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有一个秘密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承启九年,夏。 皇宫西北角的樱华宫中,宫女太监们躲在墙根儿里乘凉。 “你们说这毓美人,长得倒是天姿国色,脑子却不灵光,才入宫就得罪了贵妃娘娘,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可说呢”,一个小太监附和,“新选入宫的秀女,皇上只给她赐了封号,本以为咱们跟着她能有个好前程,谁承想……哎,如今这里跟冷宫有什么区别?” “还连累咱们,做奴才中的奴才!” …… 好吵。 叽叽喳喳的声音钻入耳朵,尹灵鸢被从睡梦中吵醒,微微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袭浅粉色的纱帐、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 等等,医院何时这样古朴了? 她倒霉催的,走在大街上被高空抛物砸个正着,当场昏迷头破血流,现在难道不是该在医院里?只是眼前这一幕…… “唔。” 一股剧烈的头痛袭来,接着一大波不属于她的记忆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上演。出生、长大、选秀、入宫、争吵、获罪、病重……短短几秒钟,尹灵鸢仿佛看尽了一个小姑娘的一生,情节没记住多少,只知道自己现在这情况,是魂穿了?! “主子!”一个身着碧色宫装的少女端着托盘进来,见到她面上露出狂喜,“主子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尹灵鸢扶着额头坐起,熟悉的名字跃入脑海,顷刻间认出了眼前人:“含绿?” “哎,主子”,含绿眼眶含泪,“您饿了吧,奴婢伺候着您吃点东西。”说着将托盘端过来,里面只摆了一碟蔫哒哒的小白菜,还有两个窝窝头。 夏日里天热,小白菜已有些淡淡的馊味,尹灵鸢不自觉皱了皱鼻子。 “那帮子人贯会见风使舵,看主子落难,连好一点的吃食都不给咱们”,含绿气愤又心疼,看着小白菜道,“要不奴婢去烧壶热水,给您涮了吃?” “算了”,尹灵鸢摆摆手,拿起一个窝窝头,就着茶水缓缓啃着。 粗粝的玉米碴子剌的她嗓子微痛,有多久没吃过这样的东西了?想想昨天才吃过的海鲜大餐,简直恍如隔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老天爷让她魂穿到这么个小可怜身上。 “你也吃”,拿起另一个窝头递给含绿,后者慌忙摆手,“奴婢不饿,膳房每日只给咱们送一顿吃食,这个还是留着您晚上吃。”话落,肚子便咕噜叫了一声。 尹灵鸢扑哧一笑,道:“听话,快吃了。” 含绿不自觉抿了抿唇:“可是您……” “我自有打算。”尹灵鸢笃定道。 主仆两个就着白开水,一人啃了一个窝窝头,等含绿收拾碗筷出去,屋子里再没旁人。尹灵鸢若无其事的拿起一个空茶杯,用衣袖掩着,右手指尖抵在茶杯上,然后只见一股清泉竟从她指尖冒出,转瞬间注满了茶杯。 尹灵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唔!还是原来的味道。” 她有一个秘密,在前世很小的时候,尹灵鸢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体里藏着一眼灵泉。 每当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一眼清澈的泉水,泉眼四周用青石堆砌,泉中还有一块石碑,上面雕刻着“灵泉”二字,笔法古朴苍劲。 只要意念一动,泉水便能从她手中涌出,清凉透澈,喝到嘴里,更是甘甜纯净,让人神清气爽。 更妙的是,用这泉水种出来的农作物,不仅生长周期加快,味道也极是鲜美。 前世生活在大城市里,最多也就在阳台种种辣椒、小白菜什么的,这灵泉于她更像是一个便携式随身水杯,如今么,倒是可以发挥作用了。 第2章 樱华宫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用了几天时间,尹灵鸢慢慢理清了目前的处境。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尹灵鸢,是名新晋入宫的秀女。 皇后早逝,后宫以贵妃为尊,阖宫朝见那日,她因为穿了一身大红洒金的衣裳,被贵妃娘娘一道懿旨,禁足樱华宫。 