住了,语气不善,“你做什么去?”   叶芷挣扎,“我要救云衣,我不能让他死!”   沐云衣不能死!他不能死!   这是叶芷心中唯一的想法和心愿。   温颜用力将叶芷拉住了,“现在你师父在这儿,他会眼睁睁的看着云衣去死么?”   叶芷突然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又道,“对,对,去找师父,去找师父,师父会帮我的,他一定有办法的!”   说着,叶芷甩开了温颜的手,再次跳入潭水中,三两步便踉踉跄跄的上了岸,之后便消失在微弱的光线后。   温颜转身将沐云衣身上的衣衫拢好,也再次跃进了水潭,但是这次却和之前的情况有所不同。   下水的那一霎那,温颜步子却突然停住了,面色一凝,,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喷了出来,将自己面前的那一小片的潭水染成了浅浅的红色。   第229章 百年残梦此间了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踉踉跄跄的顺着那道天梯向上走去,青茗原本在洞外守着,看到叶芷出来正欲和她说话,但是话还没出口呢,叶芷的身影便已经走远了。   看着叶芷浑身湿漉漉的样子,青茗的目光颇为诧异,若不是叶芷的小腹微凸,明显都是怀孕的迹象,他真的有些怀疑,叶芷这个孕妇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还未等青茗反应过来,身后的石洞中又走出一个人来。   温颜浑身也是湿漉漉的,走路脚步也有些不稳,他捂着胸口轻咳两声,鲜血顺着唇角止不住的流下。   青茗看得眼睛都直了,立刻上前扶住温颜的身子,“师兄,你刚受了罚,金针锁骨之痛已经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你怎么还能下水了呢?这对你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啊!”   温颜将唇角的鲜血抹去,忙对青茗道,“快,快去拦住她,现在一定不能让她去见到谷主!”   青茗始终都是疏影身边的人,看到疏影如此说,心中立刻有了疑虑,扶着温颜没有动身。   温颜看着青茗,没有再理会他,转身踉踉跄跄的顺着天梯走了回去!   鬼谷派弟子受罚时一般都是金针锁骨,当那金针穿过一定的穴位之时,自然是苦不堪言,而刚才温颜所受的,正是这个。   原本受刑就够让人无法忍受了,现在温颜的伤口又浸了水,那关节骨头上的伤口,就是愈合了,以后或许也会留下一些残存的症状。   温颜的确是能忍的,他之前用内力撑着制住自己的筋脉,保护着伤口不受风寒,这样伤口愈合的更快一些,但是后来在叶芷身上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温颜就再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口了。   此刻注意到之时,似乎他已经犯下了很严重的错误。   温颜紧赶慢赶,最后见到叶芷之时,疏影就在叶芷旁边。   倒吸了一口凉气,温颜看着叶芷跪在疏影面前的身影,只觉得一切都晚了。   疏影注意到温颜来了,便朝他望了一望,脸上的表情是笑非笑,“我师弟教出来的徒弟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了,每一个都敢来插手我的事。”   温颜看着叶芷,叶芷没有回眸,身子跪的笔直,衣服和头发还滴着水珠,衣裙上也沾了泥土和破碎不堪的竹叶,看起来是十分的狼狈。   听到疏影如此说,温颜也轻轻的跪了下来,身子就跪在叶芷身边,只见他轻轻的给疏影行了一个礼,道,“当初入门之时,师父曾说过一句话,时隔多年,弟子不敢忘记半分。”   疏影似乎知晓温颜要说什么,当下不急不缓的问道,“是什么话?”   温颜略一抬眸,刚要说话,只见他口中又涌出了一丝鲜血,这血液顺着他光洁的下巴就流了下来,最后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衣衫上,即便如此,但温颜口中的话却是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咬字也十分清晰,语调坚定,“师父曾说,鬼谷祖训,当以善念感苍生,当以仁德治天下!不知这句话,谷主是否也听过。”   这话虽然暗指隐蔽,但疏影是何许人也,当下自然十分明白温颜的意思,“鬼谷祖训,自然记得。”   温颜抬了抬眸子,“那谷主也自当知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疏影面上依旧是那种是笑非笑的表情,左眼角下一颗浅浅的泪痣给他增添了几分邪枉的气息,“记得又如何?”   看到疏影这个态度,温颜先是蹙了下眉头,然后继续道,“况且那人也算是半个鬼谷弟子,谷主不会放任不管的,对么?”   听到温颜的这段话,疏影终于笑出了声,“这天下那么多人,我若是每一个都要去救,恐怕不太可能吧?这救人啊,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温颜听到疏影此言,立即问道,“什么代价?”   疏影一边拿着酒杯,一边目光却望着叶芷,眼中含着浅淡的笑意。   叶芷的手在衣袖中捏成了拳头,在疏影喝了两杯茶之后,叶芷终于开口了,“只要师父愿意救他,我什么都答应!”   什么都答应!   这五个字说明了叶芷对沐云衣已经忠情到了何种地步!   疏影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温颜却在一旁愣住了,“叶芷,你……”   叶芷终于抬眸看了下疏影,淡淡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温颜咬了下唇,唇上的鲜血入了口腔,泛出一阵铁锈味儿,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恶心滋味,温颜强忍着,面上勉强一笑,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既然你都决定了,那便由着你吧。”   叶芷再次转过眸,抬眼看着疏影,轻轻叩首,“还请师父大发慈悲,能救云衣一命,他是叶国国君,他决不能死!”   疏影的目光依旧是淡淡的,薄唇中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我医好他,我便会让你忘了他,而他自然也会忘了你,之后你跟我回鬼谷,你们两个之间今生的缘分也算是尽了。”   叶芷脸色苍白,目光空洞,唇角却衔着一丝无奈的苦笑,“我们两个之间的缘分,上一世都已经尽了,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赚来的。”   疏影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缓缓的喝着,片刻之后,方才用一种极轻缓的语调开口,“为了让你放心,我们可以先医好他之后再回鬼谷,待他醒来之时,便是我们离去之期。”   叶芷闭上了双眼,再次点了点头,“嗯。”   温颜在一旁看着叶芷,刚要想说话,但却被疏影的一个目光拦住了,“温颜。”   “弟子在。”温颜连忙将目光从叶芷身上移开,之后才看着疏影,眼神中略带疑惑,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疏影要这么做。   疏影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摩挲着,“温颜,当初你师父让你下山的目的是什么?你现在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温颜对答如流,“辅佐明君,让人世少战乱,人民安居,百姓乐业。”   疏影是笑非笑的看着温颜,“那你觉得,你现在可做到了?”   温颜没有犹豫,直接便回答了,“弟子无能,只做到一半。”   疏影没有说话,他的手轻轻一伸,半空中突然落下了一片青翠的竹叶,正好躺在他手心中,看着手中的竹叶,疏影似乎像是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做到了哪一半?”   温颜面不改色,“沐云衣的确是明君,但是,在这几年之内各国会有一场大战,弟子无能阻止。”   疏影唇角轻扬,眼角那颗粉红色的泪痣更加的邪魅,“既无能阻止,那要你何用?”   这话说的十分轻缓,没有带一点杀气,听起来就像在说笑一般,但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这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疏影却是认真的!   听罢这句话,最先愣住的不是温颜,而是叶芷。   叶芷猛的抬眸,望着疏影极近完美的脸不可置信,“师父……”   温颜却似乎早就料到疏影此话要说出来,依旧还是 一脸笑意盈盈,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谷主既然已经动了要灭口的心思,为何现在还不动手?”   疏影眼眸深了一深,“你还真的不怕死。”   温颜轻轻笑了一声,但是这声笑容中却藏着一丝气息紊乱的情况,语气也有些虚弱,“作为鬼谷弟子,谁人不知投胎转世是怎么回事?此生就算活不长,也有下一世,下下一世,有数不尽的时间呢,少了这几十年又能如何?”   疏影站起了身子,有些邪枉的看着温颜,也不顾叶芷就在身边,广袖一挥,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还未等人反应过来,温颜的身子已经被打出去了两三丈远。   叶芷被疏影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就算很久之前她和疏影在一起生活了数十年,也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当下便惊呆了。   温颜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半蹲在地上,先是吐出两大口血来,之后唇角的血就再也止不住,一滴一滴的渗入满地的碎竹叶中,鲜红的夺目。   疏影再次往温颜的方向走去,叶芷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拉住疏影的衣袖,下跪祈求道,“师父,师父不要动手,不要这样,师父!”   看着温颜半蹲在地上吐血的模样,眼前突然闪过一丝错觉,仿佛现在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槐雪峰上,那时候的温颜,还是一个拦在路上问自己要糖吃的小男孩。   疏影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叶芷,深邃的眼中戾气化解了大半,“小芷,这件事,不是你能做主的。”   说话间,疏影的语调很温柔,没有了那种冷冰冰的感觉,但是他却拒绝了叶芷的请求。   温颜突然大笑,这笑声在竹林中回荡着,久久不息,“谷主,你做事还是一样的决绝,这么多年,你的性格竟然是一点都没有变!”   疏影轻轻拨开叶芷拉住他衣袖的手,淡淡道,“你若是不忍心看,可以现在就离开。”   疏影拨开叶芷手的力度并不大,但奇怪的是,叶芷的手指却再也抓不住疏影的手臂,最后无力的垂了下去。   第230章 浮生一场最难忘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疏影要杀了温颜!   叶芷心中惊异之时便想去拦,但是疏影这次却像是铁了心一般,拂开叶芷拉他衣袖祈求的手就要对温颜动手了!   温颜看着疏影越来越近的脚步,除了唇角止不住的血之外,就只剩下一片笑声,“谷主,你难道真的不怕我将这事情说出去么?”   疏影勾起唇角,邪邪的一笑,说话时却十分优雅,“你不敢。”   温颜脸上的表情再次僵住了,疏影也走到了他身边,轻轻扬起了手,“你放心,这一世是我对不住你,待到你轮回的时候,我会亲自助你去投胎,找一个最好的人家!”   说完,温颜最后看了叶芷一眼,之后闭上了眼睛。   疏影的手缓缓落下,就在此刻,叶芷突然上前,挡在了温颜身前,“师父……”   又是一道炫目的白光,疏影看到叶芷,收手的速度很快,手上白光消失,叶芷定定的看着疏影,“师父……你怎么会对小颜动手?”   疏影没有言语,温颜轻轻笑了一声,拍了下叶芷的肩膀,“你要是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帮我给你师父求求情,让他动手时利落点儿,不要让我受太大的苦痛。”   说话间,温颜的唇角的血开始源源不断的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叶芷伸手去给他擦,但轻轻一碰整只手都染上了鲜血。   温颜看着叶芷,想伸手去触碰她的脸,但最后却像是力气不支一般,轻轻的放下了手。   叶芷的脸色苍白,而温颜或许是因为失血太多,勾起的唇角都像是扑上了一层白粉,看起来就要支撑不住了!   “叶芷……”温颜轻轻拨开叶芷为他擦拭着唇角的手,看着在不远处站着的疏影,之后又笑了下,“以后……你一定要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全……全忘了,然……然后……重新开始生活……一定……一定要全忘了!”   说话间,温颜的气息已经变的很弱了,叶芷看着他开始渐渐失去血色的面容,终于感觉到惊恐了!   温颜说完这番话,依旧是笑了笑,似乎犹豫了下,伸出手在叶芷脸颊便轻抚了下,语气中带着遗憾,“其实……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   我也是喜欢你的。   这是温颜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之后,温颜的身子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叶芷扶他不住,也只好蹲下身子,面无血色的看着温颜,之后拿出手帕,轻轻在他脸上擦拭着,将他唇角已经开始凝固的鲜血完全擦干。   愣了许久,叶芷触摸到温颜已经变得冰凉的肌肤,这才反应过来,温颜死了!   他死了!   那个风流一世的男人,那个曾经帮助的沐云衣征战沙场,为叶国奠基下百年基业的人,就这么死了!   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自己的师父杀了!   叶芷在那个地方呆呆的看了许久,最后直到疏影到了她身边,“起来吧,他已经死了。”   起风了,竹叶唰唰的落下来,轻轻的砸在两人的身上,叶芷目光呆滞,“是你杀了他。”   疏影没有言语。   叶芷轻轻将落在温颜身上的竹叶拂去,声音轻轻的,像是一口即将散去的气息,“为什么?”   疏影依旧没有言语。   叶芷也没有转身,就那么坐在地上,半搂着温颜温度还没有来得及散去的身体,一字一句缓缓开口,“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什么……”   疏影站在不远处,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叶芷,目光中没有流露出半点情绪。   叶芷轻轻一动,温颜的身子受到牵扯,于是又开始流出鲜血来。   鲜红的血液浸透了叶芷手中的手帕,叶芷一边茶擦着从温颜口中流出来的鲜血,一边仿佛失了神般的开口,“是因为他太聪明了,他知道了一些什么,所以你索性就要了他的命,是不是?”   疏影静静的看着叶芷,左眼角的泪痣像是一颗浅色的珍珠,伏在他如玉一般的脸庞上,不知何时,叶芷觉得疏影的这张脸出现了一些变化。   很久之前,作为她师父的疏影是那么的清高淡薄,虽然偶尔说话时有些尖刻,但是他整个人身上还是带着一种莫名和善和亲切。   现在,师徒二人分别多年再次重逢之时,叶芷就看出了疏影的变化,但当时事情太多,那个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已经将她的心绪完全扯乱,而疏影对叶芷还是如同之前一般好,叶芷也就慢慢的忽略了这一点。   现在再看疏影,叶芷终于发现了不对之处。   疏影现在的这张脸虽然不会老,和十多年前是一模一样的,但若是仔细的去看,便能感觉到他现在身上的气质与之前相比,多了几分邪枉,多了几分红尘的味道,少了一些和辜梵一样的仙人之资。   叶芷终于抬了下眸子,看着疏影半晌,再次问了一句,“你明知道他不会将你的事情说出来,为什么还一定要他死?”   疏影转过身,黑白相衬的衣衫轻轻一扬,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话,“此事干系重大,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叶芷站起了身,踉跄了两步,走到疏影面前,轻轻的开口,“若是这个秘密被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疏影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叶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动手,因为,你是她的女儿!”   叶芷愣住了,嘴唇微微动了动,看样子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突然传出了一阵脚步声。   两人回眸一看,正是面色惨白的辜梵。   辜梵站在不远处看着躺在地上的温颜,目光似乎都不会动了。   疏影看到辜梵,面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但那眼神微微有些不自在。   一身白衣的辜梵像是紧急赶回来的,他脸庞微红,额头上泛着汗珠,胸口微微喘着气,手中扶着一根竹子,目光从倒在地上的温颜身上投向了站在不远处的疏影,“你……还是杀了他?”   疏影没有否认,只是点了点头,“看在他是你徒弟的份上,我没有让他死的太痛苦。”   辜梵身形一动,竟然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之中,然后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疏影的面前。   他一双眼睛变得通红,一只手紧紧的拉住了疏影的衣襟,“我已经按照你的说法去做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辜梵一向都是波澜无惊的,绝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可面对自己爱徒的死亡,他依旧是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视若无睹。   疏影任由辜梵拉着他的衣襟,目光淡淡的从辜梵脸上扫过,“这都是你的徒弟太聪明了,他知道的太多了,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上,肯定也容不下他!”   说着,疏影再次瞥了辜梵一眼,一只手轻轻掰开了他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指,声音很小,只容得下两人听到,“你说,我怎么还能让他活着?”   说完最后一个字,疏影终于把辜梵的最后一根手指掰开,“你若是我,你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辜梵后退了两步,定定的看着疏影,只给了疏影一个评价,“你疯了!”   疏影没有生气,只是转身离开,足下用银线绣着竹子的短靴踏着一地的竹叶,混着风声而去。   辜梵看着疏影离去,默默的垂下了首。   疏影说的没错,这件事若是放在辜梵身上,他也会像疏影一样的做法,只是……或许他的方式,与疏影相比,做法可能要稍微委婉一些。   ……   温颜死了。   叶芷整天都在悬崖下面的那个洞中陪伴着沐云衣,整日整夜的看着,望着,不说话,不言语,就在哪里静静的发呆。   洞中的光线很暗,叶芷勉强只能勉强看到沐云衣的脸庞,他的身子冷的像是一块冰,叶芷将他的手整个都握在手心里,像是要给他暖回一些温度。   可是暖了很久很久,沐云衣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手中还是没有半点温度。   就在这时,叶芷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团阴影,“你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如果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是辜梵的声音。   叶芷头也不回,嘶哑着声音去问,“小颜也不在了……叶国的政务现在都是何人处理的?”   辜梵不料叶芷会突然问这样的一个问题,当下便回答道,“朝堂上传闻圣主突发疾病,一切事务都交由丞相处理,禹彷为人忠厚,现在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没出什么乱子。”   叶芷点了点头,终于转眸望向了辜梵,“你能不能告诉我,小颜究竟是触犯了什么事情才死的?”   辜梵垂了下眸子,手中端着的蜂蜜燕窝粥热气腾腾的扑到人的脸上,甜而不腻的味道在石室中蔓延,过了好一会儿,辜梵淡淡的回答道,“不能。”   疏影宁愿牺牲一个人的性命也要保住的事情,辜梵就算是知道,也是不能说的。   叶芷自然也理解,也就没有再继续问,只是道,“小颜的父母……”   辜梵端着手中的粥走到叶芷面前,“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鬼谷会有专人来侍奉他的父母。”   叶芷点头,咽下心头的苦涩滋味,“这样……也好……也好……”   第231章 爱屋及乌情自浓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辜梵将手中还泛着热气的粥递到叶芷手边,道,“你现在还是吃些东西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很快就会受不住的。”   叶芷接过辜梵手中的甜粥,缓缓的站起身,拿起勺子轻轻搅拌而来两下,那勺子刚到唇边,叶芷胃中便开始翻滚起来,之后就开始俯身在水潭旁边干呕。   辜梵看着叶芷,走到她身边轻轻的给她拍了下后背,“难受么?”   叶芷咬了咬唇,等了半天方才缓过来,最后只好勉强回答道,“还好。”   在孕期,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辜梵一边轻轻给叶芷拍着后背,一边问道,“几个月了?”   叶芷双手搭在自己小腹上,回答道,“四个月了。”   辜梵一双眸子跳了跳,朝着洞口看了看,正欲说话之时,却又听到了洞口那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声音不大不小,却让辜梵打了一个寒颤。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疏影。   疏影一手拿了一个小小的药箱,只见他足尖轻点,轻轻越过水潭,只见他衣衫轻轻一动,水潭中只泛起了几丝波纹,就已经来到了叶芷和辜梵面前。   叶芷轻轻后退了两步,和疏影保持距离,然后淡淡的叫了声,“师父。”   眼前的两人虽然还是师徒,但是这师徒之间,还是有了隔阂。   疏影倒是不介意,将手中的两个药箱放到沐云衣的石床旁边,“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在这里给他治疗,他醒来之后便不会再记得你,待他伤势好了之后,你就要与我一同回到鬼谷,将他给忘了!”   叶芷有些不舍的看着躺在石床上的沐云衣,最后也只得说了一句,“是。”   只要能救沐云衣,无论让她如何,她都会答应,她什么都会答应。   因为躺在石床上性命攸关的人,是沐云衣,是她的夫君!   再次看了沐云衣一眼,叶芷也只得跟着辜梵离开了石洞。   刚走出石洞,叶芷便觉得强烈的阳光刺进了眼睛里,竟然像是针扎一般的痛。   辜梵上前两步,将手指蒙在了叶芷眼睛前,道,“先不要睁开眼睛,待到眼睛适应了再睁开,这样对眼睛的伤害能减少一些。   叶芷轻轻闭上眼睛,眼前虽然还是有光,但是那光只是在眼眉处轻轻流连着,“你对我如此好,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么?”   辜梵凝眉,“为何这样认为?”   叶芷轻笑,笑意掠近愁肠,“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一种感觉。”   说着,叶芷再次轻笑了一声,“也许是我感觉错了。”   因为从疏影身上叶芷便已经得知,这些长生不老的人,每一个人的性子都不是那么好的,也不是那么久容易接近的,他们活的时间长了,面对的事情也多了,所以每个人都像是一块冰,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温暖。   辜梵看着叶芷的侧脸,微微启唇,道,“有些事情,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复杂。”   明明不是那么复杂的东西,却不是一般人能想得通的。   叶芷是聪明人,但面对疏影,她经历的,还是太少了些。   ……   出了石洞之后,叶芷自顾自的提了一壶酒,朝着竹林深处走出。   路悠悠,竹幽幽。   走了很远,叶芷终于在一座新坟前停了下来。   半蹲下身子,叶芷将手中酒杯一字排开,拿起酒壶将杯子里面装满,“小颜,你现在,心中是不是会恨呢?”   孤坟荦荦,微风吹拂着竹枝,竹叶轻轻晃动着,发出飒飒的声音,犹如一个人在自己耳边喃喃细语。   叶芷看着眼前的孤坟,道,“你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现在一个人会不会很孤独?”   一座坟茔自然不会说话,叶芷的话自言自语无人回答。   叶芷伸手,将一杯酒缓缓的倒在地上,“我现在不能喝酒,就不陪你了,或许,以后我就很少才能来这里了。”   说着,叶芷又端起另一个酒杯,稍微倾了下酒杯,里面醇香浓郁的酒液便倾泻了出来,与地上还算是青翠的竹叶相遇,又纠缠出另外一种香味出来。   手中的酒液刚倾泻出来,叶芷便觉得背后多出来一个人的身影,不用回眸去看,叶芷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江蓠伸手,去握着叶芷正在倒酒杯的手,轻声道,“师父……”   叶芷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但并未回头去看,只是道,“阿蓠,你也来陪小颜喝一杯吧,算是送他最后一程。”   江蓠抿了抿唇,轻轻的点了点头,接过了叶芷手中的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师父,你不要太难过了,身体重要。”   叶芷将江蓠手中空了的杯子接过来,清浅的弯了下唇角,“我才不难过,像小颜那样风流的人,无论到哪里都是潇洒倜傥的,生死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一个体验了。”   话虽这么说,唇角也是轻轻的勾着,但是叶芷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眼眶处也是红红的,一双眸子里几乎要漾出水来。   江蓠抿了抿唇,看着叶芷,试探着问道,“师父已经决定要回鬼谷了么?”   叶芷轻轻的笑,转眸望了江蓠一眼,语气很柔和,“我回鬼谷之后,你就待在花幸教便好,不必再跟来。”   “不!”江蓠一双桃花眼反看着叶芷,道,“不管师父去哪儿,我都要跟着师父。”   叶芷又倒了一杯酒递给江蓠,“再过几日……恐怕我连你都不记得了……你跟着我又能如何?”   疏影现在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在他身边倒是无妨,可江蓠若是也跟着去了,万一发生了什么危险,她也救不了他,就像温颜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她和疏影的实力,是在是太悬殊了,像疏影那样的人,在人世间已经算是神一样的存在,岂是人力能去相抗的?   江蓠没有说话,但他已经在心里暗暗做下了决定,无论叶芷在什么地方,他都要跟着,叶芷死了一次又活了下来,他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叶芷心中的事情太多,当下也没有注意到江蓠脸上的表情,只是吩咐他道,“待我走后,你回到花幸教,将暗卫融入花幸教之中,不用再顾及什么,再过段时间……”   说着,叶芷抬眸看了下江蓠,伸手轻轻将他额头边的长发拨了下,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再过段时间,你若是遇到喜欢的女子,定要对她好些,万不可辜负……”   “有些事情,只要错过了一次,那便是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遗憾。”叶芷眸中的神采暗淡了稍许,“只可惜,我是看不到这一日了……”   说着,叶芷轻咳了两声,站起了身子,在一片瑟瑟声响之中,转身离开,背影孤寂且落寞。   江蓠望着叶芷的身影,手中的拳头慢慢的握紧了,一双眸子中也藏着愤恨的杀意。   ……   竹林风轻叶婆娑,酒过三杯人惆怅。   叶芷原本是不喝酒的,但心中苦闷,也不由得多喝了两杯。   疏影已经在那个石洞中待了很久也未见他出来,辜梵和叶芷就在竹林中坐着,叶芷在等着消息,辜梵是来看着叶芷是,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   过了会儿,叶芷有些迷惘的转了下眸子,一双眼睛在辜梵身上动了动,手中酒杯都有些拿不稳,“师叔……你说,我还能活多久?”   辜梵眉心一跳,“我不知道。”   叶芷轻笑,几根手指动了动,本要往唇边送的酒液就那么洒了下来,浇湿了她的袖口,“你说,这些叶子活的时间长还是我叶芷活的时间长?”   辜梵望着叶芷,“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只要有你师父在,你就不会死。”   叶芷轻嗤一声,“这个我相信,只要有他在,我就死不了……”   辜梵没有说话,叶芷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只是那从酒壶中涌出来的酒液有一大半都从酒杯中溢出来,“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师父爱屋及乌,所以我不会死……”   “你醉了。”辜梵伸手按住叶芷要往自己口中倒酒的手,“别喝了。”   叶芷放开了手中的酒杯,醉眼迷蒙的看着辜梵,朝着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离近一些与自己说话。   辜梵看着叶芷,犹豫了下,还是将耳朵凑了过去,却只听得见叶芷的声音响在自己耳边,像是一记惊雷,心中涌起了万千波浪,久久不能平静!   叶芷的声音很清楚,但在辜梵听来,却是别有一番味道,“你对我这样好,甚至不惜为了让我多活两天而毁掉鬼谷圣物婴珠,可也是因为你对我母亲情至深处?”   辜梵一愣,没有说话。   叶芷呵呵的笑了两声,伸手将他手中的杯子夺回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可比我师父容易猜的多。”   辜梵依旧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叶芷,过了半晌之后方才说了一句话,“你和她……很像……很像……”   一连说了两个好像,叶芷也听得清楚,只是神志有些不清楚,“现在我换了一张脸,爱好时候很像么?”   辜梵看着叶芷,先是点了点头,将叶芷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说了一声,“像。”   第232章 不止是师徒之情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本来是叶芷一个人在自饮自斟,但后来不知真的,辜梵也开始端起了酒杯。   原本只是想借酒消愁,但最后却只得了一个愁上加愁。   疏影前来此地的时候,看着已经半趴在桌子上的辜梵和手中还拿着酒杯的叶芷,先是冷冷的看了看两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叶芷身上。   看了片刻,疏影上前,在辜梵与叶芷口中各填了一个小小的药丸,之后就坐在两人中间的位置上,将放在桌上的酒壶拿起来,慢慢把玩着。   不消片刻,只是半盏茶的功夫,辜梵首先醒了过来,一双惺忪的眼睛先是动了动,之后目光便定格在了疏影的身上。   叶芷喝的有些多了,暂时还未醒来。   疏影看着辜梵,唇角一弯,眉梢微挑,“没想到你现在也会借酒消愁了,看来你在人间这这段时间,学会的不少嘛……”   辜梵面色有些红,扶着额头坐直了身子,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我……”   疏影看着辜梵,轻声易潇,左眼角那颗浅色的泪痣给他增添了几分邪妄的气质,“你对她说什么了?”   辜梵在衣袖中的手猛的缩了下,忙不迭的回答着疏影的话,“我没有……”   “最好没有。”疏影看着叶芷,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正欲转身离去的时候却被辜梵拉住了衣角。   疏影停住脚步,但却并未回头去看辜梵。   辜梵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因为醉酒还未醒的缘故,脚步有些虚浮,“你能不能,不要伤害她的孩子?”   疏影身子一震,愣了片刻之后轻轻转身,“就算我不动手,她的孩子也是绝对保不住的,这点你不是也清楚么?”   “可是你能救!”辜梵浅褐色的眸子盯着疏影,之后目光在叶芷身上转了一下,“看在芷妍的份上,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   疏影面无表情的看着辜梵,最后冷然一笑,“你觉得,我对她一直都只有师徒之情么?”   辜梵心头猛的跳了下,一双眸子不可思议的盯着疏影去看,“师兄……你怎么可以……”   疏影低头看了下在自己怀中的叶芷,轻轻的向前走着,他的衣袖从辜梵手心中划过,“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费劲了心思让她重生,不止是因为她是芷妍的女儿。”   说着,疏影的步伐停顿了下,“为了她我付出了多少你应该最清楚,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不求回报的人!”   辜梵看着自己已经空了的手,呆呆的愣了半晌,然后突然想死想起了什么,身形一转,已经到了疏影身边,之后快步拦在了他面前,“若是之前,这是你们师徒两个的事情,我不会去管,但是现在,你别忘了,她已经是有夫之妇,而且还将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疏影淡淡的瞥了下辜梵,长长的睫毛在眼尾划了一个优雅的弧度,“这就是,我不救她孩子的原因,我不想让她将别人的孩子生出来。”   辜梵知晓自己拦不住疏影,只好垂下了手,一双眸子盯着地上的青石板看,“师兄,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   疏影不以为然,“若是我当初在芷妍身上自私一次,那就不会再有小芷了。”   辜梵又道,“这件事若是被叶芷知道,你……”   疏影眼中突然出现了一片阴翳,目光冷冷的看着辜梵。   辜梵抬眸,正好对上疏影的眸子,脚步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疏影抱着叶芷的手轻轻一动,叶芷的身子竟然缓缓上升到了半空中,一头长发轻轻落下,身上衣袂飘飞,就像是要乘风过去一般。   看到此状,辜梵再次后退了一步。   疏影腾出双手,缓缓的上前,走到辜梵身前,在距离他还有五六步的时候停下,手掌虚晃了一下,辜梵的身子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就那么落在了疏影手中。   辜梵看到疏影此种动作,面上先是一片诧异,之后便冷静的下来,“你身上的功力早就好了对不对?”   说话间,疏影已经掐住了辜梵的脖颈,虽然用的力气并不大,但辜梵额头上已经出现了茂密的汗珠。   疏影先是笑了笑,之后道,“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你猜我会不会动手杀了你?”   辜梵动也不敢动,但这种情况只是片刻,之后辜梵的面容开始放松了下来,“你不会杀了我。”   疏影手上用了些力气,面上依旧是在笑,“为什么?”   辜梵谨慎的盯着疏影脸上的表情,片刻之后方才道,“你比我更需要时间,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疏影依旧没有想放开辜梵的意思,“我们两个人的命格虽然是连在一起的,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我杀了你,我还可以活一百多年。”   辜梵面容终于从诧异中恢复过来,依旧是那种淡淡的语气,“你若是杀了我,我可以去轮回,但是你却不会再有下一世了。”   疏影轻笑,他的这个笑容十分张狂,“如果我捏碎你的魂魄,你永远都不再会有下一世了。”   辜梵无言。   就在这时,疏影突然放开了辜梵,又是伸手虚晃了下,辜梵的身子竟然就那样生生被疏影震得后退了两步!   疏影旋身向上一跃,直接将叶芷漂浮在半空中的身子抱在了怀中,之后两人的身子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最后直接消失在了辜梵眼前。   辜梵看着疏影离去的背影,眼眸微垂,伸手一展,却见一个朱红色的同心结在手中。   这个同心结是叶芷的,她喝醉了之后将这个同心结拿在手中看,像是一个孩子一般,笑的十分单纯。   轻轻的将手心合起来,那个同心结轻轻的躺在手心,下面同心结的流苏轻轻的从手腕上划过,软软的,微凉,“难道这世上的有情人,终究都是不能相守的么?”   ……   翌日,清晨。   晨曦还未来得及投进竹林中的时候,睡了一夜零半天的叶芷终于睁开了惺忪的醉眼。   印入眼眸是一个小竹屋,里面的摆设都很雅致,叶芷也在这里呆了很久,但是这个地方,她却从来都没有来过。   房间内有着一个雕花四方桌,桌上放着一套名贵的紫竹雕花茶具,上面有着雾气正在袅袅的上升着。   昨天喝了太多的酒,现在宿醉醒来,叶芷只觉得唇角都开始干裂了起来,喉间也像是吃了辣椒一般,火辣辣的痛!   起了床,走到桌边,叶芷从茶壶里到了一杯水出来。   杯中的水是清冽的透明色,叶芷先喝了一口,味道有些微甜,口感也是不错。   一连喝了两杯温水,叶芷拢了下长发,转身走出了竹屋。   竹屋外面不远处站了一个人,就算距离有些远,叶芷还是能认出来这个人的,与她相伴了十余年的师父,和很久之前,还是没有半分差别。   疏影是不会老的,他是超脱生命一般的存在,叶芷知晓,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心思,不是一般凡人能猜的中的。   叶芷心中不由得感叹,有些事情,并不是接触的时间长了,便能够说了解这个词儿的。   走了两步,叶芷距离疏影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疏影却突然转过了身子,一双幽深的眸子轻轻似乎要看透人灵魂深处,“你醒了?”   叶芷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之后点了点头,将周围环顾一圈,叶芷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疏影淡淡道,“昨日你醉了。”   叶芷突然想起昨日自己的确是喝了很多酒,面上有些微红,看着疏影试探着问道,“我……喝醉的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出格的事情倒是没有……”说着,疏影上前两步,面无表情的与叶芷对视,“只不过,只找你昨日将沐云衣的名字叫了三十二次,问了我二十六次为什么要杀温颜。”   疏影的语调淡淡的,让人从里面也听不清楚什么。   叶芷的目光在疏影脸上滑动了下,“云衣现在怎么样了?”   疏影十分平静道,“他今日下午便能醒来了,但是……”   说着,话音一转,疏影轻轻拨动着旁边的一簇竹子枝叶,“他受伤太重,不会再记得你是谁。”   叶芷心中立即痛了下,那种隐隐疼痛的感觉就像是钝刀割肉,心中痛的几乎就要窒息,但是和当初知晓沐云衣生死未卜的时候相比,这些也算不得什么了。   竹林轻晃,疏影的目光在叶芷脸上动了动,“你若是伤心,我可现在就将你的记忆改写,关于沐云衣的那部分,你就再也不会记得,你觉得这样如何?”   叶芷目光顿了下,之后豁然一笑,“再等两天吧,待到云衣恢复之后,我愿意……忘了他。”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既能保全两个人,也不会让谁伤心欲绝。   叶芷吸了吸鼻子,整了整衣衫,准备去石洞的位置,但转了转身子,叶芷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这是那里。   疏影看出了叶芷的意图,便上前走到叶芷面前,轻轻拉住了叶芷手,“跟着我走,这里都是机关,你若是走错了一步,就算是我,也救不得你。”   叶芷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刚才之后从竹屋里到这边的一段距离,心中暗暗庆幸,没有触动什么机关。   疏影用眼角余光看着叶芷谨慎的一步一步走路的时候,拢在宽广衣袖中的手将叶芷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   第233章 再不识得心上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疏影牵着叶芷的手,就像是叶芷小时候一样,只是现在的叶芷,的确是安静了许多。   沐云衣今天就要醒了。   想到这个,叶芷心中就涌出一股不知是什么滋味的情感来。   她期待沐云衣平平安安的,但同时也深知,沐云衣这么一醒,也就是她要离开的时候了。   两人之间的情分,此番算是要断送了。   跟着疏影走着,两人像是走了另外一条路,从这里到那个石洞中的距离很近很近,不一会儿便到了洞口前。   终于走到了地方,叶芷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挣开疏影的手就往洞中跑去。   疏影看着叶芷的身影,微微有些错愕,之后垂眸看着自己已经空了的手,一双眸子愈发的深邃。   叶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洞口,疏影向前跨了两步,原本也想进去的身子最后却停了下来,朝着冷冰冰的洞口看了看,身子一旋,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走进石洞中,叶芷本来是要再趟一次冰冷的潭水的,但刚走到水池边,只听得见一阵闷响,原本还是一池平静的潭水竟然开始翻滚起来。   那潭水像是被烧沸腾了一般,潭水泛起的浪花几乎都要越过水潭的边沿漫了出来。   叶芷大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脸色大变之时忙后退了两步,与那水潭保持距离,目光焦急的看着躺在水潭中央的沐云衣。   但这水潭沸腾的时间并不长,只是片刻功夫,水潭上竟然架起了一座小桥。   叶芷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来到这里可能是触动了什么机关。   走在桥上,叶芷的衣裙被弄湿了稍许,但最后还是安安稳稳的跨上了沐云衣所在的石床旁边。   借着亮光,叶芷看清楚了沐云衣的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伸手轻轻去碰他的手,也有了温度。   叶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伸手拂过沐云衣的额头,只对他言语,“云衣……以后,你就再也不要想起我了……永远都不要……”   既然已经决定忘记一切,那索性就永远忘记,再也想不起来的事情,谁也不会放在心里永远难受。   沐云衣躺在石床上一动不动,叶芷微微俯身,拿着沐云衣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轻声道,“云衣,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是你的孩子。”   说着,叶芷轻轻的笑了下,“可惜我们两个分开之后,谁都记不得谁了,你是她的父亲,竟无缘抱她一抱。”   说着,叶芷俯下身子,盯着沐云衣的脸,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下。   这个吻有些重,叶芷的唇接触到沐云衣的肌肤,只觉得自己的唇都是凉的。   不知过了多久,叶芷抬起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伸出两只手在沐云衣脸上捏了捏,“傻瓜,你快醒来吧,我们最后的一点时间,你就不要睡了……”   说话间,叶芷面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住了,眼眶微微的红了,一双眸子里也出现了水雾,最后泪珠大滴大滴的落在了沐云衣手背上。   叶芷看到自己的泪珠落在了沐云衣的手上,连忙伸手去擦,但刚伸出去手去触碰到沐云衣的时候,叶芷便觉得沐云衣的手指动了动。   叶芷手上的动作立刻都停了下来,放开了沐云衣的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沐云衣的手指,眼神呆滞。   过了一会儿,沐云衣的手指再次动了下。   这一次,叶芷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一刻,叶芷终于再受不住,双手挡在唇边,无声的痛哭!   沐云衣醒了!   他终于要醒了!   沐云衣的手指再次动了动,长睫微微颤动,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叶芷就站在沐云衣身边,看到他的眼睛睁开了之后,强忍着心中的难受,上前看了看他。   沐云衣的目光环顾了下四周,最后似乎也看清楚了自己身边还有着一个人,“我……这是什么地方?”   叶芷双眼迷蒙,看着沐云衣醒来便捂着唇,任由泪珠从眼眶中大滴大滴的滑落,但一切却是无声。   沐云衣似乎是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身子动了动,向着叶芷问,“你怎么哭了?”   叶芷忙将脸上的泪珠擦干,背对着沐云衣,不敢再去看他。   沐云衣望着叶芷的背影,犹豫半晌,皱眉方才开口道,“姑娘……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我……”   说着,沐云衣突然抬手覆在了自己额头上,面上表情十分痛苦!   叶芷忙转身,想伸手去拉住沐云衣的手,但那手刚伸出去,在半空中稍微停顿了下,之后又收了回来,“我们……并未见过……”   “是我多想了……”沐云衣面上的表情渐渐的平静下来,对着叶芷矜持的歉然一笑,“冒犯姑娘了。”   叶芷心中一痛,但依旧是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脸上牵着笑容,落落大方,“你受了很重的伤……”   沐云衣抬了抬手,捂着胸口从那石床上坐了起来,眯着一双丹凤眼似乎在想着什么,最后唇角勾起一丝有些渗人的笑意,“既然我没死,那这所有的帐,的确都是要算算了。”   叶芷眉心一跳,试探着问沐云衣道,“你可还记得你自己是谁?”   沐云衣从石床上下来,可能是他的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脸上的表情不自然的僵了下,“敢问姑娘,这可是在叶国境内?”   既然沐云衣如此问,叶芷便知晓他还记得自己是谁,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当下也就放下了心,“这是在叶国境内。”   沐云衣清浅的一笑,“可是姑娘救了我?”   叶芷发现自己的目光在沐云衣身上几乎要移不开了,听到沐云衣此问,方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面对沐云衣探寻的目光,略略尴尬,“救你的是我师父……”   “师父……”沐云衣眼神有些恍惚,又喃喃的重复了一句,“师父……师父……”   叶芷眼神微动,不知是不是沐云衣想起了什么,也不敢去问。   因为叶芷一直都知道,这种能将人记忆消除的术法内功是很危险的,可能一步行差就错,就会对此人的记忆产生极大的影响。   但这种情况只是片刻,沐云衣回过神,轻轻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上面是一个很深的伤口,像是被利箭直接射穿的模样,伤口本就没有愈合,加上他刚才突然的动作,手腕上已经出现了一串鲜红的血珠,顺着手掌缓缓流下。   叶芷连忙上前,紧张的拉住沐云衣的手,查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神色很紧张,“是不是很痛?你不要动了,我给你上药。”   说着,叶芷便从一旁疏影放在此处的药箱中翻找着能止血的伤药。   而疏影就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那伤药就放在最明显的地方。   叶芷抿了下唇,将伤药拿在手中,拔开瓶塞,用纱布将沐云衣的是伤口上的鲜血擦拭干净,“可能会有一点痛,忍着点。”   沐云衣没有说话,就那么呆呆的盯着叶芷,目光中带着稍许疑惑,“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叶芷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之后头也不敢抬,否认道,“我们之前并不相识,这句话今日你都问了两遍了。”   沐云衣的眼神诧异中带着疑惑,“可是我……”   叶芷将沐云衣手上的伤口包扎好,“你躺到床上去,我将你身上其他的伤口也都包扎一下,免得再出血。”   沐云衣望着叶芷,下意识伸手拢了下衣衫,有些腼腆道,“还是算了吧,若是损了姑娘清誉,我恐担待不起。”   叶芷终于转头望了沐云衣一眼,眸光流转之间,只说了一句话,“你若是觉得对我清誉有损,那就索性娶了我,你觉得如何?”   沐云衣吃了一惊,连忙后退,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是那笑容已经很是勉强了,“我已有心上人,姑娘冰清玉洁,岂是我这个俗世人能染指的?”   叶芷唇角扬了扬,没想到他的这个小徒弟还挺会说话的,她若真的只是一个医女,看到他的这张脸和他说话时有些魅惑人心的气质,恐怕早就倾心与他了,现下听到沐云衣此说,当下心中也便涌起了一股开玩笑的意思,“你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俗话说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你可婚配?”   沐云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之后才垂下了眸子,“并未。”   叶芷心中突然出现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为何?”   沐云衣转身坐到床边,眼神中颇有些落寞,“阴阳相隔。”   叶芷心中大惊,下意识的便想起了一件事,“能让公子你倾心的女子一定是世间少有,不知是否有幸能得知那位姑娘的芳名?”   沐云衣抬眸看了下叶芷,眼神中藏着一丝不解。   叶芷连忙移开了视线,去摆弄放在床边药箱中的东西。   过了片刻,沐云衣却主动开口了,“听姑娘说话,想必姑娘也是江湖中人吧?”   叶芷点了点头,“嗯。”   “那花幸教教主叶芷的名字你可曾听说过?”   ……   第234章 未央满庭尽萧条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那个石洞。   心中恍恍惚惚的,只剩下了一句话,“他还记得自己,他还记得叶芷!他还记得花幸教!所有的一切他都没有忘记!”   没错,沐云衣的确没有忘记,他什么都没有忘,或者说是他什么都记得,但唯一忘记的,就是,叶芷重生之后的事情。   在沐云衣的记忆中,叶芷已经死了,几年前就死了,死因他知晓的,还是因为易潇。   这样的沐云衣心中依旧是藏着恨意,虽然他未说,但叶芷还是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感受了出来,顿时,叶芷心中涌出一阵寒意,将沐云衣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之后便让他在这里好好休息两天再走。   这时候的沐云衣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开始愈合,但是他伤的实在太重,再加上身上还了未来得及愈合的伤口流出的鲜血,这已经让他体力不支,他现在的确没有独自离开的气力。   走出石洞,借着外面的阳光,叶芷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背后石壁上略略有些尖锐的石头紧紧的贴在背上,但叶芷却没有半点感觉,没有一点痛意。   缓缓的松了两口气之后,叶芷一口气还未提上来,便听到背后有一个人说话,“怎么?不忍心了么?”   说出这句话的人声音是清冷的,仿佛是能让人耳边出现一层冰霜。   叶芷转眸,正好对上疏影的一双幽深的眸子,“师父……”   疏影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随意在石壁上折取了一朵还魂花把玩着,“现在在他的记忆中,你早已是个死人了,你现在也试探过了,你的离开不会给他带来半分痛楚,可还满意?”   叶芷紧紧的抿着唇,片刻之后方才道,“他不记得现在的我也便罢了,就当我已经埋在了皇陵,但温颜怎么办?他总该不会将他也给忘了吧?”   温颜是死在疏影手中的,叶芷知晓这件事,沐云衣回去之后不见温颜的身影,此事又该如何?   疏影轻轻一笑,将手中的还魂花扔在了地上,一双纤弱无骨的手往前一伸,一个洁白的小瓷瓶就这么出现在了他手中,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魅惑,“温颜的事情自不用你来问,你现在如果将这个喝了,心中自然也不会再有沐云衣,从此无牵无挂的,回鬼谷做神仙一般的日子,这样不是更好么?”   的确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像是辜梵一样,无求无欲,性子淡薄。   叶芷看着疏影手中的小药瓶,想伸手去接,但是她眸子猛的一动,即将拿住那个小瓷瓶的手又往后缩了下,“不,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   疏影不以为然,“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只不过……”   说着,疏影的声音放缓了一些,“有些事情不是逃避便能行的。”   话音刚落,疏影的身子已经慢慢的开始变得透明,自从叶芷答应与他一起回鬼谷之后,他在叶芷眼前使用术法就不加掩饰了。   叶芷起先也是惊讶,但后来想起了疏影是容颜不老的人之后便觉得没有什么了。   毕竟,这世间,能超脱轮回还拥有永远不老容颜的人,再拥有一些别的能力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看着疏影渐渐消失的身子,待他完全消失之后,叶芷对着面前的空气愣了许久,之后方才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真的只是因果!   ……   回到竹林中,叶芷通过挂在自己脖颈上的短笛用飞鸟联系到了江蓠。   江蓠很快就到了叶芷身边,一双很惹人喜欢的桃花眼就这么盛开在人的脸庞上,十分夺目。   叶芷对着江蓠勉强笑了下,道,“阿蓠,带我去一个地方。”   江蓠点点头,问了叶芷一句,“师父要去什么地方?”   叶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未央宫。”   ……   万籁寂无声,满庭尽萧条。   原本应该是长乐未央的未央宫此刻却写满了荒凉。   自从沐云衣出事之后,温颜曾代替沐云衣每日上朝,并且在叶芷离开皇宫之后下发了皇榜,说是皇后娘娘重病,广招天下医士揭皇榜进宫为皇后娘娘治病,但奇怪的是,这大半个多月过去,竟未有一个医士能通过太医院的笔试而进宫来给叶芷看病的。   看着未央宫一片萧条的景色,叶芷忍住不让自己想起之前和沐云衣两人在此处的生活,但即使不去想,这一年中的点点滴滴还是像印在脑海中了一样,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久久挥之不去。   江蓠小心翼翼的觑着叶芷的神色,“这个地方师父既然看到了会觉得不舒服,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一次?”   叶芷勉强一笑,脚步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上面雕刻着的凤凰花纹十分华美,脑中依稀想起,当初,沐云衣曾经来问叶芷,这大理石地面上是雕刻栖在梧桐上的凤凰好,还是雕刻展翅飞翔的凤凰好。   当时叶芷想了两天,最后在大半夜将沐云衣叫起来,两人又兴致勃勃的讨论了好一会儿凤栖梧,最后才选定了这个图案。   当初的两人都是明智的,现在雕刻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凤凰和梧桐树,看起来是无比鲜活的,那凤凰的话羽毛,梧桐的树叶,每一个都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但是,在现在的叶芷眼中,这些东西就算再灵动,那也是一个死物,再无半分生气。   凤栖梧,凤栖梧……   对于那个凤凰来说,只有那棵梧桐树,才是她最后的归宿……   世上的梧桐树虽多,但只要选定了一个,那此生便只能忠于一人。   只忠于一人呵……   叶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径直推开了殿门,殿中的确是不可能有什么人出现的,正堂中茶杯中的茶叶都干涸上,里面浅褐色的茶渍在洁白的杯子中,干枯的茶叶凄凉的躺在杯子里面。   这未央宫中的人离开的都很匆忙,想必是当初温颜下命令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做好准备。   江蓠一双眸子转了转将四周看了看,道,“这里没有人,师父来这里是要拿什么东西么?”   叶芷也看了看周围,对江蓠道,“这里既然都已经封宫了,自然不可能再有什么人出现在此地,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拿一样东西。”   说着,叶芷转身进了内殿,从梳妆台下面拿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层层红绸包裹着的一个东西,眼看着似乎是一个剑的形状。   待到叶芷打开层层红绸之后,江蓠这才发现,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四大邪剑之首的血浸。   血浸剑身古朴,上面带着一条条的血槽,剑柄上也是很独特的花纹,一看便知道这把剑不是凡品。   江蓠看着血浸整个眼睛都直了,“师父……你拿这把剑做什么?”   邪剑血浸名声在江湖上很响,江蓠也是知晓这件事的,看到叶芷拿出这把剑,有些意外道,“师父是要对什么人动手么?”   叶芷无奈的一笑,颇费了些力气才将这血浸拿起来,之后方才道,“以我现在的能力,还能杀的了什么人?”   说着,叶芷将手中的血浸递给了江蓠,“这把血浸是当初楚潋交给我让我保管的,现在我要离开,也该将这个东西还给他。”   江蓠想了想,问道,“我们现在离开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想必楚潋他们也该走了,师父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叶芷点头,“我知道。”   ……   素问堂。   悬壶济世的地方。   叶芷刚走到正在为他人抓药的老张头眼前,老张头也未抬头,只是问了一句,“哪里不舒服啊?”   “我来找人。”   叶芷话音刚落,老张头抬起了一双眸子,看到叶芷之后满脸都是欣喜的表情,“是贵人来了。”   “张叔客气了。”叶芷往里面探了探头,问道,“前段时间我安排在此处的那两个人呢?”   老张头忙答道,“他们在这边住了两天,那女娃的身子也恢复了很多,后来她说想看花,那男娃就去城西买了一个园子,里面种满了花儿,每日来这里拿药的时候,还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的花香呢。”   叶芷对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张头笑了下,“今日的药他还没有来得及取吧?正好我也要去找他,你把药给我,我带给他也便死了。”   老张头将包好的药递给叶芷,之后将叶芷和江蓠两人送到了门口,道了一声,“教主慢走。”   叶芷和江蓠两人的身影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之后方才离去,微驼的身影孤单落寞。   江蓠看着叶芷,道,“师父之前在这里放了不少珍贵药材,就是为了给修罗治病么?”   叶芷掂着手中已经包好的药,淡淡的道,“那些珍贵的药材修罗是用不了多少的。”   江蓠微微蹙眉,扭头朝着素问堂的位置再次看了看,道,“之前师父可是让我送来一大麻袋的像灵芝一样的东西,当时老人家看得眼睛都直了,我解释了好半天他才颤颤巍巍的将这些东西给收好了,既不是给修罗用的,那这些是做什么的?”   第235章 成竹在胸定国策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素问堂江蓠之前来过,当初他在丞相府中受了易潇的暗算,莲花刃上的毒让他颇受了几分苦楚。   叶芷听到江蓠此问,心中稍稍想了下,之后才道,“他的儿子曾经是花幸教的人,也是我身边比较信任的一个人,后来却在最后一次皇城之战上殒了命,我心中有愧,便找到了他的家人,给他母亲治好了身上的病症,他父亲是一个酷爱医术的人,我让你送去的那些药材,其一可以让他无聊时摆弄片刻,其二可以滋养身体,其三也可以在日子困窘之时换些吃穿,这些东西,就是在乱世中,也是有用的。