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成鬼了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空旷的荒地上,坐落着一栋房屋,掩在亭亭树盖之下。 那是一间破败的寺庙,杂草丛生,断壁颓垣。 年久失修的木门正紧紧闭着,上面落满了灰尘和蛛网,本应放在供台上的神像早已不知去处,只余下几只倾倒在地的香炉,孤零零地昭示着曾经的辉煌景象。 寺庙的一个角落里,许多多正对着发黄的墙面画圈圈,嘴里碎碎念,“富强民族和谐……” 而她的身边,时不时飘过一只又一只的半透明物体。 良久,清泉似的双眸扫了眼正在寺庙中到处飘的众鬼们,然后无语望屋顶。 “唉……” 许多多穿书了,还穿成了一个鬼,一个在书中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炮灰女鬼,这一切都要从她熬夜猝死开始说起。 想当年,她也是一个皮肤光滑、发量丰富、身体健康的美少女。 可无奈许多多是个熬夜党,尤其喜欢熬夜看小说。就这样熬了两年,她猝死在自己的床上,原因是心力衰竭,没有人及时发现,因此错过了治疗时间。 在她死后,灵魂到达了一个虚无空间,不久后就有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只见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在iPad上翻出许多多的名字,男人面无表情的低头念出上面的信息:“许多多,女,23岁,死亡原因是熬夜猝死?” “是。”许多多战战兢兢答道。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白无常”?……等一下,还自带iPad?阴间也这么与时俱进的吗?! 压下内心的惊讶和紧张,她眉眼低垂,做出一幅乖巧听话的模样。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给“白无常”留个好印象,然后下辈子能投个好胎,拥有一个普通幸福的家庭。 她是个孤儿,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家庭的温暖。 不料对方却不如她所愿。 “白无常”点点头,开口进入正题:“按照命簿记录,你目前还有六十年的寿命,可你不爱惜身体,熬夜太多,才会导致意外猝死。根据规定,意外死亡者,还不能去投胎,所以我们要送你去书中的世界让你渡过这六十年。” “白无常”顿了顿,继续说道:“在这期间,我会在你关键时刻适当出现,你可以称我为‘系统’。” 许多多听了忍不住讶然,穿…穿书?系统?怎么感觉这么像小说情节? 现实中的一个孤儿美少女,意外猝死后穿书,帮助系统完成拯救任务,最后说不定还会和书中的某个角色相爱? 身体只觉一阵恶寒,与此同时,她的心中又隐隐有几分期待和兴奋。 “我一定要去穿书吗?”许多多对系统疑惑发问。 系统神情严肃:“是,你意外猝死,扰乱了我们的投胎顺序,作为补偿,你要为我们完成一个拯救任务。” 许多多:“……??”还真是小说套路啊。 不过此时许多多内心只剩下满满的懊恼了,自己作死,不仅把命给作没了,现在还要去穿书完成任务,怎一个惨字了得! 克制住自己欲捶胸顿足的想法,她暗暗下定决心,到了书中,一定要当个惜命的孩子,早起早睡锻炼身体。 后面的事情,她记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一朝醒来,她就从一个现代的鬼魂,变成了一个书中的……鬼魂。 想到这,许多多不禁暗暗的磨牙,这系统也贼坑爹了吧! 不给她安排身体就算了,还不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连任务内容都不给她解释清楚,只说是拯救任务,拯救什么也不说清楚? 心中升起一股无力。 她曾经试图用意念联络系统,结果可想而知,并无任何回应。 许多多只能努力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情,一遍遍地确认自己是否有产生记忆缺失。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忘记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可无奈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许多多这厢还在发愁,一个唤作柳鸾的女鬼正悄无声息的靠近许多多。 纤纤十指慢慢地长出了红色长甲,平日里古灵精怪的眼睛也开始溢出血来。 双手偷偷攀上许多多的后背,柳鸾压低嗓音,用阴森森的语气在人的耳边说:“我死得好惨啊——” 她的脸色痛苦,声音更加凄苦渗人,“你救救我——” 许多多下意识的头皮一麻,鸡皮疙瘩迅速遍布全身。但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她非常干脆利落的给了柳鸾一巴掌。 “哎哟!”柳鸾惨叫一声,伸手捂住被打的脑壳。 许多多忍不住翻白眼:“柳鸾,你怎么又来吓我?” 柳鸾也不回应许多多的问题,只是委屈地扁扁红唇,可怜兮兮的控诉:“多多,你还是初来寺庙时有趣些。” 许多多:“???” 寺庙里的围观吃瓜的众鬼们听到动静,开始附和:“是啊是啊……” “还是以前有趣些,一吓就昏。” “现在可无趣得很……” 许多多沉默了。 她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昏迷状态。 但根据柳鸾后来所说,她是凭空冒出来的。 这也导致了她一睁眼,便看到一群模样吓人的鬼围在她身边直勾勾地盯着她瞧,眼神既兴奋又炙热。 当时吊死鬼青斗起了玩心,把他的血淋淋的长舌从嘴里拉了出来,在许多多的面前晃来晃去:“拿命来——” 强忍恶心的许多多惊恐的瞪大双眼:“!!!” 许是她那副害怕的模样让众鬼觉得十分有趣,其他鬼见状,纷纷效仿青斗,拿头的拿头,拆手的拆手,那场景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许多多自认胆子不大,挣扎着往外跑,结果发现自己只能飘在半空中,低头一看,脚没了!! 膝盖以下只有空荡荡的裙裾飘着!! 在双重刺激下,她就这样华丽丽的昏倒了…… 再次醒来,许多多花了许久才能适应自己变成无脚鬼,还掉进鬼窝的事实。 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观察了这群鬼们一段时间后,她也渐渐从被吓昏的阴影中走出来,并且慢慢发现,这是一群佛系鬼…… 没事就在寺庙到处飘,但从不出寺庙门。经常性的发呆,还有偶尔吓一吓她,日子过得甚是无聊。捉弄她可能是他们鬼生当中唯一比较新奇的乐趣了。 起初许多多不懂,一心想着偷偷摸摸的逃离寺庙,但像是有一股束缚力一般,她的身体能穿过窗户,穿过墙壁,却无法踏出外面一步。 原来这座寺庙里所有的鬼,包括她自己,都离不开寺庙。 这是一座囚笼。 第2章 小男孩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视线投向地面,许多多敏锐地觉得,这地底下藏有困住他们的秘密。 而这座寺庙……她不禁皱眉。 在发现众鬼并不是会吞噬同类的凶残厉鬼后,自己就开始和他们接触熟悉起来了。 但经过打探,只得知这座寺庙叫做清山寺,其余的一概不知。 许多多有些汗颜。 他们被困在这里太久,早已没了时间概念,连生前的记忆都是模糊的。而这座寺庙又是附近人尽皆知的鬼庙,因此寺庙周围真的可以说是…荒无人烟。 只获得这一丁点信息的许多多凭借良好记忆力,迅速判定出她是在《童养夫养成记》这本书中。 清山寺是《童养夫养成记》一文当中的寺庙,这本书的女主唤作辛岚,是一个极有钱的千金大小姐,家中独女。而男主则是她爹为她寻的童养夫,叫燕飞。 燕飞虽是个刚出生不久就被父母抛弃的婴儿,但作为天道亲儿子,男主很幸运的被女主那个十足十的爹控看上,抱回了家,成为女主的童养夫。从此有爹疼有娘爱还有媳妇儿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青梅竹马的长大,小日子过得相当的美满。 十三岁那年,男女主更是双双拜入仙灵山,开启了二位牛逼哄哄的修仙之旅,结局还结了灵契生了个娃。 作为一个小甜文,男女主的人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唯一的阻碍可能是反派夜子桑了。 “燕飞,辛岚,夜子桑,我到底要拯救什么呢……”许多多的思绪千转万绕,未曾察觉就把困在心底许久的疑惑说出声来。 “多多?”众鬼见许多多许久未应声,又是皱眉又是低声嘟囔些什么,便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啊?”她猛然惊醒,碰到众鬼们有些担忧的眼神,安慰性地对他们露出一个笑容,解释道:“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哦——”众鬼们恍然,觉得许多多应当是像他们往常一样是想发呆了。于是就四处散去,回到自己习惯的位置上,留下给许多多‘发呆’的空间。 许多多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根据书中记载,他们是清山寺中一群怨气冲天的厉鬼,吸取了地方灵力,土地枯竭,方圆百里,庄稼皆是颗粒无收,无数人背井离乡。 他们也因此背上了孽债,成为一方祸害。 男主十八岁那年,就会被派往此地,连鬼带庙,在他的剑下,都会灰飞烟灭。 可瞧他们现在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群厉鬼。想来,问题应当是出现在寺庙上。 许多多很苦恼,一来她不知道时间,不知男主如今几岁,何时会被派往此处。二来若她和这群鬼们一直出不去,大家都会变成厉鬼死在男主的剑下。 凭心而论,她还不想死,也不希望这群鬼们变成厉鬼,得到一个灰飞烟灭的结局。 可这寺庙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又怎么离开寺庙呢? 接下来的日子,许多多绞尽脑汁在寺庙中寻找蛛丝马迹,结果一无所获。 许多多曾经尝试着去挖寺庙下的土,莫名的直觉告诉她,地底下或许藏有破解的方法。 但别说土了,她根本就接触不到地面。想利用工具,还没握住,半透明的手直接穿过去了! 许多多深刻的意识到,当一只鬼,是多么的多么的弱鸡。没有腿就算了,除了能吓人能到处飘之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有啥用? 许多多炸毛了,许多多抑郁了。 …… 消沉了一段时日后,秉着惜命原则的许多多,为了不让众鬼们太过无聊产生心魔成为厉鬼(毕竟小说都是这么说的),化身为说书先生,把从前看过的各种小说情节讲与众鬼们听,每每讲到精彩处,便引得满鬼喝彩。 又因为自己是熬夜致死的,虽然鬼不用睡觉,但为了鬼体健康,在给众鬼讲故事之余,她还带领众鬼跳起了广场舞。 不知过了多久,许多多说书的口才和瞎编小说的功力简直就是蒸蒸日上。 这天夜里,她正在把昨日瞎想出来的一部小说讲与众鬼们听。 不料只讲了个开头,寺庙的门就开了。 众鬼惊了,许多多也惊了,就她穿来这个世界起,这寺庙的门便一直就是关着的,也从来没有人打算靠近寺庙。 许多多还在愣神处,刚刚还在她面前排排飘的众鬼们,“嗖”的一声,瞬间飘到了寺庙的各个角落,只露出一双双眼睛好奇的偷看。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也找个角落藏起来的时候,一个脏兮兮的、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迎着光走了进来。 推开寺庙门那瞬间,门上的各种陈年旧灰纷纷扬扬,落在小男孩的手上、肩上……引得小男孩连连咳嗽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很快就布满了水雾。 还未等小男孩缓过神来,他就从泪眼朦胧中看到了在寺庙中间飘着的许多多。 小男孩喉咙里的咳嗽声猛得噎住,视线落在女人衣裙的下摆处,那里空荡荡的。 这个女人是个鬼,小男孩心中得出这个结论。 黑眸浮起几分慌乱,一不小心,小男孩便对上了许多多的视线,他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女鬼,呼吸稍显急促。 但很快,他就发现,对面这个飘着的女鬼眼神空洞木然,小嘴微微张开,很明显是还未回过神来。 小男孩悬着的心微微落地,他努力维持镇定,平静地移开视线,借着咳嗽观察寺庙的情况。 他能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落在他身上。 要不走吧,这个寺庙有很多鬼。小男孩略感踌躇,他垂下眼眸,掩住心中的犹豫和恐惧。 可你还能去哪呢?这应该是自己唯一的容身之处了,最起码还有瓦可遮,不是吗?小男孩的嘴角露出些许自嘲。 自从爷爷走后,他们房子就被抢走了。 他被赶出家门,每走到一处,就被众人赶到另一处去,就连乞丐也嫌他晦气。 悄悄深吸一口气,小男孩脸色不动,装作看不见他们的样子,找了一个没有鬼的角落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大脑短路的某鬼看见小男孩平静的在她面前走过,终于想起,哦,她现在是一只鬼了,别人看不见她的。 于是她很嚣张地飘到小男孩面前,好奇的端详起了他。 嗯,虽然衣服脏兮兮的,身子也瘦小,但眉眼还是很精致的,如果脸上多些肉应该也是个可爱的小奶包,许多多有点想伸手掐掐他的脸颊。 但在许多多没注意到的地方,小男孩布满灰尘和泥土的小手正紧紧攥在一起,用力的把指尖掐进手心。 这个鬼,在看他,是想着怎么吃他吗?小男孩不禁抿紧了唇。 而被误会成“吃人鬼”的许多多正笑眯眯的围着他瞧,越瞧越满意。 不错不错,日后应当也是个美少男一枚,跟我儿子一般精致好看…… ……!!! 等等?!我一个母胎单身为什么会有儿子??!!许多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诡异感在瞬间心头弥漫。 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脑中的水甩出来。 第3章 损人阳寿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为了避免再次产生诡异的“儿子”想法,许多多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她飘到众鬼们的藏身处,打算一个个的把他们拎出来,却不料他们都不愿出来。 “他是凡人,看不见我们的。”许多多指着小男孩对众鬼说。 众鬼恍然,纷纷从自己的藏身处跑出来。 “对喔对喔。” “我们是鬼啊,他看不见咱们……” “还是多多你聪明……” “对啊对啊我们都没有意识到我们是鬼……” 许多多:“……?”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彩虹屁? 许多多理直气壮的接受了这份夸赞,她才不会告诉他们她只是反应太慢了。 看得见的小男孩:“……” 柳鸾凑到许多多身边,好奇的看着小男孩:“多多,他真的看不见咱们吗?” 许多多顺着柳鸾的视线看向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男孩,他正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形不知为何似乎有些僵硬…… 难道真的能看到?许多多不确定了。 但转念一想,小男孩刚进来的时候脸色是很平静的,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惊讶。 如果他真的能看见,第一眼就能看见她这个鬼。所以他不可能这么冷静,人的第一反应总是最真实的。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愣神而错过小男孩第一反应的许多多,一脸认真的问柳鸾:“看到我这么貌美如花的女鬼谁不会多瞧两眼呢?可他进来时候的视线并没有在我身上停留。” 被许多多的厚脸皮惊讶到的柳鸾眨了下眼睛,实在不敢告诉许多多她现在的模样——脸色苍白,甚至有些微微发青,小巧的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头发更是因为久不打理,发尾都有些打结了,也只能从她那尖尖的下巴和在眉毛下面那双清亮的双目中看出她生前应该也是个小有姿色的美人。 选择沉默的柳鸾:“……” 面对许多多更加热切的目光,柳鸾心虚的转了转眼晴,突然间看见吊死鬼青斗不知何时已经飘到小男孩面前了。 柳鸾一声娇喝,趁机转移话题:“青斗,你做甚么!” 正打算把舌头拿出来吓人的青斗:“……” 想起当年被青斗吓个半死的许多多见状挑了挑眉,舌尖微伸,漫不经心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神情似笑非笑:“青斗,乖,不要总是拿舌头、吓人、哦——” 青斗有些心虚:“这,他不是看不见我们吗!” 对,没错!反正吓不着他,青斗抬起下巴。 记仇的许多多笑得越发甜了:“看不见也不行哦——” 柳鸾见到这副场景,在旁边默默偷笑。 嘻嘻嘻,就让多多好好治治青斗吧!让他总是和我吵架?哼! 青斗不情不愿的扁扁唇,但顶着许多多暗含威胁的目光也不敢多做什么。 眼角瞟到偷笑的柳鸾,青斗很是不满:“柳鸾,你在旁边偷笑甚么!” 柳鸾笑嘻嘻的躲在许多多身后,幸灾乐祸地扮了个鬼脸:“咧——” 青斗气结:“你……” 许多多:“青斗,不要总是欺负柳鸾。” 立马恹气的青斗:“……”委屈。 青斗还试图说些什么,在房梁上旁观的老年鬼就过来语重心长的打圆场:“好了,青斗啊,你莫要靠那个人太近,我们身上阴气重,会损人阳寿的。” 不知道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讶。 青斗挠挠头,默默拉开他和小男孩之间的距离,虽然他爱吓人,但他可不想损人阳寿什么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男孩听到这话,眼睫毛轻颤了一下。 损人阳寿吗?如果可以,他倒是想早点死去,因为活着太苦。但同时他又想继续活下去,爷爷说,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余光扫了不远处的白色裙裾一眼,那个女鬼好像让另一个鬼别吓他。 小男孩翻了个身,面对墙壁,闭上眼晴假寐想事情。就算他胆子再大,他也是不敢有一堆鬼的寺庙里睡觉的。 哪怕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帮鬼没有他以前碰到的鬼这么可怕。 他是阴阳眼,自有记忆起,他总能看见旁人看不到的东西,面目狰狞,总是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对他说话。 小时候不懂得伪装,那些鬼总是半夜来袭击他,就算他们伤不到他半分,但他还是怕的。 日日夜夜的纠缠,几乎让他崩溃,他不想听见他们的声音,不想看见他们的模样。 可是他们却不敢放过他,无论他去了哪里,每到夜晚,他们会从各个角落里出来,如影如随。 他逃不掉。 也许是他能看见鬼的原因,他没有父母,众人也把他看着异类。 只有爷爷,把他捡回家,告诉他要假装看不见,这样鬼就不会缠上他了。更不要与任何人提及,他可以看见鬼的事情。 只有爷爷愿意护着他,给他饭吃,把他抱在怀里睡觉。 爷爷是这个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了。 爷爷说要等到他长大娶媳妇抱重孙儿的。可如今他才六岁,还没来得及长大…… 小男孩想到这,鼻头忍不住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但想到这里是寺庙,他不愿在一群鬼面前哭,又硬生生的把眼泪咽下。 他做出一副在睡梦中的迷糊模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拭去眼角的湿润。 另一边许多多他们自从知道靠他太近会损他阳寿之后,就都离得他远远的,谁也没有靠近,因此没有人能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如果靠得足够近,许多多他们可能会听见他极小极小的哽咽声。 有一个小男孩,在寺庙里,偷偷思念他的亲人,可偏偏没有哭出声来。 第4章 厌恶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黎明初晓,小男孩和许多多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度过了第一个晚上。 小男孩睁开有些酸痛的双眼,小心地把自己快要僵硬的手脚伸展开来。 出于警惕心,昨天一晚上,他都没有怎么睡觉,神经始终保持着紧绷。 谁又能保证这些鬼不会像以前的鬼一样半夜突然冒出来袭击他、纠缠他呢? 双手撑着有些发麻的膝盖站了起来,在尽量不惊动众鬼们的情况下,小男孩放轻脚步向门口走去。 寺庙里很安静,众鬼们正在房梁上、角落里等各种旮沓地方休息。 门口左边的角落里,许多多正闭着眼睛放空大脑。 没办法,身为一个鬼,是不需要睡觉的。但她对熬夜此事有了心理阴影,所以每日到了时辰,她还是会闭上眼睛给自己的大脑一段休息时间。 小男孩走到门前,拉开门栓,年久失修的木门被拉开,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许多多动了下眼皮,放空的注意力大部分都被拉了回来。 随后,许多多就听见小男孩的脚步声响起,随后逐渐微弱起来,直到再也听不见。 他走了。 许多多并没有打算醒来,只是用脑袋蹭了蹭墙壁,仿佛自己是躺在柔软的棉被上懒床。 小男孩走后不久,许多多才懒洋洋的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 “哈——” 她用双手扶住自己脖子,顺逆时的转了两圈。 随后,许多多丹田深吸一口气,用河东狮吼的声音为众鬼们提供叫醒服务:“起!床!啦——” 离许多多最近的青斗身子猛然一抖,注意力被迅速拉回,他掏了掏耳朵,暗自诽腹,他还是不习惯这种所谓的叫醒服务。 许多多拍拍手掌:“来来来,我们该跳广场舞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寺庙中响起,其中还掺杂着些许抱怨。 但抱怨归抱怨,他们还是很迅速的排列好队形。 鬼生无趣,漫漫白日,不跳广场舞该如何打发时间? 有鬼注意到小男孩不见了,就问许多多:“那小孩呢?” 许多多不甚在意:“走了呗。” 青斗面露失望,怎么好不容易见着个人,结果一晚上就走了呢?他还没用舌头吓人呢。 另一边,离开寺庙的小男孩正凭借着脑海中模糊的记忆,向寺庙周围唯一的山林走去。 兜兜转转地走了半个时辰,小男孩终于来到了山脚下。 他看着几乎荒无人迹的山林,用舌尖湿润了一下干枯起皮的嘴唇。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现在他的胃已经因为饥饿而有些疼痛,脚步也开始发虚。 这个山林,爷爷曾带他来过一次,也知晓山上有些能饱腹的野果。 他想要摘野果吃。 小男孩随手捡了一根枯枝当作拐杖,拨开旁边快要及腰的杂草,一步一个脚印地沿着崎岖小道向山林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没入林中。 …… 当远方的夕阳收敛了最后的一线光芒,进入山林的小男孩正鼓囊囊地嚼着嘴里的野果,而他的怀里,正藏着三个野果。 今天吃了三个果子,剩下三个果子可以明天再吃,小男孩嘴角弯弯的想。 小心翼翼的护住怀里的果子,小男孩往来时的路折返。 许是觉得自己足够走运,一路上,他的眼里都盛满了欢喜,全然忘记了他刚刚差点从树上掉下来的狼狈。 月上半空之时,他才快到寺庙。还没走近,他就听到了寺庙里传来一阵一阵话语声。 寺庙里,许多多正在给众鬼们讲美人鱼的故事。配合夸张的肢体动作和丰富的表情,整个人显得尤为兴奋。 “然后呢然后呢……” “美人鱼化成双腿了吗……” 面对众鬼热切的目光,许多多却高深莫测的笑了。 半响,她才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咳咳,呃……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鬼:“啊——” 柳鸾娇嗔:“多多,你每次都吊我们胃口。” 青斗亦是翻了个白眼。 许多多笑眯眯的,也不说话。她就喜欢他们心痒痒的样子,讲故事嘛,一次性讲完多没意思啊,听众没有好奇心怎么行? 门外,小男孩听着众鬼们的笑闹声,恍惚间觉得,只要他推开门,他就能身处于人群之中,当一个生活在人群当中的普通人。 爷爷死后,城里的人嫌他晦气,都不愿靠近他。 每每见到他,就像是看见脏东西一般,急急忙忙的躲开,哪怕前一秒是在笑着。 可是,他只是能看见鬼而已,既没有为人带来灾难,也没有害过人,为何要如此厌恶他。 他想不明白。 小男孩抿了抿嘴,沉默的推开门,眼里的欢喜消影无踪。 果然,他推开门那一瞬间,寺庙里的吵闹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消失了。 小男孩眼里划过一丝阴暗,扭头往他昨日呆的角落走去。 人是这样,鬼也是这样。都厌恶他。 许多多他们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他还会回来。 许多多以为,他只是因为不知情才会进来歇息一晚。 根据书中的描述,这可是远近闻名的鬼庙!上到九十岁的妇孺下到三岁孩童,随便拎一个人都会知道这里不能随便靠近,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如今他这是要在这住下了吗?胆子也太太了吧!许多多一边暗暗咂舌一边凑到众鬼听他们对着小男孩嘀嘀咕咕。 “这个凡人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胆子也太大了吧!” 许多多在一旁附和点头,胆子确实大。 “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是个可怜人,不然怎么住这种地方。” “就是就是,家里也不知道个什么情况,让一个孩子住这种地方。” “造孽哦……” 许多多暗自皱眉,视线落在小男孩单薄的衣裳上,心情有些复杂。 老年鬼出声提醒:“唉,靠近他会损他阳寿的,我们得躲着他点!” “啊,那飘的时候岂不是很不方便?” “我也不是很好意思当着他的挠背了。”有一个男鬼很是娇羞的说。 许多多:“……?”复杂的心情没了。 许多多暗自诽腹,反正他又看不见咱们,该干啥干啥,不靠近他就是。 不过…… 许多多继续打量角落里的小男孩,这娃是去钻草丛了吗?怎么身上这么多草,手心好像还有擦伤,他的父母难道都不管他了吗?一个人来这种鬼庙多不安全啊,真的是…… 许多多在心里絮絮叨叨的想着,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也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了,寻了个房梁准备闭目养神。 寺庙里的众鬼们又嘀嘀咕咕了几句,后面觉得无趣了,也陆陆续续地寻个地方发呆去。 寺庙重新归于平静。 第5章 欺凌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自那以后,小男孩也就在寺庙里住了下来。 每日天蒙蒙亮时,他便动身去山上寻野果吃,到了傍晚时分就会折返。 许多多他们也开始逐渐习惯他的存在,起初说话时还会下意识的顾忌着他,后面倒也无所谓了,也知道他只是晚上才会回来。 有时许多多讲故事的兴致高些,讲故事的时间便长些。小男孩回到寺庙后,还能听到后面那一小半段。 清脆悦耳的话语声随着风送进他的耳朵,总是悄无声息的勾起他的好奇心。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不敢暴露自己能看得见鬼的事情,为了伪装,他尽量让自己做到目不斜视,不乱看,不乱听。 但他到底是个六岁的小孩,正是对事物好奇的时候。 许多多的故事新奇有趣,虽然常常掺杂着他听不懂的词语,但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很多时候,他都是假装闭着眼睛睡觉,实际上,偷偷竖起的耳尖正揭露着他还未睡着的事实。 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瞟许多多一眼,他很疑惑,明明这个鬼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也只有一个脑袋,可她总能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 她所描述的世界和事物,很多都是他从未听过、从未见过的。 让他恨不得每日缠在她身边,让她给他讲更多的故事,后来他也的确这样做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又是一日上山觅果食的日子,不过这一次,小男孩手里只有几个青黄不熟的果子。 这是他之前特意留下的,但现在,他已经找不到其他的野果了。 更往深处走或许会有所收获,但他不确定会不会碰到野兽。 灼阳热烈,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不舍的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细细的嚼。 苦的,就像他的内心一样。 他抬头往东南方望去,目光沉沉。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被饿死,他得进城找吃的。 想到这,他不禁捏紧手中的果子,心中清楚,进城,也不一定就能活下去。 他之所以跑出来,一是因为众人嫌他晦气,没了爷爷,他在城里过得艰难。 二是因为,今年的庄稼收成并不算好,城中便有了些许流言,他会带来灾祸,必须把他献祭给谷神。 城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小男孩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把手中的果子全部吃光。 他记得城外不远处的有条溪河,他想去看看有没有鱼。若他运气好,兴许能捕上一条鱼,这样他就不用进城了。 …… 树木幽疏间,溪水浅谭中,一个小男孩几乎如雕像般一动不动,此时的他腰身以下都已陷入水中,手里紧紧握住捡来的半个簸箕,目光如炬的着盯着面前的那条鱼。 只见小男孩屏紧呼吸,弯下腰,悄无声息地把簸箕潜入水中,再慢慢的向鱼靠拢。 在潺潺的水声下,小男孩趁鱼不注意,迅速把簸箕往鱼身下一插,再猛得往上一提,刚刚还在欢乐得吐泡泡的鱼就出现在簸箕上挣扎跳跃。 小男孩长长得呼出一口气,炙热的汗珠从额边滑下,落到咧开嘴角边。他只顾着看簸箕上那仅有三指宽的鱼,想着该去哪里可以寻个盛水容器和火种来熬鱼汤喝,连有人走近也并未察觉。 “快点快点!”二狗蛋用不耐烦的冲身后的小伙伴们喊,“就这几步路你们还这么慢,没用!” “老大,老大,等等我们!”李娃子他们一路上都在追着二狗蛋的步子,现下都忍不住中途停下来喘气。 他们老大走得太快了! 二狗蛋不搭理他们,自顾自的往前走。李娃子他们看着壮实的背影离他们越来越远,咬了咬牙,也加快了脚下速度。 快到溪边时,却没有看见二狗蛋继续往前走。今儿天气热,他们是专程来这边玩水的。 “老大,怎么了?”陈蛋一边缓气一边上前问道。 二狗蛋双手环胸,眉毛高高挑起,不满的看着正涉着水准备上岸的小男孩。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很快就看到了小男孩,脸色纷纷不好看了。 李娃子在旁骂道:“呸,真是晦气!” 他的声音不小,很快就吸引了小男孩的注意力。 小男孩看着面前这群大他一两岁的小霸王们,下意识的把簸箕往身后一藏。 他知道他们,这群人最喜欢抢村里小孩的东西。 二狗蛋看到小男孩的动作,眉毛挑得更高了,他出口嘲讽:“哟,这不是小灾星嘛,被赶出城了,现在都得捕鱼吃了吗?要不你求求爷,爷赏你口剩饭吃?” 小男孩不语,眼神盯着水面,压下心中的羞辱感。 二狗蛋见小男孩不吭声,心中有些恼怒,但想到他是来玩水的,不是来寻晦气的,就施恩的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赶紧滚,别碍着爷的眼!” “……”小男孩抿紧唇,不肯吭声,也不肯动。 二狗蛋眯了眯眼睛,比同龄人更加壮实的身形向前踏出一步,面上是不加掩饰威胁。 李二娃眼睛圆溜的转转,突然在旁添火:“还不快滚?!你可是晦气的很!” “就是就是,还不快滚吧!” “你就是个灾星!” “你要死也要死远点!” 二狗蛋的小伙伴们都开始跟着骂人,童言无忌,说出口的却话格外的恶毒。 在一片骂声中,小男孩紧紧咬住牙齿,小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 不行,爷爷说,要息事宁人,不能随便打架。 小男孩一忍再忍,一双黑眸满是恼怒,他盯着面前这一群人,但站在谭中身形仍然不肯挪动一步。 瞧见他这副模样,李二娃心中恨得牙痒痒。 呵,我娘可是说了,就是因为你这个小灾星,今年的收成才不好,才害我今年没能吃上肉! 想到这,他捋起衣袖,双手叉腰,开口骂道:“你爷爷就是被你克死的!你还敢——” 话未说完,一个簸箕砸向李二娃,破损的竹条在他脸划出了一道血痕,换来一声惨叫:“啊——” 二狗蛋挡在李二娃面前,怒喝:“你干什么!” 小男孩不理二狗蛋,直直的往李二娃身上冲。那句克死爷爷,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双眼,连带着他的眼神都变得凶狠起来。 二狗蛋一时不察,小男孩就把李二娃扑倒在地,死命的咬住李二娃的耳朵,大有不咬下来不罢休的迹象。 李二娃脸上都是惊恐,眼泪哇啦啦的流,声音惨烈:“啊——我的耳朵——啊——” 一群人吓坏了,想过来拉开他们,可小男孩死死的箍住李二娃,嘴里满是血腥味也不肯松口,固执的咬住李二娃的耳朵。 李二娃叫得更惨了:“啊——啊——啊——” 二狗蛋他们急了,也不知道是谁,先用脚踹了他一脚。 小男孩身上一痛,箍着的动作忍不住一松,但还是没有放手。 众人见状纷纷下脚死命踹他,终于,李二娃的被人从小男孩身下拉了出来。 李二娃捂住鲜血直流的耳朵,腿软的看着地上满是伤痕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咬牙切齿的盯着自己,鲜血从他的嘴角留着,他恍若未觉,眼神凶暗得似乎要把他撕碎。 李二娃怕了,二狗蛋他们也怕了,若不是小男孩过于瘦小,他们人又多,就以他刚才的凶狠劲,李二娃的耳朵根本就保不住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扔下被他们踹个半死的人,匆匆忙忙的跑了。 小男孩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仰头看向远处澄澈的天幕,听着耳边潺潺水声,眼里的凶狠逐渐散去,心头开始涌上委屈,眼角滑下两行泪水,他忍着痛把自己缩成一团,他小声的恸哭起来…… 第6章 被发现了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直到夜幕降临,蜷缩着的小男孩才从悲伤和不甘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簸箕早已被他们踩烂,好不容易的捉到的鱼也已经不知所踪。 忽略火辣辣的后背,小男孩慢慢起身来到溪边。 昏暗的光线下,清澈无暇的水里倒映着他那张逐渐阴沉稚嫩的面孔。 双手搅碎水里的人影,他先把嘴里的血腥味用水洗去,再把衣服上的脚印和泥土一一拍去。 做完这这一切,他才踩着月光,一步一步踏上回寺庙的路。 夜深了,有飞鸟掠过枝头,落下的黑影划在小男孩身上。 月光铺满大地,小男孩的身后的黑影却拉得很长很长。 …… “多多啊,那小鬼怎么还没回来啊…”青斗有些忧愁的望着寺庙大门。 许多翻了个白眼,“我如何晓得,你这么关心这个做甚。”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很不诚实的看了大门一眼,连眉毛都不经意间轻皱起来。 青斗摇头晃脑的:“我这不是怕他不回来了嘛。” 柳鸾嗤笑一声,过来插话:“你不拿舌头吓一回他你不甘心是吧。” “你嗤这一声什么意思?”青斗跳起脚来,用手指指着柳鸾。 “不能用手指指着姑娘家你不知道啊!”柳鸾拍掉青斗的手。 “你是姑娘家?” “我怎么不是姑娘家了。” …… 许多多抚额,这两人总能莫名其妙的吵起来了。 为免祸及池鱼,许多多往旁边挪了挪,抬眼望向寺庙门。 看这今晚的光线,现下都已经月挂枝头了,那小鬼平时回来的时间虽不固定,但也没未这么晚…… 许多多的心绪倒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了,但她又觉得莫名其妙的,她这么关心这小孩干嘛,整得跟个老妈子似的。 但一想到小男孩那越发瘦小的小身板,心头实在是有些不忍,忍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 许多多注意力极容易发散,但也极容易被吸引。 这段时日,她常常能听到小男孩饿肚子的声音,但大多数时候,小男孩都是拼命咽咽口水就算了。 只有一回晚上饿得狠了,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野果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许多多看着都心疼,明明是长身体的年纪,却连一个果子都舍不得吃,也不知平日里他吃的都是些什么,但想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许多多越想越不安,这小鬼不是在外面找吃的时候碰到什么坏人了吧。 后来实在坐不住了,许多多干脆飘到正对门的两米处,时不时的竖起耳朵听听大门外的动静,宛若一个等孩子归家的老妈子。 不多时,门外传来熟悉脚步声,许多半舒一口气,心头的担忧消去不少。 许多多正准备飘回她的角落发呆,此时门被推开,猝不及防的对上小男孩的视线, 他的瞳孔极黑,和往日不同的是,原本黑亮的双眼,如今里头有着还未消散的戻气,无端让人头皮一麻。 许多多愣愣的和小男孩对视,眼前的孩子却是呼吸一窒,眼中在那一瞬间浮现出惊讶,尽管已经迅速移开视线掩饰,但一举一动都已落在许多多眼里。 小男孩压下心头狂跳,目不斜视的绕过许多多,向他往常的位置走去。 许多多神情飘忽,好像,眼神好像,动作好像,连她自己的反应她都觉得熟悉,仿佛在某时某地,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可是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人呢? 许多多不知道,她很迷茫,甚至觉得有些委屈。 怎么就忘了呢?不应该忘的,许多多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当晚,两个人都没有心思睡觉。 许多多满脑子都是小男孩那戻气的眼神,还有那心头弥漫的熟悉感,反反复复的查探她的记忆,是否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神,结果一无所获。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失忆了。 小男孩则是担忧自己能看见鬼的事情会被发现,何况肚子里的饥饿感和后背的疼痛,都在折磨着他,让他无法入睡。 等远处的天空出现一道光线时,小男孩顶着眼下的两团乌青,起身去找吃的。 关上寺庙门那一瞬,许多多透过层层日光,看向低头关门的小男孩。 她的眼睛开始逐渐睁大,脑海里浮现出昨日的场景。 满是戻气的双眼,来不及收回的惊讶,还有绕开她的步子。 许多多心头猛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孩子看得见她!! 靠!!! 第7章 名字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发现了真相的许多多心情很复杂,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小鬼居然能看得见她,想来他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眼了! 可他才五、六岁的年纪,却能骗过整个寺庙的鬼,把他们都骗个团团转! 简直就是……鬼脸都丢尽了! 回想这几日小男孩在寺庙中的行为举止,许多多越想越确定,种种蛛丝马迹表明,他看得见他们! 怪不得她讲故事的时候总感觉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原来不是错觉!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很准! (小男孩:不!不!不!我只是偷偷瞟了几眼……)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小男孩此时心情却十分阴郁。 山里已经几乎找不到野果了,他又不想进城去。 唯今之计他只能再去溪河处捕鱼,那里…… “你爷爷就是被你克死的!”少年稚气又恶毒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小男孩心里闷闷的痛,连呼吸都重了几分,黑眸中升起几分戻气,几分恐慌。 不是……不是…… 远处传来突然一阵阵清脆的鸟鸣声,惊醒了梦魇中的小孩,脑海中的场景皆被驱散,是鸟巢里的幼鸟在迎接携虫归的鸟妈妈。 小男孩站在原地思索片刻,随风果断扭头向山上走去。 他可以再往山林的更深处去,那里或许可以寻到野果吃,哪怕可能会碰到野兽。 至于溪边,小男孩眼神暗了暗,最起码,这段时间,他都不可能再走近那里。 …… 夜晚,手脚无力的小男孩揣着两个沉甸甸的带着泥土的红皮果子往寺庙赶。 今日,他并没有在山林深处寻到野果,但正当他心灰意冷之际,他被一堆草藤绊倒在地,挣扎爬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半个冒出土地的的红皮果子。 双手用力扒开果子周围的泥土,他把红皮果子挖了出来,掰下一块果肉凑到鼻尖闻了闻。 带着泥土清香,看起来味道不错。 但他不敢吃,他记得那位很会讲故事的女鬼说过,越鲜艳的东西越是有毒。 在她讲的故事里,就有一位因为吃了继母给的红果子而被毒死的公主。 据她描述,那红果子又香又甜还很大个,咬开果皮里面的果肉是白色的,与他手里这个果子颇为相像。 可他到底舍不得丢下,他没有吃的了。 犹豫了几番,他还是带着红果子回来了。 他想着要不要问问那位女鬼,这果子能不能吃。 但同时又担忧那群鬼会就此缠上他,让他夜不能寐。他很怕了,甚至他很排斥和鬼接触。 又想到昨日他和那女鬼对视时不知是否有露出破绽,让她发现他能看见鬼的事情。 种种思绪涌上心头,让他心中颇为烦燥。 惴惴不安的走到寺庙门前,小男孩伸手推开了寺庙门。 然后看到了一张放大版、笑得尤为灿烂的鬼脸,是许多多。 其他鬼则是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眼里闪烁着兴奋好奇的光芒。 许多多谄媚的往小男孩招手,仿佛是一个在青楼招揽客人的老鸨:“你回来啦,快进来——” 小男孩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寒毛根根竖起,面上都是警惕威胁。 他知道,他暴露了。 许多多被他的表情一噎,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热情吓到人家了,于是收起快要僵硬的笑容,温声细语的说道:“你莫要害怕,我们不会害你的。” 众鬼们连忙跟着点头,心中想着,可不能吓到这唯一一个能看见鬼的人了,眼中的兴奋好奇更甚。 根本就不相信的小男孩:“……” 试图用脸上的真诚说服小男孩的众鬼,你看我真诚的眼神。 气氛一度尴尬。 …… …… 良久,小男孩垂眸掩去心中的惊慌和一丝阴暗,再抬眸是便是一副天真迷茫的模样:“你们真的不会害我么……我……我害怕……” 一旁兴奋的青斗急忙抢答:“我们绝不会害你!” 但是会吓你嘿嘿嘿…… 非常清楚小男孩演技有多好的许多多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这小鬼怎么看都像是个大尾巴狼啊,怎么可能如此小白兔? 小男孩怯生生的看了众鬼一眼,抬脚往寺庙里走去。 众鬼跟在小男孩身边,叽叽喳喳地问道:“你真的能看见我们?” “你可是阴阳眼?” “你……” 许多多气冲冲的过来赶鬼:“你们离他远些,小心损人阳寿!” “噢——”众人不情不愿的离开小男孩,又不舍得离他太远,于是都在他五米处飘着。 莫名被围成一个圈的小男孩:“……?” 待赶完了鬼,许多多才满意的点点头,回头对小男孩说:“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离你太近的。” 开玩笑!这可是金主爸爸般的存在!许多多白日里想了一天了,他是人,还是一个能和鬼交流的人!若是能得到他的相助,就能把这把寺庙的土给挖开,说不定就能解开这寺庙的秘密,就不用成为怨鬼死翘翘了。 许多多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些许谄媚,和他搭话:“你叫甚么名字啊?” 小男孩嘴唇微抿,双手扭着衣角,小声回答:“我…我…我叫桑娃……” 夜子桑,我叫夜子桑,但我爷爷喜欢叫我桑娃,小男孩在心里补充道。 忽略大尾巴狼装小白兔的动作,许多多笑眯眯的说:“那我们日后叫你桑娃可好?” “好……”小男孩懵懂的点头。 许多多继续笑着,心中甚是满意,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下面该怎么搭话来着?该怎么和他熟悉起来?苍天啊,她其实是个聊天杀手来着,不然也不至于母胎单身二十几年。 “那你今年几岁?” “六岁……” “家在何处?” “城里。” “家中可有父母兄弟?” “……” “咳咳,可有喜欢的吃食?” “……?” 气氛逐渐尴尬,青斗忍不住了,“多多,你莫再再讲话了。”想了想,青斗又补充了一句:“显得你太蠢了。” “……” 许多多摸了摸鼻头,为了自己的低情商而感到羞耻。 听到全过程的柳鸾默默的过来打算把许多多扯走,真的是,连她都被尴尬到了,多多说书说得多好啊,怎么就…… 未等她把人扯走,这厢青斗掏出自己长长的舌头,如愿以偿的桑娃的面前晃,口中发出阴森森的声音:“拿命来——” 桑娃:“……” 许多多:“……” 柳鸾:“……” 围观的众鬼:“……” 现场气氛到达冰点。 许多多看着明显比她更蠢的青斗,心中竟有了些许安慰。 但是!许多多一声冷笑,青斗居然敢她的“金主爸爸”?不要命了? 许多多卷起衣袖,露出白嫩的手臂,迅速拎住青斗的耳朵。 “哎呀痛痛痛——”青斗含糊的喊道。 许多多下手更重了,把青斗拎到角落教训,不忘回头对桑娃叮嘱一声:“你今晚好好休息。” 桑娃一脸迷茫,不是很懂现在的状况。 说实话柳鸾也不是很懂,但看到青斗被拎耳朵,她就莫名的高兴。 柳鸾喜滋滋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众鬼又问了桑娃几个问题,桑娃一一答复后,他们便散去了。 第8章 地瓜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次日,天还未亮,桑娃就被肚子里传来一阵的痛觉疼醒。 他太饿了,饿到胃疼。 他摸了摸怀里的两个红果子,思索片刻,往许多多处走去。 迷迷糊糊间,许多多感觉有人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让她备感压抑,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后来实在受不住,在焦虑不安中醒来,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许多多定晴一看,是她的“金主爸爸”。 眼前人目光清澈,专注的看着自己,仿佛她昨晚看到的,眼含戻气的人只是错觉。 许多多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离他五米远:“你莫要靠我太近,损你阳寿。” 桑娃眸光微闪,不懂她为何如此在意,但很快,他从怀里掏出那两个红果子,问道:“这可能吃?” 说完,如同响应他一般,桑娃的肚子里传来“咕咕咕”的叫声。 许多多一愣,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红果子上。寺庙里光线昏暗,瞧不清他手上是什么东西,许多多只好凑近些。 同时,桑娃不动声色的把身子后移了一点点,脸上表情未变。许多多只顾着瞧他手上的东西,并未察觉他的小动作。 月光从瓦片的缝隙里丝丝缕缕的透进来,借着寺庙中仅有的几缕光线,许多多终于瞧清他手上的东西,这玩意儿不是地瓜吗? 桑娃饱含期待的看着许多多,许多多点了点头,表示这玩意儿能吃。 桑娃眼睛一亮,张嘴就咬下了一块地瓜。 许多多见他连皮带肉都生咬来,地瓜上好像还沾着些许泥土,连忙阻止,“哎哎哎,这地瓜得弄熟……” 随后语气一顿,转念想到,这寺庙哪来的火种啊?想了想,她改口道:“这地瓜得削皮洗净才能吃,不然不干净。” 地瓜生吃本就容易肚子疼,何况是连皮带泥的下去。 桑娃闻言停下口中咀嚼的动作,只觉得这地瓜脆甜脆甜的,甚是好吃。 桑娃咽下一口地瓜,默默的把地瓜往衣服上擦拭。 许多多眼角抽抽,再次提醒:“地瓜要削皮洗净才能吃。” 桑娃手上的动作不停,抬头疑惑问道:“这果子的皮不能吃吗?” 许多多认真思索了两秒:“能。” “那为何要削皮洗净?这样岂不是浪费?”何况这附近几乎没有水,除了溪边,他平日里喝的都是早晨叶上的露水。 想到溪边,桑娃眼神微暗,何必多此一举。 桑娃把擦干净的地瓜往嘴里送,“咔咔”两声咬下两大口。 差点被说服的许多多:“那你最起码也要洗干净,吃泥容易生病。” 桑娃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有时候,人饿得狠了,只要能果腹,连人都能吃下去,更何况是泥。 被吃掉的人,会因为心有不甘,死后化为厉鬼,永世不得投胎,这样的鬼,他见过不止一个。 不过,桑娃没有把这些话说给许多多听,只是故作乖巧的“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啃手上地瓜。 天到大亮时,桑娃已经把两个大地瓜给啃完了,胃里有着许久未见的饱腹感,沉甸甸的,桑娃眉眼都升起满足感。 拍拍身上擦地瓜时留下的泥土,他准备再去挖两个地瓜回来。 刚起身,许多多就叫住他:“你可是去挖地瓜?” 桑娃点头,只见许多多面上犹豫了一下,半是好奇半是心疼:“你……平时里吃些什么啊?” 你这么小,也不像是有父母的样子,平时要如何找吃的啊? 桑娃眼神微闪,不知她问这个问题做甚。 但还是诚实的回答,“吃些山上摘的野果果”。见许多多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又笑道:“不过现在有地瓜吃了,我在山上发现了一小片!”语气中带有一些些兴奋。 许多多即便心里早有准备,此时听他这样说,也忍不住替他心疼难过起来。 怪不得夜夜饿得这么厉害,原来每日只是吃些野果。 许多多心里闷闷的,想起以前种植地瓜的经历,于是开口叮嘱道,“你挖那地瓜时,那藤条可莫要扔了,藤条可以折一段种到土里,若是能活就又能再长一棵新的。”顿了顿,又想到地瓜叶子也能吃:“藤条上面的叶子煮熟也能吃的。” 地瓜易种植,若是能种多些,他也不用挨这么多饿了。 桑娃明显一愣,心口微动,黑眸中染上几分复杂。 她这算是……在帮他? “你可听清楚了吗?”许多多见他有些发愣,开口问道。 “嗯,听清楚了。” 许多多又想了想,完了再加上一句:“地瓜要洗干净了再吃。” 桑娃嘴角微勾:“好。”虽不知她为何要帮他,但这于他而言不是坏事。 当晚,桑娃抱着一堆地瓜和藤条回到寺庙,他把按照许多多说的,把藤条折成一小段一小段,种在了寺庙的后院里。 后院的土地还算肥沃,但是没有水浇灌,焉了不少的藤条。 迫于无奈,桑娃还是去了溪边,用路边捡来的破瓦罐,盛水回来浇藤条。 桑娃陆陆续续地把山上的地瓜挖回寺庙,只留下些小的让它继续生长。 有了储备粮,桑娃倒是暂时不用到外面觅食了,白日里还能和众鬼们一起听许多多讲讲故事。 桑娃和众鬼们相处还算可以,除了青斗常常拿舌头出来吓人外,习惯了倒也没什么了。 许多多常常会和他搭话,但桑娃并未完全放下戒心,本身又是个不善言辞的性子,平日里都是一副乖乖巧巧模样。 许多多问一句,他答一句。总得来说算是认识了,但又不熟捻。 只不过他常常要去溪边洗地瓜,许多多严格要求他必须洗了地瓜才能吃。 不仅如此,有一次她还嫌他臭,说不许他靠近她。 可是她明明从不靠近他,连带着其他鬼也不敢靠近,说是损他阳寿。 桑娃幼小的自尊心受到打击,隔三差五的,桑娃就会自觉带上几个地瓜去溪边,顺便洗个澡。 第9章 愁绪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一转眼间,小半个月就过去了,夏季逐渐进入尾声,秋意渐起,原本夏日里这颇为闷热的空气,都因这秋天的到来,开始变得清爽起来,隐约间还带着几分凉意。 白日倒还好,到了夜间,桑娃身上只有两件薄薄的衣裳,又没有地方取暧,只能自己蜷缩成一团,来抵挡这秋天的寒意。 更何况,他手里的地瓜只能再撑上一段时日罢了,而后院的地瓜最快也得十一月份才能收成。 “唉……”许多多为此很忧愁,偷偷打量几眼角落里那很是瘦小的身板,再瞅瞅着地上这看上去很是结实的泥地,许多多忍不住又摇了摇头。 她的“金主爸爸”比瓷娃娃还瓷娃娃,小胳膊小腿的,看上去一碰就折了,她都不好意思让他挖地。原本琢磨着要不要再养养,等他长大强壮些再说。可如今她的“金主爸爸”吃不饱穿不暖的,万一有个意外,人都可能没了…… “唉……”许多多又叹了口气,她一个鬼该如何让他吃饱穿暖哟!真真是愁死个鬼了。 角落里的桑娃听着不远处的叹气声,眉宇间微微泛起一些皱褶。 这几日,那女鬼时而盯着他身旁的那堆地瓜叹气,时而盯着这地面叹气,但无一例外的,未了总会上下打量他几眼,然后叹气声更重了。 桑娃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因为营养不良,他的胳膊并没有多少肉,双手只需微微用力拉伸,就能看到苍白皮肤下透出的青筋和骨头。 其实他隐约猜到,这女鬼应当是要让他做什么事情,有好几次他都能看见这女鬼对他欲言又止,却一副想又不忍心的模样。 桑娃虽生性敏感,但年纪太小又容易胡思乱想。比如现在,他脸上微微泛起红霞,还带着莫名几分慌张。 那女鬼总是打量着他的身子,又总是盯着他的地瓜叹气,该不会是想着把他养肥了,然后想着……想着吸他的阳气之类的?她这几日讲的话书可都是书生和鬼的情情爱爱…… 桑娃摸摸自己发烫的脸蛋,调整稍显急促的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不会被她蒙骗得逞的!虽说她故事讲得很好……桑娃双手握拳,暗暗下定决心。 她是鬼,鬼都是不安好心之物。虽然她看起来不像…… 不行不行,甩掉替许多多辩驳的想法,桑娃回忆起往日里骚扰他的厉鬼们,稚嫩的小脸逐渐平静下来,黑眸中蕴起暗色的旋涡,竟默默的在心中思量“对策”来。 不知道桑娃已经想歪了的许多多苦思冥想、冥想苦想了两日,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一个能让她的“金主爸爸”吃饱穿暖好法子。 她的“金主爸爸”归根结底还是没钱啊!许多多决定让“金主爸爸”进城去卖烤地瓜! 她想着,在书中的世界,是没有人吃地瓜这个东西的,如今天气渐凉,烤地瓜味道香甜,正适合天寒时吃,只要宣传一波,物以稀为贵,应当是不愁卖不出去的。 只有能撑过这几个月,等十一月份后院的地瓜可以收成了。她还能教桑娃做红薯饼,红薯粥,红薯糖水,拔丝地瓜等等…… 但所谓理想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当许多多兴致勃勃的拉着柳鸾和“金主爸爸”讲完她的想法后,只换来了桑娃冷漠的一句:“不去。” 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般,许多多当即心里一凉。 死小孩,地瓜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他吃些什么?又去摘野果么? 许多多气哼哼的想,掰着手指头给他分析利弊:“你看啊,你现在没有多少地瓜了,可这冬季快到了,你不仅需要粮食,你还需要过冬的衣物。” 一边的柳鸾沉思点头,确实,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这孩子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桑娃的眼前闪过往日种种,面色猛然一沉,当即出声反驳:“我可以上山寻更多的地瓜。”