自此一蹶不振、一病不起,直至一命呜呼,这姑娘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贵妃娘娘。 宫里下人们心不在焉,都巴望哪一日能出了樱华宫这个樊笼,只有陪嫁丫鬟含绿衷心耿耿,日日为主子没饭吃而忧愁。 傍晚暑热消散,尹灵鸢决定好好看看自己日后生活的地方。 樱华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正殿两边是东西配殿,后面是她居住的寝殿,寝殿再往后还有一处小花园,只是缺乏打理,零星的开着几朵野花,看起来荒凉凄清。 此外,还种着不少桃树,有些已经挂了果子。 “奴婢听宫里的老人说,这里从前是贵人们赏花的地方,春天桃花满园,甚是好看,所以叫樱华宫。后来因为太过偏僻,慢慢的就没人爱来,才改做了住处。”含绿亦步亦趋的跟着。 “这么多桃子,都快熟了”,尹灵鸢随手摘了一个递给含绿,“刚才没吃饱吧,垫垫。” “主子”,含绿忍不住道,“这桃子既酸又涩,难吃的很。” “是吗?”尹灵鸢试着咬了一口,果然酸涩难吃,呸呸呸的吐掉了,“咱们去后头小花园。” 含绿跟着她又回到了后院,看她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连忙拦着:“主子这是作甚?” “我刚才看到好几种能吃的野菜,咱们采了去,晚上煮汤喝。”尹灵鸢边说边动作。 “奴婢去采”,含绿忙道,“主子怎么能做这等粗活。” 尹灵鸢摆摆手,“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可讲究的。”说着身先士卒,一头扎进乱草堆里。 含绿赶忙跟上,论识野菜,她自然不如换了个灵魂的尹灵鸢有经验,不到一会功夫,芥菜便采了一小把。 又教含绿认了好几种野菜,想到自己得背着人偷偷放灵泉水,便先行回去。 等到含绿捧着野菜回来,就见自家主子水已经烧好,再一看大水缸里,满满当当的装满了水。 “主子您……您竟亲自挑水?”含绿满眼的不可置信。 “嗯”,尹灵鸢道,也没法解释这水是从她身体里冒出来的,“以后这挑水的功夫就都归我了。” “这怎么成呢!”含绿还要再辩,尹灵鸢直接大手一挥下令,“我是主子,我说了算,赶快把野菜洗干净,这便下锅了。” 看着在沸水里翻滚的野菜,含绿心底莫名觉得悲凉,主子好歹也是官家小姐,如今竟落得拔野菜煮汤果腹的地步,真真是作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芥菜的香味飘出来,含绿不自觉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去拿碗筷来”,尹灵鸢翻遍了小厨房,终于找到一小袋粗盐,在锅里洒了些,翻搅着笑道。 “这……真的是野菜煮的汤?”含绿难以置信。 清淡的水中飘着碧绿的芥菜,虽不见一点荤腥,味道却十分诱人,含绿顾不得烫,吸溜着气喝了一大口:“呼~好吃,奴婢从来不知道,原来芥菜这么美味。” 入口香醇,喝下去之后通体舒畅,虽是夏日,却有种清风送爽的感觉。 “那就多吃点”尹灵鸢笑,用灵泉水煮的,自然是化腐朽为神奇,能不好吃吗?“对了,明日着人把小花园的杂草除了,记得留下那些能吃的野菜。” “主子是想种花吗?”含绿问,“可是花匠根本不会来咱们樱华宫伺候。” “不,我要种菜!”尹灵鸢笑道。 第3章 蜜桃成熟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宫人们虽然惫懒,好歹在含绿的催促下把小花园清理出来了。 尹灵鸢十分满意,对于即将到来的种植,她似乎有着某种与生俱来的掌控感:“土壤湿度不够,先浇水,深翻五十公分后起垄定植,行距……三十七公分。” 含绿听的目瞪口呆。 尹灵鸢惊觉失言,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要翻土,打拢。” “主子,咱们……真要种地?” “不然呢?”尹灵鸢反问,“你先让他们翻土,我去给桃树浇水。” 她拎着个木桶,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到了桃树根儿底下,就从指尖涌出灵泉水浇灌。那得了泉水的桃树仿佛有灵性似的,枝叶哗啦啦的响,就像是喝饱灵泉之后的餍足。 含绿这边却没那般顺利。 大日头底下,小太监们自然不乐意干这些粗活:“毓美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身子才好便折腾,又是除草又是打拢的,莫不是存心折腾咱们?” 