“   说完,叶芷掂了掂手中的药材,“现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修罗身上的筋脉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顺着城西花最多的地方走去,一路问过去,加上楚潋和修罗两人的比较特殊,也没有废多大的功夫便到了一个宅子前。   这个宅子大门敞开,门口都是盛开的鲜花,一股又一股浓郁的花香随风飘荡,令人心旷神怡。   叶芷看着门前盛开的鲜花,心中不由得一松,看来这两个人已经敞开了心扉,这样也好,这个世上,若是能多上一对儿有情人,也是最好的了。   刚走进门中,入眼处便是一大片的姹紫嫣红,现在正值春季,每一朵花都在努力争着春光,要在阳光下将自己最美的一面绽放在人前。   娇柔艳丽应有尽有,仿佛一夜的繁华,都开在了这一天之中。   顺着门前铺好的路走了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河,小河旁边种着一排柳树,柳树下有着一圈阴影,那阴影上面有着两个如同神仙眷侣一般的人。   修罗正在一个躺椅上斜靠着,而楚潋正在一旁给修罗梳着长发,看样子十分认真。   叶芷站在一旁,目光愣愣的看着两人,似乎有些呆住了。   江蓠在一旁拉了下叶芷的衣袖,叶芷方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笑了下,对着江蓠道,“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叶芷这样的神态,江蓠自然知晓叶芷想起了什么,当下也就没有做声。   两人走上了一座小桥,绕过几棵柳树,来到了楚潋和修罗所在的地方。   本来以楚潋的能耐,叶芷和江蓠两人距离他有一段时间时候他就应该感受到了,但或许是因为他给修罗梳头发有些太专心了,两人竟然都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两个人。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情况,叶芷看着楚潋认真的背影,心中忍不住想起了当时那一夜和沐云衣两人受袭的时候。   那时候,也就是一个太过认真,一个不太注意,两人竟然差一点就要命丧黄泉。   这件事在叶芷心中留下了阴影,从此之后便心有余悸。   看到当前的这种情况,叶芷不忍心去打扰,但是却又不能不打扰,“楚公子。”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楚潋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转身,看到叶芷之时面上微微有些诧异,道,“你怎么……”   叶芷拦下楚潋的话,轻轻笑道,“你虽然换了地方也没告诉我,但是这花香,还是很好找的,我与阿蓠循着花香便来到了这里。”   说着,叶芷的话刚停顿了下,江蓠便看着楚潋,主动接口道,“能看到堡主的温情脉脉也是不容易的,不虚此行啊。”   可能是之前江蓠和楚潋之间的关系还算是不错,故而江蓠也开始说笑起来,将这有些尴尬的气氛化解了开。   楚潋面色红了红,看了看正斜靠在躺椅上睡着了的修罗,对着叶芷道,“教主可否能借一步说话。”   叶芷知晓楚潋是害怕将修罗吵醒了,于是便微笑着点点头,和楚潋两人走到了五六丈开外。   到了这里,楚潋的声音才稍稍放大了一些,先是将叶芷看了看,之后眉头便凝成了一团,“你这次去陇安走的又急又快,现在看到你平安无事的回来,也算是放心了。”   叶芷轻轻一笑,望着楚潋打趣道,“早知楚公子是重情之人,但是却未想到,楚公子竟然还能惦记着我。”   “教主切莫说笑。”楚潋面上再次一红,之后暗淡了神色,道,“斯人已逝,教主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保重才是。”   楚潋说的是沐云衣。   叶芷听了之后面上表情一僵,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声音淡淡的,似乎是不忍再想起之前的事情,“云衣没有死。”   楚潋先是愣了下,然后盯着叶芷道,“既然沐云衣没死,那现在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叶芷凄凄苦笑一声,“云衣没有死,但他受伤很重,现在已经不记得我了。”   楚潋看着叶芷,悄悄避开了目光。   他不是一个善于安慰别人的,自己最在乎的人把自己忘掉了,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痛有心上人的楚潋自然明白,当下也不知该说什么。   叶芷朝着江蓠看了看,片刻之后方才道,“云衣没死,待他伤好之后,他依旧是叶国的一国之君,只是在他印象中,叶国一直以来都没有皇后的……”   说着,叶芷稍稍停顿了下,“不过这也无甚关系,反正我都是要离开的。”   楚潋听闻此言,眉心一皱,“沐云衣受如此重的伤,你不在他身边陪着?”   “不了。”叶芷垂首,看着犹如冬季漫天白雪一般的飞絮,轻轻启唇,“我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留在他身边了。”   楚潋张了张口,本想问叶芷要去做什么,但仔细想了想之后,方觉得叶芷个人的事情也不大好意思问出口,于是便合上了口。   叶芷转眸看了眼江蓠,又对着楚潋说了一件事,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温颜死了。”   温颜死了?   听到这件事之后,楚潋面上立即显示出讶然的神色,谨慎如他一般的人,也不禁重复了下叶芷的话,“温颜死了?”   叶芷眸子中闪过一丝悲伤,长睫倾覆眼睑,“嗯。”   得到叶芷肯定的答案,楚潋面上还是一片不可思议之色,好久方才缓和起来,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苦笑了一声,“没想到像他那样的人,也会有英年早逝的一天,我总觉得,他应该死在温香暖玉之中才对。”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他和温颜虽然相交不深,但是面对着温颜这样一个传奇人物一般的人物,觉得他突然的死有些可惜了。   楚潋本想问问温颜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看着叶芷神色,这句话最后倒也没有问出口。   叶芷显然也不想将这件事多加详述,只是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整个叶国现在都是丞相在苦苦支撑着,云衣伤势好了之后必然会回来,但是朝中少了一个温颜,相当于云衣少了一个得力助手,看如今天下形势,用不了多久便会大乱,我怕到了那时,云衣和温颜两人打下来基业将会毁于一旦……”   楚潋自然知晓叶芷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你也太低估了沐云衣的实力了吧?”   叶芷轻轻摇头,“云衣在国事和武力上没有什么缺憾和破绽,但如果论起军事,带起万千军队的事情,恐怕他和你之前,差的意思一点半点。”   楚潋沉默了片刻,道,“花幸教左护法君弋在这方面天赋极高,你为何不将他安排到沐云衣身边?反而是选择了我?”   叶芷似乎对楚潋特别放心,言辞之间未加半分掩饰,“君弋虽然是花幸教的左护法,但是实际上他却和花幸教之间有些隔阂,若是让他去帮沐云衣,就算他去了,也不大会真心,更何况……花幸教也的确需要他。”   闻言,楚潋轻声一笑,“那你又为何觉得我一定会听你?难道你就不怕我现在答应了你,然后你走了之后我就带着修罗离开了么?”   叶芷看着楚潋,面上也是带着一样的笑,但是这个笑容却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我选择你的原因有三。”   眼前柳絮轻轻落下,有几个比较轻柔的竟然挂到了叶芷的睫毛上,但不一会儿就风吹走了,“其一,你不是喜欢欠别人的人,所以你会同意我的要求;其二,你不是一个能一笑泯恩仇的人,楚国敢对修罗动手,你一定会想办法报仇,而你现在正好也要借助叶国的力量;其三……”   说着,叶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看着楚潋,幽幽开口,“男儿无信而不立,你不是失约的人。”   叶芷说话之时楚潋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待到叶芷说完,楚潋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我都一些羡慕沐云衣了。”   “未央宫正殿之上放着一个奏本,奏本中有着一个夹层,里面写的是现在的朝堂中,哪些人可以是忠臣,可以与之相处,哪一些人以后或许会成为沐云衣大业的绊脚石……”说着,叶芷突然看向楚潋,面上表情十分严肃,“这些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一定不能让他们再留在朝堂之中。”   楚潋看着叶芷,轻轻的点了点头,在这种凝重的气氛之下,楚潋突然笑了一声,装作轻松的问了叶芷一句,“你如此像是说遗言了一般,可否告诉我,你要去什么地方?”   第236章 时隔多年的拥抱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对楚潋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楚潋方才开口问叶芷以后要去什么地方。   江蓠在一旁看着叶芷,最后微微垂下了眸子。   楚潋也盯着叶芷来看,但是叶芷似乎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下一句便转移了话题,“今晚,还是未央宫的地宫内,我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件事原本是该在修罗之后做的,但是之后却出现了很多事情,所以也就将这件事忽略了,现在叶芷提及这件事,楚潋面色变了变,最后朝着修罗的方向看了看,微微点头。   叶芷也点了点头,从江蓠手中接过那把血浸,道,“这剑也算是一种神兵利器,你的武器,现在还给你。”   楚潋犹豫了下,看着横放在叶芷手心中的血浸,心中微微一沉,原本想伸手去接,单最后又缩回了手,“这把剑是会认主的,它既然在你手中没有什么异动,就代表它也会听从你的驾驭……”   说着,楚潋伸手在剑身上抹了下,“你以后不知要去何处,这把剑也不是凡品,放在你手上,危难时刻也可防身。”   叶芷轻轻摇头,“我用不着。”   的确是用不着,她在疏影身边,疏影拥有可以媲美神一般的能力,在他身边,自己是不会受伤的。   ……   离开了这个几乎满地都是花儿的府邸之后,走在路上,叶芷只觉得自己的衣袖上果真沾染了花儿的香气。   这花儿的香气萦绕在衣襟上,带着稍许的阳光味道。   叶芷抬手半掩着一双眼睛看了看挂在天上的太阳,对着江蓠微微一笑,“现在这个时间,丞相应当也不忙了,我们去丞相府。”   ……   丞相府前和之前还是没有什么区别,那站在门口迎客的小厮还是那一个,看到叶芷前来,那个斯斯文文的小厮主动向前迎了两步,对着叶芷道,“姑娘前来可是要找相爷的?”   叶芷点点头,道,“相爷现在可在府中?”   那小厮将叶芷迎进府中,道,“相爷现在还未回来,只不过相爷吩咐过,若是姑娘再前来,就让姑娘去见夫人。”   叶芷心中有些纳闷,禹彷应该算是作风十分传统的一个人,他对君臣之礼这方面的事情十分谨慎,丝毫不敢僭越,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让自己前来与他的夫人相见,现在这么主动,叶芷心中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几个心思在心中轮流转了两圈,叶芷还未想起什么的时候,小厮已经领着叶芷到了主屋内,几个机巧伶俐的小丫头给叶芷两人上了茶。   叶芷看着那茶并未准备去喝,江蓠刚端起茶杯,门外一个松绿色的身影带这几个丫头便走了过来,裙裾飞旋,似乎很匆忙的样子。   右凌看到叶芷前来,微微一笑,挥手屏退左右,之后对着叶芷行了一个礼,道,“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叶芷站起身,将右凌扶起来,道,“关于我的事情你应该是听你夫君说了,再过段时间,这个叶国就再也没有皇后娘娘了,你自然不必拜。”   右凌面上有些惊愕,但是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平静,“娘娘的事情,我听夫君说了。”   叶芷缓缓叹了口气,之后仔细的将幽灵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问道,“你现在身子可好了?”   问到此处,右凌眨了眨眼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默默的看向叶芷,“娘娘的药很有效,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叶芷满意的笑了声,然后对右凌道,“丞相什么时候回来?”   右凌不假思索便回答了叶芷的这个问题,“这两日相爷都很忙,每日早朝后还要处理很多事情,每日日中时方才能回来呢。”   叶芷想了想,在心中算了算时间,方才道,“你帮我传一句话给丞相。”   右凌点点头,“娘娘要对相爷说什么,我一定一字不漏的将话带到。”   叶芷抿了抿唇,伸手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圣旨一样的东西,之后放在桌边,对右凌道,“待到丞相回来,你将这个东西给他,并让他张贴一张皇榜,公告天下,就说……”   说着,叶芷在衣袖中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下,“就说,皇后娘娘风月因病逝世。”   “什么?”右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叶芷,一脸的诧异,“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叶芷不想再解释这件事了,也是因为没有时间了,于是便对右凌道,“这是什么意思待到你夫君回来你也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现在便告辞了。”   右凌站起身,将叶芷送到的丞相府外,就在叶芷转身离去的时候,右凌张了张口,看样子似乎是想说一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叶芷和江蓠两人走远之后,右凌朝着皇宫的位置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又走进了丞相府。   看来,这想和夫君一起去隐居的事情,只能是在梦中想想了。   ……   自从从丞相府中回来,叶芷的脸色便不怎么好,像是生病了一般,唇上微微泛紫。   江蓠很是担心,“师父是不是不舒服?”   叶芷勉强的笑了下,“花幸教我就不回去了,想必他们应该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剩下的,我们就回到皇宫的暗室中,准备今天晚上医治楚潋所需要的药材吧。”   江蓠扶着叶芷,道,“师父身体不舒服,想必是今日太累了,这件事明日再做如何?”   叶芷看着江蓠伸手抚着他强有力的手臂,略略苦笑一声,“或许明日就没了时间。”   江蓠没有再言语。   叶芷也没有再接话,但是想起自己都即将要离开的事情,看着江蓠心中微微有些不舍,毕竟也是陪伴了自己那么久的人,这么单纯的江蓠,将他放在朝堂之上,真的是一个好的归宿么?   在那水深千万丈的朝堂上,江蓠真的安全么?   叶芷犹豫了,但是转念一想,一个人的名字跃进了脑海中。   这个人的名字被叶芷想起的时候,叶芷终于不再为江蓠担心了,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沐卿悠。   叶国的长公主,沐云衣的姐姐,也可做女将军的一个公主。   而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是喜欢江蓠的,所以若是江蓠有危险,她是第一个不可能会袖手旁观的人。   想着,叶芷突然对江蓠道,“阿蓠,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是叶芷的吩咐,江蓠自当不会怠慢,当下便道,“好。”   叶芷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悠然的从江蓠脸上扫过,“这件事非同小可,你既是答应了我,就一定要做到。”   江蓠看叶芷略微严肃的神色,当下心中也是有些忐忑的,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叶芷,“是。”   看到江蓠答应,叶芷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目光投向不远处天空中飘过的一块云,声音淡淡的,恍若是那云被风的吹动,在澄净的天空中留不下一丝痕迹,“待我离开之后,你去长公主府,和卿悠说明我的身份,并且让她在沐云衣面前千万不要说漏了嘴,但是……”   说到这儿,叶芷突然大力的咳嗽了起来,微微缓了一口气,叶芷才又道,“但是,你不要将我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告诉她,不然按照她的脾气,一定会不顾一切跟来的。”   话音刚落,叶芷便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江蓠一字一句道,“师父连长公主都想到了,为云衣铺好了路,为所有人都谋划了以后,可是我呢?”   叶芷的眸子移到了江蓠脸上,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江蓠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叶芷,突然大起了胆子,原本是扶着叶芷手臂的手缓缓向下,最后覆在了叶芷白皙的手背上,“师父……”   看到江蓠的手覆在了自己手背上,叶芷一双,眸子一缩,忙不迭的将自己的手从江蓠手下抽出来,之后朝周围看了看,发现无人之后一颗心才从嗓子眼缓缓滑了下去。   这次江蓠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犹豫,见叶芷退开之后,江蓠再次上前一步,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盯着叶芷的眼睛来看。   眼睛是最容易透露从人内心的地方。   叶芷回避着江蓠投向自己的目光,看着西方渐渐落下的夕阳,连忙道,“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快些走吧,将今晚的事情完成之后,我们也该回去了。”   正说着,叶芷转身就要离开,但刚转过身子,却见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落进了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   叶芷的身子僵硬,被江蓠抱在了怀中。   江蓠的身高比叶芷高了很多,江蓠这么一抱,几乎将叶芷完全圈在了怀中,被病痛折磨了许久的身子显的格外娇小瘦弱。   叶芷就这么被江蓠抱在怀中,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江蓠,眼神有些呆滞。   江蓠将叶芷拥在怀中,口中喃喃先是叫着师父,之后稍微停顿了下,又试探着叫着叶芷的名字。   叫了一声之后,江蓠自己都有些愣住了,然后垂下眉睫,一双眼眶却是红了。   ……   第237章 枉算尽谁的心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就在这个无人小巷中,一个隔了两世的拥抱最终在这里上演。   江蓠的力气很大,就像是要将叶芷的身子揉碎到自己身体里,就在叶芷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江蓠终于放小了一些力气,但还是没有放开叶芷,声音传到叶芷耳边,像是这春日的柳絮,“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叶芷没有说话。   但是,她的确是什么都知道的。   江蓠的声音很沉闷,像是喉咙中有什么东西将一半的声音堵住了,“我也曾经想过你什么都知道,但想到这儿我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阿蓠……”叶芷终于开口,然后又停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现在我腹中,还有云衣的孩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我不能说,亦不能接受。”   听到叶芷此说,江蓠突然笑了,一双桃花眼上沾染着红晕,灿如三千桃花,整个世上的温柔和美好都融入了他的眼睛中,“师父,你这样说,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说着,江蓠终于放开了叶芷,身子向后退了一步,抿唇腼腆一笑,“我自知不能和云衣相比,师父能明白我心意,我此生便已足以,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叶芷轻轻咳嗽了两声,之后面上带着微笑,一双眸子轻轻一晃,对着江蓠道,“你若是能想得开,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说着,叶芷上前一步,站到江蓠身边给他整了整衣领,语重心长道,“阿蓠现在长大了,不是之前那个倔强的小孩子了,你现在做的是最好的……”   谁也不会伤害谁,这是最好的一个结果,有时间,主动放弃比锲而不舍的去追求好的太多。   江蓠轻声一笑,“师父,我知道你这次去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是……”   说到但是的时候,江蓠面上神色依旧暗淡了下,问了叶芷一句话,“只是,师父会不会也将我忘了?”   叶芷沉吟片刻,“我也不知晓……但我若是真的将你忘记了,我答应你,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就将你想起来。”   其实,江蓠和叶芷两人都知道,叶芷的这番说辞,只是一句能宽慰人心的话而已,若真的将一个人忘记了,还能这么轻易就能想起来的话,疏影费劲心思做的这些事情,不就是没有什么用处了么?   但此刻,有这么一句话总比一句相忘于江湖要好的太多。   现在至少人心中还有一样能让人期盼的东西。   ……   未央宫后花园假山下的暗室中。   叶芷和江蓠两人早已将今晚能用到的东西和药材都准备好了,但是比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半个时辰,楚潋竟然还没来。   江蓠已经不知第几次出去看了,每次回来之后都是一句话,“师父,他还没有来,你今天累了一天了,不然就先休息一会儿吧,等到他到了我再叫你。”   叶芷拿着药碾,细细的将那黄褐色的植物碾成碎末,声音轻轻的,“现在的楚潋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雷厉风行的孤影堡堡主了,心中既然有了儿女情长,时间自然也会羁绊住,我们再等等吧,他一定会来的。”   听到叶芷都如此说了,江蓠也只好待在叶芷身边,他对于一些药材也算是很熟悉的,在一旁帮助叶芷准备一些药材。   过了不一会儿,一阵听不真切的脚步声传来,叶芷耳尖,听到这个声音便笑了笑道,“人来了。”   话音刚落,江蓠转眸看去,只见穿着一身黑色斗篷的男子走了进来,将戴在头上的斗篷帽子拂了下去,一张满是疤痕的脸显现了出来,除了楚潋自然不会有别人。   叶芷也未抬头去看楚潋,只是道,“你将修罗安置好了?”   楚潋轻轻点头,“那是自然。”   叶芷放下手中的药碾,抬眸看着楚潋,“你要知道,这次以后,你可能要此处待上一段时间,你所需要的东西阿蓠都会给你送过来,这段时间,你脸上的伤口是万万不可见风的!”   意思就是,这段时间,楚潋是不能出去这个地宫的。   楚潋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对着叶芷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叶芷也点点头,之后郑重道,“我动手之前再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你要知道,我将你脸上的疤痕除去之后,你就再也不是之前的那张脸了。”   楚潋将身上的斗篷脱掉,很自然的开口,“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比我现在的样子好。”   说着,楚潋伸手拂过自己凹凸不平的肌肤,凄楚的一笑,“只要不再是这副鬼样子,其他的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了。”   叶芷看着楚潋,目光眨也不眨,盯着楚潋再次问了一遍,“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一旦等我动手之后,你再后悔也无用了。”   楚潋轻轻一笑,伸手拢了下一头长发,道,“不用多说了,若是以后出现什么事情,我一人承担便是。”   叶芷轻叹一口气,让楚潋躺在一个特殊设计的床上,江蓠在一旁拿着蜡烛,叶芷将一把小勾刀放在火焰上撩烧了下,“接下来我需要将你脸上疤痕的死肉全部划去,然后再缝合肌肤,最后在你的小臂内侧选取一块娇嫩的肌肤,重塑一张面容……”   说着,叶芷手中的小勾刀已经完全被烧红了,“接下来会很痛很痛,你一定要忍着,但若是实在忍不住,也可告知我,我会给你做另一种处理,但这样是有风险的,你一旦晕过去,就可能有几分危险再也醒不过来。”   楚潋依旧是在微笑,“这种痛,和当初蚀肌腐骨之痛相比又如何?”   叶芷没有言语,因为那种痛叶芷重来没有感受过,所以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   从第一刀在楚潋脸上划开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时辰。   这时的叶芷和江蓠身上都沾满了鲜血,而躺在床上楚潋已经成为了一个血人,一头长发几乎完全被血液浸湿,床边的白绸也扔了许多,原本是白色的绸带,现在已经成了真正的血红色,只让人看触目惊心。   在这四个时辰之间,楚潋直直的疼昏过去了三次,但时间都不长,他自己又醒了过来。   这四个时辰中,在剧烈的疼痛之下,楚潋竟然强忍着连半分声音都没有发出,后来直到他第二次疼晕过去时,从唇角上一直流出鲜血,叶芷这才明白过来,楚潋已经将舌头咬出了好大一个口子。   就在叶芷认为楚潋已经挺不过去的时候,楚潋再次醒了过来,而且他对叶芷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话,“我要活着去见她!”   声音含糊不清,但是这句话说的却十分坚定,他说话的语气虽然虚弱,但是那声音却让叶芷和江蓠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叶芷心中都有些感动了,再次下手之时,手腕都是颤抖的。   最后一道伤口缝合完毕,叶芷手上几乎都要没了力气。   直到将近五更天的时候,叶芷这才深深的松了口气,给楚潋吃了一些止血的药丸,让江蓠将他的伤口清理干净,之后方才转身坐在一旁椅子上休息。   很成功,一切做的都很顺利。   但是叶芷的眉头却依旧是皱着的,过了好久都没有舒展开来。   江蓠将楚潋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轻轻走到叶芷面前,打趣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完成了,师父做的如此好,后他若是重出江湖,恐怕可能都会是那种让众多女子都神魂颠倒的剑客了……”   话音未落,原本坐在一旁歇息的叶芷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蓦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看向楚潋。   江蓠被叶芷突然的神色吓了一跳,“师父怎么了?”   叶芷站起身子,踏着满地的血迹再次走到楚潋身边,看着从他伤口处涌出的鲜血,脸色变了变,“我忘记了一件事。”   江蓠也看向楚潋,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事?”   叶芷近距离的去看楚潋身上的伤口,然后缓缓叹了一口气,“我忘记了楚潋是血浸的主人。”   江蓠也站到了叶芷面前,目光也随着叶芷看向楚潋,“他身上的伤口和是不是血浸的主人有什么关联么。”   叶芷忙将放置在一旁的药粉全部都拿出来,手指轻动,这些止血的药粉随着叶芷的动作,全部都落在了楚潋脸上的伤口上。   但就在那药粉落到楚潋脸上的时候,接触到他脸上的鲜血,就在那一瞬间,药粉竟然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点江蓠看得清楚,就在药粉消失的那一刻,江蓠忍不住惊讶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叶芷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无力的将手中的药粉扔在一旁,他是血浸的主人,他的身体在血浸认主的那一刻开始就悄悄的发生了变化,这些普通的药粉,在他身上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江蓠知晓叶芷说这话之间的分量,当下便蹙眉道,“那怎么办?”   叶芷站起身上,将衣袖卷起来,走到一旁的药架上,“这事虽然棘手,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着,叶芷从药柜的最上面拿起一个盒子,打开之后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稍稍看了下,只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准备将那东西放在自己口中。   但是在最后一刻,江蓠却上前拦住了叶芷,眉头皱成一团,“你想做什么?这是剧毒的!”    第238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看到江蓠握着自己的手腕,叶芷稍稍抬眼,道,“我知道。”   江蓠看叶芷一脸平静,当下心中稍稍安稳了下,握着叶芷的手腕也悄悄的松了松,“师父是要以身试毒?”   “我也是第一次使用这种东西,具体的药性我也不大清楚,所以要提前试上一试才能放心。”   江蓠将叶芷两指间捏着的那个药丸拿在自己手中,轻轻一笑,“我来替师父试一试便好。”   叶芷也跟着笑了下,面上有些无奈,之后从另一个小瓷瓶中又拿出了一个药丸,趁江蓠说话间快速的填入口中。   江蓠眸子一缩,刚要说话,但话音却被叶芷挡下了,“这种药是我自己做出来,当初都没有来得及制作解药,现在楚潋的情况,只能以毒攻毒,除此之外再无它法。”   听到没有解药之时,江蓠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像是一张白纸一般,“师父你……”   叶芷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这药在我这里是没有解毒之法的,但是我吃了,你将我带回竹林中,我师父对我定不会不管不顾,以他的医术,救我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   说着,叶芷苍凉的笑了一声,“如果试毒的人是你,师父我可没有救你的法子,而以我师父的性格,也是定然不愿救你的。”   话音刚落,叶芷眉心突然一皱,接着从唇角涌出一抹深紫色的鲜血来,那根本就没了血的样子,反而像是一股墨汁。   江蓠忙上前扶住叶芷,“师父,我带你回去。”   叶芷勉强摇了摇头,将那小瓷瓶中的药丸全部都取了出来,放在药碾中一点一点的碾碎,最后告诉了江蓠这药的用量,然后喂下楚潋吃下了药丸之后又观察了一刻钟方才放松起来,“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他。”   说完,叶芷的身子往后一仰,若不是江蓠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一下定然要摔出血来。   江蓠打横抱起叶芷,不敢再做任何停留,转眼之间便出了石室,之后身形一转,便往竹居十里的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叶芷口中一直都在源源不断的涌着乌血,那血液几乎将江蓠的半个肩头都浸湿了,但叶芷半昏半醒之时还是轻轻在江蓠耳边安慰他,“从吃下这药到药性发作,怎么也要三个时辰,而你的轻功,回到十里竹居只需一个半时辰而已,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江蓠没有回答叶芷的话,只是脚步加快了。   ……   江蓠的轻功很好,但叶芷也的说对了,一个半时辰之后,江蓠到达了竹居十里,并且很快的在竹林中便找到了疏影。   疏影看到江蓠的时候面上微微有些惊讶,这竹林中到处都是奇门遁甲和各种机关,若是没有熟悉这里的人带领,硬闯的话怎么都是非伤及残,可江蓠身上却是一点伤口都没有,这让他颇感意外。   这时候因为江蓠还和疏影之间有一段距离,当下疏影看到叶芷被江蓠抱着,也只是认为叶芷不会轻功而已,“回来了?”   江蓠快步上前,走到疏影身边,不顾自己紊乱的气息,“救救她!你快救救她!”   疏影愣了愣,眼光不由自主的朝着江蓠怀中的叶芷看过去,之后便是眉心一皱,“这是怎么了?”   “她中毒了。”江蓠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你肯定能救她的,你快救她!”   疏影伸手拉过叶芷的手腕,片刻之后用手指勾掉叶芷唇角的鲜血,面上一黑,之后冷冷一笑,从江蓠怀抱中将叶芷接过来,“你还真是胆大,什么都敢吃啊……”   说完之后,疏影没有理会江蓠,转身将叶芷抱回了自己房间里。   疏影看着躺在床上的叶芷,从一旁的-柜子中拿出了一个乌金色的丹丸,之后又倒了一杯水,但似乎觉得有些烫,便伸手挥了下,那杯水上面腾腾的热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袅袅的茶香。   坐在床边,疏影将叶芷唇边的乌血擦干净,然后迅速的伸手点了叶芷身上的两处穴道,两根手指捏着她的两腮,将那颗乌金色的药丸塞到了叶芷嘴里,又轻轻的灌了一口水给她。   作罢这一切,疏影又点了下叶芷身上的穴道,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边,无奈一笑,“知晓我在你身边,你还真的是肆无忌惮了,这种东西都敢吃。”   那颗乌金色的丹丸吃下去之后,叶芷惨白的脸色才慢慢的恢复过来,有了几分血气,深紫色的唇颜色也慢慢退去,最后变成了浅浅的粉色。   疏影看着叶芷,伸手将她额前略略有些乱的长发拨到耳后,露出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若不是怕你的身子太脆弱承受不住,我还真想给你换一张脸。”   正说着,疏影的目光移到了叶芷的小腹上,看着她微凸的小腹目光森然,犹豫了下,将手掌搭在叶芷小腹上。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看到疏影这个动作,大惊,连忙上前拉住了疏影的手臂,“师兄,我们难道都不可再等等么?”   辜梵的手指紧紧捏在疏影和手腕上,疏影回眸看了辜梵一眼,道,“你也应该知晓,她腹中的这个孩子根本留不住。”   “万一会出现转机呢?”辜梵目光有些不忍,看着疏影搭在叶芷小腹上的手,“我知道你不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但,失去夫君又失去孩子这样的事情在同一时间发生,你让她怎么承受?”   疏影有些犹豫了,撤回了自己的手,“早痛不如晚痛,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成了死胎,若不是受到她身上随身带着的婴珠的影响,不然以她的医术,还能不知道这件事情么?”   辜梵继续道,“可你也要等一些时间,等到你要消除她记忆的时候,可将这一段也同时抹去,这样不是更好么?”   疏影再次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叶芷,轻轻叹了口气,问辜梵道,“你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么?”   辜梵微微垂了下眸子,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借着衣袖的遮挡,轻轻一拂,那张人皮面具已经戴在了辜梵脸上。   这时候若是叶芷醒来,一定是感觉最惊讶的那个,因为此刻的辜梵,却是温颜的面孔。   疏影淡淡的瞅了辜梵两眼,道,“你的人皮面具做的也是不错,但就是差点神韵,你再练练,温颜是你的徒弟,你总不会对我说模仿不来吧?”   辜梵没有说话。   疏影站起了身子,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其中还带了几分凌厉的意思,“这件事你若是做不好,别说是长生,就连我们,也都要死!”   辜梵伸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来,问疏影道,“那江蓠怎么办?他可是亲眼看到温颜死了的。”   疏影端起放在桌上的紫竹茶杯,浅浅的饮了一口茶,“杀了吧。”   辜梵眼眸中一跳,“师兄,我们既然不能做到师父曾经说过的心怀天下苍生,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放弃长生了?”   疏影冷冷一笑,对着辜梵嘲讽道,“你这话说的倒是委婉,还不如直接说你是活腻了。”   辜梵一双眸子中都藏着淡泊,恍若是对什么都不在意样子,“这都是天命,师兄一定要逆天命而行,最后恐怕得到都是一场空。”   疏影拂袖,不耐烦的道,“我们本身就是逆天命的人,难道还会怕什么天命注定么?”   辜梵没有再接着疏影的这个话题往下说,只是朝着床上的叶芷看去,“江蓠可能是她除了沐云衣之外最在乎的人,你若是杀了他,恐怕……”   疏影笑了下,左眼角的泪痣更加清明,带着几分有些的刺眼的诡异,“杀人的手段那么多,能杀人于无形的方法,不说别的,就说你知道的术法,也不下于十种吧?”   辜梵一愣,立即明白了疏影的意思,“你想让我动手?”   疏影又笑,“为了那么多人,牺牲一两个又何妨?”   辜梵沉默了半晌,默默道,“现在只是开始,如果真正到了那时,疆场之上的血性男儿,死的又何止千百万?师兄,你何时变得这样冷血了?”   疏影看向窗外的层层竹林,“自古以来,哪个疆场上不死一些人?只不过……这些人都是因为他们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才大动干戈的,与我们有何干系?”   辜梵看着疏影冷漠的表情,深深的叹了口气,“师兄,难道你就不怕因果循环么?”   “因果循环?”疏影轻笑,那颗泪痣像是一颗珍宝一般镶嵌在眼角,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太符合他性格的邪枉张狂,“这种东西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难道除了是一个词语之外,还有别的意义么?”   辜梵看着疏影半晌,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离去,只留下他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着,“多行不义必自毙,师兄恐怕是世上最聪明之人,这句话不用我说也定能理解。”   疏影看着辜梵离去的背影,苍凉一笑,“师弟啊,如果你有了一个想去用真心对待的人,这番话恐怕就不会从你口中说出来了。”   第239章 永不能说的遗憾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那就算将那个东西拥有在自己怀中一刻钟,剩下的时间全部都在地狱中度过,那也是值得的。   但是疏影毕竟不是普通人,这些喜欢不喜欢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更何况这个人,对于感情上面的事情,是一窍不通。   不是所有的喜欢和爱都必须得到才算是拥有。   疏影活了很多年的,但是对于这个道理,他是半分都不明白的,待到他明白的时候,却已经是应了辜梵的那句因果循环。   看着躺在床上的叶芷,疏影犹豫了下,还是伸出了手,手指动了动,一个带着淡粉色梅花的小瓷瓶就这样出现在他手心中。   拔掉了瓶塞,里面的味道并不是很难闻,苦涩中带着一股清甜的气息,像是在地下埋了一个冬天的醇酒,开始让人有些排斥,感受了之后便让人觉得回味无穷。   叶芷还在昏睡着,疏影又拿起了一个紫竹杯子,将小瓷瓶中的药再水中融化了稍许,轻轻的将那水喂了叶芷喝了一小口,剩下的便被疏影倒在手心里,手势轻柔的抹在了叶芷的额头上。   睡梦中的叶芷眉头皱的很紧,原本安稳的睡姿也渐渐变得扭曲起来,双腿无助的床上蹬着,她身上盖着那层薄薄的毛毯已经掉在了地上,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疏影目光深沉的看着叶芷的表情,最后手指一旋,一根银针出现在他手指间,之后扎在了叶芷的额头间。   做完这一切,疏影长长的松了口气,但叶芷却在床上挣扎的更厉害了,几根青葱一般的手指紧紧的抓着床上铺设的蚕丝锦被,头上很快就被冷汗浸湿。   疏影不管叶芷如何挣扎,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目光泠然。   窗外出现了一阵兵戈交接的声音,这声音未出现多久,窗外又是一阵仿佛是竹子被斩断枝叶哗哗落地的声音,这声音未落,又是一阵兵戈之声。   但疏影却像是没有听见这些一般,只是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无声挣扎的叶芷,目光中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担心。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叶芷又挣扎了一阵,原本已经出现了一些血气的脸上竟然比之前更加惨白了,就像是一张还未来得及写字的白纸,被她一头黑发衬着,有些骇人。   大约又过了半刻钟,叶芷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下,再看,她身下的锦被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的血迹,在床上慢慢的晕染着,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叶芷身下出血的情况一直延续了很久,最后鲜血直接将床上的锦被完全浸湿,到最后,叶芷终于不再挣扎了,像是晕过去了一般。   疏影看着叶芷,轻轻松了一口气,也不顾满床的鲜血,直接在叶芷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按在叶芷的手腕上,手指在叶芷手腕上停留了片刻,眉心展了一展,也不顾叶芷满身的血污,直接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走到房间外,江蓠和辜梵两人之间的斗争依旧在继续,长鞭长剑相互交接,不知为什么会发出一种金属的碰撞声。   辜梵并没有听疏影的,在不知不觉之中杀了江蓠,反而是用了一种相对来说比较公平的战争,两人只是拼着武力,在这种情况下,输赢是未可知的。   就在疏影抱着满身血污的叶芷出现的时候,江蓠的目光停留在几乎成了一个血人的叶芷身上。   就是这么分神的片刻,辜梵手中长剑硬生生的在江蓠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在这样的情况下,辜梵就算想留江蓠一命,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江蓠目光急切的看着疏影怀中的叶芷,不顾自己的伤口,也不再管手执长剑挡在自己眼前的辜梵,不顾一切朝着疏影的方向冲过去,“师父――”   辜梵一看此种情况便愣住了,原本他的确是想放江蓠一次的,若是以后他不再出现,疏影定然也不会去想他的死活,但此刻已经撕破了脸,江蓠主动朝着疏影冲过去,以疏影的性格,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江蓠冲向疏影的时候,辜梵本想去拦一下,但是江蓠的速度却快的离谱,还未等辜梵前去阻拦,江蓠的身影已经到了疏影面前。   疏影先是看着江蓠,然后一言不发的就要抱着叶芷离开。   江蓠再次挡在了疏影面前。   疏影这次根本就没有再看江蓠,身形一动,竟然直接绕过了江蓠走到了辜梵身边。   辜梵看着疏影,疏影薄唇动了动,似乎和辜梵说着什么,但是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来。   疏影眉目间没有什么情感流露,和辜梵说了两句话之后才又看了一眼江蓠,对他道,“你师父没有什么事情你不用担心,但是……”   正说着,疏影话音一转,“你若是在朝中能听从命令,或许你每年还能和你师父有见面的机会,但你若是不听从命令,那这一次机会,我就要想想还要不要给你了。”   疏影的话说的很简明,江蓠自然听得懂,但是江蓠这次却倔强了脾气,“那我要就是一定要跟着我师父呢?”   对于江蓠的这句话,疏影没有感觉意外,只是静静的看着江蓠,“你大概也能猜出了我是什么人,你若是敢跟来半步,我就会立刻杀了你!这样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师父了!”   说着,未等江蓠说话,疏影再次笑吟吟的加了一句,“不要想着什么这辈子无缘下辈子相聚这样的话,我可以轻易捏碎你的魂魄,让你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下一世!”   疏影的话说的狠,江蓠一双眸子缩了缩,望着疏影怀中的叶芷,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长鞭是,刚才被辜梵伤着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将江蓠的衣衫浸湿,并且将他身下的碎竹叶上也沾满了鲜血,顺着他的手腕,依旧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来。   江蓠没有再说话,他顾忌着疏影的能力,又担心浑身都是鲜血的叶芷,一时间竟是左右为难。   但疏影却没有给江蓠再次犹豫的机会,身形一转,抱着叶芷的身子转了下,之后只留下了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你是聪明人,好好想想,若是你冲动这么一下,要付出的代价可就是永远的消失!”   江蓠看着疏影消失的地方,上前紧跟了两步,之后停住了脚步,手中长鞭落地,江蓠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正在泊泊的流出鲜血,没有一点要止住的意思。   辜梵长袖一挥,手中长剑竟然幻化成一丝光芒,直接拢在了他衣袖之中。   走到江蓠面前,辜梵犹豫了下,然后再他面前蹲下了身子,伸手变化出两颗金丹,递给江蓠道,“把这个吃了,你身上的伤口就没有大碍了。”   江蓠费力的抬起眸子看了辜梵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辜梵手中的药丸。   辜梵浅褐色的眸子微微沉了下,“你怕有毒?”   江蓠没有说话,面色苍白如纸。   想着之前疏影的做法,辜梵深深的叹了口气,几根手指轻轻一握,两颗金丹瞬间就成了两半,辜梵的每一颗都拿起一半放入口中吃了,苦笑一声,“也难怪你会这么以为,我们……现在的确不再是好人的模样了。”   江蓠看着辜梵,犹豫了下,伸手将他手中的药丸拿来吃了,“多谢你刚才手下留情,不然我可能早就死了。”   辜梵似乎想笑,但最后却没有笑出来,“你心地良善,以后可能会后悔今日我手下留情。”   “不会。”江蓠轻轻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我不想死。”   “求生是人之本能。”辜梵垂眸,声音淡淡的,仿佛这声音要被一阵风吹散,“更何况是心有所属之人?”   江蓠缓缓的闭上眼睛,身上的伤口也终于不再流血了,但是他却气力全无,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些有气无力的感觉,“因为我师父还活着,所以我不能死!”   辜梵默默的看着江蓠。   江蓠休息了片刻,声音才恢复了一些气力,睁开眼睛问辜梵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江蓠犹豫了下,又增加了一句,“或者说,你们还是不是人?”   辜梵无奈的笑了声,“我们是人,但不是普通的人。”   江蓠似乎不太能消化辜梵这句话的意思,但之后他似乎觉得这并不是重点,于是便问了另一个更重主要的问题,“你们先现在做这么多事情,不止是为了我师父吧?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辜梵垂了下眸子,站起了身子,迎着不止从什么地方吹来的风,声音被吹到了江蓠的耳中,“这些事情现在不能说,到了一定的时间,你自己自然便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江蓠是懂非懂的点点头,之后便凝眉看着辜梵,“我可以听从你的指令,但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们将我师父带走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个辜梵倒是没有回避,直接便回答了,“你师父之所以死了之后再活过来,是因为我师兄,也就是你师父的师父用自己的灵魂为引,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之后才为你师父又换得了一条命,现在将她接回鬼谷去,其一是因为鬼谷的灵气可以将养魂魄,其二,也是因为师兄的私心。”   听到第一个原因之时,江蓠面容上的表情有所缓和,但是之后听到辜梵所说的第二个原因之后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要对我师父做什么?”   辜梵轻轻转过了身,“你不用担心,你师父在他身边,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忘却前尘之后,不仅少了许多烦恼,而且还能保证她无忧无虑,再也不会有苦痛,这不是很好么?”   江蓠也站起身,透过的竹林看着天上星星璨璨的阳光,总觉得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味道,而这种味道就像是陈酿的酒,入口便是辛辣,之后醉的不省人事,但还是有人对它无比热衷。   ……   第001章 一朝忘却前尘事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就像是变成了一块块碎片,再也拼凑不成一段记忆。   身上像是被什么重物碾压了一般,痛的几乎让人窒息,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中都带一股寒意,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剖开之后又装填上的,整个身子都觉得不像是自己的了一样。   缓缓的睁开眼睛,这时候的光线算不得很强烈,一双眼睛打量下周围,最后一张足以倾城的脸映入了眼眸,那双眸子里,永远都带着一种让人猜测不透的心思。   叶芷躺在床上将周围打量了一番,还未真正回过神的眸子有些涣散,“这是哪儿?我是怎么了?”   疏影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就在一旁看着叶芷,手中端着一盅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的汤。   过了会儿,叶芷的目光终于转到了疏影的身上,仿佛是犹豫了下,然后声音就低了起来,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最后却对疏影说了一句话,“你……你是谁?”   疏影看着叶芷,微微一笑,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木勺,将手中药稍稍搅拌了下,递到叶子唇边,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叶芷,“你连我都想不起来了么?”   叶芷也看着疏影,目光中带着疑惑,片刻之后似乎不太确定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师父?”   疏影轻轻点头,用木勺舀了一勺汤药放到叶芷唇边。   叶芷很听话的将到了唇边的药喝了,目光有些疑惑的看着疏影,“你是师父?”   疏影再次点头,“我是你师父。”   叶芷动了动身子,好像是想站起来,但是她刚动了动,身上如同千疮百孔一般的疼痛便向着她袭来,最后僵直了身子没有敢再动。   疏影看到了叶芷的动作但却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叶芷主动问了,“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受了伤。”疏影将药给叶芷完全喂下之后,将药碗放到一旁,“这几天你好好休养,万不可再乱动了。”   叶芷神色异常,似乎正在苦苦思索着什么,过了会儿之后才道,“我是怎么受伤的?”   疏影神色很自然,“你失足从高处落了下去,昏迷了一两天,除了忘记了一些东西之外没有什么大碍。”   叶芷似乎还是有些疑惑,但他已经想不起来许多,当下也只好问疏影,“师父,我……我是不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疏影神色淡淡的,望着叶芷反问道,“那你觉得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叶芷仔细的想了下,一双眸子在眼眶中沉了沉,“我……我不记得了……”   疏影轻轻笑了声,伸手将叶芷额头的乱发轻轻拂开,道,“记不得就不用想了,你这几日安心静养,过段时间我们便回去了。”   叶芷看着疏影的笑,不觉之间微微有些痴了,“师父……”   疏影看着叶芷,问道,“怎么?还有哪里很不舒服么?”   叶芷努力的伸手拉住疏影的衣袖,目光却眨也不眨的盯在疏影身上,“师父,你长得真好看。”   疏影的手顿了下,之后再看叶芷神色,便觉得有些许的不自然来,“你好生休息。”   说着,疏影站起身,转身欲离开,但走到门口之时,却又回过头看了叶芷一眼,然后身上衣衫被风一扬,整个人像是被吹走了似的。   叶芷躺在床上,身上动一下就痛的厉害,故而也不敢乱动,只是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摔到悬崖下面的,自己到底是忘记了什么。   但是想了好久,叶芷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然后就躺在床上莫名其妙的睡着了。   在睡梦中,叶芷似乎梦到了一个白衣翩跹的少年,与自己漫步在一个水面澄净的湖边,周围全部都是柳树和芦苇,恍惚间,叶芷的心突然痛了一下,接着,眼前的那个白衣翩跹的少年竟然径直的走向了湖面,在叶芷惊异的目光之中,那个少年就这么轻轻的漂浮在了水面上。   这个少年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叶芷却知道,他是在朝着自己微笑。   在梦境中,叶芷原本想上前走两步看清楚那少年的容貌,但是这脚步还没有迈出去,那个少年的身体已经慢慢变得虚无,渐渐的消失在那湖面之上,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叶芷看到这个情况心里并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心头空落落的,仿佛就像是一个重要的东西丢失了一般,心上仿佛是空缺了一块儿,多了一道口子,很痛,但是……   这种痛的感觉却不知从何而来的。   ……   叶芷正做着那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梦,而疏影这边正在和辜梵两人说着话。   竹叶簌簌,两人桌前都放着一盏茶,杯中的水似乎不是热的,上面漂浮着的茶末轻悠悠的在水中动着,除此之外,就再也没了别的什么东西在动了。   疏影一手端着茶杯,一边看着辜梵,“温颜是你的徒弟,他从小都在你身边长大,他的行为举止,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辜梵垂眸,“他的行为举止……的确有些难度。”   疏影轻轻笑了声,眉梢微挑,“若是我现在让辜荷回来,你觉得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辜梵猛的抬起头,望着疏影的脸色都变了,“我会尽量……努力……”   疏影看着辜梵,嘲讽的一笑,“你们兄妹二人还真是有意思,你作为哥哥的,听到自己妹妹的名字竟然吓成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辜梵收了下眼脸,长睫之下是一圈阴影,平静了下心思方才开口道,“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疏影又笑,“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将你的这个妹妹当成毒蛇猛兽来对待的,没想到你竟然也是关心她的。”   说着,疏影喝了一口茶,之后才道,“放心,她现在可是西连女帝身边的红人,裘绵对她可是信任的很,她现在在西连也是如鱼得水,等到时机一到,我们便都有救了。”   辜梵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闭上了嘴。   疏影望着辜梵,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于是便轻嗤了一声,“你若是觉得不忍心到时间你可以不看,但是这个结果已经成了定局,不是你一人之力能逆转的,我们若是不坐收渔翁之利就是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被疏影猜中心思,辜梵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深吸一口气之后,辜梵开口问疏影道,“我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那叶芷呢?你将她带走,她身体好了之后又怎么办?”   疏影瞥了辜梵一眼,“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管了?”   辜梵再次沉默,疏影抚了下落在他衣袖上的竹叶,“再过两日沐云衣大概也恢复的不错了,你就以温颜的身份在他身边,我带着叶芷回到鬼谷,待到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   又过了几日,叶芷终于能下床了。   疏影看着叶芷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缓步走到了叶芷面前。   叶芷仿佛是觉得有阴影挡在了自己面前,于是便抬了下头,看到疏影之后唇角弯了弯,“师父。”   疏影看着叶芷手中拿着的一本书,轻轻笑了声,“在看什么呢?”   叶芷将手中的书合上,“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无聊。”   疏影将叶芷手中的书抽出来拿在自己手上翻看着,只见书的封面上工工整整的写着几个大字,――无念剑谱。   看到自己手中的书到了疏影的手中,叶芷不由得吐了吐舌头的,面上有些尴尬,道,“我是真的觉得无聊……”   疏影无奈的叹了口气,随手将那剑谱放置到一边,语重心长的对叶芷道,“不是我不让你练武功,而是你现在的身体是受不了这些的,待到你的身体调养好了,我教你至上的心法。”   叶芷对疏影口中那个至上的心法有些好奇了,便问道,“师父,那什么才是至上的心法呢?”   疏影对着叶芷轻轻一笑,随手将那本剑谱一抛,叶芷抬眸顺着那剑谱看过去,但是在恍惚的阳光下,那个被疏影抛在空中的剑谱突然消失了。   叶芷觉得有些惊讶,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的站起了身子,朝着疏影的手中看去。   疏影的手中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叶芷围绕着疏影的身子转了两圈,没有发现那本书卷的踪迹。   又抬眸望了望半空中,叶芷凝眉,依旧还是不死心,伸手扯过疏影的手,甚至将他的衣袖翻开来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疏影也不动,就由着叶芷来摆弄,最后看叶芷迷茫的样子,深深笑了下,“你觉得那本书去哪儿了?”   叶芷凝眉想了半晌,双手托腮,“大约是师父藏起来了。”   疏影笑了笑,手指微微一动,那本书在阳光下就像是自动带着一层金光,从半空中,慢慢的落在了疏影的手中。   第002章 无情人与多情客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面对拥有这样神力的师父,叶芷只觉得自己简直崇拜到了极点,望着疏影的一双眸子都变成了夏日夜晚的星星,闪闪的充满了羡慕。   疏影将那本书拿在手中,然后轻轻拍了下叶芷的头。   叶芷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疏影惊讶道,“师父这是什么武功,好厉害。”   疏影轻笑,随手将那本剑谱扔到一边,随手从一旁的竹林中折了一根竹枝来,随手一扔,那竹枝就像是一把利剑一般,声音的破空之声从叶芷耳边划过,最后直接钉在了叶芷身后的那根长了很多年的竹子上。   就在这时,只听得轰的一声,在那根竹枝钉进去的地方,先是出现了一条裂缝,然后那个裂缝越来越大,最后那个竹子直接从中间裂开了来,摇摇晃晃几下便要倒在地上。   现在叶芷的这个方向又正是竹子倒下来的地方,当下叶芷就要往远处跑,但还未等她跑起来,疏影已经抱着她离开了此处。