语气竟然十分随意。 许多多被他的态度气到,有些急了,出口反问,声调都提上了几分:“那你可寻到了?” 柳鸾被吓了一跳,她倒是第一次多多如此说话。 只见桑娃脸色更为阴沉,他沉默地看向正前方,眼里不辨喜怒。 柳鸾扯了扯许多多的衣袖,示意性的摇摇头。 许多多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连忙放缓声调:“初时你只需烤上一两个地瓜,然后拿去卖,若是卖不出去,你便自己吃了就好。若是卖得好,你再烤多些,这是个不会赔的买卖。” 许多多越想越觉得可行,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男孩。 桑娃还是沉默。 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多见他还是不应声,心中冒出点火气来。二人对峙,气氛变得莫名带上了半点**味。 良久,一旁的柳鸾正愁着如何缓解这场面,桑娃哑然出声,脸上带着些许自嘲:“没有人会愿意买的。” 他们连靠近他都不愿,又怎么可能会买? 许多多想反驳,试都没试过,他又如何知道。 少年的声音更为沙哑,脸上的自嘲更甚,言语之间带着肯定:“真的,没有人,会买的。” 说完,也不理许多多她们,自顾自的回到角落里埋头睡觉。 扭头背对许多多的时候,桑娃眼角悄悄落下一滴泪来。 许多多心里咯噔一声,刚刚冒出的火气都熄灭下去,反而升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感。 柳鸾心中亦是咯噔一声,不确定的小声问道:“多多,他是不是哭了啊?” 她好像看到他眼角溢出水光了。 许多多无声翕动嘴唇,她也看到了。他哭了。 许多多脸上露出几分挫败感,还带着几分委屈,她只是想帮帮他,虽然也有自己的私心,但她把他弄哭了。 泄气的垂下脑袋,许多多玩弄自己的手指,懊恼得很。 柳鸾见许多多这副模样,劝道:“多多,我知你是为他好的。” 许多多沉默地点了点头。 第10章 粮尽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季节交替之时,天气总是容易变化无常。比如现在,许多多听着外头时不时传来的“呼呼”风声,不禁叹了口气。 这风来得突然,她的“金主爸爸”今晚可能又要冷得睡不着觉了。 秋风拍在寺庙的大门上,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许多多起身向桑娃飘去。 “你睡了吗?”许多多小声的问道。 埋在双膝间的脑袋抬起,桑娃看着离他两米处的许多多,黑眸满是疑惑。 许多多咬了咬唇,“那个…我是来和你道歉的。”不安的双手交替握住,底下伸出两根手指拈起腰间的衣裳揉捏,“我白日里语气不好,是我不对,对不起啊……” 想起桑娃最后那道泪痕,许多多心里更是愧疚:“我其实是怕你会没有吃的,才会想出这个法子……” 桑娃把视线移到别处,“你不必道歉。”声音有点哽咽,“我知你是替我着想,不过于我没有用罢了。” 夜色昏暗,许多多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其实一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肯定。 白日里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真的,没有人,会买的。” 许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又许是需要倾诉。 桑娃再次开口道:“没有人会买一个‘灾星’的东西,毕竟他们嫌晦气。” 灾星,晦气,阴阳眼。 寥寥两句话,许多多便懂了。鬼魂之说,在古代本就是极忌讳的话题,更别说是一个能看见鬼的少年。 她终于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肯定。 “真的,没有人,会买的。” 这句话,暗含着多少的辛酸和委屈? 心口闷闷的疼,不难想象,城里的人是如何的忌讳、厌恶他,更有甚者,可能会把所有的过错归于他的身上,可他又有什么错? 深吸一口气,许多多拉近和桑娃的距离,用很认真很认真的神情和他对视,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你不是灾星。” “你只是有一双阴阳眼而已,仅此而已。” “是他们的错,是他们愚昧,是他们蠢。” 桑娃眼神微动,扭头躲开许多多的视线:“你不用可怜我。” “我没有可怜你。”许多多吸了吸鼻子,压下眼眶的酸涩感,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只是很心疼你。” 我没有可怜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没有错。 我没有可怜你,我只是替你难过替你不甘替你愤怒。 心疼吗?桑娃的神情有些飘忽,莫名的,突然觉得心里很委屈,哽咽感堵在喉咙,让他难受得落下泪来…… …… “嘿!小鬼,你的眼晴怎么肿得跟个核桃似的?”青斗好奇的指着桑娃的眼睛问他。 桑娃目光幽幽的看向许多多,对方则是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还顺带摸了摸眼睛。 还好还好,眼睛没肿,应该看不出来,许多多庆幸的拍拍胸口。 桑娃没有答话,青斗还在追问:“你昨夜是哭过了吗?” 是的,许多多在心里默默的替他答道。 想起昨晚,许多多忍不住抬手抚额,起先她看见桑娃无声落泪,只好笨拙的安慰他,安慰着安慰着,她自己也跟着一抽一抽的哭起来,简直就是……鬼脸都丢尽了!! 许多多尴尬得想撞墙!事实上她也的确这样做了,她的身体和她的想法非常的一致。 青斗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正一脸纠结撞墙的许多多,问:“她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桑娃回想起昨日的场景,难得认真的回答:“有可能。” 正在撞墙的许多多:……我听到啦!(记在小本本上) …… 秋风渐起,寒意更浓,桑娃的地瓜越来越少了。 许多多焦虑的要挠墙,她的“金主爸爸”会不会饿死?她要不要在“金主爸爸”饿死前压榨一下劳动力让他挖地? 可一看到桑娃的小身板,她心里就止不住的心疼,她怎么能这么残忍! 桑娃又像从前一般,天还未亮,就去山上找吃的。 可他没有之前那么幸运了,既没有找到野果吃,也没有找地瓜或者是能代替地瓜的东西。 许多多看着桑娃每日空空手的去,每晚再空空手的回来,心里不可谓不着急,可她也能干着急。 她拥有很多现代知识,可她没有任何野外生存技能。 到了后面,她只觉得无力、难过,她帮不了他,他也无法自救。 他进不城去,人们视他为‘灾星’。 他打不了猎,他仅仅是个六岁的孩子,力气太小,速度太慢,没有任何工具。 挖几个拙劣的陷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然后就只能期待着有几个不长眼的动物掉进去。 他该如何生活下去?每日吃半个地瓜来保持体力,然后去寻一些野蘑菇野木耳这些看上去能吃的东西。 起初桑娃还会拿回来给许多多判断有没有毒,可是她也不知道,她知道地瓜能吃也是因为她吃过而已。 后面桑娃倒也不问了,每日都是凭着感觉去寻能吃的东西。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 第11章 中毒昏迷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啊……疼……”桑娃双手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冒出,最后落入地上,“好疼……” “桑娃,桑娃,忍一忍……”许多多无措极了。 今日也不知他吃错了什么,他们发现之时,桑娃疼得脸色苍白。 虽然许多多第一时间就让他扣喉吐出胃里的东西,可疼痛感不但不见停,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众鬼担忧的围在他身边,青斗拿出长舌,企图帮他转移注意力:“给你看看我的舌头……” “你别捣乱!”柳鸾娇斥道。 青斗暴躁的抓了抓头,脸上还带着几分委屈,“那你们可有法子帮帮他?”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帮桑娃减轻疼痛了。 此言一出,众鬼皆是沉默。 没有法子,无人懂医术,无人能带他去寻大夫。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每一个鬼身上,桑娃和他们的关系不算亲近,但桑娃住在寺庙的这一段时日,他们心里是把他当作自己人的,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里如何不难过? 桑娃咬住嘴唇闷哼,剧烈的的疼痛从肚子里传来,痛得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嗯哼——” 血珠从牙齿深陷处冒出,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倒是让他清醒了几分。 “你的嘴唇咬出血了!”柳鸾惊叫。 “桑娃,我们不咬嘴唇好吗?我们咬衣服。”许多多着急,想伸手去掰他的嘴唇。 她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很痛,却不愿看他再次受伤。 半透明的左手穿过桑娃的面孔,没有意想之中的温热触感,只摸到了一手的虚空,许多多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些失落。 她不再是人了…… 许多多来不及多想,迅速把想法抛到脑后,待她回神之时,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桑娃你怎么了!” “桑娃……” “桑娃醒醒……” 桑娃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他只知道疼,很疼。 “他会不会就这样……”柳鸾看着几乎要昏迷的桑娃,不愿再说下去。 “不会!”青斗大声驳斥,冲着地上的桑娃喊:“小鬼!你别睡啊!大不了……我再也不拿舌头吓你了。” 桑娃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腹中传来的阵阵疼痛正折磨着他,他根本没有力气回应。 “青斗”许多多有些无力,“让他休息一会吧,他太疼了。” “睡吧,但你一定要记得醒过来。”清脆的女声传入耳中,没有往日的活泼,倒是带上几分温柔沉闷之感。 桑娃动了一根手指,像是得到了安慰一般,他放纵自己得陷入无边的黑暗…… 是梦。 “阿桑,你今日喜欢什么样的话本子啊?”面前的白衣女子拿着两本话本笑眯眯的问道,眼中的狡黠藏都藏不住。 桑娃看见六岁的自己涨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反正……反正不要小公子和小书童的爱情故事。” “那——”白衣女子的尾音稍稍拉长,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翻开手中的另一本话本子“那就是——” “不是!”桑娃急急的打断她,脸越发烫了,“也不要小将军和小皇帝的故事,我……我……” 我了也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桑娃心中着急,耳尖几乎要红得滴血。 “噗哈哈哈——”白衣女子笑弯了腰,桑娃气得鼓起了两颊瞪她。 白衣女子差不多笑够了,随手扔掉手里的两本话本,勉力憋笑:“我不逗你了。”肩膀因为憋笑而微微颤动,桑娃见状两颊鼓得更厉害了。 像是为了让桑娃相信一般,她故意冷下一张脸,一本正经道:“咳,我可是正经人。” 正经人哪会……哪会……桑娃不知道自己该羞还是该气。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这副模样取悦了她,她伸手抱桑娃抱在怀里,亲昵的用自己的脸颊来蹭桑娃的脸,未了还亲了桑娃的额头一口:“阿桑真的是大大大大可爱了!” 桑娃也顾不上气了,淡淡的木檀香包裹住他的全身,桑娃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急促有又节奏的跳动“彭,彭,彭……” …… “阿桑啊,你说我要不要给你寻个姐夫?”白衣女子半倚在凉亭的栏杆上,手里拿着半块糕点把玩。 桑娃看见十三四岁的自己坐在凉亭的桌子前喝茶,明明是酷暑,身子却如坠冰窖。 不可能!桑娃听见自己心里这样说,面上却不显,反而一脸真诚。 “阿姐若是想要,我……嗯哼……”手中的茶杯被捏碎,瓷片故意划破自己的手掌心。 听见桑娃的闷哼声,白衣女子扭头看向桑娃,一眼就看到了桑娃正在流血的右手。 她猛得坐直身子,手中的糕点往身后一扔,急急忙忙的过来握住他的手。 “阿桑!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口中虽说着责备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是格外的小心,低头细细地察看他的伤口。 “阿姐,刚刚……”桑娃小声的试探,眼前人却一脸迷茫,完全忘了刚才的事情:“啊?你说什么?你这伤口要尽快处理!” 桑娃看见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温声应道:“好。” …… “阿桑,我要走了。”白衣女子虚弱的躺在他怀里,胸口的衣裳被血染红。 桑娃整个人都在颤抖,把怀中女子死死搂住:“阿姐,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 “阿姐?”久久未听到回声,桑娃低头一看,怀中的女子早已不见,恐慌自心底升起,桑娃红了眼,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阿姐?” “阿姐你在哪里?” “阿姐,你要留下我一个人吗?” “阿姐……我只剩下你了啊……” …… 第12章 梦醒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阿姐……”寺庙中,昏迷的桑娃在睡梦中含泪昵喃。 “桑娃?”一直守在桑娃身边的许多多听到动静,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桑娃昵喃的回应一声,“阿姐……” “桑娃?醒醒,你可是做噩梦了?” 噩梦?桑娃的意识慢慢回笼,好像是在做梦…… “嗯哼……”腹中传来轻微的疼痛感,桑娃皱着眉睁开双眼,眼角有半滴泪将落未落。 见他醒来,许多多长吁一口气,幸好,幸好,他醒过来了,抑住鼻头的酸意,许多多担忧问道:“桑娃,你好些了吗?” 刚醒过来的桑娃意识还未完全从梦中脱离,他迷茫的看着许多多,恍恍惚惚的想,这女鬼和阿姐有些像,尤其是衣裳。 (作者白眼:废话,都穿白衣,能不像嘛!) 正欲深想下去,却发现自己竟忘了那梦中女子的模样。 面上闪过一阵恐慌,桑娃抱着头努力回想那梦中的场景,可一切却像是被蒙上了纱布,让人瞧不真切。 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啊……”桑娃低吟出声,为什么记不得了。 许多多以为他还没好了,一颗心提到半空,慌慌张张的问道:“桑娃,桑娃,你肚子又痛了吗?” 她的声音惊醒了正在纠结的桑娃,桑娃的身形一顿,我为何要如此在意,明明只是一场梦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桑娃不再去想那梦中的事情,把没由来的恐慌压下去,他慢慢放松身心,面上痛苦的神色也逐步松懈来。 一旁的时刻关注着桑娃的许多多见他脸色有所缓和,提到半空的心又缓缓放下,也不敢再打扰他,静静的呆在他的不远处守着他。 造孽啊~许多多抬手擦擦额头上那不存在的汗,她的“金主爸爸”怎么这么惨,吃个东西都要痛到昏迷,还做噩梦。 内心这样吐槽着,可她心里清楚,若他继续呆在野外,迟早有一天,桑娃不是饿死冷死,就是像今天这样中毒毒死,而他们也只能这样看着。 经此一遭,许多多觉得,桑娃实在是不能再呆在野外了,可他能去哪里呢?进城去?谁会愿意收留他?远走他乡?看他现在虚弱的模样,又能走多少路? 许多多决定把《童养夫养成记》这本书的剧情再梳理一遍,看看还有什么法子能帮帮桑娃。 这本书是以男主的年龄作为时间线的。 男主3月大时,被女主他爹抱回家,起名辛燕飞。 六岁时,正式与女主辛岚订下婚约。 十一岁时,男女主偷溜出府,结果路遇人贩子,后男主为救女主以身试险,性命攸关之时被在外游历的剑符宗弟子所救。 十四岁时,男女主参加剑符宗弟子选拔,并成功拜入门下。 十六岁时,男主外出历练,解决了不少地方祸害,寺庙只是其中之一。 …… 3月,六岁,十一岁,十四岁,十六岁……许多多一遍一遍着回忆着这书中剧情,3月起名,六岁订婚,十一岁绑架,十四岁拜入剑符宗门下……等等!拜入剑符宗门下…… 许多多记得,男主十一岁那年被剑符宗弟子救下时,那剑符宗弟子曾说:“我见你资质不差,不知你是否愿意参加今年的门派选拔大会?” 当时男主因为忧心女主伤势,拒绝了,直到三年后才和女主一起去参加的。 根据书中记载,门派选拔大会是各修仙门派为寻找有资质的修仙弟子所举办的一场活动,三年一度,十月选拔,所设选拔点几乎遍布整个大陆,一城一选拔。 若今年能碰上那三年之期,如今正是十月,那城中应当会设有选拔点。 许多多越想越激动,只是不知今年是哪一年…… 许多多回想起书中男主当时参加选拔的情节,“元丰三百二十六年,剑符宗在雁平城东南处设选拔点,广招天下人才……” 元丰三百二十六年!对,就是元丰二百二十六年!因为许多多生日是3月26号,因此她印象非常深刻! “桑娃桑娃!”许多多顾不上桑娃现在是个病号,直直的冲他面前问:“今年是元丰几年?” 原本就虚弱的桑娃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但见她眼里兴奋的光芒,还是乖乖回答:“元丰三百一十七年。” 元丰三百一十七年,男主五岁……许多多掰着手指头数数,正好是选拔年!算起来桑娃还比男主大一岁…… 许多多泪流满面,终于觉得自己不是个没用的废物了…… 抬手欣慰的用衣袖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许多多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桑娃,你听我说。”语气带着不可抗拒,“等你再恢复些,你就离开寺庙,去城里。” 桑娃面上露出些许不可思议来,她这是要赶我走了吗?她……可是怕我死在寺庙脏了此处?他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黑眸蓄起戾气的旋涡。 许多多见他沉下来,连忙解释道:“我还未说完!”桑娃微眯起了眼,静待下文,若是…… “如今各大修仙门派正在城中寻找有资质的弟子入门,你去参加选拔,跟他们走。”语气顿了顿,“若是能进剑符宗最好。”剑符宗是这个世界最大的修仙门派,相当于是修仙道上的最高学府。 桑娃神情微动,心中还掺杂着些许暖意:“若是……我没有修仙资质呢?” 许多多早已想到这一点,正色道:“你是阴阳眼,你可以去寻一些小门派,肯定会有人要你的。” 见桑娃不解,许多多为他解答:“你能看见鬼,也能和鬼说话,小门派虽不及不门派气派厉害,但是平时也能帮百姓驱鬼捉邪,你这双眼晴,能帮到他们。” 桑娃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他竟不知,他这双眼晴还有用武之地。 曾几何时,他是厌恶他的双眼的,厌恶自己能看见鬼,厌恶那些对他纠缠不休的鬼。 可如今,面前这个女鬼告诉他,他的眼睛能帮人,桑娃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作何心情。 “为什么帮我?”桑娃听见自己这样问,心中隐隐期待着什么。 许多多微愣,明显没有想他会问这个问题。为什么啊,当然是为了求他帮忙啦,但是好像有些关心过度了…… 许多多直视桑娃的黑眸,正色道:“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们被困在寺庙里,不得往生,不得投胎,如果你能修得法术,我想要你帮帮我们。” “那之前呢?”桑娃有些不甘心。 “之前是因为……”许多多目光投向地面,“我总觉得这地下藏有把我们困在寺庙的秘密,我想让你帮我挖地。”可惜你实在是太过瘦小了,许多多内心叹息。 最后一丝光在眼里消失,桑娃点点头,垂下眼帘掩住情绪:“好。” 我帮你。 第13章 青符师兄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次日一早,桑娃感觉自己恢复了些许体力,就准备起身去城里。 天还未亮,寺庙里的众鬼还在休息。桑娃刚踏出寺庙门一步,便听到有人唤他。 “桑娃!”许多多叫住他。 桑娃回过身来看她,神色晦暗不明,静静的等她开口。 许多多本想和他告别,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呆在原地许久,未了只吐出一句:“祝你好运。” 桑娃亦是沉默良久,他竟然觉得有些不舍,心中隐隐期待着她会开口让他留下。可他心中又清楚,若是留下来,他可能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去参加选拔,是他目前唯一的、最好的选择。 不该犹豫的,她还等着我回来帮她。 桑娃压低嗓音浅浅地“嗯”了一声,伸手把寺庙门关上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以后可能都没有这么有趣的故事听了,桑娃心中这样想道。 日头挂在半空之时,桑娃没有去城门口,而是去了城门拐弯处的城墙附近,那有个狗洞,可以让他钻进城里。 光明正大的走城门,他这个“灾星”可能会被赶出来。 顺顺利利的钻过狗洞,桑娃拍拍身上的泥,向城南方向走去。 那女鬼昨日说,最大的修仙门派是剑符宗,选拔点一般会设在城南。 一路上,众人见到他均躲躲藏藏、议论纷纷。 “哎哎,这不是那灾星吗?” “他不是出城了吗?怎么进来的?是不是看错了?” “还真是!呸!赶紧走赶紧走,太晦气了!” “这灾星还没死啊?” “果然是个灾星!命硬得很!” “你听说了吗?这灾星前段时间差点把隔壁村李二娃的耳朵给咬下来!” “心这么狠?!果然是个灾星!看他这副脸色苍白的模样,活脱脱的一个厉鬼哟!” 无视他们恶毒的话语,桑娃自顾自得往城南方向赶。我是来参加选拔的,我是来参加选拔的,桑娃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有好事者见他也不搭理众人,壮着胆子拿起石头扔他:“灾星!”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等桑娃到达城南的选拔点时,他的衣服粘着几片烂菜叶,脸上虽然没有伤口,但看起来也很是狼狈。 城南的空地上,设置了几个竹篷。 有一青衣男子坐于这唯一的凉亭之中,眯着眼悠哉悠哉的摇着手中的折扇,时不时的拈起桌子上的一块桂花糕细细品尝。 “青符师兄!”身着浅蓝色衣裳的女子气呼呼的跑过来叫他,“你怎不过来帮帮我们!” 青符收起手中折扇,笑得一脸无辜:“慕妙师妹,我觉得你们不需要我得帮忙。” 话音刚落,身边的竹篷处就传来一阵喊声 “排队排队!莫要插队!”几个剑符宗的外门弟子在忙着维持秩序。 “仙长仙长,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有几位带着孩童的父母焦急问道。 “莫急莫急!很快了!” “测资石还有没有吗?再开几列!”负责测资质的弟子望着几乎不见尾部的蜿蜒“人蛇”,不禁头痛大喊,深感绝望。 在一片吵闹声中,慕妙双手叉腰瞪他:“青!符!师!兄!”眼里满是控诉,仿佛在说,你脸呢?你脸呢? “好,好,好。”青符见她生气,懒洋洋的从座位上起身。 唉,小师妹真是难缠。 此时“人蛇”的尾部传来一阵噪杂声,青符眉毛一挑,足尖轻点,直直的往那喧闹处飞去:“慕妙师妹,我去看看情况!” “青符师兄!”慕妙冲着青符的背影大喊,无奈对方连个眼神都不施舍给她。 慕妙气得跺了跺脚,又开溜了! 这头跑得贼快的青符兴致勃勃的前去凑热闹,到了那处才发现,引起骚动的好像是个小孩? 青符被围在外头,看不清那小孩的模样,只知道众人都挤成一堆,离得小孩远远的,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嘴里还低声议论着什么。 “这灾星怎么也来这处,难不成他也想修仙?” “那他真真是可笑至极,仙长怎么会收这样的人上山?” “仙长恐怕见到这灾星都嫌晦气。” …… 灾星?有点意思的样子,青符打算再听听墙角,却有人眼尖发现了他。 “仙长,仙长,仙长过来了!” “真的是仙长!” “嘘!好好排队,莫要多话,惹恼了仙长你我可担当不起。” “是是是……” 一时之间竟无人再敢说话,青符略感尴尬。 摆出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青符轻咳一声,缓步上前沉声道:“怎么回事?” 没了人群的阻挡,青符光明正大的上下打量众人口中的“灾星”。 嗯,不过是个五六岁小孩,衣服虽然脏兮兮的,但面上倒是颇为白净,眉宇间也无阴郁之气,这样的人,何故会被称为“灾星”? 青符不解,却见那小孩抬起来头直视他的双眼,黑眸中带着坚韧:“你可是剑符宗弟子?” 青符回望桑娃,言简意赅:“是。” “我想测资质,进,剑符宗。”桑娃抿唇说道。 眉毛微微往上一挑,青符的唇角半勾,这小孩竟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倒是个有野心的。 右手散开手中折扇,青符倒也不维持什么仙长形象了,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懒洋洋的往竹篷走去:“跟我来罢。”带你插队。 人群中有人不满:“仙长!那可是灾星啊!” “哦?”脚下的步子一顿,青符侧头看向说话那人,也就是李娃子,语气中兴致浓浓。 李娃子像得了鼓励一般,嗓门又大了几分:“这灾星能看见鬼!” 青符倒是意外,回头问桑娃:“阴阳眼?” 桑娃不语,代表默认。 “就是他,带来晦气!才害得我们今年的收成不好!”李娃子有些不依不挠。 青符随口嗤笑一声,不过是阴阳眼罢了,何至于带来晦气? 想到刚才众人一口一个“灾星”,青符轻飘飘的扔下一句:“收成不好不过是今年天气干旱罢了,各地都是如此”未了又不经意间加上一句,着重咬了两个字,“与‘灾星’无关。” 在场众人脸上皆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李娃子,涨红了脸色,深感屈辱。 桑娃听这此话有些意外的看着青符,对方摇着折扇闲闲散散的往竹篷走去,只留给桑娃一个背影。 第14章 测资质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慕妙师妹——”远处传来青符那十分欠揍的声音。 忙着记录入选弟子名单的慕妙气呼呼的抬起头来,正想把青符斥责一顿,却见青符摇着他的折扇向她走来,身后跟着一小孩。 正疑惑处,青符把桑娃从身后拎出来,一脸的理所当然:“慕妙师妹,给这小孩测一下资质。” 慕妙扫了眼正在排队的众人,只见他们面上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又看了眼正在维持秩序的剑符宗弟子,内心大喊: 师兄你没看见排队的人吗?不帮忙就算了还带人来插队?置我们门派的形象于何地?!慕妙相当的痛心疾首。 慕妙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造了孽,才会摊上个这么不靠谱的师兄! 但吐槽归吐槽,忍住对青符翻白眼的冲动,慕妙转头对桑娃温柔笑道:“这位小弟,不知道你今年几岁?” 测资质的前提要求一般是在五岁到十六岁之间,年龄若是太小,心智懵懵懂懂,也不晓得什么是修仙;年龄若是太大,凡尘牵挂的事情太多,倒是不利于修仙。 桑娃答道:“六岁。” 慕妙微微颔首,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掏出一小块上好的验质石来,这是她刚上山那一年,师父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咦,慕妙师妹,这不是你平日里的宝贝疙瘩吗?”青符惊疑道。 可现在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让这小孩插队吧?只能自我牺牲一下了,慕妙肉痛的剜了青符一眼。 伸手把验质石递给青符,慕妙说道:“你带这小孩去凉亭那边测资质,而后再告诉我结果。” 若是资质不错,便由她记上名字,算是入选了,若是资质较差或没有资质,她的师兄也会给他指明去路。 说完,慕妙自顾自的忙活去了:“下一个,上前来。” 青符拿起一枚银针和验质石,带着桑娃抬步向凉亭走去。 凉亭中,两人面对面的坐下,青符先给桑娃施了个净身诀,确定他的双手没有污渍后,再用银针在他的食指上取一滴血滴在验质石上。 半刻钟后,验质石发出浅紫色荧光,而后颜色越来越浓,直至变为深紫色。 “正阴体质?”青符嘴角勾起,斜斜地睨了桑娃一眼,见他紧张地盯着自己,开口继续道:“倒是个不错的资质。” 桑娃微松一口气,开囗问道:“正阴体质是什么体质?” 青符把身子往凉亭上的栏杆一靠,微眯起眼给桑娃科普:“当今世道有仙人、妖、仙、鬼四界,人界中有修仙者,这修仙者又分为正阳体质、阳阴体质,阴阳体质和正阴体质,对应颜色是绿、蓝、红、紫,颜色越深资质越好。不过这正阴体质嘛……” “不过什么?”桑娃追问。 青符面上的神色微微凝重:“这正阴体质少有,是个容易招鬼的体质,若是你心性不稳,容易产生心魔沦为邪修。除此之外,你这双眼晴天生阴物,是你浑身阴气的源头,若你利用的好,可助你修炼。” 抬手抚上自己的双眼,桑娃喃喃道:“用阴气修炼的不都是邪修吗?”那女鬼也曾讲过修仙的话本子,他记得她说过,正道之人修的都是阳气,邪道之人才会用阴气修炼。 青符一脸的不可思议,不知他为何会有如此误解:“邪修都是罪大恶极之徒,吸人精气炼人魂魄,运用令人不齿的手段加速修炼,不劳而获,这样的修士才是邪修。阴气修炼者,仅仅是利用阴气修炼,该吃的苦一点也不少吃,和阳气修炼者并无多大区别。” 况且符修就是用阴气修炼的,阴气越重,符的威力越强。只不过以前阴气邪崇,控制不好容易走火入魔,但现在只要随身携带好具有镇压之力的阳力石,阴气也可和阳气一般助人修炼。 桑娃有些愕然,青符所说和那女鬼说的竟完全不同,想来那女鬼对此也是一知半解。若他这双眼真能助他修炼,那再过两年,他就能回寺庙帮她了吧…… 青符见桑娃手指停留在右眼眼角处流连,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符以为桑娃在忧心日后的修炼之事,于是开口安慰道:“你不过是长了一双阴阳眼罢了,不必如此担忧。”顿了顿,突然想起刚刚他被指着叫‘灾星’那一幕,又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众人愚昧,你不是那什么鬼灾星。” 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成为他的心魔。青符有些担忧。 桑娃的身子稍稍僵硬,第二次了,曾经也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你不是灾星。” “你只是有一双阴阳眼而已,仅此而已。” “是他们的错,是他们愚昧,是他们蠢。” 昔日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桑娃心中竟觉得不舍起来,突然后悔自己今日没有好好的和她道别。 思及此,桑娃抬头看了眼还在半空的日头,估摸着如今时间还不算太晚,现在出发的话回到寺庙刚好天黑。又抬眼看了下青符,只是不知他们何时会走…… 桑娃心下犹豫良久,咬了咬牙正欲开口。 “对了,我带你去慕妙师妹处记下名字,你叫什么名字?”青符突然记起此事,出声打断他。 咽下即将出口的话语,桑娃抿了抿唇,低头回答:“我叫夜子桑。” 青符点了点头,起身去找他的慕妙师妹,桑娃连忙跟上。 青符用折扇敲了敲桌子,等慕妙抬头看他后又指了指桑娃:“夜子桑,正阴体质,资质上等。” 慕妙微讶,这样的资质,可以当符峰的内门弟子了。 惊讶只持续了一瞬,慕妙手脚麻利的翻开紫色封面的本子,在上头记下桑娃的信息,又拿出一块紫色牌子递给桑娃:“这是你作为入选弟子的凭证,需好好保管。后天我们就会回宗,你后日辰时一刻到此集合,我们带你上山。” 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紫牌,后日,那他还能再回寺庙呆上两日,可以好好的和她们道别。 想到着,桑娃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心头一放松,身子也跟着放松下来,许久未进食的肚子此时发出抗议。 “咕咕咕——” “噗哈哈哈,那灾星肚子在叫……”有人低声嘲笑,却被慕妙横了一眼。 桑娃只觉得又尬又羞,有点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青符调笑:“哟,小娃娃饿了,刚好我也饿了,慕妙师妹,有吃的么?” 慕妙连忙翻出自己的储物袋:“有,有,有。”从里面掏出几块糕点,递给桑娃。 桑娃只觉心中感激,接过糕点,低声谢过二人,暗暗记下这份恩情。而后又说自己要回去和人道别,便起身回寺庙去了。 可他并不知道,他这个“灾星”得到剑符宗入选牌子这件事情在城里引起了多大的轰动,一时之间,连城里刚来的外地人这此事都有所听闻。 第15章 发脾气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是夜。 安静的寺庙内,响起了青斗闷闷的声音:“多多,那小鬼真的去参加选拔了吗?他不回来了吗?” 今日早上一醒来,有人发现桑娃不见了,才知道他去参加选拔事情。桑娃走得太过突然,大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许多多目光无神的盯着寺庙门,喃喃低语:“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他怎么都不和我们道别啊?”柳鸾小声埋怨,“和我们说一声怎么了……”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直至消失无声。 漆黑的夜色浸染了寺庙里的每个角落,今晚的夜出奇的静,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连一丝风也无,沉闷得让人心慌。 许多多默了一瞬,开口替桑娃解释:“是我让他去参加选拔的,没有和你们商量,是我的错。而且……”她抿了抿唇,面上露出愧疚之情,“而且他走的时候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叫醒你们,不怪桑娃。” “多多,我们也不是要怪桑娃。”柳鸾撅了撅红唇,小声说道:“就是…就是突然走了一个人怪冷清的……” “是啊……”青斗内心叹息。 他居然有点舍不得那小鬼……呵,一定是因为不能再拿舌头吓他了!青斗傲娇的想。 “不过那小鬼真的不回来了吗?”青斗有些不死心,其他人亦是暗含期待的望着许多多。 许多多知道他们不舍得桑娃,心下一时不忍,故作轻松道:“想什么呢,桑娃如今能有个好去处,不用挨饿挨冻,是件极好的事情。” 众人点头:“也是。” 想起桑娃那比同龄人单薄很多的身影,许多多继续道:“若他能进剑符宗的话……”声音停顿了一下,“我倒是希望他不再回寺庙了。” 青斗明显不相信,翻了个白眼:“你确定?” 众鬼附和戏谑:“是啊是啊,你舍得?”别以为他们不知道,许多多平时里和柳鸾聊天,常常是左一个桑娃右一个桑娃,心中可是着紧得很呐! 许多多见他们调笑,有意调节气氛,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言语中都带上些许笑意:“为何舍不得,若是他能学成归来,能帮我离开寺庙,我还是很舍不得的~” 好吧,她还是带着一点点小私心的,许多多有些心虛的想。 寺庙外,桑娃表情愣愣地站在门前,久久没有推开门。 拿到紫牌后,他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他想告诉她,他可以进剑符宗了。他还想好好的和她道别,再听她讲一次话本子。 却不料一回来就听到她说,她不希望他再回寺庙了。若是他能学成归来,她倒是希望他回来。 黑眸升起一阵戾气,桑娃把怀里的紫牌拿出来,低头细细地用手指研磨。 是了,她之前就说过,她帮他,只是因为希望他能助她离开寺庙。从头到尾,都只是他有利用价值罢了,算起来,他倒也不亏。 手里的紫牌被人用力捏住,桑娃的下颌线猛然绷紧。只是感觉好不甘心啊,这种各取所需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拼命压下心头的火气,桑娃伸脚踹开寺庙门,脚下的力度没有控制好,木门发出“嘭——”的声音。 配上桑娃沉着的脸,被吓到的许多多只觉得他像是一个正对家长发脾气的小孩,满脸愤怒的同时又带着丝些的委屈。 “桑娃,你怎么回来了?”许多多惊讶的问道,却换来桑娃一个阴阴沉沉的眼神。 许多多不自觉的后退了小半步,莫名的觉得有些心虚和害怕。 她说错什么了吗? 青斗没有发现二人的眼神交流,惊讶又兴奋地问桑娃:“小鬼!你不是去参加那什么选拔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桑娃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两分,把手里的紫牌给青斗他们看:“我成为剑符宗的入选弟子了。” “真的吗?”众鬼很是意外。 桑娃点点头:“他们说我的资质上佳。” 余光偷偷观察许多多,见她露出惊喜的表情,心中不免升起几分骄傲。但一想到她可只是因为他的资质越好,她离开寺庙机会越大而高兴,桑娃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黑了,周身的气势都冷了几分。 众鬼见桑娃的情绪不太对,有些面面相觑,眼神交流几下后纷纷摇头,也不太敢说话了。 许多多硬着头皮问:“那你几时走?” 桑娃看了她一眼,神情冷漠:“后日。” 这么想他走吗?生气!! 他他他又剜她了!许多多捂着自己颤抖的小心肝,摸了摸鼻头,不懂自己又说错了什么。默默的飘回角落,她决定不再说话了,竖起耳朵听着就好。 桑娃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垂眸掩住心中的戾气,再抬头时恢复了往日里平静的表情,面对众鬼的问题,他都好脾气的一一答复,就连柳鸾埋怨他今早的不告而别,他都诚恳的认错。 许久以后,缠着桑娃的众鬼才一一散去,寺庙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今晚的夜越发的黑了,月亮和星星都藏在云层深处,漆黑的天幕开始吞噬着寺庙里的每一丝光亮。 黑暗中,许多多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今早和桑娃告别的时候没有挽留他,所以他生气了? 正纠结处,许多多突然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忽远忽近,忽重忽轻,交叠错乱…… “桑娃?”许多多莫名心慌,寺庙内只有桑娃一人,脚步声也只能是桑娃发出的,可今晚夜太黑,她有些瞧不清桑娃在哪里。 “嗯?”左手边有稚嫩的童声响起。 许多多微松一口气:“无事。” 压压心中的不安,许多多完全没有想过桑娃是何时来到她的身边的。 桑娃突然开口说话:“我走后,你会记得我吗?” 许多多微愣,随后笑道:“当然会记得啊,我还要靠你帮我们离开寺庙呢?” “除此之外呢?”桑娃握了握拳,眸里的颜色和今晚的夜色一样黑,“就没有其他记得我的理由了吗?” 许多多更愣了,低头认真思索片刻,而后扭头看向自己左手边的黑暗:“有的,桑娃长得很好看,日后肯定是个小帅哥,我肯定是要记得的。” 桑娃有些啼笑皆非,但她愿意记得他,也是好的。这样等他回来帮她离开寺庙后,她日后也会记得他的皮囊长相。 他其实也不懂他为何如此纠结这一点,可听她这样说,他内心也是欢喜的,想来是因为在意吧。 先前的阴郁有消影无踪,桑娃听见自己说:“好,你一定要记得我。”不要把我忘了。 “好好好”许多多笑道,很想捏捏桑娃的脸,“我一定会记得桑娃的,全世界最好的桑娃。” “夜子桑。”桑娃抿唇,又重复了一遍:“夜子桑,我叫夜子桑。” 第16章 惊上加惊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什……什么?”许多多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声音因为震惊的情绪而颤抖,“你说……你叫夜子桑?!” “是。”桑娃答道。 “我的全名叫夜子桑,我……”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突然想起,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名,算是骗了她,也不知她会不会生气…… 想到这,桑娃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起来。 许多多的脑里嗡嗡作响,卧槽!夜子桑不就是本书的大反派吗?!当鬼当久了,她都差点忘了她是在一本书里。 说起这夜子桑,也是个厉害人物。明明是个符修的天才,却偏偏修习邪门古法。书中一出场,他便屠了一座小城,屠城啊喂!没有十万人也有几万人了!手段之残忍法力之高强,均让人匪夷所思。 而且在这之前,他还灭了一个名为白丹观的道观,用道观里的人炼魂,时不时地折磨他们,催生怨气,使其完全化为厉鬼。 变为厉鬼者,永生永世不可投胎,要想除去,只可灰飞烟灭。 最重要的是!他平生最最厌恶的!就是鬼了!! 许多多瑟瑟发抖,此时大反派就在她身边,她很慌啊!她还是个鬼,她更慌了啊! 身体不自觉的后移几步,许多多警惕地看着隐藏在黑暗中的桑娃,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因为桑娃是大反派而害怕,一方面她实在是无法把桑娃和夜子桑联系起来。 她的小奶包为什么会变成大反派?!许多多的内心快要怄血了,不自觉的在脑海中想起书中的剧情。 这书中的后半部分,回顾了夜子桑的童年,交代了他性情残忍的原因。 都是因为童年太惨了啊!身为孤儿的夜子桑在饥渴难耐之际,被白丹观的道长用一块糕点骗走,从此进入“地狱”道观。 一个喜好亵玩娈童的变态道长,一群修习阴气的邪修道士,一张精致貌美的脸蛋,还有一双具有至阴之气的阴阳眼,是夜子桑童年生活悲惨的重要原因。 为了逃离道观,他虚与委蛇地和众人周旋,偷偷习得上古邪法,最后如愿以偿的灭了道观,但性情也崩了。 结局被男女主联手杀死,只得到世人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稀嘘感叹。 所以说,若是桑娃以后要进入白丹观?若是他不进入白丹观,他是不是就不会黑化?许多多乱七八糟的想,脑子快要乱成一团浆糊,不自觉得在寺庙里来回飘荡。 冷静冷静,许多多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梳理自己的思绪。 桑娃感觉到了她的焦虑,踌躇了许久,才小声问道:“你生气了吗?” “嗯?”许多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口应了一声,但声音里的疑惑并不明显。 桑娃很懊恼,想为自己辩白:“我爷爷是叫我桑娃的……”所以不算骗她吧?这话自己说起来都底气不足,他的的确确是不相信他们,所以才会隐瞒真名。 抿了抿唇,桑娃纠结了一瞬,正欲低头认错。 此时寺庙外传来一阵忽远忽重的脚步声,二人均惊讶的盯着寺庙门。 这荒郊野外的,有谁大晚上的会来这鬼庙? 许多多不知道,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她没由来的心慌。目光如炬地盯着寺庙门,有火光从寺庙门的缝隙透了进来,那人近了,一步,两步,三步…… “咯吱——”门开了。整个寺庙瞬间被照亮,惊醒了不少正在休息的鬼魂。 一位举着火把的道长走了进来,靛蓝色的道袍随着他抬脚的动作上下摆动,而那裙裾的右下方,正正绣着一个“丹”字。 丹!许多多瞪大了双眼,心头的恐慌到达了顶峰,下意识的把桑娃护在身后,目光在道长身上打量。 瘦瘦高高的身材,松形鹤骨的面孔,还有那藏不住污垢的浑浊双眼,这不就是书中描述的变态白丹观道长吗?!他为什么在这里?! 视线在寺庙里快速扫了一遍,竟然无处可逃!这破寺庙怎么连个窗都没有!许多多又惊又急。 被惊醒的众鬼迷茫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道长借着火把打量了寺庙一圈,最后定格在桑娃身上。 “哦?此处竟还有人在?”沙哑干枯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道长眯起双眼看向角落里的桑娃。虚虚实实的站在阴影处,倒是让人瞧不真切。 “嗒、嗒、嗒、嗒……”寺庙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许多多满脸戒备得盯着向他们走来的道长,浑身的敌意都被释放出来。 道长停在二人面前,火把往前移了几分。在看清桑娃面容的那一刻,许多多清楚的看见那道长眼里发出猥琐的光芒。 呸!变态!许多多在心里骂道。身子把桑娃藏得更严实,全然忘了她是一个鬼的事实,半透明的身体根本挡不住什么。 道长浑浊的双眼在二人身上逡巡了几回,这鬼对他很有敌意啊,难道她还有记忆?手中的火把不自觉的动了一下,但无妨,等到了寅时…… 眼里闪过一抹狠绝,道长露出和善的笑容,端得一派仙风道骨的好模样:“鄙人今夜刚好路过此地,见这有一寺庙,便进来歇息片刻,不知这位……”声音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小郎君为何会在此处?” 这小孩应该不能看见鬼吧。 桑娃皱眉,抬头看了许多多一眼,不答。他本能地厌恶这位道长,他看自己的目光,他看许多多的目光,都让他厌恶。 道长看见桑娃的动作后眉眼一动,这小孩能看见鬼?他想起今日城里沸沸扬扬的的传闻,一个能看见鬼的“灾星”得了剑符宗的入选牌子,还是正阴体质。 再细细打量几分,越发觉得这小孩就是那个“灾星”的可能性颇大。 正阴体质的阴阳眼,这可是个好东西啊,道长的内心暗道。面上的和善更深,试探道:“小郎君……可是无处可去?鄙人不才,刚好是隔壁城里白丹观的观长。” “我见小郎君和我有缘,若小郎君实在无处可去,可跟鄙人回观里。” “不必。”许多多替桑娃答道,言辞中带着肯定,“他不会去白丹观的。”书中说这变态道长修为不差,定是能看见她的。 道长讶然,沙哑的嗓音被压低:“你区区一个阴物,怎可替他做决定?” “她能替我做决定。”桑娃出声道。她不愿让我去,我便不去,况且……桑娃皱眉,这人太过“好心”了。 果然是阴阳眼!道长心中暗笑,面上却是震惊神色:“你竟能看见鬼?!” 装什么蒜啊,许多多咬牙,她不信他进来这么久还不知道桑娃能看见鬼,他可是个能察人观色的。 但脸皮还不能撕破,戏还得演下去,她得稳住他,让桑娃逃掉。 “他在寺庙很好,就不去白丹观了。”许多多昧着良心说话,一脸诚恳,“况且我们都很舍不得他,多谢道长的好意了。” 桑娃眸光微闪,她刚说“我们”,包括她吗? 道长也不多做纠缠,装模作样的叹息:“如此便罢了。”说完,便寻了一处较干净的地方坐下,把火把熄灭。 寺庙,重新归为黑暗。 第17章 事变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你可曾在某一时刻,痛恨过自己,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无力。 “桑娃——”撕心裂肺的女声在寺庙响起,“你放开他——” 许多多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一团黑色的阴气萦绕在桑娃的左眼,红色血液从他的眼眶流出,他却无知无觉,眼神空洞无焦,仿佛被控制了一般。 道长在挖桑娃的眼睛!许多多无不震惊的想,面上露出狰狞神色,五指成爪,她企图冲过去掐住道长的脖子,以此攻击阻止正在施法的人,半透明的身体却从道长身上穿过,落得一场空。 她碰不到,她碰不到他们。许多多悲哀得发现这个事实,整个人陷入绝望和恐慌。 “区区阴物,还妄想螳臂挡车,阻我大业?”道长嗤笑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取阴之力,造怨之物,启!” “不要……”声音因为哽咽说不出声来,“桑娃……”满是血色的眼球被包裹着漂浮在半空中,溢出越来越浓的黑气。 许多多站在桑娃面前,抬起颤抖的双手,想帮他捂住流血的眼眶,却又不敢触碰。 血液顺着脸庞蜿蜒流下,浸满了他的半张脸,嘀嗒、嘀嗒地落入了寺庙的泥地上。 “桑娃……”她小声的呜咽,生怕惊醒了眼前人,他一定很痛。 “啊——好痛——” “啊——” 寺庙传来惨叫声,许多多回头一看,发现众鬼捂着自己的脑袋,面容扭曲。 “柳鸾……”许多多唤她,却被柳鸾眼中突如其来的怨怒惊退了一步,手脚冰凉地的想去拉青斗,“青斗……“ “滚开!”青斗怒吼,许多多被一掌拍飞,他的眼里是和柳鸾如出一辙的怒气。 “咳咳……”胸口剧痛,许多多不知所措地看着众鬼。 “哦?”道长犀利的目光落在许多多身上,脸上带着好奇,“你居然没有被怨化?” “怨化……”手指死命抠住衣裳的裙裾,许多多问道:“你要把他们炼化成怨鬼?” 是了,在原书中,夜子桑日后会把白丹观里的人炼化成怨鬼,助他修炼,这法术,就是从这个道长手上得来的。 怪不得,他会深夜独自一个来这鬼庙!想起众鬼们的结局,还有桑娃刚刚被挖的双眼,许多多恨不得把这道长碎尸万段! 道长面上露出轻蔑,“怨鬼?我是要把他们炼化成厉鬼!”浑浊的眼中发出兴奋的光芒,“说起来还要感谢这小娃娃,有了阴阳眼的加持,只需三年,他们就可完全化成厉鬼为我所用!” 三年!许多多的心头一跳,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她的全身。 第二次了……上次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桑娃腹痛,如今不仅要看着桑娃被挖眼睛,还要看着柳鸾他们变成厉鬼…… 她就是个废物! 眼神阴暗地盯着道长,许多多一笔一画的把这人的嘴脸刻进心里。 不料道长的眼中的光芒更盛,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猖狂:“放心,既然你无法炼化,那就……”干枯的手掌微微一动,眼前的女鬼就被阴气完全困住,语气含上狠绝,“那就灰飞烟灭吧——” “啊——”心脏像是被人捏住,疼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仿佛被人撕裂了一般。 “别……”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桑娃的眼中逐渐清明。 道长意外,双眼微眯:“嗯?居然能挣脱我的控心术?” 桑娃一口咬上他正在施法的右手,道长吃痛,一拂袖就把桑娃拍落在地:“又是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桑……娃……”许多多疼得快说不出话来,视线已经变得模糊,曚曚昽昽间,只看到桑娃呆呆的坐在地上,右边的曈孔不断放大,而另一边的眼眶还在流血。 她突然觉得很难过,她真的是太没用了啊,什么都帮不了他…… “交易达成。”冰冷的声音在许多多的脑海里响起。什么交易达成?她迷迷糊糊的想,意识不断的往下坠,直至彻底陷入深暗当中。 …… 后日辰时,城南外。 “青符师兄!”慕妙看着名单上被圈出来的三个字,眉头紧蹙,“那个叫夜子桑的小弟没来。” 青符接过慕妙手中的入选名单,环视一圈后,亦是微微皱眉,“再等一刻,放探寻鸟查!”声音沉稳清亮。 紫牌上有剑符宗的标识,方圆十里之内,探寻鸟必定能有所感知。可他们却不知道,桑娃手中的紫牌已经变成齑粉,探寻鸟又如何能感知得到? 与此同时,白丹观内,道长带回一六岁小孩,面皮精致,左眼已瞎,取名桑奴。 第18章 新身份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寒来暑往,五年就这样过去了。 “小师妹,你又在劈柴啊?”剑符宗的厨房后院内,一位十岁少女正手握一柄靛青色长剑,目光专注,神情严肃的劈柴,而她身边,青符摇着他的折扇悠哉悠哉地旁观。 一道剑光划下,竖起来的木柴瞬间被劈得四分五裂,少女面色不动,干脆利落的使出另一道剑气,其中隐隐带着狠绝,“我这是修炼!” “啪——”又劈了一块。 青符神情散漫,开口问道:“用得着这么拼吗?天天额外给自己加作业。” 少女闻言扭头,露出和许多多八分相似的面容,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至下巴,许多多抿唇,不,或许应该叫许梦,“爹爹说,只要我突破许家剑第三重,就准我下山。” 声音带上一丝哽咽,只有下了山,才能去白丹观救桑娃啊,他还在哪里等我。 青符默了一瞬,他这小师妹,至神智清醒以来,就心心念念着下山,可剑符宗门规第一条就是,剑符宗弟子暂无自保能力者,绝不可下山。 无奈的是,小师妹缠得极紧,师父他老人家也只好允她一诺,等她突破许家剑第三重,便可让她随同自己下山。 内心无奈叹息一声,青符收起手中折扇,从宽大衣袖中翻翻找找,掏出一支嫩粉色步摇:“这是我从山下特意带回来给你的。” 许梦瞟了一眼青符手心的步摇,满脸都是看透了的表情:“你想用它换一顿麻辣香锅?这支步摇又是哪家小姐给你的?” “……”青符沉默,这步摇的确是他路过山下小镇时一位小姐扔给他的,他瞧着好看,便收下了。 至于麻辣香锅嘛……青符扬起灿烂的笑容,笑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师妹,两月未见,你也犒劳一下师兄嘛,就当为我接风洗尘了。” 眼前的少女一脸冷漠,摊开白嫩的手掌:“按照惯例,给钱。” 青符:“……” 他这小师妹简直就是掉钱眼里了,平日里不爱衣裳发饰,只爱银子和灵丹妙药。 犹记她去年过生辰,慕妙师妹问她喜欢甚么,结果人家一脸认真:“师姐,我喜欢银子,如果有什么能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更好。” 慕妙:“……” 颇为肉痛的掏出一锭银子,青符很是无奈:“也不知道你要这么多银子做甚么。” 五两银子一顿麻辣香锅,贵哟! 许梦喜滋滋的把银子装入她的储物袋,“当富婆的快乐你不懂。” 她查探过了,蓬莱山阁有一位爱银子的仙者,医术高超,能起死人肉白骨、治经脉补修为,等她攒够了银子,她要带桑娃去治他的左眼。 说起桑娃,许梦内心酸涩,也不知道他在白丹观如何了,如今他也有十一岁了。 那日她在寺庙昏迷过去后,灵魂就融入了许梦的躯壳内。剑符宗分为剑宗、符宗两大派,由一个总宗主统领,而许梦的爹爹,则是剑宗的分宗主——许绍峙。 剑符宗上下皆知,剑宗分主许绍峙之女,形似木偶人,即出生起,就不会哭,亦不会笑。 后来许多多成为许梦,神智并未立刻清醒,又疯疯癫癫了三年,直到有一次她不慎落入了池塘,差点命悬一线,这才清醒过来。 现在想想,也是命大。 她花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才让剑符宗众人相信,她不再是疯子,等她被解了禁,急急忙忙的想下山时,又被剑符宗门规阻了路。 不过快了,许梦摸了摸手中的储物袋,再过两个月,她就能突破许家剑第三重了。 加油!许梦给自己鼓劲,随后转身走向厨房,和煦的日光洒落在少女的身上,在地上映出一道纤细的黑影。 剑符宗今日阳光正好,未来一片明媚…… “桑奴——”沙哑阴森的声音在丹房幽幽响起。 未等他继续说什么,早已等候多时的夜子桑识趣的拿起面前的匕首,露出满是狰狞伤痕的手臂,利刃划破薄薄的皮肤,红色的血液“滴答滴答”的落入白瓷碗中。 身着靛色蓝袍的道长闭着眼睛跪坐在灰色蒲团上,而他的面前,鸾金色的丹炉正冒出缕缕黑烟。 半碗已到,夜子桑跪地匍匐前行到道长面前,双手恭敬的呈上盛有血液的白瓷碗。 “主子。” 道长微微颔首,起身接过白瓷碗,腥甜的液体被尽数倒入丹炉,带出更浓郁的黑烟,颧骨尖突的面上终于扯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白瓷碗被随意扔下,道长回头瞥见夜子桑垂首跪在原地,黑烟缭绕中,半张精致的侧脸迷蒙又诱人。 干枯粗砾的手指轻轻勾起夜子桑的尖细下巴,眼前人静静垂眸看地,眉眼柔和,面上是一幅乖巧神色。 目光在他脸上游移,触及夜子桑遮掩面容的半块粗布时,道长半是痴迷半是遗憾:“可惜了,毁了半张脸……” 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勾着下巴的手指往旁边一甩,夜子桑顺势倒地,道长厌恶挥袖:“滚!” “是。” 夜子桑伏首拜礼,浅浅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白瓷碗退下。 “哟,桑奴出来了?”门外,一位十三岁的阴柔少年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说道,还有一位比他年纪略小的少年隐藏在他身后的阴影里。 阴柔少年走到夜子桑面前,抬脚踹上他的膝盖:“怎么?现在连师兄都不叫了?” 夜子桑吃痛,随后神色不变的躬身拜礼,“三师兄。” “说,你在里面这么长时间干什么?”卫霏不依不饶。 啊,这人身上的脂粉味熏得他头疼。 夜子桑稍稍皱眉,垂眸掩住眼中的阴鸷,声音平淡:“助师父炼丹。” “助师父炼丹要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是在里面勾引师父呢! 目光落在夜子桑的眉眼,心中的恼火更甚,卫霖作势要打他,不料手臂被身后人拉住。 面容干净的少年柔柔出声:“三师兄,别脏了你的手。” “况且……”少年声音带上一丝颤抖,“你忘了五师兄了吗?” 卫霖一惊,是了,上次五师弟打了桑奴一顿,没过几天,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入了后院的井里,没等救上来就死了。 观里的人都说,这人是个灾星,晦气得很。 到底是十三岁的少年,卫霖有些怕了。 “哼!这次暂且放过你,卫容,我们走!” 夜子桑乖巧的站到一旁,让出一条道来,卫霖厌恶地皱了下眉头,脚步匆匆的向丹房走去 身后的少年亦步亦趋得跟上,路过桑娃时,和他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同类的影子…… 第19章 突破第三重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三更时分,人们早已睡下。 夜色笼罩下的土地,除了树枝摇摆的窸窣声,周围皆是一片寂静。忽然,白丹观内传来几声响动,是在院里筑巢的噪鹃在聒叫,“唳唳——” 柴房内,夜子桑像是被吵醒,幽幽的睁开右眼。 不多时,门外出现一个黑色身影,不遮不掩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来人身穿墨色道袍,稀疏的月光照在他干净的面容上,在他身后落下黑色的阴影。 “桑奴…”柔柔的声音从那人喉咙溢出,仿佛是情人间的呼唤。 是卫容。 “何事?”夜子桑开口问道。 “桑奴,你想变强吗?我可以帮你……”干净的面容浮上真挚,卫容的声音带着蛊惑,“变强后你就可以杀掉道长了……” 夜子桑沉默的看着地上,睫羽轻颤,不知道想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帮我?”据他所知,卫容是当初可是自愿跟着道长回来的。 卫容勾唇,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样问一般,慢条斯理的抚弄自己的手指,“两年前,他杀了我姐姐,我为了保命,才假意跟他回来……” 双手猛然握拳,他的眸色晦暗不明,“却不曾想,两年了,还未取得他的性命!” “简直就是一个废物!”卫容咬牙切齿。 夜子桑眸光微闪,视线在地上停顿了一下,随后落在卫容的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的表情,“那你要怎么帮我。” 卫容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声音重新变为柔和:“我这处有一本上古法书,是我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 “我并无资质,练不得。可你是正阴体质,资质亦是上佳,只需半年,便可练成此法,功力大增!” 他的面上突然变得兴奋,“到时候,你帮我杀了那道长,替我姐姐报仇!” 夜子桑微微皱眉,似在考虑这番话的真实性。 卫容见他不信,从衣裳内层掏出一本书,放入夜子桑手中:“你也想杀道长的吧……就是这本书,能让你变强……” 空气中飘过几缕暗香,夜子桑神色变得迷茫,喃喃道:“对,它能让我变强……” “你答应我,事成之后替我姐姐报仇……”卫容的声音再次染上蛊惑。 “好,我答应你……” 两月后的清晨。 “吱吱啾啾——”听见鸟叫声的许梦咕噜的从床铺上爬下来,草草梳洗一番后就提着剑风风火火的敲她爹爹的门。 “爹爹爹爹,起床啦!” 不多时,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许绍峙黑着脸打开了门。 许梦有模有样的对他行了一个礼,对着二十七八岁模样的清俊男人笑得一脸的灿烂:“爹爹!” “你今天真俊!”顺便吹吹彩虹屁。 许绍峙随意点头,并不吃这套,但脸色还是有所缓和,“容我梳洗片刻。” 见她提着剑,他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就是她即将突破许家剑第三重的日子。 “爹爹你快点!”许梦在身后催促。 许绍峙捏了捏眉心,颇有一种闺女翅膀硬了,扔下老父亲就要下山的复杂心情。 旭阳升起之时,二人来到后院的一块空地上,这是许绍峙的专属练武场。 “准备好吗?” 许梦捏紧手中的剑柄,点头答道:“准备好了!” 只见许绍峙从袖中三个手指大的木偶人,轻声念了一串咒语,木偶人的身形就变为成人大小。 许家剑第三重,需在实战中顿悟,这三个木偶人,就好比第二重和第三重之间的屏障,木偶人败,才算是真正的突破。 许绍峙足尖轻点,飞身到练武场外观战,口中吐出的话语掷地有声:“动!” 三个木偶人瞬间把练武场上的人包围在内,许梦不敢掉以轻心,只守不攻,待稍稍摸清木偶人的招数后,方才主动出击—— “啪!”木偶人被砍下一截手臂,很好,平日里多劈柴果然有用,手劲都大了不少。 裙裾翻滚,手中长剑挡住侧身攻来的木偶人,许梦找准空隙,从它们的胳肢窝下穿过,彻底破出木偶人的包围圈。 练武场外,许绍峙掩在衣袖下的手掌微动,木偶人变幻招数,三人均急急的往许梦攻来。 怎么回事!许梦猝不及防,一时不察,后背就被木偶人踹了一脚。 “嘶——” 来不及喊痛,手忙脚乱的挡住木偶人的攻击,脑海里反复回忆许家剑的招式。 “许家剑,出手需干脆利落,不留余地。”这是爹爹教她许家剑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干脆利落,不留余地……许梦咀嚼这句话的意思,既如此,那就把木偶人当成那变态道长好了! 剑光一凌,许梦飞身上前,和木偶人以硬碰硬! …… 良久,许梦方才单膝跪下,以剑撑地,慢慢平顺自己的呼吸,练武场上,到处都是木偶人的残骸。 许绍峙上前,十岁的少女扯住他的衣袍,眼里亮晶晶的:“爹爹,我能下山了是吧?” “嗯。”许绍峙应了一声,伸手欲抱她回屋,不料对方目光闪躲,面上赧然:“爹爹,我长大了,不用再抱了……” 伸到半空的手臂一愣,许绍峙眼中升起愧疚:“是爹爹疏忽了。” 许梦目光更为闪躲,没办法,她终究无法真正把自己当作许绍峙的女儿。 要怪只能怪他长得太年轻了,谁能想到他已经四十一岁了?许梦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喊他爹爹已经很不要脸了! 某种角度说,他们还真像父女,年轻的皮囊下,都藏着几十岁的灵魂…… 最后,还是许绍峙唤来了慕妙,将许梦带回房内,在叮嘱她要好好养伤之后,才不放心的留下几瓶伤药,前往总宗堂拜见总宗主去了。 第20章 总宗主1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许绍峙赶到总宗堂时,已是傍晚时分。 总宗主韦启瑞正背对着他,仰望总宗堂中央供奉的剑符宗圣物——剑符笔,不知在想些什么,而符宗分主符华则是静静的陪在他身旁。 一人身穿白袍,一人身穿黑袍,倒是无端让人想起阴间的黑白无常。 “总宗主。”许绍峙上前对韦启瑞行了一个尊礼,见二人转身后又对符华行了一个平礼“符宗主。” 许绍峙抬眸问道:“不知总宗主找我有何事?” “近日符华布卦,算到我州大陆有异世之魂出现。”威严肃穆的声音轻飘飘的扔下一颗重磅**,惊得许绍峙魂不守舍。 “异世之魂?!”扭头看向符华,许绍峙急忙忙问道:“在何处?” 剑符宗分主符华,不仅善于用符,还善于布卦,以他的能力,算出异世之魂的位置应当不难。 符华未答,只说道:“异世之魂降落,恐生祸乱。” “那……可是要除之?”许绍峙曈孔微张,掩在衣袖中的手掌在不断颤抖。 “此事还有待商议。”韦启瑞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异世之魂近日将会在单城出现,绍峙,你派人时刻关注单城动向,一有异常,立刻禀报。” 单城……许绍峙闭眼,掩下所有的情绪,轻声应道:“是。” “退下吧,我还有事和符华说。” 可能是心里装着事情,许绍峙并未多问,便起身告退。 几乎像个隐形人的符华看着许绍峙的背影,倏然出声:“你要调开他。” 他的卦象显示,异世之魂将会在白城出现,方才他不答,不过是摸不准韦启瑞的心思,毕竟当年…… 韦启瑞神色未动,眼里并无波澜:“过两天我要去趟白城,在此期间,由你代为掌管宗内事务。” 符华下意识的皱眉,总觉得眼前人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清楚。 “嗯…”脑壳突然刺痛,他小声闷哼一声,脸色开始微微泛白。 “符华?” 总宗主好像在叫他?声音逐渐变得悠远,符华只觉得有人在拉着自己的灵魂脱离肉体…… “符华?”韦启瑞又唤了一声,见他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神情略微凝重。 符华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陡然变得凌厉,待看到韦启瑞的暗含忧色的褐眸,他眼中的那抹凌厉又兀地化为惊喜。 找到你了。符华勾起嘴角。 “你可还好?”眼前人欲伸手查探他的状况。 符华了无痕迹的躲过,轻声道:“无事了。” 韦启瑞眼中浮上一丝迷茫,似是有些不相信,但见符华的眼睛也亮得吓人,面色也开始回暖,也只好点点头表示放心了。 次日,还在养伤的许梦就听说她的便宜爹爹今日一早带着青符他们去了单城。 许梦当时就在床上愣了许久,按照约定,她只需养好伤之后就可以下山,前往白丹观把桑娃带回来。 但是下山的前提是必须拿到爹爹的出入牌,如今爹爹走了,那她下山的日子岂不是又要延后? 正当她郁闷之时,总宗堂那边传来消息,让她伤好之后立刻跟着总宗主下山游历,而且是去往白城。 白丹观就是在白城内!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许梦暗自思量,她来剑符宗五年,也只是在神智未清的状况下见过总宗主一面,隐约记得是个严肃古板的中年人。 她爹爹前脚刚走,后脚总宗主就派人来信,说带她去白城,就好像知道她要干什么似的,还有意调开她爹爹。 许梦说不准总宗主的目的,因此并未立刻应答。当晚,她就做了一个梦。 六岁的桑娃躺在满天雪地里,嘴唇被冻得乌青,紧紧的裹住自己的衣裳,迷迷糊糊的喊热,俨然到了濒死之际。 然后自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问他:“你可是陆岁?” 桑娃被冻得意识不清,闭着眼睛昵喃着什么:“陆(六)岁?我今年是陆(六)岁……” “你说什么?”自己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直到听见他含糊的说:“我是陆(六)岁……我是陆(六)岁……” 自己才如确认一般吐出一口浊气,脱下身上的毛绒外套把他抱在怀里,轻声抚慰道:“陆岁,我带你回家。” 怀中的小人紧紧的环住她的脖子,恐慌和希望在他面上交织,他脆弱的攀附着自己,宛如是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许梦看见,他的眼角悄无声息的落下了一行又一行泪…… “嗯……桑娃……”梦中的少女眉头紧拧,刚睁开的双眸满是迷茫和水润,几缕细细柔柔的黑发凌乱的落在胸前,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 许梦抬手盖眼,鼻头只觉酸涩异常,我和桑娃之前见过吗?她茫然的想,若是没见过,这梦境为何如此真实。 有凉意渗进遮掩双眸的指缝,在电光火石间,许梦忽然想起,在寺庙中桑娃那双充满戾气的黑眼。 四肢逐渐变得僵硬,她当时第一反应是什么来着?害怕,头皮发麻,还有熟悉……熟悉…… 细思极恐,联想起刚才的梦境,许梦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21章 总宗主2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次日一早,天才刚刚亮,慕妙就来到许梦的闺房,手里还端着一盘热水。 “小师妹!起床啦,你该上药了!”藕色的布鞋小脚轻巧的勾开房门,慕妙头也不抬的走了进来。 “师父可是说了,你后背的伤第三天会变得红肿,要先用热水敷过后,才可用药涂抹。” 直到热水被稳稳的放在床边,房内也未有人应声。 慕妙正疑惑转头,却被床上坐着的小人吓了一跳,“小师妹,你怎么了?” “嗯?”许梦迷糊地应了一声,扭头露出眼底的乌青和红血丝,“妙妙师姐,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怎如此憔悴?”慕妙看着顶着一头蓬松长发的许梦,又是心疼又是想笑。 伸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许梦小声嘟囔:“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好了好了,赶紧上药,之后再休息片刻,你过几日还要随总宗主下山呢!”慕妙不由分说的扒开许梦的衣服,露出红肿一片的后背。 被压在棉被上的某人表示很无奈,妙妙师姐总是这样心急…… 不知想起了什么,许梦突然出声:“妙妙师姐,你觉得总宗主怎么样啊?” “嗯?”慕妙正在拧毛巾上的水,一时未反应过来,“总宗主啊……” 偏头思索一番,她的面上浮上敬佩,“总宗主这些年来不仅对剑符宗尽心尽力,对修仙界亦是颇为照顾,是个公正无私之人。” “去年总宗主为了把清法殿这个邪修组织连根拔起,单枪匹马前往清法殿的大本营,杀了他们的殿主,并且为此身受重伤,直到两个月前才出关呢。” 许梦惊讶,她竟从未听说过此事,随后她又疑惑道:“那总宗主为何要独闯清法殿?” 热乎乎的毛巾被慕妙敷在伤口处,许梦只觉背上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总宗主虽说公正无私,但有时候又颇为固执,”慕妙轻笑,压低声音说道:“当时符宗主让他带人来着,但总宗主觉得他以一人之力足以应付,不料清法殿尽是些阴损之辈,总宗主又不懂变通,这才身受重伤……” 得,就是轻敌了呗,许梦内心默默感慨,同时内心更加迷惑,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在她即将下山之际特意把她爹爹调开前往单城,又为她递来橄榄枝? 难道是她想错了?还有那个梦……许梦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蒙,让人辨不清方向。 惴惴不安的养了几日伤,这日清晨,慕妙为许梦换上一套轻便的衣装,又在她腰间挂上长剑。 “小师妹,今日你同总宗主下山历练,务必小心谨慎,若是碰到危险,就躲在总宗主身后懂不?。” “总宗主……会护着我?”许梦表示很忧心。 慕妙噗嗤一声,笑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总宗主此举何意,但想来也是不会害你的,毕竟总宗主也是我们的师叔呢!” 见许梦眨巴着她的大眼睛,满脸疑惑,慕妙继续说道:“总宗主和师父是同门师兄弟,我听闻他们年轻时曾号称剑宗二杰,游走凡间斩杀邪崇,感情好得很呢!” 许梦:“……”她竟然觉得的妙妙师姐有点八卦? 心中虽是这样想着,但听见慕妙这样说,慌恐的心情仍被冲淡了不少,又听慕妙啰啰嗦嗦地叮嘱了几句,许梦只身前往总宗堂。 …… “许梦拜见总宗主。”脆脆甜甜的声音在空荡的环境中响起,许梦单膝跪在总宗堂的中央,手掌交叠抬至额间,向面前的人行礼。 “起。”庄重肃穆的声音在上方传来,许梦抬头偷偷观察眼前的总宗主。 一身纯净无瑕的白袍,只有衣袖处绣有些许浅蓝色的细纹,再往上看便是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五官并不出奇,只是一双褐眸格外的引人注意,让人不自觉的深陷其中。 还想再仔细端倪一二,许梦便察觉到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顺着视线往回看,便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年站在旁边,眸中对她施展压迫之力,他的表情亦是耐人寻味。 许梦摸了摸鼻子,起身站在原处,作出一幅天真的模样,“总宗主,我们要下山了吗?” 嗖嗖嗖的冷意从侧边传来,许梦不知哪里又惹到了那位黑袍少年。 “嗯。”韦启瑞往前踏出一步,右手拎起许梦的后衣领就起身往山外飞去。 突然被拎到半空的许梦:“!!!!!!” “哇——”刚反应过来许梦哀嚎出声,挣扎着抱住韦启瑞的右腿,“总…总…总宗主!你要这样带我下山?!” “嗯。”头顶那人相当的高冷,松开拎着衣领的右手,又继续道:“不然太慢了。” 许梦只觉得冷风啪啪啪的砸在她的脸上,刮得她睁不开眼,紧紧抱住手中的大腿,她哀呼呼的出声:“别飞这么快,我害怕呜呜呜呜……” 可惜她的声音混在风声里,含含糊糊的让人听不清楚,韦启瑞速度不减,过了好一会,他动了动被抱住的右腿,开口提醒道:“落地了。” 大腿的束缚被慢慢解除,许梦手脚发软的扶着身旁的石狮子站了起来,茫然的环顾一圈,苍白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恐惧。 “这里是……白丹观?” 第22章 杀人?救人?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仅有十米远处是一古香古色的红色大门,它的上方正挂着一块牌匾,以黑木为底,黄金镶字,牌匾上“白丹观”这三个大字写得既张扬又跋扈。 “总宗主带我来此处是……”试探性的声音越来越小,许梦并未继续说下去,手指不由地抠起了侧腰的衣裙。 男人的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语气不轻不重:“我带你来杀人。” 许梦愣住,不解其意。 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此刻才意识到,青天白日,白丹观里头竟然一丝声响也无。 韦启瑞轻轻拨动腰间铃铛,便有一男子自青色的墙头翻跃而出,向他行礼:“符宗弟子颜无忧,拜见总宗主。” 见他颔首,又继续道:“近日弟子与师弟师妹路过白城,有冤魂控诉白丹观道长私自修练邪法,滥杀无辜,豢养虐杀娈童,经过探查,情况属实,现已将白丹观众人制伏,但……”颜无忧垂首,“但白丹观道长施下结界,藏于丹房不出,弟子无能,还请总宗主定取!” 施下结界,藏于丹房不出……那桑娃呢?许梦抿唇,手心微微渗出汗来。 “走吧。”韦启瑞迈开脚步走在前头,也不知道对谁说:“握好你的剑。” 红色的木门被推开,浓重的血腥味向三人袭来,用于装饰庭院的几盘花木早已滚落在地,溢出的泥土和青砖上的血花混合,零零散散地铺落在四周。 而那庭院中央,身穿靛蓝色道袍的众人皆跪伏在地,脸上或欣喜解脱,或恐惧忧愁,或怨恨不甘。 “弟子见过总宗主。”负责看守的符宗弟子们见韦启瑞进来,齐声向他行礼。 韦启瑞颔首,环视一圈后问道:“除了道长外,都在这里了?” 与此同时,许梦亦在寻找桑娃的身影。 颜无忧刚欲回答,一旁的许梦骤然出声:“没有!” “你们可见过一个脸容精致、十一岁的小男孩?”她急急问道,“他的左眼……他的左眼受伤了。” 颜无忧皱眉,他们已查探过白丹观的各个角落,并未见过什么左眼受伤的男孩。 但他还是从人群中拎出一人,问道:“你们观中可有左眼受伤的男孩?” “你们说的……可是桑奴?”卫霖怯懦问道,刚涂上丹蔻的娇嫩十指紧张的绞着道袍。 身子因为恐惧而抖得厉害,他的口中带上哭腔,“若……若你们问的是桑奴,他被道长带入丹房了……” “什么?”许梦面色一白,急急的抓住颜无忧的袖口:“丹房在何处?” 待他指了个方向后,她头也不回的往丹房冲。 …… 丹房内,夜子桑茫然的想,我要死了吗? 右眼在不断的发烫刺痛,他的眼球在滚动凸出,仿佛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紫青色的纹路自全身各处攀上他的容颜,最后汇集于眼角处,发出诡异的红光。 始作俑者站在他的面前,面上的表情既疯狂又扭曲。 “哈哈哈……”道长发出渗人的笑声,操控更多的黑气和法力,将夜子桑包裹在内,“桑奴,我还要感谢你呢……” “要不是你的那本上古邪法,我都不知道原来人,也是可以炼化的……” 上古邪法?夜子桑从疼痛中找回一丝神智,好像是卫容给他那本…… 道长的声音还在持续。 “你好好的,成为我的人形兵器,为我输送法力吧!” “要怪,就怪你自己!” 浑浊的眼底全是扭曲,道长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掌心,翻开一本古书,对着上面的图案以血画阵…… “桑娃!”丹房外,许梦不断地用手中的长剑劈眼前的透明结界。 没用!十岁的少女快要气哭,来不及揉一下发麻的手腕,她急急忙忙的回去搬救兵,“总宗主!我打不开结界!” 救兵韦启瑞被她拉到结界面前,只见他手中凝起混厚剑气,仅仅一掌,刚刚还结实得要命的结界就如镜子般碎裂成块。 许梦一手握剑一手扯着大佬的衣角,风风火火的往里闯,“桑——” “娃……”她呆呆得看着躺在血阵中的夜子桑,想起了那日在寺庙中的场景,不一样的是,他的右眼还未被夺,但紫青色的纹路已经遍布全身各处,整个人显得挣狞恐怖。 “再过一刻钟,他就会被炼化。”韦启瑞轻描淡写道。 许梦扭头看他,水眸隐隐带着求救和痛苦。 “想救他?”韦启瑞问道。 见少女点头,他伸手指了指快要陷入癫狂的道长,“他死了,阵就破了。” “我带你来杀人。”男人的话犹在耳边,许梦瞳孔微张,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真的是带她来杀人啊…… 其实她也知道,在书中的这个世界,修士的法力高强,凡间的官府奈何不了他们,只能指望剑符宗这些修仙门派弟子,在外游历时能匡扶正义,铲除邪修。 道长恶贯满盈,该杀,动了桑娃,更加该杀,只是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终究是有些害怕。 踌躇了一瞬,许梦提剑上前与道长厮杀。 他急急的逃开长剑,手上青筋暴起,怒道:“无知小儿亦想杀我?!” 许梦不答,手脚灵活的窜到他的面前,自下往上向他的喉咙捅去—— “噗——”道长在她胸口击了一掌,将她拍落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多么相似的画面,五年前,她也是这般被他击落在地。 许梦拾起长剑,挣扎着站了起来,剑气更加狠绝,飞身向他袭去。 许是上天帮她,道长此时突然头痛欲裂,她找准空隙,直直的往他胸口刺去—— “噗嗤……”温热的液体溅了她满脸,用了十成十力气的长剑尽数没入道长的胸口,染红了她握着剑柄的双手。 原来,杀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许梦愣愣的站在原地,心里空空荡的,她一时之间竟不知有何心情。 面前是道长滋滋往外流血的胸膛,再抬头看便是他那裂呲嚼齿的嘴脸,许梦有些害怕。 “小心!”颜无忧揽着她的身子逃开道长的濒死一击,往后退的同时,捅进胸口的长剑亦被带出。 怀里的小人惨白一片,茫然的盯着眼前这一幕,手中长剑跌落,溅起几滴血珠,她抬起手来端倪,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颜无忧不敢惊扰,韦启瑞亦不再说话,一时之间,丹房陷入寂静。 良久,许梦才咽了咽口水,拉住阵中男孩的小手,开口道:“总宗主,我们回宗吧,不然他撑不住了。” 伸手在夜子桑的右眼上方停留,她仿佛得到了些许安慰,喃喃道:“幸好,我这次救下你了……” “好。”韦启瑞应声,交代完后续事务后,就带着二人回宗去了。 第23章 系统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这一次,韦启瑞没有拎起她的后衣领就跑,反而很贴心从怀里取出他的木鸢,施法变大后让二人进入它的肚子——里面可以说是一间房屋,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木鸢正往剑符宗飞去。 许梦小心的把夜子桑安顿着床铺上,又从储物袋取出她之前存的灵丹妙药,向韦启瑞确认于他无害后,才以茶水为辅,一点点的给他喂药。 这一套流程下来,她稍松了口气。 “总宗主,桑娃的伤势是否能完全治好?”许梦坐在床边,面带忧色。 床上那人正虚弱的窝在棉被里,面上的狰狞纹路早已消散,可他左眼周围的肌肤却是大片大片的黑色疤痕,乍一看,仿佛被人嵌入了半块黑色面具。 棉被下的身体更是瘦得可怕,只要稍稍伸手触碰,就能感觉到他衣裳下的硌人肋骨。 韦启瑞正在翻阅书籍,听到问话头也不抬,“除了左眼,剑符宗的医师均可治愈,你现在只需让他好好休息即可。” “好。”得到肯定回答,她放下心来,颓然坐到地上,背靠床榻望着屋里的某一处发呆。 木鸢的平稳性和隔音性都极好,一时之间,屋里只剩下三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和纸张翻阅声。 人一安静下来,便会容易多想。 杀人后的无助和害怕再次涌上心头,许梦低头细细地抚摸自己白皙干净的十指,反反复复地做出一个洗手的动作。 身上的痕迹早已被她用清尘诀处理干净,可鼻尖仍然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让她有些崩溃。 “总宗主……”她喃喃问道,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啊……”会不会如她这般不适应? 韦启瑞没有安慰她,手中的动作不停,“后悔了?”未等许梦摇头,他又继续说道:“你没有后悔的机会。” “许多多,你要想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你必须狠下心来杀人。” 眼前的少女瞪大了双眼,似是惊讶不解。 他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这个世界,你的身份是剑符宗分主之女,是邪修天生的敌人,你若手下留情,死的可就是你了……” 可对方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你把我爹爹调去单城到底有何目的?”许梦眼神陡然凌厉,右手稍无声息摸上侧腰的长剑,满脸戒备盯着他。 韦启瑞微愣,随即竟斜斜的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是系统。”仿佛是在说天气一般。 “系、系统?”许梦猝不及防,声音不由得拔高几分,“你是系统?!” 床上那人似被惊扰,皱眉嘤咛了几声。 她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急急地从地上爬起来,凑到韦启瑞身边上下打量,小声问道:“你真的是系统?” 她怎么这么不信呢?认认真真的盯着他的国字脸,许梦心里越发地怀疑。 手腕兀地发热,她低头一看,便看到自己的手腕关节处正挂着一根半透明的红线,而红线的另一端,系着韦启瑞的右手尾指。 “这、这是啥?”少女满脸震惊。 韦启瑞小指微勾,把他们之间的红线拉紧,“这是你我之间的通信工具,你可以称它为电话线。” 像是为了验证一般,他把右手抵到嘴边,用神识和她对话,“喂。” 脑海响起韦启瑞的庄穆嗓音,许梦眼角抽抽,嘴唇张合了半晌。 许久,她方才憋出话来:“你不觉得这玩意儿很智障吗?能不能换个通信工具?” 韦启瑞默了默,开口道:“这不仅是通信工具,更是系统和宿主之间的特殊印记,除非任务结束,否则不可能消失,更不可能更改。” 许梦:“……” 行吧。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你怎么变成总宗主了?” “此事说来话长,待我回宗后再同你一一详说。” 许梦心情复杂,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你会突然消失吗?”她记得系统说过,只有关键时刻才会出现。 “不会。”韦启瑞摇头,“我来辅助你完成任务,今后会全程陪在你身边,待一切尘埃落定我才可离开。” “那就好,那就好……”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掬一把辛酸泪,许梦颇为感慨,她的金手指总算是来了。 未等她继续感慨完,床上传来一阵痛苦的**声。许梦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地奔回床边察看情况,“桑娃!” 只见夜子桑的面色发白,紫青色的纹路再次攀上他的眼角,诡异地凝出一个拇指大的红色骷髅头。 红色骷髅头凝成的那一瞬间,许梦如坠冰窟,她竟然觉得它有着一只眼睛,向她发出暴戻渗人的视线,吸引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黑暗。 可它明明是个骷髅头啊,眼眶里空荡荡地,哪里来的眼晴…… 许梦还在愣神,身后响起一道声音,“让我看看。” 韦启瑞微微推开她的身子,从棉被中抽出夜子桑的手臂,手指微屈,落在他的手腕处。 “怎么样?”反应过来的许梦拿出汗巾,甩掉刚才的恐惧,替床上那人擦掉额头冒出的水珠。 柔软的布料很快就被浸湿,韦启瑞沉吟片刻,对许梦道:“我要给他输送法力,暂时压制这些纹路,你在一旁协助。” “好。” 嫩青色的光气流入少年的身体,夜子桑剧烈挣扎起来,像是在抗拒这法力的输入。 许梦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手脚,紫青色的纹路有被淡化。 半晌,红色的骷髅头逐渐消去,二人皆是口气微松。 韦启瑞侧过头来,面色略显凝重,“他练过那本书。” 许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了那本被人倒扣在桌面的上古邪书,这是他们方才从丹房捡来的。 “这书可是教人炼魂的功法?”在原书中,夜子桑就是得了一本邪门古法,实力大增后屠城屠观。 “是。”韦启瑞颔首,“不仅有炼魂之法,也有炼体之法。” “此法邪性,可催生人的阴暗面,越往后者,越是冷酷无情。” 许梦默了一瞬,“可有办法解决?” “若他只练了四成功力,倒也无妨,剑符宗的医师就可帮他压制。”韦启瑞起身,挥袖提高木鸢的飞行速度,“若是练了四成以上……” “那便只能沦为邪修,炼他人之魂,渡己之性命。” 第24章 相认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傍晚时分,剑符宗内总是容易起风。 这不,一阵风儿掠过,不仅带起了些许泥土,也让那本就半遮半掩的木窗,“咣当”一声地拍打在窗框上。 这是哪里? 屋内,夜子桑这响动惊醒,他盯着头顶那一缕缕随风摇动的蓝色流苏,心中升起不安。 这里不是白丹观。 他坐起身来,透过晕红色的纱幔快速扫描房间的四周,黑眸中满是戾气。 待发现没有人后,他稍松了口气,眼中的警惕不减。 掀开身上的绸缎棉被,夜子桑伸出右脚踩在红木板上,足底一片冰凉。 轻柔的帐幔被人撩开,带起几缕若有若无的女儿香,清洌得很。 随着床幔的聚拢,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朱红色的梳妆台上挂着一面铜镜,胭脂水粉零零散散的放在桌面,其中还混杂着几样首饰。 梳妆台旁就是一方书桌,上面的笔墨纸砚倒是整齐的摆放着。 这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夜子桑往前走了几步后站定,细细打量房中的一切,目光兜兜转转了半晌,最终还是落在梳妆台上。 他踌躇了一瞬,走了过去。 低头观察片刻,他拿起一支粉红的步摇在手里比划。 房内没有匕首,这步摇虽不够粗硬,但尾端尖锐,应该能捅进人的皮肉……夜子桑在心里如此想着。 此时,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重药味,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手中步摇被人攥入掌心,他快速回到床上躺下。 屋外,许梦手里正端着装着药的托盘,沿着鹅卵石小路一边走着一边小声哀嚎:“这药的味道太臭了吧!” 少女用白色的丝巾挡住遮住了小半张脸,想借此来抵抗这扑面而来的药味。 待走到房门跟前,她方才定了定神,收起皱了一路的苦脸,用身子推开木门。 床上,装睡的夜子桑睫毛轻颤,听着被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握着步摇的手指微动,静待其变。 近了,快近了…… 轻风带起了床上的帐幔,许梦刚走到床边,就看到了夜子桑熟睡的脸庞。 “唉……桑娃怎么还不醒啊,都昏了三天了……”她小声嘟囔,声音闷闷的,眉头都有些忧愁。 她转身把药放在床尾旁边的小桌子上,没看到床上那人陡然睁开的黑眸。 桑娃……桑娃……只有爷爷和寺庙里的鬼会叫他桑娃。 他的眼中升起痛苦,不由得偏过头来,眸中的沉痛之色被掩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狠戾。 可是爷爷死了,寺庙里的鬼全被炼化为厉鬼,还有那很会讲故事的女鬼…… 手中的步摇蓄势待发,他紧紧的盯着坐在床尾那人的背影。只要稍有异动,他就会起身用这支步摇插入少女的脖子上的血管。 许梦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用瓷匙搅拌碗中的药水,看似漫不经心,手指却时不时的触碰药碗,以此来试探温度。 随着动作的起伏,药味越发浓重了,她时不时的把身子往后仰,侧头悄悄呼吸一口空气,仿佛这样就能好受些,露出的小半张侧脸让人既紧张又期待。 夜子桑越看神色越复杂,他闭了闭眼,回想起那日在寺庙的情景。 女鬼的身影一点一点的在他面前消散成光点,他扑起过去,企图将它们聚拢,却只落得满手的空气。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到头来,她救不了他,他亦救不了她。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的眼底一片冰冷,她早就灰飞烟灭了。 可能只是一个样貌相似的人罢了。 许梦只听见身后咳嗽一声,她转过头来,惊喜道:”你醒了?” 放下手中的药匙,她探着身子去摸他的额头,“有没有不舒服?” 夜子桑回到剑符宗后又烧了一天,医师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退烧。 见他不答,许梦低头看他,反而对上他炙热的目光,面上似有震动。 “你是谁?”夜子桑的声音沙哑哽咽,大病初愈,嗓子又干又涩。 真的……是她吗? 许梦被他看得面上微热,心虚的移开视线,她有些紧张,该如何解释她的身份? 借尸还魂?会不会被拉去作法、浸猪笼…… 重新投胎?年纪也不对哇! 装不认识?这不太好吧…… 正在胡思乱想处,那人问了一遍:“你是谁?”语气既期待又难过。 许梦当下心里一软,扯下面纱讷讷道:“桑、桑娃……” 她侧耳听了会儿门外的动静,确定无人后指了指自己道:“我,许多多……” 夜子桑看着眼前稚气又熟悉的脸庞,只觉得像梦一样。手中步摇松落,他伸出手来,试探性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不敢去碰她的手臂,他怕再落得一场空。 手指头传来衣料实实在在的丝滑触感,他摩挲了一下,是真的,不像是梦。 眸中升起惊喜和疑惑,他把衣袖紧紧攥住,仿佛这样就能把人抓住一样,用的力气的都有些大了,许梦的身子微微向他靠拢。 “你……”你不是灰飞烟灭了吗?夜子桑欲言又止,怎么会在这里……好像还变成了人…… 来了来了!要来问她的身份了!许梦反手握住他的手臂,直视他的眼睛道:“那日我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灵魂就融入了这身体。” 言外之意,我最多算是借尸还魂,但我没有夺舍哇! “嗯。”夜子桑感受着手上的温热,手中的衣袖又攥紧了些许,一种失而复得的酸涩感涌上心头,真好啊…… 许梦一愣,“你不怕我吗?” 他笑着摇头,不怕,怎么会怕呢? 嘴角的笑容突然凝固,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惶的抚上自己的左脸。 面上没有任何遮挡的东西,强烈的自卑感和恐慌笼罩着他,不行,会吓到她的。 许梦只见他脸色大变,还来不得及阻止,他就已经缩到床角,把自己的脸埋了起来。 是她大意了,她应该给他戴上一块面具的,他的自尊心强,不然也不会独自一人来到寺庙。 “我、我不怕的。”少女不会安慰人,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我胆子很大,况且它看着也不恐怖……” 夜子桑不说话,把自己往角落里缩。 少女咬了咬唇,暗自骂道: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呀! 踌躇了一下,许梦脱掉鞋履,欲上床拉他。 感觉到她的动作,夜子桑抿唇,抗拒她的靠近:“别过来。”声音嘶哑极了。 许梦心下一沉,明白此时不能逼他太紧,懊恼了片刻,方才叮嘱道:“那、那我现在去给你准备吃食,你等下把药喝了好不好?” 一阵窸窸窣窣声过后,夜子桑听见少女说:“我在床边给你留了传音符,你一有什么不对劲,就把它撕碎,我会立刻赶来的!” “你一定要记得喝药!”临关门前,少女又不放心的叮嘱一句。 “啪——”人走了。 夜子桑静默的坐了半晌,确定人已经走远后,才掀开棉被,露出憋得有些通红的脸。 目光落在床尾的桌子上,药碗旁边有一张传音符,正被一个纸包压着。 夜子桑把它打开,里面是几颗蜜饯,看起来就是极甜的。 他没有吃,反而把纸包藏于怀里,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第25章 手腕红线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等许梦在小厨房熬好青菜粥端回房间,天空已经快要暗下来了。 房内光线混沌,夜子桑坐在床中央,背对着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桑娃,我给你煮了些粥,你快过来吃。”许梦把煨粥的瓦罐置于床头,招呼床上那人。 没办法,桑娃已经三天未进食了,她实在是摸不准他的食量,只好把锅搬过来,这样要多少有多少。 又收拾了下桌面的碗筷,她才退到一边,搬张凳子在窗边坐下,背对着他假装看风景。 “我已经转过身不看你了,快点喝粥吧。” 夜子桑抿唇,面上似有窘意。 他知道自己方才是有些矫情了,只是…… 她刚才推门那一刻,自己还是下意识躲了起来。他怕,怕她会厌恶自己的这副容貌,一丝一毫也不行。 窗边的少女在催促,眼睛笑眯眯的,“我熬的粥很好喝的,你快些尝尝。再说了,你吃完了我好洗碗啊!” 夜子桑这才有些动作,下了床走到桌边。刚掀开盖子,浓稠的香气便伴随着热气扑面而来,让人食欲大动。 他尝了小半口,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滑下,久未进食的胃开始叫嚣起来,想要得到更多。 可那人吃得很慢,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 夜幕降临,剑符宗的各个角落开始陆陆续续地点起灯笼。 许梦也想点灯,但她不太敢起身离开原地,万一又吓跑了怎么办,吃声音也没吃多少。 正当她百无聊赖地玩起了胸前的长发,身后一直在默默喝粥的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这里是何处?” 许梦愣了一瞬,随即解释说:“这里是剑符宗。”你曾经得了入选牌子的剑符宗,她在心里补充道,手中长发不自觉的绞紧。 若是如果不是因为道长,他早就是这剑符宗的弟子了。 夜子桑无甚反应,他关注的是另一件事情。 “此处……是你的房间?” “是啊,我现在是剑符宗分主之女许梦,可以拥有独立的房间和院子。” 许梦把玩着手中长发,剑符宗的外门弟子是二人同住一屋,内门弟子是两人共住一院。 她不仅可以拥有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院子后面还能配有小厨房,这待遇可不是一般的好。 “那……我的衣服……”夜子桑耳根浮上红霞,并未继续说下去。 他的衣服不知何时起被人换成了贴身的白色内衫,舒服合衬得很,就连身子也很清爽,应该是被人擦过了…… 许梦听出他口中的羞涩,一时兴起,意味深长道:“哦,这几天都是我贴身照顾你……” 夜子桑看不见她眼里的狡黠偷笑,面上闪过一抹慌张,他连忙低头喝粥,一碗下去,胃里暖烘烘的,整个人都发出汗来。 夜子桑强忍赧意,结结巴巴的,“真、真的?” 许梦觉得好笑,越发想逗他,一本正经沉声道:“真的。” 确实,她这两日又是煎药又是喂药,可差点把她给熏死在药味当中。 时不时的还得提防着他发烧,找人帮他擦身子换衣服,她现在一天得洗三套衣服!造孽哦~ 蚊子般的声音在房间响起,“男、男女有别,要让男——”夜子桑不说话了,若是让男子来给他换衣擦身…… 抿了抿唇上残留的粥渍,黑眸霎时沉沉,他偏头,浮起厌恶之色。 许梦察觉到气氛的不对,暗叹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正欲开口解释,手腕蓦地一烫,庄重肃穆的声音再次在脑海降临,如神祗降世,“许多多,来总宗堂一趟,我有事与你说。” 未了又补充一句,“不可让旁人得知。” 许梦被激神台清明,她用手撑起下巴,看了眼窗外灰暗的夜色,心里回应吐槽:“系统,深更半夜,你让一个妙龄少女只身前往总宗堂,这不太好吧。” 那头默了一瞬,“你今年十岁。” 许梦反驳,“十岁怎么了!你没听说过熟人作案拐骗未成年少女?我还打不过你!” “来不来?” “来。”许梦怂了,“等桑娃喝完粥我再过去。” 话刚说完,房内就传来夜子桑的声音,“我吃好了。” 许梦身子一哆嗦,桑娃不会是能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吧? 忍不住侧头用余光偷偷扫了一眼,黑暗当中,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走向床榻,掩藏在帷幔之中。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许梦安慰自己,随后低头走到床边点了灯。 烛火明明,照亮了夜子桑晦暗不明的脸。他紧紧盯着她空荡荡的手腕,眉头紧蹙。 他刚才明明看见,有一根半透明的红线出现在她手腕上发光发亮,在夜色当中,尤为明显,可如今……却消失了。 还在疑惑处,许梦借着光线收拾好了碗筷,准备离开,“我走了哦,你好好休息。” “你若是嫌那烛火碍眼,可自行熄灭。” “等一下!” 许梦已经走到门前,她停下脚步,偏头问:“怎么了?” 夜子桑又细细揣摩了一遍红线出现时她的神情动作,应该是知道的吧…… “无事,帮我关一下窗吧。”夜色漫漫,星光点点,有几只萤火虫许是走错了方向,自大开大敞的窗户飞入房内,兜兜转转了几圈也寻不到出口。 少女走了过去,指尖微动,气流把萤火虫裹成一团。再“啪”的一声响起,萤火虫被人很无情地扔了出去,且再也无法进入。 许梦满意极了,她端起刚才放下碗筷,脚步轻快地走了。 并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只萤火虫悄无声息的落在她的发钗上,幻化成一颗绿翡翠…… 第26章 任务世界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烛火摇曳,灯笼晃荡。 许梦侧身挡住从东西方向袭来的狂风,生怕手中用来照明的兔子灯灭了。 她还得靠它去找系统呢! 安抚性地扶了扶手中摇摆不停的灯笼,许梦面上露出些许暖意。 这灯是她的便宜爹爹,在乞巧节那日特意下山给她带的。 算是她得到的第一份家人礼物吧。 乳白色的裙摆拂过石子路边的花草,发出轻微的响动。许梦为了尽量避开耳目,专挑偏僻小道走。 前方的路越走越暗,她紧张的盯着旁边的花丛,只觉得下一秒里面就会突然蹿出一条蛇来。 正值初夏时节,蛇最喜欢出来繁衍后代,剑符宗花草树木又多,容易起蛇患。慕妙师姐可是说了,近日有好几个剑符宗弟子起夜碰见了蛇! 许梦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系统,一边小心急速的向前走去。 “啊……”一声尖叫划破夜空,许梦看着前面路中央那坨黑色不明物体,脚步拼命地往后退,“啊啊啊……”身子碰到旁边的花丛,她又是一声尖叫。 一惊一乍之间,许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的把灯笼往前移了一寸。 灯笼晕出光圈,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不明物体逐渐露出原貌——原是块石头。 她吐出一口浊气,伸脚把石头踢开,嘴里低声骂道:“谁啊,把石头放在路中央,也不怕绊倒人……” 少女脚步匆匆,直直的往光明处走去。她的脚底不知何时粘了颗红石子,原本应该呆在花丛的石头,早已不见踪迹。 历尽千辛万苦,许梦终于来到总宗堂。 “我来了。”她把灯笼吹熄放到一旁,自己找个了座位坐下,“累死我了。” 这一路上,她可是绕了三个圈打发了四个起夜的弟子才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他们老是半夜上厕所干嘛…… 堂内灯火通明,许梦看着自己的影子,突然间弹坐起来,“你不是让我秘密前来吗?你还把总宗堂点这么亮?” 这可是剑符宗最高处,四面八方都能看得见。她都不敢从正门进来,就怕被人看见她那一丁点儿烛火。 韦启瑞正在喝茶,眼皮未动,淡淡道:“我施了屏障。” 许梦倒吸一口气,捂住自己的胸口,法力高了不起。 “说吧,找我何事?”还不能用神识交流,特意唤她前来。 韦启瑞放下茶杯走到她面前,伸手抵住她的额头,正色道:“许多多,这是你的第二个世界。” “我的……第二个世界……”许梦定定地看着他的褐眸,口中无意识地昵喃。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她恍恍惚惚的,居然找到了些许安定感,一直缺失的空白记忆,一点一点地被填补起来。 …… “许多多,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许多多歪着脑袋回忆白衣男人刚才的话,掰着手指一句一句地罗列。 “第一,《夫君好病娇》一文中的男主是陆岁,我的任务是成为男主的童年养母,给予关爱的同时要努力矫正他的三观,培养祖国好花朵。” “第二,我和他的初遇必须是元丰五十七年,也就是他六岁的时候,地点是无情雪山,在此之前绝不可进入他的生活。” “第三,不可干预其他角色的命运轨迹,否则将受到惩罚。” 许多多笑眯眯的放下手指,眼神真挚,“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第一次做任务,她其实有点紧张。 “无。”系统面上无甚表情,在iPad上面指指点点,“我送你去书中的世界,宿主请准备。” 他翻出《夫君好病娇》的书页,上面有一个红闪闪的开启按扭。 许多多刚要摆正姿势,做好心理准备,脚下的空间猛然崩塌! “嘀——中央系统故障——中央系统故障——”警报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许多多瞪大了双眼,系统的表情亦是有了龟裂。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袭卷全身,系统想伸手拉住不断往下坠的许多多,不料被她扯住衣袖,二人双双掉了下去。 …… 秋意正浓,风起落叶。 许多多捧着半碟糕点,坐于树下秋千,面前站着一个男人,嘴唇张张合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可她脸色却越来越震惊。 “什么?他不是男主?!”她指着远处的蓝衣男孩,满脸的不可置信。 院中的凉亭之内,两个约莫十岁的男孩正对坐着,气势剑拔弩张,谁也不服谁。 “不是,他是夜族唯一的后人,夜子桑。”男人摇头,目光落在黑衣男孩身上,“他旁边那个,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男主。” 少女还处于震惊当中,她捂住红唇,结结巴巴问道:“那、那我的任务……” 夭寿啊!她精心爱护了四年的“儿子”居然不是男主?!好像还是个炮灰? 根据书中的原剧情,男主被他家歹毒的姨娘扔到雪山里后,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在快要心神崩溃之时,他碰到一个同龄男孩的尸体,这让男主深受触动。 当时书中是怎么描述的来着? 陆岁摩挲着手中的令牌,上面“夜子桑”这三个字格外显眼。他抬头看了看了这漫无边际的雪地,喃喃道:“我若是不出去,也会像你一样抛尸荒野吧……” 倏地,牙齿狠狠地咬住乌青的嘴唇,小手用力握紧令牌,“我不愿!” 他像是做出什么承诺一样,又重重地说了句,“我一定要活下来!连带着你那份!” 大片大片地雪花落下,遮住了男孩僵硬的四肢,雪地白茫,掠地无痕,从此,世间再无夜子桑…… “夜子桑本应死在无情雪山之中,可你救错了人,男主养母任务算是失败。”褐眸凝上冷意,男人的下颚紧绷。 “你本应受罚,只是如今夜子桑天赋过高,日后恐伤及男主气运,为今之计,唯有让他泯然于众人,所以中央系统给你换了个任务。” 许多多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你们是想让我教他堕落?” “是,他敬你、信你、依赖你,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的脸色有些阴沉,“若我不愿呢?”这四年来,她是看着夜子桑长大的,他肯努力、有天赋,假以时日,定能成才。 自己也付出了很多精力去培养他,如今让她在他背后砍一刀,折了他的翼,这让人如何忍心? “若是让他伤及男主气运,世界恐会大变。”男人的语气中带上些许怒气,神情越发严肃,“那日你救错了人,徒留男主陷入险境,又没了夜子桑这个精神推动力,他差点死去。” “西方淮城也因此发生了水患,若不是我感应到男主求生意志微弱,及时赶去雪地,这个世界就崩了。” 许多多往后踉跄几步,唇瓣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是啊,男主身后是一个世界,夜子桑只是夜子桑,孰轻孰重,显而易见。若是让他恣意生长,到时候世界崩溃,夜子桑真的能活下来吗? 他们不能一荣俱荣,但能一损俱损。 抬手抚上闷闷疼的胸口,许多多有苦难言,如果他发现自己最信赖的阿姐,要让他珍珠蒙尘,想必会很伤心吧…… 他自尊心那么强的人…… “好。” 我做。 …… “靠!我们假死成功了?”许多多摸摸自己刚刚被剑刺穿的胸口,又看看身边的虚无空间,心有余悸。 再死一遍的滋味可不太好。 “嗯。”系统又恢复了自己波澜不惊的表情,他拿出iPad,问她:“你之前在奇郦山完成的支线任务福利到了,你想要什么?” “我们在《夫君好病娇》世界的任务真的完成了?”许多多现在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如今男主和夜子桑都已经十六岁了。 男主入仕,现下是小有名气的清官,有勇有谋、公私分明。不出意外的话,他日后会位极人臣,在桢朝历史上划下浓重一笔。 而夜子桑……虽然平庸了些,却不混蛋,就许多多给他留下的钱财,他可以当个快乐的小富翁,况且日后有男主罩他,可保他一世无忧。 剧情已经逐渐进入正轨,女主也开始出现,他们就趁着女主遭遇刺杀事件,携手假死溜了。 系统眼中似乎也有动容,浅浅地嗯了一声,“你要何物?” “什么都行吗?” “力所能及。” 她默了一瞬,压下心中的不舍,笑道:“那就让夜子桑下辈子,一飞冲天,恣意畅扬的活着。” 这是她欠他的。 第27章 任务内容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该醒了。”抵住额头的大手稍稍用力往前一推,还在迷茫的人瞬间从记忆中脱离。 “嘭——”许梦捂住自己的后脑勺,瞪他,“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她恢复记忆时的种种复杂情绪都没有了。 韦启瑞面无表情:“不能。” 许梦微眯双眼,问道:“我不是完成任务了吗?为何会在这里?”还失去了记忆。 按理说任务完成后我就该去投胎了。 他往前踱了几步,垂头看她,语气中含有莫名的情绪,似在伤感:“许多多,那个世界没了。” 许梦倏然愣住,呼吸都沉重了几分,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又干又涩的。 “在我们走后第三年,那个世界就崩溃了。中央系统经过判定,认为我们是触发世界崩溃的重要原因。”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许梦,“因此,你,我,都受了惩罚,所以我们都来到了这个世界。” “可是我们当初离开的时候剧情不是已经步入正轨了吗!”许梦猛得坐直身子,百思不得其解。 韦启瑞亦是皱皱眉头,手心凝出一本文件夹,他递给了许梦。 白纸黑字上写着,“元丰六十七年,陆岁弃官从军,夜子桑入仕桢朝,二人里应外合,谋权篡位。元丰第七十年,桢朝履灭,女主凌霜被杀,同年,夜子桑死,陆岁性情彻底黑化,世界就此崩溃。” 许梦翻到下一页,“系统白瑞、宿主许多多均未能完成任务,施以惩罚以下: 一、系统白瑞,只能前往十个世界,维护世界和平,命薄iPad没收。 二、宿主许多多,进入《童养媳养成记》世界,完成反派夜子桑心愿,待他死后,方可重回现实世界投胎。” 总宗堂被施了屏障,头发丝大的微风都插不进来,许梦却觉得自己无风自乱。 她把文件夹翻了又翻,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满脸不可置信,“夜子桑上辈子这么快就死了?十九岁就死了?” 心中升起哽意,眼前不自觉地浮起一幅模糊画面。 “阿姐,等我到了二十三岁,我要带你华州定居,听说那的话本子写得格外的精彩;等三十岁时,我们就去予州,温暖之地,最适合调养身子;等我四十岁时……” 十五岁的少年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他的计划,颊边染上了墨迹也不曾知晓,只顾着兴奋的展望未来,眼里的笑意能溺死人。 许梦闭了闭眼,驱散不该有的念头,回归正题:“中央系统是如何判定得出我们是触发世界崩溃重要原因?” 男人默了默,“不知,但中央系统的判断从来都没有错过。” 许梦:“……” “既然让我完成夜子桑心愿,为何要剥夺我上个世界的记忆。” 害她误以为这是自己的第一个世界,如今才告知真相,还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桑娃被变态道长带走? 简直是迷惑行为。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声,“夜子桑是反派,白丹观那一遭必须经历。至于剥夺你的记忆……” 他顿了顿,“你失去记忆,被囚寺庙,疯癫三年,这些都是惩罚中的一部分。” 手指用力搓揉文件夹,许梦回想起了终日只能飘荡于三寸之地的苦闷,还有她神智不清醒是干的各种白痴事件,有点想骂人。 努力在嘴角勾起弧度,她问:“那我要如何得知桑娃有何心愿呢?” 他当年才六岁,在寺庙的时候就能把她们骗得团团转,心思如此深沉,她如何知晓他的心意? 韦启瑞很善意地给了个提示,“他上辈子的执念是你,他想和你白头偕老。” “………” “……???” “……!!!!” 纤长的睫毛眨了又眨,许梦自觉抬手,把自己的微张小嘴合上,努力在脑海中翻阅上个世界的记忆。 他是如何爱上她的?他一直都是叫她阿姐来着……她更是把自己当作他的养母! 她还在蒙神处,韦启瑞更加善意地把文件来翻到最后一页,角落里有一行极小的字——注:宿主许多多需努力满足夜子桑上辈子的执念,否则任务完成度最高只达80%。 “噗——”听,是少女怄血的声音。 “这是什么霸王条款?!”许梦颤抖着身子,眼里全是震惊,“这也太惨了吧!” 满足执念?如何满足?让她去勾引自己的“儿子”?然后一起白头偕老? ( 地铁,老人,看手机 !) 男人冷漠地睨了她半个眼神,道:“我要只身前往十个世界,成为十个世界的秩序守护者。”言外之意,我比你惨。 许梦:“……”好像是更惨一点。 “咳咳……”少女清了清嗓子,不知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你是怎么把陆岁培养成黑化大魔王的?” 根据系统所说,二人自虚无空间掉落之后,他便只身进入了另一个虚无黑洞。 茫茫然地呆了一段时日,结果一出来就察觉到陆岁求生意志的微弱,欲联系宿主救人,却无法感应她的存在。 迫于无奈之下,系统便顶了她的任务,成为男主陆岁的“养父”。 直到四年后,中央系统修复好大bug,他才重新感应到她的位置。 