年纪稍长些的干脆就撂挑子:“她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咱们不干能怎么着?这大夏天的,何苦跟她折腾。” “主子再怎么样也是主子,你们……你们竟敢如此懈怠!”,含绿气的跳脚,却又无计可施。 尹灵鸢恰好提着水桶过来看到这一幕,她放下桶,想象着前世看过的宫廷剧,端起一副“娘娘范儿”缓步踱至近前:“怎么,连我也指使不动你们了?” “主子金安”,小太监们见到她,纷纷行礼问安。 尹灵鸢没有叫起,而是继续道:“我虽禁足,但位份封号具在,论理也是你们的主子,主子有命,奴才自当遵从。”她声音轻轻慢慢的,却透着股子威严,“当奴才的,若是伺候不好主子,也没什么用了,不若打发去了掌刑监如何?” 掌刑监是专门处罚犯错宫人的地方,人人闻之色变,太监们闻言立刻消停了:“奴才们哪敢不尽心呢,只是方才实在劳累,想着稍微歇一歇,主子放心,咱们就这动手,保管叫您满意!” 话落,众人再不敢偷懒懈怠,动作麻利的开始翻土,尹灵鸢看了一会,这才满意。 “奴婢去浇水”,含绿也笑了,主动拎起水桶给野菜们浇水,原本被太阳晒得蔫哒哒的野菜,立刻精神了不少。 一连忙活了十几日,小花园终于被收拾齐整,土地全部翻过,垄沟一排排的,远远望去甚是整齐。 “总算那帮奴才顾着主子的身份,没有太过分”含绿道,“可是咱们没有种子,种什么呢?” “自然是等人送上门了”,尹灵鸢煞有介事,“桃子都准备好了吗?” “今早刚摘的,新鲜水灵的紧,按照主子的吩咐,一直用井水湃着呢”,含绿道。 一天三顿的灵泉水浇灌,樱华宫的蜜桃早已不是当初的酸涩滋味。 正午时分,膳房来送饭的小康子按时来到樱华宫,一边走还一边抱怨着,“呸,什么破差事,不就欺负我是新来的吗?天天派我送饭。” 这差事不但一点油水都捞不着,饭食还是馊的,平白沾惹一身味儿。 “樱华宫的,吃饭了!”小康子吼了一嗓子,便把食盒丢在院门口,显然多走一步都嫌麻烦。 “公公且慢一步”,含绿笑吟吟的上前,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篮子,“这是新摘的水蜜桃,我们主子怜惜您的辛苦,特地吩咐送给您尝尝。” 一个冷宫,能有什么好东西?小康子不屑一顾,但还是伸手接了:“行吧,那咱家就收着了。” 含绿仿佛没看到他轻慢的态度,依旧微笑着道:“夏日暑热,桃子才从井水里捞出来,正是冰凉解暑呢。” “嗯”,小康子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拎着篮子走了。 正值七月,暑热未尽,走了一段便觉口渴,那桃子也确如樱华宫的宫女所说,散发着丝丝凉气,小康子没多想,顺手拿起一个就吃了。 咔嚓一口,他的眼睛便直了。 多少年了,在他还是六七岁的时候沾了大太监的光,有幸吃过一口御赐的蜜桃,甘甜饱满多汁,那滋味他至今难忘。 可是这废弃的冷宫出来的桃子,比之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4章 祸至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咔嚓咔嚓,香甜的汁水在口腔中乱窜,含绿吃的满嘴都是,说话也含含糊糊的:“主子,那小康子真能给咱们种子吗?” “若我用这么好吃的蜜桃同你换些蔬菜种子,你换不换?” “换!”含绿毫不犹豫的回答,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前阵子还酸涩难以入口的蜜桃,如今怎么就变得这么好吃了。 “可能是老天爷看咱们可怜,赏给咱吃的吧”,尹灵鸢煞有介事。 只是两人谁都没想到,桃子递上去,等来的不是种子,而是一帮凶神恶煞的太监,气势汹汹的闯进樱华宫。 “谁是含绿?”为首的大太监一甩浮尘,掐着尖利的嗓子叫唤。 含绿刚要上前,尹灵鸢拦了一下,扬声问:“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樱华宫?” “本公公乃是内务府管事,得到禀报,说樱华宫偷盗贡品,特来查验。”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显然并未把尹灵鸢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樱华宫层层禁卫把守,如何偷盗?”,尹灵鸢沉声问,“敢问公公可有证据?” “小康子!”