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疏影和叶芷两人已经离开了一段距离。   叶芷从疏影身上跳下来,“师父好厉害的功夫啊!”   一边崇拜着疏影,叶芷一边拧了眉,看着疏影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怎么感觉我是什么都不会?师父这么厉害,是师父之前并未教我还是我自己给忘了?”   疏影看着叶芷,表情上没有半分之前在他人面前邪枉的模样,表情很是温柔,“你之前也很厉害的,只不过你身体还没有调养好,再加上之后又忘了一些东西,所以便将这件事也忘了许多。”   说着,叶芷的神色有些黯淡。   疏影将叶芷的情绪尽收眼底,“忘了就忘了便是,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学。”   叶芷看着疏影,目光中似乎带着自己不明白的东西,“师父,你学这些武功,学了多久?”   疏影愣了下神,他似乎没有想到叶芷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当下就并不认真的算了算,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答叶芷道,“大概四十年。”   “四十年?”叶芷再次愣住,片刻之后又道,“那我现在再学岂不是没有什么用处了?到了那时我都老了。”   疏影看着叶芷,微笑,眉目如星,顾盼之间,恍若真的有月华在轻轻流动,“我们和普通人不一样。”   叶芷的目光在疏影脸上流连,似乎是猜到了他说的不一样是什么,“那我……也是和师父一样的么?”   疏影的目光在天上停留了片刻,唇角凝笑,“自然……是一样的。”   叶芷的目光更加惊异,“我怎么不记得这件事……”   说着,叶芷明白了过来,无奈的笑了一声,“可能这件事也被我自己给忘了。”   疏影的目光依旧没有收回来,唇角的笑容凝固了大半,“是,你忘了。”   ……   叶芷的身子在疏影的调理下恢复的很快。   这日,叶芷在竹林中乱转,这竹林中有八卦迷踪阵,伴随着乾坤五行,但叶芷在疏影的指导下,只用了几日的功夫便将这里所有错综复杂的路线走的熟悉。   但这里依旧是无聊的,叶芷闲来无事,就去折腾那些疏影视若珍宝的药材,原本叶芷只是想去看看,但不知怎么,看到这些药材之后,心中就莫名其妙的涌出了眼前药材的名字,刚开始叶芷还觉得十分惊诧,但是后来也就明白了,大约是因为自己之前是识得那些药材。   就在叶芷看到一旁的青石板路边还长着一株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草药,叶芷正欲走上去看看之时,却发觉一个人影正站在自己面前。   抬头望去,那个人长着一双丹凤眼,眉目灿如繁星,尖尖的下巴如同刀削的一般,棱角分明,此人就站在眼前不动,叶芷还是觉得有一种特殊的威严向着自己袭来,恍若帝王之威。   沐云衣看着眼前的叶芷,先是轻轻的皱了下眉头,然后目光在叶芷脸上流连。   叶芷看着目光,也是跟着皱了下眉头。   两个人一个人在旁边站着,一个人在路边蹲着,四目相对之间,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两人之间流动着。   对视了许久,沐云衣首先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当下便后退了两步,“不知为何,每日见到姑娘,我都会觉得姑娘特别熟悉,故而才会愣神,失礼了。“   叶芷的目光也从沐云衣身上移开,片刻之后才道,“我们?曾经认识么?”   虽然知道是自己失礼,但沐云衣还是忍不住悄悄打量了叶芷几眼,“姑娘不记得了?我们前两日才见过的。”   叶芷蹙眉,“前两日?”   沐云衣看叶芷疑惑的样子,也在疑惑自己是不是在刚醒的时候记错人的容貌,但是仔细的想了又想,他方才确定自己是没有错的,“我们前几日的的确是见过的。”   叶芷将青石板缝中的那株药草用力拔了下来,然后站直了身子,走到沐云衣身边,围绕着他走了两圈,“我只是觉得你很熟悉,但我们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沐云衣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叶芷,不知道叶芷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当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叶芷在沐云衣面前站定,又后退了两步,谨慎道,“你是什么人?”   沐云衣这次收回了有些惊愕的目光,唇角含了微笑,“就算姑娘不记得我也没关系,但姑娘不要害怕,我并非坏人。”   “不记得……不记得……”叶芷拨弄着手中的药草,娇俏的一笑,“是我……不记得了。”   听到叶芷说不记得几个字,沐云衣心中猛然一跳,“不记得……”   两人同时看着对方,缓缓的注视许久,最后还是叶芷主动道,“可能我们之前的确是认识的,但是师父说我不小心掉下了悬崖,然后就有好多事情不记得了……”   “悬崖?……”沐云衣看着叶芷,目光突然变得空洞起来,“悬崖……悬崖……是悬崖!”   沐云衣不住的重复着悬崖两个字,身子猛然向着地上坠去,很痛苦的捂着头,他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迸溅到了白衣上,条条鲜红的血迹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叶芷被沐云衣这突然的额反应吓了一跳,先是后退两步,然后又迟疑了一下上前走到沐云衣身边,蹲下身子,目光与沐云衣相对,“嗳,你是真的认识我么?”   沐云衣费力的抬眸望着叶芷,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坚定的点了下头,“我们前几日方才见过的。”   叶芷点点头,微微笑了下,“我相信你了。”   沐云衣抬眸,望着叶芷,却正好看到从叶芷身后走来的辜梵。   辜梵先是看着沐云衣,之后缓缓问道,“你现在身体虽然好了些,但是你身上得淤血未清,再修养两日方能回去。”   叶芷站起身,转眸看着辜梵,眉间带着单纯的笑意,“师叔。”   沐云衣也看到了辜梵,但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裂开,动上一下便是撕心裂肺的痛,“不管怎样,我今日都要回去!”   辜梵漠然道,“哪怕你知道你可能会死?”   沐云衣犹豫了下,没有说话。   辜梵领着叶芷转身离开,也不看沐云衣一眼,只是对他道,“你若是想走,顺着整个小路就能走出竹林,但以你现在的状态,就算全身的鲜血都流干了,也走不回你想去的地方。你好自为之。”   沐云衣没有接话,但他踉踉跄跄的站起了身子,看样子就要往竹林的尽头走去。   叶芷蹙了下眉头,从辜梵走开,快步挡在了沐云衣的面前,道,“你不要命了么?”   听到叶芷的话,沐云衣只是看了她一眼,之后依旧向前走着。   叶芷间沐云衣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但她没有理会,再次上前挡在沐云衣面前,“你觉得,什么要紧的事情能比得上你的命?”   沐云衣斜睨了叶芷一眼,声音沉沉,“这个世上,比命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只不过你不知晓罢了。”   叶芷愣住,眼看着沐云衣一步一步的走向路的尽头,待到他的身子都开始变得模糊了,叶芷这才慢慢的回过神,准备重新转身走到辜梵身边。   但就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身边突然飞过了一个什么东西,在太阳底下泛着银白的光芒,实实在太过于刺眼,光芒闪过的那一刹那,不远处的沐云衣身子顿了下,然后竟然倒在了地上。   因为阳光太过于刺眼,叶芷下意识的挡住了眼睛,刚一回眸,就看到一个遗世独立的身影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目光中带着寡淡的笑意,仿佛是从那壁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师父。”叶芷有些诧异的叫出了声,“师父不是说今日有事么?”   疏影把玩着手中的银针,对着身边的辜梵道,“他现在还不能死,将他带回去吩咐青茗好生看着,后日你就随他一起走吧。”   辜梵淡淡的应了疏影一句,“你们什么时候走?”   疏影对着叶芷笑了下,脸上带着一种和亲切笑容,“今天下午我们就回去,好么?”   叶芷看着疏影的脸,浅浅的笑了下,“听师父的。”   疏影带着叶芷离开之时,叶芷盯着不远处的沐云衣看了下,眉头皱了皱,不知是否想起了什么。   第003章 你才是最重要的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下午,疏影带着叶芷离开是竹居十里,除了叶芷怀中抱着的一把古琴之外,两人身上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带。   疏影什么都没有打点,原本也是准备什么都不带的,但是叶芷到了疏影房间里的时候,却看到了这把古琴。   叶芷用手拨弄了两下,接着就对这把古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将它抱在怀中不肯松手了,非要带着这把古琴走。   疏影无奈,只好任由叶芷将这把琴抱了,两人一同离开了此地。   ……   离开了满地都是竹子的地方,叶芷手中胡乱的拨着琴弦,不知为什么,心中还是空落落的,   停住了脚步,手中的琴声也戛然而止。   疏影回眸,看着叶芷道,“怎么了?”   叶芷闭上眼睛,仔细的想了下,“师父,我是不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说着,叶芷手中的一根琴弦被拨弄了起来,那声音清脆,似乎将什么回忆重新灌注在了她身体里,“或者是……”   疏影看着叶芷,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了,只是问叶芷,“或许什么?”   叶芷垂着长睫看着怀中的古琴,仔细了想了一会儿之后又看向了疏影,“或许……我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   疏影面上的笑容突然缓和了起来,走到叶芷身边,将她手中的琴接过来,一手拉着叶芷的手,问道,“那在你心中,谁才是最重要的呢?”   叶芷抬眸看着疏影,只觉得他眼角的泪痣更加的好看,一句话脱口而出,“自然是师父啦。”   疏影没有说话,目光投向不远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叶芷在疏影身边喃喃道,“师父对我这么好,当然是师父最重要的啦。”   这次是疏影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看向叶芷,煞有介事的问道,“那……如果你以后发现我是坏人了,你还会觉得我在你心中是最重要的么?”   叶芷眼中带笑,伸手想去触碰疏影脸上的泪痣,但疏影突然偏了一下头,躲过了叶芷的手。   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叶芷又突然伸了下手,轻轻的从疏影脸上的泪痣上摸了下,脸上是奸计得逞的笑意,“师父长得那么好看,怎么能是坏人?”   疏影看着叶芷的身影,伸手从刚才叶芷摸过的地方划了下,轻轻一笑,“是么?”   叶芷在路上走的飞快,疏影很自然的在她身边跟着,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叶芷,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他运用术法消除了叶芷的记忆,现在她的身子,也不过就是十**岁的年纪,普通女孩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现在叶芷自然也是如此。   叶芷不知疏影想着什么,一边端着饭碗吃饭一边偷眼看着疏影,道,“师父,现在天黑了,我们今晚是要在这里歇息么?”   疏影看着叶芷一脸疲惫,轻轻拿起筷子给她夹了菜放在她的碗里,“走了一天的路了,现在的确也该歇息歇息了。”   叶芷又吃了一口米饭,道,“师父不是说我们回鬼谷去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情么?我们为什么不赶路呢?”   疏影轻轻将盘子中切成长条的姜用筷子给叶芷挑出来,之后又将鱼块放在她碗中,淡淡道,“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彻底的好起来,所以我们还是边走边歇息吧,过了这个城,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叶芷将疏影给她放在盘子中的菜都吃完了,然后用手帕擦了擦嘴,又看了看满桌还没有被吃掉多少的菜肴,有些好奇的问疏影道,“师父,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吃什么食物,你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么?”   疏影轻轻一笑,将一锭银子放在桌边,“我是不用吃东西的。”   叶芷看着疏影,点点头,然后再点点头。   在现在的叶芷心中,她的这个师父疏影就像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他浑身似乎都带着一股子仙气,从他身边走过,就能问道一股浸人心脾的清香。   当晚,叶芷吃了疏影送来的药,就在客栈歇下了,就在她还未来得及睡着的时候,便觉得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又不是自己的师父。   叶芷悄悄睁开眼看去,却正好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他全身几乎都包裹在了黑布里面,只有手中那个明晃晃的钢刀十分明显。   这个人是劫匪么?   入室抢劫?   叶芷悄悄的将自己睁大了的眼睛又闭上了,现在那黑衣人手中拿着钢刀,叶芷又想了想自己什么武功都不会的样子,身子不由自主的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那个黑衣人一直都在房间中翻找着,似乎一直在找什么东西,在他没有找到之前,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叶芷将眼睛偷偷的眯了一条缝,看着在房间中胡乱翻找的那个人,额头上的冷汗都快将被子浸湿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滋味,的确是不大好受的。   那个黑衣人在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又走到了叶芷身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叶芷凝视了半晌,最后开始在叶芷床头摸索了起来。   叶芷被这个黑衣人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猛的睁开了眼睛。   这双眼睛与黑衣人面罩背后的那双眼睛对视了下,那黑衣人也被惊了一惊,之后发觉是自己被发现了,当下第一反应就是想跑,但看着躺在床上的叶芷是一个小姑娘,这人的胆子便大了起来,手中弯刀瞬间搭在了叶芷的脖颈上,“别动。”   叶芷本就没有敢动的意思,当下听到黑衣人说别动的时候,叶芷更加有些胆怯了,看着架在自己脖颈上钢刀,只好道,“你是来找什么的?”   那黑衣人看着叶芷,没有说话。   叶芷抿了下唇,继续问道,“你是劫财的么?”   “劫财?”黑衣人冷笑一声,看着叶芷,道,“你是他的徒弟?”   这一句出口,叶芷便明白了过来,看着那黑衣人,试探着问道,“你认识我师父?”   黑衣人再次冷笑了一声,“他什么时候也转了性子,竟然收了一个女徒弟!”   叶芷不知那黑衣人说此话是什么意思,当下也没有再说话,冷汗顺着额头沥沥而下。   黑衣人看着叶芷,手中弯刀一旋,“当初他杀我师妹,我杀不了疏影为她报仇,现下杀了你也是一样!”   说着,那黑衣人手中用力,就当叶芷要尸首两分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之后还未等人反应过来,一支带着寒光的飞镖从门外直接飞了进来,只听得噗地一声,那飞镖直接刺进了那黑衣人的肩头,他手中的弯刀瞬间脱手,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叶芷抬眸望去,正见到衣衫半披在身上的疏影倚在门前,手中端着一个烛台对着那黑衣人冷笑,“多年前,你们的祖师爷也算是一个人物,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们那一族尽出了废物!”   那黑衣人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他瞬间扯下了自己脸上黑色面罩,一张脸几乎都要变形了,对着疏影恶狠狠的道,“就算是废物,也比你这个怪物强!”   听到别人说成怪物,疏影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加浓了一些,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废物就是废物,没有办法动我,就这么一路跟来对一个小女子动手,这不是废物是什么?”   趁着疏影和那黑衣人说话的机会,叶芷乘机从床上下了来,赤着脚跑到疏影身后,谨慎的看着那个黑衣人。   疏影看着叶芷,歉意的一笑,“对不起小芷,这次是我疏忽了。”   叶芷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黑衣人近乎癫狂的表情,“落在你手里,左右都是活不成了,还不如拼上一拼!”   说完,那黑衣人举着晚弯刀便想着疏影砍了过来。   疏影身子都没有移动分毫,只是笑意盈盈的望着朝着他冲过来的黑衣人,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数着,“三,二,一,倒。”   最后一个字出唇的时候,那个黑衣人仰面栽倒在地,似乎是不能动了,正怒目圆睁的看着疏影,他好像在拼命朝着疏影说着什么,脖颈和脑门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口中大张大和的,就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疏影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只是弯了一双眸子,对着叶芷道,“小芷先去隔壁睡吧,我们明日还要赶路……”   说着,疏影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个黑衣人,脸上虽然还是笑意盈盈的,但是那笑意中,显显然是带了一些别的意思。   叶芷看着疏影,又看了看那黑衣人,走到门边,拿起一个花瓶,但拿了起来之后,叶芷又觉得手中的有点小了,之后又在不远处拿了一个大的装饰花瓶放到疏影身边,道,“师父,你没有武器,这个大概也能用。”   疏影看着那个花瓶,哭笑不得,“好了,你快去隔壁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好。”   叶芷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疏影,之后发觉没有什么异象之后方才离开了房间。   就在叶芷离开房间的那一刻,疏影突然笑了一声,转身将旁边的房门关上。   ……   第004章 旧日恩怨何人过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伸手胡乱的在那黑衣人身上点了两下,黑衣人口中立即吐出了各种咒骂的声音,这声音颇大,疏影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些吵,于是便再次伸手在那黑衣人身上点了点。   那黑衣人再次无声。   疏影坐在叶芷刚才躺过的床边,望着那黑衣人,“从你口中被问候的那些人,也可都是你的族人啊,难道你就不怕在九泉之下他们会将你活剥了么?”   黑衣人望着疏影,眉间的怒气越来越盛,但是却已经闭上了嘴。   疏影是笑非笑,伸手摘了在床上流苏穗子下面缀着的一颗小珠子,朝着那黑衣人身上胡乱的一扔,:“好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听到疏影这句话,那黑衣人反倒是倔强的转过了头,盯着疏影一声不吭。   疏影对着这种情况轻轻一笑,恍若是不在意的模样,“这么多年以来,我明明有办法能将你们所受的苦难做一次终结,但是我却一直都不愿意出手相救,我知晓你们恨!”   正说着,疏影突然话锋一转,原本在眼角平和的躺着的那颗泪痣,突然像是要滴出血来,“但是你们忘了当初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为了得到那个东西,是怎么不择手段,不念及同族之情的!”   那黑衣人的面容突然僵硬了下,脸上神色也有些呆滞,“当初……”   疏影站起了身,走到那黑衣人面前,妖韶一笑,“是啊,当初……”   黑衣人没有再说话。   疏影这次却突然开口了,只见他轻轻一笑,声音压的极低,“你想看到自己慢慢的消失么?”   黑衣人身子一缩,看着疏影的目光有些惊恐。   疏影一丝笑意从嘴边渗出,“既然你敢来,就一定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你是否想过自己到底会怎么死呢?”   黑衣人一双眸子缩了下,看着疏影,颤抖着嘴唇,好久方才从口中说出一句话,“你是变态!”   疏影听了之后没有半分生气的表情,只是站起了身子,垂眸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人,然后一只手轻轻一动,一个墨绿色的瓶子便出现在了疏影手心中。   那个墨绿色的瓶子像是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大小,疏影伸手将那木质的瓶塞打开,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冲了上来,在房间一站一躺的两个人都同时皱了皱眉头,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像是疯了一般想离开,但是因为术法的禁锢,他却移动不了分毫。   一双绝望的眼睛盯着疏影去看。   疏影转身向着房门的位置缓步走去,将手中的那个瓶子随手一扔,瓶子准确无误的落在那个男子的双脚旁边,瓶子中的液体缓缓流出来的那一刻,那个男子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了起来,沾着那液体的双脚瞬间就融化成了一滩血水,而那血水正在往上蔓延着,很快就到了那人的胸口。   这时,原本还在挣扎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快死了,除了双唇像是快要死的鱼一般张合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发出。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站在房门外的疏影突然转过身,看着在地上的那滩血水,轻嗤了一声,“这次死的更舒服吧?半点痛楚都没有,多好?”   说着,疏影突然挥了下手,在地上的那滩血水竟然开始慢慢的变淡了,从鲜红色变成淡淡的粉红色之后,最后化成了一滩水渍,到了天亮的时候,大约也就干了。   翌日一大早,叶芷刚睁开眼睛牛就要去隔壁房间去找了疏影。   但这时候的疏影已经不在隔壁房间了,正当叶芷担心的时候,却听到身后有一个人的声音响起,“醒了就先吃点东西吧。”   转身一看,正是疏影站在自己身后,他正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些看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的食物。   叶芷忙走到疏影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之后才道,“师父你没事吧?”   疏影轻轻摇了下头,“没事。”   叶芷接过疏影手中的托盘,忙问道,“昨晚那个是什么人?”   疏影走到叶芷房间,将放置在桌上的东西移到了一边。   叶芷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看上面也只是一个人食物的份量,于是先看了看疏影,然后又看了看放在托盘上的一碗绿豆粥,很有自知之明将那粥放到自己身前,一口一口的喝了。   疏影唇边依旧带着浅笑,像是早上一抹和煦的阳光,丝毫看不出昨夜他生生将一个人融化掉的那种残酷。   叶芷吃饱了,又问了一句,道,“昨夜的那人师父是不是认识?”   疏影微微一笑,“以前的确相识。”   叶芷用放置在一旁的锦帕轻轻的擦了下唇,又试探着问道,“那他以后还会不会来?”   师父的能力自然不用说,那人不敢触他的霉头,所以在疏影身边的自己才是最危险的,若是那些人还敢来,自己以后真的要做一些准备才好。   疏影笑了下,道,“他不会来了。”   说着,疏影又在后面加了一句,“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欺负小芷。”   叶芷满意的点点头,当下也把悬起来的那颗心放到了肚子里。   吃饱了之后叶芷站起来正要走的时候,疏影却伸手拉住了叶芷,道,“别急,我给你煮了药,过一会儿便好了,吃了药再走。”   刚说完,一个小二便端着一个药碗走了上前,掀开药碗上面的盖子,里面的药有一股特殊的气味。   这药碗是瓷白色的,里面热气腾腾的药却是暗红色,这似乎不是一般药的味道,反倒是带着一股清甜。   叶芷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疏影,道,“师父,这个是给我喝的么?”   疏影轻轻点头,“自然。”   叶芷又问,“这是药么?”   疏影再次点头,“自然是。”   叶芷将信将疑的将药丸端到口边却只喝了一小口,对着疏影轻轻一笑,“竟是甜的。”   疏影也笑了下,“知道你怕苦,所以我就在里面添了一些别的东西。”   叶芷一口气将药碗里剩下的药全都喝完了,将药碗放到桌子上,然后卷起舌头舔了下唇角,对着疏影笑了笑,“师父这是什么药啊?”   疏影看着叶芷,示意她伸出手腕。   叶芷乖乖的把手腕伸了出来放到疏影眼前的桌子边,睁大了眼睛看着疏影。   疏影一手轻轻扶着衣袖,一手搭在叶芷的皓腕上,仔细的探查了叶芷的脉象之后,疏影长长的松了口气,对着叶芷和煦一笑,“待到我们回到鬼谷之时,你的身子也应当好的差不多了,到时间也能学上一些术法防身了。”   听说自己是能学术法防身,叶芷惊异的看着疏影,道,“师父,我也能学术法么?”   疏影点点头,“你的资质还可以,若是学一段时间,防身应当也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疏影这个答案,叶芷自然很高兴,连连朝着疏影点头,“那我也可以学师父那种瞬间消失的术法么?”   疏影眼神一滞,正在整理着衣袖的手轻轻顿了下,“为什么要学这个?”   叶芷看着疏影,然后站起身,学着疏影旋身甩袖的动作,道,“我觉得师父这个动作很好看啊,像是仙人一样,这个凭空消失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看着叶芷单纯的神色,疏影也跟着站起了身子,道,“大约……你以后学了便知晓了。”   ……   师徒两人走了一段时间,最后在一个山庄前停了下来。   叶芷看了看疏影,疏影却只是看着眼前山庄的名字,眸子里藏着阴翳。   知晓这时候的疏影一定是有事的,叶芷也不敢再问,只好呆呆的站在疏影身后,也仰头看着那山庄上面的牌匾。   牌匾上雕刻着四个字――雨霖山庄。   这个山庄的名字极负诗意,叶芷忍不住去想,这个山庄的主人,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会不会也像自己的师父一样儒雅?   叶芷偷眼瞧了下疏影,却发现疏影的脸色有些阴沉。   两人在山庄外站了一会儿,疏影带着叶芷走进了山庄。   山庄中一切都很寂静,不像是有太多人的样子,叶芷朝着周围看了看,却并未发现一点风吹草动,“师父,这里是没有人么?”   疏影轻蔑的笑了声,也环顾了下四周,淡淡道,“做了卑鄙的事情,不走难道还在这里等着我们找过来么?”   叶芷感觉到有些诧异,她原本是以为疏影和自己到这个地方来是为了借宿的,但没想到这个地方竟不是与疏影要好的人,听起来师父和这个山庄的人之间,似乎还有一些恩怨。   忍住了好奇心,叶芷虽然没有问疏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心中似乎已经做好了戒备。   疏影看着叶芷,又是轻声一笑,“不用担心,这里现在若真的有人出现,那也只是送死而已。   说着,两人朝着山庄正中央的位置走去,这个山庄正中央的位置在此处平地的最高处,恍惚间,叶芷仿佛看到了一群衣着打扮都是一样的人站在那台子上面,整整齐齐的,十分气派。   疏影似乎也看到了这一点,只见他轻轻扬了下唇角,微笑,“越来越有意思了呵……”   第005章 最美好和最残忍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在不远处站着的那些人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一把长剑,为首的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他一头青丝整整齐齐的束在头上,看起来正气盎然。   疏影从不远处一路走过来,目光都未在旁边这些人身上停留,只是一直都淡淡的看着在正中央的那个中年人。   那个中年人也与疏影对视着,叶芷的目光在两人面前移来移去,在心中想着疏影和那个中年人是什么关系或者说是这两个人之间有着什么恩怨。   但还未待叶芷想出一个所以然来,疏影已经走到了那个中年人面前,一手托着小臂,另一只手纤细手指的抵在挺秀的鼻尖上,环顾四周轻笑,“怎么?都不想着抵抗一下么?”   那个中年人的目光在疏影脸上扫了下,并未半分畏惧,说话间也是正气十足,“我们家族欠你的,现在还你便是,希望你言而有信,不再对我们的子孙后辈动手。”   疏影看着那个中年人,噗嗤一笑,“我今天来此地是来借宿的,弄得血淋淋的也不好,我们之间的恩怨,下次再算也是一样的。”   叶芷听了疏影这话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连忙上前两步,伸手去拉疏影的衣袖。   疏影看着叶芷在旁边一直摇头的样子,声音不大不小道,“我们今天是以客人的身份前来的,想必庄主也不会为难我们,对吧?”   这话是对着叶芷说的,但疏影话中所指,却明明是在说那个中年人。   中年人听了疏影的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也只好吩咐身后的人以待客之道将叶芷和疏影两人迎了进去。   疏影看叶芷紧紧的扯住自己的衣袖,不觉莞尔,便伸了手将叶芷的手握住。   进了一个房间,周围的人走后,叶芷走到房门前,朝着两边看看,发觉真的没有人偷听之后才走到疏影身边,皱眉道,“师父,你既然和那些人之间有恩怨,为什么还要一定要到这里来?”   疏影对着叶芷轻轻一笑,“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若真的发生什么事情,那……”   说到此处,疏影停了下来,对着叶芷温柔的笑,双眸如天上繁星点点,“小芷不怕,有我在,没有人能伤的了你。”   叶芷也看着疏影,轻轻点头,然后又道,“那师父什么时候教我术法?”   疏影示意叶芷将手伸出来,叶芷照做之后疏影将手指搭在了叶芷手腕上,片刻之后又撤回了手,“你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过段时间,我便教你五行术法。”   叶芷暗喜,一不小心,那笑意从眉间不小心透露了出来,带着几分狡黠。   疏影看着叶芷,也不由得笑了笑,在他心中,这时候的叶芷和以前的芷妍,才是最像的。   十五六岁那时候的叶芷在照顾沐云衣的近十年以来性格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现在,疏影将叶芷之前的记忆抹去,留下来的,只剩下天真与美好。   这样,可能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叶芷又问了疏影一些关于术法的问题,疏影一一回答了,这些深奥的问题回答完毕之后,也已经是深夜了。   疏影倒是没什么,但叶芷就不行了,看着眼前的火苗,不住的打哈欠。   窗外突然闪过一个身影,疏影看到了,唇角闪过一丝冷意,   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么?   叶芷原本已经困得不行了,当下也没注意到疏影的眼神,“师父,我好困。”   疏影站起身,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接着对叶芷道,“你想睡了便睡吧,明日我再来叫你。”   听了疏影的话,叶芷点了点头,看疏影走出房间之后将房门关上,然后走向床边去睡了。   窗子外面再次闪过一个人影,人影手中像是拿着什么,捅破了窗户纸,将那东西塞了进去。   就在那个黑衣人要将另一个东西从窗子中塞进去的时候,突然发觉有人从自己身后握住了他的手腕,“果然是本性难移啊,唉……”   叹了口气,疏影将那人的手臂猛的一扯,自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臂以一个很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小臂已经严重变了形状,还未等那人发出嚎叫的时候,疏影两个手指间夹着的一根银针已经从飞了出去,正好刺中那人的眉心。   那人眉心一点殷红还未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仰面栽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不自量力。”疏影轻抚了下衣袖,好像是觉得有什么脏东西沾到了自己衣服上了一样,然后对着身后淡淡道,“都出来吧,既然都知道了对方的想法,再躲躲藏藏的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话音刚落,十多个人从不同的地方走了出来,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利器,浑身似乎有着一股戾气,眼睛中都泛着仇恨的火苗。   疏影对着众人轻声一笑,“来的还挺齐全。”   话音刚落,从众人中又传来一个声音,“杀你,还真不敢怠慢。”   这时候,众人从中间让开了一条道,正是那个中年男人,此时他手中拿着一把古色古香的长剑,正向着疏影走来。   疏影看着那人手中的长剑一眼,眸中深了深,“看来你是真的想和我同归于尽啊,这种宝物都被你拿了出来。”   那中年人看着疏影,冷声一笑,“死到临头了若真的还不能拼上一拼,那就死的太冤枉了。”   疏影挑眉看了看周围的人,眼角余光从那些人身上扫过,“你认为,就凭你们,还能将我如何么?”   那中年人将手中那把古色古香的长剑亮了下,道,“就算不能伤到你,也比直接死在你手上好!”   疏影叹了口气,“若不是你们太蠢,非要自作聪明弄出来几个人像是苍蝇一般整天在我的身边骚扰,我还真的不想回到这里来,只不过……”   话音一转,疏影继续道,“之前你们的所作所为也伤不了我分毫,甚至连那片竹林都进不去,我也就不想和你们一般见识,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说着,疏影伸出手,将周围的人数了数,“黄泉路长,这么多人走着倒也不寂寞了。”   那中年人将手中长剑一旋,猛的就向着疏影出手了,“在这把剑前,我就不信你还是这么肆无忌惮!”   疏影眼睁睁的看着那把长剑朝着自己刺来,唇角凝着冷笑,“若是这把长剑在你师兄的手中,我可能还会忌惮几分,至于你嘛……”   正说着,那把长剑已经到了疏影的面门前,之前守在一旁的那些人也同时朝着疏影攻了过来。   疏影眼睛看也不看那些人,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伸手一挥,之后猛的一击,疏影的手掌就打在了那个中年人胸口,长剑倏地脱手,扎在了疏影面前的地上,入地几分。   那个中年人似乎不敢相信,垂眼看着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疏影,“怎……怎么会?”   疏影伸手,凭空猛的一抓,那个中年人立即便觉得自己心口上多了一个异物,心上砰砰跳的厉害。   看着那中年人不可思议的面容,疏影倒是一脸漠然,“你们都说了我不是人了,还用这种对付人的法子对付我,你觉得有什么用处么?”   还未等中年人说话,疏影唇边再次闪过一丝冷笑,双手凭空一抓,“在黄泉路上,还有几个老朋友要见,这次见到他们,你可要想好了,到底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当年的事情。”   说着,疏影的手再次一握,那个中年人的眼睛里便开始流出血来,接着便是鼻孔和唇角,这些地方的鲜血流的特别快,不一会儿便浸湿了他的衣衫,随后,这个中年人的身子轰然倒地。   疏影忙后退了两步,似乎是非常避讳这个人的鲜血。   在一旁的众人哪里见过这样诡异的场面,当下就要四下奔逃,但是疏影似乎没有要给他们这个机会的意思,几根手指中寒光乍现,那些开始四下奔逃的身影依次倒在了地上。   疏影就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把长剑,神情有些木然的将那剑拔了出来,然后仔细的看着剑身,伸手在剑身上一弹,“果真是风水轮流转,我还真未想到,当初几乎将我逼到绝路的这把剑,最后却落在了我的手中。”   说话间,剑身上突然显示出一道亮光,之后便开始发出嗡鸣声,疏影皱了下眉头,三根手指在长剑上抿了下,所到之处,长剑的嗡鸣声消失了,疏影手上却带了一条伤口,伤口上的血渍将剑身染成了红色,“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把剑而已,总是要受人驱使的,这种脾性可真的是不大好。”   正说着,疏影手上一震,那把剑竟然开始发出浅红色的光芒,光芒过后,这把剑的锋芒似乎被隐了起来,只是看起来没有之前锋利了。   疏影看了看那把长剑,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果然是把好剑,直接毁掉倒也是可惜了,用鲜血先将你封印起来也好,以后总会有用武之地的。”   ……   第006章 世外桃源仙人界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一夜过后,外面是一阵血雨腥风,叶芷却在房间中睡得正好。   早上刚醒来,叶芷便看到了自己的床边放着那种很甜很好喝的汤药,知晓这是疏影放的,叶芷当下也没有犹豫,立即将放在桌上的汤药给喝了。   喝完之后,叶芷打开了门,走向了门外,还未走两步,便看到了在不远处自己师父的背影。   此时的疏影正手拿着一把长剑,背对着叶芷凝视着不远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院子里多了一些断枝残叶,旁边一棵不知道是什么树的叶子几乎全部都落光了。   昨天这几棵树还是欣欣向荣的模样。   叶芷蹙了下眉头,走到疏影身边,问道,“师父,昨天刮了很大的风么?”   疏影轻轻一笑,如同阳光一般和煦的笑容将叶芷的眼都要刺得睁不开了,他将手中的长剑递给了叶芷,“你看看这把剑如何。”   叶芷接过长剑,仔细的看了看,赞叹道,“是一把好剑,师父从哪里得到的?”   疏影轻笑,“你喜欢就好。”   叶芷将那把长剑握在手中挽了一个剑花,喜道,“师父是将这把剑送我了么?”   疏影的身子向前走去,“以后教你用剑术。”   叶芷欣喜的点头,仔细的将长剑收好了,快走两步跟上了疏影的脚步。   疏影抱着叶芷想要的那把古琴,再次走到那个山庄前的时候,疏影突然回眸看了上面的几个字,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带着叶芷离开。   叶芷看着疏影,问道,“师父是原谅那些人了么?”   疏影没有说话。   叶芷再次开口,“我不知道师父和这些人有什么恩怨,但是我想着,师父既然来这里借宿,就是说明你已经在心中原谅他们了,不是么?”   疏影唇角淡淡的一勾,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是啊,我原谅他们了。”   和已经走在黄泉路上的鬼魂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叶芷不知晓昨夜发生的事情,望着疏影笑,“师父这么好的人,在心中是藏不住恨的。”   疏影闻言,身子僵了下,脸上再次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是啊,我心中藏不住恨意的。”   的确是藏不住。   想起昨夜在那个山庄里掀起的血雨腥风,疏影看了看自己没有沾上半点血渍的双手,有些懊恼,“怎么就没有控制住呢?”   ……   之后在路上,叶芷和疏影两人在一家客栈里吃饭的时候,听到有人说雨霖山庄的事情,说是那个山庄在一夜之间,里面的人就像是全部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般,整个山庄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后来他们的死对头冲进了山庄,不知道是要找什么东西,将整个山庄翻了一个底朝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那些人将山庄里面的金银细软全部都洗劫一空。   叶芷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看了看疏影,道,“师父他们说的是我们当时在那个地方借宿的山庄么?”   疏影淡淡的点了点头,“应当是。”   叶芷再次蹙眉,“那些人会不会是出现了什么危险?”   疏影将挑好刺的鱼放到了叶芷的碗中,“江湖中人哪有不得罪人的呢,寻仇报复这些事情也都是很正常的了。”   想了想在江湖上很常见的血雨腥风,叶芷也不再去问了,只是很快速的吃完了饭,最后两人启程的时候,叶芷方才问了一句,“师父,那鬼谷是不是也处于江湖之中?”   疏影垂了下眸子,想了片刻之后方才摇了摇头,“并不是。”   叶芷这才放了心,江湖中的血雨腥风,她也并不是很喜欢,若是鬼谷远离江湖,倒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会不会无聊了些?   想着,转眸之间,叶芷的目光又在疏影的脸上停留了下,之后卿然一笑,有师父在。   ……   疏影和叶芷两人在路上耗费了一些时日,终于回到了鬼谷之中。   刚到鬼谷入口之时,就见一个身穿浅青色衣衫的男子站在那里,看到疏影前来,他忙向前走了两步,“谷主。”   待到这人走近了,叶芷才看清此人的容貌,此人正是在十里竹居之时的青茗。   在此处看到青茗,叶芷颇有些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青茗知晓叶芷身份,当下便恭谨的答道,“属下早到了两日。”   疏影看着青茗,道,“都安排好了么?”   青茗点点头,“一切都遵照谷主的意思安排好了。”   疏影没有再说话,转身就顺着去鬼谷崖的路走了过去。   这条路其实叶芷也走过,只不过当初是和沐云衣一起走过的,只是脑海中那个人消失了,叶芷对这段路也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当下去想,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最近她不记得东西也太多了,也就没有多想,只是跟着疏影往上走。   到了鬼谷崖上,数十位鬼谷弟子已经在上面等着了,看到疏影之后立刻跪了下来,“恭迎谷主。”   疏影未看众人一眼,拉着叶芷绕到了鬼谷崖最上面一块巨石之上。   这块石头极为突出,站在这上面,只觉得一阵阵风毫无阻拦的吹在自己身上,衣袖翩飞之间,自己就像是一个风筝一般,像是要被吹到崖下。   看了看自己脚下的万丈深渊,叶芷的身子忍不住往后面缩了缩。   疏影转身看着叶芷,发丝被风吹的在空中狂乱的飞舞着,“小芷,你敢随我一起跳下去么?”   叶芷的一双眸子瞬间睁大了,下意识的朝着那万仞悬崖看了下去,瞳仁忍不住缩了缩,“师父,这……要是跳下去,我们还能活着么?”   疏影轻轻一笑,张开手臂,朝着崖下直接跳了下去,叶芷想上前拉上一拉,但最后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疏影的身子直接沉入了悬崖下面的薄雾之中,最后连他的衣袂都看不见了。   叶芷诧异的看着疏影跳下去的地方,愣了大约有半刻钟的功夫才转过头,看着一直都守在身后的青茗,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在做梦么?”   青茗将叶芷望了一望,道,“这里是历代谷主闭关的所在, 跳下去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听到青茗说跳下去没有什么问题,叶芷抿了抿唇,先是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停住了脚步,只看着青茗道,“我若是跳下去摔死了,怎么办?”   青茗有些哭笑不得,“谷主在下面,他怎会看着你出事?”   叶芷再次上前,走到悬崖边,握紧了拳头,本想咬了咬牙直接闭上眼睛跳下去的,但是还未等她闭上眼睛,就从悬崖下传来了像是一股吸力,叶芷一个站立不稳,直接落了下去。   极速下落的身体根本不由自己控制,叶芷咬紧了牙关,只期望着青茗不要骗自己,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还没事,那可能真的是一种神迹了。   说是神迹,叶芷心中突然涌现起了疏影的种种做法,一颗心顿时就咽回到了肚子里,有这样一个几乎能和神媲美的师父在下面,还有什么不放心?   叶芷的心刚咽到肚子里,便突然觉得自己下落的速度慢了起来,周遭的空气像是突然变得粘稠了起来,一直在托着自己的身子。   安抚住砰砰直跳的心,叶芷悄悄的睁开了眼睛,眼睛刚睁开了一小半,一个温和的声音便传了来,“没想到,我的小芷竟然还会这么胆小呢。”   听到疏影的话,叶芷这才睁开了眼睛,之后撇了撇嘴,“师父怎么不和我说清楚就自己跳下来了,我在都快吓死了。”   疏影望着叶芷,道,“说不说都是一样的,许多事情,都还是要你自己做的。”   叶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周围,皱眉道,“师父,刚才我听青茗说,这里是历届谷主闭关修炼的地方,我进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疏影向前走着,地上虽然长了些不知有什么用处的植物,但是疏影走路之时,却像是直接飘过去的一般,而叶芷紧跟着疏影的脚步,但还是磕磕碰碰的,周围那些植物也被踩死了不少。   不久之后,疏影带着叶芷绕过了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这块石头就这么矗立在悬崖底部的中间,上面虽然长满了青苔,但是上面雕刻着的几个字上面却依旧很清楚,“鬼谷禁地。”   禁地,明显就是不想让人进去的地方。   叶芷看了看疏影。   疏影却像是没有看到那两个字一般,直接走到那块巨石旁边,然后停住了脚步,转身对着叶芷正色道,“下面的路,你要紧跟着我的脚步,看不清楚的就要问,千万不能乱走,知道了么?”   叶芷从未见过疏影这般郑重的神色,于是便重重的点了点头。   疏影向前走着,叶芷一步一步的紧跟在疏影的身后,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还好这段路程并不长,过了这段路之后疏影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看着叶芷轻轻一笑,“这个地方不是常人能进的,今日之后,你若是想出去,一定要提前与我说了,否则在此处若是走错了一步,我也救你不得。”   叶芷点点头,不知疏影带着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本是想问的,但还未来得及等她去问疏影,无意中抬眸一扫,已被周围的景物惊呆了。   ……   第007章 爱恨纠缠难思量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跟着疏影跳到了悬崖地下,又到了一个被称为禁地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走到这个地方之后,叶芷已经惊呆了。   让叶芷惊呆了的是眼前的景物,现在已经是夏日了,但是眼前却开着桃花,里面还有一条潺潺的溪水,小溪的对面有着几间小巧的院落,是最简单的青砖黛瓦,衬着周围一眼望不到边的桃花,有一种特别的风韵。   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却恍然发现原本矗立在不远处的那块石头早已不见了,叶芷皱了皱眉头,指着刚才那块石头矗立着的位置道,“师父……那……那块石头怎么突然不见了?”   疏影向前走了两步,直接进了桃花林中,折了花枝看着叶芷,轻声道,“你感觉,这里是什么地方?”   叶芷看了看周围,害怕会突然出现什么变故,就走到了疏影面前,看着他手中的桃花,道,“这里……像是世外桃源。”   疏影点了点头,“这是我们方士一门之中最大的秘密,这处所在,进来的人也没有几个,你知道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么?”   叶芷摇了摇头。   疏影将手中的花枝递给了叶芷,道,”在这里,时间是没有意义的东西,比如,你手中的花,永远都不会枯萎,再比如,这里的水永远都在流动,但是你却不知它的源头和尽头在哪里,再比如……”   说着,疏影上下打量着叶芷,“只要你在这里,你就永远不会老去。”   叶芷诧异的看着疏影,“师父的意思是……”   疏影轻声一笑,他的面容竟然比这满目的桃花更加耀眼,“我会在这里教你术法,待到时机成熟,你也会和我一样,时间在你身上,不会留下半分的痕迹。”   听到此话,叶芷诧异的又环顾四周一圈,最后目光又移向了刚才入口的地方,“那要是有其他人闯进来,也会是一样的长生不老么?”   疏影随着叶芷的目光看去,“且不说这里不会有人进来,就算是有,恐怕他进来了也出不去。”   叶芷连忙提着裙子站到了疏影身后,道,“这里难道还有什么机关么?”   疏影轻声笑了下,道,“机关什么的倒是没有,只不过这里算是一个禁制,只能容纳一个人,若是没有熟悉这里的人带路,他就永远都要停留在这里了。”   听到疏影说这里只能容纳一个人,叶芷忍不住伸手去拉住疏影的衣袖,道,“师父,你要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么?”   疏影垂眸去看拉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不觉莞尔,“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叶芷立即放了心,可转眸之间一双,眸子里又藏了些许的疑惑,“师父不是说这里只能容纳一个人么?”   疏影伸手撩开自己眼前的花枝,脚步格外轻缓,完全像是在地上飘一般,“这里只能容纳一个普通人来保持容貌,我已经是长生之身,所以这里只要能护你安稳也便罢了。”   叶芷走在疏影身后,将手中的花枝放在鼻尖处闻了闻,只觉得一股香气浸人心脾,“师父,我是不是摔落悬崖之后根本就没有醒过来?”   疏影没有回头,“那你觉得梦境能够如此真实么?”   叶芷想了想,之后点点头,“说的也是。”   走了没多远,叶芷便听到了一阵溪水潺潺的流水声,这声音如同滚落在玉盘中的珠子,十分清脆。   又走了两步,疏影便已经跨上了那个横跨在溪水中的小桥之上,叶芷也跟了上去,无意中的一瞥,叶芷看到了那溪水下面的石头有些异样,于是便下了石桥,走到那溪水旁,蹲在那溪水边,仔细的看着水下面的石头,犹豫了下便想伸手去捞。   这溪水看着并不深,叶芷本想着随便伸一下手就能将那溪水下面的石头拿出来,但是这手探了下去之后,却根本没有碰到那石头。   叶芷看着那并不深的水,对于自己刚才那一下没有碰到水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便想了下,继续伸手去抓里面的石头,这次叶芷将自己的衣袖全部都卷了上去,直接将整个手臂都浸入了池底。   但奇怪的是,那看着不深的水叶芷一只胳膊伸下去之后,竟然连里面的水草都没有碰到。   疏影在一旁饶有趣味的看着叶芷的动作,“其实,只要你有一点术法,便能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一个术法。”   正说着,疏影走到叶芷身边,蹲下身子,伸手在水面上划了一下,一块如同翡翠一般透着绿光的石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出来了一般直接落到了疏影的手中。   叶芷从疏影手中接过那个圆润的小石头,看了片刻之后道,“师父,这是什么石头,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疏影无声的叹了口气,看着天上阳光正绚烂的阳光,道,“这是萤石,晚上会发光的。”   叶芷将自己手中的那块石头对着阳光看了看,问道,“为什么这溪水中药要放这种石头”?   疏影再次叹了口气,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远处,“这个地方虽然能给人无限的生命,但在无穷无尽的生命中,也是够无聊的,这些萤石,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曾经……”   说着,疏影停顿了下,这才继续道,“我师父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将这溪水中有多少块萤石数完了,那时候便能从这里出去了。”   叶芷看着自己手中的石头,然后又侧头看着疏影,问道,“那师父数过么?这里面一共多少块石头?”   疏影摇摇头,“我并未数过,只不过你辜梵师叔倒是数过一阵子,最后也没了数目。”   叶芷将手中的那块石头收好,方才笑着对疏影道,“那今晚我来数数看。”   疏影神色一僵,之后看着叶芷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你不想待在这里么?”   叶芷摇摇头,“不是啊,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很好看,晚上来这边看看,是这些石头比较亮还是天上的星星比较亮。”   疏影抬眸望了下天空,道,“这里,晚上是没有星星的。”   那天上的星星,若是天天对着它,会让人觉得它的存在并非是那么重要,是夜晚可有可无的代替品,但它若是真的从漆黑的夜晚中消失了,眼睁睁的看着如同墨染一般的天空,又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叶芷看着疏影,忍不住上前去拉住他的手,一双眸子睁的大大的,像是在安慰疏影,“师父,之前的那些年,你是一个人在这里么?”   疏影的手突然被人拉住,身子下意识的一僵,顿了下之后又忍不住握紧了叶芷拉住他的手指,道,“之前是我和你辜梵师叔两个人在此处的。”   “那你们无聊的时候,在这里都会做什么呢?”叶芷想了想,片刻之后才又道,“我看看你们常做的这些我会不会,我若是会,以后也可以陪着师父在这里消遣时间。”   疏影轻轻一笑,“你不会在这里很长时间的,这里灵气很重,你学术法的时候也能省劲一些。”   叶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   半年的时光匆匆而过,这段时间,疏影教给叶芷的东西已经足够自保。   叶芷学的也很快,因为关于剑法之类的,叶芷很久之前就能将那些心法练的炉火纯青了,现在虽然忘记了不少,但重新练习的时候却一点点都不为难,只不过之前叶芷生生受了一些折磨,身子在疏影的精心调养之后虽然经好了,但手上用剑的力道却是再也达不到之前的力度。   疏影说的并不错,在这里算算日子也不短了,但是这周遭的桃花,也是整整的开了六个多月,不仅是如此,这里的环境倒也是有趣,虽然还是有阴晴,但是却从未见过这天上落下过雨,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天上的露水多了一些。   这日,叶芷正在院子中练剑,疏影从房间中走出来,手中端着一个药碗,停住了脚步,“小芷,来,把药喝了。”   叶芷收了剑,顺手将长剑背在身后,走到疏影身边,端起那药直接灌进了口中,顿时,一股清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这种甜甜的药,叶芷已经喝了半年多了,中间从未间断过。   虽然叶芷也问过疏影这药到底是做什么的,疏影的回答也很简单,“你身子差,这药是滋养身体的。”   叶芷对医术也颇有涉猎,在仔细的研究了药碗里面的东西之后,也便相信了疏影的话,这药,的确是滋养身体的。   看叶芷将药喝了,疏影轻轻一笑,对着叶芷道,“今天就不练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叶芷将手中的长剑放到一旁,眨了眨眼睛方才道,“师父要带我见什么人?”   疏影轻轻抚了下衣袖,淡淡开口道,“你见到了之后就知道了。”   看疏影不愿多说的样子,叶芷也没敢多问。   吃完了药之后,叶芷跟着疏影出了这个山谷。   这是半年多以来,叶芷第一次出了这个结界。   紧跟着疏影的脚步走出了山谷,一瞬间,一股冷风灌入了身体里。   结界里是桃花翩跹的春日景象,而结界之外的山谷之上,已经是秋意阑珊。   到了之前自己掉下来的那个山谷之上,却见一个人正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这人身穿黑色束腕武衣,或许是感受到了身后有人,黑衣人转过头。   叶芷只见,一双可以和山谷之中的桃花相媲美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第008章 无声无形的转变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江蓠站在山谷之上,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叶芷来看。   半年多未见,叶芷是没有怎么变,可江蓠却变了不少,整个人瘦削了不少,之前眼眸中那种单纯的神色再也消失不见,走到他身边,迎面扑来的,是一股强烈的戾气!   几个人目光相对,江蓠薄薄的双唇颤了颤,目光在叶芷身上再也移不开。   疏影冷冷的看着江蓠,片刻之后又隐了脸上冷冷笑意,转身对身后的叶芷轻笑道,“这是你的故人,是特意来见你的,你和他说会儿话好么?”   听着疏影说话间,叶芷的目光也没有从江蓠脸上移开,四目相对,叶芷只觉得自己脑海最深处的一些东西被拉了上来。   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相识的。   疏影离开之时,与江蓠擦肩而过,他停住了脚步,压低了声音,淡淡道,“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江蓠的目光依旧在叶芷身上停留,片刻之后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疏影离开之后,叶芷看着江蓠,向前走了两步,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你以前……和我是什么关系?”   江蓠看着叶芷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近,喉间突然漫出几分酸楚,“你……”   说到此处,江蓠又看了一眼叶芷,方才继续道,“你是我曾经发誓要保护的人。”   “这么说,你之前也应当是我身边比较重要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叶芷心中一痛,然后垂下眸子,道,“对不起,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将你也忘记了。”   江蓠上前两步,伸出了手,在叶芷额角边停顿了下,“我知道你将我忘了,所以我现在是来告诉你我是谁的。”   叶芷抬眸,望着江蓠,心中再次抽搐性的痛了下,最后竟然不敢和江蓠对视。   江蓠的声音响在耳畔,“我叫江蓠,你叫我阿蓠的,你以后,万不可再将我忘记了。”   “阿蓠,阿蓠……”叶芷重复了两句,然后对着江蓠笑,“我记得了。”   江蓠唇角闪过一丝难以发现的苦笑,张了张口,问道,“这半年,你还好么?”   叶芷点点头,“我就在这山谷下面,师父人很好的,对我特别好,你不用担心。”   听到叶芷说疏影人特别好的时候,江蓠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一丝苦笑,“只要他对你好就行。”   叶芷觉得江蓠有些奇怪,还未等她开口去问,突然一阵风吹来,这风在两人身边飞快的旋了一下,江蓠盘在腰间那整整齐齐鞭子上一突然发出了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   这声音十分清脆,叶芷直愣愣的看着江蓠腰间那鞭子上面的铃铛,轻轻的笑了一声。   江蓠的脸色变了变,连忙将鞭子上面的那串铃铛解了下来,然后收入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这串铃铛是当初叶芷亲手做的,那铃铛里面,有的里面装着的是毒药。   江蓠看着叶芷,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之前的什么事情么?”   叶芷想了想,目光盯着江蓠将鞭子收了进去的袖口,然后上前两步,走到江蓠身侧,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江蓠往后面退了下,一双眸子盯着叶芷来看。   叶芷也看着江蓠,对他微微一笑,再次上前了两步,这次她是直接伸手去翻了江蓠的袖口。   江蓠这次没有后退,任由叶芷将他藏在衣袖中的那根鞭子拿了出来。   看着自己手中的鞭子,叶芷后退了一丈远的距离,伸手猛的一挥,那长鞭划过天空,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在半空中响起,虽然叶芷的力道与江蓠相比还是差了不少,但叶芷手执长鞭的气势,和江蓠相比倒也不差多少。   