可当时中央系统经过评估,决定给她调换任务,他便正式接手了陆岁的三观矫正计划。 许梦摸摸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人。 她和陆岁不算熟捻,但比邻而居了六年,也知晓他的脾性,性子沉稳有主见,有野心,但不浓厚,并不像是会黑化谋权篡位的人。 难道她看到的其实都是假象?为了隐藏男主的真正实力? 不料,男人面上浮起些许迷茫神色,“我不知道……” “……” 少女暗叹一声,那系统应当是和她一样,被骗了。上个世界她为了把夜子桑培养成一个平庸之人,天天昧着良心,今日带他去听书听曲儿,明日带他游湖斗蟋蟀。 他也如她所愿,那些文邹邹的典籍,哪怕看了也不懂其意。 结果她一走,夜子桑便入了仕,和男主陆岁联手篡位。无才无能的平庸之辈,如何与人里应外合?都是假的! 罢了罢了,许梦抹了把脸,问道:“只要我满足桑娃的执念和心愿,我就可自行离去是吧?” “是。” 她点了点头,暗自想道:白头偕老就白头偕老吧,就当自己重活一世,投胎的时候一碗孟婆汤下去,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若问她愿不愿意留在书中,她定是不肯的。 现实世界就好比她的故乡,让人眷恋,让人依赖,那里有她的归属感。 只是感觉欠他的越发多了…… 第28章 面具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二人又嘀嘀咕咕了一阵,等许梦提着兔子灯从总宗堂出来时,腰间的计时玉串微微振动了四下,这代表着现在是某个时辰的四刻了。 她揉了揉眉眼,抬头望向头顶的天空,黑漆漆的天空上没有月亮照耀,倒是有几颗星星在buli g buli g的发亮。 应当是子时了吧,她猜测道。 一阵凉风拂过,悄无声息地带走少女身上的绿翡翠和红石子。 寂静的黑夜中,唯有灯笼在焦虑地晃动。 许梦站在原地,表情一点一点地沉重起来,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良久,她才转身望着东西方向,眼中升起复杂纠结之色。 …… 另一厢,符华已经在窗边坐了很久了。 他盯着剑符宗的最高处,眼神毫不放松。 眉头被人狠狠地皱成川字,几乎要压制不住周身升起的冷峻之气,他的面色沉得要滴出墨来。 怎如此久! 又等了片刻,两颗石子“嗖”地向他飞来,苍白的大手瞬间把它们接住,骨节稍稍用力,手心便多了一颗红色珠子和半张符。 “啧。”他嗤笑一声,两指捏了个口决,许梦的声音就此响起—— “我来了。”少女的声音含有抱怨,“累死我了。” 符华嫌弃的挑了挑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光圈。 头顶的星星还在buli g buli g的发亮,韦启瑞的面孔慢慢浮现在半空之中。 他在喝茶。 这是他刚刚在总宗堂内的画面。 符华摆正自己的身子,沉默地看着,像是在等待某种宣判。 今晚的风极大,呼呼地想要折断竹林的腰肢。一左一右之间,少女和男人的声音交替传来,半空中画面亦随之变化。 但不变的是,画面中未曾出现许梦的身影。以及那木屋窗沿上,一直端坐着的符华。 光圈逐渐散去,少女的声音也低了下去,直至完全平息。 红色的琉璃珠和符纸虚虚地浮在半空,在这幽幽深夜,尽显诡异。 屋内并未点灯,他的身后一片黑暗。 半晌,他冷笑一声,“果然。”意料之中。 板直的脊背兀地放松,他半靠着窗户,一条长腿随意地搭在窗沿上,唇角勾起假笑,“存音珠、留影符。” “还真是两样好东西。”他在自言自语。 “我要不要把它们送给你呢?” “夜子桑。” 无人回应。 他又沉默了会,眸色深深,哀意浮现,“你看你多可怜,最后求来的还是一场虚梦。” “他们都是为了任务罢了。”语气中带着嘲讽,也不知嘲的是谁。 他伸手把珠子和符纸装入怀里,笑了,“再过几年吧………再过几年幻梦一样的日子……” “到时候,你一定得帮我……” 清晨,东方的朝阳渐渐染红了天际,许梦在库房找了又找,也没翻到半个面具。 她拍拍手上的灰尘,颇为郁闷。 她爹爹这么多宝贝,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咋就没有面具呢? “小师妹,早饭做好了。”慕妙在外面敲门。 “哎!”许梦应了一声,疾步打开库门,乖巧讨好道:“谢谢师姐帮我做早饭!师姐最好了!” 这几日,许梦一直睡在慕妙房内,二人共处一个被窝,倒是比往日亲近了许多。 慕妙推开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小人,半是宠溺半是无奈,“你呀!” 白葱般的手指在许梦的额头点了点,她催促道:“你快去给人送饭吧!他还是病人,可不能饿着。” 不料身上的小人却是有些忧愁,“师姐,我没有找到面具。”她的声音闷闷的,“若是下山买,还得再等十天。” 许绍峙虽然准允她下山了,但只准她一个月下山两次,每次还得隔上半个月,让人郁闷得很。 “师姐——”许梦摇着慕妙的手臂,试图撒娇,“要不你把你的下山令牌给我,让我去买个面具?” 若是没有面具,桑娃又不愿意以真面具示人,那他很可能会呆在房内不出去。 可医师又嘱咐过,他得多晒太阳,方能抑制住体内乱窜的阴气。 慕妙不为所动,“不行,师父说了,我留在山上,一是照顾你,二是监督你。” “况且……”她摊摊手掌,一脸的理所当然,“师父已经把我的令牌收走了,守门的弟子也换成了青常师弟,你不可能下山的。” “!!!”许梦瞪大双眼,惊声喊道:“爹爹这么狠?” 青常是何许人也?剑宗外门二弟子,手握长鞭,是教导主任般的存在。 修仙资质虽然不佳,但胜在嗅觉惊人,能迅速判断对方的位置。 剑符宗弟子犯错,就是由他施以惩戒。 无论你躲在什么地方,他都能把你揪出来,请你吃皮鞭炖肉! 许梦摸摸自己的屁股,有些心虚,“换成青常师弟干嘛……” 慕妙白她一眼,“还不是某人前科太多?” “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为了下山,先是去贿赂青符师兄,之后不成,就跑来哄骗我的令牌,被我识破后,得,干脆就躲起来啰!想着偷偷地跑山去……” “师姐!”许梦打断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一本正经,“我们快去送饭吧!” 面具问题,她可以去找系统解决。 是她忘了。 系统现在是总宗主,有钱!有权! 有金手指不用,反而在这里瞎忙活,简直就暴殄天物!许梦暗自握拳,心道她等会就联一下系统。 若是能从系统身上同时获得令牌和面具…… 嘿嘿嘿…… “你在笑什么?”夜子桑放下手中的碗筷,望向窗边那人。 她从进来开始,便一直眯着双眼,满脸笑意。 如今两刻钟过去了,她还在笑着,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越来越开心了。 许梦的水眸咕噜咕噜地转,问道:“桑娃,我想给你买个面具,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夜子桑睫羽轻颤,垂下眼眸看着桌上的白粥和人参药膳,低声道:“只要是面具就好。” “那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等你病好了,我给你买。” 她想了想,又编了个蹩脚的谎言,“在我的家乡,生病的孩童,如果在病愈那一天收到礼物的话,会一辈子福寿康宁、幸福美满。” “福寿康宁,幸福美满吗?”夜子桑慢慢地用瓷匙搅着碗里的白粥,黑眸开始迷蒙。 “是啊!你想要什么?”少女的声音清脆,随风进入房内,稍稍驱去黑眸中的迷雾。 “咣当……”瓷匙和白碗碰撞,发出不小的响动。 夜子桑面有挣扎,嘴唇不自觉的翕动,口齿清晰,“我想要回古书。” “那本从我手上拿的,古书。” 第29章 葵姬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你说什么?”许梦微愣,她慢慢挺直腰板,神情凝重。 目光在外游离一番,窗外阳光灿烂,地上的树影弯弯曲曲地摇摆着,庭院之中,一株牡丹花格外娇艳。 夜子桑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 “要什么要!”许梦猛地站起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邪书……” 话未说完,她眼神瞬间凌厉,迅速抽出腰间长剑,直直的往牡丹花刺去—— 她的院子里根本就没有牡丹花! 与此同时,一道长鞭也在向它袭去。 牡丹花猝不及防,虽然及时抽离泥地,但还是被削落半块花瓣。 “师姐!”一个憨憨的胖子手脚灵敏地从墙头落下,担忧问道:“你有没有事?” 是青常。 “无事。”许梦随口应他,长剑刺进土里,那处早已没有牡丹花的身影。 “你怎么会在此处?” 青常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我今日守山门的时候闻到了鬼气,追寻了许久,才追到此处。” 许梦点点头,不再说话,回头看夜子桑。 他木然的坐在椅子上,维持着一个手握瓷匙的姿势,眼中迷雾深深。 她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从储物袋中取出清心丸喂给他。清心丸入口即化,很快,夜子桑黑眸肉眼可见的清明起来。 “师姐。”青常从窗边探进半个头,疑惑问道:“为何你房中会有个小男孩?” 少女受到惊吓,一把揽过夜子桑的头埋在自己身上,严严实实的挡住他的脸。 青常见状更加疑惑,圆圆的胖脸越发憨了。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生病了,住在我房内。” “哦。”青常恍然大悟,把长鞭卷在手上,正色道:“师姐,他身上也有那牡丹花的气息。” 许梦抿了抿唇,眸光微闪,“我知道了,你快传音给爹爹,向他禀报此事。” 她眯了眯眼,声音有些沉,“牡丹花能突破剑符宗结界,进入剑符宗内部,实力恐怕不浅。” “是。”青常拱手退下。 “呼——”许梦松了口气,把紧紧揽住的人推开,低头问他:“你没事吧?” 夜子桑脸色绯红,连耳根子都红彤彤的,也不知是不是憋坏了。 “无、无事……”他的视线在少女的胸前扫了一眼,耳根子热得爆炸。 他方才埋的地方,是、是…… 少女毫无知觉,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直视他的黑眸:“桑娃,你还记得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夜子桑微愣,脑海中记起稀碎画面,他面上慌张,“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没有想要那本古书。” 果然。 许梦闭了闭眼,低声道:“你体内有魅惑咒,所以你控制不住自己。” “现在你要告诉我,是谁给你下的咒,她为何会想要古书。” 那日她看见骷髅头后,为了以防万一,让医师把他身上的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小到皮肤外伤,大到神识世界。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他身上有什么毛病许梦都知道。 魅惑咒不难解,只需知晓施咒者名字,以血画符,燃烧灰烬混于茶水之中喝下即可。 夜子桑眼神略暗,置于膝盖的小手紧握成拳,“是卫容,那本古书就是他给我的。” 少女讶然,她一直以为这书是道长的,夜子桑只是偷学…… 少年像是忆起往事,睫毛颤颤,“他那日同我说,我资质上佳,修炼此书,可助我变强,杀道长。” “所以你接了?” 他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本不想接,因为卫容又不是卫容。” “那天晚上,我分明看到,月光照在他身上,在地上落下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挽着发髻。” “我心想,他目的恐怕不纯。” “但不知是何缘故,待我再次清醒,古书已被我收入怀中。” “双魂共用一体?”许梦皱眉,在房内踱步,思索片刻,“你口中的卫容可有姐妹?” 夜子桑微愣,点了点头,“他说他有个姐姐,但是被道长所杀,他进道观就是为了给姐姐报仇。” “啊——”许梦扶额,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疼,“那就是葵姬了。” 见少年不解,她解释道:“葵姬是生于重阳节的女子,枉死后成为冤魂,可附身于兄弟姐妹身上,也可幻化成植物,借风而动。” “葵姬善用魅惑之术,可迷人心智,夺人法力。被控者法力越是高深,她得到的法力也越多。” 夜子桑沉默半晌,眼中的戾气几乎要掩藏不住,“所以,我是被人当作了鼎炉?” 许梦一噎,好像是这样的。 “那本古书你练了多少?”如今葵姬法力不弱,也不知是不是桑娃的缘故。 少年眼神飘忽,含糊其辞:“没练多少……” “没练多少是多少。”许梦心中警铃大作,若是练到四成以上…… 这孩子,知道对方目的不纯还敢修炼?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风雨欲来。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练了图。” “练了图?” “嗯。”他点了点头,手指不安的扯着衣角,神情有些低落,“我不识字。” 没有人教他,他只能拿着古书,对着上头的图模仿。 “……”许梦不知该作何心情,她简单翻阅过那本古书,上面的动作图是其中最难的一部分,是作者为了方便修炼者理解才特意画下的。 即便这样,她还看不太懂。 桑娃有如此天赋,不识字的话,着实是可惜了。 她摸摸夜子桑的头发,温声道:“我教你吧。” “真的吗?”少年很惊喜,眼中泄出笑意。 许梦被他感染,声音欢快,“当然,等你病好了,你就去测资质入剑符宗,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修炼了。” 夜子桑是剑符双修的天才,若不是白丹观那一遭,他就是剑符宗最耀眼的新星。 “不过……”少女故作严肃,“你绝不可、绝不可、绝不可再碰那本古书,那是本邪书,若你练到四成以上,日后只能沦为邪修,炼人魂魄,渡己寿命。” “听懂了吗?” 夜子桑点点头,欢喜道:“听懂了。” 第30章 书中世界的残忍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桑娃!你怎么又把我给赶出来了!”许梦端着残羹剩饭,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木门。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夫君赶出家门的小媳妇儿,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偏偏敢怒不敢言。 不多时,房门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不出意外的话,夜子桑又把脸埋在被窝里了。 “我、我不是赶你。”他的语气带上慌张,还有些许委屈,“我的脸太丑了,会吓着你的。” “……” 许梦很想说,她在寺庙呆了这么久,怎么恐怖场面没见过?!还会怕他脸上的破疤痕?! 可是她又心里清楚,他明面上说是怕吓着她,实际上是因为自己的脸而自卑。 换位思考,若是自己毁了容,想来也是不愿见人的。 她怕不怕是一回事,他愿不愿意让她瞧见他的脸,又是另一回事。 内心低叹,许梦把身子倚在门上,摩挲着手中端着的托盘。 阳光落在身上,给人镀了一道金圈,烘得她浑身热乎乎的。 这和她在寺庙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寺庙阴冷,即便有阳光照耀,也挽留不住温度。 她扭头望向东西方向,今天的天空很蓝,很澄澈,万里无云的,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桑娃……”许梦低低唤他,鼻头涌起酸意,“等你病好了,我们回寺庙一趟吧。” 回去看看柳鸾青斗他们,然后…… 亲自送他们上路。 三年时间已过,他们早就变成厉鬼了。 她问过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消除怨气的法子。 系统也说,他们是这个世界的炮灰,注定是要灰飞烟灭的。 她能改变的只有桑娃。 其他的,就好比白丹观,它本应被桑娃亲手毁灭,一个不留。 可现下剑符宗根据众人的罪行善恶,该罚的罚,该放的放,该杀的杀。 命运的走向变了,但众人的结局却没有改变。 死的倒还好,但活着的,无论去往何处,都是一个悲剧。 因为他们的人设,就是苦情角色。 寺庙中的众鬼亦是如此。 但不幸当中也有万幸?系统答应她,会把柳鸾青斗他们的灵魂碎片收集起来,送往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啊,将会有爱娇嗔的少女,爱拿舌头吓人的青年,还有一群超级佛系的人。 房内沉默了许久,才传来半句犹豫的问话,“他们还好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怎么可能会好呢? 炼化,是日日夜夜以烈火焚身,一点一点蚕食本来意志,直到魂魄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受人指使的厉鬼。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们是要回去救他们吗?” 许梦闻言一窒,随后苦笑摇头道:“桑娃,这世间没有消除怨气的法子,我们救不了了。” “道长以他们为媒介,吸取地方灵力。” “鬼本无错,只是被人利用。” “即便如此,但他们身上的孽障不可抹灭,这天,终究是要收他们的。” 她的声音涩然,“与其让他们继续以厉鬼的身份存活于世,不如早日了结。” 顿了顿,她又继续问道:“你觉得呢?桑娃。” 在她看来,若是现在让柳鸾青斗他们在这个世界消失,他们还有一线生机,能前往下一个世界。 若是由男主或者其他人了结,一剑下去,他们就是真真正正的灰飞烟灭。 无往生,无来世。 当然,这话她不可能和桑娃说。 狂风卷起细碎沙石,刺痛了少女的双眼,她眨了眨眼眸,两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在等,等桑娃的反应。 屋内迟迟未有回复。 少女勉力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在心里自我唾弃,你明明已经做出了选择,还希望有人能附和你,让自己的良心稍安,呸呸呸!看不起你! “好,听你的。”房内传来夜子桑的声音,极低极哑。 许梦微愣,嘴唇翕动了半晌,不安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心了。” 少女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置,背脊紧绷,贝齿咬住红唇,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其实说起来,她是无权替寺庙里的众人做选择的,她并不知道他们对这个世界有没有执念,有没有留念。 就好比医院里的绝症病人,你不知他是想继续痛苦的活着,还是痛快的死去。 柳鸾青斗他们已成厉鬼,按理说,应当是没有自己的自主意识的,但万一呢? 万一…… 脑子越想越乱,许梦的信念开始动摇,“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否正确。我……” “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夜子桑的话掷地有声,犹如当头一棒敲在她的神台,“你不去做,又怎么知道你的选择是错的呢?” “至于狠心……”他轻笑一声,嘲讽道:“不是你狠心,是这天道无眼。” “无辜之人也要接受天惩,何其可笑!” 许梦沉默,心里涌起阵阵酸意和无奈,嘴唇张张合合,最终也没有说出话来。 的确,在这个书中的世界,人生来有高低贵贱,结局悲喜。 每个人都有自己注定的命运归宿,逃不掉,躲不开。 她身为穿越者,知晓大部分剧情,也只能在安全范围内改变他人的结局。 因为,这是一本书啊! 有固定的剧情,固定的秩序,强行干扰,只会造成世界崩溃。 为了维持这世界的其他美好,她必须当一个旁观者,甚至当一个推动者。 所以现在,她救不了自己的朋友,还要亲手送他们上路…… 少女身子颤颤,几乎要站不住脚,她抬头望天,眼里满是迷茫。 天空依然很蓝,阳光依然很灿烂,手中托盘掉落在地,少女却恍若无觉。 她双手交合,小心翼翼的,想要拢住阳光。 可再次摊开手掌时,上头是一片黑暗,她慌张地胡乱抓揉,手心始终空空。 水眸迷蒙萦绕,脸上浮起绝望恐慌,她再次看见,当初桑娃在寺庙被道长挖眼的情景—— “嘀——”与此同时,总宗堂响起警报声,系统从位置上弹坐起来,“系统请注意,系统请注意——” “宿主思维钻进死胡同,产生梦魇——” “嘀——” 第31章 存在的意义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许多多!”韦启瑞的身影出现远处,人还未到,声音便铺天盖地的轰下,其中威压毫不掩饰。 “噗——”少女被逼得单膝下跪,嘴角慢慢溢出血痕。 一阵掌风刮过她的侧脸,精准的从她后脖处取下半块牡丹花瓣。 韦启瑞自半空落下,站定在少女的面前,两指并拢,在她的灵台一点,声色俱厉道,“醒了吗?” 水眸渐渐清明,焦点聚拢,少女茫然的抚了抚后脖处,不解问道:“我怎么了?” 韦启瑞气极,把牡丹花瓣展现给她看,“你被人迷惑了!” “思维进入了死胡同,产生了梦魇!” 许梦脸色一白,连忙看向庭院中央,她这才注意到花瓣不见了! 后背升起一层薄汗,这玩意儿什么时候粘在她身上的?!况且她方才只是想偏差了一点点…… 心脏突突突地跳动,她觉得有些脚软,葵姬的魅惑术名不虚传,一时不察,她就被钻了空子! 桑娃!! 许梦连忙打开房门,夜子桑趴卧在地,看样子像是听见响动,想要开门查看,却在中途昏迷过去。 “他无事。”韦启瑞的声音冷冷,“不过是他的身子太过虚弱,禁不住我的威压罢了。” 她把夜子桑的身子扶起来,在地上看到了两口血花。少女有些心疼,半拖半拉的把他安置在床上,这才回过头来。 “说吧,你为何会产生梦魇。”韦启瑞微微皱眉,颇为不解,“你有何恐惧心魔?” 他的宿主性格十分随性,甚至可以说是没心没肺,就算有人施展魅惑术,也不应该产生梦魇才对。 许梦抿了抿唇,双手搓揉几回脸皮,便自己清醒一些。 她是从哪里开始被魅惑的呢?好像是认识到自己必须当一个旁观者的时候吧。 从前她想着,自己当初是因为实力太弱了,才会护不住想护住的人,只要努力修炼,增强法力,终有一天,她能救回桑娃,救下寺庙的众鬼们。 可惜事不如人愿,她是穿越者,努力修炼如何?有金手指又如何?不能插手的事情就是不能插手。 她以救回桑娃柳鸾他们为信念,如今信念只完成了一半,让人如何不难受迷惑? “我……”她低头看着鞋尖上的长剑刺绣,犹豫问道:“我想知道,被设定苦情人设的角色,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有没有意义?” “他们的意义就只是衬托主角的光环吗?”就像柳鸾青斗他们一样,为了能让男主锦上添花的随手一剑,他们要被道长炼化成了厉鬼,历经苦难,最终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样的角色,何其的悲哀。 韦启瑞沉默了一瞬,他走到铜镜面前,看着里面男人的面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苦情角色的意义就是衬托主角光环呢?” 不等许梦回答,他又继续问道:“你觉得韦启瑞这个角色,算是书中的炮灰吗?” 少女微愣,偏头回忆剧情,她当时看的是纸质版书籍,好像某一页的角落处写着,男女主上山那一年,剑符宗总宗主就已经殒落四年十个月了……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系统不是真正的韦启瑞?! “你……” “是的。”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给予肯定答复。 “真正的韦启瑞,为剑符宗和修炼倾尽了一生的心血,人值壮年,修为高深,剑符宗的前景也是一片大好。” “可是他的结局是什么?” “他的结局是……”许梦无意识的重复着他的话,努力在脑海里翻找关于韦启瑞的记忆。 系统替她回答,“是只身前往清法殿灭教,遭殿主暗算后在闭关过程中殒落,十几年后,男主承继了剑符宗,女主得到了他临死前藏在宝剑中的法力。” 许梦:“……”好惨一男人,拼了一辈子的事业,就这样被人捡了漏? “我被派往这个世界,接手了他的身体,也拥有了他的记忆。”男生神情紧绷,眼波漾动,一字一句的念出一段话来。 “韦启瑞此生,见过茫茫雪山,看过蜿蜒长河,斩邪崇,主事务,曾经鲜衣怒马,也有恪尽职守,现下匆匆殒落,但一生无憾、亦无愧。” ……… “一生无憾、亦无愧?”少女喃喃念道,满是疑惑。 男人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长剑,光芒闪现,法力催动,半空中便出现种种画面——是人间万物之景象。 他随手指着其中一幅画面,道:“书中的世界的确是围绕着主角行走,但我们能看到的,也只是其中一角。” “我们可以看到像韦启瑞这样的炮灰结局,但无法窥见他的一生。” “这个世界,还有许许多多的炮灰,他们的结局可能并不完美,但你不能说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主角光环。” “在你看不到的角落,他们有他们的幸福,有他们的苦难,有他们存在的其他意义。” 许梦静默良久,最后还是选择眼泪汪汪,“可是柳鸾青斗他们还是很惨哇!” “……”男人满脸黑线,“我答应你送他们前往其他世界了。” 她扁扁嘴唇,小声嘟囔,“我这不是舍不得他们嘛……”随后又担忧问道:“桑娃的伤势会不会更重啊?” 少女狡黠笑笑,美目弯成细细的缝,“要不你陪个面具和下山令牌给我俩当医药费?” 系统斜斜的睨她一眼,撩起衣袖坐在桌边,自顾自的倒茶喝,“想要?” “嗯嗯嗯嗯!”许梦猛然点头,小手期待的搓搓,一脸兴奋。 “面具可以给,令牌……”男人叹了口气,坚定摇头,“不行。” “为什么?”一桶冷水泼下,整得人拔凉拔凉的。 他面色平淡,端起茶杯喝上两口,“我怕你爹。” “????” “根据韦启瑞的记忆,他的法力不如你爹高深,二人打架总是他输。” “况且……”系统面有忧愁,叹气,“我这身体本能的畏惧许绍峙。” “????” “????????” 原来我爹才是剑符宗真正的老大哥??? 许梦表示很惊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那你为何要调离爹爹前往单城?” “哦。”他像是刚忆起这事,理所当然又迷茫,“我带你去杀人不要调开他吗?” “………” “就这?就这?!就这!!!”少女捂住胸口,果然,系统的想法不可揣测。 猜不准!!! 眼底波澜平息,手指碾磨杯沿,他继续道:“也不全是。” “许绍峙有一个机缘在单城。” “你这幅身体的母亲,也是穿越者。” “二十多年前,中央系统出现故障时,意外卷入这个世界的穿越者。” 第32章 爹爹与娘亲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清风拂面之下,温茶慢品之中,男人将他们的故事娓娓道来。 碰上飞来横祸的软萌小白兔,一时无法接受穿越事实,鼓起勇气,果断选择离家出走!也因此在凡间遇上了在外游历的两位少年——韦启瑞和许绍峙。 清俊温润的许绍峙,比起古板木讷韦启瑞,更容易获得少女的芳心。 秉着女追男隔层纱的不要脸原则,小白兔再次鼓起勇气,怯生生,黏乎乎的跟上他们二人。 一路尾随,竟也执着地跟了四个月。 小白兔凭借自己萌萌哒的外表,软绵绵的性格,真挚又纯情的心,成功俘虏了还是热血少年的许绍峙。 而韦启瑞,更是光荣地成为吃狗粮大户。 二人相遇相识相知,遇过人间险恶,见过人间美好,情意渐深。 此时,小白兔身体的父亲来寻她,被韦启瑞意外瞧见,一剑刺了过去。 “韦启瑞为何要刺他?”许梦殷勤地给男人倒茶,满脸好奇。 男人却没有接,淡淡道:“因为你外公是杀修阁阁主。” “杀修阁?” 他中指轻沾茶水,在桌面画出简单城池,解释道:“杀修阁就是杀手阁,介于四界之中,里面能人异士者众多,除了不能杀仙,可杀人,可杀妖,可杀鬼。” “哇——”许梦感叹,“这个杀修阁如此牛逼!” 男人点点头,继续道:“杀修阁亦正亦邪,只要给予它利益,就能满足雇主的要求。” “当年,韦家也是颇为有名的修仙世家,可惜韦启瑞的父亲迂腐固执,虽然还算正义,但善恶不分,排斥外族,惹上不少仇敌。” “你外公当时还不是阁主,只是一名杀手,有人雇用他,灭了韦家。” 许梦恍然大悟,她摸了摸下巴,皱眉,“那我爹爹岂不是很为难?” 师兄和恋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不出意外的话,许绍峙就是个夹心饼干。 “没有。”他摇头,神情略凝,“符华是个卦修奇才,窥得天机,知晓了你娘亲是异世之魂的事情,并告知了二人。” 两指轻敲桌面,男人微颦眉头,“在那之前,符华已将此事禀报了当时的总宗主,总宗主紧急集合各大门派的长老商议此事。” 他停了停,语气无奈,“这群长老里面,有个嘴碎的,大肆宣扬异世之魂现身大陆,必然祸害修仙界的言论,众人恐慌,一时之间,人人喊着讨伐。” 许梦咽了咽口水,寒毛竖起,“谣言真可怕。” “那后来呢?” “后来……”男人抹去茶迹半干的城池,沾了沾茶水,在上头重新画上草屋,“中央系统也因此发现了你娘亲这个意外闯入的穿越者,但恰逢我们所处的上个世界崩溃,中央系统无暇顾及,直到两年后才将你娘亲接回现实世界。” “这两年,你爹爹带着你娘亲隐居秘境,成亲生子,但书中人物与现实中人产下的孩儿,没有灵魂。” “所以中央系统来接她时,她苦苦哀求,想要为你‘治病’。” 少女连忙捏捏自己的身体,惊慌道:“那我这样鹊巢鸠占不太好吧?” 男人面色不改,“无妨,我们翻了命薄,你与她本就有一段母女缘分。” “……!!!!” 好吧,她摸了摸鼻头,摆正身子,继续听故事。 “你娘亲走后,我们修改众人的记忆,抹去了穿越者留存在这个世界的现代痕迹,现代词汇、现代文献、现代技术等,均一律销毁。” “世人只知有异世之魂女子曾现身大陆,却不知女子为现实中人。” “???”许梦迷惑,茫然张嘴,“为何不直接擦去所有痕迹?” 男人侧头看她,慢条斯理的用手帕拭去指上湿润,“她是穿魂,不是穿身,原有的角色信息无法抹除。” 他默了片刻,起身走到窗边,仰头望天,高深莫测,“谁又知道,你爹爹和你娘亲不会再次重逢呢?” “这就是我爹爹在单城的机缘吗?”许梦有些彷徨,她娘亲要回来了? 嗯……她要怎样和一个同为穿越者的母亲相处??? 在线等,挺急的! 系统却打消了她的顾虑,“机缘,有时候也是一个机会,有的人会把握机会,有的人会放弃机会。” “你娘亲在现实社会有家人,有事业,有朋友,所以她还会不会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许梦眸光微闪,心情有些沉闷,这些年来,她从未见过爹爹有再次娶妻的意思,也从未听他倾诉过对娘亲的思念。 在漫长的岁月里,孤独的等待另一个世界的爱人,其中的难熬和苦涩,只能独自品味。 那日他急匆匆的赶往单城,至今未归,也不知是不是觉得看到了希望。 若她真的选择不回来,那…… 抿了抿唇,许梦把视线落在夜子桑身上。 少年睫毛纤纤,眉眼放松,胸膛随着呼吸上下微微起伏,是一幅安然入睡的模样。 不可为何,她突然想起上个世界的某个场景。 那晚是大年三十,桑娃七岁。 少女先是兴致勃勃的把各类烟花搬至庭院之中,又将闷在房中的男孩拖出来,半是诱哄半是强迫的逼他一起放焰火。 在一片烟火爆竹声当中,少女拉着男孩的手蹦蹦跳跳的转圈圈。 “哈哈哈哈——”少女相当没形象的大笑,像个六岁的孩子,“阿桑,谢谢你陪我放烟花呀!” 男孩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小脸都红彤彤的,“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年年陪你放烟火。” “咦——”少女故作嫌弃,嘴角的笑意怎么掩都掩不住,“那万一哪天你不在我身边怎么办。” “不会。”他极为肯定。 “嗯?”少女不服,双手叉腰嚣张道:“万一我离开家了呢?万一我消失了呢?” “还是不会。”他黑眸全是认真,满脸的理所当然,“如果你是离开了,我可以等你回家;若你是不见了,我翻江倒海都会把你找出来。” 少女默了一瞬,随后作双手捧心状,脸都快笑歪了,“天呐,阿桑好甜!” 她轻轻捏了几下男孩的脸,满脸笑意中有几分咬牙切齿,“你日后一定是个招蜂引蝶的小妖精!” “嗯嗯啊……”他伸手去扯少女的手,含糊不清道:“我长大了!不要再捏我的脸!” “哈?你这么小个就敢说你长大了?” “嗯嗯嗯……” “你才七岁!” “我长大了!我长大了!” “嗯呜………” 第33章 宝贝屋子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次日晌午时分,许梦飘忽忽地坐在书桌前,下巴如小鸡啄米般上下点头,重心一时不稳,身子猛然落空,她心头跳跃,连忙挺起后背坐直身子。 意识回笼了些许,少女咂咂嘴唇,困乏双眼勉力眯出一条缝来,偏头望向帷幔。 嗯?桑娃还没醒? 混沌的大脑格外沉重,她软下身子趴在桌上,手指触碰旁边的药碗,迷糊想道,药都凉了,怎么还没醒啊…… 屋内香气袅袅,抚人心绪,再配上宁静无声的环境,悄无声息地勾起人的嗑睡虫。 少女的呼吸清浅,睫羽如停歇的蝴蝶,几乎一动不动。 日头慢吞吞地往下挪动,片刻后,帷幔中的少年才幽幽苏醒。 他微微喘气皱眉,胸口闷闷的疼,我这是怎么了? 细碎的记忆逐渐聚集成片,自己好像是听到门外的跌落声,急忙忙的前去查看,不料被一道声音击压在地,昏了过去。 那她呢?少年一时紧张,手指紧扶帷幔,用力往右边拔开,蓦然看见在书桌上睡得正香的少女。 他微愣,黑眸定了定,安下心来。但动作弧度有些大了,胸口刺痛,卷起几声咳嗽,“咳,咳……” 夜子桑握拳掩唇,压低声音,紧张的盯着熟睡的少女。 不料她只是蹭了蹭臂弯,粉嫩小嘴微张,呼吸依旧平稳。 少年鼻息浅松,紧绷的身体线条逐渐柔和,他以手撑床,欲把身子靠在桌边休息。 掌心压到尖锐物品,摸起来一看,是那日他从梳妆台上取的粉红色步摇。 “……”还是放过去吧。 夜子桑放轻动作,起身走到梳妆台,他低头看着桌上的零落杂物,沉吟片刻后将步摇放回原处,余光扫到旁边,他的呼吸攸然停顿。 铜镜之中,少年的面目完整,无疤无痕,一双黑眸潋滟,其中全是震惊。 举手抚上脸颊,手心一片冰凉。他微微诧异,低垂眉目,指尖顺着脸颊滑上左眼皮,没有感受到预想而来的突起。 眸色微暗,双手在脖颈处摩挲几瞬,一张薄薄的面皮就被掀开,露出原来的样貌——眼眶空空,黑疤狰狞。 “呵……”他轻笑一声,其中失落不言而喻。 …… 许梦再次醒来,已是酉时,她揉揉腥松眉眼,被旁边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你醒了?”夜子桑目光澄澈,“药我已经喝过了,你要累了可以多去休息。” 少女偏头一看,桌上的药碗空空,只余下几滴残渍。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嘴角,确定自己没有流口水后才尴尬笑道:“我点的安神香效用太好了。” 害她睡得这么香!丢人! 夜子桑只是笑笑点头,不语。 少女踌躇了一瞬,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犹豫道:“你看过……” “看过了。”他听懂了她的意思,眸光微闪,嘴角勾起弧度,“多谢。” 有了这面皮,他日后就不用看见旁人异样的眼光,可以暂时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之下。 许梦摆了摆手,叮嘱道:“这个是易容面具,不宜碰水,所以你每次洗漱前把它摘下来即可。” “若是不小心浸湿了,你把它晾干就可以了。” 她一边说着,余光一边在夜子桑脸上流连,暗自感慨,桑娃真好看啊…… 少年的脸颊如女儿家般细腻白净,鼻梁高挺,睫毛纤长,眼皮轻抬,一双黑眸无端勾人,不由自主地陷入他眼中旋涡。 夜子桑浅笑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被笑颜攻击的许梦暗自握拳,眸中升起几分懊悔之意。 桑娃脸上那面皮是她从系统身上“打劫”来的,美名其曰:医药费! 薄薄一张,比面膜还服帖,可以遮挡脸上的瑕疵,自带磨皮功效,简直就是美颜神器! 她也想要…… 早知道再多要一张了…… 心中悄悄吐槽了自己几句,许梦侧头望了一眼窗外,展开笑脸,眉目弯弯:“桑娃,我带你去熟悉熟悉剑符宗的环境?” 不料对方却是摇头,像是不太愿意多走动的样子。 少女眨眨眼眸,“那我带你在院子里走走?” 夜子桑还是摇头,一副了无兴趣的模样。 许梦眉头轻皱,心中失落。不行啊,桑娃整天闷在房间,心情如何舒畅?心情不舒畅这病情如何能好得快些? 低头沉思片刻,她突然轻拍大腿,水眸闪亮,“我带你去看我的宝贝屋子如何?” “宝贝屋子?”夜子桑好奇,黑眸定定看她。 “对,就是我的宝贝屋子!”少女神秘兮兮的笑道,尾音拉长,“那里面啊——都是我的宝贝——” “我去。” 许梦偷笑,等会带他绕上几个圈,好好晒晒太阳。她伸手扶他起来,“走吧。” 少年脸红,把身子离她远些,嗫嚅道:“我好得差不多了,不用扶……” “话多!”少女在他的肩膀轻拍,双手都圈上少年的左手,稳稳的把人架起来。 嗯,这回跑不了了,再多绕两圈。 慵懒的午后,院中的树叶窸窸窣窣,低声议论拐了好几个弯,绕了好几条路又回到原处的二人。 夜子桑看着熟悉的房门,陷入沉默。他偏头看向身边的少女,黑眸中全是疑问。 她笑得狡黠,右边指着闺房旁边的杂物房,娇声道:“呐,这就是我的宝贝屋子。” 少年:“……” 许梦拉着他的手臂往杂物房走去,又在储物袋中翻翻找找,掏出两把钥匙,“吧哒”一声,门开了。 夜子桑的目光巡逡几番,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屋内什么都有,破旧的椅子,久置未用的木床,零乱又整齐的摆放着。 手臂上的温热猛然消失,随即后背覆上两只小手,将他推入房中。 又是“吧哒”一声,门栓被人关上,许梦下巴微抬,眼神裾傲,满脸都是“看我的吧”的神情。 只见她提起裙角,蹲在地上推开某处的椅子,露出椅脚下方的小洞。白嫩的手指握着其中一把钥匙插入孔中,手势扭转,木床靠着的那面墙壁移动,露出原来的石门。 许梦拉着少年的衣袖跳上木床,很是得意,“没想到吧,这里原来还有个密室!” “其实这里原本是我爹爹的房间,后来他当了剑符宗分主,有了更大的院子,就把这房间当给我当杂物房了。” 她伸手推开石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密室之内,东西其中不多,但奇怪的是,三面墙都嵌满一个个拖拉式的抽屉,让人无端想起抓药的医堂。 许梦兴致勃勃的跑到一面墙前,拉开面前的抽屉,拿出一只黑色小瓶,“这个这个,风衣派产的疗伤圣药,据说还能延年益寿!” 手心还捏着小黑瓶,她又跑到第二面墙处,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看!银子!” 水眸发射着精光,夜子桑被她的模样感染,轻笑问道:“那第三面墙是什么?” 少女调皮眨眼,脚步轻快,“是话本子。” “嗖嗖嗖”的拉开三个大抽屉,夜子桑看见,里面整整齐齐的各种话本子,厚度不一,足足摆了几大摞。 他走过去,拿起其中一本翻开,笔墨香气扑面而来,垂首看纸上的字,黑眸略微暗然,又把书放了回去。 纤细手臂再次把书捡起,许梦歪头看他,问道:“想看?” 少年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脸上绽放灿烂笑容,她撩起裙裳就坐在地上,还顺势拍了拍青石板,“快坐,我念给你听。” 夜子桑微愣,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少女还在自话自说,“我明日再教你识字吧,我房中的毛笔细长,男孩子用起来不方便。” “等我今晚回去寻一支适合你的毛笔,再——” “嗯?桑娃?”许梦仰头看他,不解。 夜子桑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豪放的坐姿,摇头闷笑,“无事。” 说罢,也跟着坐了下来,学着她摆了个随意舒服的姿势,“念吧。” “那我念啰?” “嗯。” 于是,小小的密室内,少女的声音时而激动昂扬,时而温润柔和,时而哀意切切,但不管她是何种情绪,何种声音,她旁边的少年啊,一直在认真倾听,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笑意。 第34章 爹爹回宗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哎哎哎,桑娃,你写的字进步也太大了吧!”许梦郁闷的咬着笔头,看着夜子桑一笔一划在纸上抄《三字经》。 短短几日,少年已能熟练握笔,字体还算端正,只是结构方面…… 不行。 乍一看还算舒服,但定晴一瞧,还是丑的。 她随手把自己写的狗爬字抽过来,先是对着阳光琢磨片刻,又与少年的字做一个对比。 呃……好像和桑娃写的差不多? 这就有点尴尬了。 夜子桑脸色微红,伸手盖住墨迹,低声道:“我写的还不是很好……” “……”许梦默默把纸张折起,藏于身后,心中呐喊,回去以后我要练字!练字!! “小师妹——”散漫的声音在院中突兀响起,把两人吓了个激灵,“听说你带了个小公子回来?” 房门被折扇推开,青符走了进来,眉毛半挑,唇角微勾,一幅欠揍的模样。 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原本饶有兴趣的神情微微凝固,他眉头轻皱,端详半晌,“你是夜……夜……” “夜子桑。”少年放下手中毛笔起身,囫囹学样的行了个拱手礼,“好久不见,仙长。” “你们认识啊?”一旁的少女微愣,疑惑问道。 夜子桑薄唇轻抿,开口解释道:“五年前在青城,就是这位仙长帮我测的资质。” “对,然后要上山的时候他没来。”青符补充道,他散开手中折扇,对着少年满脸迷惑,“你那日究竟去了何处?” 方圆十里内竟都没有他的踪迹。 少年沉默苦笑,摇头。许梦见状,连忙打圆场,“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青符白她一眼,慢条斯理摇着扇柄,语气懒懒,“还不是因为某人的院子闯入了外人?” “况且,再过两日,你又可以下山了。” “师父了解你的性子,定是一刻也等不了的,就回来给你送令牌了。” 白嫩手指摸摸鼻头,许梦扭头和少年对视,均从对方眼中看见黯然。能下山了,那就要回寺庙做个决断了。那…… 勉力扯扯嘴角,少女吐出半口浊气,笑道:“桑娃,我带你去见见我爹爹吧。” “别。”青符用折扇顶着她的额头,面上是难得的认真,“师父这段时日在单城查探消息,没日没夜的在城内走动,现在已经睡下了,你少去吵他。” 默了瞬,他又轻笑出声,“慕妙师妹见他憔悴得厉害,在师父房内点了安眠香。” “!!!”少女夸张的惊出双下巴,粉唇微张,“这不太好吧?” 安眠香是何物,能让人足足睡上两日的香料!离经叛道啊离经叛道,妙妙师姐勇气可嘉! 青符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连几番,以扇掩唇,一双桃花眼全是调笑,“不太好?” “你想好要如何与师父解释,把男子安置在自己闺房的事情?”余光瞟了下面红耳赤的少年,暗含警告,“师父听闻此事,面有、愠色。” 粉唇猛然合上,许梦咽咽口水,稍稍心虚。 无论是谁,听到自个的女儿把男生放于闺房之中,都会心生不喜。况且,“男女有别”在书中的这个世界,可不是说说而已。 她此番作为,着实是欠考虑了。 手指捏住衣裳,许梦垂头丧气,“那日桑娃伤势颇重,一时又寻不到新的客房,我就把他安置在自己房间了。” 此外就是,她的院子有小厨房,方便熬药。 “你还是同师父醒来后说吧!”青符冷哼,又斜斜的睨了几眼神色莫名的夜子桑。 折扇敲了少女额头一把,他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女子的床榻只可让夫君躺!” “啊?”许梦瞳孔微张,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这这世界还有如此说法?? “我昨日还和妙妙师姐睡一个被窝来着。” “你是女子。”青符声音冷漠。 “哦。”少女撇撇嘴唇,侧目望向旁边久未说的少年,只见他脸色爆红,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脑海灵光闪现,想起夜子桑的执念,双眸轻转,许梦嘴角勾起诡异笑意,俗话说得好,一不做二不休…… 未等她继续想下去,半空突然落下物品,少女手忙脚乱的接住,垂首察看,是令牌。 青符转身,慢悠悠的向门外踱步,留下意味深长的背影,“师父两日后才会苏醒,你是要下山前解释,还是要下山后解释,这便是看你的选择了。” 他摆摆手,叹气,“师兄和师姐,也帮不了你啰——” 二人面面相觑,沉默对视。 片刻,少年方才犹豫出声,“你爹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那我们先不下山?” 令牌落入裙裳袖口,少女认真思考两秒,果断摇头,“不!”她已想好说辞,只是这说辞,可能会让爹爹打断她的腿! “哦……”黑眸迟疑,白净面上再次浮起红晕,“那我今晚还睡你的床榻吗?” “为什么不睡。”少女故作天真,“你不是我的夫君就不能睡了吗?这是什么歪理,谁又能保证你日后不会成为我的夫君?” 哇,好不要脸,许梦在内心暗自吐槽,十一岁的小孩都不放过,造孽哦! 少年只觉得脑海嗡嗡,浑身冒着热气,脸蛋几乎红成熟透的苹果。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更为天真,一副茫然无辜的模样。 少年不知如何接话,只好胡乱点头。 “噗——”许梦见状,背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的,半是得意半是好玩。 夜子桑也不管她,拼命给自己扇风,欲把脸上的温度降下来,可无奈温度不仅不降,反而升上头皮,整个人都**麻的。 正所谓乐极生悲,笑着笑着,少女忽然神情低落,她转身收拾收拾桌上的东西,只扔下一句”好好休息,后日下山”便走了。 徒留原地满是意外的少年,他垂首看向东西方向,浑身热气逐渐降下,竟也跟着沉默起来。 怀中掏出收了许久的蜜栈,他轻声吐出一个人名,“青斗。” “哎哎哎,小鬼,你说多多讲的话本子里,喝完药后吃的蜜栈是什么味啊?” 角落里的男孩抿了抿唇,摇头答道:“不知。” 青斗仰头看屋顶,言语有些失落,“真想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你们没吃过蜜栈吗?”柳鸾凑过来,舔舔红唇,“是甜的,特别甜!” 某鬼特别受伤,“你竟然吃过?!” 柳鸾笑嘻嘻的,很是得意,“嗯哼!我记得我阿娘好像给我吃过一回。” “……”青斗焉了,面上略委屈,“桑娃,你想不想吃蜜栈?” 男孩沉默点头,不料柳鸾亦是感慨,“我也想吃……” “吃什么吃,你吃过了!”青斗跳脚,叉腰不服。 “我吃过就不能吃了吗?!”柳鸾双颊鼓鼓,气坏了。 “不能!” “能!” …… 双手摊开油纸,露出其中的蜜栈,他用中指沾了沾蜜栈上的糖霜,放在唇上舔舐一口,低笑答道:“甜的,很甜。” 第35章 转送世界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两日后,许梦揣着令牌拐着桑娃就往下山冲去。 “师姐,你要下山了吗?”青常抱着长鞭坐于台阶之上,憨憨笑问。 “嗯。”少女随意点头,抬脚欲踏出山门。 “师姐!”高大的身躯挡在二人面前,青常神情严肃,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他挠挠头,眼睛全是期待,“师姐,你能去城里给我带只烧鸡不?” “……”目光在肉颠颠的肚子上游移,少女暗叹,伸手接过银子,点头应下,“可以。” 说完以剑代步,直奔青城郊外,不多时,两人便站在寺庙面前。 这是许梦第一次看见清山寺的外面,房屋破败,朱漆斑驳,里面时不时传来阵阵嘶吼。 “进去吗?”夜子桑声音哑然,黑眸微转,望向一直低头摩挲着剑柄的少女。 她红唇嗫嚅半晌,才勉强从喉咙挤出几个字来,“再等等。” “再等等。”少女默然转身,走远了两步背对着夜子桑,悄无息声的从腰间取出黑白双珠藏于手心。 此物是转换世界的媒介,等下她只需把珠子扔在寺庙角落,待他们灰飞烟灭之际催动暗语,系统会在红线的另一端帮她。 “准备好了吗?”韦启瑞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再次强调,“切记,一定要在心中催动暗语,我好开启世界通道。” 丹田下沉,她深吸一口气,点头在心中回应,“好,我记住了。” 夜子桑见状却是稍稍征愣,目光下移,白皙精致的腕骨上,红色的绳条格外显眼。 红线绕绕,另一端伸往剑符宗的方向。 又出现了。他眉头轻拧,黑眸蓦沉,这是姻缘线吗?好像还有心灵相通的功效。 “走吧。”少女转身,双拳紧握,眼眶红红,像是在强忍悲伤。 睫毛轻眨,瞬间掩下所有情绪,夜子桑脸色微黯,同她一起推开木门。 灰尘飘落,蛛网撕拉,两只红红的爪手直直的往二人的眼睛刺去—— 少女下意识地想拔剑去挡,碰上熟悉的身影,握住剑柄的右手忽地一僵。 “嘶——嘶——”柳鸾面目均眦,黑发凌乱,红唇血迹逶迤,长长的指甲在空气抓挠,欲划破二人的脸。 许梦定定的看着离她只有一寸的尖甲,睫羽颤了又颤,不敢相信,“柳鸾……” 身子猛得被人往后一扯,她踉跄几步,扭头看向夜子桑。 只见他默然摇头,眸色沉痛,“他们会伤害你。” “所以,你不要手软。” 寺庙之内,曾经最为佛系的众鬼,如今一个个的,目露凶光,只等着他们走进来扑上去撕碎。 “嗡——”腰间长剑被人拔出,冷冷的发出靛青色的光芒,少女抿唇,不复难过,“要不你别进去了。” 厉鬼不能伤人,然浑身戻气,侵人心神,她有法力旁身,自是不怕,但桑娃…… “不,说好的,我要帮你画助力阵。”少年顽强摇头,许梦眸中却是有一丝懊恼。 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助力阵,而是聚魂阵!为了能安全转送寺庙众鬼,她打算做下双重保险,先画阵,再转送。 若是自己发生意外,没来得及催动暗语,还可由此阵聚集灵魂碎片。 本来她藏得好好的,贴身收于胸口,不料有一日拿东西的时候露出半个纸角,被青符一把揪出,她也只好诓他们,“此物是我近日研究出来的助力阵。” 少女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本正经,“师兄知晓的,我法力尚弱,若是碰上邪修厉鬼纠缠,恐不能脱身。” “故而研究此阵,临时增强法力。” 青符孤疑挑眉,“你若是法力不够,能以血染剑……”折扇代剑,他做了个划手心的动作,“剑符宗所铸长剑护主,碰上主人鲜血会自动自觉的攻击对方,足够保你脱身。” “况且……”目光打量几眼少女腰间长剑,他下颌轻抬,点了点一旁默不作声的夜子桑,“长剑材质越好,护主能力越强,此剑保你二人均是绰绰有余。”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要聚魂阵啊!许梦暗自握拳,她的剑护主能力极强,一旦碰上鲜血,就会盲目攻击。 她有次曾不小心割破了指尖,长剑“嗖”的一声飞出去,瞬间斩下院中七米高的大树,惊得她一愣一愣的。 平日里瞧着无害,只不过是她使不出来罢了。眸光微动,她挺直腰腹,理直气壮道:“我怕疼啊!” …… 衣裳被人扯扯,夜子桑黑眸坚定,沉声开口,“我已记下阵法,一丝一毫也不会错的。” “你就让我进去吧。” 少女暗叹,取下剑鞘交于他手,又咬破手指在他额间点上红血,将他护在身后,“跟紧我,别丢了。” “好。”少年握紧剑鞘,神情紧绷。 她定了定神,剑绣小鞋刚踏进寺庙半步,阴寒便自脚尖升起,随之而来的是扑上来的众鬼。 目光陡然凌厉,毫不留情往前一挥,用剑气劈出一条道来,二人疾步跑至寺庙中央,剑鞘为笔,开始画阵—— 远处天空乌云层层,严严实实掩住光芒,寺庙之内,剑光寒啸,响起阵阵惨叫和嘶吼,泥土、砖块、瓦片在空中纷飞,乃阻止不了猛扑上来的众鬼。 许梦手握长剑,满脸戒备盯着众鬼,剑光交织,动作不停,紧紧把画阵的人护在中心。 二人且画且退,许久之后,终于画至寺庙墙边。少女水眸微转,侧目望身边的少年。 只见他薄唇紧抿,双手青筋暴起,用力在结实的泥地上划出痕迹,汗水浸湿黑发,凌乱贴于额间—— “我靠!”长剑猛地一拍,将青斗吐出来偷袭的长舌打回去,“咦——” 少女嫌弃的看看长剑,气息尚未平稳就把一直藏于手心的黑白双珠往青斗面上砸—— 让你吐舌头!! 半空划过两道线条,黑白双珠稳稳的滚落到地上,掩藏在香炉之下。 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她扭头向夜子桑控诉,“他吐舌头偷袭你!”说完随手踢起地上的石头,又往青斗处砸! 少年神色不动,转头继续画阵。 “呼——”许梦悄悄吐出一口浊气,余光偷偷摸摸的往香炉处瞄,她与桑娃靠得太近,稍有动作就能被他察觉,现在总算是寻到机会把珠子扔出去了。 目光在众鬼身上逡巡几番,汗水沾湿了后背衣裳,少女使了个剑花,将再次攻上来的众鬼一一拍飞。 她暗自皱眉,心跳不稳,接下来,就是念暗语,让剑沾上鲜血攻击众鬼了。 只是该如何演戏呢? 剑气如风,凌厉如光,掀起阵阵灰尘,少年所画之阵将成,众鬼眼神更为杀戮,血红指甲,锋利尖牙,索喉长舌,一次一次,一层一层的从四面八方袭来。 少女踉跄几步,在阵成之际,抓起他的后领将他扔出众鬼的包围圈—— 剑啸嘶吼,激起股股沙石。夜子桑看见,鬼影重重之下,少女跌落在地,发髻散乱,掩住她所有的面容。 瞳孔瞬间张开,嘴唇剧烈颤动,他以手撑地,破碎瓦片划破掌心,淌下一片湿润,双腿动作瞬间,几乎无力站起。 “啊——啊——” “啊——啊——” 尖细的惨叫声在寺庙中回荡,仿佛痛入骨髓。两息之间,靛青色的长剑在半空中不断交织,穿破众鬼的心脏。 许梦无声翕动暗语,直到众鬼全部消失。香炉处绽出一圈白光,随后连同珠子一起融化于空气当中。 “成了吗?”她喘着粗气,在心中问道。 “嗯。”系统浅浅应声。 水眸浮出惊喜,她颓然倒在地上,俨然累极。汗水和泪水一同滑进发间,颤巍巍的血手凑至唇边吹吹,痛死了! 干枯涩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没事吧……” 少女蓦地偏头,只见他黑眸血丝遍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颤抖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 “你有没有事……”声音带着哭腔,仿佛置于崩溃边缘。 “没有没有!”许梦连忙摆手,以肘撑地欲把上身坐起,手肘软绵,“啪”的一声又掉回地上。 “嘶——”少女痛得牙眦尽裂,双颊鼓起,吹开眼前长发。坑爹的!没力气了! 一双骨手扶起她的身子,替她撩开遮挡视线的黑发,“呜……嗯呐……” 黑眸噙满泪水,里头全是惊惶,湿润已经布满脸颊,呜咽偏偏藏于喉咙不动,肩膀微耸,少年既顽强又悲伤。 “啊不哭不哭——”许梦满脸心疼,伸手揽他,温声哄人,“我没事,好好的。” 少年把头埋于她的肩膀,双手紧紧捆住她的腰,小声呜咽。 “我没事,我很好,别哭了——”寂静无人寺庙内,时不时响起肩膀耸动声和少女拍背声。 狼狈的两人相拥坐于乱石泥土之中,而他们的身边,靛青色的长剑没入地面,嗡嗡嗡的颤动着。 第36章 寺庙的秘密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空气在静静的流淌,二人一直相拥无言,直到…… “桑、桑娃。”许梦颊间晕起红霞,稍稍推他,“你怀里有什么?”硌得她胸疼! 少年微愣,松开对她的束缚,从怀中掏出一纸包,“是蜜栈,留给青斗吃的。” 油黄色的纸包染上半干的血迹,少女这才发现他伤口,惊呼,“你流血了!” “你也是。” “……” 少女看看自己用剑划破的左手,又看看他受伤的右手,暗自感慨,一左一右,还真配! “嘶——”衣料的破损声响起,夜子桑先替她包扎伤口,低声自语,“青斗曾经说过,他没有吃过蜜栈。” “……”水眸漾起波澜,许梦突然忆起,柳鸾有日同她说,若有一日他们能脱离寺庙前去投胎,她一定要买超多超多的蜜栈塞进青斗嘴里,腻死他! 脱离寺庙……长睫倏地一颤,少女站起身子环顾四周,到底是什么困住了他们?就连道长死了也不能脱身! “怎么了?”夜子桑茫然看她,手里还拿着未包扎完成的布条。 少女抽出布条随意卷卷,小脚在泥地上踢踢跺跺,夜子桑亦步亦趋,跟着她来到插剑处。 双手拔出长剑,许梦将他拨到一边,丹田下沉,狠力往地面一挥—— 地面崩裂,尘土阵阵,露出其中的森森白骨,混杂在泥土之下,躯体扭曲,青天白日的,乃瘆人得可怕。 二人是倒抽一口气,满目惊愕,足尖凑近几步,长剑拨开身遭泥土,一副完整的骨架出现在二人面前。 长发及腰,骨节纤纤,五窍精巧,看身形,应该是……柳鸾。 脸色蓦地惨白,水眸蓄起旋涡,少女单膝跪地,以剑挖土,夜子桑见状,也跟着拿剑鞘挖土。 裂缝旁很快就积上一堆泥土,第二副白骨再次露出原型——是青斗。 “禽兽!”少女挥剑怒骂,墙砖掉落,供台破裂,她身子颤极,红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还会有更多的白骨!小小寺庙之下,十步一人,无棺无墓,衣不遮体,连一卷席子也无! 他们被困在这里多少年了?十年?几十年? 水眸戾气深深,夜子桑拿起纸包置于青斗指节处,泥土回刨,小心盖住两人的躯体。 “你干什么?” “入土为安。” “可是他们不会想在这里的。”