大太监扬声,立刻有人压着逗逗嗖嗖的小康子上前,“你来说。” “她,她……就是她给我的桃子”,小康子指着含绿控诉,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显然吓得不轻,“公公明鉴,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哼!”大太监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上前,钳住含绿的胳膊便要压走。 “且慢!”尹灵鸢阻止不及,只得高声道,“公公怎能凭一面之词便定罪,含绿送出的桃子分明是我樱华宫的树上……” “是否定罪总要审过了才知道”,大太监根本不听尹灵鸢的辩解,大手一挥,“带走!” “主子救命!”含绿被大力的往外撤,不住挣扎呼喊。 情急之下,尹灵鸢顾不得其他,紧走几步死命抓住小太监的胳膊,想往一边扯:“不能走,你们给我放开……” 熟料那太监力气甚大,又并不把她放在眼里,猛地一挥手臂,尹灵鸢被一股大力惯的连连后退,这里正是宫殿大门口的地方,她一脚踩空,竟从三级石阶上直接滚了下去。 那钳制含绿的太监也吓了一跳,不自觉放松了力道。 “主子!”含绿一声惊呼,终于挣脱束缚,连滚带爬的扑到尹灵鸢身边,“您伤着没有?快叫奴婢看看。” “啪”的一声脆响,太监的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接着响起大太监狠戾的训斥:“糊涂东西,她再怎么样也是主子,若伤着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又转而看向尹灵鸢,她就着含绿的搀扶起身,却并没觉得疼,好像在身体接触地面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倒是没有受伤,只沾了一身尘土。 大太监见此,悄悄松了一口气,态度微软了些:“小子们手底下没轻重,毓美人见谅,不过咱家也是公事公办,还请您莫要阻拦。” “非是我有意阻拦”,尹灵鸢抓住机会,赶忙道,“偷盗一说实属无稽,桃子都是樱华宫树上长的,绝非贡品。” 大太监毫不掩饰的嗤笑一声:“毓美人想要保住丫头,也得想个好点的理由,咱家当管事这么多年,贡品什么滋味还是知道的,岂是你樱华宫的野果子能比?”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直直砸在了大太监的脑门。 “哎呦!”大太监惊呼,低头细看,竟是一颗桃子。 “放肆!谁人如此大胆!”话音未落,又是一颗桃子砸下,当当正正,还是原来的脑门。 大太监捂着额头,四处寻找罪魁祸首,就连尹灵鸢也被吸引了注意,抬头正看见斜上方又一颗桃子砸过来。 可是桃树离这里数仗远,桃子就算掉落,也不应该砸在大太监头上。 “宵小鼠辈,简直无法无天!”大太监额头已被砸出了一个包,他拼命揉着,气急败坏的往那颗桃树走。 然而凑近了一看,竟没半个人影! 第5章 苏醒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顾不得奇怪,抓住机会赶紧道:“桃子正是这颗树上长的,公公一尝便知我没有撒谎。”说着手脚麻利的摘下一颗,递给大太监。 后者略显狐疑的接过,用袖子蹭蹭后塞进嘴里,一口下去,他便能确定,确是小康子的桃子无疑。 大太监不信邪,又亲自摘了一个,还是同样的味道,脆爽清香、甜蜜多汁。 “这,这……怎会如此?” “公公现在信了吧”,尹灵鸢稍稍松了口气,“这桃子的确是咱们樱华宫的树上结的,含绿是看小康子送饭辛苦,所以才给了他一篮子。” 亲口尝过,大太监不能不信:“是咱家莽撞了,差点冤枉了含绿姑娘。” 无风不起浪,尹灵鸢眯了眯眼睛,开口:“公公打理内务府千头万绪,有了疑虑自然要来查证,只是不知是谁跟您禀报,说这是贡品的?” 此言一出,大太监脸色瞬间阴沉,阴翳的眼神扫过尹灵鸢身后一人,然后微微躬身:“今日是咱家轻信谗言,叨扰毓主子,还望见谅。” 说完,不等尹灵鸢再问,招呼了手下人速速离去。 尹灵鸢却注意到了他刚才的眼神,那个地方站着的都是樱华宫的宫人,看来,是自己家里出了内鬼了。 “主子……”含绿红着眼眶,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为了奴婢,您受委屈了,呜呜……” “我没事,没有受伤”,尹灵鸢安慰,大热天的折腾一通,汗水沾着尘土,实在是狼狈,“别哭了,给我烧些水沐浴吧。” “哎,奴婢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尹灵鸢总算泡进了浴桶里,舒服的叹了口气:“可算是把那小丫头赶出去了。” 