只是江蓠手上沾染的血腥不算少,挥动长鞭之时就像是一道无形的杀人利剑,带了几分逼人的戾气,而叶芷却只是单纯的将长鞭当做把玩的物件。   看着叶芷手上的力道,江蓠在心中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段时间,疏影的确是对她很好,至少也将她的身子养好了许多。   只不过……   江蓠看着叶芷挥动长鞭的样子,又不自觉的想起了之前在十里竹居,在疏影怀中的叶芷满身鲜血。   那是印在江蓠心中最大的梦魇。   这半年以来,这个梦魇几乎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梦中,这是一种恐怖的折磨。   最后一次,江蓠再也受不了,便央求辜梵告知鬼谷所在,辜梵最后实在受不住江蓠的苦苦央求,便在未告知疏影的情况下私自将通往鬼谷的路告知了江蓠。   江蓠来到鬼谷的时候,因为谷中长着的箭草,自然也受了一些零碎折磨,幸亏他武功还算可以,最后还是来到了鬼谷崖上。   疏影得知此事之后先是犹豫了半晌,在得到江蓠不会将之前的事情透露给叶芷半分之后,方才同意了两人相见。   因为叶芷在疏影手上,受制于人,江蓠也不得不从命。   故而当叶芷看到自己手中鞭子的时候,首先变了脸色的,便是江蓠。   看着叶芷,江蓠就站在原地,听着叶芷手中长鞭响起的规律,这是很熟悉的声音,江蓠的武功是叶芷亲手来教的,而现在叶芷手中挥动的这个鞭法,正是当初教给江蓠的,只是现在,叶芷手上的动作,生疏了不少。   叶芷体力有限,将手中的鞭子挥舞了一阵子之后,便收了回来,胸口大力的起伏着。   看着叶芷如此,江蓠上前,走到叶芷面前首先接下了鞭子缠在了自己的腰上,在这个动作之前,江蓠提前将鞭子上面的铃铛取了下来。   叶芷可能因为使用鞭子脱了力,也没注意到江蓠手上的动作,只是看着江蓠笑了下,“我倒是觉得,这个鞭子要比长剑更顺手一些。”   江蓠看着叶芷,唇角衔着的笑意带了几分苦涩滋味,“长鞭再好,终是比不得长剑优雅的。”   “此话差矣。”叶芷微微喘匀了一口气,看着江蓠笑魇如花,“学武之人,自然不是为了优雅。”   江蓠身子震了下,然后看着叶芷,问道,“那你觉得,学武之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芷稍稍想了下,转了身子,看向天边的云朵,然后又像崖下看去,“我觉得,人之所以学武,大多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念。”   江蓠想了很多叶芷有可能会回答的答案,但听到叶芷这样回答的时候,心中还是稍稍惊讶了下,“为什么你会认为私念?或许……有人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叶芷轻嗤一声,缓缓回答道,“有人习武是为了报仇,有人习武是为了争名夺利……这些,不都是自己的私念么?”   江蓠盯着叶芷面对着悬崖的背影,缓缓道,“那……如果习武只是为了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呢?”   叶芷转过头,目光中藏着笑意,“这不也是私念嘛。”   这也是私念么?   江蓠心中微微沉了下,看着叶芷,面上笑意却是不减,“那……如果是为了保家卫国呢。”   叶芷眨了眨眼睛,笑的微微有些腼腆 ,“这种就是极少数的大爱,像是这种,已不是我一个小小女子能轻易来评价的。”   江蓠没有说话,叶芷再次轻声一笑,道,“算了,我们不说这件事了,说一些其他的吧。”   叶芷微笑,直接坐在了悬崖边上,长裙随风飘扬,双脚在岩崖峭壁上晃悠着,十分悠闲自在,但是这个场面,却怎么看怎么觉得都透着一股子诡异。   江蓠被叶芷这个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就是想伸手将叶芷拉上来,但是还未等他动手,叶芷却主动开口了,“你放心我掉不下去的,就算不小心掉下去了,这下面有师父设的术法,会保我无虞。”   疏影的本事江蓠是知道的,看着在疏影身边待了半年的叶芷,江蓠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有些怪异,或许……在不久的以后,叶芷也会变成疏影那样,拥有着似仙非仙的能力。   这时候的叶芷,还是真正的叶芷么?   江蓠心中突然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就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叶芷看了好一会儿。   叶子发觉了江蓠看向她的目光,当下回眸轻轻一笑,“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之前关于我之前的事情?”   江蓠皱眉,目光根本不舍得从叶芷脸上移开,但是随即,江蓠也在叶芷身边坐了下来,在叶芷身边,仿佛整个身体都要放松了一般,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享受过这份惬意了?   叶芷看着江蓠在自己身边坐下,眼神中微微有些诧异,“你就不怕掉下去?”   江蓠轻轻一笑,一双桃花眼动了动,“你也说过的,从这里掉下去不一定会死。”   叶芷道,“若我是骗你呢?”   江蓠轻轻一笑,“那我要是不小心掉下去摔成了肉酱,我也认了。”   叶芷心中再次跳了下,不敢再往这方面来问,于是便再次道,“你和我说说我之前的事情好么?”   之前的事情。   江蓠在心中仔细的想了想,感觉叶芷所有的回忆都是关于沐云衣的,犹豫了好久之后叶芷将又将之前的事情想了下,重新组成了回忆。   这次,两人说了许久,只是,这段话中,少了那个叫叶芷的女师父,少了她最爱的沐云衣……   第009章 忆往事恍若梦回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时隔半年,这师徒二人再次相见,江蓠心中算是五味杂陈,但叶芷却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一起说话很开心。   叶芷现如今的天真和之前的老谋深算相比,江蓠刚开始之时是很不适应的,但是这两人在一起待了几个时辰之后,心中也隐隐觉得,疏影当初的做法虽然不对,但却是最正确的。   天色渐晚,疏影从不远处走过来,看到在悬崖旁边坐着的两人,对着叶芷轻轻道,“小芷,我在鬼谷大殿准备了你爱吃的东西,一会儿都要凉了。”   正和江蓠说着话的叶芷转眸,看到疏影之后身子一旋,便从悬崖边来到了疏影身边,然后又想去拉还在悬崖旁边坐着的江蓠,“我师父做的东西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去尝尝?”   江蓠在悬崖边儿上坐着不动,目光看着叶芷,眉眼微微一弯,对着叶芷道,“我不去了,下次若是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叶芷想了下,道,“那我等会儿给你带些来。”   疏影向前走了两步,对着叶芷说话之时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春天的柳絮,柔柔的拂过人心,“小芷快去吧。”   叶芷转身离开,江蓠的目光在叶芷脸上没有移开分毫,直至叶芷的身影消失不见,疏影方才看着江蓠,语气淡漠,“你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江蓠也没有站起身,就那么坐着悬崖边,移回目光,看着不远处,道,“最多两个月,就能出现你想要的场面。”   “很好。”疏影声音依旧是淡淡的,“等你将这些事情做完之后,你就来这里陪小芷吧。”   听到疏影这句话,江蓠正看着不远处的目光突然收了回来,只觉得刚才从疏影口中听到的那句话着实不可思议,“你……”   “剩下的事情不是你和辜梵两个人便能完成的。”说着,疏影看着江蓠,一字一句安排道,“你若是真的是为了小芷好,就永远不要提及关于之前的事情,不然……”   说着,疏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这个代价,不是你我能负担的起的。”   江蓠的目光在疏影身上流连,片刻之后又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两个月过后,这世间该是一片怎样的地狱?”   疏影冷冷的笑了一声,“我若是说,用那些人的性命来换你师父之后永世安稳,你觉得如何?”   江蓠的目光沉了下来,最后声音缓缓的变成了一个重低音,“我知道了。”   疏影看了江蓠一眼,道,“你和沐云衣不一样,我相信你能将小芷照顾的很好。”   不曾想疏影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江蓠沉吟了好一会儿,“云衣对师父也很好很好。”   疏影斜睨江蓠一眼,再次冷笑一声,“若是知晓你今日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就应当在竹居十里之时便杀了你!”   江蓠从悬崖边上来,与疏影对视半刻,还未等他说话,疏影便转了身,开口道,“沐云衣对小芷再好,也比不过小芷对他全心全意的付出,上一世,就是因为她太在乎那份师徒之情,所以才丢了性命,这次她若是再为沐云衣丢了性命,恐怕最后悔莫及的人便是你了,上一世我可以救她,这一世,若是再出现什么差错,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听着疏影说话,江蓠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但疏影却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只见他伸手一旋,一块温润的石头便出现在了他的手心中,“两个月后你来此处和小芷好好相处,之后等战火烧到鬼谷附近的时候,你就放一把火将这里完全给烧了,之后带着这块玉和小芷去西连皇室,到了那边,自然有人告诉你们要做什么。”   这一番话说的很莫名其妙,对于江蓠来说,疏影的这番话和遗言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他对疏影的认知里,这番话却不是疏影应该有的风格,“你要做什么去?”   疏影冷冷的扫了江蓠一眼,“我的事,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来管了?”   江蓠面无表情的看着疏影,疏影缓和了下语气,再次对着江蓠道,“你记好我说的就行了,别的自不必多言。”   话音刚落,江蓠又继续问了一遍,“你若是不将事情说清楚了,我又该如何相信你?”   “我用不着被旁人相信。”疏影倨傲站到了悬崖边,衣袂飘飞如同仙人模样,“你若是相信便按照我说的做……”   说着,疏影话音一转,语气中带了些许凌厉,“这件事,你若是做不到,我也不介意多杀一个人!”   江蓠看着疏影,没有半分害怕的意思,目光看着疏影,“你到底想如何与我也没有多少关系,要想杀了我你动动手指都可以,也没有什么怕的。”   疏影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江蓠,伸手将那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石头抛给了江蓠,“小芷的性命和以后的路, 就在你手中了。”   说完,疏影也不再理会江蓠,一步一步的朝着不远处走去,他每走一步,身子就淡了几分,**步之后,他的身子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江蓠看着自己手中的那块不知名的石头,略略想了下,将这块不知名的石头收到了衣袖中,再次看了看山谷中的方向,也跟着转身离开。   到了鬼谷大殿之时,江蓠本不想再做停留,但正巧却看到了吃饱了的叶芷从殿内出来,两人相见,江蓠心中更是有些不忍离开了。   此时的叶芷也正好看到了江蓠,嫣然一笑,十分娇俏,“你在这里等我么?”   “我……”江蓠张了张口,但并未说出一句话。   叶芷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一个纸包放到江蓠手中,对着他道,“这里面装的都是鬼谷中的各种药材制成的糕点,味道很好,而且师父说吃了还可以强身健体,一点点都不苦呢。”   江蓠想笑,但扯了扯唇角,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最后也只是收了叶芷递过来的东西,低声说了声,“谢谢,只不过……我要走了,等过两个月我再来找你。”   叶芷看着江蓠,道,“那好,我等你,等你来了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哦,然后我会提前给你准备你喜欢的东西。”   江蓠只觉得自己的鼻尖有些酸楚,听到叶芷的话,立即转身,几个跳跃之间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天空中。   叶芷看着江蓠在空中离去的身影,唇角上扬,这是一个笑的动作,但不知为什么,心中却猛然像是被谁虚空抓了下,脑海中一个场面瞬间划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被江蓠抱着,他的身子越过树梢……   这不是自己的想象,因为她鼻尖,甚至还有来自于江蓠身上的味道,这种味道十分好闻,也十分熟悉。   但这种场景只是一闪而过,之后脑海中又存在了一些别的场景,只不过那些场景像是虚无一般,闪过之后就再也想不起来。   叶芷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小芷。”   转过身,却见疏影一身白衫站在她身后,像是一抹春雪,只不过现在已经是秋季,落叶萧索,珊珊落下之时有几分荒凉的滋味。   叶芷走到疏影身边,神色有几分落寞,道,“师父,之前……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疏影不动声色,原本想将这件事随意找个借口圆过去,但是突然想起了之后几个月即将要发生的事情,那句十分自私的句子变了几分味道,“你的事情,我如何知晓?”   叶芷抬眸望着疏影,再次开口道,“师父,那个人,是什么身份?”   疏影的目光终于在叶芷脸上停留了,“他是叶国的将军。”   “叶国……将军……”叶芷喃喃的重复了下这两句话,脑海中又有一样东西飞驰而过,最后也是半分印象都没有留下。   看叶芷如此神态,疏影伸手去牵她的手,也拉回了她的魂儿,“你今天的术法还未练。”   叶芷的思绪跟着疏影的话开始飘飞,最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嗯,我们回去练功。”   疏影牵着叶芷的手,声音缓缓道,“小芷,若是有一天,我离开这里了,你不用来找我。”   这话说的格外莫名其妙,叶芷停住了脚步,只是盯着疏影看,“师父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么?”   疏影轻轻捏了下叶芷的手,道,“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等我将这些事情做完了,就会找到你的。”   叶芷听了疏影的话,隐隐觉得不祥,“师父要做什么去?”   这句话和江蓠问的一模一样,但疏影最后的回答却和江蓠那时的态度天差地别,“我要去争取一些原本就该是我们的东西。”   疏影的话叶芷并没有听懂,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知道她这个师父的性格,他所做下的决定,不是谁的一句话便能改变的。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不多时,随着江蓠当初说的两个月时限已到。   当然,这也印证了当初江蓠的一番话,果不其然,现在这世间的百姓,真的陷入了地狱之中。   ……   第010章 以血养魂情谊深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时间飞逝,两月匆匆而过,叶芷跟着疏影在那个世外桃源的地方也学了一些术法。   疏影看着叶芷站在那条小溪前,“小芷。”   叶芷回头,看着疏影微微一笑,“师父。”   疏影向前走了两步,待到了叶芷面前,看着小溪中的那些萤石道,“你练习的如何了?”   叶芷笑,伸手,轻轻拂袖,小溪中的水流迅速分开两缕,随着叶芷的动作轻轻流动,中间的萤石露了出来。   疏影满意的点点头,“小芷练的很不错。”   叶芷闻言,指尖轻轻往上一挑,一颗圆润的萤石从那两分的溪水中分出,落到了叶芷的手上。   那石头在阳光下的确是其貌不扬,但是在晚上,却又能绽放出独一无二的光芒。   或许只有在阳光下沉淀之后,才能在黑夜中更加的耀眼夺目。   那块萤石到了手中之后,叶芷放下了双手,手中的溪流再次汇聚,然后东流。   “师父,我送你一样东西。”说着,叶芷从随身佩戴的荷包中拿出了一个手钏,这手钏上面是打磨圆润的萤石。   疏影看着叶芷递来的这份礼物,伸手接了过来,手指摩挲着那萤石光滑的表面,“我说你这些天怎么都晚上来这里,我还以为你是来练功的。”   叶芷看着溪水中的石头,道,“晚上来这里的确也是为了练功啊,这里面的石头大多都是有菱角的,所以我需要在这水中选一些相对来说比较圆润的石头才能打磨,所以就做了一个手钏给师父。”   疏影微笑,将那手钏带到了右手上,之后又看着叶芷,犹豫了下方才道,“两天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江蓠会来陪你,这里的阵法我已经进行了修缮,可以勉强容纳下你们两个人。”   叶芷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垂下了眸子,“那么快……”   疏影轻轻摩挲着戴在手腕上的那串手钏,“是啊,那么快。”   叶芷听出了疏影语气中的变化,于是便再次问了一句,“那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   疏影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我们应当很快就能见面的。”   ……   又过了两日,这两日,叶芷总喜欢和疏影待在一起,问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疏影要离开此地,可能又是好久不见面的原因。   这清晨,叶芷还在床上睡得正香,疏影正欲转身出谷,走到叶芷房间前的时候,疏影犹豫了下,之后方才离开。   走出了这个世外桃源,江蓠已经在上面等着了,看到疏影到来,江蓠所做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他身后。   “小芷现在还在睡着。”疏影对着江蓠开口道,“从今以后,小芷就交给你照顾了。”   江蓠看着疏影,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是我师父,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   听到江蓠此说,疏影淡淡的笑了一声,“难道你真的只将她当成你师父么?”   江蓠眉心一跳。   疏影继续道,“这到底是如何你自己心中比我清楚,只不过……你的这个想法,还是趁早打消了才是。”   听罢疏影的话,江蓠冷冷一笑,“那你自己呢?”   疏影没有理会江蓠,只是对他道,“以后你就知晓我说的这话是有道理的了。”   说完,没有再等江蓠开口,疏影便转了身,对江蓠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江蓠看了眼悬崖一眼,然后跟上了疏影的脚步。   ……   疏影带着江蓠走到了大殿之中,遣退众人之后他转动桌面上的一个经筒,一个暗门缓缓打开,里面一股阴冷之气袭来,江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阵阴冷的气息随着那暗门越开越大而更加浓重,不一会儿整个殿中已经是森冷一片。   疏影没有说话,转身就走进了暗室之中。   江蓠看着那暗室,也紧跟了上去。   他并不认为疏影让他来此地是要杀了他,因为疏影若是想动手,什么时间都是可以的,弄这一场戏就是没有什么必要了。   暗室中间是一个幽深的甬道,江蓠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终于到了头,却发觉那尽头处是一个冰室!   这里面装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冰块,每一块冰砖都整齐的放在这个石室中,地下铺设的也是五六寸高的冰砖,那冰砖里面不知是冻住了什么,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里面,而且几乎是每一块冰砖里面都有。   这冰室之中实在是昏暗无比,江蓠的眼力虽然是不错,但在这样昏暗的情况下,还是看不清楚那冰块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走了不远的距离,疏影终于停住了脚步,站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台子前。   这个台子上面已经凝了一层冰霜,冰霜上面是几只晶莹剔透的小茶盅。   江蓠走近了些,不知疏影引他前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便主动上前,站到了疏影身后。   疏影也未回头,手中卿然一旋,手中便凭空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刀刃上面似乎也凝结着一层浅浅雾气。   卷起衣袖,疏影将那把利刃搭在了自己手腕上,猛然一划,寒光闪过,尖利的匕首便划破了疏影的肌肤,鲜血顺着手腕便流在了他手下的那个小茶盅里。   江蓠愣了愣,看着疏影的手上的动作,“你是什么意思、”   手下的那个小茶盅里面已经装满了疏影的鲜血,他手上的伤口也几乎要凝固的时候,疏影再次拿出了那个匕首,伸手又是一下,鲜血又再次的泊泊的流出。   一丝一缕的流在了另一个茶盅里。   江蓠在身后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了一句,“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疏影这时候的笑似乎也少了几分气力,“小芷现在还离不开这血,你若是想让她好生活着,就按照我的做法,将我留在这里的血每日都要喂给她喝,她将这些喝完了,大概也就没事了。”   江蓠双唇动了动,看着顺着疏影手腕流淌下来,而且没有半点要止住的鲜血,心中有些别样的滋味,“你还有事要做,这些事情就让我来吧。”   疏影冷冷的笑了一声,只不过这冷笑声在这寒窟中,似乎也不是多么的冷了,“你的鲜血和我的不一样,我的鲜血可以养魂。”   说话间,疏影只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变得有些凉了,随着血液的流失,身上几乎也要被那寒冷整个覆盖了,指尖微微颤抖着。   这种情况持续了不多时,疏影终于做完了这一切,“我的血是药引,你应当也懂一些医术,我将这药的药方放在了小芷房间梳妆台的最后一个妆匣中,你就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记得,那蜂蜜的份量要再加上一倍。”   江蓠看着那微微散发着血腥味的茶盅,又看了看疏影离去的背影,“谢谢你。”   疏影的脚步停下了,他犹豫了片刻,继续转身,“你也是喜欢小芷的,若是一年之后没有我的消息,小芷这辈子都是你一个人的,但你拥有这一切要有一个前提……”   说着,疏影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仿佛气力不支。   江蓠问道,“什么前提。”   疏影从衣袖中拿出两个药丸,直接捏破了蜡皮放到了自己的口中,咽了下去之后他仿佛多了几分力气,开口的声音也多了几分中气,“前提就是在我死后,你一定不能让小芷去见沐云衣,否则原本该是你得到的东西,就永远不再会是你的!”   说完,疏影转过了身,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此处,只余下江蓠看着放在桌面之上的茶盅,“若真的到了那一步……我……”   真的会忍心么?   江蓠想了想那时的情景,若是叶芷想不起来倒也罢了,若是她想起来了什么,那自己能受得住她的哀求,将一切都当成熟视无睹么?   正当江蓠心中烦恼这件事的时候,疏影缥缈虚幻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了来,“我若是你,我就将这件事永远的埋在心里,这辈子绝不会让她知晓!”   江蓠衣袖中的手指握紧了……   ……   走出了冰室,江蓠来到了那个山崖上,目光投向了山谷中,里面是雾蒙蒙一片,剩下的景物什么也看不见。   江蓠深吸了一口气,纵身一跃,身子即刻向下坠去,像是断了翼的鹰。   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轻功都是没有用的,江蓠的身子坠了下去,恍惚间,他看到了漫天的繁星,那些星星在天空中组成了一个人的模样,犹如那次她大婚的那夜一般,她在笑……   她的面容渐渐的模糊了,最后消失在天空中。   一阵浓浓的雾气升起,将一切都遮盖了去,江蓠觉得自己下落的速度变的缓慢了,还以为这是疏影留下术法的原因,睁开眸子一看,却见一脸愠怒的叶芷正站在距离他不远处,“你就这么跳下来是找死么?”   从未见过叶芷这样的表情,江蓠心中一跳,耳朵微红,“你师父说,他有些事情要去办,让我在这里陪你。”   叶芷看着江蓠,微微缓和了语气,“我师父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江蓠摇摇头,看着叶芷,“并未。”   叶芷仰头看着不远处的悬崖,苦笑了一声,“罢了……”   第011章 破釜沉舟搏一次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江蓠和叶芷两人之间相处许久,但叶芷之前性格难测,江蓠也不是很了解她的心思,而现在,只是去看叶芷的那双眸子,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江蓠竟也能看出叶芷心中想的是什么。   听闻疏影已经离开之后,叶芷一个人坐在那个小溪边儿,望着里面的萤石,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蓠上前,也走到叶芷身边坐下,道,“你在想什么?”   叶芷的回答倒也是干脆,“我在想我师父。”   江蓠看了看叶芷一眼,想说什么,但是还未等他开口,叶芷便又主动去开口了,“你知道我师父去做什么事情了么?”   江蓠轻轻摇了摇头,叶芷忽而浅淡的一笑,“也是,他那样的一个人,要做的事情又怎么肯让别人知道?”   看着叶芷若有所思的表情,江蓠又将到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他并不擅于说谎,说的越多错得越多,到了最后,可能一句完整的话都要从他口中变得支离破碎。   ……   江蓠和叶芷两人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一切都是平淡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刚开始的时候叶芷还对江蓠有些生疏,但是后来也慢慢的熟悉了。   江蓠之前过了一段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现在事情归于平淡,看着叶芷的脸庞回忆之前,的确是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这日,江蓠出了山崖,准备去冰室拿疏影留下的血液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不对。   现在的鬼谷之中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几乎像是没有人存在过一样。   鬼谷虽然弟子不多,但是每天这个时候,也会见到几个正在打扫大殿的弟子,但是今日,一眼望去,却什么都没有。   江蓠瞬间警觉了起来,朝着周围看了看,准备进入大殿的身子突然转了过来。   就在此时,一个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愧是花幸教的暗主,年纪不大,警惕性倒也不错。”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江蓠已经知道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是什么人,转身,也正好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轻纱衣的男子站在距离自己数十步之外,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易潇?”不曾想在这里能见到他,江蓠目光中有些惊诧,之后又警觉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易潇身边站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这两个人像是木偶一般,两人都带着蒙着面纱的斗笠,看不清楚容貌,但看他们身上的气场,便知他们武功绝非凡人!   因为江蓠几乎不离身鞭子被叶芷拿去玩了,此刻没有武器的江蓠对上易潇和他圣身后的两个高手,若是易潇狠下心,江蓠恐怕是凶多吉少。   易潇此刻似乎还没有要为难江蓠的意思,他想了想,之后很认真的回答了江蓠的问题,“这鬼谷也是我之前生活的地方,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再是鬼谷弟子,回来看看故乡倒也应当是可以的吧?”   江蓠冷冷的看着易潇,没有说话。   易潇也同样看着江蓠,脸上笑意盈盈,看样子格外无害,没有半分敌意,但现在的江蓠已经不是之前的江蓠,透过易潇带笑的面容,他也知晓易潇此时说话绝非是玩笑。   两人之间笼罩着一层杀气。   对峙了一会儿,江蓠眼睛直直的盯着易潇,“你将这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易潇浅浅的笑了下,如玉一般的面容像极了富贵公子,但他说话时带着的那种感觉,却和他的面容相差甚远,“这些人怎么说都是我之前的师弟,我自然不会将他们如何,你放心便是。”   江蓠咬紧了牙,抬眸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易潇再次一笑,“我只是要从这里带走一个人,不想和你动手,仅此而已。”   听闻易潇说要从这里带走一个人,江蓠立即就反应了过来,“休想!”   易潇脸上的笑容不减,“我连要带走什么人都没有说,你怎么拒绝的这么干脆?”   江蓠面上表情冰冷,看着易潇不发一言。   易潇像是没有看到江蓠阴沉的脸色,依旧在笑,“我今日要带走的那个人,是叶国说是已经病逝的皇后娘娘!”   江蓠看着易潇,“叶国的皇后娘娘早就死了!皇榜也早已昭告天下,你这话说的晚了些!”   “是么?”易潇手上戴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戒指,只见他垂下眸子,轻轻的摩挲着手上的那个戒指,“既然叶国的皇后娘娘已死,你现在又效忠于什么人?”   江蓠冷冷一笑,“我效忠的是谁要和你说么?”   “是么?”这两个字出唇的时候易潇的声音已经突然变了,“这鬼谷之中,怕也没有我不知晓的地方,待解决了你,剩下的我就是一寸一寸的翻,也要找到我想找到的东西!”   说完,易潇拢了下衣衫,后退了两步,对着他身后那个男子道,“留着活口。”   他身后的那个男子即刻会意,向着江蓠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江蓠手上没有什么武器,只好强用内力接住了那男子的一击。   那男子明显也是一个高手,见状立刻转了手上双刀的方向,左攻右击之间,竟不给江蓠半喘息的机会。   江蓠也不是泛泛之辈,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只用内力也接了数十招,只不过他一直都处于被动状态,情况十分不利。   在两人旁边观战的易潇深邃的眸子眯了眯,唇角勾起一丝笑,站在他身后的女子想上前两步帮助那男子制住江蓠,但却被易潇拦下了。   江蓠的内力使用是很耗费体力的,眼见着江蓠要出现破绽的时候,叶芷的声音出现在了众人耳边,“你们在做什么?”   顿时,众人的眼光都朝着叶芷的方向看过去,江蓠一个失神恍惚,一把弯刀已经朝着他的咽喉处刺了过来。   这一下来的又急又猛,江蓠几乎避无可避,但是那男子手中的弯刀却是一偏,搭在了江蓠的脖颈上。   易潇的目光在叶芷身上游移,最后目光定格在了叶芷的眸子上,犹豫了好久,似乎不敢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他两年前见到的那个皇后娘娘。   叶芷的面容和之前没有什么差距,但身上的气质却像是完全改变了一般,只让人一觉得有些认不出来了。   江蓠被身后的那人制住,叶芷站在不远处看着易潇,眼神中藏着疑惑,似乎也在想着什么。   易潇想了好一会儿,好像是确定了什么,对着叶芷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多日未见,别来无恙。”   叶芷有些迷茫的看着易潇,指着自己试探着问道,“皇后娘娘?你是说我么?”   易潇一愣,眼神也跟着顿了下,但他脸上招牌的笑容却没有变,“自然。”   叶芷看了看易潇,又看了看江蓠,最后目光又停在了易潇身上,道,“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说的皇后娘娘。”   说完,叶芷不再理会易潇,转身走到江蓠身边,“我都在下面等你好久了你都没有回来,原来是在这里玩儿。”   站在江蓠身后的那个男子看了看易潇。   易潇做了一个示意他后退的手势,目光依旧在叶芷身上,一双眼眸像是无底深渊,凝结了几分寒意和不解。   接触到叶芷之后,江蓠迅速的拉住了叶芷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一时间,场面又是剑拔弩张。   易潇看着叶芷,之后将目光移到了江蓠的脸上,“你应当知道,今日你是走不了的。”   他的声音温润无比,就像是夏天被炽热的阳光晒得温暖的水,让人觉得十分舒服,与此同时,易潇还会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那就是……   他的这潭子温水,实在是太深了,几乎就是深不可测,那里面暗流滚滚,叶芷心中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这个人,着实是太危险了。   叶芷忍不住往江蓠身边靠了靠。   江蓠看着易潇,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一会儿你就跟在我身后,一定要紧紧的跟着。”   看着叶芷,易潇的眼神轻轻一动,还未等他开口,江蓠首先带着叶芷准备冲出去。   但他身上的内力几乎都要用尽了,此刻一拼已经是破釜沉舟,成与不成都在此一举,此时也只能拼上一拼了。   江蓠一手拉着叶芷,一边向着无人的一面冲过去,易潇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江蓠,之后对着站在远处的那个男人轻轻做了一个手势,那个男人上前去阻拦江蓠。   此人武功也是极好,若是此时江蓠手中拿着武器,他手上的胜算也大一些,但是现在江蓠手中不仅是没有武器,而且还要带着叶芷,紧紧的护着她,分神也是无奈。   不多时,那人手中的弯刀已经毫不客气的向着叶芷两人刺来,江蓠大惊之下,竟然直接用手臂去挡那把到了眼前的弯刀。   这一下,纵使那男人收了两分力气,但是那弯刀还是在江蓠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弯刀飞旋之间,一块血肉直接从江蓠左手小臂上被削掉了。   鲜血飞溅,直接甩了叶芷一脸。   第012章 再次相见隔沧海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温热的鲜血溅到叶芷脸上的时候,叶芷愣了下,心中像是被一根刺直接扎了进去一般,心痛之间,叶芷的一双眸子似乎也被鲜血染红了。   微垂的双睫动了动,叶芷猛的从衣袖中扯出了几根银针,之后猛的朝着易潇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   易潇和江蓠几人显然都没有想到叶芷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江蓠受了伤,手上不由自主的便慢了半拍,而易潇则是站在原地,他看清楚了叶芷甩来的银针,便像是不在意一般扬了下手,只听得叮的一声,那根朝着他甩来的银针竟然直接被他手上的戒指给挡住了。   银针断成了两截落在了地上。   易潇看着落在地上的银针,对着叶芷轻轻一笑,“你还是跟我走吧,该有的礼节还是会有的。”   叶芷看着易潇,知晓他的武功不错,于是也便放弃了去主动攻击他,转身欲向着江蓠的位置跑去。   但此时易潇又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他身形猛的一转,挡在了叶芷身前,“在敌我相对的场合,皇后娘娘千万要保重自身,不要乱跑才好。”   叶芷停住了脚步,看了看江蓠的位置,冷眼反眸看着易潇,“你到底要如何?”   易潇轻轻一笑,“不如何,只不过想用娘娘换一样东西,娘娘请放心,这段时间,我定会让娘娘衣食无忧。”   叶芷皱起了眉头,警惕的看着易潇,“你说的人我不认识,我也不是你说的那个皇后娘娘,你认错人了。”   易潇脸上的笑容不减,又仔细的将叶芷看了看,“那你是什么人?”   叶芷看着易潇,回答道,“我叫叶芷。”   听到‘叶芷’这两个字,易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愣了许久。   叶芷看准了机会,趁着易潇发愣的时候,猛的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朝着易潇刺去。   易潇还在出神之中,看到叶芷拿出了匕首也没有闪躲,一道血光闪过,叶芷手中的匕首已经刺入了易潇的小腹。   鲜血泊泊的流出,易潇的眸子猛的一缩,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那个蒙面女子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随后就到了易潇身边,同时抽出了手中的长剑就要朝着叶芷劈去。   这一下避无可避,叶芷闭上了眼睛,这时候易潇却突然开口了,“住手!不要动她!”   那蒙面女子愣了下,然后将手中的长剑收了回去,上前去扶住了易潇。   易潇轻轻推开那女子的手,将叶芷扎在自己小腹上面的匕首直接拔了出来,鲜血像是一股泉水一般从他身体里涌出。   叶芷看着易潇手中的匕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易潇知晓叶芷是害怕了,于是便将自己手中的匕首丢掉了一旁,再次向前走去。   叶芷看着易潇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再次后退了一步。   江蓠被那个黑衣人制着,眼看着叶芷就要到了易潇手上的时候,江蓠突然发力,也不顾眼前黑衣人手中弯刀,向着叶芷的方向冲了过去,将叶芷挡在了自己身后,整个手臂都被鲜血浸湿了,鲜血正顺着他的双手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易潇示意那个蒙面男子不要乱动,看着江蓠道,“她是你师父?”   江蓠双唇抿的紧紧的,“是又如何?”   关于叶芷是江蓠师父的事情,江蓠一直都没有说过,现在叶芷心中就像是一团乱麻,有些东西,似乎开始在心中缓慢的萌动。   易潇一手捂着被叶芷扎伤的小腹,用另一只染了鲜血的手指指着叶芷,“她是叶芷?”   江蓠看了看叶芷,又看了看易潇周围的两个人,心中仔细的想了下,点了点头,“是。”   如今情况,叶芷的身份被易潇知道后可能更安全一些。   易潇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十分精彩,又愣了半晌之后方才又问了一句,“她是……之前花幸教的教主叶芷?”   江蓠看着易潇,道,“她就是当初被你害死现在又死而复生的花幸教教主叶芷!”   易潇苦笑着看着叶芷,“是了……怪不得……他会对你如此重视,也怪不得你能解我身上的毒,原来……你竟是叶芷!”   叶芷看着易潇,不明所以,“我是叶芷又如何?”   易潇上前两步,目光在叶芷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最后轻轻一笑,衬着他那张魅惑的面容,声音也带了几分柔意,对着身后的两个人,道,“带走!”   ……   在这里遇到了叶芷,在回去的路上,这件事易潇还觉得像是梦境一般。   命令身边的两人看好江蓠之后,易潇特意吩咐将叶芷安排到他的马车上,一路上,易潇只是盯着叶芷来看,目光沉沉,不知是何意。   叶芷受不住易潇的目光,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易潇看着现在的叶芷,原本想问一些事情,但刚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嘴。   有些话不知该从何说起,叶芷现在明显的是将之前的事情完全忘记了,自己若是这么突兀的将之前的事情提起来,恐怕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叶芷看着易潇,眼神中是有一些害怕的意思。   在她的眼中,易潇是奇怪的,看样子他也不是善类,现在自己是将他伤了,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要怎么报复。   易潇似乎从叶芷眼中看出了什么,只见他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将你如何。”   叶芷看着易潇,一颗心却没有放松分毫,反而对易潇更加警惕了。   易潇愣了下,然后想往前坐一些,距离叶芷近一些,但他刚动了下,腹部的伤口便开始剧烈的疼痛,伸手去碰触之时,手上竟是已经沾满了鲜血。   叶芷看了看易潇手上的鲜血,目光有些恍惚。   易潇唇角一勾,伸手拿出一个手帕,仔仔细细的将手上伤口上的鲜血擦干净了,“你是不是将之前的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叶芷望着叶芷,轻轻点了点头。   易潇将手中的鲜血擦干净了,也没有抬眼去看叶芷,只是淡淡道,“你自然也是将我忘了。”   叶芷看着易潇,没有说话。   易潇将手中沾血的手帕紧紧的捏在指间,豁然一笑,“忘了也好,忘了也好。”   忘了的确是好的,若是叶芷将之前的事情想起来,在关于易潇的那方面,可能真的只有恨了。   叶芷抬眼望着易潇,终于说了一句话,“你……之前认识我?”   易潇也看着叶芷,轻笑,“我们之前,的确是认识的。”   叶芷疑惑的看着易潇,想了片刻之后说了一句,“你在骗我。”   易潇依旧在笑,“我为何要骗你?”   “当时你见到我之时好像根本不认得我。”说着,叶芷话中的底气似乎足了一些,“你是在知道我的名字之后才认出我的,我们之前若真的是认识,你又怎么不能将我认出?”   易潇听了也只有苦笑,叶芷似乎将她自己的事情也完全忘了,那换了一张脸的事情她似乎也是忘了,这些事情,易潇犹豫了一下,但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问。   叶芷的事情实在是蹊跷,易潇做事又谨慎,在没有明白事情经过的之时,自然不会将这些事情宣之于口。   当晚,易潇来到了关押江蓠的那辆马车上。   江蓠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此时他正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感受到有人进来,江蓠只是身子动了下,眼睛却没有睁开。   易潇自然也是知道江蓠睡醒了,于是便开口道,“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会对叶芷怎么样么?”   江蓠依旧还在闭目养神,“你不会。”   易潇冷冷一笑,“这个世上,很少有人会将我的心思揣摩透彻,你为何如此确定我不会?”   江蓠睁开了眼睛,一双桃花眼中带了几分冷意,“你已经杀了她一次,就绝不会再杀她第二次!”   易潇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一双深邃的眸子微垂,伸手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蓠想了想,道,“这些事情太长,我不想说。”   对于江蓠的态度问题,易潇却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她是不是沐云衣的妻子,叶国的皇后娘娘?”   江蓠点头,“以前是。”   易潇继续问道,“她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疏影?”   听易潇提起疏影的名字,江蓠的手指都忍不住握紧了,“是。”   易潇问,“为什么?”   江蓠摇头,犹豫了半晌之后才道,“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易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了一句,“叶芷的这个身子,是……是不是风月的?”   说话间,易潇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了,江蓠抬眼看着易潇,“风月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师父来找我的时候,就是这幅面孔了。”   易潇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庞更加的苍白了,“竟然是这样……他竟然……”   声音戛然而止。   或许是顾及到江蓠的存在,易潇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又急忙问了一句,这句话急促了许多,“你可知疏影现在去什么地方了?”   第013章 数万性命换长生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江蓠讽刺的看着易潇,双手搭在膝盖上,“你觉得这样的事情,他能告诉我么?”   易潇没有再言语,转身向着马车外叫了一个人。   那个蒙面的男子探进了头,易潇略略想了下,对着那男子道,“传令下去,让南殷城的将军要守好城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在我没有到之前,万不能打开城门!”   蒙面男子点了点头便又出去了。   易潇转动着手中的戒指,冷冷的一笑,原来疏影打的是这个主意。   疏影想用数十万人的性命来换取他想要的长生……   还真是狠啊!   江蓠不知易潇心中想的是什么,于是便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易潇这次倒也没有回避这些事情,“叶国和楚国交战在即,原本想着我手中有了叶国的皇后娘娘,想必也有一些用处,没想到……”   没想到终于找到了这个皇后娘娘所在的地方之后,竟然发现这个皇后娘娘,竟然就是叶芷!   这个前世的冤家,没想到因缘际会,此番终又是遇到了。   江蓠看着易潇,冷冷一笑,“楚国和叶国交恶,之间难免有所一战,这件事恐怕也不是你一个区区右相能干预的。”   “是么?”易潇淡淡一笑,道,“我们楚国的形势恐怕也不是你一个叶国将军能看得透的。”   以前的老楚王过逝之后,易潇一手扶持楚泫皇子登基,之后更是将朝政全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大权在握的易潇在楚国更是无限荣光。   这些,身为他国武将的江蓠自然是不知道的。   江蓠看着易潇,再次问道,“你究竟要如何?”   易潇这次没有回答江蓠,只是道,“你是叶国的将军,按照我本来的意思,是要杀了你的,但是想着你和叶芷之间的关系,我会留你一条性命!”   江蓠看也没看易潇一眼,“你们鬼谷之人都拥有常人无法匹敌的力量,现在我落在你手中,是生是死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至于我师父……还请你善待她。”   易潇轻笑,“这自不用你说,关于叶芷的事情,之前我的确是愧对她的,现在既然她又来到我身边,那自然是不能亏待的。”   说着,易潇又看了江蓠一眼,“你怎么说都是叶国的将军,现在你这样出来,叶国朝堂之上却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动,看来……我师父的本事还真不小啊。”   辜梵现在在叶国朝堂中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而易潇却是掌管着整个楚国朝政,这师徒两人同台竞技,究竟是谁更技高一筹也应当马上就见分晓了。   大战在即,楚国朝堂之中出现了分歧,这让易潇十分伤神。   但易潇毕竟还是易潇,他手中拥有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根据他得来的情报,知晓了叶芷这个叶国皇后所在的位置。   当时听闻这个皇后娘娘在鬼谷的时候,易潇还愣了好一会儿,本以为是情报出现了错误,但是仔细的想了下疏影对叶芷的维护,然后又想到辜梵为了叶芷甚至都毁掉了鬼谷圣物婴珠,易潇便也信了两分,只是在心中留下了一大团疑问,在来时的路上,易潇曾经想了好久,这个皇后娘娘和鬼谷到底是什么关系。   现在知晓了叶芷的身份,那之前一切的事情都有了最完美的解释。   为什么沐云衣忠情叶芷整整三年,突然会在一夕之间将另一个女子列为自己的宠妃,为什么辜梵的会对她另眼相看,为什么疏影会如此维护她,为什么当初她能解自己身上的毒……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是叶芷,以前的花幸教教主叶芷!   想着,易潇心中也忍不住涌出几分苦涩,想起当初第一次和叶芷见面时候的情况,当时,叶芷明显是认识他的,而且是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而现在……   叶芷似乎将之前的事情给完全忘记了……   易潇问江蓠,道,“她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真的是之前摔落悬崖了么?”   江蓠一双桃花眼突然恍惚了下,“这个就要问疏影了,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   这个人的心思真的是有些莫名其妙,当初残忍逼着叶芷放弃自己所爱又害她失去孩子的恶人是他,之后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救叶芷的恩人也是他。   这样的一个人,他所做的这些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蓠涉世未深,对这些事情十分费解,但易潇却不知道,他略略想了下,不由得涩涩一笑,转身出了马车。   走到篝火旁,却见叶芷正在那蒙面的男子身边坐着,手中拿着的是一只已经烤得色泽金黄的山鸡翅膀。   那山鸡翅膀的味道很香,风从几人的身边穿过,这味道便随着风的味道乱窜,让人很有食欲。   看到易潇前来,坐在叶芷身边的曲融站起了身子,给易潇行了一个礼,“公子。”   易潇看着曲融,淡淡道,“送些伤药和食物去给江蓠。”   曲融点头,然后转身便走了。   只留下叶芷和易潇两人面面相觑。   叶芷手中拿着那个鸡翅膀,抬眸望着易潇,道,“既然你认定了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便跟着你走了,你带着阿蓠也没有什么用处……”   说着,叶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站起了身子,目光直视易潇,“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易潇轻轻一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将他如何,但是他现在不能放,等到时机到了,我只会他离开。”   叶芷目光中藏着怀疑,“你让我如何信你?”   易潇略想了下,“我说的事情自当会做到,至于你信与不信,也不是我能勉强的。”   叶芷收回了看着易潇的目光,又做到了篝火旁,看着跳跃着的火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认定了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这些事情不明白没关系。”易潇很坦然的一笑,坐在了叶芷的旁边,“我明白就可以了。”   叶芷这次并没有后退,只是目光有些迷茫。   之前,自己到底是忘记了什么,现在竟是一件事都想不起来了。   ……   又过了两日,易潇几人已经到了楚国境内,这一路上兵戈硝烟弥漫,所经过的每一座城池都是深深戒严,这些城池的周围的村庄部落,都已经是空无一人。   除了在城门之上站岗的士兵是器宇轩昂之外,无一处不是透着死气沉沉的。   到了楚国之后又行了两天,这一行人到了楚国都城。   来到这里之时,一路上死气沉沉被这里的繁华所取代,叶芷透过的马车的窗户,看到了一幢高大的府邸,雕花朱门,嵌金牌匾。   相府。   易潇以前只是右相,现在却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   而且看楚国现在的情势,那一人之下,仿佛也有些名不副实。   下了马车,叶芷并没有看到江蓠的身影,去问易潇,易潇却也不说,只是回答叶芷说不会亏待江蓠。   叶芷心中很是忐忑,还未来得及多问,一排侍女已经上前将她迎进了府中。   对于这样的场面,对于现在的叶芷来说,自然是不舒服的,看着身边的易潇,原本想上前的脚步又缩了回去。   易潇将叶芷的反应看在了眼里,轻轻的皱了下眉头,“你们都先退下吧。”   众人给易潇行了一个礼之后都退下了,现在易潇身边只留下了一个曲融。   曲融这些天也看出了易潇对叶芷是另眼相看的,也不敢在叶芷面前失礼,叶芷对他倒是不惧怕。   易潇看着叶芷,轻轻一笑,“我带你去你的房间,这段日子,你还是不要出相府的好。”   叶芷不说话。   曲融却在后面小声提醒着易潇,道,“皇上让公子回到相府之后就去皇宫的,说是有好多事情等着公子去处理。”   易潇走进了府中,淡淡道,“让他们等等也无妨。”   看着易潇走进去,叶芷环顾了下四周,也跟着走了进去。   易潇带着叶芷走到了这楚国丞相府的西苑,这是整个丞相府中风景最好的地方,安排叶芷住在此处,相府中便有谣言传住在西苑的叶芷将成为丞相夫人。   当然,这些事情叶芷和易潇两人是不知晓的。   这两日,叶芷在西苑待着,虽然她可以随意的出入丞相府,但她无论去什么地方都有人跟着,叶芷本想在丞相府中找找江蓠的下落,但在这样随时都有人监视的情况下,怕也是不成的。   易潇每日除了处理政务之外就来找叶芷,他们之间很少有话说,叶芷也不愿去搭理易潇,在叶芷的横眉冷对之下,作为楚国右相的易潇倒是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叶芷,相对无言。   时间长了,叶芷自己都觉得不自在,只好有意无意躲着易潇。   但不知为何,无论叶芷在什么地方,易潇都总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所在的位置,这让叶芷十分郁闷。   这样莫名其妙且又尴尬的日子并没有太久。   楚国和叶国在楚国北疆桑城和叶国蒲河城交战,与此同时,西连女国不知为何,也开始在西连边界集结军队,一时间,硝烟四起,生灵涂炭!   第014章 人间炼狱战火起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当叶芷知晓这件事情的时候,楚国和叶国的第一次大战已经结束了,两方皆是伤亡惨重,叶国军队步步紧逼,楚国痛失桑城。   楚国军队比叶国稍微少了一些,这次失利也在易潇意料之中,只是失了桑城这件事让他有些诧异,他不曾想到叶国的军队做事竟然会如此迅速。   就在易潇重新安排军队的时候,又是一个消息传来,这件事又将易潇安排的计划重新打乱了!   据密报探子来报,叶国这次南征,是身为皇帝的沐云衣御驾亲征!   皇帝御驾亲征,士气自然高昂,但在桑城之战时,沐云衣御驾亲征的队伍还在路上,并未到达战场,而现在沐云衣已经到了军营,之后的战役中,又不得不防!   易潇打足了精神,重新排了布营军防,这段时间,叶国军队没有再次进攻,这给了易潇喘息的机会,当下将在边防的士兵重新布置了一番,这样一来,远征的叶国军队倒是不占什么便宜了。   因为是叶国的军队远征,粮草和军队补给,如果想到达桑城,就必须要经过怀江,易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人去用火药炸了怀江的大坝。   易潇心狠手辣的程度绝非一般人能比拟的,怀江的大坝一旦被毁,那毁的就不只是一条道路,顺便带去的,还有怀江方圆数百里百姓的性命。   而现在,为了战场上的输赢,易潇根本丝毫不顾及这些。   不过,易潇的下属汇报这件事情的时候,叶芷就在一旁坐着,默默的听着易潇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那件最残忍的事情。   将这件事吩咐了下去之后,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叶芷终于抬起了头,她先是看了易潇一眼,之后道,“你没觉得你太自私了么?”   听到叶芷说话,易潇先是怔了下,然后目光才看着叶芷,“刚才是你说话?”   叶芷朝着周围看了看,“这周围,还有别的人么?”   易潇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笑容。   这些天,无论他说什么,叶芷都不愿和他说一句话,像今天这样主动说话的,这还是第一次。   不管她说的是什么,也是值得易潇高兴的。   叶芷看易潇神色,又淡淡道,“两国交战,百姓原本就是最无辜的,你现在若是这么做,恐怕到最后会失了民意。”   听罢叶芷的话,易潇轻嗤了一声,“你说的在情理上是对的,但唯有一点,却是你一直都忽略了。”   叶芷蹙眉,“我忽略了什么?”   “你说的很对,我是自私的,但是……”易潇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叶芷,“你忘记了这是战场,也许我的每一次犹豫,都会导致我们楚国的无数的将士战死沙场,你觉得,在我心中,是叶国那些与我无关的百姓重要,还是能捍卫楚国边界的将士重要?”   这句话并没有用复杂的话来说,但叶芷却听得很清楚,张了张口,却无话反驳。   不可否认,易潇所说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站在他的立场上去想,这一切,倒成了理所当然了。   ……   怀江大坝溃堤,方圆数百里一时间成了人间地狱。   这件事发生了两天之后叶芷方才知晓此事,而易潇手中沾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却还像是一个没事人儿一样,还是和以前一样无事之时便去和叶芷待在一起。   这件事发生之后,叶芷更是不愿与他接触,甚至对他有一种惧怕之意。   易潇是何等聪明的人,对于叶芷的想法自然能看得出来,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将叶芷故意的疏离当做视而不见。   但好景不长,报应也跟着到了。   因为易潇的孤注一掷,导致叶国怀江周围的几万百姓殒命,叶国定当不会轻易放过他,于是,叶国国主沐云衣在拿下楚国桑城之后,继续挥师南下。   一时间,各种急报传来,一路上都是城池告急。   而易潇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手中握着兵符,却没有要动兵的意思,这下可急坏了楚国的大臣们,奏折像是雪花一般袭向了丞相府。   易潇含笑将奏折接下了,转身,那些折子便成了火炉中的烟气。   楚国的皇帝是易潇一手扶持的,现在整个楚国都是易潇一个人说了算,兵符在他手中,他若是按兵不动,谁也不能调兵遣将。   于是,叶国的军队挥师南下之时势如破竹,仅仅六天的功夫,已经拿下三座城池。   这三座城池拿下之后,叶国的军队便驻扎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南下。   易潇看罢奏折之后轻轻一笑,“时机也该到了吧?”   现在楚国的防守如此轻松便能攻破,沐云衣也发现了问题,再加上怀江的问题,粮草供应不上,沐云衣命令军队暂时停下,随时也看着楚国这葫芦里到底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这样又僵持了几日,易潇依旧是气定神闲在府中带着叶芷闲逛,也谢绝了所有人的来访,最后甚至直接称病,连最基本的上朝都不再去了。   这日晚上,易潇在后花园中摆了一些吃食和陈年佳酿,换了一身衣服便在坐在石桌前端着酒杯自饮自斟。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仆人见状,趁着给易潇斟酒的功夫趁机问道,“公子,这一个人独饮多少有些孤寂,小的将叶姑娘请过来如何?”   易潇端起酒杯,杯口刚碰到嘴唇,便听到老仆人这样的话,先是一怔,之后轻轻笑了下,“不用,现在已经是冬初,她身子不大好,再说……”   今夜是要等人的。   易潇稍稍想了下,对他身边的那个仆人道,“你今日将府中两个正门都打开,不需要有人来把守,除了叶姑娘那个院子里的,将其他的仆人都撤了吧。”   老仆人愣了愣,虽然想不通易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最后还是照做了。   一切归于宁静,就当易潇端起了第四杯酒的时候,不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此人身穿浅色衣衫,容貌却隐在了黑暗中,看不出模样。   而易潇却放下了酒杯,沉沉一笑。   不远处的那个人影走近了,就在他距离的易潇十步左右的时候,易潇站起了身子,脸上依旧是那种温和加了些矜持的笑意,“好久不见,谷主别来无恙。”   来者是疏影。   疏影目光在易潇身上轻轻扫过,“这才多长时间,你可真是青出于蓝了。”   易潇微微拱了下手,脸上笑容像是被风吹过的水上,只带了几分涟漪,“谷主谬赞了。”   疏影哼了一声,看着易潇,也没有和他多说话就坐在了方才易潇坐在的位置上。   易潇倒也不介意,转身做到了疏影的对面。   疏影看着石桌上一杯残酒,“你倒是过得自在。”   