少女声音涩然,偏头不看,“他们一直盼着离开寺庙。” 刨土的动作倏地一停,黑眸微敛,夜子桑抿唇,从喉咙挤出几个字,“我们目前,没有能力帮他们移位。” “时辰不早了,我们要早点回到剑符宗。” “下次下山,再为他们寻一个鲜花烂漫之处。” …… 繁华庭街,人群喧闹。 “两位小客官,请收好你们的门牌,热水稍后便到。”一位中年小二谄媚笑道,微躬着身子退出房门。 客房之中,许梦拎着只烧鸡,招呼少年落座,“桑娃,快过来吃肉。” 天色昏昏沉沉,风起树动,几颗豆大的雨滴稀稀拉拉的自半空落下,是要下大雨的初兆。 她刚解开纸包的绳索,夜子桑便抿唇道:“你还没洗手,不能吃东西。” “我施了清尘诀……” “没洗手。”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喉咙咽下满口的唾沫,许梦把手乖乖置于膝盖,鼻尖轻翘,偷偷闻烧鸡的香味。 半晌,走廊响起有序的脚步声,笑眯眯的声音随之而来,“小客官,热水来了。” 中年小二摆摆手,身后的几个人就提着木桶和洗手盆进入屏风后面,他乐呵呵的,向夜子桑拱手道:“小公子房间的热水还要再等上一等,后院再添些柴火即可。” “嗯。”黑眸低垂,他浅声应下。 “哎?”少女歪头,水眸突然惊亮,“这位叔叔!不知白城内的烧鸡哪处最好啊?”她声音脆甜脆甜的,一张小脸格外讨人喜欢。 “哟!”小二受宠若惊,连忙躬身指着城西道:“要说烧鸡哪家最香,自然是仙物铺旁边的林家烧鸡!以荔枝木为柴,刷上秘制香料,外皮酥脆,肉嫩多汁!” “哦——”许梦恍然,美目弯弯,“谢谢叔叔!” “不敢不敢!”小二连连摇头,招呼众人退下,“两位小客官好生休息,有事喊一声即可。” “嗯!” 客门被人关起,许梦扯着某人的袖子,到洗手盆处清理手上污渍,“快洗手,然后吃烧鸡,饿死了!” “你为何要来白城,而不是回剑符宗?”黑眸迷惑,满脸不解,“你手上还有伤,要早些治疗。” 瞳孔翻白,她撇撇嘴角,小声嘟囔,“我等下洗完手再包扎一下伤口就是了……” “况且答应别人的烧鸡怎能不买呢?怎能不买呢?”她自言自语,音量却足以让身旁的人听见。 少年抿唇,黑眸深深,“那可以进青城,不必来白城。”若是进青城,还能在大雨倾盆前回到剑符宗。 “那你想进青城吗?”许梦反问。 神情微微一愣,他有些始料不及,“你是为了我才不进青城的?” “嗯!”少女心虚点头,理直气壮,“青城里的人好生讨厌,干嘛要照顾他们的生意?” “你……”少年心中意动,却被人打断推至洗手盆前,“好啦!快洗手吃肉肉。” 水眸划过一抹暗沉,许梦伸出舌尖微舔嘴角,她没有告诉桑娃,这只是原因之一罢了。 雨声滴滴答答砸于瓦片,在屋檐下方形成一块水帘,天空的暗色越积越浓,闪电划破云层,发出轰隆轰隆的雷声。 雨夜之下,两个小人相对而坐,在墙上落下嘻嘻笑笑的灯影。 夜子桑小口嚼着手中的鸡腿,眉头微敛,心中莫名觉得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嗯?”少女眉毛高挑,故意板脸,“不要爱上姐,姐只是个传说!” 黑眸眨眨,很是好学,“什么叫爱?” “……” “爱就是欢喜中的欢喜啊!”她捏捏下巴,故作高深,“就是想和你共度余生的喜欢。” “哦……”少年懵懂点头,倏地,许梦忽然凑近,一双水眸放大在眼前,“你会爱我吗?” 睫羽调皮颤动,面上全是坏笑。 心脏忽停一拍,耳根爆红,夜子桑勉力稳了稳心神,一本正经,“你的嘴角好多油渍。” “……”孩子大了,不好调戏了。 “噗哈哈哈——”许梦拍桌,放声大笑,半晌,她方才停下,拭去嘴角油污,“你快些吃吧,吃完好沐浴睡觉。” 第37章 别惹女人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夜郎星疏,骤雨初歇,寅时。 无人街道上,站着一名十岁的少女,长剑佩饰,面目沉沉。 许梦看着仙物铺的牌匾,暗自感慨,女人,有时候真是一种不理智的生物。 比如现在,怒火促使她深夜来到这里,买缚魂绳。之后会干些什么呢?大概是挖了道长的坟?用缚魂绳把他的骨灰埋于地下,灵魂锁于寺庙,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 你若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当然是不忿,她不忿极了! 道长夺人眼睛毁人面容,炼人魂魄抛尸寺庙,亵玩娈童敛夺钱财,桩桩件件,恶行足以让人千刀万剐! 可是他是被她一剑刺死的,尸体被剑符宗弟子收敛,葬于白城郊外,骨灰为坟,青石为碑。 从前她觉得,死刑才是最大的惩罚,可她今天才发现,她错了,有些人连死都不配死,他就应该尝尝自己施展在别人身上的手段! 如今她悔了,自然是要来掘地缚魂了。 铁环重重敲门,在安静的夜里响起幽远回声,不多时,里头传来虚浮的脚步声。 “来了——”掌柜揉着腥松眉眼,身披外衣,哈欠连天的打开门栓。 “嗯?”男人微愣,手撑膝盖半蹲下来,“小娃娃,你来这做什么?可是迷路了?” “不是,我是来买东西的。” 男人闻言更为惊愣,“那你要买什么东西?”语气顿了顿,他又犹豫问道,“你有银子么?” “缚魂绳,多少银子。” “五两。” “呐!”许梦爽快从怀中掏出银子,递给掌柜。 他拿在手上掂掂重量,半遮木门转身取物,“稍等。” 片刻,掌柜便拿着一根拇指粗的白绳来到少女面前递给她,“此物只可缚死者之魂,束生人之魄,务必小心使用,莫要伤了旁人。” “这玩意儿真的管用?”少女狐疑,把玩着平平无奇的白绳,脸上颇为不信。 男人瞪眼,气得胡子吹起,“我这是十年老店,童叟无欺!” “我瞧你手持长剑,法力稍浅,应当是在修炼当中。你若是不信大可让你家大人看看!” “呃……”她摸摸鼻头,歉意拱手,“抱歉抱歉,晚辈只是从前并未见过缚魂绳。” “哼!”掌柜关上房门回屋,嘴里细细碎碎,“真是的,小小年纪要什么缚魂绳……” “还深更半夜来买,一个姑娘家也不晓得危险……” 雨水浸泡的街道格外潮湿,少女抬首看看漆黑的夜色,伸展伸展身子,从门边角落拎出一把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铁锹,慢悠悠的往城外走去。 客栈之内,熟睡中的少年忽觉床板崩塌,失重感激得他的身子抽搐,陡然睁眼间,自己正安然无恙的睡于床铺之上,身上还是柔软的棉被。 原来只是错觉。他压了压猛烈的心跳,气息放松了些许。嘴唇干涩,舌尖发苦,少年起身走到桌边,欲喝水润喉。 茶壶空空,少年手中动作一顿,轻手轻脚往楼下走去。柜台旁,守夜的小伙计要撑着脑袋,半睡半醒摇摇欲坠。 指节屈起,夜子桑抿了抿唇,轻敲柜台,“续茶。” “哎哟喂!”伙计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扶稳半倒的身子,问道:“小客官你有什么事不?” “续茶。”少年重复了一遍,伙计刚想应声,又听见他说:“天亮时分给我隔壁房的姑娘换上热茶。” “哎?”伙计疑惑,指了指外面,“可是那位小客官方才已经出去了,让我们晚些再给她送上热水洗漱。” 夜子桑脸色大变,提着茶壶来到许梦房前,轻拍木门,“你在吗?” 无人回应。 仔细倾听,里头连呼吸声也无。 黑眸蓦地沉沉,转身就往客栈外走去。 “哎!小客官!”伙计在少年身后喊叫,“茶壶……” “哟哟哟——”面前突然抛来一个黑影,他手忙脚乱的接住,惊起一身汗渍。 伙计摇摇头,很是不解,“小小年纪,怎都爱大半夜的往外跑。” 另一厢,许梦望着自己被泥土和水滴浸湿绣鞋,频频皱眉。而她身边不远处,有几个飘忽忽的鬼魂在阴侧侧的议论。 “这小姑娘的皮囊不错,比起卫霖还要好上几分。” “是啊,就是不知其血肉的滋味如何了。” “嘻嘻嘻——” “等道长抓了她不就知道了?” “呵。”少女冷哼,轮起手上东西就给了他们一铁锹,“你们道长呢?叫他出来!”说完还甩了甩手上的缚魂绳,模样嚣张得很。 “你、你、你……”众鬼惊怒,从未见过如此泼妇,叫嚷道:“我们道长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吗?” 许梦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们,从储物袋中翻出一本书来,凭借着夜里良好的视力,嘴里念念有词。 众鬼见状,得意的使出几团鬼火在草丛里飘荡,“怕了吧,乖乖束手就擒!” “……”少女迷惑,当鬼之后智商是不是都会下降?他们从哪看出我怕了? “唉……”她叹了口气,裙裾摆动,弯腰查看坟地里的石碑,夜色之中,少女窸窣窣的走动着。 不多时,她便停在一座墓前,沾起地的泥土在指尖研磨。湿湿的,黏黏的,还有浓厚的血腥气味。 水眸微僵,她站起身子,掂掂手中的铁锹,一铲子插入青石下方。 “她她她!”鬼魂惊恐,哆哆嗦嗦的抱成一团。 手心摩挲着木棍往后退,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少女舔了舔后槽牙,浑身力气汇集于右手,蓄势待发—— 后背袭来一阵阴风,道长五官扭曲得扑向少女。 “哈!”许梦转头惊叫一声,手抚胸口站在原地拍拍,啧啧嫌弃,“真丑!” 道长闻言更加恨怒,风乱杂草,五指成爪,一手插往少女胸口,一手捏向她的颈脖。 “啊——”道长抽回自己灼烧的双手,曈孔剧烈,“护身符?!” 水眸忽然凌厉如刀,手脚利落的把缚魂绳扔向道长,嘴唇急速念咒,“死者之魂,缚!” 道长躲闪不及,牢牢的被套个正着。 “哈哈!”许梦拍拍手掌,露出她明晃晃的白牙,“这么多年了,我的套圈技术也没退步多少嘛!” “不错不错。”她连连点头称赞自己,“不愧是套圈小能手。”说完脚背高抬,“啪”的一声把铁锹尾端压下去,下脚狠辣得紧。 “轰——”本就埋得不深的石碑被轻轻松松撬起,许梦横了一眼旁边瑟瑟发抖的鬼魂,眼里似笑非笑。 “贱人!”干枯粗砺的声音在嘶吼着,声声阴寒,“生前你趁我反噬之际,取我性命,时运不济,天要收我,我认了!” “如今你却撬我墓碑缚我魂魄,如此行事,枉为人修!” “哦豁!”少女夸张捂嘴,不屑嘲讽,“若你不想杀我,我护身符又怎会起作用?” 她拍拍腰间,惋惜叹气,“这可是我爹爹给我的,一张只能用一次,结果却给了你,心痛!” 道长闻言更加阴鸷,“摆弄是非,颠倒黑白!若不是你来撬我墓碑,我何至于起了杀心!” “是吗?”少女声音渗上寒霜,“那你墓前的鲜血从何而来?” “白丹观死者均是火葬,尸体都烧成灰了——” “难道有人在你墓前自杀吗!” 目光在周围巡视一圈,她轻笑出声,“生前作恶多端,死后仍不知悔改。” “变态道长,你还是跟我走吧,永永远远的困在无人之地!” 第38章 灭观内幕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夜黑风高,潮气闷闷,少女肩扛铁锹,手腕缠绳,足尖轻点间,惊落树上众多雨滴。 道长跟在身后,望着铁铲上方的骨灰盒,又恐又恨,“贱人小儿,你要带我去往何处!” “闭嘴!”许梦嫌他聒噪,动动侧脸旁的木棍,威胁道:“再说话我就把你的骨灰盒摔在地上!” 铁铲颤动,上头的骨灰盒偏移了些许,再加之少女动作幅度颇大,上下起伏间,更是引得它摇摇欲坠。 道长愤恨,几乎要咬碎一口黄牙,偏偏自己还说不得,只能看着自己的本体随人晃动,心脏时时刻刻吊着。 “呵。”少女低笑,眼里全是嘲讽,足尖用力,行走的速度加快,满脸表情都是“反正不是我的东西我不心疼”。 就这样恶趣味的走了一路,骨灰盒摇摇摆摆,上上下下,竟也安全无恙的来到了寺庙。 “你带我来这做甚么?” “把你埋在这里啊!”少女声音脆脆,理所当然的仿佛在说今天的空气。 她从怀里翻出书籍,眯眼察看,喃喃低念,“先用缚魂咒和缚魂绳困住魂魄,再将缚魂绳捆于本体之上,如此一来,魂魄将终身不得脱离本体……” 道长闻言大怒,“贱人你竟敢如此待我?!” “切!”少女掏掏耳朵,把手上的缚魂绳解开缠于骨灰盒上,分外嚣张,“我为什么不敢!你能来杀我吗?!” 杀我也不怕,我还有一张护身符! 为了锁住他,我可是把我压箱底的宝贝都翻出来用了! 道长脸容狰狞,眼神阴寒得要吞人,“你到底为何要如此待我!” 脚踩铁锹掀起泥土,在地上挖开浅浅土坑,她的声音阴侧侧的,“你老人家记性不好,我帮你回忆回忆?” “当年就是在这里,你夺了桑娃的眼睛,炼化柳鸾青斗的魂魄,还妄图让我灰飞烟灭!” “你、你、你!”道长惊恐,枯皮手指对着许梦,声音颤抖,“你没死?” “我本来就死了啊!”她手上动作不停,满脸无辜,“我只是没有灰飞烟灭而已。” “所以我来找你报仇了。” 嘴角勾起弧度,水眸笑眯眯的,温声细语,“连带着,桑娃他们那份!” “你以为桑奴做的腌臜事还少吗?”道长被她刺激,眼眶血红,脖颈处青筋暴起,显然恨极,“若不是他,我又怎会灭观!被你欺侮!” “你说什么?” 寂静小巷当中,夜子桑冷冷的看着高他半头的少年。 “桑奴,那本古书你既然已经练了,何不继续练下去?”卫容双手交叠置于腰间,唇上染了艳红胭脂,本应是最妩媚的颜色,却衬得面容越发的干净。 “继续练下去,你就可以从我身上夺取更多的法力了。” “是吗?葵姬。”少年黑眸沉沉,紧紧盯着面前这人。 “噗嗤。”卫容掩唇而笑,是十足十的女儿家姿态,“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不过是收取些甜头罢了。” 葱指抚了抚衣裳上的折皱,声音依旧柔和,“毕竟,若不是我帮你遮掩,你早就被道长发现,成为白丹观后院里的那堆白骨啊……” 下颌瞬间紧绷,少年抿了抿唇,眼里透出讥讽和惊讶。 白骨,是的,白丹观后院有一堆白骨,还有一枚附着冤魂的玉佩。冤魂是被道长逼死的娈童,心有不甘,魂魄不散。 他与冤魂做了交易,他把玉佩送出观外,冤魂去求助修仙门人,杀道长,灭道观,帮他脱离苦海。此事天真渺茫,但他做了。 他把玉佩送给了欺侮他的买菜小厮,小厮贪财,必定会日日摩挲携带。 可死人的东西,总是沾着些许晦气,更何况是附着冤魂的玉佩,他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看着小厮浮现衰败之相。 每多一分,他心中便痛快一分。 日子本应如此过下去,奈何冤魂心性急躁,某日竟控了小厮的身子,跑来与他商量对策,自此被人发现。 折痕舒展,五指纤纤,卫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嘴角勾起温柔笑意,“说起来,五师兄还真是好魅惑。” “我不过是略施法力,他便去跳井了。”说完,他理了理胸前的长发,吃吃的笑了起来,“我待你有如此大恩,你不应该回报于我吗?” 夜子桑冷眼旁观,魅惑咒一日不解,他日后修得的法力就一日不是他的。 黑眸泛起波澜,他抿了抿唇,开口道:“那日你替我遮掩,给我古书,也是为了杀死道长报仇。” “哪怕你于我有恩,现下道长已死,仇已报得。” “你该把身体还给卫容,安息了。” 笑声蓦然凝固,他眼里透出贪婪,“怎么可能!”神情忽变,楚楚可怜,垂泪欲泣,“我与阿容是双生子,既已同生,为何不能同死?” “阿容他自幼就喜欢与我亲近,如今我同他共用一幅身子,亲密非常。” “想来他也是很欢喜的。” 睫羽轻颤,少年目光落在卫容身后,眸色晦暗不明,“那你想一辈子都顶着卫容的身份存活于世吗?” “今后无论你做过多少事,说过多少话,世人记住的都是卫容。” “你连一个名字都不配拥有。” “名字?”对方喃喃,随后讥笑,“我何时有过名字?卫容卫容,卫蓉卫蓉。” “他们不期待我的出生,就连名字也不想取了。” 嫣唇勾角,泪光点点,柔和声音带上几分咬牙切齿,“却又偏偏因为我是个女儿家,特意在卫容的名字上加个草字头,寓意草一般轻贱!” “名字是什么东西?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卫蓉……眼皮低垂,眉眼微动,夜子桑偏头转身,不再看他,“那本书我不可能再练。” “我目前所炼法力已全部为你所得,哪怕有欠,我均已全部还清。”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卫蓉的声音掷地有声,嘲讽异常。 “你什么意思?” “呵!”道长冷笑,情绪竟慢慢平静下来了,“桑奴修习邪门古法,境界已入。” “灭观前日,我偶然发现他在井边炼化魂体,阴气早已蒙蔽心智。” 黄牙紧咬,道长眼中又升起恨意,“本以为是捡了个大便宜,偏生他炼化之时,黑气冲天,这才引来了你们!” 第39章 埋埋埋!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环堵萧然,阴雨晦冥。 腰间计时手串颤了颤,也惊不醒愣在原地的少女。冷汗自额间落下,啪嗒砸在她的手背。 道长对她的反应满意极了,枯皮挤出皱痕,报复恣意道:“炼魂此事,罪大恶极。” “桑奴离开了白丹观又如何?若是让旁人得知,还不是得同我一样?被你们这群名门正派所诛杀!” “痛快痛快!”道长拍掌大笑,并未注意到有所触动的少女。 纸张刷刷刷的飞快翻阅,许梦一目十行,最后定格在最后一页的右上角,“锁魂术。” 幽幽童声在寺庙内回荡,少女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手脚利落的在地上挖出一个深深土坑。 “你要干什么?”道长迷惑,步伐欲往后退上几步,却被缚魂绳捆住无法移动。 许梦伸手探探土坑的深度和大小,待确定之后方才满意点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 “反派死于话多。” “??” “为了避免旁人知晓此事,我决定把你锁在坑里。”她偏头看向道长,笑容灿烂,“封、口。” “……” “你要替他遮掩此事?”道长不可置信,随后冷哼,紧紧盯着土坑,“你把我锁在此处又如何!” “阴气已侵入他的神识,诱使他炼化魂体!他能炼第一个,就能炼第二个,终有一日事情败露,我看你到时候要如何待他!” 少女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他偷偷挣扎的双手,问起另一件事情,“你怕吗?” “我把你锁在这里你会怕吗?” 浑浊双眼透出心虚和恐慌,道长松缓了语气,“呵!若你能放我离去,我有法子帮他驱逐阴气。” “但前提是你先放我离开!” 视线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个遍,许梦缓缓点头,恍若未闻,“我瞧你这幅模样,应当是怕极了。” “怕了就对了!”她跳起来搬着骨灰盒丢进土坑,炸乎乎的,“你把柳鸾青斗他们困在寺庙这么久,我不把你埋了我不姓许!” “等等等等……”道长彻底慌了,“你不救桑奴了?” “除了我无人能救他!” 少女正用铁锹把泥土拨回去,闻言猛翻白眼,“用不着你救。” 她是谁,她是有系统金手指的女人! 早在桑娃上山之初,医师就已将此事告知于她,系统威武,当场就把桑娃神识中的阴气消散。 如今桑娃体内除了魅惑咒和那诡异的骷髅头,再无其他毛病。 只要他不再修炼古法,悬崖勒马,桑娃日后所走之路依旧是光明大道。 可她却不曾想过,桑娃竟然炼化过他人魂体!这让她很是意外,又很快接受,果断选择包庇。 大概是因为他的人设本就狠毒,比起屠城屠观,炼化魂体好像只是件小事情? 许梦越想越觉得三观不正,扯着缚魂绳把道长拖在土坑上方念咒,“左拘三魂,右扣七魄,死者之灵,锁!” 指尖咒文升起,缠绕着道长的三魂七魄,将他往骨灰盒处拉。 “贱人小儿!”嘶哑破音自他口中吼出,余音悠远,往旷野四周发散,“若我能脱离寺庙,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少女置之不理,面若冷霜,声音一句比一句钝重,“锁!” “锁!!” “锁!!!” 咒文倏地束紧,道长魂体逐渐透明,直至消失在原地,只余一缕青烟。 “噗!”许梦在地上啐出一口血沫,体内法力运转,安抚躁动的血脉,舌尖腥甜,她伸了伸懒腰,望向来时的方向。 “该回去了。” 乌云淡淡,透出黎明日光,小小身影急速移动,带起阵阵晨风。 “咯咯咯咯——”公鸡鸣叫之际,少女再次回到客栈,“小二哥,给我送点洗漱水。” 铁锹珰珰敲在地上,颠落片片泥土。值班小二从柜台后绕出接过铁锹,利落应声,“好哩!” “不过……”他停了下脚步,伸手点了点二楼的房门,疑惑问道,“您隔壁的那位小客官出去寻您了,怎没和您一起回来?” “他出去寻我了?”许梦讶然,当即转身往客栈门外走,临了也不忘招呼小二,“等我回来再给我送水。” “好哩!” 晨光缓缓拉开帷幕,雾汽在瓦片上凝聚成珠,又至瓦角滑落钻进泥地。 “滴答……” 明暗小巷中,浸满血液的青瓦被人握在手中,淅淅沥沥的往下淌血,在地上形成一小滩血泊。 夜子桑嘴角突兀勾起一丝晒笑,他抬手端详青瓦片刻,黑眸渗出寒意。瓦片边缘,沾着人的皮肉和血液,在清新的晨风中,混入腥臭气味。 他抬头望向卫蓉逃走的方向,眼角处的骷髅头忽明忽现,“阿姐。”少年在喃喃自语,“你会怕我吗?”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几阵轻微喊声,是许梦在压低声音寻人。 “桑娃!” “你在这里吗?” “该吃早饭了!” “快出来了!” 夜子桑怔愣片刻,随后喉咙里低低的发出一股沉笑声,眸中的疯狂全部展露,手心陡然握紧瓦片,他抿了抿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桑娃?” “你在吗?”许梦循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走进小巷,脚下的步子有些匆乱。 桑娃不会有事吧…… 腥味浓厚,她拐过巷弯,便看到少年隐藏在暗处的身影,滴血瓦片,绵长血路,以他脚下的血泊为起点,一直延伸至小巷深处。 “桑、桑娃?”少女哆嗦几下身子,水眸闪过惊讶,“这是怎么了?” “阿姐。”他转过身来,浑身气压冰冷,眼角的骷髅头在诡异闪红,“我没事。” 少年的语气平淡,却也掩不住其中戾气。黑眸紧紧窥伺着面前的少女,他无声的露出一个满意笑容。 “阿桑?”许梦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本能的觉得危险,声音颤动,“你还有上个世界的记忆?” 少年置若罔闻,伸手拉她衣角,“阿姐。”黑眸情绪转换,时而委屈,时而痛苦疯狂,“我好想你啊……” 红光幽幽,他瘪了瘪嘴,黑眸渗上湿意,“阿姐不要离开阿桑了好不好。” 衣裳沾上半干血迹,少年低头一点一点的把手心那小块布料染红,温言温语,“不然就打断阿姐的腿。” “让阿姐一辈子也离不开我。” 第40章 前世之梦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许梦做梦了,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那日在小巷内,夜子桑说要打断她的腿后,他便昏过去了,连带着骷髅头,都一起消失了。 等他再次醒来,已全然忘记小巷内的事情,仿佛从未威胁过她一般。那件事情,在桑娃的生活中了无痕迹。 可许梦不同。 她开始日日夜夜的梦魇,每每于半夜挣扎醒来。在梦里,她回到上个世界,变成一个没有腿的木偶人,身着凤冠霞帔,颊抹胭脂,安静的坐于陌生新房之中。 不能说话,不能走动,没有表情,只能呆呆的望着房门,透过缝隙,去窥见外面世界的春去秋来。 唯有这样,她才会想起自己还是一个人。 夜里,夜子桑就会来到新房之中,给她带上她往日里喜欢的吃食、衣裳、还有话本子,絮絮叨叨的同她说些琐碎的事情。 …… “阿姐,你还记不记得咱家养的大狼狗,叫牛屎。” “它啊,拱了隔壁街的鲜花,现在狗主人跑过来让我们赔钱。” “我呵斥它,它还委委屈屈的垂耳朵,撒泼打滚,都被你惯坏了。” …… “阿姐,今日城东的莲花开了,粉**白的,娇俏得紧。” “阿姐可想瞧瞧?或者摘些花叶回来做茶?” “你不是常常说莲花茶有美容养颜之功效的么?这次我们多做一些,就不用来来回回的往莲池跑了。” …… “阿姐,我已经十八岁了,再过两年,我便成年了。” “我原本打算着,二十岁的时候娶阿姐为妻的。” “可惜时间走得太慢了,阿姐都不肯等等我。” …… “阿姐,陆岁今日喝醉酒了,他说他很想念他的先生。” “其实我也是,我也很想你。”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许梦就这样听着,竟也能从他所说的杂事和些许细节,推测出他可能干了什么。 例如,他以牛屎一事作为引子,逐步树立自己诚信负责的好官形象,天子听此趣闻,对他也多了些关注。 例如,那日夜子桑为了给她展示莲花盛开的美景,亲自执笔作画,便也让她看到了他指甲残留的血渍。 例如,他十八岁那天,家中来了宾客为他庆贺,仆从走动之间,她听到有人说,他竟在自己的生辰之日下令屠了陈尚书满门,只求上位。 还有他同陆岁一起饮酒,半醉半醒之间,透露出他们欲以死囚之命炼阵的想法,可天牢重权,掌握在天子手中,故此,他们要反。 许梦最后一次见他,是他与陆岁逼宫前夕。他说,等他们夺下皇宫,就有了世上最大的权力,到时候,天下的奇阵异法,能人异士便可尽收囊中。 “阿姐,我一定会让你复活的。”夜子桑倚在床边,同她这样说道,“若是不能让你复活,我便随你而去,生生世世追随于你。” “我一定要找到你。” 后来,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听闻,他们逼宫的第一天,就绑了桢朝最厉害的司天监。 陆岁登上皇位后,夜子桑便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的赶往无情雪山,两个月后,他就将夜族的秘宝带了回来。 天牢囚犯均被聚集在一处,血腥虐杀。 “唉,几百号人的血哟,灌满了夜大人挖空的那两个水湖,腥味冲天,就连天上那云,都乌黑深重的很!”门外有一丫鬟身形的女子摇着团扇叹息,仿佛是故意说给许梦听似的。 不,应该说,就是故意讲给许梦听的。 自许梦成为木偶人以来,这小丫鬟便常常来到门外,不经意间讲些夜子桑的事情,但她知晓的内幕,恐怕比府里的管家还要多上许多。 “夜大人此番作为,身上积的孽障又多上不少。”她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这可咋整啊?” “不行!我得同他谈判谈判。”小丫鬟站直身子,甩弄手上的团扇,“不过在此之前,给我惹祸的人得先吃点苦头。” “呼——”她吹了口气,随手将火折子往地上一扔,摆摆手离开道:“拜拜啰!” 火势渐起,屋内的温度慢慢升高,浓烟弥漫之中,有火苗舔上了她的喜服。 曈孔剧张,身子无法动弹。许梦看着火舌一点一点的爬遍自己的身体周围,四肢百骸皆是灼痛,火烧木头的吡啪声,浓烟滚滚的呛鼻味,火势猛烈时高温,即将被火烧死的恐惧,几乎要让她绝望。 “痛——”剑符宗内,睡梦中的少女皱眉痛呼,声声泣泪,“不要烧我——” “好痛——呜——” “水——有没有水——帮帮我——我的眼睛——” 隔壁房的慕妙听到动静,连忙过来查看情况,“师妺?” 她伸手轻拍许梦的后背,满脸焦急,“师妺,你又做噩梦了?” “不要怕,醒了就好了,只是梦而已。” “好痛——”皮肤火辣辣的烧着,逼得许梦一声一声嘶喊,“帮帮我——帮帮我——咳咳咳——” 床上的少女忽然喘起气来,暴汗如雨下,满脸痛苦之色,既便如此,她的双眼依旧紧紧闭着,被困在梦境中不得脱身。 “师妹?”慕妙彻底慌了,伸手又推了许梦几下,见她肢体僵硬,无论怎样叫唤都醒不过来,连忙飞奔出去找医师。 慕妙前脚刚走,床上的少女胸口倏地剧烈起伏,喉咙被人堵住,只能张着小嘴无声呐喊。 夜色幽幽,院中的树木无声落叶,片刻之后,粗重的呼吸声逐渐平息下来,原本僵硬的四肢慢慢松软,和着被汗水浸湿的床单如同泥一般瘫着。 待慕妙带着医师回来之时,许梦早已昏睡过去,小脸潮红,但又平静安详。 “师妹?”慕妙见状,试探性的推了推许梦的手臂,指尖灼烫,她被吓了一跳,“师妺的身子怎如此烫?!” 手掌抚上许梦的额头,慕妙更是心惊,“医老,你快来瞧瞧!” “哎!”医老颤巍巍的上前来,伸出两根手指探脉,也被少女身上的温度吓得脸色一变,“这、她今日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白日里还是生龙活虎的,也不见有什么特别之处。” 灰白的眉头蹙了蹙,医老闭上双目,沉下心来为她探脉,细小的光蛇在许梦的体内游走两圈,最后又回到了医老的指尖。 “奇怪。”胡须颤动,医老皱起苦脸,“少主她并没有什么毛病。”抹了抹额上不存在的冷汗,他小声嘟囔,“难不成是我的医术出了问题?” 慕妙没有听清他的嘟囔,只是前进一步问他,“还是同她的梦魇一样,寻不出缘由吗?” 医老沉默点头。 她叹了口气,眼里有无奈有心疼,说起来,小师妹的梦魇已困扰了她四年,师父四处寻访名医,皆说她的身体康健,并无异常。 众医师纷纷告辞,都表示无能为力,小师妹的病,也就成了有名的疑难杂症。 “既如此,那小师妹的身子这般滚烫,可会有什么害处?”慕妙皱起眉头,取来冷水为许梦擦拭面上汗珠,“她方才可是连连喊痛的。” 只见医老低头端详片刻,又把中指搭在脉搏上仔细查探一番,方才犹豫说道:“应当是没有害处的。” “少主除了体温颇高,但脉象正常。” “用阳力探访,也未见有什么受伤特别之处。” “这样啊……”慕妙喃喃,有些不放心看向许梦:“小师妹这样真的不用服药什么的么?” 少女的呼吸声轻轻浅浅,悠远绵长,一幅安然入睡的模样,全然不见方才的狼狈痛苦。 医老为难的摇摇头,“老朽实在是查不出其中根源。”声音停顿,他忽而想起一件事来,“听说小夜桑去蓬莱山阁寻那位有名的医仙为少主治病了?” “是的!”慕妙面上露出惊喜,“夜师弟前几日还给师父传信说,他已和医仙在归程途中,算算日子,这两日也应当快到了。” “后生可畏。”医老抚了抚胡须,语气中颇有赞赏之色,“医仙从不轻易出阁,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能请医仙下山。” “是啊。”慕妙浅笑附和,“夜师弟拜入符宗门下不过四年,如今和青符师兄打起架还能打个平手,也是厉害得紧。” “不过……”她又探探许梦的额头,见温度逐渐降下,方才噗嗤一笑,“他在小师妹面前可是怂得很,就连符宗主也说,他收的徒弟胳膊肘是朝外拐的。” 随后她又叹了口气,眉宇间升起不解之色,“只是小师妹不知道为何,对他却是有些排斥之意。” “我明明记得夜师弟上山之初,他们二人是极为亲近的。” “也是奇了怪了。” 第41章 医仙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入夜,月色明朗。 深深林间,夜子桑坐在火堆前,时不时的往里添柴,火势旺盛,明光照耀下,少年发白干裂的嘴唇犹为明显。 不远处,有一蓝裙女子正借着月华低头端详着什么。 “夜子桑,借我把匕首。”莫齐儿把手中的一棵草木反复摩挲观看,面上露出浅浅笑意。 风吹火堆,周围的光线又亮了几分。少年微惑,但还是起身把匕首给人送了过去。 “多谢。”莫齐儿接过匕首,小心的把草木的枝茎割掉,不多时,她的身旁便聚集了一小堆的枝叶。 “医仙要这枝叶做什么?”少年在旁边看着,观察了片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低沉粗哑的声音突然从身边传来,莫齐儿轻诧,倒是有些意外。 “此木名为铁血草,是补人气血的好药材。”她摊开一张树叶,给夜子桑看上面的纹路,“这叶片的脉络密集,补血的功效比其他的铁血草更好。” “不管是生吃还是熬煮,对人都是极好的。” 蓝裙女子偏头打量几眼夜子桑泛白的脸庞,摘下几片树叶递给他,“刚巧,你最近失血过多,嚼上几片补补血气。” 夜子桑抿了抿唇,双手摘过树叶,正欲开口道谢,对方却察觉出他的意图,突然出声阻止,“你倒也不用谢我。” 莫齐儿摇摇头,把割下的枝叶收好,见他疑惑,略皱眉头解释道:“你我之间,本是交易,你助我逃离蓬莱山阁,我上剑符宗帮你师姐医治梦魇。” “按理说,我倒也不欠你什么。” “但你为了破开蓬莱山阁的封印,损了半身的气血,修为也因此倒退了许多。” 她扶了扶额头,有些不好意思,“粗粗算来,这笔交易你是亏了的。” 眼神微黯,莫齐儿摸了摸包袱中的铁血草,叹气,“所以为了让这笔交易看起来公平些,在医治你师姐梦魇的同时,我还会为你调养身子。” “待你修为恢复上一大半,我们这笔交易便算是完成了。” “如此,可好?” 黑眸无波,夜子桑点点头,拱手作辑道:“医仙肯为我调养身子,子桑先在此谢过了。” 他转头看向剑符宗的方向,面带坚定,“但还请医仙答应,一切皆要以我师姐为重,全力医治她的梦魇。” 苍白骨节捂住胸口,少年咽下喉间咳意,抿唇道:“至于旁的,倒是无关紧要。” 莫齐儿微愣,本欲劝上几句,但见他这幅模样,思绪飘忽,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最后只好了然般的点点头。 话毕,二人各自寻了棵树干依靠,安静无言。月光铺撒大地,头顶上方的月亮越发圆满。 火焰渐息,云纱遮月,闺房中的许梦陡然睁眼,在一片漆黑中慢慢起身抱膝而坐。 她偏头看向窗外,怔愣片刻后,方才满脸疲惫的喃喃低语,“今夜无梦?” 五指插入发间,许梦静默几息,苦笑低头,“这半夜惊醒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想睡个好觉真难啊……” “算了。”她拍拍双颊,赶去浑身疲惫,双腿咕噜的伸下床,“我不睡了!” 双手举过头顶,许梦伸了个懒腰,哈欠连连,“还是有点困……” 嘴上这样抱怨着,身子却利落的离开床榻,没有半点眷恋。 烛火升起,还未照亮整个房间,就被人仓促熄灭。许梦慌张,忆起梦中的那场大火,连连后退,嗫嚅道:“不能点火,不能点火……” “咣……”腰间撞到桌子,重心不稳间,不知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发出不小的响动。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也亮起了烛火,不消片刻,慕妙便推门而入,“小师妹?” 屋内黑暗,慕妙只能靠着直觉感觉许梦的存在,担忧问道:“师妹可是又做噩梦了?” “不怕的,有师姐在。” 许梦稳了稳心神,发觉屋内气氛略微伤感,睫毛轻眨,少女捏着嗓子故作古怪,“师姐!俺今晚可没有做噩梦,俺也没有怕!” 慕妙却是不信,一边摸索着走向烛台一边轻斥道:“你少来吧!” “师父把我安排在你隔壁住下,就是怕你半夜醒来时害怕。” “可你倒好,每每做了噩梦,总是一个人静悄悄的在黑暗里呆着,也不吭声。” “呼——”蜡烛点上火苗,慕妙转身看向许梦,言语中含上几分心疼,“三年了,你被梦魇缠身了三年,也不知道你半夜惊醒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师姐……”许梦心头一酸,小脑袋子转了又转,浅笑安慰道:“你莫要担心,我今夜没有做噩梦,我可能已经好了!” “那你今夜为何会在半夜醒来?还撞翻了东西?” “……”嘴角笑意略显凝固,许梦眨了眨眼睛,视线在四周绯徊,不敢与双手环胸的人对视,她的声音轻忽,半点底气也无,“我、我饿了!” 目光触及被她撞倒的东西,少女把声音提高了几分,妄图转移他人的注意力,“咦?这是何物?!” 慕妙轻叹,略微无奈的走到她的身边捡起倾倒的盒子,木盒掀开,里头是一支乳白剔透的玉笔,“你忘了?这是你让我替你准备的生辰礼物。” “再过七天,便是夜师弟的十五岁生辰了。” “他已经快要十五岁了呀……”许梦面上浮起迷茫之色,自她被梦魇困扰以来,她便同桑娃疏远了许多,对他也少了许多的关心。 系统常常同她说,夜子桑是她的任务对象,她不该同他这样疏远。 但她总是不听,不愿与他亲近。 无他,她只是怕了。 每每看见他的脸,就会忆起梦中的场景,那些日日端坐于新房的日子,那些有口不能言有话不可说的日子,那些仿佛日日被人窥视灵魂的日子。 梦中的夜子桑,眼神阴狠,手段决辣,唯独对她这个没有腿的木偶人极尽温柔,但温柔的皮囊之下,却藏着极致的疯狂。 有的时候啊,他会对你笑得很明媚,满满的都是宠溺。可有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又含着冷漠和杀戮,用毒人的目光一刀一刀的剜你,直至刺透你的灵魂,才满意的露出兴奋表情。 阴晴不定,心思难测,让人望而生畏。 可她不能逃,她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日久天长,都快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心中一阵寒碜,许梦倒退半步,伸手把盒子盖上,推向慕妙,“师姐七日后代我送给桑娃吧。” “我身子疲惫,倒是不太好出门了。” 嫣唇微张,慕妙很是意外,葱指轻敲许梦的脑壳,她略气道:“你这个小白眼狼。” “夜师弟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连送个生辰礼物都要让人代劳,倒是辜负了他对你的情意。” 脚下差点跄踉,许梦吃惊,“什么情意?!” 目光在自己刚开始发育的身体逡巡几圈,她双手环胸,满脸戒备,厚着脸皮道:“师姐我才十四岁好不好,你可不要乱说哈!” “哦——”慕妙不屑,眸中满含八卦笑意,“若他对你没有情意,为何会为了你跑去蓬莱山阁去请医仙下山?” “蓬莱……山阁……”少女微懵,神情忽变。 “对啊!过两日他们就会上剑符宗为你看病。” “听闻这医仙医术了得,定能助你脱离梦魇……” 莺声续续,慕妙还在继续说话,许梦却未能听进,尘封拨开,记忆被人从角落翻出,她的双眸紧紧盯着房中的梳妆镜。 柔掌抚住脸颊,少女懊恼皱眉,完了,完了!忘记努力赚钱了!说好要给桑娃治脸的! 她这三年都干了什么?!居然没有好好赚钱?! 舌尖泛苦,许梦心痛盈泪,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一堆又一堆的银子从面前飘过,流走,从此一去不复返…… 第42章 诊金难求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夏日,阳光灼热,许梦赤脚坐于闺房中央,周遭物品哐哐当当,铺满了一地。只见她摇头晃脑,正在一本正经的数银子。 “嗯……”散乱乌发被人别在耳后,许梦握着毛毫在纸上写写画画,嘴里碎碎念,“这支金钗大约值五两银子,玉佩值七两,加起就是十二两……” 微风拂过,有小虫贪凉,试图从门缝中钻进屋内躲避灼阳,刚刚飞上门槛,便被突如其来的掌风扇开在地。 “这便是你说被梦魇缠身之人?”莫齐儿站在夜子桑身后,透过半开的门缝,好奇的望着正趴在地上摆弄物体的少女,目光触及她手中银子时,双眸微微透露出些许精明之色。 瞧这小姑娘兴致勃勃的模样,也不像是什么“病人”。 柳眉微颦,莫齐儿正欲开口询问,耳朵忽而传来淡淡应声。 “嗯。” 男声浅浅,里头逸出几丝宠溺。 “啊……”手指拨弄身旁的小银堆,少女摇摇头又点点头,连连哀叹,“太穷了!我的小金库居然才二百二十七两!不努力赚钱不行啊!” “噗——”轻笑声透过门缝进入少女耳中,许梦茫然回头,便看见门外站着一女子,以袖遮面,试图挡住笑弯的眉眼。 “你是……”少女面上露出疑惑,正欲仔细观察女子的模样,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她身旁男子的腰间。 白蓝腰带之上,正挂一个钱袋子,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其中有不少银子。 夜子桑循着她的视线低头察看,薄唇勾出笑意,他解开袋子绳索,将其握在手中,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一共是三百两。”低哑嗓音随风而来,夜子桑弯腰瞬间,钱袋子便顺着苍白长指轻轻滑入地上的小银堆,发出嘭嘭清脆。 许梦听这声音却是一僵,梦境记忆浮上心头,她抬头对上黑眸,脸上兀然惨白,“原来是桑娃啊……” 她的声音有些颤,身子不自觉的略往后退了些,视线移向别处,勉力笑道:“你回来了?” 少年察觉到她的抗拒,嘴角的笑意倏地隐去,修长五指缓缓收回,他站直了身体,沉默地看着一直僵硬盯着别处的许梦。 黑眸沉沉,里头有着些许怒气,但更多的是疑惑。 为何,她竟如此抗拒他。 为何她现在,连看他一眼都不愿了。 门外蝉声噪扰,屋内二人相对无言,就当许梦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办的时候,一道轻柔女声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小姑娘,这可是你为我准备的诊金?” 水眸蓦然惊亮,许梦略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莫齐儿,言语中带着雀跃和夸张,“你是……” “蓬莱仙阁的医仙?!” 莫齐儿浅笑点头,道:“我是夜公子请来为你医治梦魇的大夫,来自蓬莱仙阁。” 说完,莫齐儿特意看了看旁边沉默的少年,试图把许梦的视线带到少年身上,却不想对方不如她所愿。 少女的目光僵硬,在屋内游走半圈,却始终不肯落在少年身上。 “太好了!”许梦抚掌大笑,一脸期冀的望着莫齐儿,“我有事想请医仙帮忙!” 少女笑容灿烂,不自觉的刺伤了身旁人的双眼。 黑眸暗沉,夜子桑抿了抿唇,双手交握拱手,沉声道:“在下还有事,就不便打扰了。” 长袍走动,掠起一阵冷风,少年踏出房门,直直的走入灼阳之下。 脚步声啪啪沉重,昭示着主人的怒气和不满。 屋内,许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生硬维持的弧度落下,一时之间竟不知是何心情。 她既为夜子桑的离去而感到轻松,又因自己的冷漠而觉得愧疚。 “你很讨厌夜公子吗?”一旁的莫齐儿满脸疑惑,于是开口问道。 “啊?”许梦微愣,待反应过来之后缓缓摇头,“不讨厌啊。” “我怎么会讨厌他呢?” 眉头拧成结团,她叹了口气,小声道:“我可能就是有点怕他吧。” 哪怕知道梦境并非现实,但也依然害怕,谁知道梦境会不会成真? 思绪杂乱,许梦甩了甩脑袋, “医仙。”许梦咕噜的从地上爬起来,来到莫齐儿的面前,“不知医仙为人治病,诊金一般都是多少?” 莫齐儿淡笑,以为她是担忧诊金费用之事,便温声安慰道:“姑娘不必忧心,替你医治梦魇的诊金早已付清,如今姑娘只需安心治病即可。” “不是不是。”许梦连连摆手,犹犹豫豫的看了眼地上的金银首饰,方才开口说道:“我是想问一问,若是想帮人恢复容貌,再生左眼,大约要多少诊金?” “哦?”语调轻轻上扬,莫齐儿诧异,瞟了眼夜子桑离开的方向,眼中尚有疑惑,面上却是不显。 她略沉吟了会儿,浅笑回答:“我替人治病的规矩有两个,第一,无论大病小病,诊金一律是五千两银子。” 美目从地上扫过,她轻摇了摇头,淡笑,“或者像夜公子一般,为我做一件难度颇高的事情,事成则可治病。” “……”许梦默默地咽下口水,暗暗吐舌,想起自己这仅有二百七十两的银子,小脸不由皱起苦色,她挠了挠头,问:“那第二呢?” “这第二嘛……”莫齐儿笑容加深,极为真诚,“自然是先付钱后治病。” “……”许梦沉默,心中盘算一番,小脑瓜子开始猜测自己去抢钱庄的胜算有多大。 夏阳渐落,在天边晕起一片红霞,水眸闪起微光,少女伸手抚上手腕红线,问:“不知医仙所说的,难度颇大之事是什么?” 她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应该能完成吧?应该能吧…… “哦?”莫齐儿微微挑眉,略打量了几眼少女的身形,“姑娘你这是想……” “嗯嗯嗯!”未等莫齐儿把话说完,许梦便连连点头,但转念一想,万一事情难度太大,这夸下的海口可就收不回了…… 心头难安,她摸了摸鼻尖,又连忙摇摇头,不确定道:“我能不能……先看看?” “噗——”莫齐儿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也学着许梦的样子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待看见少女脸上浮起潮红,她才开始翻找衣袖,从中掏出一叠纸张递给许梦,“这些便是我所说的难度颇大之事,完成上面的任意一件事情,便可以一事抵一疾。” “姑娘慢慢考虑,待考虑好了再告知我一声即可。” 许梦微笑接过,翻开细细察看起来。 天边红霞铺满,莫齐儿看了看时辰,见天色不早,便自行离去了。 夕阳留有残光,落在纸张上的文字。 第一张,炎鸟尾羽一把。 “炎鸟……”少女低声皱眉,拨动红线,暗暗问人:“系统系统,炎鸟是什么鸟?” 神识声音响起,韦启瑞在那头解释道:“炎鸟其实是一种火鸟,善于喷火,喜食人。” “那厉害吗?” “高五尺,喷出的火焰温度高达3000℃” “哦。”许梦抿唇,默默翻开第二张——万年鲛纱一匹。 “系统系统,这个世界的万年鲛纱在哪?” “仅有一匹,但被你爹烧了。” “哈?” “当初你爹娘在外游历,就曾遇到过这万年鲛纱,不过这鲛纱上附着作恶的水妖,鲛纱极美,水妖以纱惑人,夺人性命,你爹就给烧了,避免再落人坏人手中。” 少女倒吸一口气,心中默念,我爹不是败家玩意儿,我爹不是败家玩意儿。 纸张翻动,许梦一一看去,“魃妖之爪?” “魃妖以食人生魂为乐,鬼魅无踪,就连我也无法准确把握他的踪迹,你我非他对手。” “辰乐之珠?” “在昭和宝阁有两颗,若要买,一万两银子一颗。” “苦海红参?” “生长苦海深处,但进入苦海,法力皆失,不善泳者不可入。” …… 窸窸纸声渐息,良久之后,许梦颓然倒地,黯然神伤:“我还是努力赚钱吧……” “可是……” “我这样贫穷之人,何时才能攒够五千两银子?” 要知道,作为一个修仙门派千金大小姐,她每月也仅有二两银子罢了。 这并不是一个土豪的世界,没有人拿着上万两的银票砸她。 “我有办法。”那头的系统沉默片刻,为她指条明路,“抱夜子桑大腿。” 第43章 抱大腿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何、何意?” “夜子桑再过两年便会黑化,投身杀修阁。杀仙阁敛天下之财,区区五千两银子,根本不在话下。” “他为何还会黑化?”许梦惊异,不自觉的就把话喊出声来。 脑海之中努力翻找关于夜子桑的故事情节,少女很是烦乱。 按照原本的故事情节,夜子桑在屠观屠城之后,就死守在冤魂重重的白丹观,不再外出。 但他做出如此恶行,世人惊怒,各大修仙门派皆立誓要以铲除夜子桑为己任。 男女主自然也不例外,待修炼功力不俗之时,二人便被推出去铲除“妖魔”。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探查、打斗、受伤之后,男女主终于合力将夜子桑杀死,自此走上人生巅峰。 “啧。”心中升起不忿,许梦咬住贝齿,暗暗骂道,桑娃又没惹男女主,男女主干嘛非要搞死桑娃! 贝齿越咬越紧,系统在她的神识内善意提醒,“因为夜子桑是反派,他屠观,还可以说是情有可原,可屠城,却是杀之太过。” “罪就是罪,错就错,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代价。” “呃。”许梦一噎,摸了把脸道:“抱歉抱歉,最近有点三观不正。” 毕竟她接触到的桑娃,还是手心干净之人,她总归是下意识偏颇于他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桑娃的故事走线已经改变,既没屠城也没屠观,而且成了剑符宗弟子。 虽说他这性格吧,是有点沉闷,可是据她所知,剑符宗众人待他是不差的,他天资高,在符宗那边,也是颇受宠爱的。 在这正义感满满且众人友好的环境中,桑娃两年后的黑化是不是太过突兀了且不合常理? 许是听到她的心声,系统在那头略沉吟了会儿,冷漠开口:“我也觉得不太合乎常理,但中央系统只道,夜子桑身为反派,必须黑化过一遭。” “他若是不黑化,这个世界的秩序就无法顺顺利利的运行下去。” 嘴角抽抽,许梦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这个世界的秩序真的好没道理! 这本书谁造出来的?!反派就一定得黑化?! 内心默默吐槽千百遍,少女把自己的脸颊压在银子上,含糊且有气无力,“那夜子桑黑化的理由是什么?” “并未预测得到。”系统的语气淡淡,又莫名含有几分无奈,“所以为了能准确掌握他的情况,了解他黑化的原因,还需你亲身接近他。” 微风低飞,少女忽然沉默下去。 她微微侧过头来,回想起夜子桑离去的背影,轻轻拧眉,“可我现在有些怕他,我总觉得,我之前所做的梦,都是真的。” 纤纤玉手捂住水眸,少女的声音中含上几分恐慌,“而且,如果我之前梦见的,是上个世界黑化后的阿桑,那这辈子,桑娃黑化之后,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她还记得那日在小巷当中,桑娃说要打断她腿的事情。 膝盖隐隐刺痛,许梦默默蜷成一团,爱惜地摸摸自己的小腿。 “此事我也不知。”系统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却提醒了她另一件事情,“但不管夜子桑黑化成如何模样,若你不能与他完成的头偕老的执念,你就会永远留在书中世界。” 言外之意,为了完成任务,刀山火海,都要上上上! 娇颜蓦然凝固,许梦以额撞地几下,连连哀嚎一番。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么残忍的事情! 少女抬手,苦逼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的泪珠,问:“可我现在同桑娃如此疏离,要怎样才能与他重拾亲密?” “无妨,你可借夜子桑生辰一事同他拉近距离。” “生辰?”记忆飘向远方,许梦突然又想起上个世界的少年。 那时他还年少,大约也是十五岁的年纪,总是喜欢穿一身乳白色的衣袍,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喊她“阿姐阿姐”,十分黏人。 她还记得,她为他筹备十五岁生辰宴的时候,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所以特意避开了他,为他准备了喜欢的吃食和礼物。 不料想她这头刚准备好东西,他那头就伙同府里的下人一起,把吃食全部换成她的口味,只余下一份礼物细细的收着,让人好不气恼。 偏偏对方还笑得像个傻子,说什么,阿姐开心才是他最好的礼物。 当时就气得自己掐他耳朵,阴阳怪气道:“哦——原来你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和吃食是吗?” “所以它们不是给你的最好的礼物是吗?” “啊痛痛痛——”少年匆忙捂耳,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阿姐准备的东西我都喜欢……” “那为什么要换掉吃食?嗯?”要知道有几道菜是她特意!亲手!下厨做的! “我……” “我什么我?!嗯?!” 手下动作轻轻加重,少年做出一幅面容扭曲模样,“阿姐阿姐,痛的!” “小姐!”一旁的丫鬟看不下去,偷笑道:“少爷是因为你同他的口味不同,见有几道菜是你不喜欢的,所以才撤下的。” “可东西虽然撤下了,但你准备的吃食是一点不剩的进了少爷的肚子,少爷都快吃撑了……” …… “生辰……吃食……”女声喃喃,许梦把记忆拉回现实。 目光落在烛台旁的木盒,少女走了过去,取出师姐替她准备的玉笔。 触感温润,握笔舒适,是份不错的生辰礼。 但诚意不够啊!东西都不是她挑的,如何拉近距离?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许梦非常愉快的决定,在桑娃生辰当日,亲自下厨,给他开小灶! 在酒席之上,拉近二人的距离会比其他场合更方便些,而且,俗话说得好,要想勾住男人的心,就得勾住男人的胃嘛! 她的做饭水平不差,只能拿捏住桑娃的口味,让他惊艳一把,这往后,她也好以送吃食的名义套近乎。 许梦越想越觉得可行,眉眼盈盈,把玉笔放回盒中,小心放好。 “系统,你可知桑娃的口味是怎么的?”是否和他上个世界一般,偏喜酸甜类的菜系呢? 若真是如此,她便可以直接照搬上个世界桑娃十五岁生辰宴的菜单了。 要知道,定菜单这种事情,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油腻了不好,清淡了也不好。 神识中响起轻微的翻纸声,系统在那头拿起一个文件夹仔细读阅,最后目光定格一行文字上。 “灵魂相同者,性格、喜好几乎不变。” 第44章 见义勇为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得到肯定的回答,许梦便开始着手准备生辰当日所要用到的食材。 这不,次日清晨,许梦揣好下山令牌和银子,就兴致勃勃下山去了。 她此次下山,是为了搜寻做菜所要用到的香料,顺便去菜市踩踩点,看看哪家的食材较为新鲜。 雾气凝珠,晨曦破晓,少女穿过一道小河,来到了山下的一个小城———衡城。 “啊哈——”许梦望着刚被守卫推开的城门,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她看了看周边熙熙泱泱的菜农和小贩,嘴里轻轻咕哝,“来得有点早了……” 早市还未开始,城内的商铺也不知开了几家。 “唉,我还是先进城闲逛一下吧。”少女甩了甩略为僵硬的胳膊,懒懒散散的跟着大部队,慢悠悠地走着。 旭日娇羞,浅浅的露出半张脸来,进了城,大部分的菜农都往东南方走去,而小贩,却是往西南方。 许梦暗暗记下菜农离开时的路线,便起身往西南方去了。 西南方,应该就是人口密集处了。 街上人烟稀少,少女掰着手中不知从何处扯来的树叶,有一搭没一搭的走着。 她瞧了眼脚步匆匆的小贩,又瞧了瞧周围的商铺,暗自叹气,这一路上碰见的香料铺和杂货店也不少,却不见有哪家是开的。 医馆倒是早早就开了,里面还有不少人看诊。 百无聊赖的少女脚步一转,突然想去医馆买些莲子回去熬汤喝,未曾想却不小心撞倒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衣裙沾湿,小姑娘捧着一个装着水的破碗,瞧着许梦身上的水痕,脸色苍白,眼泪忽地就下来了。 只见她抽抽搭搭的,瑟缩的低着头,断断续续的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许梦连连摆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小孩子哭什么的,她最怕了。 小姑娘还在簌簌地掉眼泪,边哭边道歉,“对、对不起……呜哇……” 少女手忙脚乱,额上冷汗冒出,“哎哎哎你别哭啊!姐姐不怪你的不怪你的!” 抽泣声还在继续,许梦眼巴巴的望着面前的小姑娘,百筹莫展。 “姐姐给你买糖果吃好不好?” “呜……姐姐的……呜……衣服很贵……我不能拿……糖……” “我、我……我要回去了……呜……姐姐对不起……” 说完,她便转身往一条偏僻小巷里钻,一边哭着一边抹眼泪,只余下呆愣的少女。 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小贩路过许梦身边,没忍不住提醒她,“姑娘,你以后若是再碰见刚才那个女娃子,就离得远些吧。” “为何?” “能为何?得罪人了呗!这个女娃子她哥,前几天被打断了一条腿从柳府里扔出来!” “很多人都看着呢!” “柳府是什么地方,咱们城里最大的富商!连城主都要礼让三分的人,谁敢得罪!” “柳府可是放话了,准敢帮他们,就得做好被赶出衡城的准备!” 少女讶然,不由问道:“那她哥为什么会得罪柳府?” “谁知道呢!反正咱们啊,也得罪不起!姑娘下次碰见她,还是躲得远些吧!唉……”小贩摇摇头,整理了下肩上的扁担,就脚步匆匆往前去了。 衣裙黏糊,许梦用手帕擦擦身上的水迹,顺着晨风吹吹裙摆,想起小姑娘满脸的泪痕,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往小巷里去了。 没办法,她有些好奇,也有些不忍。 瞧着小姑娘方才盛水那破碗,就能看出他们没有多少银子。 刚巧,她身上带有一瓶伤药,以人参灵芝熬制而成,医治外伤有奇效。 人声浅浅,许梦望了望空荡的街道,摇头晃脑道:“唉,太无聊了,我还是去见义勇为一下吧……” 绕了两条小巷,拐了几个弯,许梦才看见小姑娘的身影。 只见她站在一座废弃的城隍庙外,用衣袖把眼泪擦了又擦,“不能哭,不能哭,哥哥会伤心的……”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扬起笑脸,欢欢喜喜的进去了,“哥哥!” 童声脆亮,惊醒了庙内的青年,“盼儿回来了。” “嗯!哥哥快喝些水!” 修仙之人耳力甚好,许梦听得出来,那人的身体虚弱,哪怕勉强拔声,也透露出一股无力之感。 “伤势不轻呀!”少女微挑眉头,提起裙摆走了过去。 地上石板破裂,踩上去咔咔作响。 “谁!”庙内青年猛然坐起,不料却扯到伤腿,额上密密麻麻渗出冷汗。 “哥哥!”小姑娘连忙扶住青年,红红的眼眶几乎又要掉出泪来。 “额……你们好啊?”许梦举起双手,探出半个身子,目光触及小姑娘,她的嘴角勾起浅笑,“小妹妹,你还记得我吗?” 少女走了出来,指了指自己半干的裙子,一脸认真,“我们刚刚见过的。” “姐姐……”小姑娘垂下头,用细蚊般的声音昵喃,“我……” 她抓紧青年的衣袖,红红的眼眶终是落了泪,“对不起姐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湿你的衣裙的。” “我……”泪水掉得更凶了,她哽咽道,“我也没有钱赔给你……对不起……呜哇……” 青年的脸色一黑,把小姑娘揽在怀里轻轻安抚,“这位姑娘,盼儿绝非有意弄湿你的衣裙,若姑娘想要赔偿,在下可以给姑娘打个欠条,日后定当偿还。” “……”许梦摸了把脸,有些无奈的望着这两人,她看起来像是这么刻薄的人吗? 指尖微动,皓腕轻抬,少女施了个法术查看青年的伤势。 嗯,右腿骨折了,好像伤口处还发肿了,再不上药腿会废掉。 “你干什么!”青年面色沉沉,口中颇有咬牙切齿之意。 “帮你。”许梦翻了个白眼,她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与其平视,叹息道:“姐姐不是来找你们赔钱的。” “我是听说你哥哥腿受伤了,所以来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小姑娘瞪着一双鹿眼,眼一红,又哭了,“姐姐……” 她扭头望向青年,嘴角咧得老高,又哭又笑的,“哥哥,姐姐是来帮你的。” 小小身板离开哥哥的怀抱,小姑娘满是泪痕,“哥哥已经痛了好多天了,姐姐你快帮他看看。” 