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尹灵鸢愈发觉得不对劲,明明没有风,那些桃子怎么就能斜着飞过来砸到大太监? 还有她自己,从三层台阶上摔下来,却半点伤都没有? 她伸出双臂,十七岁的少女肤如凝脂,白皙无暇,并未见半点淤青或红肿,尹灵鸢又看双腿,也没什么伤痕。 “奇怪”,她索性站起身子,别着脑袋想看看后背。 “呵呵”忽然,清冷笑声在空荡荡的浴室里响起。 “妈呀!”尹灵鸢吓得一个激灵,倏的缩回水里,环视四周,未见半个人影:“谁?谁在说话?” “你不是想知道,为何自己没有受伤吗?”清清冷冷的男子声音再次响起。 “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嫔妃寝宫,你可知道这是杀头的死罪!”尹灵鸢一边吼着,一边奋力划拉着水面的花瓣,试图挡住自己的身子。 “看来本座醒的不是时候。”话落,只见面前青烟一闪,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就这么凭空出现了! 更为诡异的是,这男子身影虚虚实实,就像是在空中飘着似的。 “见,见鬼了?”尹灵鸢牙齿打颤,她一向是个无神论者,可是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男子眉心微蹙,似是有些不悦:“休要胡言,本座聿泽尊者,乃是上古一抹残魂。” 第6章 聿泽尊者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残魂……那不还是鬼么? 尹灵鸢心底惴惴,壮着胆子问:“你从哪冒出来的?为何要来找我?那啥,我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说了不是鬼”,聿泽颇有些无奈,“上古人妖大战,本座的一缕残魂附在本命灵泉之上,近日才得醒转。” 灵泉?尹灵鸢一愣,顿时忘了害怕:“莫非,你是灵泉精?” 聿泽额角青筋突突的,只觉要维持不住一贯的清冷自持:“本座乃人族修士,非精怪之体。” 敏锐的捕捉到了“修士”二字,尹灵鸢不自觉换上了敬称:“那,您是神仙?” “陨落之前本座乃是大乘修为,并未到登仙之境。”聿泽诚实道。 刚要再问,门忽然被推开,含绿走进来:“主子,奴婢给您拿来了干净衣裳。” 尹灵鸢惊疑不定,看看面前的阿飘,又看看含绿,满眼狐疑:“你,没看到什么东西?” “什么?”,含绿扫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还是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吧”,说着就要来伺候。 “不不不,我自己来”,尹灵鸢连连摆手,面前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盯着呢,让她怎么换,“衣裳放下,你先出去。” 含绿无法,只得再次离开,嘴里还嘟囔着,“奴婢从小伺候您,有什么可害羞的。” “含绿看不见你?”听着脚步声远了,尹灵鸢才再次开口。 聿泽颔首:“你所见也并非本座实体,只因你身负灵泉,方能得见。” “可是灵泉在我身上已经很多年了,为何从前都没见过你?” “你先前所处之世,污浊不堪,几乎没有半点灵气”,聿泽道,“而这里乃是龙脉所衷之地,再加上近日周身灵气增长,这才得以苏醒。” 聿泽从前虽未苏醒,但尚余一丝神识,宿主的所见所闻,他亦能知晓。 “近日……”尹灵鸢细细思考,“难道是因为我使灵泉种地?” “正是如此”,聿泽点头,“此乃上品灵泉,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若是用它来浇灌田地,长出来的便是灵植。” “这么神奇?”,尹灵鸢两眼放光,“这灵植若是叫凡人吃了,是不是能成仙?” 聿泽嗤之以鼻,“若这般容易就能成仙,天下问道之人都不必苦苦修行了。不过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还是有的,味道也会格外鲜美。” 那也不错,她只知道用灵泉浇灌出来的植物会变好吃,没想到还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尹灵鸢心里美滋滋的,只听聿泽又道:“本座要你尽快种出灵植,供给我修炼所需灵气。” “凭什么?”