易潇拿了旁边的一个空杯子,又斟了两杯酒,“我等凡人和谷主自然是无法相比的,也没有谷主这样无尽的寿命,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自当要潇洒自在。”   疏影也未接易潇递过来的酒水,直接问道,“你将她带走意欲何为?”   她,指的自当是叶芷。   易潇轻笑一声,“且不说她是谷主的爱徒,只论我和她之前的情谊,就定当不会将她如何,谷主放心便是。”、   疏影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这国相做的倒是好,任由他国兵马长驱直入竟都不派兵抗敌,你就不怕在史册上遗臭万年么?”   “遗臭万年?”易潇重复了下这四个字,对着疏影又是展颜一笑,“人死后,这些虚名又有什么用处?他们再怎么骂,我也不会活到万年那么久,听不到也便罢了。”   疏影看着易潇,“遗臭万年这样的事情或许你不怕,但有一件事,却是无论如何你都不敢做的。”   易潇轻轻蹙了下眉头,之后脸上又出现了一种笑意,“那我就要洗耳恭听了。”   疏影伸手,一把匕首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易潇惊了下,一双眸子猛的一缩,看着疏影的脸上开始警惕起来。   谁料疏影却根本没有看易潇,伸手将那把匕首直接扔到了易潇的面前。   见此情况,易潇将疏影扔过来的匕首捡起来,一边拿在自己手中把玩着,一边挑起眉梢看着疏影,“你这是什么意思?”   疏影唇角上勾着冷冷的笑,“你杀了她吧。”   聪明如易潇这样的人猛的听见了这样的一番话,一时间竟也没有反应过来,“杀谁?”   疏影淡淡的瞥了易潇一眼,“你将谁带到了你的丞相府?”   “你说叶芷?”易潇简直不可置信,“你让我杀了叶芷?”   疏影没有言语,端起酒杯,浅浅了喝了一口,但这酒刚入口,他就皱了皱眉头,然后将酒杯又放下,似乎喝不惯这种酒的味道,“你现在做的事情和直接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易潇蹙眉,“我并没有将她如何。”   自从叶芷来到他府上,易潇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也是百般善待,事无巨细更是亲自来安排,突然听到疏影此说,易潇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第015章 适合长生的体质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疏影来到易潇府上,别的话都还未说,便将一把匕首放在了易潇面前,说是让易潇动手杀了叶芷。   易潇大惊之下问疏影原因,疏影却白了易潇一眼,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并不见得是好的。”   “为什么?”易潇从起先的慌张开始慢慢的镇定了下来,“谷主若是不给人一个说法,这种事情,是很难让人信服的。”   “说法?”疏影脸色沉了下,看着易潇弯起唇角,但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你问我要说法?”   易潇轻轻一笑,“凡事都要讲一个道理不是,谷主虽然不是常人,但身在这红尘中,也要学会入乡随俗。”   疏影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沉了,看着易潇,手指轻轻一动,原本在易潇手中的那把匕首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重新回到了疏影的手中。   把玩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易潇啊易潇,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可真的是不怕死么?”   “我当然怕。”易潇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的喝了一口,“死这种东西,只要不是像你这样特殊的人,还有何人会不怕?”   疏影就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然后抬眸盯着易潇,也端起自己手边的酒杯,几根手指微微一倾,醇香的酒液倾泻在那闪着寒光的匕首之上。   匕首原本就够锋利的,现在沾了酒液,散着酒香的水滴折射出更加凛冽的光芒。   疏影就这么看着易潇,易潇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收敛了,眼睛从疏影的身上转到了他手中的匕首上。   “温颜死了。”疏影眼中带笑,看着易潇,手中把玩着那把匕首,“你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关于温颜的事情这天下也没有几个人知晓,而现在叶国的国师温颜还是存在的,辜梵扮成的温颜就在沐云衣身边,这么久都没有被揭穿,想必也是能瞒过一些人眼睛的。   易潇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疏影却像是没有看到这些一般,那把匕首在他指尖飞快的转动着,“温颜是我杀的。”   说着,疏影一双深邃的眸子直视着易潇,是笑非笑,“他是我亲手杀的……”   虽然易潇和温颜之间并不友好,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就能淡然的面对温颜的生死。   不管怎样,他们之前也一同在鬼谷共同生活了十多年,这份同门情谊还是在的。   现在突然听到本该是自己师伯的人这么随意的就将温颜杀了,易潇心中沉了沉,面上的笑容再也坚持不住了。   疏影却像是没有看到易潇的反应一般,自顾自的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他会死么?“   易潇没有说话。   疏影看着易潇,将手中的匕首扔在了桌上,“因为他太聪明了。”   易潇像是没听见疏影说的话一般,缓缓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连自己门中的弟子都能杀,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让你带走她,我如何能放心?”   “我并未说过要带走叶芷。”疏影淡淡道,“现在她在你这里算是最安全的了,我也没有要带她走的意思。”   易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之意,“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疏影抬眸,“我来此地,只是说想让你救她一命罢了。”   易潇惊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没有拿稳几乎都要从手中滑下来,“叶芷她到底是怎么了、”   疏影站起身抬眸看着天上月光,“叶芷是借寿还魂你应该已经想到了,借寿还魂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会导致人的身体和魂魄之间产生缝隙,随着时间的增长,这个缝隙就会越来越大,到了这个缝隙无法弥补的时候,这个人便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听疏影说着,易潇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他之前也是鬼谷弟子,对于借寿还魂这件事是有耳闻的,只是听说这个在鬼谷之中是禁术,而且没有几个人会用,之前他也想到了叶芷的重生是疏影所为,现在突然听到疏影将这件事承认了,当下竟不知该去问什么了。   看易潇不说话,疏影便继续道,“剩下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叶芷身上魂魄与她的身体之前就已经产生了缝隙,后来是我用鲜血来养她的魂魄,现在你将她弄到你这里,不就是相当要让她死么?”   易潇面上渐渐的冷了,在衣袖中的手指开始慢慢的颤抖起来,“原来是这样……”   他竟然差一点就要第二次将叶芷给杀了!   易潇这次是真的怕了,“那现在该怎么办?”   疏影将手中的匕首再次旋转了一下,拿起放在石桌上的酒壶,刀刃一旋,寒光闪过,一缕殷红的鲜血便从疏影手腕上流出来,之后慢慢的灌进了酒壶之中。   随着鲜血的流出,疏影的面容开始变得惨白了,“这些大概也能维持一阵子。”   易潇的眸子一直都在盯着疏影看,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疏影用手紧紧的按住自己手腕上的伤口,“那现在,我们来说一个治本的事情。”   易潇心中一跳,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片刻,他抬眸,望着疏影,“你的意思……”   疏影轻笑,“既然你都想起了来了,还问我作甚?”   “你还真是仗着你这长生不老的体质为所欲为啊。”易潇无奈的苦笑一声,“你是死不了,也不会受地狱之刑,但我可是肉体凡胎,做了这样万恶不赦的事情,死后恐怕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疏影也没有看易潇,只是淡淡道,“万里枯骨才能引出岁星,岁星照耀之下可得太岁,这种让人长生不老的灵药,不是你之前最觊觎的么?”   “没错。”易潇承认的很干脆,“我之前对于这件事当然是十分在乎的,但是现在……鬼谷最后一块太岁肉已毁,若是再想长出一块新的太岁肉,这是需要无数人的性命来换,这件事我若是做了,那就没有下辈子了吧?谷主给我一些考虑时间如何?”   “不用考虑了。”疏影直接替易潇回答了,“下辈子的事情你是不可能再有了,你的体质最适合长生,岁星出现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那份。”   说到此处,易潇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现在的身体,可是不适合长生的,太岁肉你给她吃了之后,估计不大会有什么效果。”   “谁说体质是不能改变的?”疏影略带嘲讽的看着易潇,“这种事情,似乎都不是你该管的了吧?”   易潇沉吟了片刻,看向疏影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了,半晌之后方才开口,“你需要我做什么?”   疏影对易潇的这个决定一点都没有觉得意外,“我需要你和我联手,造出一个适应太岁生长的环境。”   易潇心中本来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但现如今猛的听到了疏影的这句话,就算是易潇这样的人,心中也有些不舒服,但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易潇咬了咬牙,“你说吧,具体要我做什么?”   疏影看着易潇,沉吟了下,开口道,“我需要你们楚国军队就维持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像是节节败退。”   易潇道,“再这样退下去,叶国的军队就打到我们楚国的皇城了。”   疏影淡淡的笑,“之后你就以楚国溃败之说去向西连女国借兵,之后的我早就安排好了,西连女国会有军队十五万来增援。”   夜风凉凉风拂过人的脸颊,易潇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说话间声音也不由得有些嘶哑了,“岁星出现的地方,不会就在楚国境内吧?”   疏影轻轻一笑,“不然你以为叶国为何会突然向楚国出兵?”   如同在这夜风一样,易潇的心开始慢慢的凉了,最后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不管他如何使用心机,在疏影面前,他永远都是在班门弄斧,这个世上,有这样的人存在,实在是有些让人心生恐惧。   疏影看着易潇,轻轻一笑,“你也不用担心死后的事情,参与这件事情的人,最后都和六道轮回没有什么关系,而你想得到的东西,永远都还是你的。”   说罢,疏影没有再给易潇说话的机会,转身便离开了,走了不远,疏影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江蓠我带走了,这段时间,小芷就交给你照顾了,若是出现什么差错,最后悔莫及的,自然也不会是我。”   易潇沉默了,注视这疏影的身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从内心深处撩拨出了一股酸涩的气息,这股气息瞬间贯透了浑身的经脉,最后在鼻尖流连了一圈儿,消失不见。   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易潇浑浑噩噩的走到了丞相府中的西苑,叶芷就在这里住。   西苑的侍女还在门外守夜,看到易潇深夜前来,众侍女皆是一愣,然后目光看着易潇,慌忙下跪行礼,“相爷。”   易潇朝着众侍女挥了下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侍女离开之后,满园寂静。   易潇踏上了叶芷房前的台阶,站在门外,伸手曲起两根修长的指节,本想叩门,但不知为什么,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无奈苦笑了一声,易潇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何时有了这样犹豫不决的性子?   第016章 你欠我的如何还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就在易潇在叶芷门外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推门而入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叶芷的脸在房门的缝隙中露了出来,单薄瘦弱的身子娇小的像是在风霜中即将要倒下的花儿,让人心生怜意。   叶芷看着易潇,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易潇看着叶芷,目光在她脸上虚浮的漂了下,之后垂下了眼睫,“没什么……你就当我走错地方了吧。”   说完,易潇便要转身离开,叶芷双手扶着房门觉得莫名其妙,正欲伸手关上房门之时,易潇的身子却又突然转了过来。   叶芷无意间的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下意识的错开了易潇的眼睛,叶芷想将房门关上,但这次还未等她推动房门,眼前突然一个人影一晃,易潇已经到了叶芷的面前。   叶芷愣了下,想立刻将门关上往后退,但这次易潇却没有要给叶芷往后退的机会,长臂一展,房门被推开,叶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易潇转身将房门关上,就站在原地看着被吓着的叶芷惊魂未定。   叶芷身穿单衣,看着易潇进来,下意识的退到了距离易潇最远地方,房间不大,两人之间,说是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只隔了一个圆桌。   易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叶芷来看,最后突然笑了一声,“你果然是不记得我了。”   叶芷看着易潇,不言不语。   易潇一步一步的靠近叶芷,“因为你的死,我自责了整整三年,为了你的死,我受了三年折磨,现在你回来了,却带来这样一个结果……”   说到此处的时候,易潇已经到了叶芷身边。   叶芷身子紧紧的抵在桌子上,看着易潇身上的冷汗几乎将一身纯白的里衣湿透。   易潇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抵在叶芷的下巴上,勾了下唇角微微一笑,“你……是我易潇这辈子最恨的人!”   说着,易潇另一只手抬起叶芷的下巴,一只手紧紧的束缚在叶芷身上,薄唇直接覆到了叶芷的唇上。   叶芷的一双眸子瞬间睁大,下意识的就想将易潇推开,但易潇的力量又岂是叶芷可以匹敌的?   故而叶芷伸手去推易潇的时候,更像是软弱无力的欲拒还迎。   叶芷咬紧了牙关不让易潇得逞。   而易潇却像是疯了一般,长袖一甩,直接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拂落在地上。   桌面上放着的一个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水晶花瓶直接在地上被砸了一个粉碎,里面插着的几枝梅花也随着里面的水流了一地,花瓣零落在地上,凄美而华丽。   叶芷的力量和易潇之间悬殊太大,两人之间的这个吻到了最后竟是一片血腥。   易潇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沾血的嘴唇,用一只手反剪了叶芷的双手,声音像是一种能让人上瘾的毒,“你可真狠……”   叶芷动弹不得,口中也有了从易潇唇上流出来的血腥味,她本想说话,但只要张了张口,这股血腥味就要涌进自己喉间,让她十分恶心,所以叶芷强忍着,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易潇修长的手指在自己唇角抹了,鲜血沾到他白皙的手指间,十分醒目。   他抓着叶芷手腕的手松了松,叶芷以为易潇要放开她了,但还未等她真正的高兴起来,易潇又是一笑,伸手在叶芷身上点了一下。   叶芷顿时就觉得自己身子一僵,再也动弹不得,就连舌尖似乎都麻木了,樱唇轻轻一动,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   易潇将叶芷一把抱起来,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最后叶芷被抛在床上的时候,只听了易潇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这是……你欠我的!”   ……   翌日清晨,天边竟是白茫茫的一片。   叶芷蜷缩在床角,一夜的表情都是呆滞的,表情空洞,一句话都没有。   易潇坐在桌边,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片刻之后又看向了叶芷,也未说话。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曲融的声音,“公子。”   易潇将自己的衣袖放下来,遮住了手上的伤口,“何事?”   曲融推门而入,目光不敢朝叶芷身上看,“公子,皇宫里的公公来传话,说是皇上病重,一定要让公子前去看看。”   “病重?”易潇皱了皱眉头,“快给我更衣。”   曲融或许是早有准备,他拍了下手,门外进来两个侍女,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整整齐齐的衣物。   刚打开殿门,殿门就有几分雪花漂了进来,侍女将一件黑狐皮大氅给易潇披上,另一个侍女走到床边,将一件雪狐皮的斗篷放到了叶芷的眼前,“姑娘,这天冷,您要是不愿意起来,在床上披上斗篷也好的。”   说着,那侍女将斗篷抖了开,伸手轻轻的披到了叶芷的肩膀上。   叶芷拉紧了自己身上斗篷的系带,一双大又亮的眸子里却是无神。   易潇身着黑色狐皮大氅,转身看了叶芷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径直的推开房门便走了。   刚出门外,易潇便吩咐曲融道,“这几日你将她看好了,万不可出现什么差错。”   曲融点头,“按照公子的吩咐,这周边安排不少人看着,叶姑娘看样子弱不禁风的,倒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弱不禁风?”易潇扯了唇角轻轻笑了下,下意识的伸手抚了下自己手上的伤口。   果然,昨夜他还是棋差一招。   疏影既然放心叶芷留在他的府上,那就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果不其然,易潇昨夜在叶芷身上果真发现了一道封印,而疏影就像是早预料好的一般,这道封印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只是伤了他手上的经脉。   ……   易潇走后,叶芷将身上的斗篷裹紧了,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从房门外飘出来的雪花,愣神。   在她身旁的一个侍女忙上前,伸手关住了房门,“姑娘是不是冷了?”   叶芷没有说话。   那个侍女也是一个伶俐的,看叶芷不说话,便主动道,“姑娘刚醒,应该是饿了,奴婢去给姑娘拿些吃的来。”   说着,那个侍女将房门再次打开,然后走了出去。   看着殿门缓缓的关上,叶芷在床上裹着斗篷又坐了一会儿,之后神色木然的看着房门,想了下,她裹着斗篷赤着脚走了走到了房门前,猛的将房门打开了。   站在门外的两个守卫听到门响之后转眸看向叶芷,其中一个人忙道,“姑娘可是要出去?”   叶芷没有说话,径直的向外面走去。   她赤着双脚,踩在满是积雪的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就当两个守卫都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说是给叶芷拿早饭侍女回来了,看着叶芷,手中的餐盘立刻滚落在了地上,里面热气腾腾的粥落在雪地上,瞬间融化了一大片的雪花。   这声巨响让周围的人都看向了那个侍女那边,而叶芷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前走着。   那个侍女大惊之下立刻上前走到叶芷身边拦住了她,“姑娘若真的想出去,也要穿厚一些,让奴婢陪着你出去啊。”   叶芷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看了那侍女一眼,目光中是阴冷的一片,“你敢拦我?”   那侍女从未见过叶芷的这个眼神,当下也是愣了一下,目光怯怯的看着叶芷。   叶芷冷哼了一声,目光从那你侍女身上转了两圈,苍白的唇角挤出了一丝森森冷笑,“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我叶芷找他!”   那侍女莫名其妙的看着叶芷,原本还想问些什么,但接触到叶芷那阴冷的笑意,这句话又被她咽了下去。   叶芷赤着脚在雪地中站着,身上披着斗篷,但整个身子却依旧是冷的。   她想起来了。   什么都想起来了。   自从昨夜易潇受伤之后开始,有些事情就像是潮水一般,直接涌入了脑海中。   到了现在,之前的事情,那些已经消失了大半年有余的记忆,如今已经尽数回到了自己心中。   关于沐云衣,关于江蓠,关于疏影,关于易潇,还有那个自己还未出世便已夭折的孩子。   她是想起来了,沐云衣恐怕却是很难想起这些事情的吧?   在雪地上不知站了多久,周围有好多人想劝叶芷站到房间里去,但是这话还未说出来,就被叶芷的眼神震住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这院子中却站了不少人。   雪越下越大,没过多长时间,这个西苑站着的都已经成了一个个的雪人。   叶芷面色苍白,唇上却是像是中毒了一般泛着深紫色,一头青丝上已经落满了白雪,一部分的雪花融化成了冰珠挂在叶芷的发上,站在雪上的赤足已经变得乌紫,足尖上还泛着青色的痕迹。   过了会儿,不远处终于出现了易潇的身影,他的身子在大雪之中移动的速度很快,众人只是看到他身形转了一转,再抬眼之时,易潇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叶芷身前。   易潇刚到叶芷面前,只见他皱了皱眉头,将身上的黑狐裘脱了下来轻轻盖在叶芷身上。   但还未等他的手撤去,只听得‘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耳光已经落在了易潇的脸上。   第017章 重拾记忆诉往昔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这一巴掌打的格外清脆,叶芷已经冻的麻木的手指都微微发痛,易潇如同玉石雕琢成的脸上也开始出现几根红色的指印。   周围站了不少的侍女和守卫,众人为叶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的这个主人看似温文儒雅,但实际上却比谁都要小心眼,是一个瑕疵必报的主儿,看到叶芷当众扇了这一巴掌,那个侍女在旁边也看得呆住了,身子不由得开始瑟瑟发抖。   或许……是这天太冷了。   易潇生生受了叶芷这一巴掌,之后还是将那狐皮大氅胸前的系带系好,匀称的指节在叶芷眼前晃了两下,挽了一个很漂亮的结。   叶芷面无表情,又是反手一巴掌,再次打在了易潇的另半张脸上。   这一巴掌比上一个耳光更加响亮,周围的守卫和侍女开始缓缓的往后退。   易潇准备拉着叶芷进屋的手停在了空气中,之后抬眸看着叶芷,目光浅浅的与她对视。   叶芷看着易潇,冷冷一笑,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愤怒,她的牙齿都开始打颤,“易潇,我……”   话音刚落,叶芷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易潇看着叶芷,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伸手直接将叶芷抱了起来,转身进了殿内。   殿内燃着火炉,易潇一边吩咐那个一直都在身边的侍女熬一桶姜汤来,一边伸手将自己头上的一根束发用的多宝簪拔了下来。   这支簪子上面镶嵌着七颗明珠,是很简单样式,但看材质却并非一般人能用的。   易潇是楚国国相,但他并未婚配,所以他一头长发半散半束,束着的长发都用这根簪子挽起来,平常来看,这根簪子倒是没什么,但里面的玄机却只有易潇一个人知道。   伸手将那根簪子握在手中,轻轻用力一捏,这根簪子立即断裂成了两截。从里面滚落出一个小药丸来。   易潇随意的将那根簪子扔在地上,伸手将那颗药丸放到了叶芷的唇边。   叶芷固执的别过了头。   易潇这次却没有给叶芷再任性的机会,伸出一只手捏着叶芷的下巴,另一只手趁机将药丸填进了叶芷的口中。   这次易潇的动作就像是很久之前,叶芷喂他汤药的那次一样,只不过,现在两人的立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易潇再次伸手在叶芷身上点了一下。   叶芷咳嗽了两声,看着易潇,蹙眉,“你给我吃的什么?”   “不是毒药便是。”易潇看着叶芷,伸手轻轻抚过被叶芷打过的脸颊,“这是用还魂花制成的,当初我就是用这药延长了三年寿命。”   “还魂花……”叶芷冷冷的笑了一声,看着易潇,“这种东西给我吃倒是浪费了……”   说着,叶芷话音一转,看着易潇唇角挂满了嘲讽,“你不是一直都想杀了我么?现在又为何要救我?”   易潇目光看着叶芷,里面装载的感情很是复杂,最后仔仔细细的将叶芷再次打量了一番之后,“我想杀的,一直都不是你叶芷。”   “那是谁?”叶芷反唇相讥,“你要杀的是叶国的皇后?”   易潇垂下了眸子,过了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叶国的皇后竟然是你,若是我知道,我定然……”   话未说完,叶芷再次将易潇的话给截住了,“若知道是我又如何?像昨晚那样对我么?”   易潇垂下眼睫,“昨晚是我唐突了,我并非故意那样对你。”   “不是故意?”叶芷冷然一笑,看着易潇,“我是将之前的事情忘记了,现在刚想起来,脑子中是有一些混沌,但并非是糊涂,昨晚的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   叶芷的话说的毫不留情,像是一把尖刀,直直的插入了易潇的心中,“你若非要这般理解,那便随你吧,但我有一句话,不得不说。”   说着,易潇将已经散开的长发用手轻轻拢到了耳后,“叶芷,我喜欢你。”   叶芷心中一沉,冷笑一声,张了张口,但最后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易潇蹲下身子,目光直视叶芷,想了半天方才继续道,“我是真的喜欢你,而且已经喜欢你很久了,你若是要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我是真的没有答案。”   或许,从第一次在蒲河镇的药山上见到叶芷开始,这个女孩子,便闯入了他的视线,给他波澜不惊的心中添了几分涟漪。   亦或许,是无数次和叶芷的月下畅谈,两人除了身份之外都敞开心扉,说了那么多的话,两人已经成了最贴心的知己,他对叶芷的情感,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萌动的。   但最后让易潇意识到自己对叶芷那种感情的时候,却是在叶芷死后,当时听到叶芷的死讯,易潇当时就一口血喷了出来,那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掏了一个大洞,中间少了一块,这道伤口,却是流血不止。   到了终于快要愈合的时候,叶芷却又突然出现了,这个伤疤再次被掀开,心上眼中都是一片血淋淋。   而现在,叶芷却不愿再承认两人之前的感情,这些事情随着两人感情的变化慢慢的淡化了,现在,叶芷心中像是只剩下了恨。   叶芷是恨易潇的,至少易潇心中是这样想的。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叶芷心中的恨不是针对易潇一个人,疏影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只是,叶芷对疏影的感情却和易潇不一样,疏影毕竟是她师父,这些恨意,还未萌发出来就被叶芷强行给压制了下去。   哪怕……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被疏影生生扼杀的!   哪怕……她知道现在她现在所遭受到的一切都是疏影一手造成的……   哪怕如此,叶芷对疏影却依旧恨不起来,不知这到底是为什么。   两人对视了不知多久,那个被易潇吩咐熬姜汤的侍女回来了,小心翼翼的禀报易潇,说是姜汤已经熬好了。   易潇站起了身子,看着叶芷叹了口气,对着那侍女道,“找两个伶俐点儿的侍女来给叶姑娘沐浴更衣。”   说着,易潇垂下眸子看向了叶芷裸露在斗篷外面的足尖,目光轻轻从上面扫过,“她的脚一定要注意,不能在水中泡的时间太长了。”   说完之后,易潇身穿单衣走出了房门,叶芷看着易潇远去的背影,目光轻轻游移了下,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前世今生,两人都要在一起纠缠不清么?   这难道就是宿命?   叶芷忍不住蜷紧了手指,冻的有些麻木的身体裹在斗篷中开始慢慢回温。   那个侍女在旁边怯怯的看着叶芷,道,“姑娘……先沐浴吧?”   叶芷看着那个侍女,问道,“现在叶国的军队到了何处?”   那个侍女显然是没料到叶芷会有这样的一问,当下先愣了下,之后方才笑道,“像是这种事情,也不是奴婢这样一个小小侍女能知道的。”   叶芷沉默了下,将身上的斗篷脱了脱了下来,看着易潇消失的位置,犹豫了下方才转回了内室。   躺到了暗香飘逸的浴桶之中,叶芷闭上了双眼,想着易潇这究竟是要做什么的时候,不料心中却越想越乱,这些事情千头万绪,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叶芷伸手撩起水面上飘着的姜片,之后脑中一阵亮光划过,一件事情涌上心头,想着, 叶芷额头上的冷汗顺着她脸上的水珠从她下巴上落了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水中。   水珠落在水面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叶芷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混沌,晃晃脑袋让自己的思绪保持清明,最后叶芷终于明白了过来,她现在所认知的这些,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现在不知为何,叶国和楚国开战,而且叶国长驱直入之下,楚国与叶国南疆成了一片战场。   而按照沐云衣的性子,他定然不会做到这样如此轻率的决定,现在突然起兵,定然是受到了谁的影响或者是身边有人蛊惑。   但最可怕的是……   这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说明了一件事情,沐云衣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   或许……这个在沐云衣身边蛊惑他开战的人……   叶芷额头上的冷汗更加盛了,当下也不敢在水中多待了,连忙穿了衣服,裹紧了斗篷问清楚了易潇的位置。   现在的易潇正在正厅讨论国事,叶芷知晓易潇在正厅之后,二话未说,在侍女的再三阻拦之下,她还是来到了易潇所在的正厅。   在门外守着的侍卫看到叶芷,自然是要阻拦的,但是这手刚伸出来,叶芷就轻轻的笑了声,“你们胆敢拦我?”   叶芷是什么人现在丞相府中已经是众人皆知,这个连自家相爷都敢动手的女人,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当下守卫面面相觑,就在这时,叶芷猛的推开了房门。   正厅很大,里面坐了好几个身穿深紫色官服的人,叶芷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定格在了看着自己正在愣神的易潇身上。   众位官员也听说了一向都无情无欲的国相在自家藏了一个佳人的事情,现在看到叶芷突然出来,众人在叶芷脸上看了看,之后目光又转到了易潇的脸上。   第018章 只愿再看你一眼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易潇看着叶芷,依旧是无波无澜的目光,将叶芷看了良久,突然勾起了唇角,修长的手指端起旁边桌面上的茶水放到唇边吹了吹上面的茶末,一派悠闲自在。   众人看着易潇的反应,都不敢再看两人,又装作喝茶的,有装作和旁边的同僚讨论事情的,就只余下叶芷一个人站在门口。   旁边的侍女早已吓的瑟瑟发抖跪倒在地,叶芷双手拢在袖间,不卑不亢的与易潇对视。   易潇看着叶芷,目光中藏着几分不亦让人察觉的狡黠,只见他微笑着对着坐在两旁的众官员道,“易某还有一些家事需要处理,各位大人请自便。”   说完之后,易潇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是坐在座位上,看着叶芷。   这就算是逐客令了,众人也都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这些眼力见儿还是有的,易潇刚说完,众人都以各种理由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这里就剩下了易潇和叶芷和他身边的那个被吓的瑟瑟发抖的侍女了。   那侍女身上冷汗直冒,怯怯的看了易潇一眼最后又不得已躬下了身子,不敢再看易潇一眼。   易潇看着那侍女,又看了看叶芷,对着那侍女挥了挥手,示意她先退下去。   侍女如临大赦一般转身离开了,叶芷从门外走进了门内,并且顺手关上了门。   两扇门合上,房间内本来就有些沉闷的气氛更加的阴沉了。   叶芷上前,目光有些黯然,看着易潇,粉唇微启,道,“说吧,你要如何才肯放了云衣?”   易潇饶有趣味的抚了下自己的唇,看着叶芷挑了下眉,淡淡道,“你又怎么会认为我会对沐云衣如何?”   叶芷冷然一笑,“叶国士兵跋山涉水前来征伐楚国,后续粮草自当供应不上,你们楚国不仅不迎战,而且还引诱叶国军队继续向前,如此诱敌深入再一网打尽的手段,不就是你所擅长的么?”   易潇看着叶芷,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对着叶芷勾了下唇角,“叶芷不愧是叶芷,你很聪明,但是你却只说对了一件事。”   叶芷目光看着易潇,神色微顿,“什么事儿?”   “诱敌深入是没错。”易潇的一只手中拿着一个小暖炉,送到了叶芷手中,“但是一网打尽这样的词语,你还是用错了。”   叶芷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易潇手中的暖炉。   易潇的气息距离叶芷很近很近,叶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看到叶芷如此,易潇也没有多言,只是看着叶芷,淡淡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沐云衣此番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说着,易潇故意停顿了下,拉长了声腔来说了下一句话,“只不过……这是在你听话的前提下我才能保证的事情。”   叶芷心中猛然一跳,目光灼灼,“你想让我做什么?”   易潇上前两步,伸手勾起了叶芷耳边的两缕长发,鼻尖的呼吸在叶芷耳边回荡,“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就好。”   这句话对叶芷的震撼并不大,自从昨夜之后,叶芷大概也知晓了易潇对她心思,当下听到易潇这话,叶芷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你要让我再见云衣一面,之后无论怎样,我都随你。”   这话就相当于豁出去了,易潇眉目弯弯,笑容在脸上浮现,“见一面当然不是不可以,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现在的沐云衣已经不是你之前认识的沐云衣了,他已经不记得你了,就算你站到他面前,对于他来说,你也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这话说的有些残忍了,叶芷咬了下唇,语气却是依旧很坚定,“就算是这样,我也一定要去见他!”   易潇点点头,片刻之后唇角出现一抹笑容,“这个很简单,改天我安排便是,只不过……”   说着,易潇停顿了下方才继续道,“我希望你也能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叶芷轻蔑的看了易潇一眼,唇角勾着冷笑,“我是沐云衣的妻子,还曾经有过他的孩子,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国相此番作为,怕是要亏本了。”   “那也不尽然。”易潇也随着叶芷的样子,轻轻的笑了一声,“若是真心喜欢,又怎么会在乎那些事情?只要是我认定的,不管怎么样的,最后到了自己手中之时,那才是最真实的。”   叶芷将易潇看了看,最后缓缓的伸出了手,易潇见状,也主动伸出了手与叶芷击了一下,“一言为定。”   易潇又是一笑,“一言为定。”   嗯,击掌为盟,一言为定。   这句话在心中重复了无数遍,但最后叶芷却依旧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的勇气,转身之时,这句原本很简单的话变成了一行清泪,从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   ……   易潇没有欺骗叶芷的意思,他做事很很迅速,在叶芷身子好了些之后的第二天,便带着叶芷来到叶国扎营的位置。   这一路上,楚国几个城的百姓拖家带口背井离乡,老弱妇孺数不胜数,距离战场越近,那种硝烟弥漫的感觉就越浓郁。   叶芷心神有些恍惚了。   这一切,原本应该是可以避免的。   现在的情况,表面上来看是叶国的军队完胜,一举拿下了好几个城池,但实际上,老奸巨猾的易潇却是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但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叶芷也不知晓。   这件事,只有易潇和疏影知道了,他们将天下无数士兵的性命当成了赌注,一盘定输赢,最后唯一的受益者,竟然是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叶芷。   或许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   叶芷没有想太多,易潇就带着她到了楚国的军营。   易潇做事雷厉风行,当天就安排了下去,以要去讲和的名义进了叶国军营。   而叶芷,则被易潇安排成了一个在他身边的侍卫,可以跟着他到军营里。   易潇的易容术不用说,那张面皮轻轻的贴在自己脸上,像是一层油腻冰凉的油脂,不一会儿,那张人皮面具便被自己脸上的温度给暖化了。   面上越来越不舒服,叶芷轻轻拂过自己的面颊,却觉得这面皮很是粗糙,转眸一看,对上易潇一双含笑的眸子,叶芷从他眸子的倒影中看出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自己现在的面容,就像是一个男子了。   叶芷轻轻叹了口气,侍卫,不就是男子么?   现在这幅面孔,沐云衣一定认不得自己了吧?   也是,自己就算以本来的面容去示人,现在的沐云衣也不一定能认出来,而易潇却是这么要求的,他的确是谨慎的。   能做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一定是个人物。   而易潇,的确是个人物。   易潇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叶芷身着盔甲,跟着易潇来到了叶国的兵营。   寒风肃穆,大雪纷飞,入眼一片皆是苍凉。   楚国的皇城在南方,现在叶国扎营的地方正在楚国的北疆,天气更加寒冷了。   害怕叶芷的身子受不住,易潇特意在叶芷身上穿着的那层盔甲最里面加了一层能保暖的绒毛。   这样的全副武装,叶芷自然是不冷的,站在寒风中,脸上虽然苍白,但唇瓣还是有些血色的,这让易潇的心再次放回了肚子里。   易潇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袭白色单衣,轻纱飘扬如同谪仙人,一点都不像是在朝堂混迹多年的宰相。   叶国的兵营中每一个人都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手中长戬早就磨得光亮,易潇无意中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看来这次战斗,并非是一次偶然,而是早有预谋。   这些人手中的兵器,都是上好的玄铁。   易潇的眼神慢慢的冷了,这次孤身来到敌营,身边还跟着叶芷,虽然知晓不会出现什么事情,但他未免会担心,但又转念一想,抬眸看了看那插着王旗的军帐,稳了稳心神。   叶芷没有看到易潇的异样,只是寸步不离的跟在易潇身后,目光有些冷冷的。   因为早有准备,叶国的军队也上前将所有的事情准备好了,沐云衣也在军帐中设了宴。   走进了帐篷,两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宴席,虽然现在是在行军之中,但看这菜肴的丰盛程度,也算是不错了。   这样的鸿门宴易潇都已经数不清自己遇到过多少次了,这次也是一样。   沐云衣坐在主位上,主位的右下方留了一个位置,易潇看了沐云衣一眼,微微躬了下身子,肚对着沐云衣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身为国主还能因为这些事情不顾个人安危御驾亲征,国主这样的气度,易某真是佩服。”   只要是能听得懂语言的人大约也都听出来了,易潇这话中是藏着讽刺的。   沐云衣身边没有多少人,这军帐中大约也只有将军这样的人物,他这样的风度,和只身闯敌营的易潇相比,倒也是差不多的胆量。   看到沐云衣之后,叶芷的目光便在沐云衣脸上移不开了,易潇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叶芷看向沐云衣的目光,之后方才入席。   ……   第019章 七窍玲珑的心思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入席之后,叶芷的目光还是沐云衣脸上游移,易潇轻轻咳嗽了一声,瘦削的指节中轻轻拿着一个酒杯,轻轻一笑,“酒倒洒了。”   再他身后倒酒的叶芷猛的回过神来,手中的酒壶几乎都要拿不住。   沐云衣也不是没有注意到易容的叶芷,但现在叶芷的容貌是被技巧极高的易容术遮住了,就算他觉得现在的叶芷奇怪,但还是没有意识到什么。   帐篷中的气氛有些沉闷,就在此时,沐云衣端着酒杯对着易潇的方向遥遥一敬,“既然是来讲和,国相是否要拿出一些诚意来?”   “诚意自然是有的。”易潇衣袖一拂,轻轻开口,“只要叶国归还吞并楚国的三座城池,此战便可休,这周边的百姓,自然也是继续能安居乐业的,再过几年休养生息,叶楚两国修订盟约,互通集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说着,易潇面色不变,但是沐云衣和周围坐着的各位将军面色就已经变了,还未等沐云衣说话,坐在易潇对面的那个将军便开口了,他气如洪钟,嗓门自是不小,“现在是你们楚国主动前来与我们叶国讲和,你若再继续在圣上面前放肆,我们叶国的军队定当攻入楚国皇城!”   “是么?”易潇轻轻看着沐云衣,又挑眼看了下那个将军,道,“你们若真的有这种能耐,现在为何驻军扎营在此?”   此话说的猖狂,叶芷也忍不住看了易潇一眼,易潇不动声色,目光却看着沐云衣。   沐云衣也不生气,只是看着易潇,目光却偶尔在叶芷脸上晃着。   双方僵持了片刻,易潇再次主动道,“易某来给皇上算一笔账如何?”   沐云衣盯着易潇看了许久,最后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淡的几乎听不出什么感情,“你说吧。”   听到沐云衣说话,叶芷心中沉了下,现在的沐云衣和之前相比,眉宇间少了太多的东西,说话之时云淡风轻,一点都没有之前的那种感觉了。   果真是物是人非。   隐下心中的伤感,叶芷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向沐云衣。   而旁边的易潇显然是想将这件事迅速的了结,当下侃侃而谈,给沐云衣分析了这两国之间战争的利害关系。   不得不承认,易潇的口才是真的很好,听他分析利害,叶芷知晓,以沐云衣的性格,定然会被他说中了心思。   但这次让叶芷意外的是,沐云衣竟然对易潇的话无动于衷,最后淡淡道,“现在我方若是不退兵,一鼓作气攻入你们楚国皇城,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长了七窍玲珑心的国相,到底该如何应对。”   易潇不慌不忙,浅浅道,“这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易某听说之前圣上遇袭,受伤不轻,不知现在可是好了?”   叶芷抬头看着沐云衣的反应,不知易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到易潇提及这件事,沐云衣先是有些诧异,之后又淡淡道,“国相耳风倒是不错。”   “皇上谬赞了。”易潇含蓄的笑了下,“皇上龙体有关一国兴亡,下次可不敢这么大意了,皇上手中勇士无数,大概也查出了那些人的来历。”   说着,易潇上前了两步,在沐云衣下方的正中央站定,“叶国已经和西连女国之间有了隔阂,现在楚国若是去西连求援,就算现在叶国兵强马壮,也应当是敌不过两国联手的进攻吧?”   沐云衣冷冷的看着易潇,“按照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试上一试了。”   易潇对着沐云衣拱了下手,道,“若是皇上愿意看到生灵涂炭和百里枯骨,易某自当奉陪,只不过……这样的罪孽,以后在史册上,怕是难以抹灭了,遗臭万年还是万古流芳,皇上身为的天子,决断更应当是圣明。”   这番话下来,沐云衣不动声色,可是他身边的将军们脸色却已经变了。   易潇说的是不错的,现在叶国军队孩驻扎在此地,就是因为沐云衣算准了他们会有援兵前来,也或许是在前面设了埋伏,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沐云衣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之后缓缓站起了身子,他原本就是军营出身,现在虽然身为天子,锦衣玉食的过了这几年,但是现在重新穿上盔甲,身上的气势泠然,和当年并无二致。   易潇就看着沐云衣渐渐的走近,唇角依旧勾着微笑。   沐云衣走到易潇面前,一字一句道,“今天,国相到这里来,应当不是来说这些的吧?”   易潇目光直视沐云衣,“两军开战在即,除了这些,皇上以为易某是来做什么的?”   沐云衣冷冷一笑,猛的从旁边一个将军身边抽出了他的佩剑,长剑光芒大盛,还未等易潇反应过来,长剑已经搭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易潇脸上的笑容不减,气定神闲的看着沐云衣,“皇上这是做什么?”   旁边站着的将军也走到沐云衣身边,“皇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皇上三思。”   沐云衣将手中的长剑往下面移了下,最后剑尖指向了易潇的胸口,“你自裁,我即刻退兵。”   易潇看着指向自己胸口的长剑,唇角虽然还是在笑,但是那笑容显然已经有些僵硬了。   叶芷的一颗心几乎都要提了起来,沐云衣邪魅的笑了下,唇角一勾,长剑啪嗒一声扔在了地上,最后再看易潇一眼,脸上的笑容更胜,转身又坐到了主位上。   沐云衣丢下的那把长剑孤零零的躺在地上,长剑的光芒反射到易潇的脸上,站在不远处的叶芷看到易潇脸上闪过一丝寒意,随后,那股寒意又被他压制了下去,微笑如常。   叶芷看着易潇,心中猛然一跳,张口下意识的就要说话,但还未来得及等她开口,脸上厚重的那层人皮面具就提醒着她现在的身份。   将即将到了唇边的话咽了下去,叶芷略显紧张的看着易潇和沐云衣两人,心中在核算着若是出现什么状况又该如何应对。   易潇的目光朝着叶芷看了一眼,之后微微弯腰,捡起了刚才被沐云衣扔在地上的长剑,仔细的看了眼剑身,之后猛的旋身朝着沐云衣的方向刺了过去。   这件事发生的格外突然,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叶芷连忙上前了两步,一不小心撞翻了身边的酒壶,只不过现在帐篷中正是嘈杂,这个声音倒是被盖了过去。   易潇的轻功是非常不错的,这个叶芷知道,他曾经也做到了行而不留迹,在薄冰之上亦能行走,如今发生如此状况,只是转眼之间,易潇已经到了沐云衣身边。   其实沐云衣的轻功也是不错,易潇行动的时候,他原本是可以躲开的,但他却就站在那里,不躲不闪不避,眼睁睁的看着手持长剑的易潇到了自己面前,并将长剑刺向了自己的咽喉处。   “皇上!”   “圣上!”   云衣……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叶芷的声音是那么小,微乎其微和听不见也无甚差别。   面对着即将要刺入自己咽喉的长剑,沐云衣丝毫不惧,看着易潇轻蔑的笑了一声。   易潇的面色有些发白,但身上气势却一点都不减,“皇上千金之躯,可千万不要动,不然易某不小心手滑了,那就不好说了。”   这是明显威胁的语气,从易潇口中说出来而更不像是说笑的模样,周遭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即刻将那最后一层笑容也撕破了,刀剑撞击声不绝于耳。   叶芷只觉得自己脖颈上一凉,转头一看,一个身穿盔甲的人将手中的长剑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人并不温柔,他手中的长剑抵在了叶芷耳边,这片肌肤原本是最娇嫩的,被长剑一搭,顿时就有血丝渗了出来。   这个在叶芷身后的士兵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小细节,而在这种情况下,叶芷也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了,目不转睛的盯着沐云衣和易潇僵持的方向看去。   易潇手中长剑依旧是指在沐云衣的喉头上,两人有僵持了好一会儿,易潇方才道,“你恨的只是我一个人,何必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换?沐云衣,你的决定,可能会有数百万血性男儿战死沙场,你难道真的忍心么?”   沐云衣盯着易潇,冷冷一笑,“你懂什么?若我杀了你最爱的人,你恐怕比我还疯狂!”   易潇本想朝着叶芷看两眼,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容许他做出多余的动作,“既然如此……”   说着,易潇勾了下唇角,长剑一动,竟然旋手将剑尖指向了自己。   看到易潇终于有了动作,沐云衣心中竟然是一阵暗喜,终于有机会可以名真言顺的解决易潇了。   但随后,这种笑意就随着易潇的动作收敛了起来。   易潇对着沐云衣微微一笑,手中长剑猛的扎入了自己的腹部。   这一下就连沐云衣也没有想到,易潇做的实在是太彻底了,这把长剑几乎贯穿了他整个身体,鲜血瞬间从里面涌了出来,几乎将易潇的身体染成了血红色,一身白裳之上沾满了血迹。   这一下,出现的实在是太突然了。   第020章 胸中心机藏万千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也惊呆了,目光呆愣的看着易潇,眼睁睁的看着他身上的鲜血顺着衣裳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易潇原本就煞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了,他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手指紧紧的捏着剑柄,看着沐云衣,唇角流出一抹鲜血,滴落到他胸前的衣襟上。   沐云衣看着易潇,皱了皱眉头,却并未说话。   易潇浅浅一笑,没了血色的唇瓣上像是挂着一层冰霜,“还请身上屏退左右,易某有话要说。”   沐云衣看着易潇沾满鲜血的双手,朝着在帐篷中站着的那些人做了一个手势,“退下。”   众人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不敢违抗圣命,转身走出了帐篷,那个将长剑放在叶芷脖颈上的士兵也转身退了出去。   长剑离开自己的脖颈之后,叶芷身子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没有倒下。   众人退下之后,沐云衣重新坐在了主位上,手中端了一杯酒,饶有兴致的看着易潇,道,“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易潇缓缓的将刺入自己腹中的长剑抽了出来,鲜血止不住的涌出,顿时一股血腥味在这一片蔓延开来。   随着他手中长剑从小腹中抽离出来,沐云衣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直到那把长剑从易潇的小腹上被抽离出来之后,易潇将手中的长剑啪嗒一声扔在了地上,叶芷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地。   易潇一手捂着伤口,一边对着沐云衣轻声笑了下,“只要皇上肯退兵,我易潇决不再干涉叶楚两国之后的事务,也再也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中!”   沐云衣扬起唇角,看着易潇,一字一句道,“那若是我就要你死呢?”   “这很简单。”易潇的声音有气无力,但却很是坚定,“若是皇上一定要我性命,易某若是不拉上几个人来陪葬,此生就算到了黄泉路,那我也是不甘心的。”   沐云衣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凝固了,晃着手中的酒杯,没有言语。   易潇往后退了一步,趔趄一下,扶着桌子走下了沐云衣所在的主位上,“若是皇上一意孤行,能舍得下现在陪你而来这数十万雄兵的话,易某也不介意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来陪皇上赌一场!”   犹豫了下,沐云衣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之后看着易潇的背影,“国相自求多福吧。”   易潇即将要走出帐篷的时候,沐云衣突然站起了身子,叫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叶芷。   听到沐云衣的声音,叶芷竟然不敢回首,只是停住了脚步。   易潇也跟着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叶芷和越走越近的沐云衣。   沐云衣的脚步不快,慢慢悠悠的走到叶芷的面前。   叶芷知晓自己的面容已经发生了改变,但面对着沐云衣,她还是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生怕这一眼下去,自己便会沉沦其中,不想再离开了。   易潇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沐云衣,一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已经在衣袖中握成了拳头。   沐云衣走到叶芷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之后豁然一笑。   听到沐云衣的笑声,叶芷终于抬起了眸子看了他一眼。   沐云衣伸手在叶芷面前晃了一下,叶芷只觉得自己面上的人皮面具猛的一松。   大惊之下,叶芷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脸,还好这人皮面具做的不错,只是松了一下却并未从脸上滑落下来。   沐云衣看了眼自己手上一根透明的丝线,之后看着叶芷,将那根极细的丝线聚到了她的眼前,“果然是易容呵……这技术倒也不错。”   叶芷后退了两步,但最后一步又收了回来,目光就看着沐云衣。   沐云衣被叶芷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又将那个极细的丝线扔给了叶芷,“来都来了,脸也彻底撕破了,国相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易潇面上微笑,“这是易某的私事。”   沐云衣不屑的挥了挥手,“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才是真的,你们楚国既然有这份慈悲,此事也便这么算了,希望国相能说到做到。”   易潇失了那么多血竟然还能笑出来,这也实在是不容易了,“易某早有归隐之意,此番倒多谢皇上成全了……”   ……   出了叶国的兵营,看到了易潇提前吩咐在此等候的士兵,正在前方站着的曲融看到易潇满身血渍,当下先是愣了愣,之后不顾易潇还身在叶国军营的范围之内,直接闯了进去,来到易潇面前,“公子!”   易潇也未看曲融一眼,一手捂着伤口继续向前走着。   叶芷跟在易潇身后,不言不语。   走出了叶国兵营,易潇终于支持不住,身子一歪就要倒在地上。   曲融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易潇的身子,“公子……”   叶芷看着易潇倒在地上的身影,之后又转身望了望沐云衣兵营的位置,深深的叹了口气,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   如果刚才沐云衣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那会不会是另一种情况了?   或许,沐云衣会认出她。   再或许,他能想起一些什么……   叶芷凄凄的笑了声,这个世上,谁有她叶芷最莫名其妙?   莫名奇妙的活了一世,又莫名其妙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现在在自己最爱的人那里,竟然是连半分记忆都没有留下来。   ……   在楚国兵营里,随军的大夫将易潇身上的伤口仔细的处理了之后擦了擦满身的冷汗,“这相爷要是再晚回来一刻钟,那恐怕就算是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叶芷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易潇,心中冷冷的笑,这一切,应当都是易潇计划好的,沐云衣该是什么样子的反应,他该将手中的长剑插入几寸,会流出多少鲜血……   到了兵营之后会不会得救……   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叶芷也是了解易潇一些的,他做事不择手段,更不怕滥杀无辜,但是这次叶芷也不得不承认,易潇做的是对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叶国退兵才是上上之策。   在这样的关头,易潇终于还是将万千人的性命放在了心中,大局为重。   希望这次沐云衣回去之后,能忍住一时之气,做好一个明君,这样,也不枉费自己为他做的这一切。   曲融站在易潇旁边,之后看了眼叶芷,低声道,“叶姑娘估计也乏了,属下已经安排好了地方,此处是军营,还请姑娘将就几晚。”   叶芷也没有在此处停留的意思,转身就走。   这让曲融有些尴尬,这些天他也看出来了自家主子对叶芷的用心,虽然知道是郎有情妾无意的那种阶段,但曲融猜想的是,自家主子原本就是不差的,现在叶芷不动心也保不准她以后不动心,现在她若是在这里守着,等到公子醒来,定是高兴的,所以就说了那么一句客气客气。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叶芷却没有半分要客气的意思,转身就走。   叶芷离开之后,曲融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的易潇,心中默念着,“公子,您这次可能真的走了眼,这叶姑娘喜欢的,不是您这样的……”   ……   易潇一连昏迷了三日。   叶芷一连在帐篷里待了三日。   这三日,叶国军队已经退出了楚国,也没有在三座城池里面安排军队入驻,一场大战就此偃旗息鼓。   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也有一些人,却是被气的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晕死过去。   楚国军队因为身为国相的易潇受了很重的伤,当下只是撤去了一部分,还余下一部分在此处守着,等易潇身体好些才启程。   这日,昏迷了三日的易潇终于醒了过来,让老军医看过之后说慢慢修养几个月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曲融这才放了心。   之后趁着易潇在喝药的时候,曲融悄悄的去找了叶芷,告诉叶芷易潇醒来了。   