柳眉轻拧,许梦被这小姑娘眼泪整得有些头疼,这小妹妹咋这么爱哭呢? 纤指伸进衣袖,许梦刚从里头掏出一个白瓷瓶,手腕就被青年抓住。 “喂喂喂,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别动手动脚的哈!” 大掌粗糙,咯得她手疼,许梦瞪他,对方却毫不松手。 “你为什么要帮我?”男声沉沉,其中威压满满,旁人很容易被吓得哆嗦。 许梦却是不怕,她用尖细的指甲刮他,没好气地说,“看你长得俊俏,所以想帮你们!” 她这话说得不假,刚进城隍庙中时,她便觉得青年剑眉星目,五官长得极好,假以时日,定是一蓝颜祸水。 作为一个颜控,她是不舍得帅哥去死滴。 青年闻言哑然,手上力度松开,许梦趁机挣脱,腕上红痕一片。 “……”好狠心的男人! 许梦青着一张脸,从头顶取下发簪,尖利一端划开青年右腿膝盖处的裤子,她将白瓷瓶里的药丸倒至手心搓揉,阴笑道:“我要给你上药了,你忍着点。” 虽然你长得帅,但你敢这样捏我的手,就别怪我下手没个轻重了! 第45章 柳氏玉佩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清晨觅食,角落里的蜘蛛正在吐丝结网,庙外的鸟儿也在叽叽喳喳。 少女沾满药末的双手不断地在青年膝盖处搓揉反复,直至那人忍不住痛哼出声。 “姐姐!”小姑娘见状,眼泪汪汪的看着许梦,吐出的话语带上哀求和心疼,“姐姐下手轻些,哥哥很痛……” 许梦睨了青年一眼,手下力道稍稍加重,“痛就对了,越痛药效越好。” “可是……”小姑娘还想说话,却被人温声阻止,“盼儿!” 青年强行忍住膝盖处传来的阵阵刺痛,勉力翘了翘苍白的唇,安慰道:“哥哥还承受得住。” “哥哥!”小姑娘红肿着眼,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在他手背上笨拙的轻拍,嘴里嘟囔着:“哥哥不痛,哥哥不痛……” 许梦在旁边看着他们二人兄妹情深的模样,水眸忽然变了变,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半晌,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将青年的膝盖紧紧包裹起来,叮嘱道:“你这腿一天要用药丸搓揉两遍,每次搓完还得用东西包裹起来,免得沾水沾风,这样才好得快。” “听明白了吗?”许梦随手将白瓷瓶丢给小姑娘,漫不经意的问道。 青年无声,只用一双锐利的眼看她,“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好美色。”少女一本正经的答道。 青年一噎,俊脸浮上薄怒,他偏过头,言语中含上几分气愤,“你今天帮我的人情,我日后定会还你的!” “好啊,你有没有什么家传玉佩首饰啥的给我带个信物。”白嫩嫩的手掌摊开,许梦笑眯眯地把手伸到他面前。 “有!”青年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枚白色弯月状的玉佩递给她。 少女微挑眉头,也不知是惊讶他如此爽快,还是惊讶他真有玉佩。 纤指嗖地拿走玉佩,许梦笑得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弯月状的玉佩之上,浅浅地刻着一个“柳”字。 她将玉佩小心放在怀里妥贴收好,又把自己的银子拨出一半交给他们,“给!这些银子你可以拿去买吃的或者住店。” “不过说好哦!”少女板起脸庞,双眼直视青年,“这个玉佩是信物,若有一天我有事找你帮忙,你一定得帮我。” 青年抿唇沉默一会儿,点头应承,“今日之情,日后必还。” “好!”俏脸弯起弧度,少女露出一口白牙,“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路上人声喧闹,待许梦从小巷里出来,街上的商铺大大小小都开了。 在她走后,小姑娘怯生生的问青年,眼里满是不解,“哥哥,你真的要把爹爹留下的玉佩给姐姐啊?” 青年正把玩着手里的白瓷瓶,右手掌心之上,一枚黑痣尤为刺眼。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把她抱入怀里,安慰道:“我给她的那枚柳氏玉佩是假的。” “啊?那哥哥不是在骗人吗?” “不是。”青年淡笑,把下巴撑在小姑娘头顶,“她只是说要一个信物,而我给的就是一个信物。” “所以这不算骗人。” 另一边,许梦在人群中走着,脚步欢快得像是要跳舞。 只见她爱惜地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玉手默默地给自己比了个耶。 “太棒了!居然抱上柳江明的钱大腿!”心中的声音在疯狂呐喊,许梦的眉眼不停地弯弯,怎么也抑制不下来。 胸口就好比溢满了**,甜得她笑不见眼。 “有了柳江明这个财主,桑娃的诊金有着落了!”脚尖把地上的石子踢来踢去,头上的步摇也随之轻轻晃动。 她回头看向那偏僻小巷,水眸盈盈,顿时闪出朵朵精光。 思绪缠绕,从少女的脑海中牵出有关于柳江明的记忆。 要说这柳江明啊,也是个厉害人物,本书男二是也!虽然不修仙,但从小出身皇商之家,有经商奇才。 可惜少年经历坎坷。比如现在,他应该刚刚经历了柳府抄家,父亲病逝,只余妹妹柳盼儿相依为命的苦难。 根据书中记载,他的父亲临终前曾嘱咐他把妹妹带到衡城柳府,去投靠他的堂叔。 不料他那个堂叔也是个怕惹事的,见他们二人到来,只想一棍子打死。 还是他那堂嫂一时心软,便劝了几句,但他堂叔为了把二人赶出衡城,便放话让全城的人针对他们。 小贩好心,过来提醒了她两句,她当下就觉得这事有些熟悉,但又未想得起来。 还是见过他们兄妹二人牵手相握时,见到柳江明那右手心内标志性的黑痣,这才恍然大悟。 柳江明被赶出柳府之后,因腿脚不便,就暂且性的在废弃的城隍庙里住下。 在饥寒交迫之际,刚巧碰见一位绣婆前来祭拜,绣婆心善又念旧,见他们可怜,就把他们带回了家。 柳江明痊愈之后,就从卖绣帕起家,逐渐逐渐地成为了家财万贯的大土豪。 不仅如此,更是在三年后发现他爹留给他的玉佩是啥啥啥宝藏的钥匙。 富可敌国,说得就是他。 想到这,许梦忍不住仰天长笑,想要玉佩拿出来亲上一亲。 其实她也知道,怀中这玉佩是假的,按原本的描述,宝藏钥匙是白中带翠的弯月佩,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她怀里这块,根本没有凉的感觉。 但是没有关系!她本意也不是想要那什么宝藏钥匙,要知道,想得到宝藏,不仅要跨悬崖,还要杀豺狼斩烛龙! 费劲不说,小命还容易不保!算了算了…… 她呢,也不算很贪,只想得到一个承诺而已。 柳江明此人一诺千金,有恩必报。 在他发家之后,有一位仆人拿着他父亲从前的两个发冠找到他,狮子大开口,要五千两黄金。 黄金啊喂!最重要的是人家真的给了。 那么现在,她也勉强算是救了他一条腿,还给了他一半的银子,那她这这这玉佩应该也值不少钱吧! 晨光微暖,浅浅的落在少女身上,许梦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清风拂过耳旁的声音。 须臾,她缓缓睁开美目,再次露出明晃晃的白牙,“哎妈呀!抱钱大腿的感觉太爽哩!” 裙裾摆动,许梦小跑着奔向前方不远处的香料铺,开始她的购物之旅…… 第46章 禁足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许禁今日得了柳江明的玉佩,一时高兴过了头。 待她提前大包小包回到剑符宗时,山门处早已点上了灯笼,烛光映照之下,胖乎乎的青常正在啃胖乎乎的包子。 吃得那叫一个香哟! “青常,又吃包子啊!”少女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脚步轻盈,微笑着同站在山门处啃包子的青常打招呼,眸中却不由得升起几分疑云。 奇怪,今日是什么日子,居然要青常守山门。 难道青常又要抓人了? “师姐!”青常见到她,把手中的包子欢欢喜喜往嘴里一塞,脸颊软肉鼓起。 只见他将手中长鞭利落甩出,迅速缠上少女的细腰,“师父说,让我抓你回去。” “!???”许梦满脸懵逼,小脑瓜子绕了又绕,也没想出原因来。 她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一片迷茫之中,少女就被青常夺了东西,绑着带回了住处。只见闺房之外,满满当当的站着一群人。 有爹爹,慕妙青符,医仙医老,以及桑娃。 头皮微微绷紧,许梦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看着许绍峙那张黑黑沉的脸。 ???她到底做错了啥?!为啥要抓她?! 月光偷偷扒出云层,许绍峙立于众人之中,朝呆愣中的少女招手,“过来。” “哦……”许梦磨磨蹭蹭的过去,眼底的疑惑明明白白,“爹爹,怎么了?” 剑眉稍稍蹙起,许绍峙沉了沉面色,口中暗含轻责之意,“你梦魇缠身,怎能随意下山去!” “还不同爹爹说一声!” “爹爹,我梦魇已经好了。”少女摸摸鼻头,语气中带上些许撒娇,“我真的已经好了!” 水眸直直的对上男人双眼,妄图说服对方。 “好了,你先进屋。”大掌轻轻把许梦往房中推去,许绍峙仍然沉着脸,明显没相信她的话。 “爹爹!” 他扭头望向莫齐儿和医老,语态诚恳,“有劳两位了,请。” 衣袖半展,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待莫齐儿和医老进入房内之后,许绍峙便作势要关上房门。 整件事情几乎一气呵成。 “等等等……我有一个问题!”许梦抓住门槛,眼神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她脸上的迷惑更甚,“这、这关门干啥啊?还有你们为啥都要聚集在这啊?” “……”许绍峙剑眉紧拧,没有说话。 目光投向慕妙,对方横她半个白眼,只想敲她一个咣当,“师父今天一早带着医仙和医老来为你查探梦魇之事,怎知你不在房内。” “师父心中焦急,就把我们众人唤来寻你。”青符折扇半开,懒懒散散的接话。 “最后还是……”折扇收起,青符扫了眼一直垂眼沉默的夜子桑,小小轻咳一声,“还是夜师弟发现你房中的下山令牌不见了,这才知晓你是偷偷下山。” “这和关门有何关系?”少女心虚得很,但还是问出心底的疑惑,“这看病不用关门吧……” 而且我不是偷偷下山的,我是光明正大下山的,许梦在心中补充。 眼睛滴溜溜地往医仙和医老身上瞧,二人只是笑而不语,对关门一事并无异议。 周遭的空气冷了许多,许梦抬头一瞧,她爹爹的脸越发黑了,“医仙和医老看完病自然就会出来!” “而你,今日起禁足三日!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入你房间。” 声音顿了顿,他微眯了眯眼,意有所指,“不管男的,还是女的。” “是!”众人皆弯腰应声,夜子桑抿了抿唇,也跟着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房门忽地被人啪的关上,许梦张大嘴巴,一时无法接受如此变故。 “我……” “爹啊——我错了,我下次下山知会你一声,你别禁我足啊爹爹!”少女扯着嗓子哀嚎,五官皱在一块,试图挤出眼泪。 开玩笑,禁足三日,四日后就桑娃生辰了,她还得提前一日去买菜呢! “呜呜呜我错了爹爹——”许梦扁着嘴巴假哭,还一边抽着鼻子一边用手背抹着她那不存在的眼泪。 “别装了,师父他们早走了。”青符在外面幸灾乐祸的笑道,“你还是好好禁足吧!” 哭声戛然而止,许梦清了清嗓子,谄媚笑道:“师兄~你就帮我求求情嘛~我不就是下山的时候没有告诉爹爹嘛,不至于禁足吧!” “你真的以为师父是因为你下山的事情禁你足?” “不然是因为什么?” “你……”青符用折扇敲敲脑门,为他这小师妹的榆木脑袋头疼不已,“你还是好好禁足吧!” 说完,他轻摆折扇,闲闲散散的走了。 “哎师兄你别走啊!”许梦又气又恼又懵逼,“话只说一半很不道德的!” “好了,许姑娘。”一只玉手攀上她的手臂,莫齐儿轻轻的把她拉到床边坐下,温声道:“我要为你看诊了。” 医老打开他的药箱,将布巾银针一字排开,苍老的眼角挤满了皱纹,望向莫齐儿的眼神满满都是崇拜。 咦惹~ 少女不禁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想起青符刚说到一半的话,她便撅起红唇,哀声叹气,“爹爹到底为什么要把我禁足,为什么——” 莫齐儿正在整理看诊的东西,见状也只是浅浅一笑。 水眸眨了眨,许梦开始扬起笑脸,对着莫齐儿讨巧卖乖,“医仙姐姐你知道吗?” 睫羽颤颤,显得少女特别的乖巧可爱。 莫齐儿叹气,轻轻点头,“知道呀。” “为什么?” “能为什么?还不是夜子桑惹出来的祸。”灰白胡子一吹,医老取来烛火烤炙银针。 许梦哑然,这和桑娃有什么关系? 见她不解,莫齐儿淡淡出声,“从古今来,这女子的闺房,男子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额……然后呢?” “可是今早众人寻不见你时,是夜公子在发现你梳妆台下抽屉里的下山令牌不见了。” ??许梦迷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向来习惯把贵重东西放在梳妆台下的抽屉里,多年来从未变过。 医老见她不是一幅懵懵懂懂的模样,灰眉一扭,没好气的指着梳妆台给她解释,“当时夜子桑那小子一进来就拉开了那抽屉。” “他为何会知晓你那抽屉里有下山令牌?” “不仅如此,他还知晓你喜欢把东西物件放在何处,试问又为何对你、对你的房间如此熟悉?” “因为他……可能经常进入我的房间……”少女喃喃,一双水眸几乎瞪成圆圈。 背脊渗上凉意,突然想起系统那句话——灵魂相同者,性格喜好几乎不变。 我靠!少女惊慌得看看四周,她觉得以桑娃的黑暗属性,可能不是偷偷潜入她房间这么简单了,给他个针孔摄像头他都能装上! 烛火滋滋,将银针烫得灼热,莫齐儿手上动作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望向少女的眼神有些复杂。 指尖微微摩挲银针,她犹豫了会,终是开口替夜子桑辩解,“我想,此事或许有什么误会。” “夜公子瞧着倒不像是这般不知礼数的人。”她从蓬莱仙阁到剑符宗这一路,夜子桑对她都是疏离有礼的,不曾有过半点逾矩。 许梦听见此话,内心忍不住呵呵一声,医仙姐姐!你不要被那个狗男人骗了! 贝齿咬住银牙,少女气鼓鼓的坐在床上,死命瞪住不远处那装有玉笔的木盒。 莫齐儿被她逗笑,轻轻拉过她的手腕,在其手背上的某个穴位处轻轻揉搓,待其微微发红后才开始下针。 “许姑娘。”莫齐儿诱声哄她,慢慢放松她的手臂,“此事许宗主自会处理,姑娘现下只需安心配合我们诊治便好。” “不过……”柳眉泛起浅浅皱褶,莫齐儿终是没忍住又多说了几句,“许姑娘还是莫要因此疏远了夜公子。” “此事或许是他做错了。” “但我始终相信,无论何时,无论何事,夜公子都不会伤害于你。” 第47章 惩罚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彼时,夜子桑正垂眼跪在剑宗分堂中央,而他的上方,许绍峙坐在主位之上,手持茶杯,一点一点的品尝手里的龙井茶。 夜星稀疏,乌云凝层,许绍峙重重的放下茶杯,眼底压抑着怒气,“说吧,你和梦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羽颤动,下方的人动动眼皮,哑声开口,“和师姐无关。” 他垂了垂头,将半张面容掩在阴影里,“是我。” “是我趁师姐睡着之后,偷偷潜入她的房间。” 声音无波,少年压下脊梁,伏地叩拜,“弟子有罪,还请许宗主责罚。” 低压在堂内缓慢流走,许绍峙冷眼看他,眼底怒气凝聚,连周遭气息都染上几分杀意,“你潜入梦儿房间到底有何目的!” 伏在地上的身影兀地一僵,嘴角勾起苦笑,夜子桑摇摇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绍峙微眯了眼,声音加重,“说!” 薄唇动动,半晌,夜子桑方才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师姐这些年来,总是不愿意见我。” 短短一句话,却足以让上方的人了然,许绍峙怔愣片刻,竟难得的揉揉眉心。 这些年来,夜子桑为了帮梦儿解决梦魇缠身之事,出力颇多。 很多的名师良药,都是他给寻回来的。 许绍峙知晓,他对梦儿是有情意的。 偏偏梦儿不知怎的,见到他像是见到鬼一样,能躲就躲。 这…… 想起夜子桑偷潜闺房此事,男人努力压了压胸口的怒气,眉头皱得几乎要夹死苍蝇,问他,“你可知道你此番作为,哪日被好事者传了出去,梦儿会怎样?” 夜子桑抿唇,不语。 他当然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此事若被传了出去,女子的名誉就被毁了。 到时候便难以说亲讲媒…… 黑眸浮上些许阴暗,夜子桑隐去眼中情绪,沉声道:“弟子什么都没有做。” “但。”声音顿了顿,他继续补充道:“若真有那么一日,弟子愿意负责。” 护她、爱她,顺便撕烂那好事者的嘴。 “你倒是想得美!” 茶杯被人摔在腿边,溅湿了墨色的衣袍,夜子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许绍峙寒着俊脸,在堂中来回踱步,“你还想负责?!” 我家白菜才十四岁,你就想拱走了?! 做什么梦呢?! “你!”许绍峙指着夜子桑,怒气值暴涨,“给我去后山的官房呆着,没有半个月不得出来!” 黑眸垂下眼帘,夜子桑起身,甘愿领罚,“是。” “走走走!”许绍峙气得连连挥袖赶人,一口血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只想骂死那臭小子! ……… 石路弯长,夜子桑慢慢地往外走着,叶风吹起,吹乱了他两侧的须发。 右边路口有一道人影落下,他停下脚步,向立于花丛拐角处的男人行礼,“师父。” 符华一身黑袍,苍白骨指轻轻捻着娇花,漫不经意的开口,“听闻你做错了事情,惹许宗主生气了?” “是。”黑羽眨了眨,夜子桑平静开口,“弟子刚从许宗主处出来。” 娇花残破,符华折下它的花梗,捏碎于掌心之中,“如此说来,你今夜没有修习强魂符?” “……”夜子桑沉默,算是默认。 强魂符需在无月之夜的戌时一刻修习,可如今,已是戌时三刻。 戌时一刻,他正在听训。 “你啊你啊……”符华摇头,惋惜之情溢于外表,他抬头看天,口中轻言,“倒是可惜今晚的无月之夜了。” 骨掌摊开,符华伸手想要触摸云层,“你看,今夜这云多厚啊,把月光遮得严严实实的。” “若是修习强魂符,定能更进一步。” “师父。”黑眸疑惑,问出心底存在许久的问题,“这强魂符我已修习三年,但进度却十分缓慢,始终无法真正练成。” “而且我的魂体也并非是逐渐强健之态,反而隐隐有虚薄之意。” “所以师父,此符,究竟有何用处?”黑眸锐利,直直望向前方那人。 符华挑眉,轻轻嗤笑一声,对此毫不在意,“再等等吧。” “再等等。” “为师不会害你的。” 眸光变得深邃,他轻拍腰间锦囊,笑,“相反,在你强魂符练成之时,为师还会送你一份礼物。” 他走到夜子桑面前,在其耳边低语,“记住,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相信我,这强魂符,在将来的某一日,你一定能用上。” 风起迷眼,待夜子桑回过神来,符华的笑声早已走远,人影离去,只余下半道回音在原地打转,“好徒儿,明日后日均是无月之夜,你可莫要再浪费了。” 冷意浸骨,夜子桑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内心思索一番,终究还是决定继续练下去。 就目前而言,师父虽然行事诡异,但对他也是不错的。 衣食住行从未缺失,在修符之路上,更是常常给予指点引导,让他受益匪浅。 指腹摩挲,夜子桑抬脚起步,往左边的小道走去——他需要回屋拿些符纸符笔,以便在后山的官洞之中修习强魂符。 眉心突然一跳,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符华离去的方向。 师父又要去总宗主的小厨房了? 太阳穴突突的跳,夜子桑表情很是复杂,不知是无奈,还是叹息。 说来也怪,自从他跟着符华修习以来,他就常常发现师父总爱总宗主处跑。 起初他以为是师父与总宗主交好的缘故,后来有一次,他有事找不着师父,便跟了过去。 结果却发现师父在人家的小厨房里,抱着个白糖罐,呼呼呼的往自己的小玉瓶里倒糖。 当时他年纪尚小,对于此事十分震惊。但迫于师父威压,倒也没敢说啥。 再后来,师父又去了很多次,每次回来,都会在玉瓶内装上一点白糖。 可他却从未见师父吃过。 玉瓶满了他就倒进玉罐里,玉罐满了他就找个更大的。 如此周而复始,师父手上竟也有了三个装满白糖的玉罐。 浊气浅浅吐出,夜子桑回想起总宗主那严肃的身影,为他厨房里的白糖默哀一分钟。 远处灯火明亮,少年抛下一切思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那左边光明处走去…… 第48章 官洞 (1)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一连三日,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如同许梦的心情。 压抑又悲凉。 等到第四日清晨,她被解了禁,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空气是多么的清新。 这三日,许梦都被锁在房间这方寸之地中,不仅要让医仙日日用银针安神,还要喝那苦了吧唧的中药。 喝到她现在舌尖还有苦味。 想到这,少女忍不住泪流满面。 父!爱!如!山!沉重得她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面咽! 那日医仙来为她查看病情,最后得出个身体无碍的结论。 说她一切皆好,并无梦魇缠身之症状。 印堂不发黑,气血亦充足,只不过是瘦了些。 她一听,便趁机说出病情好转之事。 例如她现在晚上已经不再做怪梦了啊,一觉能睡到天亮了啊诸如此类的话。 奈何爹爹不信,非要在床边守她一夜,看她是否真的已不再梦魇。 可她毕竟梦魇三年,潜意识里早已养成了半夜醒来的习惯。 所以那晚她习惯性地一睁眼,就看到黑暗当中,她爹爹那怜惜万分的表情,直直让人叫糟。 果不其然,他帮她掖了掖被子,言语中带上心疼,“梦儿,你不必骗我。” “若你已不再梦魇,又为何会半夜惊醒呢?” “我……”许梦正欲开口解释,却被许绍峙打断,“放心。” 他摸摸她的脑袋,温柔而坚定,“若医仙也治不好你,那爹爹便再去寻找名医。” “爹爹一定会让你摆脱梦魇的。” 不是啊爹爹!我是真的已经好了,这只是个生理习惯!许梦在内心咆哮。 红唇轻启,少女欲再次开口解释,却见一只大手温柔地拂过眼前,许绍峙给她施了个昏睡诀,柔声哄她,“睡吧。” 于是,她就此错过绝佳的解释机会,在她爹爹的要求下,医仙姐姐开始翻阅百书,以寻找她“梦魇”的真正原因。 她也因此过上了宛如幽禁般的日子,若不是医仙姐姐说她要多走动走动放松身心,桑娃生辰这日,她可能都解不了禁。 步伐匆匆,许梦听着腰间银钱相碰的清脆声,急急忙忙地往山下赶。 “师姐!”青常总是无处不在,尤爱在下山路上堵人,“你又要下山吗?” 少女斜斜睨他一眼,脚下步子不停。 “对!”她点点头,提起裙摆加快脚程,“青常!你帮我和爹爹说一声,我下山去了!” “回来我给你带烧鸡!” 少女身影逐渐远去,青常挠挠头,把手心的银子摊开看看,心里小声嘀咕,“师姐怎么知道我要烧鸡。” …… 与此同时,后山官洞之中,夜子桑借着头顶那天窗透下的微弱光亮,以血混墨,不断的在符纸上画咒。 撇捺弯勾,横平留圈。 指尖有黏稠腥体滴落,堪堪落于咒语最后一笔。 掌心阴气流出,将桌上的符纸一字排开,不断的包围缠裹、吸收煅化。 一段时间之后,纸上腥味散去,符成。 夜子桑从怀中取出两串蓝色流苏,它们与许梦床头所挂流苏并无不同之处。 纸符流动,一一潜入流苏之中,隐密于无形。夜子桑的嘴角挂上浅笑,脑海慢慢思索着,该如何从这官洞中出去。 他想要把这藏有安神符的流苏放入那人房中。算算日子,藏在粉色步摇当中的安神符快要失效。 是的,每隔一段时日,夜子桑都要潜入许梦房间一趟,悄无声息的换走一样东西,待到下次,再偷偷的换回来。 他有很多和许梦一模一样的物件,而这些物件,都是可以用来收纳符纸的容器。 他希望,他的这些安神符,放在她房内时,能对她的梦魇有所帮助。 四面皆是石壁,夜子桑起身,开始寻找其中关窍。 官洞,又名棺洞。几百年前,剑符宗有一位前辈,因其心魔衍生,不能自抑,所以亲手创造了这个洞穴。 以防自己走火入魔,伤及无辜。 这个洞穴,可以说是他为自己制造的一个坟墓,形同棺材,四面封闭。 仅仅是头顶处有一块可以松动的石板,设有天窗。石板推开,是入口出口;石板封锁,人就彻底的被关在里面。 但奇的是,前辈刚创造完洞穴,就突然暴毙而亡。此洞便闲置下来,作为剑符宗弟子的惩戒地。 鼻尖微动,夜子桑借着暗光,在洞穴内不断摸索探究。石板封闭,洞内却是空气充足,想来是有另一处出口的。 黑眸闭目,少年撩起衣袍,在洞中打坐,周遭阴气缭缭,静等风起…… ……… 午晌时分,许梦把食材采购完毕,就火急火燎的往回赶。 她本以为,她是很心急的了。却不曾想,有人比她更心急。 距离山门还有几百米时,许梦便看到,青常竟跑到山门口处坐着,眼巴巴地望着路口,认真且专注的等着他的烧鸡! 待她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后,便立马起身,肉肉的圆脸快笑出花来。 “师姐!”青常同她招手,小眼几乎眯成一条缝隙,“你回来啦!” 许梦擦汗,这孩子过于热情。 但不是对她。 款款走到他的面前,青常手脚利落的接过她手中的大包小包,笑得心满意足,“师姐我帮你拿回去吧。” “好。”努力忽视他盯着烧鸡两眼发光的眼神,许梦脸上挂着笑,静静的走在他的身后。 “师姐。”青常咽了咽口水,开口说起正事,“师父说,让你得空了找他一趟。” “怎么了?爹爹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青常摇摇头,目光投向后山,他也不确定的说道:“但好像和夜师兄有关,夜师兄还因此被罚进官洞面壁思过了呢!” “什么?”脚下差点跄踉,许梦表示完全不知晓此事,“桑娃什么时候被罚进官洞了?” “大概是……三天前?” 三天前……水眸浮上异彩,少女独自琢磨一下,便知晓大约是因为桑娃潜入她闺房之事了。 柳眉紧蹙,许梦偏头问旁边那人,“桑娃要面壁思过多久。” “听说是半个月。” 少女怔愣,这么说来,他今日要一个人在那黑漆漆的官洞里过生辰? 这也太惨了吧!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食材,许梦同时也有点心疼自己。 好像白忙活了。 身遭气温逐渐升高,青常提着重物,开始有些气喘吁吁,热汗逐滴冒出,看得许梦心惊肉跳。 纤手正准备接过东西,却见他猛翻白眼,晕乎乎的瘫坐在地上。 “青常?”许梦吓了一跳,她连忙蹲下,拍拍他的肉脸,“青常快醒醒!” 一双水眸迅速抬头瞟了下天空,少女暗自思忖,这也没太阳啊! 拇指按上人中,许梦焦急喊他,“青常快醒醒,别吓我!” “他没事。”系统的身影出现在身后,淡淡出声,“我只是施了个小法术,让他暂时晕过去罢了。” 闻言,少女松了一口气,但仍是不由得吐槽两句,“你下次这样迷晕人的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我差点以为他犯什么病了。” 冷脸浮上些许不自然的神色,系统点点头,表示记下,他取出一物交给许梦,问:“今晚官洞有额外任务掉落,有宝物,接吗?” 水眸闪过惊讶,她看了眼男人掌心的小铁锤,表示很是心动,“难度等级?” “中下等。” 柳眉半挑,许梦勾唇一笑,“接。” 第49章 官洞 (2)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根据系统所言,中央系统在对各个世界进行例行检测时,发现官洞的最内层石壁上,莫名出现了两串符语文字。 那是灵魂转换世界的咒语。 有了它,书中角色便可以脱离本体世界,从而进入另一个世界。 所以她本次的额外任务是将官洞里的符语文字毁去,以免被人发现,从而角色逃跑或入侵的现象。 作为奖励,她会得到一件宝物嘿嘿嘿…… 了解了任务内容,天色刚暗,许梦就提着亲手所做的美食和美酒,兴冲冲的往后山处跑。 足尖急速掠动,不消片刻,她便飞身落在石板之上。食盒被人轻轻放下,少女透过天窗往下喊人,“桑娃?” 夜色逐渐浓厚,官洞里头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见没有人回应,许梦又喊了几声,“桑娃?” “桑娃?” “你在吗?” 静悄悄的后山只有少女一人的声音,她拨了拨耳边散落下来的头发,小声嘀咕,“怎么没有人应呢?” 那就进去看一看吧!她心里这样想着。 从怀里掏出系统给的小石锤,许梦略施法术,原本拇指大的小东西就变成半人高的尖锤。 她掂了掂重量,把尖细一端插入石板下方,杠杆尾处稍稍用力,石板就被轻轻撬开。 尖锤回缩,重新变回拇指大小。 少女提起食盒,小心抱在怀里。脚下溢出白光,她纵身往里一跳—— “哎……啊啊啊!”怀中食盒脱落,许梦重心不稳,身子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谁?!还在洞穴里挖个坑!她刚刚明明有半只脚落在实地了的! 身体的失重感让人恐惧,在遂不及防间,脚下的白光开始消散。 完了完了,要摔死了!少女内心哀嚎,准备迎接疼痛。 腰间环上一条手臂,在衣袍磨擦之中,那人一手接住食盒,一手紧紧揽住少女细腰,安稳落地。 足底刚落到实处,许梦捂脸尖叫,颤巍巍道:“你你你是人还是鬼啊啊啊啊!!” “是我。”少年的嗓音低沉又沙哑,透露着让人安心的熟悉感,腰上环臂松开,他退了半步,又重复一遍,“夜子桑。” “桑、桑娃?”提着的半颗心轻轻落下,许梦简直泪流满面,下意识的想要摸他的脸。 触感微微凸起,双方皆是一愣。 少女抬头比对二人身高,嗯……她好像摸到他的脖子了……指尖微微磨挲,感受着异于别处的触感,那这应该就是喉结了…… “啪!”食盒砸在地上,放出沉重响声,仔细倾听,里头还有碗筷相碰之声。 夜子桑捂住脖子,连连倒退数步,隔着黑暗,许梦都能感受到他的震惊。 大脑轰炸一片,少女愣了半晌,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男人的喉结好像摸不得。 “我我我……”她结结巴巴的,看起来比夜子桑还慌张,“我刚是想摸你的脸的……” “哎?啊啊……不是!我也不是想特意摸你的脸的!” “我是下意识的那么一抬手!然后就就就碰到了……” 眼神躲躲闪闪的往人影处瞄,那人一直捂着脖子,好像还处于震惊之中。 怎么办啊!许梦挠头懊恼,直直蹲在地上,把脸藏于臂弯,没脸见人了! 心跳声如雷贯耳,夜子桑看见少女蹲在地上,脸颊不断在臂弯磨擦,整个人都烦躁异常。 喉结滚动,他努力找回快要失声的嗓子,艰难开口,“无事。”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沙得几乎不像话,“我知你不是故意的。” 闻言,许梦从臂弯处抬起脸来,连连点头,“嗯嗯嗯!” 小手抬起,她站了起来,比划了下自己的身高,尬笑,“我就是太矮了,所以才……” 少女的身体尚在抽条,不过是堪堪到他肩膀的个子,若是抬手他高度不够,确实容易摸到他的颈脖…… 喉结触感犹在,夜子桑动了动手指,想要驱逐那不适之感。却又忽然忆起,方才她掉落时被他揽住的腰肢。 纤腰柔软,细若无骨。 耳根滚烫,夜子桑抿了抿唇,扭头不敢再看她。 脚下偷偷拉开距离,他咳嗽一声,问她,“你来此处做什么?” 经他提醒,少女如大梦初醒,“对对对!”她拍了拍脑门,摸索着打开地上的食盒。 红唇犹豫一番,许梦回想着来时编造的说辞,“我听旁人说,你因为我而被爹爹罚了半个月的禁闭。” “虽然!我不知是何缘故,但此事与我有关,今日有刚巧是你的生辰,我便亲手做了些饭菜,来慰问慰问你。” 食盒掀来,第一层是一些用油纸包裹的小蜡烛。许梦取出两支,用火折子点燃,嘴里叹息,“按我们家乡那边的习俗,这十五根蜡烛应当同时点燃,以表寿星岁数。” “但现下洞穴这么黑,咱们还是省着点用,把蜡烛拿来照明吧!” 烛火明亮,夜子桑扫了一眼食盒,里头不多不少,刚巧是十三根小蜡烛。 借着烛光,许梦将洞穴里头环视一圈,目光不着痕迹的石壁上掠过。 没有。 这破洞穴平整光滑得像用水泥铺过,想找块石头当坐凳都不成。 嘴角扯出无奈,少女大大咧咧的往地上一坐,将蜡烛固定在某一处,伸手招呼夜子桑坐下,“来来来,快看看我给你带的好东西。” 食盒体积庞大,重量不轻,琳琳琅琅地塞满了东西。 夜子桑坐下,看她一样一样的把东西取出—— “这是长寿面,我用碗碟和绳索封了口,它一滴汤都没漏哦!” “这是凉拌萝卜干,酸辣可口,饭前开胃!” “糖醋排背和糖醋里脊,人间美味!” “登登登!此乃酸菜鱼是也!” “最后一个,凤梨鸭!许家姑娘的拿手好菜!” “啊对!”少女低头翻找食盒内层,露出白皙侧脸,素手在里头捣捣鼓鼓,竟从里头取出了巴掌大的小酒壶,掀盖时酒味逸出,混着浓浓的桂花香气。 水眸弯弯,满脸都是骄傲,“我还带了桂花酒!” “阿桑,今日我还为你准备了桂花酒哦!”铃铃笑声在少年耳边响起,心头蓦地一痛,黑眸浮起泪迹,眼前少女的面容开始模糊。 “阿姐……”夜子桑昵喃,神思有些恍惚,眼角隐约约闪出一丝红光。 “什么?”许梦没有听清他的话,便把身子拉近了些,忽然看见黑眸下方的一滴泪珠,惊得她差点拿不稳手上的酒壶。 这这这!咋回事啊?! 少年表情委屈心酸,一双黑眸眼巴巴的望着她,还时不时地落下几滴水珠,看得许梦心尖一颤一颤的。 浆糊似的大脑勉强找回一点理智,少女小心翼翼的伸出左手,轻轻拍打他的头部,劝他,“不要太感动。” “……” “……” 尴尬的气氛在二人中间排徊,眼角红光隐下,黑眸重新变得清明。瞳孔微微睁大,夜子桑对目前的情况有些迷茫。 但不过须臾,他就冷静地抹了抹脸上泪痕,轻轻拿开少女搁在他头上的手。 “师姐。”少年藏下所有情绪,淡笑,“吃饭吧。” 第50章 官洞 (3)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一顿饭就这样诡异又平静的进行了一半。 筷箸交错,许梦嘴里含着萝卜干,脸上颇为郁闷。 桑娃既没有夸她做的饭菜好吃,也没有对哪一道菜表现出爱吃的情况。而且吃饭过程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夹菜也是敷衍得紧。 如此这般,她该如何抓住他的胃? 视线落在糖醋排骨、糖醋里脊和凤莉鸭这三道菜上,少女的眉毛开始轻轻拧起。 难道她的厨艺下降了 其实她是不喜欢酸甜口味的饭菜的,因此从出锅到现在,她都没有尝过一口。但因为上辈子阿桑爱吃,所以她的手艺也被锻炼得不错。 就目前而言,酸菜鱼和萝卜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 竹筷伸出,正准备夹起一块排骨,倏地,另一双筷子突然把她的竹筷往下压,水眸惊异,却见对方绷紧着脸,示意她安静。 洞穴颤动,有童声在石壁内部回荡,“好香啊!” “是好吃的饭菜和美酒。” “嘻嘻嘻……” 汗毛惊竖,许梦果断把筷子一扔,手中召出佩剑,很没骨气的躲在夜子桑身后。 桑娃比她厉害,有大腿不抱就是个傻子。 阴气流泄,少年取出符笔符纸画咒,墨水凝字,分别贴于四壁,“破!” 沙石飞扬,许梦看看四面石壁上的土坑,终于知晓她头顶上方的坑洞是怎么来的了。 “嘻嘻嘻……”童声仍在继续,时远时近,时重时轻,“好香哦。” “真的好香。” “我都饿了。” 寒意至足底攀延而升,许梦咽咽口水,听着这阴渗渗的声音,直接拉住夜子桑的右手,十指相扣。 “桑娃,你说这是鬼还是妖怪啊?” 是鬼的话她倒是没这么怕,毕竟自己不仅混过鬼堆,还挖过死坟。 鬼魂法力式微,她能一打三,可妖怪就不一样了! 修炼的年数不是上百年就是上千年,这让她如何打得过? 她的法术仍是半吊子,近年梦魇,修炼进度也变得很慢,输的机率很大啊! 掌心一片温热,夜子桑晃了下神,随即紧紧把她护在身后。 黑眸在四周逡巡,最后锁地面,他沉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地下还有一层空间。” “还有一层?”少女惊异,对制造官洞这位前辈有些好奇,如此层层保护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根据系统所言,这里头是有个宝物的。 “是。”阴气取出半缕,夜子桑让她感受地面的空气流动状况。 阴气在地面上消散的速度明显快上许多。 他此前寻找出口时,发现空气居然是从下层通入而来,可这地下土壤密集,这空气究竟从何而来? 为了查清原委,他便进入了官洞第二层。 不曾想她也掉了进来。 黑眸轻轻眯起,射出阵阵寒意,夜子桑挥出符纸,就着左手画起符咒。 狂风沙起,童声越来越烈,“真的好香哦……” “好想吃……” “想吃……” “嘻嘻嘻……” 符未成,脚下便猛然出现一道吸力,把二人硬生生的拖了下去,有白光刺漫,割裂二人的双眼。 “啊痛!”许梦下意识的松开手捂眼,十指相离,她感觉自己的身子不断地往下掉,耳边隐有呼唤。 “师姐!” 是桑娃在叫她。 美目皆是撕裂痛感,少女无睱顾及,体内法力运起,欲同吸力抗衡。 “嘭——”后背撞上石壁,痛得她呲牙咧嘴,“靠!” 许梦骂骂咧咧,双眼有温热液体溢出,不知是血,还是泪。 “不会瞎了吧!”她倒吸一口凉气,纤指想碰又不敢碰,只能摸索着站起来。 身处黑暗,许梦不敢乱动,侧耳倾听四周动静。后方有沙沙之声传来,时断时续,连绵不绝,却又杂乱无章。 沙沙刮地,像是有蛇在地上爬行。 眼处痛觉正在消散,少女害怕得头皮发麻,不顾疼痛强行睁眼。 一片泪眼朦胧中,许梦看见,周遭皆是石壁,同她之前所处那地并无不同,只是暖光落满石洞,像极了月光把洞穴笼罩在内的模样。 视线流转,她抹了抹颊边的温热液体,暗松口气,原来是疼出眼泪了。 幸好幸好。 沙沙细声犹在,少女转过身子,只见面前是一堆镜子,毫无规律的移动着,个个都映着她的身影。 未待她仔细观察,倏地,各个镜子开始快速移动,镜划地面,发出刺耳噪音,不过片刻,就把她严严实实的围在中央。 “镜子迷宫?”柳眉倒竖,许梦颇为头疼的看着这些亳无规律走动的镜子。 该不会是让她从这迷宫走出去吧? “嘻嘻嘻……”童声自四面八方袭击而来,各个镜子突然有意无意地贴上她的身子,将童声拉得幽远绵长,“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许梦不断侧身躲过从四周冲上来你镜子,几乎要气炸了,说话就说话,干嘛要用这堆玩意儿耍流氓?! 还蹭她腰! “不告诉你哟姐姐!”童声脆脆,天真得像个无知的孩童。眼前白雾升起,镜面体形流动,最后替换成各种不同画面。 “嘭!”一块镜子自正面冲上许梦,将其撞倒在地,少女意识稍稍清醒,下颚高仰,待看清镜中画面后,不由震惊,”卧槽!!!” 眼前是结结实实的八块腹肌,藏在半开的白色内衫下,若隐若现。 目光上移,许梦表情龟裂。 这这这!是阿桑啊!!!! 水眸尴尬移向别处,却又见一青稚面孔眉眼潋滟,白莹耳垂微微泛红。 啊啊啊!桑娃! 脑内气血上涌,许梦匆忙捂住鼻子,眼晴慌张得不知往哪看! 喉结,锁骨,睫毛,窄腰,镜子源源不断地撞入她的视野,一一展示着少年的各种风姿。 它们时远时近,如同有着人的意识一般,紧紧密密地将她围在中央,让人躲无可躲。还时常轻飘飘的掠过她的身旁,有意无意地勾她。 镜内场景更是常常变化,青涩有之,成熟有之。 桑娃纯情,阿桑魅惑。 心脏如锣鼓跳动,面对着眼前放大版的薄唇,少女终是大脑当了机,“轰——” 脸颊窜起红热,许梦把脸埋进臂弯,不敢再看—— 不行了该来救救她! 太刺激了!!! 第51章 官洞 (4)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暖光盛浓,映出山洞内的俩处镜宫,镜宫之间似有薄线相隔,但又紧紧相贴。 夜子桑看着眼前这一堆堆镜子,黑眸凝起暴怒,符纸张张,皆为击碎镜中画面,却次次落了个空。 砰砰砰炸声持续响起,在地上炸出个个坑洞,少年指尖捏着符纸,最终还是恼怒地闭上了眼,耳垂殷红如血。 一副被人撞破心思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镜移沙沙,许梦与他相隔十米,同样闭眼。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怀内某处滋滋发热,像要冲破衣裳而出,少女伸手去摸,掌心便触到了小锤子,不由眼晴一亮。 以她的智商,她是解不了这镜子迷局了的。但她可以简单直接粗暴一些,直接将镜子砸烂啊! 她就不信了,镜子碰上重击,还会毫发无伤! 嘴角浮起坏笑,许梦轻轻启眸,把衣袖卷起缩紧,扛锤霍霍向镜子。 “哈!”气势鼓足,少女抡起半人高的锤子,冲着正前方的镜子盲捶一通。 “哗啦哗啦——”镜碎满地,在迷宫中凹出一个浅浅缺口,但也很快被旁边的镜子补足。 水眸微动,她开始尝试着砸同一处方向的镜子,发现镜破镜补,其中是有时间停顿的。 所以只要砸得够快,镜子就不能及时补给,便也能通出一条道来。 心中得了方法,许梦开始动手解头上的发带。 想要出去,她就得让锤子在前面快速开路,那么自己也要紧跟其后。 但锤子非她法器,她无法与之感应,万一速度过快,她没跟上,这锤子落在镜宫里头,她就无法将其收回。 因为我她决定把自己的佩剑与锤子捆在一处,一来方便召回,二来方便指路。 青丝散落,支撑不住插于髻边的发饰,少女把多余的绒花拆卸,只余一只簪子闲闲散散的拢起头发。 发带垂香,紧紧的把佩剑和锤子束在一块。 食指咬破,在剑柄沾上些许血液,许梦提起裙摆,指尖法力逸出,娇声一喝,“去!” 锤砸镜面,势如破竹往前冲去,少女紧紧跟上,嘴里还慌慌张张的呐喊,“啊啊啊——” 好多碎片!要毁容了! 中间薄线消散,镜堆融合,许梦就这样妄妄撞撞的冲进夜子桑的怀里。 而他此前,刚刚躲过了一把佩剑,一个大锤,还有一堆碎镜片。 胸口撞上肉墙,少女跄踉几步,被人拉住肩膀扶稳。 她茫然抬头,只见那人耳垂微红,和她此前在镜中见到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他看起来慌张极了。 眼角扫过身遭的镜子,许梦也跟着不知慌乱起来,不知何时起,镜里画面流转,竟都是他和她的身影。 巧笑嫣然,温柔宠溺。 唇齿相碰,互相依偎。 二人同时退后半步,脸颊通红,目光瞟了又瞟,却又不知落在何处。 尴尬又羞耻。 偏偏二人这幅模样还落在镜子里头,混杂在暧昧身影当中四处飘荡,想假装看见也不成。 “咳。”夜子桑打破静默场景,伸手遮挡住她的视线,纠结半晌,他方才别别扭扭地挤出几句,“这镜子能迷人心智,制造假象。” “师姐莫要再看了。” “不好。” 睫羽纤纤,像是蝴蝶扑飞,在少年的掌心落下一片痒意,许梦盯着那只虚虚掩挡的大手,忽觉好笑。 她就像个孩子,因为不小心看见了私密的事情,就被大人慌慌张张的捂住眼晴,一本正经的教育,这样不好,不能再看了。 红唇勾起,少女开口逗他,全然忘了这镜中主角是她自己。 “那你呢?你有在看吗?”声线绵软,被人含在唇中慢条斯理的念出,其中调笑不言而喻。 身体颤动,少年耳尖艳红爬下颈脖,垂眸嗫嚅,“没……没看多少……” “哦?”恶趣味起,少女音色微提,故意眨眼,用睫毛却挠他的掌心,偏偏装出一派天真,“没看多少是多少啊?” 掌心轻缩,夜子桑浑身冒汗,却不敢撤回虚掩着她的手,镜中画面越演越烈,近乎旖旎。 少女无知,只晓得他害羞了,仍然没心没肺的逗他,是从前少有的乖甜,“桑哥哥,为什么我不能看啊?” 黑眸骤停,拨人心绪,眼角红光溢出,最后凝成半个骷髅头,有密汗滑下,最后隐于无形。 沉沉目光落于镜上,画面随之骤变,里头有一少女醉眼迷蒙,扯着少年的衣襟不放。 他好像听见她说话了。 “阿桑呀~我叫你一声桑哥哥,你让我看看你的腹肌好不好呀~” “嗝——”她打了个酒嗝,捂着嘴偷笑,美目尽是调笑,“桑哥哥,我就看一看哟~” “不摸的……” “不行!”少年冷漠驳回,用力扯回衣襟,耳尖却烫得吓人。 少女不依,开始用头蹭他的胸膛,一声声的喊他,甜到发腻,“桑哥哥~” “桑哥哥~” “我就看一眼嘛……” 耳边声音似真似假,夜子桑头痛欲裂,虚掩着的手严严实实的压上水眸,不留半分光明。 同时也堵住了少女那声启唇未出的桑哥哥。 眼底风旋沙起,夜子桑的视线在唇上流连,哑声问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呼吸凑近,他弯腰以额相抵,眉眼都是危险,“再叫一声。” 许梦后知后觉,下意识的想躲,细腰被人捆住,用力得往少年身上拉。 “呵。”大掌在她腰间摩挲,他在叹息,“阿姐还是这么喜欢喊人桑哥哥。” 话一出口,怀中娇体蓦然僵硬,夜子桑眸底沉沉,眼角红光极烈。 大手自眉眼转移至后脑,他紧紧扣住她的细腰,不管不顾的去啃她。 没错,是啃。 许梦品尝着嘴里的血腥味,看着眼前这放大版的黑眸,不知作何心情。 她可能是块肉。而且是块供人发泄撕裂的肉。 下唇又疼又酥,是夜子桑用他的小尖牙不断的去研磨伤口。 呼吸逐渐稀薄,少女用手推他,换来下口更重的研磨。黑眸阴渗透人,他一边啃着,一边直直的盯着她。 许梦并未闭眼,他也是。 不知何时起,二人开始互相怄气。一个死命的躲,死命的推;一个死命的啃,死命的捆。 到了后来,少女实在是气不过,恼极了,也跟着用牙咬他。 血味浓厚,黑眸稍显兴奋,眼角掠过四处游走的镜子,只觉碍眼。唇下少女眉眼通红,是少有的艳丽,如此模样,怎可让旁人看见。 就算是镜子,也不行。 黑眸危险,他轻啄红唇,让她松缓呼吸,“我去处理一下这些垃圾。” 腰上手臂未松,许梦张口咬他唇角,恍若未闻,舌尖腥甜,她又加大了些力度,把伤口咬得更深。 脾气大得像只小奶猫,被气晕了头,挠不着人誓不罢休。 薄唇愉悦,夜子桑把人推开,让她看旁边的镜子,“阿姐,你可是喜欢现下你在镜中的样?” 若真是如此,他也可以不毁去这些镜面。 只要它们没有意识。 黑眸一一划过镜面,掌心阴气升起,眼角骷髅张牙舞爪,压得洞内光线都暗淡了几分。 恼意退去,少女懵懵懂懂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深觉懊悔。 她怎么和他互咬起来了。 青丝凌乱,红唇残破。 她感受着身旁的低气压,颤巍巍的开口,“阿阿桑?” 你怎么又醒了? 结合上次,她总算是知道,阿桑是藏在桑娃体内的。只要骷髅头一现,他便可出来。 眉头紧蹙,忆起梦中情境,少女面上恐惧,指尖悄悄召唤锤子,她很想逃。 只是她忘了,这四周都是镜子,一举一动,无所遁形。 阴气窜向四周,如乌云压层,刺破各个镜面。夜子桑将人重新揽进怀里,笑得单纯,“想来阿姐是不喜欢在镜子面前同阿桑亲密的。” “如此,便都碎了吧。” 身遭物品皆是碎末,镜宫破,许梦便看见了浮在十米远处的佩剑。而它的下方,落下一堆粉末,看样子应当是系统的锤子。 铁臂收紧,夜子桑在她耳边低语,问她,“阿姐,你还和白瑞有联系吗?” 那个石锤,有茶香,而白瑞,喜食茶水。 黑眸眯起,少年眼中皆是阴寒杀意。 第52章 官洞 (5)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少女瑟缩一下,果断摇头,“没有。” “我和他没有任何联系了。” 夜子桑沉默半刻,既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启唇去含少女的耳垂,含糊说道:“若阿姐骗我,我定要打断阿姐的腿。” 膝盖嗖嗖,许梦想起往日在梦中的煎熬,很没骨气的腿软了。她相信他能干得出来,一定能干得出来。 喉咙拔干,她开始胡思乱想,分散一下注意力。这人的气息太冷了,她有些顶不住。 薄唇下移,少年把她转过身来,低头在她肩上依靠,委屈喃喃,“阿姐,我都许久不见你了。” “你都不肯多同我说句话。” “哼!”鼻腔喷出娇气,他故作扁唇,嗷呜一口又咬上了少女的锁骨,“阿姐坏!” 锁骨疼疼,上面泛起了红印。 许梦气极,但又有苦不能言,毕竟打不过,她还怂,也只能由着他占她便宜了。 说起来,他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做派,其实算是她教出来的。 她本就是个腹黑的,总是喜欢光明正大的去装单纯,然后光明正大的去使坏。 在上个世界,她就这样捉弄过他很多次,先是扮出一幅无辜呆萌的样子,然后偷偷拎走他的桂花糕。 或者假装抱抱的名义在他头上插上两根簪子,事后冲他撒娇扮甜,这件事便也就过了。 阿桑宠她,便也由着她胡来。 可是当这一套用到她自己身上是,她总觉得有些脚疼。这不,夜子桑抬眸看她,指了指她红肿的锁骨,满脸伤心,“阿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咬你这里啊。” 呼吸喷洒皮肤,他吻向她胸口上方的那颗痣,无辜天真,“那我换个地方。” 眼角抽抽,许梦昂头望天,欲把眼泪憋回去,却不经意间瞧见夜子桑身后的石壁,有两串金色符文,掩在昏黄光线之下。 心脏嘭嘭直跳,少女不着痕迹的用目光测量高度距离。嗯,以她的身高,应当是够不着的,只能先施法让佩剑升上去,才好彻底毁去符文。 只是…… 水眸微动,许梦不敢让人瞧见符文。 她反手搂上少年颈脖,让他无法扭头转身,强硬压下内中恐惧,少女泪雨零铃,“阿桑,其实我也很想你的。” 纤指悄悄摸向他的昏睡穴,她哭得情真意切,“我不与你说话,是因为……” “因为千言万语难成句啊!” 暧光暗淡,衬得洞人二人朦朦胧胧,让人瞧不清切。 夜子桑反手扣住她摸向昏睡穴的手腕,嗓音低迷,“阿姐,你在骗我。” 他抬眼看她,问,“你要弄昏我吗?” “为什么?” 许梦未答,满脸都是被抓包的尴尬。黑眸卷起旋涡,他突然有些激动,“阿姐是不想见到我吗?” 声音微噎,黑眸浮起泪光,他弯腰靠在她肩上,喃喃低语,“所以这些年来,阿姐才会常常躲着我吗?” 少女怔愣,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他的反应,锁骨有冰凉液滴砸落,是少年在哭。 红唇无言嗫嚅,欲开口安慰,却又无法出声。她确确实实是因为不想见他才会躲着他的。 心脏随着哭声猛烈抽痛,全是愧疚无奈。 她很沉默。 沉默极了。 可惜这样最伤人。 夜子桑等了许久,都没有能到她的解释,那怕是假的。骨节泛起了青筋,他收紧环着的细腰,听她闷闷的哼痛,只觉兴奋。 又或者说,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眼角骷髅嵌入骨肉,有黑纹延出,细细的爬满半个额头。再抬眼时,眸中已无泪,只余一片一片的阴沉。 他笑了,目光和指尖都在她的身上流连,“阿姐,我把你绑起来好不好。” “不好。”少女疯狂摇头,急急往后倒退半米,视线在洞内逡巡半圈,心中连连称惨。 完了完了,这个鬼地方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瞧阿桑现在这模样,她该不会被他绑住剁断腿藏起来吧! 后背浮上寒意,直直叫人头皮发麻。她退了又退,退了又退,直到背靠石壁。 指尖召回佩剑,她没有用剑指着他,她总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伤人,不愿如此去做。但她此时右手紧握剑柄,也是一幅防御极强的姿态。 夜子桑并末阻止她退离,只是慢条斯理地解他身上的腰带。他今日所穿,乃剑符宗弟子服,整套服装皆是布料柔软,韧性极强的材质。 用来绑人,再合适不过。 外杉散开,腰带垂手,少年把腰带置于掌心,足步慢移,如天上仙人,正准备悠哉悠哉的去洗澡般闲适。 只是许梦很煎熬。 她真的很怕自己被人剁了腿藏在房间里。 足底像是踩在虚空,她双手握紧剑柄,结结巴巴威胁,“绑绑绑人犯法的阿桑!” “再再再说了,你这样,我爹爹不不会放放放过你的!” 薄唇淡笑,黑眸凝起不屑,他一步一步的走到许梦面前,轻而易举的夺走她的佩剑。 小姑娘已经怂得没有力气反抗了。 细白手腕反手扣于后背,用腰带缠紧打结,夜子桑满意的勾笑,低声叹息,“阿姐,我记得你从前说过,二人对峙,必得先动手,再说话。” “毕竟,话多的人容易输。” 水眸愣愣,少女倒吸几口凉气,暗暗咬牙,脚疼,脚真疼。 她从前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黑眸掠起笑意,夜子桑将少女抱坐于地上,温声细语,“阿姐,你先在此处呆着,我去看看这洞穴里究竟有何问题。” 视线扫移,眼见着就要看见符文了。 许梦急得冒汗,红线灼灼,她一边召唤系统,一边冲人娇喝,“闭眼!” 少年惊讶,下一秒竟也乖乖巧巧的闭上眼睛,惊掉她的下巴。 红唇微抿,许梦心一横,仰头去亲他的唇,舌尖相碰,夜子桑看起来很满意,他低头加深吻觉,闭眼含笑,“原来阿姐方才还没有亲够吗?” 睫羽相近,许梦满脸通红,一边给予回应一边同系统交代事情经过,让他来救她。 一心二用,换来的是唇上一个的血痕。 少年不满,皱眉嘟囔这什么,她没听清,她只知道系统赶到这还需要一分钟。 一分钟而已。 心中浮起胜利的曙光,许梦有一口没一口的轻啄薄唇,把少年的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阿桑啊,你好甜呀~”少女笑意盈盈,轻声哄他。 黑眸僵住,他低低唤她,一声一声全是心悸,“阿姐。” “阿姐。” …… 片刻后,洞穴传来轻微响动,夜子桑耳尖,欲睁眼去看,唇未相离,少女便用舌尖去勾他。 黑眸灼亮,映着的都是她慌张的脸。 少年沉默须臾,眼中亮光黯淡,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双眼,用尖牙报复性地去磨她下唇。 与此同时,系统走到他身后,一记手刀劈下,夜子桑便这样静静睡去,连带着眼角的骷髅头都逐渐消散。 第53章 官洞 (6)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头顶一串乌鸦。 洞内一阵尴尬。 清醒着的两人都心有灵犀般默不作声。 虽然系统的眼神有那么一丝丝的耐人寻味。 虽然她非常想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咳。”过了一会,许梦率先打破尴尬,她努力扭转身子,示意系统帮她解手腕上的腰带。 毕竟这个姿势有点羞耻。 手上束缚松开,她抹了把脸,忽略地上躺着的少年,开始说起正事。 她指着石壁上的那两串金色符文,问,“这可是你说的角色转换世界的秘语?” 视线轻飘飘地掠过,系统刚欲点头,却又微微皱了眉。他走到符文下方,仔细观察,“此处有两个符咒。” 少女惊异,连忙凑过去看,石壁灰白,暖光昏黄,而在这金色符文之下,竟还掩着两串白色符印。 二者相对相合,若不是符咒之间有所差别,白色符印在金色符文的缝隙中漏了出来,怕也注意不到。 “这难道是什么宝物的封印?”许梦脑洞大开,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看系统。 按照小说套路,这个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系统表情都无甚变化,他指尖掐算几回,淡声道:“不管是或不是,今日都必须毁了。” 衣袖拂过,一道劲风拍向石壁,击得洞穴颤颤抖动,再抬眼时,上头符文已然泯灭不见。 系统下颌微点,满意收手。 少女用舌尖碰了碰唇上的伤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密语这么简单就毁去了?还有那未知符印。 也就这么没了? 她都想着要不要做好封印解锁时,忽现妖魔鬼怪的心理准备和逃跑准备了。 结果这地就摇了一摇,就没啥动静了? 心中慢慢浮起一种诡异感,她在洞内环视一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驱散这莫名的直觉。 还真没啥异常。 大概是因为这任务的难度只是中下等的缘故吧。 双手掌心拍拍,许梦准备打道回府,并未看见系统微变的脸色,和他眼前浮现一瞬的文件纸。 远处佩剑回手,少女惋惜的看了看变成粉末的石锤。 有点肉痛,那玩意儿还怪好使的。 眼角略过系统,她刚想给系统解释一下石锤变成粉末的过程,却见那人背手而立,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的这块石墙。 正当许梦以为他是入了魔时间,系统又恢复了平平静静的模样,沉声道:“来了。” 什么来了?她跟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石墙自中间劈裂而开,激起阵阵灰尘。 系统后退一步,偏头看向少女,淡笑,“里面是你本次任务的奖励。” 瞳孔微微睁大,许梦掩鼻而咳。系统记得说过,本次任务的奖励是宝物! 宝物耶! 内心在悄悄搓手,她连眉眼都含上些许兴奋,后背倏然爬上麻意,许梦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这莫名的不安感怎么又升上来了。 石墙停顿,尘土稍息,少女踮起脚尖仰头去看石墙里头模糊物件。 尘土拂开,里头的“宝物”逐渐显露出来,而她面上也出现了茫然之色。 只见石墙中央有一空洞,里面躺着一个酣睡的小男孩,约莫三岁左右,而白嫩颈脖之上,还挂着枚石镜,精巧繁琐,一看就是非凡之物。 “这……”许梦犹疑,对现在的状况一头雾水,她抬眼望向系统,企图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系统也不负她想,开口为她解释,“这小孩是千年石镜所化,与你有缘。” “所以,以后你便是它的主人了……” “等等。”少女抬手阻止他继续说话,一双水眸幽怨看他,“它有没有什么牛逼哄哄的技能?” 系统默然,“没有。” “那它是不是要一直保持人形而不变。” “嗯。” “……!!”许梦默默后退两步,真诚微笑,“那我要放弃本次任务奖励。” 开玩笑,这是让她喜当“娘”的节奏啊!关键是这“儿子”还没有什么技能! 还要一直保持人形?! 目光扫过地上沉睡的夜子桑,少女心中的抗拒更深。不行不行,阿桑知道了会吃醋的! 我的“母爱”,只能留给阿桑! 嗯! 思绪飘摇,她又摸了摸唇上的伤口,开始胡思乱想,她现在好像也不能把阿桑当“儿子”来养了吧…… 呸呸呸!这不是重点! 目光回收,许梦压下耳尖的泛红,认真发问,“它这宝物于我究竟有何用处?” 