尹灵鸢下意识道,“你都附在灵泉上了,就不能直接用泉水里的灵气?” “你见过谁自己吸自己的灵气吗?”聿泽反问。 “哦~”尹灵鸢恍然,“所以需要我来转化一下。” “不错。”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尹灵鸢话音一转,微微带着几分得意。 “你不愿?”聿泽反问。 “这个嘛……”尹灵鸢作势思考,慢悠悠的道,“我看你今日所为,倒还有些道行,如果日后能为我所用,任我差遣,也不是不能考虑。” “呵呵”,又是一声清冷的笑,聿泽淡淡道:“只要有灵泉,谁种都是一样的。” “不巧,灵泉是在我身上”尹灵鸢语调悠扬,本以为自己拿捏了这灵泉精的七寸,从此便可以多一个使唤小弟,没想到后者用一贯冷清的声音平静道:“也不是不能剥离,人有三魂七魄,本座只要一一搜寻,找到灵泉所在的那一缕魂魄,剥下来就好了。” 尹灵鸢:…… 感受到她的震惊,聿泽又平静的补了一句:“也就比剥皮抽筋疼那么一点点,于你性命还是无碍的。” 第7章 肃清宫闱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呵呵,哈哈哈”,尹灵鸢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心道算你狠,面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恭敬且狗腿:“尊上,您说笑了,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种菜、好好种田,绝对给您灵气足足的。” “那便好”,聿泽恩威并施,恐吓完不忘给个甜枣,“皇宫险恶,本座亦会尽力帮你。”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乃是有人故意陷害。” “早猜到了”,尹灵鸢道,也没打算放过。不过,在此之前—— 她堆了满脸假笑,看着聿泽:“尊上,能不能请您先转过去。” “为何?” “因、为、我、要、穿、衣、裳。”尹灵鸢咬牙切齿。 聿泽挑眉,顺从的转了身,只听身后悉悉索索的,时不时传来小声的抱怨。 古代的衣裳太复杂,她浑身湿淋淋的,又着急,根本找不着头绪。 来了这么久,还没学会穿衣裳,聿泽心中好笑,开口:“要帮忙吗?” “不用!”尹灵鸢拒绝的干脆,然后扯着嗓子喊含绿。 最终还是听到召唤的含绿赶来,三下五除二帮自家主子穿好了衣裳。 “你去把宫里人都唤到正殿,我有事要说。”收拾齐整,尹灵鸢吩咐道。 “奴婢知道了”含绿看她神色凝重,猜到怕是要处置下午的事儿了,不敢怠慢。 来到正殿的时候,一众宫女太监早就到了,见到她纷纷行礼问安,她端着“娘娘范儿”,目不斜视,努力忽视身边飘着的某个灵泉精,走至上座方才缓缓开口:“我一病数月,在这樱华宫中伺候,着实委屈你们了。” “奴婢/奴才们不敢。”众人如此应着,却是十分的敷衍,口不对心。 “不敢?”尹灵鸢冷哼,“今日之事,我也不会费工夫追查,只一样,这样愚弄内务府大管事,自有人收拾。” 话音刚落,便听扑通一声,后头的一个小太监直接跪了,他身边那个还算镇定,但也不停用袖子擦着汗。 尹灵鸢看在眼里,却没点破,继续道:“俗话说,人往高处走。你们既不愿意留在樱华宫中伺候,我也不会强留,今日便明说了,想走的,回去收拾了东西便可走人,就不必陪我在这冷宫里耗了。”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落针可闻,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胆子大的宫女率先出声:“奴婢愚笨,怕伺候不好主子。” “恩”,尹灵鸢只撇了她一眼,便应了。 其余人见如此容易,也纷纷求去,不到半刻钟,屋子里宫女太监竟去了大半。含绿见状,坚定的站到了尹灵鸢身后:“奴婢自小跟着主子,绝不离开您。” 话落,看向同样身着绿衣的丫头,眼含热切。后者却盈盈一礼,开口脆生生的道:“启禀主子,良嫔娘娘点名要了奴婢去,春草日后怕是不能伺候您了。” “春草!”含绿瞬间怒气上涌,“你是主子的陪嫁,怎么能说走就走呢,难道忘了主子从前待你的好了?” “自然不敢忘”,春草委委屈屈的,“只是你我同为奴婢,自然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良嫔娘娘发话,我又哪敢不从呢。” “如此说来,你倒是被迫了”,含绿语带讽刺,“古来便有忠仆不侍二主,你既这般不愿,不如就一头碰死在宫柱之上,也算全了这数十年的主仆情份。” “你……”春草语塞,看向尹灵鸢,发现对方正悠悠然的喝茶,半点没有插手的意思,不得不跪下开口,“春草身不由己,还望主子成全。” 