这时候的叶芷手中正拿着一本兵书看着,听到曲融说易潇醒来了,当下连头都没有抬,“醒了便醒了,那是他命不该绝。”   此话说的淡淡,但是曲融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翻了脸,“叶姑娘,公子是如何对你的你应当也感受到了,现下公子醒了,姑娘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上一看吧?”   “是啊,你家公子这般对我……”叶芷正看着兵书的眼睛终于看向了曲融,盯着曲融看了一会儿之后,叶芷唇角一勾,“看在这份交情上,我也应当去看看他。”   现下正是冬季,此处是一片平原,苍茫大雪纷飞,无数士兵正在寒风中操练。   叶芷轻轻咳嗽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帐篷中拿了一个斗篷,将自己完全裹紧了方才慢悠悠的走出去。   易潇正靠在床边喝药,帐篷中突然有一阵冷风吹过,缓缓抬眸去看,正见一身大红斗篷的叶芷走了进来。   外面是苍茫大雪,无穷无尽的白色天地相接,再不见一丝别的颜色,现下叶芷身上穿着的红色十分艳丽的刺入了易潇的眼睛。   斗篷上的红色梅花像是活了一般,在风雪中飘摇着。   易潇看着叶芷,手中端着药碗,勉强的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昭君出塞回来了。”   第021章 自食其果苦滋味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冷冷一笑,走了进来,身后便有人将帘子放了下来,遮住了外面一片雪景,“昭君是如何风华绝代的人物,竟被你这么随口便说了出来,不觉得心中有愧么?”   易潇将药碗里面的药汁直接喝了,“阐述事实而已,自然不会觉得有愧。”   “是么?”叶芷看着易潇,目光中满是嘲讽,“你可知道什么叫做自食其果?”   易潇蹙了下眉头,但或许是因为他身子实在是太虚弱,这个蹙眉的动作随即便舒展了开来,“这个果子是甜是苦还是未知数,若是甜的,那也便赚了,若是苦的,那无非也就是多尝了一种滋味,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坏处的吧?”   叶芷的声音沉沉,看着易潇唇角止不住的溢出冷笑,“那若是一颗毒果子呢?”   易潇轻轻的笑了声,他唇角苍白,一副病容,但笑起来却还是温文儒雅,“易某若真的不小心吃了这颗毒果子,到了黄泉路上,一定要等你几十年,然后再听你说教。”   叶芷看着易潇,先是愣愣的想了一会儿,之后方才又冷声笑了,“今生算是我们最后一世的缘分,在三生石畔,奈何桥上,看到你我都要绕着走!”   易潇脸上的表情僵了下,苍白的唇角浅浅的一动,“不愿见也便罢了,该有的缘分,是如何都逃不掉的。”   ……   该有的缘分是如何都逃不掉的。   这句话易潇和叶芷两人都深有体会,只不过,现如今的事情哪是缘分两个字就能说明的?   易潇医术也是不错,他受伤虽然不轻,但都避开了要害,只是失血过多,现下用他自己调制的补药养了两天,身子大约也恢复了一些气力。   又过了两日,叶芷一行人已经回到了楚国都城。   易潇的身子还未大好,马车停在了丞相府门前,曲融搀扶着他从马车内走了出来,而叶芷甩开旁边要上前的侍女,直接下了马车。   看到叶芷这副模样,易潇却并未生气,也只是唇角含了笑,“看来你身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叶芷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丞相府,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一旁的婢女仆人面面相觑,曲融愤愤的看着叶芷的背影,而易潇却丝毫不介意,只是问在自己身旁的曲融道,“奏折递上去了么?”   曲融点头,恭谨的回答,“已经到了皇上手中,皇上说晚上在宫中为公子践行。”   “践行?”易潇淡淡的重复了这两句话,“这就不用了,他们心中都巴不得我离开朝堂走的远远的,到了宴席上却还要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面孔,看了也让人倒胃口。”   曲融看着易潇,犹疑了片刻,道,“公子当真决定如此了么?”   “这有什么还需要犹豫的么?”易潇被曲融搀扶着走上丞相府的台阶,“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早就腻了,现在正是有了这个机会,倒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呢。”   曲融在旁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当晚,易潇吩咐了一些准备迁移府邸的事情之后便到了叶芷的房间。   叶芷这时正坐在床上发呆,看到易潇前来,很干脆的躺在了床上,“我乏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易潇并未生气,轻轻一笑,“没关系,你若是睡着了明日记不起我说的什么,到时间我再说一次便是。”   叶芷躺在床上瞥了易潇一眼,并未言语。   易潇在一旁的红木桌前坐下,“从明天开始,我便不是楚国的丞相了,从此之后,我不涉政务,所以我找了几处还算是清雅的所在,你来看一看,最喜欢什么地方,我们便去那里安居。”   叶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吝啬言语不愿说一句话。   易潇将放在衣袖中的几张图纸轻轻拿了出来放到桌上,看着桌面上在烛火旁边跃动的飞蛾,“还有一事……”   声音轻轻的,但在烛火周围跃动的飞蛾却受惊了,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现在是冬季,这飞蛾出现的原本就不是季节,现在离开烛火,自当是活不成了。   易潇犹豫了下,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子,走到叶芷床边,却并未撩开上面的珠帘,“我说过要让你做我的妻子,婚事如何办自然是看你的意思。”   听到婚事两个字,叶芷心中像是被一个棒槌轻轻的击打了一下,想说话,但就在张口的时候,喉头上突然涌现从一股酸涩滋味,这句话又被叶芷咽了下去。   在叶芷床头倚靠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还是未听到听到回答,易潇便再次开口了,“到了新的府邸就是新的一番天地,新的生活,到时间,我自然会为你披上嫁衣。”   在床上躺着的叶芷依旧是悄无声息。   这时候易潇轻轻的转过身,离开之时轻轻的将桌面上放着的灯烛压下去了一些火焰,周围的灯光不是那么的亮了,昏暗中别有几分旖旎情调。   轻轻的带上了殿门,听着门外再没有脚步声传来之后,叶芷从床上坐起了身子,手中握着那三寸长的匕首,匕首尖光芒大盛。   叶芷深深的叹了口气,将手中匕首放到了好枕头底下,再看手中,竟然又是黏腻的一片。   汗水从自己身体里渗了出来,叶芷知道,自己这是害怕了。   易潇温文儒雅,但叶芷知道,易潇的骨子里却并不似他的外表那么温和,他想得到的东西,若最后真的得不到了,他会亲手毁了它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叶芷将自己手心中的汗在手帕上抹了,然后走到桌前,准备吧灯烛熄灭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易潇刚才留下来的那几张图纸。   犹豫了下,叶芷将那几张图纸拿在了手中,轻轻的翻看着。   这上面是易潇选的几座府邸,上面只显示了具体的方位和周边的环境和处于什么地方。   这一共有五张图,其中有三张是在楚国,而剩下的两处是在西连女国的国界之中。   府邸里面的建筑并不明确,叶芷也不太感兴趣,但在叶芷仔细的看了看这几处地点出现的方位之时,叶芷冷笑一声,只捡起了其中的两张纸,之后将那三张拿起来,将灯烛上面的镂空花灯取了下来,将那三张纸放在火焰之上烧了个干干净净。   那三张纸焚成了灰烬,叶芷这才又坐到桌边,又将剩下的那两张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   易潇做事果真是够决绝的,这些地方都在距离叶国很远的所在。   窗外的明月缓缓的升了上来,光芒柔和的透过窗子洒在地面之上,叶芷站起身,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像是被压了一块极重的石头,让人几乎无法喘息。   沐云衣……现在大约应当是很好的吧?   有时候,忘记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得到的东西再失去,这种锥心之痛,叶芷也不忍心让沐云衣再受一次折磨。   这样的折磨,沐云衣不承受,别人也是要承受的。   叶芷关上了窗子,截住了月光,拨开珠帘躺在了床上。   ……   月正明。   一个人辗转反侧,一个人月下独酌。   易潇还在那时遇到疏影的小桌旁边端着酒杯。   只不过这次桌上多了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正在温着酒,酒的清香从四周散开,易潇倒也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是在这里稳稳的坐着。   正值冬日,夜晚的寒风更甚,易潇之前受伤严重,伤了身体元气,现在在这里坐着会偶尔咳嗽两声。   一阵风吹过,咳嗽声随着风声漂了好远。   曲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拿了一件斗篷披在了易潇的身上,“公子,这外面天寒地冻,您就算在屋里等着也好啊,您的身子刚好,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冷风?”   易潇呵了一口气,将身上斗篷上面的系带拉紧了一些,之后看着曲融,淡淡道,“这外面风大,就算你的身体好些,也是受不住的,你先去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你来接手。”   曲融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现下一双眼睛也是熬的红红的,但听到易潇这话,还是固执的摇了摇头,“属下不困。”   易潇朝着曲融挥挥手,“你先回房间吧,将这里所有人都先避开,今晚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知道么?”   曲融点点头,看着易潇,转身消失在暗夜之中。   风一下又一下的吹着,像是一把毫不留情的利刃,似乎要将人的筋脉划破,痛的十分难忍。   可易潇却依旧裹着斗篷在外面坐着,一动不动。   不知到了几更的时候,易潇唇边已经成了如同地上的一层冰霜,没有半分血色。   就在此时,易潇突然说话了,“谷主这是想让易某丧命于此么?竟在这时才现身。”   疏影的身子在半空中慢慢的显现出来,他斜着眼睛看着易潇,尖锐刻薄的话从他唇中吐了出来,“你这确定是要拉着叶芷给你陪葬了?这种事情,你还真的能做出来!”   说着,疏影停顿了下,又斜眼瞅了易潇一眼,“不过看现在这情况,估计应当是你死的更早一些。”   第022章 红丝情断各一方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听到疏影的话,易潇倒也不气,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谷主此话为时尚早,这话等易某喝了孟婆汤之后再说也不迟。”   疏影哼了一声,“你以为你的体质特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没有太岁肉,拥有这样体质的人也不过就是比普通人身体好一些而已,脆弱的像蝼蚁一样。”   易潇再次轻轻一笑,“蝼蚁自然也有蝼蚁的好处。”   疏影这次显然是动了真怒,他冷冷的笑了声,“这次岁星原本就要出现的,但现在没有疆场无主孤魂为引,岁星下次出现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你死了也便死了,小芷这次被你连累的怕是连命都要没了。”   易潇伸手将桌面上温了一段时间的清酿取了下来倾倒了一杯,酒香四溢,上面热气腾腾,烟气在寒冷的天地间更加的清晰,看起来就像是天上的一抹烟云,随风渐渐的消散了。   “谷主此生所学渊博,对于方士一门的各种术法也算是精通,但有一种术法是禁术,可修补人魂魄,不知谷主是否知晓?”易潇说着,抬眸看了下疏影,眉眼弯弯,“就是在老谷主仙逝之后的那个山洞中,可留下了不少禁术呢。”   疏影在衣袖中的双手已经握紧了,他眉宇间几乎要渗出冰碴来,“你竟然敢去惊了老谷主?”   “不止如此呢。”易潇站起了身子,轻轻掸了下衣袖,走到疏影面前,一字一句道,“我还把记载这些禁术的书籍和其中一部分丹谱拿了出来。”   疏影面无表情,伸手轻轻一挥,在自己面前做了一个虚空来抓的动作。   他的手距离易潇脖子还有一尺的距离,但这个动作做出来之后,易潇便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了,这人用的力气恰到好处,不仅不会掐断了他的脖子,还能让他感受到刺骨的疼痛,这种疼痛如同锥心刺骨一般,让人窒息的感觉十分难受。   但易潇却依旧在笑,看着疏影目光轻蔑,最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疏影不会杀了他,至少现在不会,易潇心中早已核算好了一切。   果不其然,就在疏影耗尽了肺中最后一丝新鲜空气的紧要关头,疏影突然松手了,猛的松手将易潇的甩开。   易潇脚下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之前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斗篷。   疏影心中余怒未消,但现在又不能真的杀了易潇,于是便主动坐在了石桌前,端起易潇刚才倒的那杯酒浅浅的饮了一口,“说吧,你还有什么后路?”   易潇不顾自己身上的鲜血,先是大笑了一声,挑衅似的看着疏影,道,“鬼谷门人禁用禁术,谷主这次,怕也是要破例了。”   疏影未看易潇一眼,“那要看着是什么禁术了,小猫小狗的自然不用多想,但要是需要付出你我都承受不了的代价,你绝我会破例么?”   “你会!”易潇回答的斩钉截铁,“之前你抽出自己的一魂用来修补叶芷身体里的魂魄,也不怕自己身上多了一个死穴,现在只要是能救她的,你定然是不会犹豫的!”   疏影没有言语,听着易潇说下面的话。   易潇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拉了下身上的斗篷,深吸了一口气,道,“婴元可以修补叶芷身上魂魄的裂缝,而且只要一次成功,便可一劳永逸,更重要的是……”   说着,易潇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这次出唇的话渐渐的有了几分底气,“我在那个山洞中看了丹谱,若是使用这种禁术,还可用婴元的母体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这些,对于你们这些已经长生的人也是一种诱惑吧?”   说着,易潇看着疏影,最后缓缓说了一句话,“太岁肉十年就要重新吃一次才能继续你们的长生,而用婴元母体炼制的丹药让人长生也是永久的,只要吃下去,脱胎换骨之后,就再也不用太岁肉了。”   听易潇说着,疏影略想了下,之后面无表情的笑了一声,“应当不会这么简单吧?”   “自然。”易潇从身上拿了一个药丸吞了下去,之后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什么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件事自然也一样,婴元的母体倒是容易找,但丹谱上清清楚楚的写了,除了这些之外,还需要一个完整的魂魄为引,这魂魄,还一定是要方士门中且心甘情愿的,不然意志不坚,丹谱依旧是不成……”   说着,易潇抬眸看了眼疏影。   疏影手中的酒杯抖了下,目光看着易易潇,之后冷声笑了下,“你是想让我……”   “怎么可能?”疏影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易潇将下面的截了去,“你是鬼谷的谷主,自当是不能死的,但现在方士一门凋零,除了几个人之外,怕是也无人能做到这些了。”   “你的意思是……”疏影看着易潇,顿时明白了他话中含义,之后缓缓的笑了下,“你是想让我们几个人每个人都抽出一缕魂魄来做引。”   易潇点头,唇角凝笑,“叶芷是生是死,都在谷主一念之间,还望谷主能慎而重之,考虑再三之后再做决定。”   这不是小事。   关于这个丹谱的事情疏影之前也是略有耳闻,但因为这个丹谱失传已久,疏影也不知是真是假,故而也没有多加探索,但是现在听易潇有头有尾的叙述,心中大约也知道这事儿是真的。   只不过,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损阴德。   易潇口中的婴元就是已经成型但还在母体腹中的胎儿,这婴儿必须要确定性别是女,之后在阴气最盛的日子将母体腹中的胎儿活生生的取出来,放入阵法之中,他们所化的东西,便是婴灵,成百个婴灵聚集在一起便是婴元,婴元身上力量,是绝对不会差的。   婴元可以做好多事情,但是炼制婴元的那种阵法,却失传许久,现在易潇重新将这个东西找了出来,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婴元数量越多,能力就越大,但在的炼制婴元期间,他们是靠着施法人的精气为食的,若是不能在将自己身体内精气消耗完之间将那些婴灵融为一体,最后就会受到婴灵的反噬,死无全尸也算是正常事情了。   易潇做足了准备,这些自然也是考虑过的,用融合好的婴灵将叶芷身体内魂魄的裂缝修补完毕,剩下婴灵的母体精魄,便可用作炼制长生的丹药。   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疏影想了半晌,之后道,“你有多少把握?”   易潇轻轻一笑,“只要有方士一门的人魂魄为引,我有九层的把握。”   疏影站起身,道,“方士一门现下已经凋零,剩下能使用术法的也不过就是我,辜梵他们兄妹两个而已。”   易潇抿唇轻轻一笑,“这件事便是有劳谷主了,这些有损阴德的事情,就交给易某来办也就是了。”   疏影饶有深意的看了易潇一眼,没有说话,身子渐渐的变得透明了。   直到疏影的身子完全消失,易潇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低头看着地上的鲜血,无声的叹了口气。   看向叶芷所住的位置,易潇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叶芷,这次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   第二天,叶芷起床的时候少有的没有看到易潇的脸,当下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去问,吃了些东西之后便去了书房。   这个书房叶芷已经去了很多次,其中书卷的摆放位置她是铭记于心的,但是现在走进了书房之后,叶芷先是愣了下,若不是书房旁边那个羽扇屏风她认得,说不定也会认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现在的书房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里面的书已经有一部分搬走了,剩下的书架上空空荡荡的。   叶芷走进书房,朝里面大致的看了下,发现那些被搬走的,大约都是自己喜欢而且看过的,其中一部分,自己还在上面夹了书签。   正当叶芷觉得奇怪之时,一个侍女走了进来,看样子是正准备收拾东西的,这个侍女也未想到叶芷这时候会在这里,当下现实愣了下,然后怯怯的走到叶芷面前说了声姑娘好。   叶芷看着那个侍女,随口问道,“这里面的书怎么都不见了?”   侍女回答道,“相……公子要搬离京都了,特意吩咐了将姑娘爱看的书籍都给带着。”   叶芷蹙了下眉头,不曾想到说易潇的动作竟然会这样快。   不知叶芷想着什么,那个侍女主动道,“姑娘放心,公子吩咐了,那些书籍上姑娘做的标记是没有人去碰的。”   叶芷看着书房中空空荡荡的,待到那个侍女走后还未回过神来,之后便有些神情恍惚。   走出了书房,叶芷抬头看着天上并不刺眼的阳光,表情有些木然。   这一次要去的地方,距离沐云衣就更远了。   不知他每次经过御书房,经过未央宫,经过素问堂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自己在他这三年的时间中,也是存在过的。   还是否记得,他也曾经穿了大红的喜袍,和一个女子手上系了同心结……   想起同心结,叶芷心中痛了下,之后凄楚的笑了声,“果然是当初的同心结系的不够紧啊。”   第023章 此种大仇焉不恨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一整天都没有看到易潇的身影,叶芷心中也忍不住纳了闷,总觉得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想了好一会儿,叶芷也没有想起现在到底会有什么事情,最后索性也不想了,转身躺在了美人榻上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叶芷只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缓缓的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叶芷见到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在叫着,“叶姑娘,我们该启程了。”   叶芷眨了眨眼睛,之后从美人榻上起来,看着那个女子,因为是刚睡醒,意识还有些模糊,当下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叶芷潜意识里就回了一句,“启程去哪儿?”   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娇俏的笑了一声,“公子要带姑娘去新的府邸呢。”   叶芷从美人榻上翻身下来,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将一双绣着合欢的软底缎子鞋给叶芷放到了脚边。   屋内已经掌了灯,外面暮色四合,叶芷轻轻的看着周围,再次问了那个鹅黄色衣衫的少女一眼,道,“为什么现在走?天已经快黑了。”   少女对着叶芷展开了眉眼笑,“这是公子的意思。”   听到是易潇的意思,叶芷也不说话了,易潇无论怎么样,都是这里的掌权者,他说要如何,那所有人都应当按照他的意思去办的。   这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看着叶芷,甜甜一笑,“晚上天寒,叶姑娘应该多穿一些衣服才对。”   这个侍女应当是早就准备充分的,给叶芷拿了一件红色的大氅,上面的绣着十分雅致的图案,但叶芷仔细的看了眼衣服上的花纹,最后也没认出来那上面到底是什么。   衣服的确挺厚的,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寒风呼啸从耳边簌簌而过,身上倒是一点冷意都没有。   这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女子上前,扶住了叶芷的手,眉眼盈盈,“叶姑娘小心台阶。”   就在这个女子说话之时,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从她身上传来,叶芷忍不住蹙了下眉头,这个味道很熟悉,但她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闻过这种味道。   或许是因为上次疏影在自己身上使用了消除记忆咒法的影响,叶芷对于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的敏感了,甚至有些明明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若是有人问起,她却还要犹豫一下方才想起来。   这个,可能是那个咒法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后遗症了。   丞相府外面已经有了几辆马车在等着了,那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将叶芷扶上了马车,之后轻轻笑了下,道,“叶姑娘和公子在一起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小曦来做就好。”   原来这个女孩叫做小夕。   叶芷对着小曦笑了一声,上了马车。   马车中只有易潇一个人,这时候的易潇面前摆了一个棋盘,他手中拈了一个白子,看到叶芷前来,便将那个白子随意的放到了一个地方,对着叶芷轻轻一笑,“你醒了?”   叶芷没有回答易潇的话,只是看着桌面上的棋盘,伸手从另一个棋盒中拿了一个黑子,伸手放在了棋盘上一处空位之上,“你输了。”   易潇看了一眼棋盘,浅浅的笑了一声,“你说输了我便是输了。”   叶芷蹙了下眉头,没有再看棋盘,拢了下衣衫,在旁边坐下,不再言语。   这马车内的铺着厚厚的一层皮毛,虽然外面是寒风呼啸,但这里面却没有一点寒冷的意思,反而是觉得有些热。   伸手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叶芷又看着易潇,“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可能否告诉我一声?”   “当然可以。”易潇的笑容很和煦,他若是不在心中算计着什么的时候,和沐云衣平时的笑容还是有些相像的,“我们这次要去的是西连女国旁边的一个府邸。”   听到西连女国,叶芷忍不住心中连连冷笑,手中紧紧的抓住了手中斗篷上的皮毛,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真好!”   易潇像是没有看到叶芷反应一样,只是缓缓道,“我知晓你恨,我会给你报仇的机会,但不是现在。”   若不是西连对沐云衣下了狠手,事情又怎么会发展道现在的情况,沐云衣因此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两人因此分离,甚至连孩子都没有保住,每每想到这些,叶芷就恨不得手执利剑,将那些人全部给杀了!   此种大仇,焉能不恨?   易潇继续道,“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给你报仇的机会。”   叶芷手中紧紧的揪着那斗篷上银狐皮毛,转眸盯着易潇,“要等什么时机?”   易潇垂下眸子,之后伸手在焚香炉中添了一点香料,之后又将焚香炉上面的盖子合上是,转眸,与叶芷四目相对。   良久,易潇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待到时机成熟,你想做什么都由着你,只不过,在时机未成熟的时候,你最需要做的就是忍耐,你耐得住性子,到时间别说报仇,就算你想要整个西连女国,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要那个做什么?”叶芷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最后脸上又浮现出一种像是狰狞的冷笑,“我只要她死!”   这件事和西连女帝裘绵有关,她就要她死,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也不管这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一定要做到,为沐云衣报了仇,也是为她自己报了仇,不亏!   心中恨意不被提及也便算了,但只要想起来,这就是一个引线,将自己心中的仇恨拉了起来,不死不休!   叶芷的心思完全不加隐藏的出现在她脸上,易潇一览无余,随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本以为离开了朝堂便能离开无休无止的争斗,在这最后的时间能享受这种和心爱人在一起的时光,现在看来,大约是不可能了。   ……   马车在路上走了大约六七日。   叶芷除了到客栈吃饭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马车上睡觉,剩下的就算是醒着,她也不愿和易潇说话。   易潇对于叶芷的态度看样子是一点也不介意,但只有曲融能看得出,他心里已经落寞到了极点。   是啊,无论是谁面对这样的情况,心情都不会很好的。   时间如同马车外面的流逝的风景,很快就一闪而过。   到了第十一天的中午,众人到达这次的目的地。   下了马车,叶芷看了看周围,发觉这些人的装束和中原人大不一样,当下便知晓,这已经是到了西连的国界了。   想起西连,叶芷心中的恨意再次萌发,但这次她学会了克制,除了表情有些阴冷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作了。   此处也是一个繁华的所在,叶芷抬眸,发觉眼前俨然矗立着一幢和易潇在楚国丞相府差不多的府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旁边的小夕搀扶着叶芷,道,“叶姑娘请。”   易潇站在叶芷身边,对着叶芷微微一笑,“你还满意么?”   叶芷淡淡的回了一句,“能栖身的所在,能遮风避雨也就是了,宫殿和破庙又有什么区别?”   说完之后,叶芷直接走了进去,只余下易潇一个人发愣。   一句看起来并不算是顺耳的话却勾起了易潇的回忆。   当初在药山与叶芷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天降大雨,他们二人进了破庙避雨,两人相谈甚欢,从那时开始,两人便将对方当做自己的知音,而如今,多年过去,那份情谊,应该也是被时间和各种事情磨灭的一点都不剩了。   这件事情,其实叶芷心中也并没有忘,当初少女的初心萌动,这些能记一辈子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一笔带过就忘了?   只不过,现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早就消失了,现在留下的叶芷,和多年前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这是两人之间的过错与错过,这些日子,以后便只能深藏在心中想想了。   因为各种原因,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   小夕他们一行人是提前两天到的,因为易潇害怕路程太赶叶芷的身体受不住,于是便放慢速度,让其他人先到按照他的要求来布置。   叶芷所住的地方,也是按照易潇的意思布置的。   这幢府邸虽然大,但真正住宿的地方却没有多少,其余的都是一些小巧玲珑的景观。   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小桥流水,应有尽有。   虽然处在闹市之中,这里种了不少叶芷也不知道名字的树木,将外面的嘈杂格挡了,在这里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只觉得清幽雅致。   叶芷所住的地方是一座不知用什么木头搭建的小楼,上面没有太复杂的装饰,但走近了一些来看,这幢三层四角小楼上,却是十分奢华的。   这上面的木头被工匠雕刻成了各种各样的花纹,有仙子从云层中凌波微步缓缓而出,也有梅兰竹菊四君子,云腾璃纹数不胜数,上面雕刻人物姿态微妙,花卉栩栩如生,实在为大家之作。   走进了楼阁,叶芷却发觉屋内有一种特殊的香味,这味道不像是焚香的味道,反而带着一股清新,叶芷朝着周围看了看,之后又问小夕,“这是什么味道?”   第024章 极尽风雅之能事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小夕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满面笑容的回答叶芷,道,“叶姑娘,这是檀木的味道呢。”   檀木的味道?   叶芷莫名其妙的看着周围,却并未发现檀木的踪迹,之后也跟着呼吸了一口,蹙着眉头道,“这种味道……似乎并非檀木。”   “真的是檀木。”小夕笑着给叶芷解释道,“这座楼阁是公子亲自给姑娘设计的,这上面的确用的是檀木,只不过啊,这檀木并非是楚国的,而是西连女国一种特有的品种,听说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无论是什么檀木,价格都绝非平常东西能比的。   叶芷看着周围,知晓易潇这次用了大心思,于是便深深的叹了口气,也未说什么。   这楼阁一共分三层,这第一层中放置着各种摆件,有不少书画名家绘制的屏风,有一些叶芷不认得的玉石摆件,还有一株一人高的大珊瑚……   这些东西有的在红木架子上摆好了,有的却放的有些凌乱,显然是时间太匆忙,还未来的及收拾。   叶芷略略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直接走到了第二层。   第二层上面放置着的是各种书籍,这些书籍有的是从楚国带过来的,有的是新买的,上面隐隐透着一股墨香味儿,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时候的竹简,虽然上面清理的很干净,但上面的字迹,或许是隔得时间长了,有些模糊不清楚。   这里的书桌上放着白净的宣纸,宣纸之上压着一块墨黑色的镇纸,上面花纹雕刻的也十分精细,旁边放置了一把古琴,对面窗口上传来的风将古琴上面的流苏穗儿吹得散开像是一片雾气一般。   叶芷还是没有说话,小夕随着叶芷的目光看去,十分伶俐的就上前去,走到那把古琴前的,对着叶芷道,“这把琴可是我们楚国皇帝所制,赐给相爷的,可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宝贝呢。”   楚泫是琴中高手,叶芷知道他琴艺高超,但是却未曾想过他竟然也会制琴,当下心中隐隐叹息,这样的一个人,是不适合做皇帝的。   能成为皇帝的,一定不会是好人,楚泫醉心于这些风雅之事,定然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让他狠下心肠来杀人,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叶芷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没有再看那七弦古琴一眼,转身继续向上走去。   最上面一层就是叶芷的寝宫了,入门前是一个大厅,大厅中摆放着精巧的一桌两椅,地上铺设着厚厚的菱花绒毯,大厅的后面是一个非常大的屏风,隔开了人的视线。   绕过屏风,后面是一幕珠帘,珠帘之后,是挂着浅粉色纱帐的雕花架子床,床边还放着一双暖鞋,周围的摆设没有一点多余之处,简单中透着几分奢华。   这显而易见就是一个还未出阁少女的房间,叶芷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些发愣。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这些你可还满意?”   叶芷回过神,不用回头,她也听出来了这人是谁,淡淡道,“东西是不错的,只不过,我早已不是闺阁中的少女,这些摆设,我恐怕不太适应。”   “没关系。”易潇从屏风处走了进来,小夕也是眼力见极好的人,转身便走了出去,易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对着叶芷道,“你也就是在这里住两天,委屈你了。”   叶芷的手指轻轻拂过挂在床上的纱幔,那触手生温的感觉极好,“这里如此奢华,有何委屈?”   易潇继续道,“我们的新房一定会比这个好十倍。”   “新……房……”叶芷喃喃的重复了下这两句话。   易潇点头,走到叶芷面前,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你答应过我说要做我的妻子,怎么,现在这么快就忘了么?”   这件事是一直困扰在叶芷心头的,现在突然听到易潇提起来,心上就像是少了一块什么东西,很是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叶芷坐到了床边,淡淡的看着易潇,道,“随便你吧,但是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说清楚。”   易潇不以为然,看着叶芷,道,“什么事儿?”   叶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手抚着床边的纱帐,道,“我要让你知道……我是谁。”   易潇蹙了下眉头,还未等他想起什么来,叶芷已经站起了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叶芷脸上的表情很陌生,虽然还是姣好的容颜,但易潇心中却猛的咯噔了一下。   两人四目相对,叶芷看着易潇,慢慢的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臂,勾在了易潇的脖子上。   易潇身体一僵,愣住了,自从他和叶芷相认以来,何时有过这样亲密的场面?   叶芷的手在易潇脖颈上勾着,最后凑近了他的耳边,缓缓的说了一句话,就是这一句话,几乎都要将易潇冻成了冰碴。   这句话很简单,只有几个字。   叶芷在易潇耳边呵气如兰,“我是……风月。”   我是风月,不是叶芷。   听到这四个字之后,易潇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凝固了。   叶芷松开手,看着易潇,又是一笑,转身回到了床前是,目光悠悠的在易潇脸上晃了下,“嫁给你的人,可不是叶芷。”   看着床上的纱幔放下去,易潇又愣了一会儿,方才再次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人只要我知道就行了,其余的,真的与我无关。”   说完之后,易潇转身离去,外面星光漫漫,透过窗子洒在地上,叶芷突然大笑起来,这笑声直直的传了出去,带着几分凄楚和猖狂!   易潇还未走远,自然也听到了叶芷的声音,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强忍住让自己不去回头看,“叶芷,你真的就这么狠么?连一点幻想都不留给我。”   天上星光漫漫,有形无踪。   “公子。”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您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易潇头也不回,看着那个女子,只是轻轻的笑了两声,“这个世上,有谁不是为难的?”   那个女子上前走了两步,不是别人,正是在叶芷面前那个娇俏伶俐的小夕,“可公子这般,不仅是为难了自己,叶姑娘心中也不是好受的。”   易潇的目光在小夕身上游离了下,缓缓的舒了一口气,“人生在时就这么几十年,好受不好受,就这么过去了也便罢了。”   小夕似乎不能理解易潇的这句话,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易潇挡了回来,“你别忘了我让你回来究竟是做什么的!”   语调中带了几分凌厉的感觉,小夕立即垂下头,不敢再多言了。   易潇缓和了下神色,看着小夕,淡淡的说了一句,“将事情做好了,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说完,易潇转身离开,小夕默默的看着易潇的背影,扬起唇角微微笑了几分,这个表情和叶芷竟有几分相似,“母仪天下有什么用处,想得到的,最后不还是一样得不到么?”   ……   第二日上午,吃过早饭之后,几个侍女一人手中拿了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的是绣工精致凤纹嫁衣。   小夕在旁边道,“叶姑娘可有喜欢的?”   叶芷只是随意的看了两眼,道,“随意吧。”   小夕在旁边拿了一件在叶芷身上比了比,道,“这些衣服都是公子选的,公子的眼光不错,任何一件都是好看的。”   叶芷没有搭话,只是问了一句,“他可是说了是什么时候?”   小夕看着那凤冠霞帔正在发呆,听到叶芷如此问了,方才回过神来,立即回答道,“后天便是良辰吉日。”   “后天么?”叶芷也扫了眼在那些红的几乎让人眼睛刺瞎的衣裳,“那么快?”   小夕没有再说话,吩咐侍女将那件衣服放好之后便离开了。   叶芷喜静,也不喜欢侍女一直在身边,所以几乎每日都在书房不出去。   书桌上放了洁白的宣纸,旁边是研好的墨汁。   叶芷走到书桌前,伸手拿起一支笔,轻轻的在墨汁中蘸了一点,略略想了下,伸手在宣纸上画上了一笔。   第一笔落在纸上,叶芷整颗心都沉了下去,笔尖在纸上缓缓的游移,窗外的阳光落在那墨迹之上,很快的便干了。   墨汁里面不知是加了什么,墨迹干透之后又一种很特殊的鲜花汁子的味道,很是好闻。   叶芷很认真的在纸上细细的描绘着什么,鼻尖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心中也是黏腻的一片。   过了不知多久,太阳的光晕终于从她身上离开了,叶芷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宣纸上的人物,缓缓的笑了。   是笑的很开心的,开心的鼻尖都是酸酸的,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这上面是沐云衣的画像。   叶芷终于感受到,当初在沐云衣的永宁宫时,他房间那一箱子自己的画像中到底蕴藏着什么了……   这是多么深的感情啊。   叶芷将画纸拿起来,看了又看,最后正要将这张画纸卷好放起来的时候,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的捏住了这画纸的一端,“让我看看如何?”   ……   第025章 画骨相思不成语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就这样,叶芷画好的画像到了易潇的手中。   易潇将卷好的画像打开,眉眼弯弯的看了一会儿,之后又将叶芷放在桌面上的那支笔拿了起来,轻轻在画像上人物的脸庞上又勾勒了几笔,看了看,这才又放下了笔。   叶芷皱了下眉头,之后眉头又舒展开来,易潇在画像上添的这两笔是很巧妙的,画上的人物似乎更鲜活了一些。   易潇的画技是很不错的。   叶芷也知道。   但是这幅画,她却不想沾上别人的气息。   叶芷凝神,将那副画随意的放在桌上,看着易潇,“你怎么来了?”   易潇看着叶芷,伸手在旁边拨弄了下古琴,轻轻道,“也没什么事儿,只是今日是西连女帝去城外古刹祭天的日子,想问问你去不去。”   西涟女帝!   叶芷猛的站起了身子,咬紧了牙关,“她在什么地方?”   易潇继续缓缓道,“再过一刻钟,她会从我们府邸前面的这条路过,你现在从这里走,正好能赶上。”   叶芷没有再犹豫,转身便离开了。   眼看着叶芷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之后,易潇也跟着走了出去,“吩咐下去,动手。”   一个在暗处的声音沉闷的答了一声,“是。”   易潇眼神看着叶芷消失的地方,缓缓的叹了口气。   曲融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看着易潇,道,“公子为什么不亲自去?叶姑娘若是出现什么危险……那就……”   “不会的。”易潇淡淡的回答,“她身边我已经安排了人保护,裘绵见过我的容貌,我若是在这里出现就是有问题了。”   曲融似乎有些不太理解易潇的话,“既然公子决定要动手,那为什么不直接向裘绵动手?反而是退而求其次呢?”   易潇的心思又怎么会是一般人猜的中的?当下他缓缓的回答,“杀了裘绵有什么用?她又不是没有后嗣,皇长女是早已定好的,死了她,西连整个江山不还是她们的么?”   曲融讶然,“公子是想……要西连的江山?”   “我要这江山有什么用?”易潇脸上的笑容浅淡,“只不过是留一条后路罢了。”   ……   刚出了门,叶芷就发觉此地热闹非凡,周围的百姓像是疯了一般朝着中间天街上跪拜。   万众齐呼吾皇万岁,人声鼎沸震耳欲聋。   叶芷混迹在人群中,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队极为奢华的人马开始慢慢走进。   最开始出现的是一个军队,这些人训练有素,每一个迈步的动作都极为整齐划一。   虽然他们和叶国军队穿的衣服不相同,但是叶芷还是看了出来,这便是西连女国的宫城禁军了。   人很多,在人群中不一定就能看了个清清楚楚,但在那个极为奢华的龙撵出现的时候,透过周围的纱幔,叶芷还是看清楚了在龙撵里面的人。   这里面坐着两个身着盛装的人,女子年纪大概有四十岁左右,头上戴着王冠,这个人想必便是西连女王了。   裘绵!   叶芷手中的拳头握紧了,她拼命压制着,在现在的情况,是绝对不能动手的!   在裘绵身边的是一个妖娆的男子,这个男子身上穿的是正红色衣衫,正在和裘绵说着什么,裘绵一手搂在那男子的腰上,另一只手紧紧的拉住那男子的手。   这个男子的面容也很熟悉,不用多想,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到这人的面容,也知晓了这人是谁。   这个男子是沐卿悠的亲哥哥,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他还能在西连皇宫中圣宠不衰啊。   这也算是他的能耐了。   正当叶芷想的出神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出现了骚动,一个尖锐的离谱的声音传到了众人的耳朵中,“有刺客,护驾,有刺客,护驾护驾!!”   有刺客?   叶芷回过头,朝着那龙撵的方向看去,却见那边已经混乱成了一团,刀剑相击的声音和有人惨叫的声音一起传来,原本在周围的百姓四散奔逃,叶芷愣了一愣,想向前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还未等她走出去,却被一个人强行拉出了人群。   叶芷回眸,却见是曲融。   看到曲融对面前事情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叶芷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是你们做的?”   曲融对着叶芷微微一笑,“这件事等会儿姑娘见到公子,可去问问公子。”   叶芷凝眉,没有说话,同时冷眼看着大街上已经乱成一团的景象。   因为距离太远,叶芷也看不清楚什么,但是却看到了裘绵走下了龙撵,在那些刺客离开之后,叶芷发现,原本在她身边的那个红衣男子,已经不见了。   人群中熙熙攘攘的,叶芷狐疑的看了眼曲融,直接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曲融含了笑,依旧答道,“一会儿姑娘问公子便是,公子定然会知无不言。”   叶芷盯着曲融看了两眼,之后欲转身离开,就在她转身之时,又朝裘绵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在此时,裘绵也朝着叶芷的方向看去。   一不小心,四目相对。   叶芷忙回过头,直接走进了朱门之中。   进门之后,叶芷第一时间在那幢小楼里面找到了易潇。   这时候的易潇正在那把古琴前,缓缓的勾着琴弦,叶芷不懂音律,也听不太清楚他弹的是什么调子。   就在叶芷进门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易潇抬眸,笑意深深,“怎么样?这出戏看的还满意么?”   叶芷看了看易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叶芷如此来问,易潇伸手缓缓的又勾了下琴弦,看着在叶芷身后曲融,道,“看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啊。”   曲融点点头,“那人已经被带到了公子吩咐的地方,听候公子发落。”   易潇微微笑了下,站起了身子,整了整衣衫,走到叶芷面前,眉眼弯弯,“去看看如何?”   叶芷不知易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是看了看他一眼,之后也跟着他走了。   ……   这一路贯穿整座府邸,因为来这边的日子并不长,叶芷转身看了看周围,之后对着易潇道,“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易潇淡淡一笑,“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走了不远,易潇在一座像是佛堂一样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其实叶芷看的不错,这里正是一座佛堂,西连女国中人大多崇尚佛教,大家府邸院中都设有佛堂,易潇不是佛教信徒,但入乡随俗,还是在府邸中设置了一个佛堂。   只是,这个佛堂却不是慈悲的所在。   有人上前推开了佛堂的门,易潇走了进去,叶芷紧跟着易潇的脚步。   刚走进去,众人便听见后堂一阵喧哗,之后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成了碎片。   叶芷蹙眉,看了易潇一眼。   易潇却没有多是,只是笑笑。   到了后堂,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周围黄色的锦缎上写着经文,周围摆满了蜡烛,而就在这后堂的正中央,却正站着一个身穿华丽红衣的男子,这男子满脸怒容,将手中的一个瓷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瓷瓶在地上被砸了一个粉碎,其中一块碎片飞起,竟然溅到了叶芷的面前,易潇轻轻伸手,两根手指夹住了那块瓷片,之后轻轻一甩,那个瓷片朝着红衣男子飞去,像是一个锐利的刀片,从那男子脖颈边划过的时候,他口中咒骂的话音戛然而止,顿了片刻之后,那个伤口才开始缓慢的流出鲜血来。   那红衣男子伸手在自己脖颈上摸了下,看到自己手上鲜血之后,眉头皱了皱,看着易潇破口大骂,但他也只是过过嘴瘾,不敢轻易的走向易潇。   听到那个男子不堪入目的话,叶芷心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看着易潇,知晓这个男子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了。   但出乎叶芷意料的是,易潇听到这个男子的话之后却并没有生气,只是微笑着听着,最后缓缓的插了一句,“那还真的要让你失望了,易某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亲无兄。”   那红衣男子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目光在易潇脸上定了片刻之后,声音戛然而止,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叶芷向前走了两步,面无表情,“你还认得我么?”   说完之后叶芷便觉得这句话说的有些徒劳了,叶芷现在换了一张面孔,就算是之前,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不一定就能认出自己,更何况是现在?   想了下,叶芷又加了一句,“我是叶芷,你还记得沐卿悠么?”   沐卿悠这个名字出口,红衣男子的面容大变,一张姣好的面孔开始变的扭曲起来,他伸手指着叶芷,“是你!竟然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我要禀告女帝杀了你,你这个贱人!”   叶芷的面色冷冷的,只是看着恐惧到癫狂的那个男人一眼,不为所动。   而在一旁说话的易潇听到这男人骂叶芷的时候,面色终于沉了下来,对着那男人道,“你觉得,你还有走出这个地方的可能么?”   红衣男子眼中的惊恐更甚,他看着易潇,面上再也没有之前张狂的模样,“你们……你们怎么敢……这里是西连,女帝一定会找到这里的,到时候……到时候你们都要死!”   第026章 十指连心痛不知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红衣男子的声音极为尖利,说话间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   易潇看着那男子,云淡风轻道,“我们的生死这是后话了,但是你……我相信一定比我们死的更早。”   红衣男子的面容一下子垮了下来,看着众人,脸上的嚣张再也不见,只剩下深深的恐惧,“你们……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易潇看着那红衣男子,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把皇宫地图画下来给我,我就会放了你。”   红衣男子愣了下,他似乎没有想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未等他想出什么,易潇后面的一句话紧跟而至,“你若是真的对你女王忠心,我也会成全你的这份忠心,让你为她尽忠,不过你放心,你死后,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死后的事情谁还能顾得上?   那红衣男子畏惧的看着易潇,许久没有说话。   易潇转身离开,同时给曲融使了一个眼色,曲融立即会意,将笔墨纸砚一起端了来。   和这个红衣男子有着深仇大恨的是沐卿悠,叶芷对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况且这个男子还和沐卿悠之间有着一层血缘,叶芷更是不会将他如何。   至于他和沐卿悠之间的恩怨,就给他们两个人解决也便罢了。   ……   走出这个佛堂,叶芷看着易潇,终于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潇对叶芷不同于其他人,言语间描述一件事自然也是详细了很多,“西连女王毕竟在杀人不见血的皇室中活了这么些年,你想要报仇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有了皇宫中的地图,其他事情自然好办的多。”   不可否认,易潇这话说的是没错的,现下就算叶芷再铁石心肠,心中也不免动容。   易潇远离朝堂纷争之后,竟然还是要算计这些。   但在叶芷心中,她和易潇两人之间,还是有着一层无法泯灭的隔阂,一声谢谢,却也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   到了晚上,叶芷在书房看书,门外突然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叶姑娘。”   这个人是曲融身边的一个侍卫,叶芷也是认得的,当下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什么事,进来说罢。”   房门被推开了,这个人走了进来,递给了叶芷一张地图,恭谨道,“这是公子让送来的。”   叶芷随意的看了一眼,知晓在这大概就是西连皇宫中的地图了,当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你们公子现下在什么地方?”   那人回道,“明日府中大喜,公子正在安排逐项事宜。”   叶芷一愣,手中的地图轻飘飘的落在了桌上。   是啊……明天是她自己大婚的日子,这样的日子,自己怎么能忘呢?   叶芷深深的叹了口气,挥手让那人退下,自己在窗子前坐下,任由皎洁的月光洒在脸上。   这么些时间了,云衣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他会不会在闲暇时,脑中会一闪而过自己的身影?   叶芷不知道,这件事,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叶芷将手伸出窗外,柔弱无骨的手指微微蜷曲着,似乎想抓住什么,但入眼的,只有那一望无际的月之光华。   凄楚的笑了一声,叶芷像是自言自语道,“师父,可能要辜负你费劲心思让我重生的这番心意了。”   对于疏影,叶芷不知自己心中到底该有什么样的感情,师徒之间的情谊自然是有的,但是后来这份情谊慢慢的变了味道,从此后,两人之间已经不止是那种多年未见产生的隔阂了。   叶芷的孩子丧命于她师父手中,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她心中每次想起都是致命的伤。   的确是这样。   叶芷的手指忍不住抓紧了窗框,几根手指的指甲顿时断裂,过了会儿,从指甲缝里才殷殷的流出鲜血来。   原本是十指连心,但是现在,叶芷却觉得自己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手指上的鲜血越流越多,最后一滴一滴的落在桌面上。   北风呼啸,叶芷觉得身上泛起一丝寒意,犹豫了下,关上了窗子。   拿起手绢将自己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了,叶芷伸手,将自己头上一根素银簪子拔了下来。   这根簪子朴实无华,上面花纹和样式都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   来到西连女国之后,易潇将她所需要的东西事无巨细每一件事都准备的很好,各类各样的珠宝首饰也置办了不少,但叶芷却很奇怪,无论她佩戴什么样的头饰,这根簪子,是永远都在它头上的。   这个小细节,可能易潇都没有发现。   簪子被拔下来之后,一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散落下来,叶芷坐在床边,缓缓的伸手,将簪子尖锐的那一面轻轻摩擦了两下。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叶芷对着簪头的位置轻轻一捏,不知是触动了什么,簪子的另一头就脱落了下来,那里面藏着的,是一根银针。   银针上闪着寒光,叶芷伸手碰了碰,犹豫了下,又不动声色的将那根簪子组装好,放到了枕头下面。   一夜无眠。   叶芷实在是睡不着,便强忍着身上的寒意将窗子打开了。   屋内原本是有火炉的,但是现在,这火炉在冬日寒风的‘照拂’下,用处也不是很大了。   就这么样,叶芷躺在床上,睁了一夜的眼睛,看着窗户外面月影渐西斜。   就这样,一直等到天光大亮。   原本以为今日会很早有人将自己叫醒,但叶芷似乎想多了,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到了太阳都升起来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了敲门声,“叶姑娘,你醒了么?”   叶芷躺在床上原本就是一夜没睡,这句话当然也听得清楚,当下就回了一句,“门没关。”   小夕领着几个少女走了进来,这几个少女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是凤冠霞帔。   那凤冠上面的珍珠光芒正盛,叶芷忍不住用手挡了下眼睛。   外面并不吵闹,小夕的声音听得很清楚,“叶姑娘起床洗漱吧,今天可是大好的日子呢。”   叶芷朝着窗外看了看,翻身起床。   几个侍女早有准备,沐浴之后给叶芷换上了一袭嫁衣,衣衫共九重,华裳逶迤在地上三尺有余,上面缝制的珍珠玉石不计其数,十分沉重。   穿上了衣服,小夕指挥着一个侍女有条不紊的端来一个白润如玉的瓷盆,瓷盆中里面是浅粉色的水,这颜色如同融化了的胭脂,从里面飘出一阵异香。   “这是什么?”叶芷终于开了口,这是她第二次穿上嫁衣了,上次和沐云衣的那次大婚,规矩也是十分的多,但当时,叶芷也并未见到过这个瓷盆。   小夕听到叶芷来问,于是便小声在叶芷耳边道,“这是西连女国的规矩,这水中是一种特殊的花儿做出来的,传说用这个浸手可以多子多福呢。”   “多子多福?”叶芷已经涂了红色的唇轻轻扬起,对着小夕道,“端下去。”   众人皆没有想到叶芷会突然变脸,当下都是一愣,小夕在旁边也愣了一下,之后示意身后那个是侍女将瓷盆端了下去,陪着笑脸道,“姑娘不喜欢鲜花汁子的味道我们便掠过这一道规矩。”   小夕在叶芷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些事情她也能看得明白,当下也很快的给叶芷梳了妆,蒙上了红盖头,被人搀着下了阁楼。   之后叶芷心中便是恍恍惚惚的,眼前是红色的一片,没有半分喜悦的意思,反而是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外面传来了一些声音,叶芷也没有兴致去听,之后也不知道那个声音尖利的媒婆喊了一声什么,叶芷就觉得自己的手突然落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这个人的手心细腻温暖,两人手指贴着手指,叶芷几乎都能感受到这人手中的掌纹。   叶芷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被人搀扶着做了一些似曾相识的动作,但随后又走了不远,耳边的喧哗声渐渐的便小了。   心中猛跳,有一种叫做恐惧的心思在胸腔中蔓延。   刚才那媒婆最后一句她听得很清楚。   洞房花烛夜么?   叶芷几乎连冷笑都不会了,脸上表情僵硬,额头上的汗珠肯定将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融化了,十根手中却是凉的。   开始抓着自己手的那只手已经没了,作为新郎官的易潇,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被搀扶着进了一个房间,叶芷眼前还是红通通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应该是坐在了床上吧?   这床很柔软,下面放置着硬物,应当是红枣桂圆这些。   叶芷能感受的到身边的人都退了出去,门也被人轻轻带上了。   屋内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叶芷心中突然有些落寞,同时那种叫做恐惧的心理更胜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和上一次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当初对上沐云衣,她心中只有几分忐忑,而现在对上易潇,叶芷这才是真正的害怕了。   易潇不同于沐云衣,他要做的事情,也绝非是拒绝这两个字能阻止的。   该怎么办?   