系统略沉吟了会,回想起它的功能,模棱两可道:“这石镜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助攻。” “……”少女沉默,斜斜的睨了眼到处都是的镜片碎未,心中认可。如果镜子迷宫是它搞出来的话,那还真是蛮助攻…… 思及此,许梦忽然眉头一跳,火急火燎的伸手去抱小孩。方才她和桑娃在镜宫里的行为太过…… 不行不行,此事过于隐私,要封口!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护住小男孩的头,以防它磕到坚硬的石块。 石镜刚刚抱入少女怀中,眼前蓦然一片旋转,二人猝不及防,双双倒在地上,感受着洞穴内的地动山摇。 与此同时,后山一方石洞拔地而起,发出猛烈的爆炸声,惊动了剑符宗众人。 地摇平歇已经半刻钟之后,许梦咽了咽口水,努力抑制自己头晕目眩的情况。 “太转了……”她小声喃喃,眼前的画面仍在不断旋转,少女定了定神,低头看向桑娃和小孩。 ……睡得挺香。 偏头望向系统,男人有些呆呆的坐在地上,目光似无焦距,很明显还在晕眩状态。 许梦有些气,伸手推他,“回神了!” 褐眸一点一点浮起光亮,系统耳尖一动,听见洞穴外面的脚步声,侧头想了想,随后果断得给了许梦一记手刀。 !!! 少女瞪大双眼,对他此举,百思不得其解。昏过去前,她还迷迷糊糊想,这人真的是系统吗?他是不是来害她的呀…… 第54章 审问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烈日当空,许梦是在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当中醒来的。 水眸朦胧睁开,她便看见一颗圆圆的,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的映射下,油滑铮亮得可以照镜子。 迷糊糊之中,她不禁感慨了声,真秃啊。 头皮忽然传来阵阵刺痛,少女揉了揉眼,视线略往下移了些。 一个粉粉嫩嫩的肉团子正趴在床边,手里把玩着她的长发,奶声奶气的喊她:“娘亲!” “娘亲!” 许梦受到惊吓,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头发,躲到床角,“你你你谁啊?!” “别乱喊哈!” 她的身体年龄才十四岁好不好! 粉色团子用小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壳,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你就是我娘亲啊!” 说完,他从衣襟里头掏出一枚石镜,瞪大圆圆的眼睛,蹦跶蹦跶的想要爬上床,“娘亲!” “我是镜镜呀!” “镜镜?”少女讶然,酸痛的颈脖激起在官洞当中的记忆,她伸手揉了揉后脖,柳眉逐渐拧起。 那什么,千年石镜化成的人形明明是个小男孩啊! 怎么…… 目光落在粉色裙摆之上,水眸稍稍眯了眯,嗯……这粉色衣服看起来像是她从前的衣裳。 脑壳光亮,许梦有点想笑,“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团子正撅着屁股爬床,听见问话,他举起白嫩嫩的小拳拳,很是骄傲,“男孩!” “噗!”少女探回身子把小团子抱上床,乐坏了,“那谁给你穿的女装啊?” 一个小光头穿着个小粉裙,怪好笑的。 “是……” “是我。”房门被人推开,慕妙端着饭菜进了屋,“我见他衣服都灰扑扑的,便从你屋里随便寻了件衣裳给他换下。” 饭菜落桌,她的神色有些复杂,“师妹,这小孩哪来的?” “为何叫你娘亲?” 许梦一噎,摆手尬笑,“此事说来话长。” “我等下再慢慢同你……” “我是爹爹和娘亲生下来的!”镜镜在她怀里扭来扭去,眼睛亮亮的插话,打得许梦猝不及防。 “哦对了。”慕妙的神情倒是毫不意外,只是更加复杂,“师父叫你醒来之后去剑宗分堂找他。” “他说他想问问这孩子的‘爹爹’是谁。” 许梦:“……?!” —————————— 日光降落,少女抱着吃得圆滚滚的镜镜去了剑符宗分堂,足尖刚刚踏进门槛,许梦便感受到了其中威压。 夜子桑端端正正的跪在分堂中央,而他四周,分别坐着剑符宗的三位大佬。 符华,许绍峙,韦启瑞。 空气一片凝固,许梦放轻脚步,慎慎然的准备向三位大佬行礼。 “弟子许梦,见过……” “跪下!”许绍峙脸色沉沉,茶杯一放,当即吓得人腿软。 “是。”少女低着头,不自觉的把怀里的小团子抱紧,严肃的跪在夜子桑身旁,可无奈小团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只见他歪着小脑壳,咧开了小嘴,脆生生的喊人,“外公!” 许梦偷偷摸摸的往上瞧了一眼,嗯,她爹爹的脸快黑成锅底了。 纤手捂住咧开的小嘴,少女暗暗咬牙,祸从口出啊懂不懂! 果不其然,许绍峙捏了捏眉心,满脸阴沉,里头或许还有些子不教,父之过的痛心。 “说吧。”他摆了摆手,目光掠过夜子桑平静的脸,“你们昨日到底在官洞当中发生了什么?” 许梦明显没抓到重点,连忙把小团子身上的石镜展示给他看,“爹爹,女儿在官洞中偶然破开了一个封印,发现里面有一枚千年石镜。” “也就是他!”她捧住小团子的脑壳,一脸认真的解释,“镜镜是千年石镜所化,并非是我亲生的孩子。” 所以爹爹,你还没有真的当外公!她在心中默默补充一句,天真而不知事。 她满脸期冀的望着许绍峙,却见对方默然,定定的望着下方跪着的二人,脸色略微复杂,真真是欲言又止。 若是许梦现下拿起石镜仔细瞧瞧她的样子,定会发现自己红唇肿肿,嘴角残破,衣裳掩盖之下,有些许红印漏出,眀显是一幅颇受爱怜的女子模样。 再看旁边的夜子桑,也是如出一辙的……激烈。 堂内静默,少女开始茫然失措。 “你爹爹要问的不是此事。”红线发亮,**嗓音自神识降临,瞒着在座众人,偷偷的给她提示。 许梦眼角瞟向系统,只见他不动声色的拿起茶杯,喝了半口茶,完了还抿了抿唇上的茶渍。 倏时,恍然大悟。 没有人注意到,符华蓦然捏紧的骨节。 面颊微微发烫,少女偏头看向桑娃,见他嘴角惨不忍睹的细小伤疤,当下十分愧疚。 她垂下头,悄悄用舌尖感受一下红肿自己的唇瓣,选择默不吭声。 要她咋说啊?难道要她说她看见桑娃美色,馋人家身子,没忍不住就去撩拨人家,反遭桑娃强吻? 还是说她为了完成任务,以她仅有的一点美色惑人,然后主动献吻? 无论哪个,都是扯着老虎尾喊救命——找死! 分堂里头静悄悄的,就连好动的小团子,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乖乖的躺在许梦怀里,不再说话。 良久,符华率先打破沉默,把事情挑明,“听闻总宗主到达官洞之时,我那孽徒和许宗主的千金便是衣裳不整的昏迷着,旁边还有一个活脱乱跳的孩童……” 许梦身子一抖,抬眼望向符华,对方只是冲她淡淡一笑,有点阴渗诡谲的那种。 少女在心中默默地咬手绢,他这话,仿佛是在说她和桑娃偷情,然后被捉奸了!还有了个娃! 不过认真想想,当时的情景也确实有点像…… 思绪走远,许梦不知想起了什么,水眸斜斜剜了系统一眼,她的眼中明显含有疑惑。 系统会意,淡漠的拿起茶杯,悄悄给她解释原因,“我没有理由出现在官洞之中。” “做一个发现者,再合适不过。” “那也不用把我劈昏啊!”少女扣着手指头,欲哭无泪。 她连当场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喝茶的动作略停,系统似有迷惑,“我以为,你是不愿意面对那般尴尬的场面的。” “……” 许梦和系统在背地里聊得热火朝天,表面上的众人神色各异。 符华眼中闪过些许寒意,他摩挲着茶杯,嘴里含笑:“不知许宗主的千金昨夜为何会出现官洞之处。” “官洞乃受罚弟子禁闭处,这无缘无故的,姑娘为何要深夜潜入。” “难道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吗?” 少女挑眉,刚欲说话,一旁静默的夜子桑便直起身子,挡住符华他那锐利的眼光。 “师父,昨日是弟子生辰,师姐良善,特地为我送来吃食。” 黑眸盖下眼帘,他声音沉了下去,“这些话,方才许宗主已然问过。” “在洞中的一切,弟子也已经一一禀告。” 他拱了拱手,朝许绍峙拜上一礼,“许宗主,我们确实是偶然在官洞当中遇见镜子幻象,才会失去意识。” “至于我们为何会变得衣裳不整,弟子和师姐真是不知。” “哦?”符华轻笑,右腿随便搭上左腿膝盖,换了个闲适的动作,问:“那这小孩究竟从何而来?” 瘦削骨指在腿上轻敲,他的笑容转冷,“千年石镜认她为母,与认她为主并无不同。” “她能破除石镜封印,说明只有她并未深陷在幻象当中。” “这倒是容易让人觉得,她是早就知晓石镜的下落,趁着昨夜月黑风高,方便行事,就用为你庆贺生辰的理由进入洞中,以此来掩盖她真实的目的。” 水眸微僵,许梦在暗自诽腹,她确确实实是假借桑娃生辰为由进入洞中,可她并不是冲着石镜去的,而是冲着秘语去的。 嘴角微微扯动,她皱了皱眉,在心里默默反驳,况且桑娃也并未陷入幻象,他是…… “哦对了。”黑袍泛起纹痕,符华将其抚平,语气暧昧,“昨夜官洞拔地而起,闹出动静的太大。” “若是这居心不良之人做贼心虚,也是可以故意作出一些惊人之事,借此转移旁人的注意力的……” “……?!”许梦气极,恨不得上前去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装他是些什么东西。 谁会故意毁自己的清白来掩饰嫌疑啊!这都是误会!误会! 下唇嘶嘶的痛,她想起自己解开的发带和桑娃的腰带,有苦难言。 他们两个真的好像偷情男女…… 少年抿了抿唇,伸手抱过小团子,低声诱哄,“叫爹爹。” “爹爹!”小团子摸着他的小脑壳,乖巧应声,完全不顾众人惊呆的表情。 尤其是他的“娘亲”。 耳尖泛起粉红,夜子桑将团子交还少女,平静道:“弟子曾在奇文异书上面见过,千年镜妖,善造迷宫,惑人心智,能使人做出一些癫痫之事。” “为的,就是能早人化成人形。” “且这镜妖在初化人形之时,会选择两名被控制者作为父母,以求依赖。” “所以弟子猜想,弟子与师姐昨日失去意识之后,应当是被这镜妖迷惑,控制着解开了封印。” “而这镜妖化作人形之时,只有我和师姐二人在官洞当中,所以它便认我们为父母了。” 青丝垂地,少年哑声不明,“所以师父所言,皆为虚妄。” “师姐,向来不喜子桑。” “又怎会愿意同子桑拉上关系呢?” 第55章 定亲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话音刚下,堂内变得针落有声,许绍峙眉头舒展,看样子是信了大半。 符华也是难得的沉默下去。 只有少女听得一愣一愣的,暗戳戳地在神识中问系统,“桑娃所说可是真的?” “真的有什么记录石镜特性的奇文异书?” “有。”系统表面上淡然喝茶,实则突然话锋一转,毫不留情的拆穿,“但他是在一本正经的瞎扯。” 许梦摸了摸鼻头,静听下文,红线显现,亮得有些刺眼。 “本世界的《异物志》曾有所记载,石镜若是落在灵气充沛之地,便容易衍生灵智,千年化形。” “石镜化形之初,周围会有镜宫出现,映照人心中最旖旎的心思,用来惑人,困人。” “简单点来说,它的作用就是拖延时间,避免有人打断化形过程。” 怀中团子正在撩拨她的长发,少女心虚得很,嗯,事实证明,她真的在馋桑娃的身子。 有可能上个世界就馋了。 幽然嗓音还在继续,系统一脸高深莫测,“此外,《异物志》上还记载着,石镜在诞生之初,会对自己第一眼见到男女产生父母情节。” “所以桑娃才会如此肯定的让小团子叫他爹爹?”许梦面上浮起复杂,她看了看怀里的小团子,又看了看系统,心中不解。 当时整个官洞之中只有系统一人清醒着,若小团子是在她昏迷之后不久睁眼的,那也应该先看到系统啊,怎么会先看到桑娃呢? 她昏过去的时候桑娃离她老远了! 柳眉稍稍颦起,少女偏头,报以探询视线,系统颇不自然的咳嗽一声,垂眼看茶,不接。 分堂空旷,一举一动,稍不注意便能落入旁人眼底,符华目光阴寒,笑着继续,“若真是如我这孽徒所言,你们二人是被控制着做了些癫痫之事。” “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们究竟做了何事,才会弄成现下这幅模样?”骨节倏地抹过唇瓣,符华嘴上染下不知从何而来的嫣红。 他抬眸望向许绍峙,脸色转变,突如其来的苦大仇深,“昨夜众人赶往后山,可都是看见了他们衣裳不整躺在一块的样子。” “我这孽徒脸薄,若是不给他一个交待,只怕是……” “容易郁结于心啊!”说罢,他还装模作样的重重叹气,偏偏眼睛又瞟了许梦一眼,满满的都是敌意。 少女蒙圈,震惊于他的神仙操作,手肘暗暗撞了撞同样怔愣的少年,她小声喃喃,“你师父这意思,可是让我对你负责?” 脸颊薄皮,面上窜起红热,对于符华此举,夜子桑也是很意外,下巴胡乱点头又摇头,匆忙摇头过后犹豫点头,少年内心开始奔过千军万马。 不同于两小辈的震惊,许绍峙的心情是复杂,既气愤于女儿被占便宜的事情,又无奈于官洞事情的不明,更惊讶于符华的性格转变和……不要脸。 种种情绪混杂之下,他欲言又止。 可符华并不管这些,只是定定的望着许绍峙,大有“你女儿不对我弟子负责我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很迫切的、强烈的要把他们二人凑成一对。 系统感觉到了他的情绪,虽然不解,但很乐意推波助澜,“绍峙,许梦侄女已年过十四,在寻常人家,已经可以定下亲事了。” 许梦:“……!!!” 系统你为什么要卖我?还定亲?! 水眸猛然睁大,少女听见系统声音在耳边淡淡响起,“任务。” “任务。” “任务。”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满腔怒火霎时泄了气,少女默默抱紧怀中的小团子,任由天命。 听,符华正在帮腔,“十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我猜想,许梦侄女对我那孽徒也是有些在意的。” “否则也不会特意跑到官洞去,为他庆贺生辰。” 呵,少女在心中暗暗吐槽,符宗主真真是个两面派,为了让她给桑娃“负责”,现下连名儿都变了! 还许梦侄女~ emmm…… 纤手摸上怀里的小光头,许梦开始轻轻揉掐团子的小脸蛋,嗯,软软的,凉凉的,舒服。 耳尖悄悄竖起,她听见系统在添油加醋,“我听闻石镜认父认母,也是有一定的选择的,这其中男女,必得是一对有情人。” 许梦:“……?” 啊呸!假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少女努力勾起嘴角,劝自己,莫气莫气,为了任务为了任务为了任务哈…… 眼球不受控制地往上翻,许梦摇了摇头,抑制住自己的怒气,却见桑娃呆呆跪在一旁,显然不在状况之中的样子。 可他咧起的嘴角,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没由来的,心脏蓦然**,少女红唇一扁,搂着小团子就上前抱住她爹爹的腿,破罐子破摔,成全了他们的念想,“爹爹!” “女儿确实对桑娃有所情意!” “也愿意对桑娃负责!” 话一出口,满堂寂静,许梦戏精上身,哭哭啼啼,“昨夜我与桑娃衣裳不整的躺在一块,清白受损,若不是想到桑娃对我也是芳心暗许……” “女儿……女儿早就无颜见人了啊!” 眼角垂泪,她可怜巴巴的望着许绍峙,哽咽,“爹爹,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全程默不作声的许绍峙:“……” 男人擦了擦汗,稳步走到夜子桑面前,问:“你可是真心喜欢梦儿?” 察觉到许绍峙的严肃,少年直起了腰,“是。” “那你可想娶她为妻?” 耳尖浮起粉红,夜子桑问了问自己,想吗? 想的。很想很想。 从知晓什么是喜欢时便想了。 你若问他为什么,他只能说,他于她有执念。 他想让她穿上嫁衣嫁给他。 红烛飘摇,喜字窗门,他想在满屋的红帐当中,用玉如意掀起她的红盖头,见到她羞红娇艳的容颜。 黑眸溢起湿润,夜子桑浅浅的笑了,“想。” 脊梁弯曲,他极郑重地嗑了三个响头,道:“若许宗主能将师姐嫁我,我必然用尽全力负她!” 脑壳突突,许梦望着分外认真的二人,屏紧了呼吸,她眼神灼热地盯着许绍峙,不禁在想,她是希望她爹爹答应呢,还是希望他不答应呢? 堂外雨滴落下,啪啪啪的砸在树叶上面,符华望着这不知何时阴沉沉的天,事在关己的喝了口茶。 这夏日的天气真是多变啊……他暗暗叹息一声。 “这是梦儿娘亲留下的玉笛。”许绍峙从随身物袋中取出一物,食指拨动机关,将其一分为二。 水眸微动,知道他是答应这门亲事了,呼吸放轻,少女微不可查的勾起唇角。 男人将玉笛分别交给两人,“我把它作为你们定亲的凭证。” “你们务必好好保管。” 语气停顿,许绍峙握了握拳,冷声道:“但有朝一日,你们若是想反悔了,必得把这半截玉笛交还给我。” “如此,这亲事就算作废了。” “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夜子桑双手接过玉笛,将其紧紧护在手心,黑眸逐渐幽深,他动了动手指,笑,这玉笛,他是不可能还了…… 第56章 全身镜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近日天气明朗,是难得的好日子。 只是许梦的心情有些惆怅。 自从那日她与桑娃定下亲事,她那番“肺腑之言”便被他牢牢记住,从前隔她十米远的人,现下有事没事就跟在她屁股后面,黏人得紧。 哦,还有她怀里的这只小团子。 只要一见到某人,就开始兴奋的嚎嚎嚎,“娘亲!爹爹在哪!” 面对众人惊异的目光,她只好和桑娃一一微笑解释着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可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 桑娃总是有意无意的透露着他们二人已经定亲的事情,如此几日下来,许梦即将成为有夫之妇的消息在剑符宗不胫而走。 这也让她发现,原来她竟也是有情敌的。 例如现在,一位妙龄少女正趾高气昂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还时不时的摆弄她身上的衣裙。 “嫣嫣,你瞧我今日的衣裳好不好看啊!” 妙龄少女拔高嗓音问她旁边的姑娘,声音尖锐,明显是要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而要被吸引者许梦,正坐在凉亭之中,边嗑瓜子边看话本,听见噪音头也不抬,只是默默的给身边的小团子塞了块桂花糕。 小团子嗷呜就是一大口,憋得两腮鼓鼓,嘴唇嚅动片刻,很快,他就一点不剩地把糕点咽下去,继续吃下一口。 噪音恼人,颇有不依不饶之意。 “好看,好看死了!”所谓的“嫣嫣”伸手去掐她,嗔道:“你今日这身石蓝色衣裙,同子桑师兄的衣袍颜色极像!这不知道的人呐,还以为你们是用同一块布料做的衣裳呢!” 那位妙龄少女掩唇娇笑,许梦虽然没有给她们半个眼神,却也明显感觉到敌意。 果不其然,娇滴滴的嗓音再次响起,“我这衣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衬得起的!” “有些人,穿了,也不好看!” 传说中的“有些人”掏掏耳朵,摇头长叹。 你说剑符宗这种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修仙门派,怎么能出现这么腻腻歪歪的女弟子呢?所以作为师姐,实在是应该好好管教,矫正这“不良之风”! 嘴角撑起弧度,靛青色的长剑召唤在手,许梦抱起满嘴糕渣的小团子,微笑莲移。 “师妹~”她捏着嗓子走到她们面前,用明晃晃的长剑拦住去路,柳眉皱起,装模作样的苦恼。 “师姐方才给镜镜喂了些糕点,却不想他吃得满脸残渣口水,这一时之间的,我也没带手帕,也不知如何是好!” 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一番,许梦眉头舒展,水眸偷笑,“不过我瞧师妹这衣裳甚好,不知可否借来一用啊?” 剑尖抵住妙龄少女的细腰,许梦笑盈盈的就把小团子往她怀里推。 团子争气,在她的胸口蹭了两回,石蓝色的衣裙很快就染上了污浊,不复从前的明雅端庄。 许梦满意点头,在一阵尖叫声中把团子抱回凉亭,指尖轻点他的鼻头,嫌弃道:“你今日的口水有点多嘛。” 团子闻言只是嘿嘿嘿地笑,眉眼弯起来的弧度,同她是如出一辙的坏。 糕盘拖动,许梦又给他塞了块糕点,问:“你觉得娘亲漂亮还是刚才那两个女的漂亮?” 皓腕撑住下巴,她眯眼望向逃跑的两人,自言自语,“我觉得我的身形也不比她们差嘛,石蓝色衣裙,我也是能hold得住的!” 小脸浮起不满,许梦收回视线,自碗碟中拈起一颗瓜子,狠狠咬碎。 嗯,瓜子不香了,还有点烦。 衣袖传来拉力,团子亮晶晶的看着她,口里一嚼一嚼的,明显是想说话却腾不出嘴。 小小的光头微微晃动,许梦只见眼前一片白光,原本端坐于石凳之上的小孩便消失不见,转化而成一面……镜子。 镜面清晰,边缘奢华,无论是高度还是宽度,都恰好适合于她的使用,能把她完全的照进镜子里。 “哇!”许梦惊叹,抬手抚上镜边花纹,“你还能变成全身镜?”尾音上扬,里头是十足十的惊讶。 镜里人影飘动,像是对她反应的不解。 少女绕着镜子仔细端详几番,见它贵而不俗,不由心生欢喜,“你这个样子真是……深得朕心!” 睫羽下落,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镜镜,你这思想很超前嘛!” 要知道,自她穿入书中以来,就再也没见过全身镜这玩意儿。 许是她总是身处古代的缘故,她在书中见到的镜子,无非就是两种——石镜和铜镜。 可这石镜难磨,铜镜难造,因此一般商铺所卖,不是巴掌大的石镜,便是半人高的铜镜。 这种能把人完完全全照进去的全身镜,在这个世界,应该也属于一个稀奇物件。 足尖旋转,许梦看看裙裾,看看发型,再看看细腰,不禁感慨,试问有哪个女孩子能抵挡全身镜的魅力? 谁不想知道今日的发型同今日的衣裳相不相衬?谁不想知道自己今日是瘦了胖了美了黑了? 有全身镜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红唇撩起笑意,少女上前抱住镜子,感动呜呜,“镜镜,你是不是特意让我看起来变瘦变美了?” 她方才对比了一下手臂,镜中的自己明显比真实的自己皮肤细腻许多,骨节也纤细了一些。 镜中美女双目流转,笑颜如花,简直就是美颜过后的她。让人瞧着,就很开心! 怀中触感忽变,镜镜重新变回小团子,笑,“娘亲!” “漂亮!” 许梦明白,他这是在哄她,鼻尖探向光光的脑壳,少女连连轻蹭逗他,“镜镜嘴巴真甜!” “怪不得变成镜子后这么好看!” 团子怕痒,笑咯咯的往后退,他挥了挥小拳头,嚣张道:“镜镜会很多种变法!” “可以变成、好多好多、好看的镜子!” 说罢,他便挣扎着她怀里跳下来,变身各式各样的镜子模样。 典雅的,温润的,瓷白的,清新的…… 尺寸有大有小,风格迥异。 但无论他变身何种样式,都是镜子中的上上品,一眼瞧过去,让人哪个都喜欢,哪个都舍不得放下。 午风拂过,许梦笑着欣赏,时不时的夸赞一二,上前照看两番。流光溢彩,团子再次变为全身镜的样式,镜面颤动,仿佛是他在里面上蹿下跳,“娘亲娘亲!” “这个样子你喜不喜欢!” “是白玉镶边的!” 水眸微僵,少女盯着镜边的白色弯月,忽然想起了柳江明。 那可是个经商天才,只要给他启动资金,他便能搞得红红火火金银满盆,若是现在能同他合作,五五分成,那来钱的速度岂不是更快些? 她也不用等上几年用玉佩换钱。 眼底浮起精亮,许梦摸摸下巴,思索着这想法的可行性。 俗话说得好,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可她积蓄甚少,与他合作怕是有些不够格啊! 眉眼低垂,少女望着花样繁多的镜镜,心中犹豫,那我给他提供全身镜的设计图,然后和他一起卖全身镜? 这样行不行…… 第57章 画师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众所周知,许梦是个想一茬就弄一茬的人,尤其是在赚钱方面,她天生就抱有热情。 一连两日,她都把自己和镜镜关在房间里,温声诱哄。 “乖,我的好镜镜,再给我变个镜子样式,娘亲给你吃糕点哟~” “好!”镜镜听话极了,嗷呜一口把糕点塞进嘴里,白雾升起,他就乖乖变了个镜子模样。 许梦笑眯眯的夸奖,手下毛笔甩动,一副镜子模拟图便在纸上呈现。 只是这美感嘛,有点差强人意,同镜镜变幻出来的模样差别挺大的。 果然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啊。 少女翻了翻地上的镜子模拟图,叹气。 她的画技,不太行。 在她的设想里,全身镜的主要售卖目标乃是达官贵人,毕竟穷苦人家或许连饭都吃不饱,又谈何打扮呢? 故此,全身镜的款式必得新颖,细节方面更是要处处精致,最好让人眼前一亮。 这样客人们才会买账。 但现下,仅凭她的画技,无法完完全全将镜镜变幻出来的模样复刻下来。 样图效果不佳,制出来的成品也会大打折扣。 那卖出去的价格就低了呀!不行!想想都肉痛。 “要不我下山寻个画师来画?”许梦犹豫,镜镜是石妖,她怕把人给吓坏了。 墨迹渐干,少女微皱眉头,在少赚钱和吓死人之间摇摆不定。 “爹爹来了!”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小团子很是兴奋,镜子落地成人,俩短腿就噔噔的跑到门后,“娘亲快过来开门啊!” “爹爹一定是想我们了!” 光头圆亮,镜镜的眼神天真又热切。许梦看着门外朦胧的身影,莫名有点脸红。 这声爹爹,叫得也太大声了些。 图纸放下,少女放轻脚步,默默走过去打开了门,新鲜空气涌入屋内,还混杂着少年的气息。 “我来给你送吃的。”夜子桑微抬食盒,垂眼看她。 许梦低着头,从他的手中接过食盒,“谢……谢谢。” 俩人之间的气氛客气又沉默,倒是镜镜在旁边瞪大了双眼,震惊又委屈,“爹爹只给娘亲送吃的吗?” “没有镜镜的吗?” “咳。”少女不自然的偏头,伸手蹂躏他的光头,“肯定会有你的份啊,你爹爹给你带了爱吃的桂花糕。” 她都闻到桂花糕的香味了。 黑眸抿出一点笑意,没有告诉他们桂花糕是他专门为师姐带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屋内逡巡一圈,最后落在镜镜那笑眯眯的双眼上。 他其实有些不高兴,夜子桑微微收敛了眉容。镜镜是千年石妖,现下虽说是孩童模样,但他黏师姐太紧了。 就连师姐也在纵容。这两日,师姐与镜镜在闺房里单独相处,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就连他也没怎么搭理,他…… 他已经两日都来送饭了。 可师姐总是拿了饭菜就走,连话也不曾多说几句。不像镜镜,可以黏在师姐身上。 舌尖泛起酸意,夜子桑悄悄深呼吸几个来回,压下乱七八糟的思绪。目光在许梦身上流连片刻,他拱了拱手,像往常一样正欲转身告辞。 少女却猛然拉住他的右手,温热触感拨乱了少年的心跳,红晕也开始浮上耳尖。 “师、师姐?”他有些结巴了。 柔嫩指腹磨蹭少年的食指,许梦感受着上面厚厚的结茧,若有所思,“桑娃,你可会画画?” 她依稀记得,符宗那边有门起始课程,是学习一些简单的画画技巧,用于锻炼符咒的书写。 桑娃从小天赋过人,符咒画得顺滑漂亮,细致勾描处,更是精巧。只是不知这镜物,是否也能画得漂亮。 水眸满是期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人,仿佛看到了块大肥肉。 桑娃顶着这莫名火热的目光,点了点头。忽而一阵大力拉扯,许梦挽上他的手臂,将人拖进闺房,顺带招呼镜镜变身。 屋内桌椅拖动,待夜子桑回过神来,他已经被人按坐书桌前,笔墨纸砚齐备。 “桑娃,你帮我把变幻之后的镜镜画出来好不好!”少女单手撑住下巴,眯眼笑道。 夜子桑被她盯得不自在,视线扫过地上的镜子模拟图,问她:“你要这些图干什么?” “是有什么用处吗?” 嘴上这样问着,毛毫却已沾上墨迹,待镜镜变身完成之后,少年开始提笔作画。 许梦盯着他低垂的眼帘,摇头晃脑,“我还不能告诉你。” “这是个秘密。”她想准备惊喜。 笔尖略微停顿,少年勾唇笑笑,没有再问,许梦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稍稍倾身凑过头来看他作画,脑海里琢磨着要怎么让桑娃成为她的免费画师。 毕竟创业初期,能省一笔是一笔嘛!少女的脸皮极厚。水眸转转,又在心底默默补上一句,作为未婚夫,偶尔帮未婚妻干活也是应该的…… 思及此,某人的底气忽然十足! 浅声沙沙,是笔尖在纸上挥毫,许梦闻着空气中的墨水香气,默默把板椅拖近,笑得讨好:“桑娃,你以后若是有空,能否像今天这般替我作画?” “我想要很多幅、很多幅镜子模拟图。” “况且,桑娃画技如此之好,若不在纸上施展,岂不是浪费了这一手好画技?” 白晢手腕蓦然一抖,夜子桑像是被惊吓到,神情有些复杂,似吃味似窃喜。 余光略过两人相近的身影,他舒缓了下紧绷的后背,想问问要原因,临了又换了句颇为没头没脑的话:“许宗主怕是不会同意。” 上次他被许宗主罚进官洞,就是因为他偷潜入师姐闺房一事。 如今虽说有师姐邀请,但……有女儿的男人总是在防狼。 目光在镜镜身上巡游一番,少年默默吃味。 “嘿!”许梦一听,不在意的摆摆手,语出惊人,“我们都定亲了!怕什么!” 声音顿了顿,她又弯腰趴在书桌之上,藏住逐渐变大的心跳声,嘟嘟囔囔,“反正总要多亲近些的……” “好!”黑眸浮起笑意,十分干脆利落的应下。带着青春期沙哑的少年声落入耳中,许梦只觉万般嫌弃,忍不住挤眉又弄眼。 他应得这般快做什么,也太没意思了!搞得她很想同他亲近一般。 让人好生别扭! 脸颊鼓起,少女有些气闷闷的去抠桌角上的朱漆,抬眼看看屋外,又笑了。 不过……今日天气不错,倒是让人心情愉悦。 第58章 男女主出现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老板,这个怎么买?”许梦拿着几条女子月带,面无表情的问。 商铺外,夜子桑正背对门口,笔直笔直的站着,身子僵硬得不像话。而镜镜也跟在他身旁,正正经经的背对着门口。 两人一大一小,柱得像两根木棍! 店内,老板娘笑得喜人,“十文一条,姑娘可是要把这些都买下来?” “嗯。”少女硬绷绷的点头,内心不断的叹气,叹气,叹气。 指尖摸摸怀里的卷成圆筒的那两叠镜子模拟图,许梦现下只想要一碗孟婆汤。 忘尽前尘往事。 这几日,桑娃都在她屋内帮她画图,她看着差不多了,就把桑娃画的图都卷成一叠,然后再从自己画的图纸当中挑出一些好看的来用。 纸张繁多,她干脆全部散在地上,屁股下垫了张不要的废纸就坐了。 桑娃蹲在旁边帮她整理。至于镜镜,吃饱了在一旁睡觉去了。 但是谁曾想过,谁能想过,她居然会当着桑娃的面来了葵水! 还是桑娃发现的! 当她看见白纸上那红艳艳的血迹,脸色都要白了。偏偏桑娃还以为她生病了,急乎乎的要去请人。 本着厚脸皮原则的她硬着头皮给他解释了一遍什么叫女子葵水,又托他去请妙妙师姐或者医仙姐姐来。 但人嘛,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要塞牙缝。 她们居然不在!不在! 最后的最后,也不知他从哪里寻条女子月带回来,更不知道他听谁说,要带她来买些补气血和私密的东西。 晕头晕脑间,她就被他拖下了山,带到了这。 脸色逐渐漆黑,许梦把东西全部塞进怀里,正准备掏钱之际,老板娘却挡了她的手,指了指门外那人,“小公子刚才进门时已经给过我一块碎银了。” 铜板清脆,老板娘数了余钱放在少女手心,道:“姑娘你家兄长待你真不错。” “我开店这么久,倒是头一次见有兄长陪女子过来买些私密物件的。” 水眸一愣,许梦若有所思,小声问道:“我们不像是未婚夫妻吗?” 她觉得他们两人最近蛮亲密的呀!她还以为她那白头偕老的任务已经有一点进步了。 毕竟亲也亲过了,婚也定了,这段时日也总是待在一块。 老板娘听此却是惊诧,“你与小公子竟是未婚夫妻?” “嗯嗯嗯。”少女忙不迭及的点头。他们不仅是未婚夫妻,她还要同他白头偕老呢! 老板娘见此嗔怪,笑道:“哪有你们这样的未婚夫妻哟!” “瞅着亲近却不亲密。” “别的有情郎有情女都会眉目传情或者偷摸着拉小手。” “你们连走路都要隔着一尺。” “既然是未婚夫妻,姑娘还是多多主动些吧。”老板娘笑得暧昧,“那位小公子看着可不像见个会主动的人。” 许梦脸红,笑着向老板娘告辞。 出了门口,少女便和两人商议着分离,“我要在城里寻了一个人,也不知几时能回。” “桑娃你能否先带着镜镜回宗里?今天日头怪大的。”镜镜额头都泌出一层热汗了,何况今天这么尴尬,她不太想和桑娃呆在一块。 总得让她缓一缓。 然而,镜镜的小光头摇得贼快,“不要不要,我要跟着娘亲。” 出门的时候,青常叔叔说,城里的烧鸡特别好吃,跟着爹爹,爹爹恐怕不会给自己买,镜镜掰着手指头计算。 小手抱上少女的双腿,镜镜委屈巴巴的卖萌,“娘亲你要丢下我和爹爹吗?” 夜子桑不放心许梦一人,勉强附和道:“他若是哭闹,我也哄不来。”可能只会看着他哭。 许梦为难,见这一大一小均定定的望着自己,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少女终是松了口,“先说好,我只知道我要寻的人在这城里,但我并不知晓他在何处,今日可能会吧逛一天。” 黑眸蹙起眉头,“你的身体……” 许梦尴尬,转身寻了个方向就往前走,夜子桑连忙抱起团子跟在身后。 “无妨的,累了我自会休息。”少女放缓脚步,与桑娃同行。 却不曾想对方总是下意识的跟在她半步后面,她微微偏头时,余光都触不到他的身形。 “嗯。”少年浅浅应声,只落下轻缓的脚步声。 许梦听着这不远不近的脚步声,目光在街上游离。城里民风开放,定亲男女可在街上同行。 正如老板娘所说,这未婚的夫妻,齐步而走时,要么眉目传情,要么肩肩相碰,这胆子大些的,会勾着对方的尾指,羞涩的往前走。 像他们这般隔着一尺的,倒是少见。 “娘亲!我要吃糕点!”童声骤然响起,惊醒了自顾自往前走的少女。 许梦从夜子桑怀里抱过镜镜,问他:“你今日想吃什么糕点?” “绿豆糕!”粉拳挥舞,镜镜催促着二人往里走。 少女无奈,只好边应声边走向糕点铺。足尖刚踏上台阶,便听见女子的清铃笑声,悦耳动听。 裙摆拂过门槛,许梦便被一袭红裙夺去了视线,只位明艳大方的姑娘,眉心一点红,此时笑得开怀。 她的身边有位男子,身着白袍,同样俊朗。 一红一白,这样夺目的搭配,只可能是男女主。 许梦脸色一沉,想阻止夜子桑往里走,却是来不及了。莲步轻移,少女下意识的挡在桑娃身前,满脸戒备。 开玩笑,这是日后杀死桑娃的两人,怎么能让他们同桑娃接触,自然是能躲多远是多远。 不行,赶紧走人。 脚下旋转,许梦拉着桑娃的衣袖就要跑路,此时一面展开的竹扇飞来,青符师兄的声音随之而起。 “小师妹,见到师兄都不打声招呼?” “过分了哈。” “青符师兄?”绕开桑娃为她接下的扇面,许梦仔细瞧了下屋里这群人。 好家伙,医仙姐姐,柳江明,青符他们都在。 男女主这“吸金”能力,绝了! “你们怎么都在这啊?”自知逃不过,许梦便不跑了,但身子依旧有意无意的把桑娃挡在后面,可惜她个头矮,也遮不了什么。 但她那想藏人的心思太过明显,就连镜镜也懵懵懂懂的多看了她两眼。 青符虽然疑惑,却也没问什么,“我带新进门的师弟师妹下山来采买些物品,顺便来买些吃的。” 莫齐儿淡笑,“我下山卖些药材,偶然碰上了他们一行人。” 水眸落在柳江明身上,见到他那明显的跑腿小工服饰,许梦没有去问,但对方朝她微笑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来来来,我来给你们互相介绍介绍。”青符从夜子桑手中夺回竹扇,又要装模作样的摆谱。 少女瞪他一眼,显意他给镜镜扇风。青符也不恼,笑着摸了摸小团子的光头,“这个小娃娃,名为镜镜,唤我家小师妹叫娘亲,也就是她。” 扇面轻敲许梦的额头,青符继续说道:“小师妹叫许梦,是师父独女。” “脾气颇大,无甚优点。”他摇了摇头,如兄长一般哀叹,“可她这样的也有眼瞎的少年要她。” “喏。”青符拍了拍夜子桑的肩膀,道:“符宗弟子夜子桑,也是小师妹的未婚夫,前段时间定的亲。” 夜子桑移开他的手,抿了抿唇,“师姐很好。” 青符嗤道一声,走到一旁看他的糕点。男女主见状了然般对视一眼,纷纷向二人行礼。 “剑宗新进弟子燕飞。” “符宗新进弟子辛岚。” “见过师兄师姐。”红裙白袍,齐声问好,许梦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本世界最大的两条金大腿啊!她很想抱大腿,但是不行啊,她怕他们会要了桑娃的命。 “师弟师妹客气。”许梦笑着打哈哈,经此一番,几人算是认识了,但她可不打算同他们多加相处。 小手捏住身后的男人衣衫,她拉着夜子桑凑到柳江明身边,“嗨,还记得我不?” 柳江明对此还算平静,点了点头,拱手正欲说什么,许梦伸手压住他的礼,道:“我有些事情想同的商议。” 说把小团子往夜子桑怀里一塞,“你照顾一下镜镜。”声音停了停,她又睨了青符半眼,“你离师兄远些,莫要和他同行。” 只能离青符师兄远些,就能跟男女主少相处些,那日躲避起来也能方便些。 她其实是想寸步不离的呆在桑娃身边的,但是男女主这两人的感觉何其敏锐,她再不下手和柳江明合作,这座金山就要跑了! 两厢权衡,金山比较重要。 夜子桑不懂她的小心思,只是垂眸看着少女的纤指,她刚刚碰了那人的手。 黑眸溢出戾气,却又很快平静。 食指捏起一块糕点,放到镜镜嘴边,夜子桑望着少女那拖拖拉拉的走远的两人。 这脸,终究是黑了。 第59章 别扭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日头渐落,待许梦出来,店里只余下几个买糕点的客人和坐在角落里的桑娃。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为他渡上一层金光。 许梦见此只觉得纳闷,这人都不嫌阳光刺眼的么?她眯眼瞅了瞅天边的夕阳,视线有些模糊。 “镜镜他们吗?”她走了过去,挡住云层透出的夕光,桑娃被她笼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周遭空气沉闷,他的声音冷冰冰的,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师兄他们先回去了。” “走吧。” 衣袍略过她的身旁,许梦怀里被塞了包糕点,她仔细闻了闻,是好吃的桂花糕。 前方那人疾步而走,连背影都透着冷淡。 生气了?水眸浮起迷茫,不知道哪招他惹他了。小脑瓜子认真的搜查,确定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方才急步匆匆的跟上。 至于他为什么生气,这不太重要,只要自己没错就行,某人十分淡定的想。 然而…… “唉!”鲤鱼翻滚,许梦趴在凉亭栏杆上,掰着手里未吃完的半块糕点,哀声叹气。 “镜镜啊,你说你爹爹这几日怎么都不来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他! 少女对此非常郁闷。 她同桑娃的关系,不知为何,仿佛一朝回到解放前。 怎么说呢?一开始的时候,她见桑娃儿不来寻他,便主动寻他,结果对方平平静静的同你说话,但是这话里话外吧,都透着客气。 你觉得他生气,瞧着又像没有。 你说他没生气吧,整个人又透着冷淡,偏偏还是只对你一人冷淡。 下巴耷拉,许梦又哀嚎一声:“我真的没发现最近自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闻言,镜镜挪到她身子,开口安慰:“娘亲,爹爹坏!” “让娘亲不高兴!” “噗!”清脆的女声响起,像是在头顶上方,“我倒是可能知道夜师兄为何最近为何这般,许师姐可要听听?” 暗红裙纱下落,踩着栏杆跳进凉亭。 许森手里的糕点一松,啪的砸进鱼池里,引来鱼儿的竞相抢食。 “你…刚才是呆在凉亭盖上吗?”少女惊诧。 “是啊!”辛岚理所当然的捏了捏小团子的脸颊,“我刚在上面看风景。” 看风景? 水眸看看澄清的蓝天,又瞧了瞧陡峭的凉亭瓦盖,感慨:不愧是女主,看风景的地方都如此的清新脱俗。 但是…… 粉容浮起警惕,许梦表示想找个理由开溜,并不想和女主接触过多。 她时时刻刻记得男女主是杀死桑娃的金手指。 虽说现在剧情走向未定,但是她注定是站在桑娃这边的。这万一以后打起来了,她和男女主没有感情也好下手呀! 红唇蠕动,许梦刚想冷脸冷语,眼中倏然闯进一片细腻肌肤,是女主把脸凑近了看她。 夭寿哦,皮肤好好!许梦在内心嘤嘤嘤骂人,眼睛也漂亮! “许师姐,你是不是对我和燕哥哥有敌意呀?” 嗯,声音也好听。许梦板着一张脸,死不认账,“没有。” “那就好!”辛岚笑弯了眼,脸颊如花般绽放,“我很喜欢许师姐呢!” 俏皮睫毛一动,对方给她抛了个媚眼,“我对许师姐很好奇,而且我们也很有缘分。” “缘分?” “嗯哼!”微风吹起红纱,辛岚笑得暧昧,“许师姐来葵水那日,我和燕哥哥在等青符师兄下山,刚巧碰上了出来寻人的夜师兄。 “那女子月带,是我偷摸着让燕哥哥给夜师兄的。” “然后下山的时候,我们几人又巧遇上了。” “还有今日。”辛岚一件一件的细数,总结道:“我与许师姐真的很有缘分呢!” 许梦:“……”我不是很想和你有缘分。 纤手环上镜镜的腿弯,许梦扛起肉团子就要走人。 “许师姐,你不想知道夜师兄最近为何会这样待许师姐吗?” 脚下的步子顿顿,少女回到看她,静听佳音。 “其实也没多大事,大概就是夜师兄吃醋了呗。”辛岚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红裙,扯了扯嘴角,“那日在糕点铺,我可是注意到了,许师姐你扯那个俊俏小二进入隔间的时候,夜师兄脸都黑了。” “根据我的经验,夜师兄一定是在恼你和外男接触太多!” 许梦沉默,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问:“你为何要主动告诉我。” “我喜欢你呗!想同你亲近。”辛岚笑得坦然,“况且听闻夜师兄天赋异禀,就是不易亲近他人,若我能同你关系亲近,说不定他会照拂我一二?” 原是想拉拢关系。 许梦点点头,对此并未说些什么。 两人距离正逐渐拉远,忽闻身后辛岚大喊,“许师姐,你一定要哄好夜师姐啊!” “他最近脸有点黑,我们都怵!” “实在不行给夜师兄撒个娇!男人很好哄的!” 娇声嘹亮,惊得许梦差点扭了脚。她连忙环顾四周,见四处无人之后方才悬下心来。 这这这,女主才十四岁吧!经验就如此丰富了?谈起情爱之事就如此侃侃而谈。 早恋真是可怕。许梦连连咂舌,掩下浮起的绯红。 “娘亲,什么叫撒娇啊!”镜镜天真又兴奋,“你要给爹爹撒娇吗?” “额。”许梦无奈,点了下他的鼻子,“莫要听这位姐姐胡说。” “哦——”圆脸沮丧,很是失望,“可是这位姐姐说撒娇会让爹爹消气的。” “镜镜喜欢爹爹和娘亲一起。” 水眸微微眯起,许梦将团子放下,捧起脸来认真端详,“说,你是不是系统派来的?”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关心她和桑娃的感情生活呢…… 肉手挠挠光头,脸上是大写的“惑”字,镜镜迷茫又不解,“娘亲,你在说什么?” 许梦:“……没什么。” 肉团子重新抱回怀里,她踩着小碎步,往后院方向走去。 手掌轻轻抚拍镜镜后背,许梦哼着安神歌,边走边慢条斯理的哄着团子入睡。 现在已是申时,再过段时间,也差不多该准备晚饭了。 她想了想,最后接受了女主的建议。 她要去撒娇了! 第60章 糖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而“胆子不太、脸皮极薄”的许梦表示,她实在是不太会撒娇,需要拿点酒来助助兴。 这不,夜风凉人,她寻了处僻静少人的凉亭,摆了满桌子的菜,正笑眯眯的看着桑娃。 白玉酒壶倾出佳酿,她招呼少年吃喝,“桑娃,我今日想同你小酌几杯,谈一谈心。” 顺便谈一谈恋爱,拉一拉任务进度条。 修长骨指接住她递过来的酒杯,夜子桑扫了眼桌椅下那两大缸酒水,黑眸难得迷茫。 “小酌?”他可能不太理解小酌的含义。 “是啊!”少女认真点头,“只是小酌而已。”至于桌下那两大缸酒,是为了灌醉自己用的。 还记得上辈子,她犹爱桂花酿,最喜欢在秋夏季节乘着晚风,和阿桑边吃边聊。 兴致高时,喝上几十杯尚能平稳走路,脸不红心不跳的。 所以许梦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千杯不醉体质。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上辈子时,阿桑知她贪杯,又不忍她宿醉头痛,所以每壶桂花酿当中,都藏有上好的解酒药。 今世没有解酒药的少女,三杯便醉了。 “嗝——”许梦打了个酒嗝,晕乎乎的骂人,“今日这酒,怎如此烈!” 她站起身来,尝试着走了几步,摇摇晃晃步伐不稳,让人连连叫遭。 “师姐,你醉了。”夜子桑想伸手去扶她,被人一手拍开。 “我醉了么?!”纤手指着自己,许梦瞪他,满脸不信。 黑眸晦暗,耳垂偏偏殷红,夜子桑咽了口水,点头。 嗯,醉了。 脸很红,像水嫩的蜜桃。 还是晨分时节,挂着露珠的蜜桃。 “不可能啊……”许梦低咕。柔手固定住桑娃的头颅,她对着那一双眼睛,照镜子。 黑眸清晰眏出她的身影——红唇嫣然,颊抹红云,是明显的醉态。 额,好吧,可以行动了。她又满意的笑了。 浆糊般的脑袋还记得自己今晚设宴的目的,玉臂迅速环上少年的颈脖,身子顺势一坐,就倒在了别人的怀里。 “桑娃——”女声浅浅,许梦说变脸就变脸,水眸溢出水光,全然不顾桑娃僵直的身子,“你最近怎么总是不理我呢……” “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还是说……” “还是说你有别的女人了?!”双手抓住桑娃的衣襟,许梦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始胡搅蛮缠,“你最近总是待我这样冷淡!” “我那一颗如炭火般热情的心都要被你冻成冰渣渣了!”她十分的义愤填膺,仿佛在控诉一个常年不归家的丈夫。 衣襟凌乱,夜子桑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他,有一小缕发丝垂至胸前,被人硬生生的掰扯下来而已。 顾不得羞涩,他小心扶住快要从他膝盖滑落的蜜桃,将抱未抱,把整个人圈在怀里安抚。 “师姐,你没有生你气。”他只是不喜师姐旁人接触而已。而且…… “我只是有些心慌。”声音蓦然低落,手臂稍稍环紧,可仍是不敢抱个满怀。 定亲之事来得太过突然,她待他又是忽冷忽热的,他总有不确定之感。 像是在做梦,又像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那日他见到许梦同那男子接触,神态自若,丝毫不见恐惧之意,甚至有亲昵之态。 莫名的,他又想起了他带医仙去见师姐那日。 明明白白的躲闪,明明白白的抗拒,还有明明白白的恐慌。 是她近年来待他的态度。 手臂忍不住想要收紧,将人紧紧嵌在怀,却又怕惊扰了对方,故而硬生生的抑生。 黑眸掩下阴暗心思,他故作醋意,“那日我见你同那位公子聊了许久,心中有些不舒服罢了。” “况且他长得也不赖,也不知是不是师姐喜欢的类型。” 仔细想想,从前她在寺庙里讲故事的时候,好像曾经说过,若是有机会,她也想坐拥三千美男。 回忆起,警惕生,他抿了抿唇,面色不虞。 许梦的脑袋早已晕乎,只留一丝清醒神思,她把脸埋在桑娃胸膛,含含糊糊:“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嗝——” “桑娃,桑娃是我最喜欢的。” “我们要,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嘻嘻……”说完,她便笑了,放心的把自己瘫倒在桑娃怀里。 酒香弥散,染了两人的衣裳。夜子桑呆呆的坐在原处,慢慢收紧女子腰间的臂弯,闻她肩上散落的发香,满足的谓叹。 是他软绵软绵的姑娘啊。 让人又惊奇,又让人心生喜爱的姑娘。 …………………………………………………… 暮色浓浓,萤火虫早已跑出来嬉戏。夜子桑选了条人最多的归途,抱着许梦漫步而走。 一路上碰到几个剑符宗弟子,见他们好奇八卦的眼神,他还会难得好心情的解释上一句,“师姐喝醉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竟也耽搁了两刻钟的时间。等他回到许梦的住处时,被人嘱咐着留门的慕妙师姐,早已抱着镜镜酣然入梦。 至于她的小师妹?无妨,哪有人不带钥匙出门的。 事实证明,真的有人会不带钥匙出门。 而她的小师妹就是那个傻子。 所幸或不幸,带她回来的人是经常偷潜她闺房的少年。 铁丝捣捣鼓鼓,紧闭的窗户被人轻松撬开。 腿步用力,夜子桑抱着人,轻松跃进房间。 房内事物熟悉如常,他刚把人放下,忽然一阵大风刮来,扇得窗帘啪啪作响。 自然而然的,也惊醒了隔壁房的慕妙。 木履踏踏,慕妙揉着醒松睡眼前来关窗,并未注意到房门外的锁是关着的。 “师妹?”她从窗外看向屋里,见床上一片鼓起,惊诧于许梦的归来。 而夜子桑同许梦一起躺在床上,以帐纱遮掩身形,心跳得飞快。 “嘭,嘭,嘭,嘭……”胸膛鼓声明显,若是仔细倾听,定能发现屋内睡着两人。 但困意袭人,慕妙无瑕顾及其它,只是嘟嘟囔囔,抱怨小师妹总是疏忽大意。 “啪。”窗户关紧,慕妙还不放心的在外面压了根粗根子,以防风吹。 夜子桑:“……” 鼻间馨香萦绕,鬼使神差间,黑眸紧紧盯住女子微嘟着的唇瓣。 想亲。 喉结滚动,呼吸凌乱,眼神变得危险。 酣睡中的少女凭借本能皱眉,夜子桑一惊,欲收回视线平缓心情。 但是来不及了,许梦睁开水眸,似清醒却又未清醒,对上薄唇亲了上去。 你问她在干嘛?哦不好意思,她在做梦。梦中她还在记挂着自己要和桑娃撒娇,谈恋爱完成任务。 所以她就壮着胆子吻上去了。 耳尖涌上气血,少年人尝试着探索,吃到了温热的桂花酒香软糖。 第61章 不安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第二日。 凉亭依旧,许梦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和小团子咬耳朵,“镜镜啊,你有没有觉得你爹爹今天有点奇怪?”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脸侧,炙热非常,让人臊得慌。 又来了又来了。 柳眉倒竖,少女回头瞪了夜子桑一眼。不出意外的,得到了他羞涩又愉悦的微笑。 “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看啊!”许梦举起手中的话本就要往人身上砸。 没办法,桑娃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让人羞耻了!你见过偷看小姑娘的少年吗?他现在就那样! 眉眉眼眼都写着“春心萌动”这四个大字,偏偏他还总是冲着人笑,笑得让人心慌!少女郁闷咬唇,脸色薄红。 池鱼嬉戏,引得她西看看东看看,水眸流转,最后落在了桑娃身上。夜子桑一直静待她的目光,察觉到她的视线,黑眸故作眨眨,表示委屈。 许梦被气笑了。 脑海中记忆翻滚,在她对桑娃进行深情表白的场景处戛然而止,眼神飘忽几下,许梦以书挡脸,藏住所有的心思。 罢了罢了,她叹了口气,嘴角却勾起笑意,似嫌弃似得意:“瞧他那样……” “我不是说了几句甜话而已嘛……”许梦小声咕哝,夜子桑完全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可他仍是不争气的脸红了。话本子摊开盖在少女脸上,与她的唇部亲密相近。 他……此刻很想当她手中的话本子。 暧昧无声流动,两人各有心思。 一般情况下,镜镜很少说话,只要有吃的,他都会乖乖坐在一旁吃东西。 但此刻,他抛下手中啃着的油桃,去摸她的手腕,“娘亲,有线线……” 许梦一惊,手腕红线炙热,是系统在呼唤她,方才她想东西入了神,未曾察觉。 身子立马坐直,她掩饰性的拨开镜镜的小手,随口胡扯,“镜镜可是想玩我步摇上的流苏?” 今日她打扮得俏丽,侧鬓之上,簪着一支玉色步摇,步摇尾端,垂着缕鹅黄的流苏。 是娇美的少女装扮。 闻言,夜子桑往她头上瞟了一眼,惹得许梦心虚非常。拉过镜镜还想往她手腕上摸的胖手,她掩饰性的训人,“娘亲头上的步摇比较贵,不能随便玩!” “我回屋后再给你找缕不值钱的给你玩,你现下乖乖吃桃子,好不好?” 圆圆的眼晴在她脸上巡回,镜镜本想继续好奇摸摸红线,又见她微微板脸,有点被惊吓到,只能懵懂点头。 少女暗松了口气,余光往桑娃方向扫了眼,见他神色如常,提起的心又悄悄放下。 油桃粉嫩,她又给镜镜塞了个果子,待他乖乖啃桃,她把手腕背放在两人看不见的身后,假意扶腰而躺。 书籍重新盖住面容,许梦脸都要皱在一块了,“系统!镜镜为何能看见我们之间的红线!” “快把我吓死了!”寒毛根根竖起,她方才差点要跳脚! 系统依旧淡定,“他乃千年石妖,能看破这拙劣的掩饰法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想拎个锤子砸人的许梦:“……” “说个正事,我需要你去悬崖谷一趟。”系统直奔主题,意简言赅,“支线任务,和你上个世界完成的奇郦山任务很相似。” “奇郦山?”记忆盒子开启,许梦眼神一闪。 上辈子的奇郦山任务可谓是个寻宝游戏,无甚危险,就是地处偏僻,走路走得她脚疼不说,还一步一个谜语,当时她和系统被这些谜底诓得爬了好几座山。 最后得到的宝物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叫万物斩,顾名思义,可斩世间万物,杀伤力可大可小,就看在你用来斩什么了…… 害,扯远了。 丢开杂思,许梦闭上眼晴假寐,以神识倾听系统介绍悬崖谷任务。 “悬崖谷,本世界最有名的丹药锻炼地,一年只开三炉丹药,且必为精品,丹药一颗可价值千金。” “哦,原来是顶级造药工厂。”许梦点头,开始猜测任务内容。 大概是什么能让人功力暴长的丹药? “不。”系统打断她的猜想,“是一段血神木枝丫。” “血神木枝丫可食人鲜肉,若以祭品贡奉,便会生出自我意识,落地生根,许人无限心愿,可也会助人生长戾气,是祸害。” “唏——”少女倒吸一口凉气,踌躇,“它会吸我血肉不?” “无妨。”男声淡淡,毫无波澜,“有上古大能将它封印在悬崖谷的山洞中,你所需要做的,只是根据地图找它,把它带回来予我销毁。” “就这么简单?”许梦心动。 “就这么简单。” “奖励是?” “一样,许你一个心愿。” “成交!” 少女年少,不知世界万物变幻莫测,是旁人也未曾预料的未来,而简单的任务也会变得十分不简单。 只顾着傻乐了。 内心谋划着“大计”,许梦正畅想着完成任务的顺利。 指尖欢快的舞动,她盘算着悬崖谷任务完成后便让系统将她变成富婆。如此一来,她既能掏出银钱来给桑娃治脸,还能拥有个小金库,从此衣食无忧。 想想都觉得,是个甜蜜的愿望。 嘴角咧开弧度,借着夏日的阴凉,乘出安然之意。困觉渐渐上头,想挡也挡不住。 呼吸轻浅,许梦和镜镜一起,缓缓陷入沉睡。 夜子桑指尖一收,抿灭昏睡诀的痕迹。 他走了过来,掀开书籍,见到了少女脸上未消的笑意。 冰凉指尖触上她的手腕,摩挲着腕间肌肤,并未感觉到红线的轮廓触感。 黑眸落寞,孩子气的把她勾起的嘴角拖拉下来,心酸又无奈:“师姐,你到底有多少秘密要瞒着我。” 哑声沙沙,他又自嘲笑笑,“啊不对,师姐从未和我说过什么。” 噩梦如此,红线如此,就连镜子模拟图也是如此。 所有事情,皆是瞒人。 她不会瞒他少一分,只会瞒他多一分。 明明都已经定亲了啊,可还是得不到她的信任。 目光移向总宗堂方向,夜子桑静默良久,终究是没有去探究红线的另一端是谁,也没有继续去深思是什么让她笑得如此开心。 他只是守两人身边,遮住流泄进来的日光。 晓是如此,日头乃是攀升,越来越多的日光照射进来,蓄积起热度,一如不安。 今日这段安安静静的相处时光,还是随着许梦的惊醒,离去,断了。 第62章 悬崖谷(1)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有了任务,许梦自然是要收拾收拾行李动身出发了。 临走前,她又去找了回柳江明,谈好分红分利和生意构想后,剩下的一切便全交付给他自由发挥。 哦对了。为了让他有充足的资金流转,她还从系统处坑了两个玉冠过来。 打了欠条,若是以后赎罪不回来,她便给系统做牛做马三个月。 于她而言,这是笔划算的买卖,因为她本来就是在给系统做牛做马。 只是…… 黎明初晓,剑符宗大门台阶前,站着桑娃和男女主一排人等,马车宽敞,众人正把行李搬到车上,嬉嬉笑笑,热闹得很,好似全家人就要一块出去旅游。 而这一堆人中,只有三位宗主大佬是前来送行的。 许梦觉得头疼。 按照她与系统商议的计划,只有桑娃会同她一起出门。一来她的武力值不够,需要桑娃护着她。 二来,两人独处,感情也容易升温。 二人轻车简便上路,只需短短半月,便能到达悬崖谷。 但现在,为何连医仙姐姐也要去?还有青符师兄,他上个星期不是说要去什么地方看美人吗? 这人员一多,事情就容易变得复杂了呀!丧失了她与桑娃的独处空间不说,能不能在半月后到达悬崖谷,都是个问题。 青符师兄是个懒散的,喜欢走一段玩一段。男女主就更不用说了,自带的锦鲤体质。 总会容易遇上一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事,完了天道爸爸还会给他俩塞点机遇什么的,羡得让人牙疼。 许梦回头剜系统几眼,胸疼气闷。原以为的二人世界,变成了吃狗粮世界,她能不气吗? 酸溜溜的眼神在男女主身上划过,最后又回到系统身上。她去悬崖谷一事,是由他来安排的。 她需要个解释。 素手扯过男人的衣裳,将他带到一旁假装要请教剑术,隔音咒起,许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无辜,国字脸上五官不动,字字句句甩锅,“你爹爹说,光是夜子桑保护你不行,还要带上青符,否则他不放心。” “刚巧,莫姑娘对悬崖谷的丹药慕名以久,你爹一琢磨,有个大夫随行也好。” “至于辛燕飞和辛岚,他们自请前去历练,我没有理由拒绝。” 少女假笑,“你怎么不跟我们一块去呢?”有了系统这个人形地图,她都不用带纸质版图纸了。 反正现在都这么多人一块去了,也不差他一个。 褐眸沉沉,像是思索,“不行,我毕竟不是真的韦启瑞,未免招惹麻烦,我还是深居简出为好。” 行吧。话以至此,许梦无奈,恭恭敬敬的朝系统行了一礼,做戏做了个全套。 拖家带口就拖家带口吧,她又拧不过三位大佬的大腿,能怎么办啊? 系统悄无声息的帮她撤掉隔音咒,少女回头,忽然接到了一记冰刀子。 是符宗主,符华。 