第027章 休要再提过去事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门外又听到了一阵声音,众人都对易潇换了称呼,不再称呼他为公子,而是一句‘家主’。   叶芷手指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衫,额头上的冷汗沥沥而下,当初在已覆灭的陈国皇城前,在尸体堆积如山的战场上,她也不曾这么害怕过。   易潇走路的声音一向是很轻的,但今日却不大一样,他似乎是喝醉了,脚步有些不稳。   透过满目的红,叶芷能看到易潇朝着自己走来。   心中突然传来一个念头,她有一种想将自己头上这个盖头扯下来,然后赶快跑的冲动!   但这个念头刚起,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再看之时,易潇已经到了她面前。   易潇和以前一样,面上含笑,只是原先的一袭白衣变成了像鲜血一样的赤红色。   从未见过易潇穿这样鲜艳的颜色,叶芷抬眸看了他一眼,之后移开视线。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叶芷朝着门外一看,已经是暮色四合了,屋内只蜡烛就点了大约二三十根,亮如白昼。   易潇似乎是喝了不少酒,面上有些不自然的红,他伸手,在叶芷脸庞上轻轻抚了下,微微一笑,“我知晓你不是风月,你的眼神,和以前别无二致……”   叶芷偏了下头,看着易潇冷冷道,“你醉了。”   “是啊,我,醉了。”易潇看着叶芷,浅浅的笑了声,“你知道么?在你重生之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能知道你是叶芷了,但是我一直都不敢想,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芷不说话。   易潇的手轻轻拂过叶芷的发梢,“因为我手上沾了你的血,我害怕你,真的,真的很怕你!”   叶芷伸手将易潇抚摸她头发的手指推开,冷眼相对,“活了两世,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怕这个字。”   易潇缓缓的蹲下身子,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薄唇上沾有几分酒的清香,“沐云衣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甚至我能比他给你的更多,这段时间,陪陪我,好么?”   叶芷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看着易潇,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过了半晌,易潇再次道,“其实,这些话我若是早点说了,那恐怕就没有今日这些事情了,是我当初舍不得长生,是我的错。”   听到易潇说起以前,叶芷心中也微微有所触动,想当初情窦初开之时,易潇也是她梦中的良人。   可现在,已然不是了。   易潇伸手抓了两下,终是抓住了叶芷的手,他抬眸,目光殷切的看着叶芷,问道,“若是没有沐云衣,我们两个之间,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   叶芷心念一沉,挣脱了易潇的手,“以前的事情过去了休要再提。”   说了也只是徒加伤感而已。   易潇手中一空,先是愣了愣,之后坐到叶芷的面前,伸手钳制住她的下巴,唇角勾笑,那笑容是不怎么单纯的,“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妻子了,你说的是对的 ,过去的事情就休要再提。”   说着,易潇慢慢的靠近叶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带着清冽酒气的薄唇轻轻覆在了叶芷的唇上。   叶芷一双眸子猛的缩紧,在红绸嫁衣袖中的手捏得紧紧的,指甲都有些泛白。   易潇自制力算是比较强的,他喜怒不形于色,自己心中谋划着什么几乎是不愿让他人知道的,但是现在,他的呼吸却越来越粗重。   叶芷身体怔怔的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易潇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衣袖一挥,将床上的绣花纱帐放了下来,而叶芷,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两人身上隔着衣衫,九重嫁衣的衣裳是很难脱掉的,易潇却一点都不在乎,他先将叶芷身上的腰封系带解开了来。   叶芷闭上眼睛,知晓自己今夜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脑海中努力的想将易潇想象曾沐云衣的模样,这样,心中的痛楚似乎能缓解一点点。   易潇将叶芷身上的衣衫脱了大半,最后只剩下一层红色单衣穿在身上,夜里风冷,房间内虽然有暖炉,但叶芷还是被冻的浑身发冷。   叶芷身上的肌肤是冰凉一片,但易潇身上却是热的发烫。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易潇突然觉得脑中一沉,身子震了震,瞬间清醒了过来。   已经抚上了叶芷胸口的指尖轻轻一颤,易潇忙不迭的起了身,伸手胡乱的拉起旁边的衣物往叶芷身上遮了下,之后衣衫不整的下了床。   珠帘声响清脆,关门声在夜幕中也格外清晰。   过了许久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叶芷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一片红帐,心中不知到底是什么感觉。   易潇的反应在叶芷的意料之外。   缓缓坐起身子,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手,手指间那根簪子随之落下,额头上的汗珠早已将脸上的妆容融化了。   ……   新婚第二日。   府邸中的红绸都已被摘去了,没有了那俗气的红色,周围变的清雅了不少,只余下那镂空的宫灯缀着的红色流苏隐在绿木之中,带出几分别样的色彩。   叶芷刚醒,小夕便带着几个侍女进来了,除了小夕之外,这几个侍女都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叶芷。   昨夜易潇从这里出去是众人都看到了的,众人都是大吃一惊,想想之前易潇对待叶芷的态度,最后只总结成了三个字――妻管严。   叶芷哪里知道众人的心思,起床洗漱之后便继续回到书房中,脸上没有半分新婚之喜的意思。   众侍女对叶芷更加恭谨,只知道她们府中的这个夫人,是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物。   这几日,叶芷一直都在书房待着,几乎一步也没有出去过。   而更奇怪的是,易潇这一连几日,也是不见了人影。   叶芷恨不得每天都躲着他,看着他这几日不出现,心中也舒了一口气。   无聊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有余,还好叶芷是一个喜静的人,有众多书籍相伴,也并未觉得有多少无聊。   不过,这样恬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这日中午,小夕跑来对叶芷道,“夫人,家主说让您去正厅一趟,有贵客前来。”   叶芷蹙了蹙眉头,头也未抬,“不去。”   小夕对叶芷的这个答案也不觉得意外,当下继续道,“家主说若夫人回答不去,便让奴婢将这个人的名字告诉夫人。”   叶芷握着书卷的手顿了顿,“是什么人?”   小夕回答,“这位贵客姓楚名潋。”   楚潋。   叶芷将手中的书卷放了下来,抬眸看着小夕,道,“那人身边可有一个名叫修罗的人?”   小夕想了下,“楚公子身边的确有一个人,但却并不是夫人所说的修罗,奴婢听楚公子称呼那人为安安……”   叶芷愣了下,随后唇角显现出一抹笑意,修罗这个名字太过于狠辣,怎么会适合一个女孩子?   楚潋他们两人历经风雨这些年,现在终是恢复平静了,这种生活,或许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叶芷站起身,将自己手上的墨汁浣去,整了整衣衫,随着小夕走向正厅。   正厅距离叶芷所在的地方有一段距离,走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方才到了。   走进正厅一看,易潇此时正坐在主位上轻轻喝着茶,已经是换了一张容貌的楚潋坐下右下方,旁边坐着一个身穿暗紫色衣衫的女子,这个女子,想必便是修罗了。   楚潋的容貌在叶芷的手下已经变了一张面孔,这张脸上的疤痕已经尽数消失,之前看着他脸庞叶芷便知道他会是一个俊美男子,现在看来果真是如此。   修罗现在大约也换了名字,至少不再是以前的男子装扮了,她穿着女装时带着几分英气,和楚潋站在一起,十分相配。   小夕十分得体的一笑,对着正厅里面的人道,“我们夫人到了。”   易潇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着叶芷,目光清浅,两人已经多天未见,此时的易潇瘦削了很多,不知他这些天是做什么去了。   修罗和楚潋这时候也正看着叶芷,对视了许久,楚潋方才对着叶芷道,“教主……好久不见。”   叶芷微微一笑,走向两人对面的位置坐下,仔细的观察了楚潋和修罗两人之后方才道,“许久不见,看来你们两个人身体恢复的都是不错的。”   楚潋眼神复杂的看着叶芷,之后目光又落在易潇身上,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这近一年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芷垂下眸子,半晌之后方才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时未等楚潋回答,修罗主动回答了,“是温国师告诉我们的。”   说完之后,修罗便紧紧的抿住了唇,片刻之后站起身,走到叶芷面前,看着她,道,“你还好么?”   叶芷也站起身,看着修罗,“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情要问你。”   修罗点点头,看着叶芷,声音也恢复了一些女子应有的特征,“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和你说。”   楚潋和易潇两人的目光都在叶芷身上,叶芷却对两人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最后两人一同离开后,楚潋也端起桌面上的茶水浅浅的喝了一口,“有些事情,你是不是也要说上两句?”   第028章 冷声入耳恨极端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易潇轻轻的摇了摇头,微笑着反问了楚潋一句,“你们来这里到底所谓何事,是不是也要说清楚呢?”   楚潋看着易潇,轻轻的呼吸了一口,最后淡淡道,“叶芷是我和安安的救命恩人,她的下落,我们若是不知道,岂不是太失礼了么?”   易潇也像楚潋那样笑,眼神中藏着高深莫测,“只是这样么?难道就没有人让你们前来打听一下,叶芷在我这里,有没有受到什么为委屈之类的?”   楚潋脸上的笑容有些藏不住了,但他毕竟还是在皇宫中生存过的人,两下便将自己的心意给隐了去,“看来,是我多心了。”   “多心?”易潇轻轻的一笑,“你没有多心,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耍这种手段,我要告诉你的是,现在大约没有这个机会了。”   楚潋看着易潇,两人对视许久,最后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你为何要将人家生生拆散?”   “相爱的两个人?”易潇唇角的笑容突然变的有些讽刺,半晌之后他看着楚潋,“你说相爱的两个人是谁?”   楚潋丝毫不惧易潇的目光,“我说的是谁你自己不清楚么?”   易潇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你没觉得,我和她才是最配的么?”   楚潋目光盯着易潇看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不觉得。”   易潇没有说话。   楚潋站起身,继续一字一句道,“她并不喜欢你,你这样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放手的好。”   “放手?”易潇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若是我真的放手了,那她就要真的没救了……”   楚潋眉头皱了皱,想了片刻之后声音颤抖着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潇很简短的回答,“字面上是什么意思,我便是什么意思。”   ……   修罗和叶芷在偏厅之中,还未等叶芷坐下,修罗立即上前,一把抓住了叶芷的手臂,急切道,“你不是自愿待在这里的对不对?我们这次就是来带你走的。”   叶芷淡淡的看着修罗,问道,“去什么地方?”   修罗蹙眉,“外面天高海阔,难道还没有容身之地么?沐云衣虽然现在记不得你的了,但你们之间还是有着那样深厚的感情,你若是再出现在他身边,他也未必会将你忘得干净,再想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叶芷知晓修罗是好意,“你以为易潇是那么好对付的么?”   修罗咬了下嘴唇,“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就算我们豁出命去,也要将你带出这里!”   叶芷看着修罗,轻轻的叹了口气,将她抓住自己手臂的手轻轻推开,最后又是一声叹息,“你们的心意我自然懂得,只不过,你们为此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你们可曾想过?”   修罗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犹豫片刻之后方才道,“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今生能和自己所爱厮守,哪怕只是一刻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剩下要付出的代价,我们还承受得起!”   这声音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叶芷看着修罗,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   修罗上前两步,再次拉住叶芷的手,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叶芷紧跟着修罗走了两步,之后又立刻停住了脚步,“不行!”   修罗回头,将叶芷的手臂拉的更紧,“你现在若是犹豫,下次恐怕……”   话音未落,偏厅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易潇和楚潋两人从门外走进来,易潇依旧是一身儒生气息,说话的声音也是格外温柔,“楚夫人来易某府上做客,竟还要带走易某的爱妻,这件事未免也太荒唐吧?”   听到易潇声音的那一刻,修罗立即就做出了一个准备动手的姿势,但叶芷知道,她身上的空孜已散,内力全失,根本不是易潇的对手。   楚潋在身后看着修罗,半晌之后才道,“我们走吧。”   未曾想楚潋会说出这样的话,修罗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看着楚潋,淡淡道,“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说完之后,修罗依旧没有放开叶芷,看样子就要带着叶芷往外冲去。   楚潋径直走到修罗面前,停顿了下,方才紧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叶芷虽然被修罗拉着两人距离非常近,但这句话是什么她也不曾听到。   修罗听到楚潋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先看了看叶芷,之后目光又在易潇身上扫了一圈儿,淡淡问楚潋道,“你没有骗我吧?”   楚潋摇头,别的话什么都没有说。   几人僵持了一会儿,修罗终于放开了紧紧拉着叶芷的手。   叶芷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这下,应当不会连累到别人了。   ……   这场像是闹剧就这样收尾了,楚潋和修罗两人要离去的时候,易潇曾派人相送,但叶芷似乎并不放心易潇做事的手段,亲自将他们送到距离府邸门外方才目送着他们离开。   两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叶芷站在府邸前,看着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眼神中略略有了色彩。   易潇见状,道,“今日天气不错,何不出去走走?”   站在这阳光下面,叶芷的整颗心似乎也被这阳光融化了,终于没有冷言拒绝。   易潇自然也是跟在叶芷身后的。   叶芷在街上走了不远,似乎也只是为了感受这个世上还不止她一个人活着,对于周围的小贩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买。   就算是宽慰宽慰自己已经死了却还在跳动的一颗心吧。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叶芷感受到饿了,于是便和易潇一起走进了一个装潢还算是可以的酒楼。   略略的吃了一些东西,恍惚间,叶芷听到隔壁雅间里有人在小声说着什么。   因为雅间都是用雕刻精美的屏风隔开的,隔壁有人说话自然能听得清清楚楚,正在吃饭的叶芷不能捂上耳朵,这些话,自然而然的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你知道么?最近西巷里面又有人失踪了。”   “是么?这才多少天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失踪?”   “谁知道呢?”在屏风后面说话的那个人停了停,之后方才道的,“八成是闹鬼了吧?”   “……”   易潇看着已经上完的菜肴,盯着叶芷看了好一会儿,道,“吃饱了么?”   叶芷将自己碗中最后一口凤凰羹喝了,点了点头。   下午易潇似乎还有事情,面对着叶芷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叶芷看出来易潇有些异常,想开口问,但最后也忍住了,不是她的事情,问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   到了晚上,叶芷睡不着,便让小夕去花园折了一把梅花过来,她一枝一支的修剪着,手起剪刀落下,一朵朵花枝落在了桌面之上。   插花儿也是一个技术活儿,少了一枝都不行,而正好,叶芷现在正是少了一枝花儿。   或许因为白天天气不错的原因,晚上也不是特别冷,叶芷披了一件斗篷,转身走向了花园的位置。   夜晚,花园中是格外静谧的。   因为西连女国的环境并不适合梅花生长,现在花园中所种的梅花都是从别的地方移植过来的。   这几棵梅树长得倒还可以,就是开的花儿并不多。   叶芷抬手,一只手还未来得及触碰到那些梅花,便听见不远处有人的声音传来,“现在怎么样了?”   接下来是曲融的声音,“属下办事不利,让他们跑了。”   “废物!”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是叶芷却并没有听过易潇说话的这种语气,“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   声音中蕴藏着怒气,叶芷心中沉了沉,连忙往旁边的的一块巨石旁边躲了躲,蹑手蹑脚的,倒也没有被发现。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请公子再给属下一些时间吗,一定将事情办妥了。”   易潇冷冷一笑,声音冰冷入骨,“试验了那么多次,只有她的身体才最适合培养婴元,挖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曲融又道,“这周围属下都安排了人守着,她应该跑不远的。”   说着,曲融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其他人怎么办?她们若是就这样出去了,恐怕……”   “这种小事还要让我亲自来说么?”易潇的声音愈发的远了,“杀了……”   待到两人走远了,花园中再无声息之后,叶芷方才回过神来,从梅花树下走出来,手指间捏着的那朵梅花已经被捏碎了,带着香味的汁水在自己手上,一片黏腻。   看着易潇走过去的那条路,叶芷犹豫了下,也紧紧的跟了上去,将这一片转了个遍,还是未找到易潇和曲融两个人的身影。   稍稍犹豫了下,叶芷将周围再次环顾一圈,将这里的景物仔细的记在心里之后便满怀心事的走了出去。   回到书房,叶芷抬头,正好看到小夕正在门口焦急的踱步。   无意中看到叶芷,小夕立即上前,看了叶芷手上的梅花一眼,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接过这束梅花之后看着叶芷,唇角泛出一缕清淡笑意,“夫人终于回来了,再过一会儿燕窝粥就要凉了呢。”   叶芷心中有事,对着小夕的话也只是淡淡的敷衍了一声,想起刚才易潇那个冷冰冰的声音,叶芷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029章 风雨欲来浪无争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一夜风声繁。   第二日叶芷起床的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去花园转了一圈,美名其曰赏花。   虽然这是冬日,但是这个花园里,除了梅花之外,奇花异草还是不少的。   这天气也很是奇怪,昨日天气刚刚暖了些,今日便格外的冷,天边乌云压顶,看样子不到晚上便要下起雪来。   叶芷左顾右盼,小夕却在旁边冻的鼻尖通红,不住的揉搓着手指,“夫人,这实在是太冷了,不然等天暖和了一些之后我们再来赏花吧,家主吩咐过,说您身体不好,不能吹太多冷风的。”   花园中已经走了一圈,叶芷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现下小夕催促,叶芷也无奈,只好随意的折了一些花儿,转身离开。   就这样一连几日,叶芷每日有意无意都要去花园中转悠两圈,这转悠的时间也不长,只是像散步那样,但最后,却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经过的那个地方每天开了几朵花她自己都能数的清楚了。   最后,叶芷终于忍受不住了,在花园中转了最后一圈没有结果之后,回到书房,叶芷问小夕道,“易潇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一旁插花的小夕抬眸,很是惊讶的看着叶芷,道,“夫人是要找家主么?”   叶芷看着小夕手中的那几枝梅花,申请有些恍惚,“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夕想了想,道,“夫人要想找家主,小夕可以去帮……”   话未说完,叶芷便摆了摆手,对着小夕道,“不用了,我去找他便好。”   小夕神色怪异的看着叶芷,对着叶芷道,“家主现在在西苑的白露阁。”   叶芷轻轻的哦了一声,便要转身去往西苑。   小夕原本是想拦一下的,但不知为何,最后却没有出手。   叶芷自然也是看出了小夕的异常,但是现在她已经顾不得许多,这些事情,早晚都是要弄清楚的,藏在心中不管怎样都是一样的不舒服,日子还是要过,将事情挑明了也好。   心中想清楚了,脚下的步子也走的快了许多。   白露阁前没有人,叶芷知道易潇就在里面,当下也就没有客气,直接推门便走了进去。   小夕在旁边拦了下,但是还未等她出口,叶芷已经将门推开了。   门一开,几人的目光皆是愣住了。   只见一个身穿红衣极其妖艳的女子正坐在易潇的腿上,易潇在正厅前的书桌的上坐着,一只手环在这女子的腰上……   两人皆是衣衫半褪,易潇看到叶芷,目光中先是藏着惊愕,之后连忙从那女人腰间抽回了手,张了张口似乎想和叶芷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而这个女子倒是一脸轻松,对于眼前的一切似乎司空见惯,只见她伸手拉了拉即将要露出酥胸的衣衫,之后像是挑衅一般对准了易潇的脸庞,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清浅的吻痕。   这个作风大胆,眉宇中搭着魅惑和风情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许久的辜荷……   易潇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辜荷不以为然,看着叶芷挑了挑眉梢,眉梢上面用胭脂勾勒出来的一朵半展半合的荷花摇曳生辉,“怎么样,要一起试试么?”   叶芷面上的表情十分尴尬,目光在易潇身上终于扫了一眼,“对不起,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们随意。”   说完,叶芷关上房门走了出去,辜荷勾人心魂的目光移到了易潇的脸上,“看来,她对你并非是真的无情啊。”   易潇正在出神,对辜荷的话恍若未觉。   辜荷觉得无趣,便从易潇身上下了来,之后坐到一旁,拿出一个随身的小镜子,伸手抚着自己的容颜,“你的计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成效,我怕再等一段时间,连你都认不出我了。”   易潇终于回过神,但目光还是有些迟钝,辜荷的话音落了好久,最后才缓缓说了一句话,“快了……”   快了。   辜荷看着易潇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怎么?觉得背叛你的心上人了?”   易潇没有说话。   辜荷合上了手中的小镜子,继续笑道,“这算得上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关于情爱这些事情,自当是按照自己喜欢的事情来,一直压抑着自己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时光?”   易潇站起身,略整衣衫,转身走了出去。   辜荷看着易潇的背影,在一旁拿出一个蘸了胭脂画笔来,轻轻在自己眉梢勾勒这那朵莲花,口中淡淡的说着,“这人啊,就这么一点看不懂……”   ……   叶芷回到书房之后,对着琳琅满目的书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之后心情稍微平复一些之后,心思便乱了起来,她实在想不通,辜荷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易潇和辜荷两人为什么会……   按道理来说是,辜荷是比易潇大一辈儿的人,就算她有这样的容貌,易潇也不应该对她有这种感情,但是……   刚才的场景却是自己亲眼所见……   想不通的事情,叶芷也不去想了,原本想问出的话被刚才那一幕惊呆了,到了最后也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又想了一会儿,叶芷最终放弃了,这些事情和她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一般也只是好奇而已,现在想想,一切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   就这样大约又过了十几日,这些天辜荷一直都在府上,叶芷无意中也碰到过他一两次,但是易潇,叶芷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原本还是有些纳闷的,但每次碰到辜荷,叶芷都只是悄然避开,显然是不愿意和辜荷多加纠缠。   辜荷每每看到叶芷,都要说两句正常女人都羞于启齿的话,这让叶芷十分困扰,但辜荷却不以为然。   这些都是小事,平常无奇,但是殊不知,就在这样一派风平浪静之中,却隐藏着一件大事儿。   ……   这日天宫动怒,冬日里竟然也是雷声阵阵,叶芷将自己裹在锦被中,却是一直都在做恶梦,她梦见房间里都是一个个蠕动前行的婴儿,他们浑身是鲜血,每一个身上都沾满了血迹,有的身体已经七零八落,一双眼睛都是血窟窿,他们在地上爬行的时候,地上被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叶芷惊恐的看着周围,无论她往什么地方跑,这些婴儿都会跟着她,就算她躲起来,那些婴儿也会找到她,在她耳边只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要我们替你死……为什么?”   这些小小的婴儿说话间都带着一股死人的气息,血腥味扑鼻而来,他们脸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额头上,然后慢慢滑落……   面对这样的场面,纵使是曾经在战场上驰骋过的叶芷也害怕了起来,她只要睡着,这些恐怖又惊悚的梦都会准时出现在她的梦中。   那恐怖又诡异的一幕幕,叶芷渐渐的有些无法无力支撑了,这些小婴儿却是一点都没有要消失的意思。   就在叶芷被噩梦纠缠的烦不胜烦的时候,她也只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是压抑的,需要放松放松心情,之后这些梦魇大概也不会再出现了。   现下已经快到了年下,入耳皆是一阵阵爆竹声,叶芷让小夕退下,自己一个人在府中 乱转。   但是走到以前她所在那株梅花树的地方,暮然回首间,只见那个四季常青的树木旁,飞快的走过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人的速度很快,但叶芷还是看清楚了,这个人就是经常在曲融身边的那个男子,叶芷还依稀记得他的名字,貌似叫谷桑的。   谷桑能在曲融身边,武功也是很好的,但这时候他虽然行迹匆忙,但是却并没有使用轻功。   他手中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袋子,很快的就从叶芷的视线中消失了。   叶芷犹豫了下,跟着谷桑走了两步。   走到他刚才经过的位置,叶芷突然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味,这种血腥味的味道很奇特,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股药水的味道。   叶芷拧了下眉头,谷桑是受伤了么?   略略想了下,叶芷知道这不是自己能管的事情,当下便要离去。   但刚走了两步,叶芷心中突然一动,回头看了看谷桑离去的位置,看着四周无人,当下便紧紧的跟了上去。   因为昨夜下了雨,谷桑也没有用轻功,故而他的脚印在地上格外的清晰。   这一路走的不近,顺着脚印,叶芷便跟到了后山之上。   脚印顺着上面蜿蜒,有些地方不清楚,但还是勉强能看到,叶芷蹙了下眉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   就当叶芷也准备上去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从山上下来一个人,这个人正是刚上去不久的谷桑。   看到谷桑下来,叶芷连忙藏到了一旁低矮的灌木丛中。   谷桑的身影越来越近,叶芷知晓这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当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屏住呼吸看到谷桑走远了她才起了身,循着刚才谷桑的脚印往上走去。   这一路走的格外艰难,泥水已经将叶芷的裙摆湿了大半,十分狼狈。   过了后山,顺着谷桑的脚印走了不远,抬眸一看,叶芷愣在原地!   第030章 心有所畏命身危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着实没有想到,这原本就平淡无奇的后山,竟然还会另有乾坤。   这后山的树林中,藏着一个像是祭台一样的建筑,祭台下有五六层台阶,台阶一层一层的延伸着,祭台上面不知雕刻着什么,距离近了一些看,叶芷终于看了一个大概,这个祭台之上,是一个和八卦图不太一样的八卦图。   而让人觉得奇怪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那祭坛之上的正中央,正放着一个浑身**还带着鲜血的小婴儿。   在寒风中,这个小婴儿的手在半空中无力的抓着,除了鲜血覆盖的地方,其余地方都是一片乌紫。   叶芷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忙不迭跑向了祭坛中间的位置,在迈过那阶梯的时候,叶芷跨一步的幅度有些大了,一下子就倒在了台阶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手腕被扭的变了形状,钻心的疼痛顺着手上的筋脉往上蔓延,叶芷只觉得自己脑仁儿都是一抽一抽的痛。   强忍着站起了身子,叶芷手上已经全部都成了血渍一片,将一身原本都是污泥的衣服都沾上了血渍。   忍着身上的剧痛走到那个小小的婴儿面前,看着他小的可怜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个孩子,叶芷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连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将那个小婴儿抱在怀中,暖着它即将变得冰凉的身体。   这个小婴儿几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叶芷将他抱得紧紧的,不敢放松分毫。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叶芷第一次觉得那么恐怖。   什么都被别人瞒着,身在其中却什么都不知道是最恐怖的……   怀中抱着这个小婴儿,叶芷无意中看了一眼刚才那个小婴儿躺过的地方,突然发现那一块和别的地方不大一样。   叶芷上前两步,又仔细的看了看,发觉那一块的地方有被什么腐蚀过的痕迹,大理石的地砖上被什么腐蚀成了一个个的小孔,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旁人或许不认得这是什么,但叶芷却是认识的,这是被化尸水腐蚀过的痕迹。   化尸水?   叶芷凝神看着那个地方,又看了看自己怀中的这个小小的婴儿,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气血上涌,一颗心砰砰乱跳。   易潇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啊,竟然犯下这样大的罪过!   还未等叶芷回过神来,只听得身后有人的声音传来,“夫人?”   谷桑对叶芷的出现很意外,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诧异。   叶芷转过头,看着谷桑,语气平淡极了,“你不解释解释么?这是怎么回事?”   谷桑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看到叶芷之后便将那个小瓷瓶藏在了衣袖中,不敢直视叶芷的眼睛。   叶芷冷笑着上前两步,径直的走到谷桑面前,将自己怀中的这个小婴儿递给谷桑看,“你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谷桑没有看那个小婴儿一眼,只是道,“夫人现在将她放到祭坛上去,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夫人执意如此,那属下只好得罪了!”   “你敢!”叶芷冷眼瞧着谷桑,同时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但手腕上的疼痛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谷桑若真的是动手,她可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谷桑也没有上前再去逼着叶芷,站在原地淡淡道,“夫人还是将他放下吧,山高路滑,属下会护送夫人回去。”   “那我一定要带他走呢”?叶芷冷冷的笑了一声,“你当如何?”   谷桑很是自信,“属下可以在不伤夫人一分一毫的情况下将他带走。”   “是么?”叶芷冷眼看着谷桑,用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受伤的手猛的从头上将那根银簪拔了下来对准了自己的咽喉,“我今日若是死在这里,你是什么结果也不用我来多说了吧?”   看到叶芷拔下银簪之时,谷桑的脸色就变了,他清楚的看到,叶芷的这根银簪就像是一根钢针,锐锋之上似乎还有一丝青光。   叶芷在自家主人心中是什么地位谷桑自然是知道的,而叶芷是什么样子的人谷桑也确有耳闻,这个女人也曾经在战场上谁与争锋,现在虽然比不得从前,但身上那种性子,却是一点都没变的。   犹豫了下,谷桑终于妥协了,“你要做什么?”   叶芷没有多说,只是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么?”   谷桑垂了下眸子,片刻之后方才道,“夫人若是想知道这些,用这招去威胁家主不是威胁属下更好?”   叶芷想了下,看了看怀中的婴儿,淡淡道,“带我去见他!”   谷桑看着叶芷依旧抵在自己咽喉的银簪,“这里路滑,夫人一个不小心,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还是将银簪放下吧。”   叶芷谨慎的看着谷桑,将手中的银簪拢在了衣袖之中,然后对着谷桑道,“你走前面。”   谷桑点头,直接就向前走去。   走了一路,叶芷发觉谷桑的确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一颗心这才松弛了下来,但神经松弛下来,身上的手上的地方就更痛了,手腕剧痛之下,竟然都要抱不住这个孩子。   但还好,谷桑说话倒还算数,直接将叶芷带到了一个她从未来过的地方,这里和府邸中的富丽堂皇没有半点能相比的,反而是格外情景悠然。   谷桑没有敲门,直接便推开门,门内一共三个人,三个人一同望向叶芷的方向。   叶芷看到这三个人,也跟着愣了愣,之后抱着那个婴儿直接走了进去,眼睛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易潇身上,唇角扯出一丝冷笑,“这婴儿是怎么回事能否解释一下?”   易潇看着叶芷,当他的目光在那个婴儿身上停留了一番之后,目光便有些阴沉了。   旁边坐着的是辜荷和疏影。   疏影目光淡淡的看着叶芷,也没有说话。   只有辜荷站起了身子,走到叶芷面前,看样子似乎要伸手去抚摸那个婴儿,但却被叶芷直接避开了。   但辜荷却好像是一点都不生气,微笑着道,“怎么?怀疑这个孩子是你夫君的私生子不成?”   叶芷唇角凝着的冷笑更甚,“若真的是他的私生子,我倒是真的安心了。”   易潇拢在袖中的手已经握紧了,最后却又舒展了,目光直直的盯着叶芷,“你若是想要一个孩子,我们可以有很多。”   叶芷连连冷笑,“要孩子做什么?在祭坛上化尸水折磨死么?”   此话一出,三人脸色皆是一变,最后还是辜荷上前,对着叶芷道,“还有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内,你若是不将它放回去,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是你担待不起的……”   “辜荷!”她的话未说完,就被疏影厉声喝止住了。   叶芷的目光又移到了疏影的脸上,“师父……你能解释一下么?”   疏影的回答很干脆,“和你无关!”   叶芷怀中抱着那个小婴儿,凄凄的笑了声,“你杀了多少人了?”   辜荷上前,盯着叶芷不以为然道,“也没有多少吧……”   叶芷看到辜荷足以倾城的脸,只觉得脊背上一阵寒意涌现,“你们拥有长生之身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么?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你们怎么忍心?”   众人没有说话,叶芷目光冷冷的盯着众人看了一圈儿,最后木然转身,抱着那个孩子,一步一步的转身离开。   叶芷真正觉得心寒了,至于易潇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理由在她心中已经不重要了,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对刽子手说住手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看着叶芷脚步踉跄的离开,疏影和辜荷两人将目光都转向了易潇。   易潇稳了稳心神,目光直视辜荷和疏影,“我们几个果真都是欠她的。”   辜荷挑了挑眉头,眉宇间一派风情万种,“话可可不能这样说,我们都是为了一个目的,现在折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你们说这到底是谁欠谁的?”   易潇微笑,对着辜荷道,“你害她失去了夫君,而你师兄害她失去了她的孩子,我害她失去了自由,现在的局面,都是我们自找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辜荷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就算我没有长生肉,我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永葆青春,易潇可以放弃长生,陪着他心爱的人过一辈子,那你呢,师兄?”   话是对疏影说的。   疏影转过眸,看着易潇,最后浅淡的说了一句话,“你若是敢负她,就算到了碧落黄泉之下,我也绝不饶你!”   易潇眉头紧锁,望着疏影,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口,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辜荷立即站起了身子,道,“现在事情也没有那么糟,再培养一个这样的婴元应当是还来得及的。”   “来不及了。”疏影淡淡道,“小芷抱走的那个孩子,就是引导岁星的一个关键步骤,他一旦离开祭台,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化成灰烬,而再次培养一个婴元,还需要八十一天的周期,而她寿命最多不到半个月。”   ……   第031章 倾城面容藏心机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疏影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   易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疏影。   疏影继续道,“也罢了,这是我欠她的,长生原本都是逆与天道的事情,现在想必就是天谴了。”   辜荷用手指绕着自己的一缕长发,“你可要想清楚了,叶芷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她是芷妍的女儿,照样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为了她做出这样的牺牲,值得么?”   疏影道,“值得不值得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我能说得准的。”   辜荷的手势顿了下,看着疏影的目光带着一层深意,最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疏影最后是屈服了。   这可能就是命运。   ……   一连几日,叶芷房间里都没有出去过,她让小夕往房间里搬运众多的药材是,而自己蓬头垢面的在房间里守了整整三天,水米不进。   就在第三天的夜里,这个小婴儿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至少能活下来了。   叶芷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之后还未等她喘过气来,这个躺在床上的小婴儿便哭了起来,声音洪亮。   一颗心落地。   就在叶芷抱起这个孩子,正准备去端桌面上被小火炉温着的羊奶之时,却发觉眼前多了一双手,那匀称的几根手指正端着那碗羊奶。   叶芷抬头,看到易潇的脸。   这是从那天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而易潇也是第一次踏入叶芷所住的这个地方。   叶芷看着易潇,将怀中的孩子抱的更紧了,之后谨慎的后退了一步。   易潇看着叶芷,缓缓道,“孩子饿了。”   叶芷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易潇看了看放在桌面上的食物,对着叶芷道,“你已经好几日没有出过房间了,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受得住?”   叶芷冷冷的看着易潇,哼了一声,“你难道还会怕死人么?”   易潇端着羊奶的手顿了下,“你打算将这个孩子如何?”   叶芷警惕性更高了,一双隐砸凌乱长发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易潇,“他母亲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母亲已经死了。”易潇回答的很平淡,他的这种态度更是让叶芷厌恶,之后便是一句话都不肯再多说。   这次会面两人都是不欢而散。   但叶芷却将易潇送来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这个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孩子。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没有保住,叶芷才对这个孩子关怀备至,甚至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儿来养。   ……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   半年的时间很快很快,这段时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辜荷和疏影就像是完全消失一般,再也没有在叶芷面前出现过。   之前的那个孩子已经半岁了,叶芷给他取名为逸,无姓。   逸同易亦同衣。   叶芷的聪明之处就在于让别人找不出任何把柄,对于这件事,易潇自然也不会过问。   虽然叶芷和易潇不经常见面,但每次见到易潇,叶芷都觉得他面色一次比一次苍白,身子也在一点一点的消瘦,叶芷很奇怪,但是她却没有问,两人若不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那还真是老死不相往来。   易潇对于叶芷对他的态度也没有生气,恍若是他每天能看到叶芷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而叶芷……也的确是没有看到这些,她眼中现在只有这一个孩子了,其他的似乎都不能入她的眼。   时光白驹过隙一般匆匆而过,转眼间又到了秋天,这个小婴儿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白白嫩嫩的小手在轻轻拉扯着叶芷的头发。   叶芷坐在躺椅上,唇角带着微微的笑。   这个孩子,现在就是她的全部了,他也给了她普通女人最简单但是在叶芷看来却是难以奢望的幸福和快乐。   这时候,一个侍女走了过来,对着叶芷道,“夫人,该用午饭了。”   叶芷看着这个侍女,微微蹙了下眉头,道,“小夕呢?”   这个侍女微笑,伸手接过了叶芷怀中的孩子,“小夕有别的事情要做,家主吩咐以后就让奴婢来服侍夫人。”   叶芷再次皱了皱眉头,直接开口问道,“你可知道小夕有什么事情?”   这个侍女摇头,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我们下人怎么会知道家主的想法呢?夫人若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家主。”   叶芷犹豫了下,片刻之后才道,“你先将小公子抱下去。”   侍女给叶芷行了一个礼便下去了。   叶芷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朝着易潇所住的方向去了。   这是这半年多以来,叶芷第一次跨进易潇所住的地方。   易潇的西苑布置的很清雅,现下是初秋,一簇簇菊花已经开的格外鲜艳了,这其中还有一些绿菊,培养起来自是很复杂的,但易潇这里的绿菊,却开的格外的好。   叶芷站在门口,又有些犹豫了。   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叶芷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进去,就在这时,西苑正厅的门突然打开了。   叶芷心中跳了一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对上了一个人,这个人看到叶芷的,第一反应竟然就是挡住自己的脸。   她的反应很迅速,但叶芷的眼神也挺好,“不用遮了,我很早之前便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停顿了下,叶芷向前走了两步,到了小夕的身边,轻轻的叹了口气,最终说出了她的名字,“菀儿。”   小夕……哦,不,乔菀儿将遮住脸的手轻轻的拿了下来,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来,这张脸上带着凄楚的笑意,“夫人聪慧,菀儿并未觉得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竟然就这样被夫人识破了。”   叶芷看着乔菀儿,垂了下眸子,道,“一张脸可以在精巧的易容术下发生改变,人的性子行事方式也会因为刻意的模仿而改变,但最不可能会发生改变的,就是每个人身上从出生就有的那种独一无二的体香。”   “不可能!”乔菀儿立即否认,“每次洗澡之时,我都在身上加了香料,在香料的干预下,你不可能会通过体香认出我!”   叶芷淡淡的笑了一声,“那你用的什么香料?”   “鹅梨帐中香……”乔菀儿这几个字出口,也终于明白过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张粉脸涨得通红,“竟然是这样……”   叶芷面上笑容依旧,“鹅梨帐中香是何等名贵的东西,就算你是易潇手下最得力的丫鬟,像是这种奢侈的香料,恐怕也不是轻易就能用得起的吧?更何况你将它放在浴室,这就更匪夷所思了,这些只能解释一件事,就是你想用香料掩盖住你本身的味道。”   乔菀儿没有说话,叶芷继续道,“你的人皮面具应该是出于易潇的手笔,与我朝夕相处,我竟然也看不出你半点破绽。”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乔菀儿的目光与叶芷对视,她脸上的天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眼眸之中竟然带了几分凄然。   叶芷伸手摆弄着放在旁边的一簇绿菊,淡淡道,“一个丫鬟不可能会鸟语,而那日在花园里,我亲眼看到你和那几只小鸟在一起说的挺开心的。”   开始叶芷是以为这个小夕只是易潇派来监视自己的,但是看到这一幕之后, 叶芷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小夕,就是乔菀儿!   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装扮成一个小丫鬟的模样,避其光芒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是叶芷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地方,故而对乔菀儿还是有些芥蒂的,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乔菀儿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叶芷心中的一颗石头也慢慢的放下了。   以她的性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乔菀儿没有做什么,她也没必要去特意去揭穿她这张人皮面具下的这张面孔。   乔菀儿看着叶芷,目光在叶芷脸上转了无数圈儿,最后看了眼庭院正厅关的格外好的门上,对着叶芷道,“夫人能借两步说话么?”   叶芷也以同样的目光看着乔菀儿,有些犹豫。   乔菀儿善解人意道,“夫人不必多虑,菀儿真的只是想和娘娘说两句话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叶芷轻轻点了点头,两人转身离去。   乔菀儿带着叶芷,竟然走到了当初关押裘绵男宠的那个佛堂之中,此处是格外偏僻的,叶芷微微停住了脚步。   乔菀儿看着叶芷,巧笑嫣然,“娘娘不必担心,菀儿选这个地方说话只是因为此处僻静,不会有人打扰。”   正说着,乔菀儿上前两步,将那个佛堂的们推开。   佛堂中已经落满了灰尘,乔菀儿的这个动作也惹的灰尘簌簌落下,仿佛是要打开一处尘封许久的心思。   叶芷也跟着乔菀儿走了进去。   乔菀儿看着佛堂中已经落满了灰尘的佛像,话中无处不凄凉,“夫人,你对公子了解多少呢?”   这句话说的有些奇怪,乔菀儿对叶芷称夫人,对易潇却称公子。   叶芷心中的一个谜团瞬间就解开了,她微微一笑,对着乔菀儿语气极为肯定的说道,“你喜欢易潇。”   第032章 一己私欲忘痴言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乔菀儿对易潇是有情的,这点叶芷清楚。   果真,听到叶芷这句话的时候,乔菀儿凄凄一笑,“你知道,当初公子为什么要把我派到花幸教去么?”   叶芷想了一会儿,最后淡淡道,“还能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想要借助江湖的力量来完成他一统天下的大业罢了。”   乔菀儿看着叶芷,一双眸子平淡无波,“自己的私欲?呵呵……”   说着,乔菀儿停顿了下,目光直视叶芷道,“若是痴情也算是一种私欲的话,你这么说也是对的。”   叶芷没有说话,乔菀儿是什么意思叶芷最清楚了。   果真,没有等叶芷继续说话,乔菀儿便继续道,“我是一个孤女,公子当初将我带回来,我本以为他像是其他的登徒子一样,也只是为了我的身子,却未想到,公子将我带回来,只是因为可怜我。”   叶芷静静的听着,不敢插口,因为乔菀儿心中对易潇的感情,不是旁人能理解的,这样的感情,旁人若是插口了,那便是亵渎。   乔菀儿伸手抚着自己的脸,“其实我有时间想着,若是公子爱好美色的话,那可能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他会因为我的身体,会因为我这张脸,喜欢我一点点,一点点……”   说着,乔菀儿停顿了许久,最后从幻想中回到现实来,她看着叶芷,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那笑容却有一点不一样了,“可是公子心中却只有一个人啊,他被那种奇毒折磨时,我只能看着他被痛楚折磨的奄奄一息,有时间我甚至想着,若是上天拿去我的这条命去,能换的公子好一些,我都是非常心甘情愿的……可是上天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每次他毒发,都是我在他身边服侍,他每次昏迷时,叫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叶芷!”   叶芷心头一震,垂下眼睫,当初的事情,是她做的太决绝!   乔菀儿看着叶芷愧疚,唇角闪过的冷笑瞬间就被遮盖,最后换成了一丝的迷茫,“他喜欢的是你,这是谁都无法插足的,我原本早就明白这些的,你是很好,我在花幸教的那段时间,知道了关于你的好多事情,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是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都不可望其项背的人物。”   叶芷也看着乔菀儿,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何必妄自菲薄,殊不知你现在拥有的,也是旁人无比羡慕的。”   “我羡慕的人只有你!”乔菀儿的声音陡然拉高,最后又缓缓的降了下来,“因为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得到了公子的心。”   “……”   乔菀儿的痴情叶芷能理解却是做不到,因为易潇并非是她心中的那个人,这样的痴情,她就算有,也不是赋予他的。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乔菀儿开了口,她淡淡的看着叶芷,轻轻的笑了声,道,:“夫人一贯的聪明绝顶却猜错了公子真正的用意,当时公子让我去花幸教中,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也不是为了要探究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想保住你的花幸教而已,若是花幸教中出现了什么危机,我这边一旦有消息,公子立即就会来增援,他所做的这些,真的只是为了你啊!叶芷!”   叶芷面容一动,最后还是淡淡道,“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他的深情,我消受不起。”   乔菀儿盯着叶芷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凄楚的笑了一声,“叶芷,送到你面前你都不愿意要的,却是我这辈子最奢求的,你拥有的东西,哪怕赐予我一个时辰,我都是满足的!”   叶芷看着乔菀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最后缓缓的说了一句话,“其实,你想得到这些,也不是不可能的,是吧?”   人皮面具能够让人分辨不清楚到底谁真谁假,乔菀儿善于模仿,若是她再用一些心,这些事情在她眼中,应该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乔菀儿也是极为聪明的,她听到叶芷此说,立即会意,“别的或许我不知道,但关于公子对夫人的了解程度,我还是十分知晓的,这种自不量力的事情,我还是不要班门弄斧了。”   想想也是,易潇本身对人皮面具这些就算是比较了解的,乔菀儿若是用这种方法,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被易潇发觉,到了这个时候,什么解释估计也是没用了。   说到最后,乔菀儿对着叶芷微微一笑,“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是羡慕你,却并不嫉妒你,更没有要将你如何的意思,因为这个世上,可能真的只有你才能让公子开心,让公子为了你的一个眼神发笑,这个是旁人努力百倍都做不到的事情。”   说完,乔菀儿微屈膝,给叶芷行了一个礼,“菀儿就此拜别夫人,希望有一天,夫人能明白公子的深情和苦心!”   话终,乔菀儿转身,朝着佛堂外面走去。   叶芷紧跟了两步,“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乔菀儿停住脚步,转过头,一双眸子中藏了几分黯然和不舍,“回我原本就要去的地方,夫人不必担心,待到我们再次相见之时,那时所看到的,便是最终的结果了,圆满的此生便圆满了,遗憾的来世就重来一次,绝无后悔之说!”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乔菀儿便离开了,再也不见了踪影。   ……   那日留下的疑惑,成了日后极为困扰叶芷的一件事。   或许是因为那日乔菀儿所说的话重了一些,叶芷心中也知晓易潇没有做错什么,两人之间的关系略微缓和了一些,叶芷和易潇偶尔相见之时,也不是那么横眉冷对了。   易潇大概也感受到了叶芷的变化,虽然他没有想通是什么事情,但这些总是好事的。   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一些之后,这日易潇让人给叶芷送来了一株已经长成了人形的人参,说是让叶芷补补身子。   若是放在以前,易潇送来的东西叶芷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收下的,就算收下了,也是束之高阁,但这次却不一样,叶芷打开锦盒看了那人参一眼,之后又递给了旁边的侍女,道,“今天晚上用这个煲汤吧……”   说着,叶芷又补充了一句,“既然这东西是你们家主送来的,今晚也去请他来吧,你们好生准备着。”   众人心中皆是一喜,看来家主和夫人之间的关系,应当是有所缓和了!   众人都去准备今天晚上这场算是比较日常的盛宴,来到这伺候的下人们几乎都见过易潇和叶芷在一起用过饭。   都知道这府中的夫人得宠,但两人之间的感情,的确算不上是怎么好。   现在两人之间终于出现了一些苗头,这已经让众人欣慰了,当然,其中一些小侍女除外。   ……   叶芷有午睡的习惯,这日也不知是不是身子特别乏累,一下竟然睡到了傍晚。   直到侍女前来提醒叶芷该用晚膳了的,叶芷方才悠悠转醒。   侍女看到叶芷醒了,当下便主动的上前,对叶芷道,“夫人,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了,夫人是不是要好生打扮一下,等着家主到来?”   叶芷扶了下有些发涨的头,“不用了,你们去请家主来吧。”   “不用了。”易潇门口直接走了进来,对着叶芷微微一笑,“我就等着今晚的吃饭呢,自己就能来,自不用请。”   叶芷看着易潇,从开始的面无表情到最后一双眸子中闪现出了一丝光彩,最后浅浅一笑,“是啊,那我就用你的东西借花献佛了。”   ……   终于过了一个和谐的晚上。   叶芷和易潇两个人终于在一起吃了一场晚饭,侍女在一旁用银勺舀了一些汤汁给逸,快一岁的孩子倒也能吃一些东西了,易潇也觉得看得有趣,犹豫片刻之后对着叶芷道,“这个孩子,你要让他姓什么?”   听到易潇此说,旁边侍女的脸色已经变了,手上一抖,银勺几乎就要掉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关于府中这个小少爷的事情,侍女知道就说是叶芷在别处捡来的一个孩子,不知道的都会在私下说这个孩子是叶芷和别的男人生下来的。   这些流言蜚语自然是不能传到叶芷和易潇耳边的,但这两种说法都很轻易占领了众人的心。   叶芷听到易潇突然这么说,脸上的表情有些凝固了,她看了眼侍女,侍女即刻会意,将怀中抱着的小公子交到了叶芷的手上。   易潇看到叶芷这幅模样,微微一笑,对着身后的侍女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众侍女脸色各异的退下了,叶芷看着易潇,原本放松的心思再次被拉了的起来,总觉得有些东西不大对。   易潇似乎看出了叶芷的心思,他喝完了最后一口汤,将手中的勺子放下,看着叶芷,淡淡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想为沐云衣报仇,现在这个时刻马上就到了,到时间,你万不可犹豫!”   叶芷看着易潇,将手中的孩子抱得更紧了,最后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第033章 血仇得报无滋味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时隔许久,再一次从易潇口中听他提到关于和沐云衣报仇的这件事,叶芷的心反而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心中像是压了一句石头,沉闷的很,胸口中仿佛是有一块异物,正在随着自己的血脉有一下每一下的跳动着。   身体上突然出现的异样感觉让叶芷十分难受,下意识的唤来了侍女,将怀中的孩子交给她,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身子的不适,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易潇,道,“你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易潇看着叶芷,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没什么意思,你不用多想,按照自己之前想的事情去做便是,剩下的交给我处理便好。”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叶芷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悄悄的放松了许多,犹豫了好一会儿,叶芷便开口问道,“什么时间。”   易潇说话间目光一直在叶芷身上打量着,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疑惑,最后在叶芷的一声催促之下,方才缓缓的开口,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五天后。”   ……   夜半。   叶芷躺在床上,额头上满是汗珠,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撑破一般,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将人烫的几乎都要融化掉!   这种痛觉是她从来都为感受过的,如同抽骨洗髓一般,每一寸皮肤上都开始缓缓的渗出汗珠!   她想坚持着站起身走出去,但身子痛的几乎都要受不住,连一丝能支控自己身体力量都没有。   这是一种奇怪的现象,叶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思维也是有一些混乱,最后脑中猛的闪过晚上吃饭的时候易潇脸上的异样,叶芷心中灵光一闪,顿时便明白了过来,但是她明白过来的东西,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易潇要杀她!   为什么?!   忍住了身体内剧烈的疼痛,叶芷脑中飞快的转着, 她在想这段时间所有和易潇接触的时候,两人之间说了什么话,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想了好一会儿,叶芷心中还是什么头绪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未等叶芷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却见一个人撩开了门帘走了进来。   这人一身白衣出尘,站在远处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走到叶芷身边,一只手在叶芷额头上轻轻擦拭着汗珠。   他的手是那么的凉,像是一块坚冰,叶芷觉得有些困了,但这只手却一直在她身上游移,让她根本就不能睡去。   最后,叶芷神志模糊的拉住了易潇的手,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道,“你是不是……是不是要杀了我!?”   被自己抓住的那只手轻轻的抖了下,最后缓缓的抽了回去,手中空了下,最后自己的手反而落入了另一只手中。   那只手是那么的冷,冷的像是一块冰,最后直将人冰的手指都微微发麻。   直到最后,叶芷昏昏沉沉睡去的时候,也只是听到了一句,“真好……”   真好?是什么好?   这些问题没有等叶芷想出答案,眼前已经彻底被黑暗笼盖,再也想不出什么。   ……   待到叶芷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三夜。   身边只有一个侍女,其余的什么人都没有。   叶芷看着这个侍女,先是迷蒙的摇了摇头,之后又看了看周围,想起自己身上那种透彻骨髓的痛,一时间竟然没有了什么想法,心中仿佛是多了一块什么。   低下头想了想,最后一句‘真好’让叶芷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那是易潇的声音,她肯定没有听错!   易潇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自己没有死,这就代表他最终的目的不是杀了自己,既然不是,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叶芷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找易潇说一个清楚。   ……   易潇就在他自己的书房,他站在挂在墙壁上的那张看起来很奇怪的图前,单薄瘦削的身子一动不动,迎着已经有些刺骨的寒风,衣衫飘动,印出几分萧然之意。   叶芷看到易潇,当下也没有客气,直接走到他身边,直截了当,“你究竟是是什么意思,你对我做了什么?”   易潇显然已经猜到了叶芷会来,眼神中半分诧异也无,他看着叶芷,道,“我对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对你有任何危害,这点我可以保证,你也可以放心!”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我身上到底做了什么?”叶芷看着易潇,一字一句,“这是我应该知道的,不难吧?”   “一点也不难。”易潇看着叶芷,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知道的和我拥有的,我都愿意毫无保留给你,但是这次,你让我留点神秘感可以么?”   叶芷盯着易潇,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神秘感你要留到什么时候?”   易潇的目光又移到了墙上的那副画上,最后缓缓的吐出了几个字,“再等两天。”   说完之后,易潇又再加了一句,“最多两天。”   叶芷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缓缓的说了一句,“好。”   ……   第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晚上一觉睡得安稳,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第二日,依旧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到了晚上,叶芷却不睡了。   易潇既然说了两日,那一定是要出什么事情的,这个事情,估计就是在这个晚上了。   时间悄无声息的过了二更,待到更鼓声响的同时,城东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震耳欲聋,街道上顿时灯火通明。   易潇的这个庭院是很安静的,若不是因为动静太大,实在是听不出来什么,但这次,叶芷不仅能亲耳听见战马的嘶鸣声,还有金属刀剑撞击发生的声音!   这么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以前的疆场。   叶芷有些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府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只余一个叫清荷的侍女留在叶芷身边。   叫来清荷,叶芷想问问易潇在什么地方,但清荷回答说易潇已经两天没有回府了。   两天……   叶芷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蓦然抬眸间,耳边却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钟声。   这钟声沉沉,一连响了九下,似乎将周围一切的喧嚣都压制了下去。   清荷看着叶芷,怯怯的说到,“夫人……您还好吧?”   叶芷仔细的听着那钟声,过了半晌才道,“这是什么声音?”   清荷仔细的听了一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叶芷想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这是西连的丧钟吧?一连着敲击了九下……这是只有女帝才有的……”   女帝……的丧钟!   裘绵死了?!   叶芷一时间竟然没有缓过神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易潇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这是一个谜,一个只有易潇才能解开的谜团。   今晚估计没有几个人能睡得着的,叶芷自然也是一样,外面战马的嘶鸣到了四更才慢慢散去。   到了大约快五更的时候,衣衫沾血曲融找到了叶芷,勉强对她笑了一笑,道,“夫人,家主说有事儿要找夫人当面说。”   叶芷在整了整衣衫,看着曲融,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曲融抿了下自己双刀上的血迹,对着叶芷道,“此战大捷,西连女帝战死,家主现在自然在西连皇宫。”   叶芷闻言并没有意外,这些事情她原本就应该猜出来的,但因为后知后觉,现在也没有猜出来一个完全,只得到了一个大概的苗头。   但仅仅是这样,叶芷心中竟然已经是冷汗直冒,易潇这样心思缜密的一个人,他若是想让什么人死,估计到了最后,这个人会连一个渣都不剩!   自己几乎没有一处不是针对他的,他能忍到现在,也算是极其不容易了!   ……   一路上,尽是断臂残肢,鲜血将地面上的大理石地面全部染红了,鲜血顺着石头缝中流淌,还有人根本就没有死,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叶芷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这些人,可能真的只是因为她就丢了性命,这些都是她承受不起的,所以只能视而不见。   但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就是真正的什么都看不到了么?   结果不可置否。   叶芷一路上昏昏沉沉,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被曲融带到一个宫殿前时,他停下脚步,向后退了两步,看着叶芷道,“家主现在就在里面,夫人可以进去了。”   走上台阶,一步一步是入骨的沁凉,叶芷站在殿门前,轻轻的推开了门。   易潇果真是在殿中的,但是在殿中的,却不是易潇一个人。   里面站了三个人,除了易潇之外,还有两个女人在其中站着,而恰巧的是,这两个女人叶芷都认识。   这两个女人都长着同样妖媚的脸,若是仔细的看,这两人身上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这两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一对儿不像是母女两个的母女――辜荷和杀棠!   和杀棠已经多年未见,她也没有多少变化,只不过眉宇间少了几分能挑起人情 欲的风情,面容倒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完美。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整个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这满地一箱子一箱子的金银珠宝了……      第034章 今日一别无交集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看着在视线中越来越远的画扇屏,叶芷默默的放下了车帘,今此一别,或许之后就再无交集。   叶国,花幸教,还有……沐云衣,之前一切的一切,在她的记忆中从今天开始就要慢慢淡化了,直至最后烟消云散。   今生注定无缘。   易潇看叶芷神色,缓缓开口道,“沐云衣身边都已安排妥当,你也看到了,他并没有不快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叶芷面色一顿,勉强笑了一声,“没有。”   编织了一个谎言,他身边有着乔莞儿,乔莞儿易容成她的样子她也是见过的,无论是身形还是神态,相似到那种地步,连自己都分辨不出,云衣一直都不会再次体会到失去她的痛苦,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到叶芷这个极不自然的笑,易潇皱了下眉头,“你若是不想笑,没有人会强迫你,不必勉强自己。”   “呵呵……”叶芷看着易潇又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讽刺,“公子向叶国发起战乱,又费了那么多功夫做出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将我换回来,难道就是为了看我如何伤心欲绝的么?”   易潇的眉头皱的更深,细长的手指拢在了雪白的衣袖间,紧紧的抓住了衣带上垂下的一抹流苏,“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知道。”易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芷打断,“这是一场交易,用我一人换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也算值得,我现在既然在你身边,自然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怕你让我在你身下承欢,我也没有反抗的权利,不是么?”   被叶芷这么一番抢白,易潇的脸色不变,眸子中的暗色却越来越沉,沉默了半天,最后只是赫然一笑,“你既然这么说,我若是不将这出戏做足了,恐怕还真的是对不起你这个评价呢!”   叶芷一愣,再次抬眼之时易潇的身子已经倾了过来,将她的双手扣住压在了身下。   这辆马车空间不大不小,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银狐皮毛,叶芷被易潇抓着手腕半躺在那狐皮上,面色淡然,也并未反抗,口中依旧是那种讽刺的语气,“公子确定就要在这里么?”   这一句话出口,易潇抓着叶芷手腕的手动了动,却并没有放开她,“你既然想玩,那我就奉陪到底!”   外面天寒地冻,马车内虽然有着厚厚的狐皮御寒,但温度也不比外面高出多少。   听到易潇这样说,叶芷冷笑一声,张了张口,还未吐出一个字,脸色却突然变了,最后,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易潇一身白衣上开满了血花,像是一点点,一朵朵在茫茫雪中盛开的红梅。   易潇大惊,连忙将叶芷的身子扶起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脉象,最后从一个小瓷瓶里倒出了一粒丹丸随手扔在了一旁燃着熏香的香炉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叶芷的唇角带血,衬得她的面色更加苍白,目光微微有些涣散。   易潇拿出手绢沾湿了水给叶芷轻轻擦拭着脸上的鲜血,“对不起,我刚才不该……不该那样对你。”   叶芷自从那日大雪之中中了寒毒,身子一向都不大好,每每到了天寒地冻的冬季,她身上的寒症便会发作。   听到易潇的道歉,叶芷扯了扯唇角,“楚国高高在上的右相大人也会说对不起,这还真能说是千古奇闻了!”   她如今的境地,一切都是眼前的这个人所赐,他无论对她如何,她都不会感受到半分的快乐!   易潇给叶芷擦拭血迹的手顿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双唇抿的紧紧的。   那熏香似乎有着安眠的作用,片刻之后,叶芷觉得自己眼皮沉沉,索性就躺在那软榻上翻身睡去。   在这里,她无需防备,易潇花了大价钱费尽心思将她从沐云衣身边带走,肯定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了。   感觉到叶芷的气息逐渐变的平稳,易潇盯着她的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将旁边的蚕丝锦被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无声的叹了口气。   只要能得到她,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哪怕她恨自己,易潇也下定了决心要同她在一起,将她放在自己眼前,只有看着她他才能真正的安心,已经失去了她一次,那种感觉,若是再来一次,他是真的承受不起了。   将叶芷身上的被角掖好,转身将马车的门打开一条缝儿,走了出去之后又迅速的将门关上,生怕冷风会吹进来。   曲融正在驾车,听到马车门响了下,转头一看,易潇已经在他身边坐下。   易潇的白衣上血迹斑斑,曲融看到他这副模样先是惊了一惊,之后神色恢复如常,“公子,叶姑娘又吐血了?”   白衣上的血渍已干,但那颜色只是变暗了一些,红色印在眼中让人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易潇坐在一旁沉默,冷风簌簌而过,他的衣衫单薄,脖颈上的肌肤不一会儿就青紫一片,乌发一丝一缕的在风中飘散,脸色却苍白如纸。   曲融在一旁看的不忍,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易潇,“公子的伤也未好,就不要在这里吹冷风了,赶快进去吧。”   易潇并未伸手去碰那件狐皮大氅,反而将自己的领口扯开了些,任凭冷风一下又一下的扑到他身上,希望这风能给他带来片刻的清醒。   曲融在一旁看的心急,稍稍放慢了马的速度。   “不要停。”易潇看出了曲融的心思,也不看他一眼,吩咐道,“继续走。”   曲融知晓易潇心事,看自家公子变成如此模样,原本想宽慰两句,但将那宽慰的话想了又想,最后又咽回了肚子里,他不合适说这些句子。   两边倒流的树木花草如同滔滔江水,在人眼中奔腾不休,不知过了多久,易潇回过神来,开口声音嘶哑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楚,“进了楚国境界直接去南郡,不用多做停留。”   楚国的都城靠北一些,天气较冷,南郡靠海,在这片土地的最南方,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最适合养病,最重要的是,那个地方,比楚国皇城距离叶国更远。   易潇的声音不清楚,好大一会儿曲融才明白他说话的意思,便恭谨提醒易潇道,“圣上前两日还派人传话来说让公子尽快回皇城,有要事相商。”   “不用理会。”易潇的喉咙中吐出了这几个字,之后转身打开了车厢的门,顿了顿,又转头对曲融道,“飞鸽传书给楚泫,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事事来问我。”   他现在身边有叶芷,之前他在意的,现在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进到了车厢内,一片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暖融融的围绕在身上,易潇身上凉的像是一块刚结冻的冰,浑身都是麻木的,可唯有那颗心,是前所未有的燥热。   坐到叶芷躺着的软榻上,看着那张他在梦里见到了无数次的脸,不真实的进入他的眼眸,这周围的一切,都恍若是梦境。   易潇伸手,就在纤长的指尖即将要碰到叶芷脸庞的时候又突然停下,然后颓然垂下。   自己的手终究是太凉了,暖不回她的心。   易潇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每个男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易潇他再怎么恍若仙人,也是生长在这红尘之中,无论如何都逃不脱这宿命!   ……   待到叶芷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快驶进了楚国境界。   这是一片草原,如今已经是寒冬,地上的草都已枯黄,偶尔会看到两只不怕人的野兔在不远处蹦来蹦去,两只长长的耳朵在风中扬着,低头在地上找食物。   曲融在外面禀报道,“公子,过了这片草原就能看到我们楚国界碑了,不过,这个地方土匪横行,天也快黑了,我们明日再走可好?”   易潇看了看叶芷,叶芷依旧撩着帘子往马车外看,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里不属于叶国也不属于楚国,贫瘠的土地和经常的沙暴让这里的居民苦不堪言,不过叶楚两国之前还能互通集市,百姓们还有一个生存之法,现在叶楚两国交恶,这里的百姓也是无奈之下才做了匪徒,专劫杀商队以谋生路。   天色渐晚,天上的繁星像是早已排练好的一般一点一点拉开了序幕,尘世间的最后一缕光芒泯灭,玉盘似的圆月终于从广袤无垠的荒原尽头露出了半张脸。   马车停了,叶芷却不动,眼睛直直的看着不远处,眨也不眨,一句话都没有。   月光柔和的光晕洒在她的脸上,在她肌肤上薄薄的镀了一层,配合着她面无表情的神色,一时间,和她相对而坐的易潇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一道万丈深渊,永远无法逾越。   曲融在外面升了一堆篝火,抓了几只兔子。   易潇道,“我们今晚是要在这里过夜,委屈你了,外面天寒,你就不要下去了,想睡就好好睡一觉,等明日进城就好了。”   叶芷依旧没有言语,脸上的表情淡漠疏离。      第035章 一夜血战登帝位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此处是西连皇宫,但这金银珠宝满地都是的场面,也让叶芷吃了一惊,之后又看到辜荷与杀棠,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殿外的兵戈之声更加刺耳了。   许久之后,叶芷垂眸,目光在满地的金银玉器之上扫了一眼,缓缓开口道,“她死了么?”   这句话并没有对着易潇说,但却是易潇回答的,“死了。”   两个字干脆利落。   随后,辜荷从满地的金银玉器之中捡起了一个玉镯戴在自己手上对着外面刚升起的曙光轻轻的端详着,“可要我详细的说说她是怎么死的么?”   旁边杀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叶芷,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叶芷看着辜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后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她死了就说明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多谢告知。”   说完之后,叶芷转身便要离开,但辜荷却叫住了叶芷,“她死之前,可是给你留了一样东西,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是什么东西么?”   叶芷停住了脚步,蹙了下眉头,裘绵和她根本就不相识,又怎么会给她留下什么东西?   还未等叶芷想出一个所以然来,辜荷给在旁边的杀棠使了一个眼色,杀棠即刻会意,走到叶芷面前,将一个东西递到了叶芷的面前。   那是一块宛若透明的白玉,上面洁白无瑕,上面雕刻着龙纹,杀棠将那东西翻转过来,却见这块白玉底部,规规矩矩的刻着几个字,这几个字方方正正的躺在上面。   字迹清楚,虽然不是太熟悉,但叶芷还是能认得出来,这上面的四个字是――西连女帝。   女帝的印章,相当于中原的玉玺,代表着皇权和江山!   叶芷淡淡的看着杀棠,后退了一步,将双手拢在了衣袖中,“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叶芷没有接过自己手中的印章,杀棠看向了辜荷。   此时辜荷手中又拿起了一串明珠仔细端详着,没有要理会这边的意思,而易潇脸上的目光却在叶芷面上游移。   叶芷看了眼易潇,再次后退一步,几人之间的关系,突然变的很微妙。   杀棠脸上的笑意不减,“教主,当年一别,我们已经多年未见,现在再次相逢,这见面礼都不收,岂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于理不合啊。”   叶芷谨慎的看着杀棠,之后又看了看易潇,道,“难道你不要说一些什么吗?”   易潇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白衣衣袂处似乎是不小心沾染了血迹,带了几分尘土气,“你想让我说什么?”   叶芷眼尾的余光看着杀棠手中的玉玺,道,“这个是什么意思?”   易潇依旧在笑,没有血色的唇上似乎还在泛着一层青紫,“没有什么意思,接下这个印章,你便能得到整个西连江山,还有那个至高无上的王位,这一切都是你的……”   正说着,易潇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加了一句,“反正这些原本都是你的,现在最多算是物归原主罢了。”   叶芷看着易潇,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不想要。”   这句话显然是易潇早就知道叶芷会说的,当下也只是笑笑,但是那语气中有着几分讥诮,“你若是不要,整个西连女国若是落在别人手中,便不是这个样子的了。”   这句话显然是有问题,叶芷看着易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还未来得及等她想起什么,辜荷将手中的一串项链扔进了珠宝堆里,之后走到叶芷面前,露出一个妖媚的笑,“若是我做了西连女帝,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叶国,攻陷楚国,永绝后患!”   辜荷的话让叶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杀棠将手中的玉玺递给了辜荷,辜荷接过玉玺在手中的掂量了一下,之后将这个东西仔细的看了又看,“皇权的象征,还沾着血的,可真是好东西啊。”   叶芷看着辜荷,辜荷又看着叶芷,直接将这个玉玺放到了叶芷的怀中,之后拍了拍手,“我们几个里应外合算是灭掉了西连女国,但是我们几个谁做的皇帝都不合适,所以便便宜你了。”   辜荷之前可是西连女国的祭司,极得女皇信任,但就是因为这个信任,裘绵才那么轻而易举的丢掉了性命!   将手中的玉玺握紧了,叶芷走到易潇面前,看着他道,“你早就谋划好这一切了?”   易潇浅浅的微笑,“自然。”   “好,很好!”叶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望着易潇,“你不会是借用了楚国的兵力吧?今天晚上可是血流成河,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些死去的孤魂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自然知道。”易潇依旧在笑,薄唇微微开合,“这些人,都是叶国的军队!”   什么?   叶芷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现了毛病,但看着易潇的面容,叶芷也知道自己的确是没有听错。   叶国的军队!   沐云衣来了?   叶芷心中一震,只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师父!”   这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叶芷心中荡起了别样的感觉,是江蓠!这个是江蓠的声音!   就在这么一瞬间,叶芷的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转身,见到身穿盔甲的江蓠,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沧桑,恍惚两人之间隔了无数个数不清的沧海桑田。   叶芷看着江蓠,她几乎快认不出他了。   之前江蓠面若桃花一张绝世面容,现在却是穿盔带甲的铮铮男儿,一张极好的面容上现在竟然有一道还在流血的血痕。   昨晚一战有多激烈可想而知。   叶芷看着江蓠,连忙上前,拿出手绢在他脸上的伤口处轻轻的抚了一下,给他擦拭着脸上的鲜血,“怎么会伤的这么重?痛么?”   江蓠轻轻摇了摇头,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微微一弯,像是一轮半月,这才依稀有了之前的影子,“不痛,只不过这次没有好好保护这张脸,师父可是喜欢美男的,以后可别嫌弃我就好。”   叶芷听出江蓠这话有问题,“以后?”   江蓠看着叶芷,轻轻的笑,“师父以后可是女皇了,身边没有人保护可怎么好?”   叶芷蹙了蹙眉头,看向易潇。   却发觉现在的易潇面容更加的苍白了,他看向叶芷的方向,眼神都有一些空洞。   就是这一个眼神,叶芷心中竟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了一下一般,微痛,十分不舒服!   易潇似乎没有要再理会叶芷和江蓠的意思,一步一步的就要离开。   走到江蓠身边的时候,叶芷的目光看着他,易潇却并没有回头看叶芷一眼,反而是江蓠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这声谢叶芷以为江蓠是多谢昨夜易潇的配合,但是后来是事实证明,叶芷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待到事实真相明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人生就是这样,只要是过去的事情,是半分后悔的机会都不给你!   ……   西连女帝裘绵已死,国不可一日无君。   叶芷接了玉玺,但是她却没有要称帝的意思,这个女帝的宝座,竟然空了将近半个月。   半个月内,皇城一切事情都百废待兴,更不可没有一个主持大局的人。   叶芷不慌不忙,躲在一个安稳的地方喝茶。   就在这时,江蓠走到叶芷身边,看着叶芷笑道,“师父倒是悠闲,这外面的人呢都要急死了。”   “让他们急去。”叶芷抿了杯子中的茶水,“前两日还有人说我是谋朝篡位,就算是又如何,他们若真的是忠君,直接来杀了我证明自己有多忠诚便好,何必来说那些酸溜溜的话?”   正当叶芷抱怨的时候,江蓠笑了笑,对着叶芷道,“我传信给裘泠,告诉她了这边的事情……”   叶芷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江蓠,道,“她来了么?我现在可要靠着这个小祖宗救命呢。”   江蓠依旧在笑,脸上的伤痕已经好了许多,又是一张极好的面容展现在叶芷面前,“皇女在叶国有了意中人,传信来说不会回来了,一切事情要仰仗师父了。”   叶芷此刻脸上的表情特别好看,一时间这个皇位竟然成了烫手山芋,-放到谁那边都是没人要的。   此刻,叶芷真的想大呼一声天要亡我!   但现在所这句话真的不合适,这不是老天的错,只是天上的神仙一不小心砸了一个铁饭碗下来,正好落在衣食无忧的人头上!   叶芷深深呼吸了一口,面露愁容。   江蓠知晓叶芷的想法,于是便道,“师父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外面山高海阔,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   叶芷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我离开,这个皇位定然是落在辜荷手中,而辜荷之前说的话,也定然会做到……”   她那种长生不老的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若她有这个野心,其他几国皆危矣。   叶芷又犹豫了许久,最后终于决定,以当初自己的母亲后嗣的身份登基西连帝位!   第036章 生死轮回已注定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叶芷就这样被推上了帝位,众多大臣不仅没有反对,反而是对叶芷的身份没有半点怀疑。   虽然叶芷心中也有些疑惑,但事实就是这样,坐在那个皇位之上,叶芷心中感慨万千,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一日会被束缚在皇位之上。   登基大典和祭祀大典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叶芷心中还是混混沌沌的,这日上朝时,叶芷恍然一瞥之间,却见右下方那个空了几日的位置上站了一个人。   此人身穿朝服,微挑的眉眼肃穆的朝堂中格外晃眼。   下朝之后,众人叩拜之后离开了朝堂,却只有此人站着不动。   叶芷端正的坐着,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辜荷看着叶芷,伸手将头上的帽子取下来,轻轻一笑,“你对一笑果真是没有什么情分么?”   叶芷没有说话。   辜荷拍了拍衣袖,漫不经心道,“若是我说他要死了,你会不会去看他一眼?”   叶芷心头一震,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又将话咽了下去,一双眸子像是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将里面装载着的情感完全隐在其中。   辜荷仿佛没有看到叶芷的反应一般,继续漫不经心道,“竟然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了你去死,你这辈子活的倒也是亏。”   叶芷猛的抬眸,望着辜荷,脸上顿时失了血色,王冕之上垂下的流苏轻轻的打在脸上,“你什么意思?”   易潇怎么样叶芷或许可以强忍着不去在意,可若是为了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辜荷掩唇轻笑,“这些事情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非要让我再说一遍?”   叶芷将头上碍事的流苏拔下来扔到一边,她知道辜荷会继续说下去,于是也便没有说话。   果不其然,辜荷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踏上了王位旁边的台阶,唏嘘不已,“疏影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了你不仅舍弃了长生,还舍弃了自己的性命,而易潇为了你,不仅是放弃了天下,还为了你添了一身的罪孽,现在为了修补你的魂魄,也将自己的寿数尽数转到你身上,只是为了让你多活几年……”   说着,辜荷唇边含笑的走到叶芷面前,用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的端详着,“你的这张脸还比不过我半分,不知你以前到底是何种模样,竟然值得让他们这样对你。”   叶芷心中已经不知是什么滋味,现在只有一句话在脑海中轮番回转着,疏影死了!   她师父为了她死了!   辜荷继续在叶芷身边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易潇瞒着你到底做了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   叶芷努力凝神听着辜荷所说的每一句话,渐渐的,叶芷额头上的冷汗沥沥而下,最后那汗珠顺着下巴一滴一滴的落在身上,将衣裙都浸出了另一种颜色。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若不是辜荷没有骗她的必要,叶芷宁愿不相信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但是,事实往常会出乎人的意料,那些你不愿意相信的东西,可能真的才是真相。   “你的身体必须用婴元修复,婴元这个东西不是很容易便能得到的,这个东西如果使用得当,可能会有和太岁一样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的能力,而婴元的母体,也可以修补你魂魄的裂缝……”说着,辜荷又看了叶芷两眼,缓缓道,“原本就快成功了,但后来阵法被你所破,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叶芷愣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当初易潇杀了那么多人,是因为我?”   “不止这些。”辜荷唇角的冷意更甚,有些嘲讽的意味,“当初疏影心中打着算盘可是想让几国交战,疆场之上引出太岁,让你也长生的,但是易潇心中还存着的一点良知救了那么多的人,他选择了另一种办法,这种办法,就是得到婴元。”   说着,辜荷居高临下的看着在王位上坐着的叶芷,唇角的冷笑渐渐的弥漫成一种妖娆的笑,“婴元可是要八十一个孕妇腹中的胎儿才能产生的,算好壬辰之期,在孕妇即将临盆的时候,生生的将孕妇腹中的胎儿刨出,收回母体魂魄,将胎儿在祭台之上杀死,维持八十一天之后,才可能会孵化出一个婴灵。”   就是这么残忍!   叶芷的手指紧紧的捏着王位上面的扶手,半晌之后才嗫嚅的着道,“易潇……他怎么样了?”   辜荷大,“能怎么样?棋错一着,没了婴灵,疏影甘心赴死,用自己的魂魄的将你身体里魂魄的裂缝修补好了,但是你之前已经消失的寿数不会回来了,还是活不了多久,而易潇就把自己的性命补给了你,今日便是他的大限,你可要去……”   话未说完,叶芷便起了身,急急忙忙的朝着殿外飞奔而去。   ……   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府邸,一切都是那么平静,门口还有几个小厮在清扫着地面,地上的落叶带出几分荒凉的味道。   叶芷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犹豫,直接开口去问易潇现在在什么地方。   得到小厮的回答,叶芷一口气跑到了自己之前所住的那幢小楼前,直接推门进了书房。   易潇果然在书房中,他依旧是一身白衣,面前是一个棋盘,棋子黑白分明,煞是刺眼。   看到叶芷前来,易潇眸子中有一分的诧异,之后面上依旧维持着那种淡淡的笑,“你来了?”   叶芷直接走到易潇面前,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易潇便抬起了一双浅褐色的眸子,“陪我下一盘棋好么?”   白色棋子摆到了对面,叶芷却执意拿起了黑子,做到了易潇的对面。   易潇的脸色苍白像是一张白纸,他手指中夹着一个黑子,轻轻的放在棋盘上,之后看着叶芷,“该你了。”   叶芷心中失神,将手中的白子随意的放到了一个地方。   一盘棋下来,叶芷的白子竟然赢了,易潇一招一式之间,都像是特意给叶芷留下了位置。   叶芷将手中的棋子放下,看着易潇,淡淡道,“你这样还算是下棋么?”   易潇望着叶芷,“有你在这儿,怎么还能专心下棋?”   叶芷手中握住了一颗棋子把玩,“值得么?”   “自然值得。”易潇道,“遇到你花掉了我所有的幸运,此生无望与你相守,下辈子我们自然还是能在一起的。”   叶芷沉默了好一会儿,“下辈子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   易潇也没有说话,但他脸上却露出了笑意,“无论如何,此生能遇到你我死而无憾,我为你付出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没有半分勉强,只因为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爱一个人是这样的的么?”叶芷苦笑一声,凄凄的望着易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却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了一句,“罢了。”   是我的欠你的。   叶芷走到易潇面前,道,“我不需要你的性命来为我续命,这种术法可有什么解法?”   易潇摇摇头,“这种术法无解。”   叶芷望着易潇,易潇也望着叶芷,片刻之后,叶芷突然动手,轻轻的解开自己的腰带,在易潇面前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   对于易潇来说,这是一种到了极致的诱惑。   易潇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他看着叶芷,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芷将桌面上的棋盘一把的挥落在地上,直接走到易潇面前去撕扯他的衣衫,“我知道,我知道我欠你的,我不是不想还你,只不过现在我要留着我的性命,我不想欠别人的,之后,我会为你守一辈子!”   易潇看着叶芷衣衫半褪,半晌之后方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推开叶芷,但是最后却被叶芷拉着倒在桌面之上。   恍惚之间,仿佛心中最后一点激情被点燃了一般,叶芷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心,易潇反手抓住叶芷的手,薄唇轻轻抿了下,望着叶芷一双眸子都变了色,“叶芷!我恨你!”   ……   激情退却,叶芷随意的披上了衣衫,看着衣衫半褪的易潇。   易潇闭着眼睛,微微喘着气,声音轻柔的像是一片回音,“你的书桌上放了一枚玉佩,你派人将它送到乔菀儿的手中,你和你的云衣自然能够团聚。”   叶芷沉默许久,“乔菀儿也是你安排的吧?”   易潇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原本我是不想让你回到沐云衣身边的,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说着,易潇停顿了下,继续道,“其实疏影一死,他的术法也就散了,沐云衣就能记起你们之前的事情,所以我让善于伪装的乔菀儿装成你的样子回到他身边,你将这个玉佩给乔菀儿,她自然会对沐云衣说明一切。”   听到此话,叶芷心中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真的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过了半晌,叶芷才缓缓的说了一声,“我和他的缘分已尽,天意也看不得了,真真假假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第036章 终篇(一)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易潇死了。   叶芷给了易潇足够的殊荣,亲自看着他下葬。   这日天上下着小雨,覆在面上是冰凉的一层,脸上的妆容都有些花了,叶芷看着黑漆漆的棺材,淡淡道,“开始吧。”   曲融一身粗布麻衣,指挥着众人,堂堂七尺男儿,身为杀手的阳刚血性,一双眼睛却是通红。   叶芷目光款款的看着灵堂,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开。   待到叶芷回来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叶芷的面上。   此时的叶芷已经褪去了华服,换上了一身白衣,一头长发全部挽了起来,耳边带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这是孝服。   曲融的目光在叶芷身上游移,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叶芷对在灵堂的其他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众人在接到叶芷授意之后都下去了,曲融关上灵堂的房门,最后看了叶芷一眼,然后走到叶芷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叶芷,“这个是家主之前要交给夫人的。”   信封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写。   叶芷接过信封,看着曲融,淡淡道,“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曲融垂下眸子,望了棺材一眼,“家主开始是说交给夫人的,但是随后又说不用了,这个信封便我这里,现在想想,还是应当交于夫人的。”   说罢,曲融转身离开了灵堂,叶芷望着手中的信封,一时间心中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打开了那个信封,里面却只有一张纸。   纸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此生不负。   此生不负……不负什么?   叶芷苦笑了一声,此生的一切,都将是黄粱一梦,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   时光一闪而过,不知不觉之间又过去了四年。   叶芷作为西凉女帝,的确也做好了自己的职责,平内攘外,与江蓠一起成就了整个西凉的太平盛世。   虽然叶芷成为了西凉女帝,但身边却没有一个男人陪伴,西凉皇宫的男人原本就不多,叶芷所能接触的,也只是江蓠一个人而已。   故而,几乎所有人都将江蓠当成了叶芷的枕边人。   但其实只有江蓠一个人知道,叶芷心中是没有他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尔尔。   这日,叶芷收到了叶国送来的一份贺书。   贺书上言,叶国国君诞辰。   沐云衣的生辰叶芷自然记得,于公于私,她每年都会送上一份极为丰厚的礼物,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沐云衣生辰的礼物她早就备好了。   此时江蓠正在叶芷身边,看着叶芷手中的贺书有些发愣,“师父……还是和以前一样么?”   叶芷将手中的贺书放下,以手支头斜靠在美人榻上,轻轻的点了点头。   江蓠上前两步,在叶芷身前跪下,道,“请师父降罪。”   叶芷睁开了眼睛,看着江蓠觉得莫名其妙,道,“怎么?”   他们两人之间不仅是师徒关系,而且还是君臣,但江蓠很少会给叶芷行这样大的礼。   江蓠抿了抿唇,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我自作主张,给叶国使者回了一句话,说女帝将会移驾叶国亲自去给君主祝寿!”   叶芷的一双眸子猛的睁大,直起了身子,朱唇微启,“追!”   江蓠是故意的,她却不能成全这份故意!   “追不上了。”江蓠抬眸,口中说着歉意的话但语气中却没有半分歉意的意思。“叶国使者是用千足马离开的,日行千里不在话下,想必现在已经到了叶国境内。”   说着,江蓠再次给叶芷行了一个礼,道,“请女帝降罪!”   叶芷看着江蓠,半晌也没有说话,只是道,“你先下去吧,传令下去,就说我这些天身子不大好,谁也不见。”   “可……”   江蓠似乎还想说一些什么,但是却被叶芷一个凌厉的眼神将剩下的话压了下去,“下去!”   这件事是江蓠做的不对,他转身离开之后对叶芷说了一句对不住。   叶芷望着江蓠离开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的确也是想见沐云衣的,但是见了又能怎么样?   现在和以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一切都不是从前的样子了,她对沐云衣的感情已经成为了过去,和易潇之间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样的自己,还能有什么脸面去见沐云衣?   ……   但没过两天,叶芷便主动去了叶国,这样的一道皇命急的让人几乎没时间布置一切。   叶芷之所以会这样匆忙的反悔,是因为一件事传到了叶芷耳朵里。   叶国君主的沐云衣大病即将不久于世,在全国张贴了皇榜求医治病,好像成效甚微。   听到这个消息,叶芷慌了神,在江蓠的安慰和一手‘安排’下,女帝的车队浩浩荡荡的朝着叶国皇城出发。   不过十日的功夫,西连女帝就到了叶国皇城,西连皇城之中来了不少自称名医的人,比平常更加热闹,叶国知晓这是西连女帝的队伍,早就吩咐了在天街之上做好了护卫的工作,故而叶芷一行人走的倒也算是顺利。   叶国国师‘温颜’亲自前来迎接叶芷到了行宫之中。   和辜梵多年未见,这次见面,看到辜梵脸上温颜的那副面孔,叶芷鼻尖突然有些酸楚。   江蓠在一旁扶着叶芷,自然也知晓叶芷的心思,片刻转身挡住了叶芷看向辜梵的视线。   到了行宫之中,叶芷特意吩咐人让辜梵进来。   就在这个时间,江蓠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金黄色的帛书递给叶芷。   叶芷扫了一眼,之后又看向江蓠,道,“这是什么?”   江蓠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烟云,“当初北疆一战,师父送我三张空白圣诏,可以允准我的三个条件,不知此话是否还算数?”   叶芷一双眸子紧了下,看着江蓠,“自然算数。”   江蓠又是一笑,将手中的帛书推到了叶芷面前,“师父不打开看看么?”   叶芷望着江蓠,看了许久,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我知晓你心中想的什么,自然就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师父聪慧。”江蓠也望着叶芷,脸上的笑容一分一分的淡化,“师父多加保重。”   叶芷五根手指紧紧的抓住那帛书,“你原本早就应该有自由的,江湖险恶,你万要小心,若是……”   说着,叶芷停顿了下,“若是有一天,你愿意回到西连皇宫来看我,自然无人敢拦你的路。”   江蓠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西连皇宫……以后就是一件摆设了吧?   ……   江蓠也走了。   他早就应该去追寻自己的自由,叶芷望着红墙内四四方方的天,本来想笑笑,但是唇角的笑却无论如何都不是那么自然了。   旁边的逸拉着叶芷的衣角,童稚的声音道,“母皇在想什么?”   叶芷看着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大人似的逸,蹲下身子,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道,“现在母皇身边,就只有你了……”   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疏影死了,易潇死了,温颜死了,江蓠去追寻他早就该有的自由,沐云衣已经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自己身边……真的只剩下了一个人。   那个又高又冷的皇位,真的要将自己禁锢一生么?   叶芷走到桌边,看到江蓠刚才放到那里的空白皇诏,不自觉的伸手拿了起来,这帛书不太一样,有些重。   打开帛书一看,上面干干净净的,一个字都没有,只是上面平静的躺着一块玉。   那块玉是当时易潇送给叶芷的,他说,现在乔菀儿乔装成自己的模样,只要是这块玉出现,她便会脱下自己的伪装。   江蓠将这个也带来了。   叶芷望着帛书,心中酸楚,果真是相处了多年的人,这份心思,真的不是常人所能想到的。   ……   沐云衣病的没有来由,叶芷心急如焚,但也不得不按照礼仪来,等到第二天才能见到沐云衣。   不知他得了什么急症,叶芷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半夜无眠意。   叶芷独自一人在行宫窗前坐着,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来到了叶芷的面前。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不,应该说是乔菀儿,她顶着自己的脸,与她对视,十分诡异。   乔菀儿直接走进了叶芷的房间。   叶芷看到乔菀儿前来,也十分惊讶,“你……”   乔菀儿望着叶芷,凄凄一笑,“公子死了对不对?”   叶芷垂下眸。   乔菀儿看到叶芷这样,一双眼睛立刻就红了,眼泪不由自主的便流了下来。   叶芷看着乔菀儿,没有顾忌太多,立即问道,“云衣到底怎么样了?他是什么急症?以你的医术可否能看出医治之法?”   乔菀儿稳了下心神,对着叶芷淡淡道,“他没有病。”   叶芷心中一沉。   乔菀儿望着叶芷神色,轻轻一笑,这种笑容和易潇十分的相似,“我给他下了毒。”   叶芷一双眸子中寒光乍现,“你竟敢!”   “有什么不敢的?”乔菀儿神色凄楚,“若非如此,你会来么?”   叶芷一愣,乔菀儿却屈膝,身子一软给叶芷跪了下来,“女帝,公子之前定然是给了你一样东西,还请女帝救命!”      第037章 终篇(二) - 戏风尘 - 宿命沉沦 一秒记住【笔♂趣÷阁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易潇死的时候,的确给叶芷留下了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就是江蓠夹带在那空白帛书里面的。 叶芷微微有些愣神,之后抬眸望着乔菀儿,淡淡道,“易潇的确是有一些东西在我这里,但……不知是不是你要用来救命的那个。” 说着,叶芷手心一展,那块玉佩出现在了叶芷的手心,白润晶莹。 乔菀儿看到这个玉佩,一双眸子中顿时有了神采,她也顾不得是什么礼数,直接起了身,站到叶芷面前,一下子将这个玉佩夺了过去,紧接着,一幕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乔菀儿拿着这块玉佩,一只手猛的用力将它碎成了两截,接着她握着那半块玉佩,朝着自己的脸上划去。 瞬间,乔菀儿的那张面孔之上已经布满了鲜血。 一道长长的伤口贯穿了她的那张脸,叶芷惊诧之余,立即上前握住了乔菀儿还要用力朝着自己脸上画的那只手。 “你这是做什么?” 乔菀儿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她微微一笑,一张毁了容上面还带着鲜血的脸有些可怖,“我没事儿的,你不知道,公子做出的这张面具是很完美的,这张面具已经和我的肌肤长在了一起,出了这种办法之外,再无它法可以解脱。” 叶芷望着乔菀儿,半晌之后微微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脸上的伤痕,还是有办法医治的。” 乔菀儿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捂着脸,很是勉强的笑道,“不用了,女为悦己者容,公子已经不再,就算是一张残破的脸,我也无怨,至少我在公子坟前守着的时候,他若真的是泉下有知,还能记起我之前模样。” 说完,乔菀儿上前,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药包放到了叶芷的手中,“皇上身上的毒是我下的,这个就是解药。” 叶芷看着乔菀儿,伸手握住了那个药包,之后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去?” 这时候,叶芷发现,从乔菀儿脸上的伤口处开始脱落一层薄薄的面具,随着乔菀儿的说话声,话音未落之时,这张面具已经到了她的手中,“为公子守墓三年,算是……尽忠了吧。” 叶芷看着手中的药包,望着乔菀儿越走越远的身影,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 她竟然从未看出,乔菀儿对易潇竟然有那么深的感情。 握紧了手指,叶芷对着夜幕,缓缓的说了声,“对不起。” …… 翌日,听闻医术了得的西连女皇入宫给叶国圣上医病,服药之后,圣体有所好转。 又过了两日,沐云衣身子已经完全康复了。 最后一次将药放到沐云衣口中的时候,叶芷望着沐云衣,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 沐云衣听到了叶芷的叹息,但并未说话。 药吃完了,叶芷将药碗放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身子好了。” 沐云衣点点头,神色落寞,“嗯,是好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叶芷又道,“我现在是西涟女帝,也该回去了。” 沐云衣再次点点头,望着叶芷微微一笑,只说了一个字,“好。” 叶芷垂下眸子,脸上挂着十分得体的笑,“好,我明日便启程了。” 沐云衣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半分挽留的意思,“好。” 语气中没有半分不舍,就是淡淡的一个字,几乎让叶芷落下泪来。 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淡漠至此了么? 叶芷再次见到沐云衣的时候,便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告知了沐云衣,沐云衣听后也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看着叶芷。 是的,叶芷将她和易潇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也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沐云衣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叶芷的心一点一点的沉寂了下来,两人之间,的确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 当年三月,踏着一地的春花,叶芷回到了西连。 好景不长,叶芷突然收到边关的告急文书,说是叶楚军队大量来袭,叶国国君沐云衣再次御驾亲征,来势汹汹,势如破竹,无法抵挡,现下已经破了三城。 西连的军队被打的措不及防,这让众人十分不解,西涟女帝刚救了叶国国君一命,现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叶芷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颗心猛的开始跳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心灵感应,她终于明白了她临走之际,沐云衣那淡淡的笑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一双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 …… 叶国突然发起的这场战争就像是一阵暴风雨,这一路几乎都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仅仅一月的功夫,叶**队已经攻破了西连皇城。 沐云衣这一路没有像其他侵略者一般烧杀抢掠,官兵对待民众也极好,当下攻入皇城也是轻而易举。 当沐云衣来到西连皇宫正殿的时候,只见叶芷正在上面坐着,面前放了一个棋盘,手中捏着一颗黑子,“我知道你会来的,但没想到竟是这种方式。” 沐云衣微微一笑,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叶芷,随着他的走近,叶芷的一颗心开始紊乱的跳动,捏着棋子的手也有些颤抖。 “你是我的皇后。”沐云衣伸手握住叶芷捏着棋子的手,“不管你是谁,你做了什么,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师父,我的皇后,我最爱最重要的人,你说,我怎么能够忘记你。” 叶芷抬眸望着沐云衣,轻轻一笑,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棋盘上,“那我……现在是谁?” 沐云衣目光盯着叶芷来看,一字一句道,“你是我逃了婚的妻子。” 不管逃了多远,终究还是将遗失的找了回来。 …… 叶国与西连一战,西连惨败,成为了叶国最大的附属国,但不久,西连再次出现了一个主人,名为裘泠,将西连管理的井井有条。 坊间传闻,叶国君主和西连女帝曾一见倾心,这场战争,两人最终成为了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此一生,只一人,足矣。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