近日天气甚好,可他身上的阴寒之气依然浓厚。许梦在脑海中回想了下符华从前与她相遇的样子,深感不安。 符宗主总是对她有着莫名的敌意。 苍白唇角勾出笑意,符华一身黑袍,在许梦疑惑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算是友好的回应。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视线不由得落于他的右手,许梦暗暗心惊,符宗主太瘦了,皮肤透明得勒出青筋。 说实话,有点吓人…… 她还在走神,视野中的宽大手掌倏然张开弧度,又猛地抓紧,这一张一抓间,仿佛是在捏碎什么。 好像是她的头颅。 脖子上面凉嗖嗖的,许梦咽了咽口水,疾步走到许绍峙身边寻求庇护。 爹爹,她害怕! 一别数月,许绍峙有很多话要同她讲,见她冲过来,难得絮叨了许久。 什么出门要谨慎莫逞强呀,银两要看着花呀,若是路途艰险及时回来呀等等的。 言言语语间,都是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许梦耐心听完,方才踏上去往悬崖谷的马车。 看山有山,看水有水。一路上走走停停,满目青葱,这整天在马车里呆着的日子倒也不闷。 就是狗粮有点多。 辛岚果然是个极明媚的女孩,活泼且开朗。 天天燕哥哥燕哥哥的叫,大大方方和男主牵手,相互喂食,互送礼物。动作行云流水,甜蜜处处围绕。 和他们一对比,许梦总觉得自己与桑娃大过生疏了些,每日蠢蠢欲动,或者等着桑娃蠢蠢欲动。 简单点说就是,她也想要拉手喂食求抱抱。毕竟她也是有狗的人不是?怎能天天被喂狗粮呢? 可惜对方是个愣头青,而她是个怂货。 结果可想而知。 他们这一路上连手都没牵过!心头血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全化作怨妇的心酸泪。 马车到达悬崖谷那日,许梦望着谷中那陡峭凸起的山路,忽然明白了个道理。 她若不主动,桑娃大约也不会主动。 他不仅仅是愣,他还怂! ……………… 悬崖谷身处悬崖之中,东西两方裂缝夹并,露出下方那块小小土地,土地边上亦是悬崖,深度不浅,但有先者开拓出下崖之路,为悬崖谷族人争取了一块居所地盘,但也让那求丹旅客停留在了悬崖上方。 下崖之路,全是藤蔓,外族人等,若是不想成为藤蔓的肥料,必得等每月十五悬崖谷集市开启,方能下崖。 而今日才是初十,距离集市开启还有五日。左右无事,几人安顿好住处,就四处去闲逛。 说来也神奇,这悬崖谷地处偏僻,周遭荒无人际,皆是山林,按照说不该有乡民居住才对。 可约莫前来求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悬崖边上竟也聚集了个不大不小的城镇,商民旅客众多,开有客栈饭馆,让他们也不至于饿死。 但很快,许梦他们发现,他们错了。 这里的物价也忒高了点! 一个肉包子要十个铜板,这……成本价翻了十几倍啊!原本想解解馋的许梦默默放弃这个天价肉包子。 此后闲逛,他们才知道此处除了客栈宿钱不高之外,其余商品,均是贵贵贵! 尤其是镇内贩卖的草药,更是天价。就拿疗伤草为例,外面只需十钱便可到手,此处要卖二两。 莫齐儿肉痛,拿着手中的疗伤草不肯放手,仙女姐姐开始讨价还价,“老板,这些草药能否便宜一些?” “哎呦姑娘,老爷子我瞧你也是个识货的,这些草药灵气十足,乃是悬崖谷出品,比这普通的疗伤草效用不知好上多少倍,怎么便宜卖啊?” “一种草药两株,每株一两。”莫齐儿冷漠出手,“卖不卖?” “……卖。”还价成功。 买完这一摊,她又继续到下一个老板处买丹药,“丹药二两一颗,卖不卖?” “……卖。” 众人目瞪口呆,青符摇扇的手亦是一顿。 须时,莫齐儿满载而归,她仔细端详手中药草,望闻嗅摸,看似喜不自胜,实则在给人秘密传音,“这些丹草有古怪,你们莫要乱买。” 其他人脸色一凛,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 这一观察,许梦便看出点不对劲来了。 街上行人鱼龙混杂,男女主貌美,自然容易吸引旁人目光。那些商人旅客,来去匆匆,见之美貌,惊艳过后便也没什么了。 反倒是那些原居乡民,见他们这一行人,不管男女,总是要多看几眼,暗含叹息。 而且多看那几眼,还是落在男主和桑娃身上的。女主常穿红裙,小小年纪便明艳逼人,按理说得到的目光应该更多才对。 难道是这镇中乡民尤爱貌美男子? 水眸望向青符那随意面容,少女扪心自问,青符师兄还是帅的。 虽然他总爱摇扇装逼。 那他为何不如桑娃和男主一般受人欢迎?难道是……老了? 第63章 悬崖谷(2)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物价太贵,囊中羞涩,许梦已有四日未曾沾过荤腥了。故而男女主提议去附近山林打了猎时,她迫不及待的表示,她也要一同前去。 跟在男女主身边打猎,说不定还有可能碰上兔子自己撞上来给他们送肉吃的稀奇事。 男女主嘛,锦鲤附体,无人能敌。 许梦期待的搓手手。 青符师兄对此并无异议,只是叮嘱桑娃带上符纸笔墨,护好其他三人。他停留在客栈,守着近日沉迷于药草研究的莫齐儿。 医仙姐姐曾言:草药生长吸收着天地灵气,但若是以阴气灌溉,也能拔苗助长。可悬崖谷所出药草,无阴气灌溉痕迹,生长周期却是极短。 最长也就一个月罢了。 医者敏感,触之草药便觉不适,隐约有心浮气躁之意,如怨气缠绕。 她还说,药草都是有情绪的,若是在不当的时机强行摘取,其效用便会大打折扣,保存亦是不宜。 她能很明显感觉到悬崖谷所出药草被强行摘取时的不快乐。 对于这番说辞,许梦他们表示,这是门玄学。其中高深奥妙,他们不懂! 但出行的时候,他们也会慎之又慎,不去乱碰乱买乱逛。 然后就把他们几个憋坏了。 好馋!想吃肉! 火势旺盛,热得人滋滋冒汗。许梦蹲在火堆附近,盯着上面的烤肉,心满意足。 男女主果然好运,不消片刻就获到了两只兔子一只山鸡。现下他们去追两只白毛狐狸去了,说是女主喜爱,想要捉来当宠物。 素手给烤肉撒上调料,夜子桑在一旁帮她翻面。肉香飘溢,兔子熟得七七八八了。 许梦站起身来,双手作喇叭状,河东狮吼,“小师弟小师妹——” “回来吃肉啦——” 回音阵阵,远处并无回应。夜子桑施了个追踪符,化作蝴蝶四处飘散。 时间静静流淌,许梦捧着手里的兔子肉,内心咯噔一声。 不会吧不会吧,男女主那易惹事体质,该不会是撞破别人的什么大秘密了吧? 蝴蝶归来,人影未显,夜子桑反手挥灭火势,还不忘带上未熟的烤鸡,“走。” 足底法术托起,两人在林中寻寻觅觅了许久,终是遇见两只白狐,由它们带路,去到了一悬崖边上。 崖边铁笼众多,里头各有一个面容清秀或精致的小少年,五岁至十六岁不等,身上绳索捆绑,昏昏欲睡。 铁笼旁边有几个身强力壮青年,嘀嘀咕咕几句后,就将铁笼一一扔下悬崖。 许梦大气都不敢出,目光四处巡索,寻找男女主的身影。 不见。 不见。 不见。 少女急得冒汗,生怕男女主被这群人捉了去,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们怎么救人啊? 肩膀落下重意,夜子桑示意她看不远处的树影。树冠虽然茂密,但影子却无缝隙,明显是有人藏在树上。 许梦小心翼翼的松了口气,聚精会神的盯住悬崖边上的几人。 铁笼逐个扔下悬崖,看得人心惊胆跳。重物落地声久久未有,她估摸着这悬崖下方应该是有个传送法阵。 把铁笼里的少年传送到某处去。 果不其然,几个青年把铁笼全部扔下悬崖之后,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 人影消落,夜子桑带她自藏身草丛跃出,追踪符纸化作落叶,被渐渐消散的法阵吸入,不知去往何方。 事大了。许梦脸色沉重。 男女主从树上飞下来,表情同样不佳。 几人相顾无言,男女主堪察地形,争取将周边环境铭记于心,桑娃黑眸阴冷,符纸张张使出,只为寻找蛛丝马迹。 四个小菜鸡在努力帮忙。 虽然不知道铁笼里的小少年是怎么回事,但按照他们不同的衣着服饰来看,他们会更像是拐卖而来的。 至于是干什么…… 水眸思绪飘远,回到镇乡民那隐含叹息的眼神当中,许梦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今日桑娃反应特别大。 余光在两位美少年身上停留,少女内心不安。从桑娃身上摸索出笔纸,她走到一旁刷刷写信。 “爹爹,出大事了!女儿在悬崖谷……”笔尖快速挥动,许梦把事情简述一遍,未了加上两句结尾,“爹爹若是没事快点过来为女儿撑腰!” “我们几个战斗力太差了!” 可不是嘛,见那些青年有条不紊的样子,一看就是老手,有组织有纪律。 他们遭上了这一桩事,总是要去解决的,说不定还要捣对方的老巢,提前搬个救兵也没啥毛病。 许梦苟命苟得理直气壮。 ………… 风吹悬谷,嚎出阵阵哀鸣。下崖之路开启,露出藤蔓下的阶梯石路,许梦紧紧扶住桑娃的臂手,以防脚下不稳。 崖路弯曲斜高,摔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行人走走停停,头上是雾色笼罩的崖边,身下是尚不见底的虚空万丈。身旁有乡民扛着物资下崖,步伐稳重,速度如飞。 许梦留意了几眼,除去生活必需品,最多的竟是黑色壤土,被人整整齐齐的包裹在油纸里头,只在动作幅度稍大时,才从边缝隙处撒落些许泥土出来。 问之,只道是悬崖谷族人拿来种药草用的,谷下多是岩石地基,植物难以存活。 历尽千辛万苦,终是到达谷底。 跟着人流闲走几步,转过两个弯道,便见一所林园,大概有十几棵矮树,树和树之间相距五米,每棵下均有一位摊主,卖些丹药和药草。 树间空隙,无人敢去,绝大多人,都是在园林旁边的空地上买卖。 这些摊主一看就很不一般啊……少女摸摸袖中的血神木枝丫地图,视线在矮树的叶子上面流连。 叶形圆润,非是血神木。她微垂眼眸,松下警惕,任务在身,人总要多想。 唇间浮起笑意,许梦和几人分步而行,不经意间和摊主搭话,“这位姐姐,冒昧的问一下,为何你们不去林间卖物?” “有这树荫遮阳,岂不凉快?” 摊主是悬崖谷族人,一听便知她是想打探这林中摊主身份,但见她嘴甜,倒也乐意为她解答。 “可不是谁都能去这树下买卖的,唯有悬崖谷最厉害的制丹师,才能去神树下售卖丹药。” “神树?”少女眉毛半挑,满是好奇。 目中浮起自豪,摊主语带崇敬,“悬崖谷有丹神庇佑,赐我族神树数棵,神树之叶,可使丹药效用提升,售卖可达百金。” “百金?!”许梦惊诧,手指抖抖,“不会是每颗丹药一百金吧……” 对方用一幅“姑娘你好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看她,不置可否。 许梦看那满目的“金叶子”,喃喃自语,“你们这样大咧咧的把神树摆在集市,都不怕被偷的吗?” 这可是金树子。 摊主不屑,“光有神树叶有什么用,若无正确的神叶祭祀方法,这神树叶用了也是白搭。” 红唇微张,还想再问,又想这是族人秘密,若是出口,怕是令人生出警惕。 水眸闪闪,许梦开始嬉皮笑脸,“姐姐,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们族中可有与我同龄的貌美小郎君?” “方便我去偶遇偶遇!”她的眼神特意在神树摊主的身上停留,问这话的心思不言而喻——她想当有钱人的老婆! “哪里有貌美的小郎君哟,姑娘还是等父母为你商看吧!”摊主从未见过这样大胆姑娘,臊得慌,伸手就要赶人,“我要卖东西了,姑娘若是不买,还是去别处吧!” 许梦不依不饶,侧头望向旁边同位悬崖谷族人的摊主,脸皮极厚,“这位摊主有没有认识什么貌美的小郎君呀?” “没有没有!”他同样摆手赶人,十分不耐烦,“你莫要妨碍我做生意!” “好吧。”双掌摊开,许梦无奈走人,临走前没有错过两位摊主之间的对视。 步子越来越沉,她在内心再次叹息,事真的大了! 悬崖谷族人很可能知道内情,她提及貌美小郎君的时候,两位摊主很明显都僵了下。 心思游离,少女在心中琢磨着对策,身子跟着众人行走,也没想着去往何处。 神识忽然一清,她立马回头察看,见到了桑娃面色沉沉的黑脸。 “怎么是你啊?”许梦继续往前走,语态轻松,“我刚才还以为有人把我给盯上了。”她方才问的问题有些敏感,不知是否引起了他们的戒心。 身后那人并未跟上,她脚下微顿,问:“怎么了?” 夜子桑的脸依旧漆黑,他瞧了眼被奉为神树的林子,犹豫片刻终是牵上少女的右手,“我以后会赚钱的。” 硬邦邦地扔下一句,他拖着许梦就要往前走,带着明显的气。 许梦失笑,他这是……听到了吗?心虚自脚底升起,她乖乖“嗯”了一声,用力回握住两人相牵的手掌。 集市的场地也就这么大,夜子桑带着她来来回回的逛了几圈,当再次经过她搭话的摊位时,两位摊主都脸色古怪。 为了挽回自己的一点名誉,许梦眼含羞涩,“方才我家哥哥听见我与你们闲聊,吃醋了。” 之后她就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笑,摊主会如何作想,她就不知道啰! 第64章 悬崖谷(3)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美色惑人,却不误事。 凭借着探查昨日之事的由头,许梦成功甩开桑娃,潜入了悬崖谷的荒草丛中。 这是片尚未开发的山地,有树有土有水,她还碰见了野生的疗伤草,灵气不多,是寻常药店可买的普通的药草。 巡着地图,她步步往前走着,发鬟被树枝枝拨乱,衣裙沾上枯草碎屑,才找到了掩藏在杂草背后的山洞。 草势感人,足足有一人高。 少女呸呸两口,吐出不经意间掉进嘴中的杂质,又用剑拨开蛛网,弯腰爬了进去。 大能的癖好竟如此独特,自家藏宝洞的门开得跟狗洞差不多大!许梦感受着这拥挤的洞口,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匍匐前行几步,终于可以站立前走。少女整理衣裳收敛面容,规规矩矩的往前走。 系统说,这位封印血神木枝丫的大能还留有一丝残魂。见长辈嘛,总不能邋里邋遢的。 洞内光线逐渐阴暗,空气却不见稀薄。许梦借着这微弱光线,对着地图好生对比了一会,眼皮突突得跳。 越走,洞内环境越是干净宽敞。 久未来人的山洞,又怎么会干净呢? 身形隐匿,许梦蹑手蹑脚的前行,跟做贼一样。可当她到达封印血神木枝丫的石台,都没有遇上人。 莫不是她大惊小怪了?指尖抚上石台,触到细细的灰尘,石台之下,沙石均无,是无半点人迹的模样。 罢了,速战速决吧。 脑海不再思索,许梦半弯身体,朝着石台行了个恭敬的长辈礼,“晚辈剑符宗许梦,见过大能长老。”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剑符宗近日布卦,发现异端神物血神木,恐引天地变数,故派弟子前来,求取血神木枝丫回宗封印。” “请前辈允可。” 无人回应,许梦倒也不介意。系统说了,大能封印血神木枝丫有千年之久,早就倦了乏了,只要足够诚心,让他知晓他们并无动用血神木枝丫的心思,她自然能顺利拿到。 怀中取出两块玉牌,置于石台中央,白色的润玉里刻着她与系统的名字。 艳红艳红的,犹如玫瑰绽放。 “血誓?”古老的嗓音慢吞吞的响起,是迟暮的老人气息。 “是。” 血誓,就是传说中违背誓言会赔命的古老法术。以牌为证,刻下吾名,交由旁人之手,誓言立下,玉牌持有者则可定下惩罚死法。 简而言之就是,我若负了你,你想让我怎么死我就怎么死。一旦违背誓言,天道自会安排人走上玉牌持有者为你设立的死局。 都不用你去动手,格外的凶残! 身正不怕影子斜,许梦面对这两块玉牌,一点都不怵,再不济系统也不会让她轻易死掉的,她的攻略任务才刚有起色。 平缓的心脏压着空气跳动,大能前辈没有再说话,少女也不敢吭声。 “唉……”幽幽叹息逸散,大能前辈满是遗憾,“你来得太晚了……” “这血神木枝丫,你带走吧……” 许梦一脸懵逼,什么叫太晚了,发生什么了大事吗?她还想再问,空气蓦然旋转,是法阵启动前兆。 掌间青光流泄,卷起玉牌和血神木盒匣就跑,临走前思索一瞬,又施了个假的障眼法,顶替被她拿走的血神木盒匣。 匍匐爬出狗洞,许梦回到集市附近荒草丛,水眸挤出眼泪,作迷茫仓皇之态。 现下她只是个迷路的宝宝。 暮阳下沉,集市收摊,有族人途经此处回家,发现了狼狈的少女。 众人好心,将她送回桑娃身边。 几人齐步回到住处,谁也没有发现,本该的五人之行变成了四人——青符早已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停留在悬崖谷内。 ………… 月上枝头,万籁俱寂。 有飞娥掩在夜色里,扑向那灯火明亮的客栈上房,只余一缕青烟,自此了无痕迹。就如同那青符师兄,自从潜入悬崖谷,已经连续三日未与他们联系,着实让人担心。 所幸,今日是第四日。 青烟缭缭,落在桑娃掌心,上头映出金色小字,“悬崖边上,速来。” 未言缘由,未说情况,但法术小纸,却是许梦亲自给的。 那日她回到集市附近,挤出眼泪后就假意在荒地里晃了两圈,碰巧,偶遇上青符师兄。 他说他发现了一些秘密,想要留在悬崖谷查探情况,现下正愁没有借口往荒地深处游走。 于是,他便把许梦了强行押在荒草丛里喂蚊子,要她扮演失踪少女,还不能太快让人发现。 兄长只身离去,少女不安,凭借着记忆给他掐了个联络符,系在他的手腕处。 “我们要不要去悬崖边上啊?”辛岚下意识望向桑娃,此处唯有他法力最高,其余人皆无历练经验。 许梦摇头,细看字迹,“按照青符师兄的骚包性格,字不可能写得这么小。”他喜欢龙飞凤舞,挥笔落墨。 少时她曾听慕妙师姐抱怨过两句,道他每次在外游历寄信归来,这送信的仙鹤都要飞不起来了。只因他的字迹太大,一页纸的字硬要拆成三页,好似纸墨不值钱似的。 黑眸闻言微暗,一锤定音,“我去看看,你们留在客栈,若是发现疑常,及时离开。” 许梦哪里肯依,这或许是个陷阱,何况青符师兄现下情况未明,她也忧心。 挠挠磨磨了许久,夜子桑无奈,最后带上许梦一同前往悬崖边上。他们走后,剩余三人各自回屋熄灯,静心打坐。 月光自敞开的窗户撒落,在屋内的茶杯中投下一轮明月。云层挪动,为明月蒙上薄纱,却也让那杯中月,无风自碎。 “谁?!”莫齐儿睁开双眼,厉声娇喝。 有藤蔓爬上窗沿,渐渐封住屋外月色,让人不得窥视半分。柔柔男声缓步而来,轻声笑意,“容哥儿,你不是说喜欢她吗?” “现在人在眼前,还不快绑了她,早早纳入睡榻?” 眉间杀意浮起,莫齐儿沐在月光之下,清清冷冷,是雪锋做成的娇花。窗边藤蔓早已爬进房中,盘团在她身侧。 欲缠绵,又不知为何没有动手。 “没出息。”柔柔面容满是讥讽,他好玩般举起凉茶,察看水中映出的两张脸孔,“你若是不要,那我便把她给杀啰?” “我要。”藤蔓现出人形,是表情木木的青年男子,绿眸紧紧盯住猎物,不肯错过她半分情绪。 “我要。”他又重复了一遍。 美眸逐渐睁大,莫齐儿声音战栗,不可置信,“容……连?” 第65章 悬崖谷(4)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崖边血液滚烫,是许梦第二次杀人。 剑符交错,激起阵阵风石,两人把青符师兄紧紧护在身后,躲开刀刃的同时还要踹上几脚,把围攻的男人们逼退到两米之外。 血腥味早已在空气中晕染开来,就好比青符师兄那腹间的伤口,浓重得让人心慌。 混乱之中,唯有一把竹扇在静静垂着。竹扇自边缘开始破裂,只余下几根竹条,勉强支撑着破破烂烂的绸缎扇面。 紧握着它的右手洇透红色的血水,再往上看,它的主人正闭着笑眼,呼吸若重若轻,一幅重伤昏迷之态。 刀影依旧繁密,许梦一边躲着,一边抽空骂人,“他们都不要命了吗!” 可不是嘛,这里边有个男人心口被她捅了一剑,还要拿着刀跄踉上前和他们拼命,说是亡命之徒也不过如此。 喉间激起腥甜,她剑光一挥,砍下两人手掌,双脚舞动,将掉落在地的刀刃挑下悬崖,右手时不时无规律抽动,是用力过度,亦是对杀人现场的不适。 桑娃脸色苍白,很明显是法力消耗太多的缘故,方才的大部分攻击,都是由他抵挡下来的。 笔尖金光闪落,符咒起,缕缕光线就化作索命的金针,精准透过人的生死穴,杀人于无形。 哪怕如此,敌人依旧源源不断,就好比雨后的春笋,一个一个的,悄无声息的就冒了出来,也不知从何而来。 他们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呢?许梦这般想着,侧身挡住偷袭的刀光,手腕微转,直接捅了别人两剑。 先前她与桑娃按照约定前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重伤的青符师兄,彼时他已即将陷入昏迷,口中只断断续续念着一句,神树是血神木林,神树是血神木林…… 许梦听得心惊,她拿到血神木之后曾经偷偷和系统确认过,盒匣里是货真价实的血神木。 既如此,血神木林从何而来?何况若想建造这血神木林,又得贡献多少的活人血肉?眼前浮现悬崖谷中那十几棵神树,许梦开始手脚冰凉。 未等她继续深思,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众人便一拥而上,个个手拿刀刃,两人自顾不暇,纵使青符师兄的伤势严重,却也无法脱身离开。 水眸微微腥红,体内法术调动,许梦手下动作更加狠厉。桑娃见状,也在加**下动作,争取速战速决。 乌云遮月,乃是不详。 有人踏风而来,掀起阵阵脂粉香气,混着血腥味,熏得人头疼。只见他稍稍抬起红色蔻甲,拼命的众人随之而僵,不再动手,就好像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许梦吃惊,抬眸看他。 他笑了,满足又得意,仿佛很享受旁人惊诧的目光。 他转身看向夜子桑,“桑奴,好久不见呀。”语气淡淡,透着锋利。 在他身后,片片藤蔓铺满空地,枝条舞动之间,露出昏迷的两个人。 是医仙姐姐,还有……燕飞。 夜子桑握紧手中符笔,见到来人,神色不辨,“卫容。” “真好,你还记得我。”大手抚住自己的脖子,卫容在自顾自怜,“我都怕你以为我死了呢。” 指尖缓缓移动,落在了颈动脉上,他的目光锁死桑娃,“毕竟你当年在我这划了一道口子!” 夭寿,果然是敌人。许梦抿紧了唇,竖起浑身尖刀,方才她还抱有一丝丝幻想,觉得两人若是熟识,说不定能放他们离去。 青符师兄的伤拖不起了。 她偏头望向桑娃,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却在不经意间,捕捉到桑娃脸上瞬时而过的迷茫。 有误会?柳眉半挑,还未下落,就听见那造作的男人继续说道:“这三年,我时时刻刻铭记您这一划!” “若不是我足够命大,怕也是活不到今日!”他笑得猖狂,其中恨意明明白白,“桑奴,今日你见到我,你可高兴?” 心中迷雾拨开,许梦又忆起了三年前那个晚上,血渍瓦片,绵长血路,是阿桑干的。 “聒噪。”符纸飞速而去,桑娃直接动起手来,卫容偏身躲过,命令身后藤蔓,“阿容。” 枝条絮絮,一半缠紧莫齐儿和燕飞,一半快速生长堆积,如草条积笼,只为困住两只扑腾的夏蝉。 “噗。”桑娃咬破舌尖,吐出半口血沫,混在手心之中,笔画横折,火符顷刻而成,灼烧翠绿枝条,映红了众人的脸庞。 许梦在一旁为他助力。 法力化作光条,缓缓流进夜子桑体内。 今日他画符太多,已到力竭之际,少女无法,只能以自身法力渡人,以填补他损耗的虚空。 但江流入大海,又怎么能让大海的水平面上升几厘米呢?最多的最多,也不过是暂时的慰藉罢了。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师姐。”夜子桑再次施出一个火符,嘴角勾笑唤她,“你莫要再给我输入法力了。” “再这样下去,你会伤及心脉的。” 许梦摇头,不听。 她战斗力不高,把法力给他发挥更大的效用不好吗?说不定还能多活几秒,不亏不亏。 夜子桑无奈,强行切断法力的输入,藤蔓见他分心,枝条突突冲来,击向他的心脏。 少年本可以躲,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反而迎了上去,呕出两口浓血在笔尖上,难得满意,“多谢。” 笔尖血液甩起,落在青符师兄和许梦身上,形起一个符阵。 许梦只瞧了一眼,便猜到这是以他心脉血画成的瞬移阵,一次只可运两人。 心脉血越多,传送的距离越远。 从前她不与桑娃亲近,慕妙师姐想修复他们两人关系,常常同她讲些桑娃的事情。 其中就有过这关于瞬移阵的事情,谓他聪慧,短短数月就已学成。 只是心脉血一滴就可传送极远,他这架势,怕不是想把他们送到千里之外,若是落地点精准,直接送到剑符宗都是有可能的。 许梦慌了,“你……” “师姐。”他又唤了她一声,道:“对不起。”他现下怕是救不了医仙和燕师弟了。 他还有半条命。 这半条命,他想留给自己。 他还没有成亲,没有见到新娘子穿红嫁衣模样。 怎能甘心就此死去。 “夜子桑!”脚下符阵已起,少女慌得要打人,可惜一切动作都被挡在无形的壁界之外,触动不得,“你姑奶奶的!” “你个王八羔子!”许梦泪流满面。 夜子桑不看她,只顾着和藤蔓对打,等他再施出一个火符之后,那骂人声就没有了。 走了啊…… 体内气血翻滚,是明显的重伤之兆,他单手撑在地上,右手颤抖,已是强驽之未。 卫容笑得畅意。 看了一场生死离别的大戏之后,他还想看一场血漫天雨的美景。 “阿容,杀了他!” 藤蔓嗖嗖而来,像冰冷的蛇群,缓缓缠上人的身体。夜子桑垂首,心想,若是化作鬼,留在师姐身边,她会不会害怕呢? 草叶香越来越重,与之对应,是身上越来越多的枝条。让他很意外的是,竟没有预想而来的窒息感,只有绳索绑人时的紧绷感。 耳边有人在争吵。 “阿容,你干什么?” “杀了他!” “主人叫我带他回去。” “主人看上他了。” “你……” 身体失重,夜子桑任由枝条绑着,气转丹田,疗养内伤。他感觉自己穿过荒地,穿过屋舍,最后的最后,来到一所牢房当中,里头有十三个貌美的小少年,和他差不多大。 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里,生怕有人把他们捉了去。 燕飞尚在昏迷,同他关在了一处。 牢房,少年,黑暗。夜子桑将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一一看过,眉间浮起厌恶,毫不掩饰。 “又来到这种地方了啊……”他轻声自语,喃得莫名,“这一次,我也能,活得下去。” 第66章 悬崖谷(5)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青符师兄,你好重啊……”无人官道之上,许梦一边抽泣,一边跌撞着背男人前行。 神识扩散,显示前方有修仙者在林间休息。 她感觉到了,却连施展法力求救的能力都没有。心头大乱,灵力枯竭,只余点点力气,支撑着她行走。 脚下步子凌乱,但不减速,少女在劝自己镇定,“桑娃是反派,不会轻易没命的。” “男女主是气运之子,都他们庇佑,医仙姐姐和桑娃都会没事的。” 呜咽哭声被吞了回去,她又自言自语,“青符师兄,你可得撑下去啊。” “你身上有桑娃的半条命。” 一行人等,只余她安全无虞,抬首看向漆黑的前方,许梦咬破了唇,把速度提了几分。 前路漫漫,有人等着她去救。 ………… 山林间,青常守在火堆旁,啃着他的鸡腿。 在他三步之外,许绍峙正坐在石块上,调息运功。 鼻翼微动,青常在一片鸡腿香中,嗅到了两缕熟悉的味道,“奇怪……” 喃喃自语声惊醒了旁人,青常咬下一口鸡腿肉,含含糊糊,“师父,我好像闻到了青符师兄的气息。” 下巴抬起,他又深吸几口空气,“还有许梦师姐。” “还有血腥味!” 面容蓦然肃穆,许绍峙拿起自己的佩剑,“我去看看。” 人影嗖嗖,转瞬不见。 青常也想跟去,目光触及燃着的火堆,还是决定留下保护行李。 有师父在,不会有事的。他又给火堆添了些许枯枝,让火势更旺。 ………… 山崖间,树影魅。 有人影烙在地上,掩下其中的妖邪鬼惑。 夜子桑跟在两人身后,慢慢的走着,燕飞落后他半步,不动声色观察四周,把来时路线铭记在心。 前方两人带他们来到一扇朱色大门面前,推开木门邀他们进去,“两位小公子,请~”语气轻蔑又不怀好意,是十足十的小人姿态。 夜子桑神色未动,连同燕飞一同踏进门槛,脚下刚刚落步,大门就被人“啪”得关上,动作之熟练,实乃常人少见。 燕飞见现下无人,凑近他低声道:“房屋左侧是族民村落,右侧是无人荒地,若要潜逃,往右侧更加合适。” 人心隔肚皮,悬崖谷族人是好是坏,尚未可知,但避开人群总是没错的。 万一打起来,还能少些敌人。 “只是若往右侧行走,就会离下崖路越来越远,悬崖谷四面密闭,不知还有没有别的上崖之路。” 两番决策,皆是不佳。 燕飞心中焦急,自辛岚不知所踪起,他整个人就如同下了油锅,躁动又痛苦。 “再说吧。”黑眸沉沉,无法顾及其他,夜子桑察看屋内状况,心绪难安。 此处有门中门,门后有物,是为未知。 空气中飘来香烟,他掂量了下,就巡着这缕祭祀香气,来到一扇金色镀门前。 沉重的金色镀门被人缓缓推开,两人见到另一番情象——五米青砖铺路,白玉石块为墙,造就了一条封闭长廊。 长廊尽头,是脚踩树枝的貌美男子金像,半倚半躺,神态庸懒。青砖底下,藏着皮肉尽褪的骨骸,在砖砖缝隙间,凸现出来,恰巧做了旁人的垫脚石。 至于那白玉墙壁,密密麻麻的刻着人名,已有三米之多。 有意思的是,夜子桑还在上头看到了白丹观道长以及卫容的名字。只不过前者字迹浅薄,是明显的陈年旧迹,后者字迹深刻,应是几年前才烙上去的。 金像座前香火缭缭,也不妨碍燕飞察觉到另一人的气息。 “出来!”少年志气,倒是什么也不怕。 金像身后踱出个男人,袒胸露肚,油腻非常,若不是身着锦罗绸缎,恐怕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屠夫。 “你是何人。”燕飞握紧配剑,脸色不善。 “我?”男人饮尽杯中酒水,痴迷的摸摸金像面容,“吾乃悬崖谷族长。” 赤/裸目光投向两人,上上下下的扫射,不过须臾,就激起两人的厌恶。 又来了。夜子桑咬紧牙关,眸中戾气翻滚,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了? 只不过三年而已。 来时以为可以忍耐,却不想自己被这三年娇惯坏了,连片刻也忍不得。 他果然需要变得更强。 眼帘适时垂下,挡住其中杀意。 夜子桑感觉到男人在看他的左脸。 “有意思。”男人笑眯眯的躺在金像怀中,庞大的身躯压得金像摇摇欲坠,他也不管,回忆般自话自说,“我从前啊,有过一对兄弟,模样清秀,滋味甚好。” “他们对我厌恶,我就把他们其中一人的脸给划烂了。” “后来,我又想看他们是否兄弟同心,就把他们关在一个笼子里面,让他们自相残杀。” “这些年来,我心性平和,倒是许多年没玩过这样的游戏了。” “这样。”他拍了拍手掌,指着墙壁说:“你们先在上面刻上你们的名字,经历美梦一场,把你们的记忆交送给我。” “之后,我再给你们准备一个铁笼子,活下来的人,我送你出去如何?” “神经病。”夜子桑吐出许梦骂人时的口头禅,白皙手指微微掂动,暗自思量着要不要使用古法炼魂。 非常时分,欲行非常事,可他有诺言在身,就未乱动。 青砖石下骨骸众多,有鬼气逸散。 旁人瞧不见,他那只阴阳眼可不是费的。群鬼隐匿身形,密密麻麻的,全都附在金像体内。 醉卧群鬼怀,也不知这所谓的族长觉不觉得阴凉。 “嚣张。”男人冷哼一声,宽袖拂过香火,烟气急急冲向两位少年,助其敛上美眸,陷入幻梦。 肥手随意捞起祭祀台上的酒壶,他放心躺在金像怀中,眯眼看那白玉墙上的字符,“不知他们会做上什么样的美梦,给我留下怎样的故事人生。” 酒水溢满口腔,他咂咂嘴,色态浮现,“美梦破裂后的少年,想必是十分脆弱可怜。” “真真是惹人疼爱啊……” 与此同时—— “你可想好了,真要这药水锻剑?”红线闪闪,系统在脑海里说话。 “想好了啊。”许梦不自觉出声,吓了自己一跳,心虚的望着正在为青符师兄运功疗伤的爹爹,她撇了撇嘴,“不就是心头血嘛,我耗得起。” 她已经冷静了很多,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系统再次重申危害,“用这药水锻剑之后,你的佩剑就会与你的心头血相连,每使出一记绝杀,你就会耗上一滴心头血。” “心头血若损耗过大,这心脉受损,你的修为就会停滞不前。” 许梦沉默,“我会小心的。” 系统还欲再劝,“你何必如此着急,有你爹爹在,还怕打不赢悬崖……” “来不及了!”她打断他,气息不稳,“桑娃,医仙姐姐,男女主都还在那!” “我们又没有什么瞬移的法宝,就算用仙力御剑,也要几日!”说着说着她眼睛就红了,水眸逼回眼泪,她在心中哀声说,“可若是用药水锻剑,我用一滴心头血使可一行千里。” 血流心脏,几滴心头血而已,她总归还是耗得起的。 “他们不可能会死。”系统见她如此轻视,开始冷漠陈述事实,他们还有剧情要发展,怎么可能就此死去,最多的最多,也只是在里面呆得艰难罢了。 少女摇了摇头,道:“不一样。” 近些年,桑娃看似平静,其实极其厌恶男人触碰,这一点她在去往悬崖谷的路上就留意到了。 他是极厌恶在白丹观的日子的。 悬崖谷又是和白丹观一样的地方,可能比之更甚。 八年前白丹观那个瘦鬼道长在她面前抢走了桑娃,八年后她仍然没有护住他。 她有心结。 法力停滞不前又如何,她就是不想让他在里面沾染恶气,哪怕多呆上一刻也不行! “我明白耗尽心头血的后果,我也愿意承担,无论如何,绝不反悔。”许梦缓了缓心情,沉静发言。 系统劝不动她,最后只道一声:“好。” 第67章 悬崖谷(6)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木屋之中。 “容连,你还记得我吗?”纤手捧起青年脸庞,莫齐儿全然不顾腕节处的藤蔓枷锁,只是焦灼唤他,“你当初不是说下山去为我寻莲心吗?” “上百年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说回来就娶我的……”我一直在收集成亲物品,可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 唇齿主动蹭上少女的指尖,容连表情木木,嘴里却吐出了令人羞耻的话,“你好香啊……” “是莲花香……” 美目颤颤,莫齐儿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正视那双毫无光彩的绿眸,以额抵额,柔声问道:“容连,这些年来,你都在干什么?” “我?”他的声音变轻,是迷茫,“我都干了什么?” “嗯,告诉我,你是怎样来到这的。”她亲了亲他的额头,满含爱恋,“以及,我的朋友,都在哪里……” 容连挣脱她的温柔乡,语气冰冷,“你在套我话。”暗含一丝委屈。 “你不愿意告诉我了吗?”莫齐儿依旧温柔。 容连:“……他们去了神树殿。” “然后呢?”悬着的心起起伏伏,莫齐儿一方面为他的反应高兴,一方面忧心他们的状况。 “嗯……”绿眸上的眉毛皱起,容连像是不愿提起,“族长,喜男儿。”末了他又提了一句,“卫容是伺候族长的。” “什么?!”莫齐儿脸色大变,追问,“那他们现在……” “在做梦。” ———————— 是梦啊…… 夜子桑倚靠在树干上,垂首看着院中两人。 “阿桑,你推得高一点啊!”少女欢笑,水眸里全是光彩,裙角翻飞,像在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 还是只蓝色的蝴蝶,澄澈的天空色。 “那阿姐可要抓紧了!”说罢,少年扬起弧度,将她推得更高。随后又趁她下落之时,一把揽住细腰,抱了个满怀,“哎呀阿姐,不小心把你推太高了。” “你吓死我了!”少女惊魂未定,伸手就要捶他。那人笑着躲开,讨好道:“阿姐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夜子桑摸摸腹部。 秋千下落之时,木板撞上他的肚子。他看见了,甚至还感觉到了隐痛。 只是夜子桑很意外。 女子在怀时的馨香和柔软,还有当时的心跳声,他都感同身受。 这个梦,竟如此真实的么。 真实到,他觉得熟悉又怀念,还很悲伤。 睫羽下落,在黑暗与光明之间交错,再一睁眼,便是两个少年。 “合不合作。”少年今日着一身湖蓝,没有天空那般澄澈,却也相似。 陆岁,他叫陆岁。夜子桑看着他问话那人,心中莫名就冒出他的名字。 陆岁不耐,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万物斩于我无用。” “你确定?”少年握拳捶上他的肩膀,做了个剪刀的动作,“万物斩可斩万物,你难道就不想剪掉我阿姐和你先生之间的红线?”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如此想过。”陆岁慌乱,辩解道:“何况我有才无能,如何能寻得了万物斩。” 少年似笑非笑,“难道你以为,你背着你家先生干的事情就真的无人知晓?” 陆岁不甘示弱,“难道你以为,你背着家阿姐干的事情就真的无人知晓?” “干不干?” “干!” 两人达成协议。 ………… 树枝拨开,两人在窃窃私语,“你确定万物斩是在这吗?” “确定啊,这是我费了好大劲得到的藏宝图!” “这路怎么远啊!你看看我们走得这些路!”陆岁回头指着他们走过的山路,“再不到地方我就……” 半截话语停在嘴边,少年头也不抬问他,“再不到地方你就怎么了?” 久久未有回应。 陆岁正冷着张脸。 视线顺着手指下落,少年亦是冷了脸,“你先生不是说要去王府小住吗?” 陆岁讥笑,“你阿姐不是说要去李府游玩几日吗?” 沉沉相对,无言以对。 黑眸装满受伤。 山下两人亲密相近,男人扶着女人,女人靠着男人。他们之间明明没有说话,面容情绪却是那样的明显,一人在抱怨,一人在无奈。 衣袖磨挲处,红线灼灼,连接着他和她。 “听说,天赐姻缘的有情人,他们之间是有红线系着对方的。”少年喃喃,唇间溢满苦涩。 “这是假的!”陆岁扭头就走,丢下他一人在原地,“什么天赐姻缘,先生说姻缘都是自己争来的!” “你总是爱信这样的鬼话!” 骂人声越走越远,夜子桑站在少年身后,从他的视角看去——果然是极般配的两人,般配得让人眼红。 大手抬起,拂去眼前画面。 少女面容近距离放大,夜子桑怔怔看她。 “白瑞,这就是万物斩吗?”素手透过他的身体,去拉扯另一个人的衣裳,她在对他笑,“白瑞,这就是吗?!” 她很兴奋,男人被她感染,笑着点头。 “噢耶!”少女在原地蹦圈圈,“也就是说我可以有任务奖励?” 什么任务奖励?太阳穴突突的疼,夜子桑还想再听,晃头镇定间,瞥见了掩在石头背后的两位少年。 各自露出一点点衣角,混进旁边的草叶里。 “白瑞,你快点告诉我呀白瑞,白瑞……”少女声越来越远,又变得清晰,只是这次,唤得是他的名字,“桑娃、桑娃、桑娃……” 黑眸猛地张开,见眼前无人,方知大梦初醒,原来没有人在唤他啊…… 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额间虚汗冒出,夜子桑背倚墙壁休息,大口呼吸喘气时,瞧见一个傻子正笑得夸张,也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两指并拢,点上燕飞的清神穴,夜子桑抓着他的肩膀大幅度晃动,“醒醒。” 全程面无表情。 可惜对方正在梦中成亲,哪怕神识清醒过半,乃想继续掀了新娘子的盖子。 夜子桑可不会让他如愿,“再不醒来,男人就要扒了你的衣服了。” 声音阴恻恻的,是难得的恶趣味。 “啊!”燕飞惊吓一声,迅速从梦中抽身,见夜子桑嫌恶的擦手,心下愧疚,“师兄,是我失态。” 他是知晓这位师兄不喜与男子接触的事情的。 “静心,宁神。”肥腻族长不知去了何处,可那能使人陷入幻梦的香火还有半柱。 金色镀门俨然不动,左右是出不去了,总不能再被人拖进梦镜当中。 “是,师兄。”燕飞摒弃杂念,默念清心诀。 一时无言。 第68章 悬崖谷(7)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族长~”红色指甲在轻点男人肚子,卫容在娇嗔,“您是不是瞧见奴家老了,嫌弃奴家了……” “怎么会。”族长乐呵呵的捏捏他的小手,夸赞道:“小容儿依旧貌美。” 可惜不年轻了。 男人觉得遗憾,但也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免得他同自己胡搅蛮缠。 身子柔柔靠上男人胸膛,卫容小心试探,“那奴家有一件事想求求族长,还望族长答应……” 他咬了咬唇,作可怜状,“就看在奴家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族长……” “哎——”男人摆摆手,立马答应下来,“小容儿最得我心,若有要求,怎能不依?” 肥手摸上卫容的下巴,在那里用力掐了掐,很是满意,“若不是小容儿告知,我都不知附近竟有那两位有趣的美人……” 是的,夜子桑和燕飞的捕捉,并非是意外,而且悬崖谷集市那日,他们两人去查探过卫容的领地。 自己碰上门的猎物,怎能不捉呢?卫容眼底划过阴翳,面上却是娇笑,他没有忘记应付这个老色鬼。 卫容两颊羞红,眼神媚得要滴出水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有些犹犹豫豫,“族长,奴家想要求的……正是这两位美人中的其中一位……” “嗯?”尾音稍稍提高,是为不满。 卫容假装惊慌,连声安抚,“族长莫要误会,且听奴家说完。” “说吧。”族长将人推开,摩挲案边酒杯。旁边那人自觉拿起酒壶,为他倒上满满一杯,“族长有所不知,我与那桑奴,都出身在白丹观,是旧识。” “哦?”此言一出,倒是引人诧异。 “说起来,白丹观覆灭,便是他引来的灾祸。”眼角落下泪水,卫容语带哽咽,“他利用小厮,向剑符宗弟子秘密泄露白丹观的内情。” “又亲手绘制了观内地形图,趁观长走火入魔之际,带领剑符宗等人杀进白丹观,确生生的把族长您的一块好基地摧毁个尽!” “但!”话锋突然一转,卫容“啪”的跪在地上,哭得可怜,“桑奴之所以胆敢冒犯族长,一是因为不知族长大业,二是因为观长待他实在糟糕!”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在三年前,伙同剑符宗弟子,再毁青城附近的鬼庙呢!” 额头撞出红肿,卫容慷慨激昂,一幅要替人顶罪的模样,“还请族长忘记那两棵因基地被毁而枯萎的神树,忘记桑奴曾经犯下的大错,允他一命吧!” “奴家愿意……”衣袖掩面,卫容泣不成声。 金盏酒杯扔向墙壁,砸出一个深坑,族长掐住卫容的脖子,手下用了狠劲,“你说,三年前,他毁了我两棵神树基地?” 悬崖谷有过传言,族长曾经有位男儿骨肉,聪明伶俐,是为少主。 后因三年前神树枯萎,丹神震怒,使其惨死在神树前,皮肉脱落,白骨稀碎。 “我、我、我……”胸前空气逐渐减少,卫容挣扎着用指甲抓他,方才唤来些许空气,“族、族长,奴家不敢妄言。” 捆脖铁臂松开,卫容瞬间跌落在地,却也不忘苦苦哀求,“族长,那年在巷尾,奴家有幸,得您垂怜,不仅把我身上的重伤医治好,还把我带回了悬崖谷。” “大恩大德,奴家从不敢忘。” “可奴家今日斗胆,实在是因为桑奴……”杏腮落满水珠,卫容笑得勉强,“奴家有一弟弟,与桑奴年龄相似,模样也如他一般精致,可惜早早亡命……” “暏人思人,奴家见到他,实在是不忍心,我那弟弟,是我唯一的家人啊!我又怎能连个念想都不留下呢!” 哭哭笑笑,卫容伏身嗑头,神态坚定,“还请族长成全奴家,饶桑奴一命吧!”声音顿了顿,他紧紧闭上双眼,狠下心来,“实在不行,还请族长允他一个痛快的死法!” “唯一的……家人!”缝隙从壶底爬上,击落香醇酒水,男人拍散酒桌,面容危险。 良久—— “小容儿……” “在!”卫容急急应声。 “你莫要仗着我的宠爱,挑战我的底线。”他在警告。 “族长……” “你的苦劳,还是用到别处去吧!”肥肉往身后一靠,族长合上眼帘,“不过那两位美人嘛,也不是非死不可。” 轻飘飘几句话,落地却有千斤,“我会让人伺候好他们的……” 伺候好他们,伺候好他们……卫容垂首,眉眼浮上兴奋,以老色鬼的性子,他的意思就是要让他们两人生不如死呢…… 比如,让人玩弄他们。 悬崖谷有孪童满屋,从前得过族长恩宠,有幸成长为人,可这被人玩弄者,心态又怎会正常? 寻找刺激,互相玩弄,是底下人的常态。 “下去吧。”心浮气躁,族长开始赶人。 卫容瑟缩,道:“奴家能否再见他一面……” “滚!” “是……” 高大岩石,削出锋利尖角,卫容趁着族长假寐,悄声潜入金像长廊。 他是真心想要见桑奴一面的。 当年卫容予人古书,一开始是想要桑奴挑了白丹观那个肮脏地方,他也好寻个好去处。 可这被关在囚笼里的鸟儿,哪怕羽翼渐丰,也不知这世道残忍。 白丹观覆灭,众人离散,他竟无人愿意收留。就连卫霖那个嘴巴刁毒的家伙,也有人道他性子特别,值得收入门下。 何其可笑。 他温柔忍让,手上不沾一点血腥,只能重操旧业,再次委人身下。 这如何让人甘心! 他乃葵姬,以残念附亲人之身,付出一切,只是想继续从桑奴身上获取些许法力而已。古书在手,日后拜入剑符宗门下,亦会有恩师相授法术。 好此前程似锦,桑奴分他些许法力又如何?可那人竟然不肯!竟然不肯!! 嘴角扭曲,卫容心头全是恨意,破了他的魅惑咒,划了他一道,又让他掉进悬崖谷这等腌臜地,仇事种种,怎能不报! 他还要看,看桑奴重新掉落尘埃,遭人凌虐!这底下人的花样,可不是这么好受的。 脸颊堆起弧度,半是厌恶半是痛快,卫容吃吃的笑,“当年啊……我也是拼了半条命,方才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只是你——爬不上来了!” 金色镀门大开,卫容轻抚袍身褶皱,款款走了进去。门角青苔腐烂,将那金色的门边,也染得污脏。 污泥吞噬,吞的是金色的门边,还是其他人的良心呢? 答:不知。 第69章 悬崖谷(8)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咦,你们醒了?”香烟依旧袅袅,卫容看着这静心宁神的两人,倒是意外。幻梦香的威力非同小可,若不是心性坚定者,都会沉溺梦中,只待香火燃尽,美梦破裂。 美梦嘛,往往都是些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东西,很少有人不渴望。 他倒是小瞧了这两人了。 “你来干什么。”黑眸浮起平静,夜子桑皱眉躲过扑面而来的脂粉香,脸色有些难看。 这味太重了,难闻。 “我来干什么?”衣袍下的荷花绣鞋开始移动,卫容轻轻抬起柔荑,想去触碰燕飞的脸颊,却被对方躲过。 但他也不在意。 目光流转,渗出丝丝媚意,“自然是来看看你怎么死啊……”一字一顿,声音渐轻,是温柔的蛇蝎。 黑眸闪过讥讽,夜子桑重新闭上眼睛,静心打坐,耳边响起许梦往昔的声音,“桑娃,若是以后你遇见神经病,甭搭理他们,咱是正常人,跟他们脑回路不一样!” “师弟,闭言。”夜子桑嘱咐燕飞,一幅不想搭理旁人的样子。 “你!”红色纤甲如刀般指向夜子桑,卫容压了压怒气,重新露出笑意,“无妨,无妨。”香火只剩下小半柱,再过段时间,族长便来了。 他重新跌入泥潭的时刻,就要来了。 嘴角突兀勾起哂笑,卫容去摸白玉墙上的名字,洋洋得意,“桑奴,告诉你件有趣的事情如何?” 无需旁人理他,他也能自话自说,“从前啊……观长之所以从不召你伺候,竟是因为他有个弟弟,如你一般,左脸烂了。” “哈哈哈,烂了!”红唇微张,疯癫话语在少年的耳边响起,“观长把他给杀了,借族长之力成立了白丹观。” “又因为你左脸烂了,所以才会对你如此虐待。桑奴啊桑奴,你说,你像不像一个替身呢?” 哦不,不应该是替身,应该说,桑奴于观长而言,是一个时刻提醒着他过去的存在,让人厌恶至极。 这件事情,也是自己来到悬崖谷之后,才知晓的呢…… 玉墙之名,可存人半生记忆,只需些许法力调动,便可查看。族长那个老色鬼,不仅有收集美梦的癖好,亦有窥视旁人记忆的恶俗…… 目光寒凉,卫容收回放在玉墙上的手,开始细细端详夜子桑的左脸,“桑奴,你的左脸治好了吗?” “需不需要我再帮你划烂一次呢?我会下手轻些的,让你这左脸保存得完好一些的。” “若是族长出手,你可能会全脸毁容哦——” 脂粉气逐渐靠近,夜子桑退后几步,厌恶得明明白白,“你疯了。”冷静,确定。 卫容一愣,随后娇笑,眼神在两位少年之间流连,“我没疯,我此番来见你,是念在我们以往的旧情上,来给你送药的。” 白嫩掌心慢慢摊开,露出两颗黑色药丸,卫容柔声诱惑,“若是你们愿意求我,我便可把这断命丹赏给你们,让你们死得早一些。” “否则,你们就会在这生不如死的地狱,呆上两年!”或许没有两年,以那个老色鬼的性格,不过是什么时候折磨死了,什么时候就把拖去尸体当药肥罢了。 宽大手心翻转,丹药蹦蹦落地,卫容微仰下首,面色狂妄,“怎么,不考虑一下吗?” “这可是断命丹啊……” 断命丹,服用后的第七天发作,即时毙命,神仙难救,确实是味断命的好药材。 燕飞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互动,没忍住开口,“你想从我们身上获取自尊心,对你摇乞可怜?” “为什么?”燕飞不解,他从卫容身上感觉到了嫉恨、不甘。可是听他们两人交淡,夜师兄从前过得比他还要糟糕,这恨,到底从何来? “为什么?”卫容上下打量两人的身形,又将这青砖路下的白骨用脚研磨,方才满不经心的开口,“我一向不喜欢你们这些光明磊落的弟子,尤其是还有人护着的。” 从前,族长安排他去掳人时,他就喜欢去掳些父母宠爱的富人子弟,一来是这类人向来保养得当,容貌俊美;二来嘛,也是觉得开心。 可桑奴不一样,他从前与自己过的是差不多的日子。偏偏世道不公,自己跌落泥谭,过得糟糕! 桑奴多幸运啊…… 入了剑符宗,治好了天生精致的容貌,听闻,他还与剑符宗分主之女定亲了? 上天如此眷顾于他,倒是让人想把这份眷顾给毁了!更遑论他曾经差点把自己杀死! 可惜啊……即使知道族长那个老色鬼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心头这气,还是不消得啊……他还想再踩上两脚,还想再折辱几番,将他挫骨扬灰! 究其原因,不过是卫容觉得,若是当年夜子桑愿意分他些许法力,不与他翻脸,他现下,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香火就要燃尽,只剩丁点,卫容抚了抚衣袖,给了他们最后一个机会,“时间快到了,你们……还要不要来求求我呢?” 绣花鞋尖在逗弄地上丹药,卫容笑得残忍,“若是不求,到时候你们可是想死都死不成了!” 黑眸定定看他,逐步靠近,“生不如死吗?”骨手迅速拧住卫容喉咙,夜子桑亦笑了,笑得随意,“那我就先让你求我。” “说!如何出去!”声音冷凝,全是不耐,夜子桑听他啰啰嗦嗦了许久,就是在等他放松警惕。手臂用力,将他撞上玉墙,卫容开始呼吸急促。 “噗哈哈哈——”卫容涨红着脸,讽刺他的天真,“你当真以为,我会怕死吗?”若是怕死,他就不会去族长那个老色鬼面前挑事生非了。 悬崖谷内谁人不知,少主的惨死,是那个老色鬼的隐痛! 闻言,夜子桑随手将他扔在地上,道:“果然是个疯子。”无动无怒,无喜无悲。 金像体内鬼魂猖獗,只需点点炼化,便可成为怨魂,伤人有形。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法术图形浮现在脑海里,夜子桑低着头,眼里明明灭灭。睫羽尾端翘起,落下一点阴影,在这点阴影下,眼角那若隐若现的红光,也不这么明显了。 一秒、两秒、三秒……香灰落尽,只剩点点火星,就要泯灭。 “咚——”是谁失去了意识,摔倒在地? 第70章 悬崖谷(9) - 我与反派共此生 - 呢呜呀 “说!桑娃呢?”青剑幽幽,割出血肉,许梦把剑架在族长的脖子上威胁,“若敢欺瞒,杀了你!”说罢,青剑就往里推了推,血液滴滴答答的渗出,透湿了男人的衣领。 肚肉颤颤,族长故作镇定,“小姑娘,只身闯谷,你就不怕没命出去?” “没命?”许梦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长剑半挥,周遭房屋瞬间轰然倒地,剑光回旋,还断了族长的一只手,“你若不说,我便杀了你,翻了这悬崖谷!” 只是这般,有点费心头血,否则她也不愿同他周旋。 断掌剧痛,非常人可以忍受,可那浑身沾血的族长,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铁目仇视,额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剑锋锐利,果真是把好剑。”族长咬牙切齿,松软了态度,“我带你去见他。” 肥躯挪动,男人捂着受伤的手臂,踱步走在前面。许梦跟在身后,一双美目紧紧盯着男人,提防他做些小动作。 不过片刻,两人就来到了金色镀门面前,风吹盆栽,树叶缓缓抖动。 “他就在里面。”族长停下脚步,目光如炬,是很明显的恶意。 有诈。剑尖直指,许梦板着张脸,冷漠道:“开门。”声音顿顿,她又补充了句,“你去,开门。” 微不可闻的,族长冷哼了一声,转身按下金色镀门上的铜狮凸起,坚硬门板随之而开。 许梦警惕着门后情况。 霎时,门边盆栽化作一道绿色身影,枝条嫩嫩,铺天盖地,眨眼间就把人困了个严严实实,简直避无可避。 四肢均被藤蔓捆紧,绿叶抚过肌肤,露出许梦的身体,最后到达少女的手脚,在上面缠了一圈又一圈。 她现在大概就是只落入蛛网的虫子,许梦面无表情的想。 “干得好,容连!”族长大笑,身体不觉挡住门后情形,让人瞧也瞧不清,他眼神毒辣,道:“把她送去喂神树,报我断掌之仇!” 口舌清晰,是命令式的话语。 许梦感觉自己四肢处的藤条在蠕动,“好。”一声机械无波的回应响起在身侧,是亲密难忍的距离。 鸡皮疙瘩就要冒出,许梦正觉恶心,就有冷意袭来,冲散所有情绪。再一细看,竟有女子自墙外翻来,落地成冰,活生生的帮她冻住身上的藤枝枷锁。 额间莲花灼灼,莫齐儿尽情释放着寒意,“悬崖谷族长?”冰针骤起,她面色铁青,眼里有不可思议,也有愤怒,“你可是对容连施了傀儡术!” 否则,他又怎会瞬间抛下她来到此处!速度之快,唯有傀儡会在主人召唤时,即传即到! 肥胖身躯退后几步,跑到门侧,只见族长口中碎碎念念,几十余人刹时出现在他身边,将他护在圈内。 许梦瞪大了眼睛。 不是因为几十余人的突然出现,而是因为廊内桑娃的身影。 手背黑纹丝丝,混杂着血珠滴滴答答,身后血痕满地,再一细看,他像是画了什么符阵,男主刚好昏迷在阵外,而他正准备去推那廊内的金像。 血阵中央,卫容满脖子血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不妙,桑娃情况不妙。虚寒从脚底浮起,许梦觉得惊慌,强行使用灵力,“放开!” 心头血催动,剑意扩大,藤蔓察觉到危险,迅速撤离,可仍是被她伤到,不由得化出人形,呕出半口血来。 少女才不管他,闷着头就往里冲。 足尖踏步,两息之间来到桑娃身边,抱住他要推倒金像的右手,“桑娃!你要什么?” 红光闪现,他眼里浮浮沉沉,“师姐。”痛意在脑海中撕裂,夜子桑笑得很天真,“自然是要把这里给毁了。” 掌下微微用力,金像在摇摇欲坠,“这里面有好多鬼魂可以炼化。” “可让悬崖谷彻底沦为地狱。” 许梦一听,又急又怒,如八爪鱼般攀上他的身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答应过我不再练那本什么破古书的!” “你居然敢骗老娘?!”尾调上升,少女气得瞪眼,直想往他脸上喷唾沫星子。 阴暗心思不知何时开了个口子,眼角处的红光越来越亮,“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语气无辜,夜子桑搂紧怀里的人,“太脏了。” “我要毁掉这里。”毁掉毁掉,这样他就不用再做幻梦了,师姐也不会对那个叫“白瑞”的男子笑。 心魔滋生,不安在扩大,他的视线开始没有焦点,是他在说话,又不是他在说话,“何况炼魂没有什么不好的。” “它可以让人变得更加的强大,还可以锁住一个人。”锁住了人,他就不会成为谁的替身。 心思一起,连夜子桑他自己都愣住了。他会成为谁的替身,白瑞吗? 为何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锁人?”水眸撞上他的黑眸,许梦面色有丝丝惨白,“你想锁住谁?” 是啊,他想锁住谁?面容扭曲,意识开始堕入深渊,最后那一刻,他得到了答案。 殷红唇瓣开放,夜子桑的神色在恢复清明,“阿姐,炼魂阵,可以锁住你。” “轰——”金像倾倒,阴气铺天盖地,许梦扭过头来,感受到了鬼魂的逸散,耳边好像还有众鬼的尖鸣声。 种种凌乱,最后都无一例外的,被收敛进了笼子里。 炼魂阵启动了。 许梦的脑壳在嗡嗡的疼。 这个混蛋,居然趁她不备,用脚踹倒金像!一出来就搞事情! 手心佩剑颤颤,蓄起全部力量,许梦挣脱怀抱,预备启动心头血破阵。 桑娃不可以炼魂,最起码,他现在不能炼这么多的魂。修习古书的后遗症尚在,若是让他炼化成功,沦为邪修恐怕是分分钟的事情。 邪术修炼者性子冷漠,终其一生,都是在炼魂、炼魄,因为他们需要借此来延续自己的性命。 她不想看见冷漠机械的桑娃,更不想他成为邪修,被人唾弃。 内息调动,带去心囗暖意,少女将手中青剑甩出,剑尖遇见屏障,把游走的光锋挡在阵外,敛去大部分攻击。 倒是阵法的边缘,青砖翻飞,掀起躯躯白骨,混着石块泥土,散散落落的铺在墙边。 阵法开启时,会自动塑起结界,保障法术的顺利进行。 “阿桑!你快停下!”剑意愈烈,少女一边努力破坏结界,一边焦虑规劝,“这阵法伤人伤己,一旦炼成,你就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你要变成众人厌弃的邪修吗?” 闻言,少年只是笑笑,挽手看戏,“阿姐,别白费力气了,你砍不动的。” 上个世界,他已将阵法画过千遍万遍,熟练到了骨子里,哪怕他是在桑娃的状态下画出此阵,法力不深者根本无法破阵。 目光闪过稀碎的白骨,夜子桑有些心惊,阿姐的剑感好像强了许多…… 余力反噬,震得许梦手臂发麻,她见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怒到口不择言,“你到底要不要和我成亲了!” 少女的脑回路一向清奇,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点。 她现下是修仙门派分主之女,按照套路,是站在邪修的对立面的。 万一他真的成为邪修……许梦不愿再继续想下去,好好成亲它不香吗?!非要搞成你死我活的宿敌关系,图什么?! “阿姐。”话有歧义,落在旁人耳中就是另一番意思,夜子桑寒了脸,“这一辈子我是要一定和你在一起的。” 我只有这一辈子的机会了。 黑眸凑近,他说得执拗,“炼魂阵可以帮我提升法力,我不可能停手。” 所以阿姐,你不要拦我好不好。 我会变得很强、很强,把你好好的圈在羽翼之下。 “你!” “阿姐……你不要拦我了……”红光变得软和,是最温柔的颜色,少年在蛊惑她,“这里的一切都脏死了,破坏掉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姐……”他快速扁了扁唇,委屈,“破坏掉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阿姐相信阿桑吗?”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