好一个身不由己,尹灵鸢冷笑。 在她的记忆里,春草和含绿都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自小便伺候在身旁,含绿老实,从来都是吩咐什么做什么。春草却是个心思活络的,从前在家时,便总想着往少爷房里伺候,也难怪如今她一落难,便迫不及待的捡着高枝飞。 尹灵鸢放下茶盏,开口时语气淡淡的:“你既去意已决,我自不会强留,只是一样,今日出了樱华宫的门,你我便再无干系,日后荣辱富贵、全凭自己。” 春草眼神闪了闪,似是有些不甘,可想到良嫔那里的好,暗自咬牙认下:“主子说的是,春草自当铭记。” 余下的人见春草这个陪嫁都走了,再无犹豫,纷纷告辞离开,竟是没有一个主动留下的。 含绿气的眼眶发红:“您就这么轻易放他们走了?一群没心肝的东西,都忘了当初是怎么在您面前巴狗似的献殷勤。” “今非昔比了”,尹灵鸢叹道,“留着他们还不定寻思怎么害我呢,倒不如走了干净。” 第8章 鸟枪换炮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从前没看出来”,聿泽抱臂靠在床柱上,饶有趣味的道,“装的倒很有威势。”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尹灵鸢心中腹诽,不知道这家伙以前窥视了她多少私生活,简直不敢深思。 “本座对你的隐私没兴趣”,聿泽忽然道,“只是你我也算一体,你所经历的,我都知道。” “你……你能听到我想什么?”尹灵鸢震惊,那以后自己在他面前岂不成了透明人? 聿泽却是摇头,缓缓吐出两个字:“猜的。” 尹灵鸢舒了口气,看看外面天色,试探着问:“尊上,您以后就一直这个样子飘在我面前吗?” 聿泽挑眉,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那我洗澡、睡觉、还有,嗯,出恭……” 话没说完,聿泽的身影刷的消失不见,接着清冷的男声从脑海里传来:“本座说了,对你没兴趣。” 切,尹灵鸢撇撇嘴:“我谢谢您”,终于安心睡下。 隔天,樱华宫仅剩的主仆两人又吃了顿野菜汤,美味是美味,可日日吃也有点腻。 “尊上?”尹灵鸢在脑海里唤,“能商量一下吗?” “说。”聿泽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您要我种灵植,可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尹灵鸢期期艾艾的,“您这么厉害,不如变些种子出来?” “术法乃化物为形,并非凭空捏造,即便我幻化出种子,也只是障眼之法,种不出东西的”,聿泽解释道,接着神识感受到什么,顿时笑道,“别急,这就有人主动送上门了。” 话音刚落,宫门吱呀一声响,小康子一改往日的颓丧,笑呵呵的上前行礼:“主子安好?奴才给您送膳来了。” 他打开食盒,松软的白面馒头、红白相间的冬笋煨火腿、醋溜小白菜、焦糖色的小烧鸡、还有一道肉丸汤,香味扑鼻。 “常大管事说了,昨日莽撞,冲撞了主子,特命奴才送来这些赔礼。”小康子笑着躬身做请。 尹灵鸢看着鸟枪换炮的午膳,心中有了数:“大管事也是受了小人蒙蔽。” “正是呢”,小康子道,“毓主子放心,那两个污蔑之人已叫治了罪,具发落去了掌刑监。” “大管事秉公严明,自当如此”,尹灵鸢道,“只是这饭食……” 小康子打蛇随棍上,立刻道:“其实常大管事吃了樱华宫的蜜桃,甚是喜爱,想着能不能再向毓主子讨要些……” “自然没什么不可的”,尹灵鸢笑,“桃子这般多,往后常管事若是想吃了,自来摘便是。” “哎呦,那可真多谢毓主子。”小康子喜形于色。 “只不过”,尹灵鸢话音一转,“你们的难处我也知道,若不是得了上面的吩咐,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小的美人?” 小康子不动声色,顿觉得毓美人也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没脑子。 只听尹灵鸢接着道:“饭食可依旧按照原样,只是若有种子,还请公公赠与我些。” “种子?” 尹灵鸢点头:“不拘什么种子,蔬菜或是粮食,只要能种即可。” “毓美人要这做甚?”小康子问。 “灵鸢自知罪孽深重”,尹灵鸢作势叹了口气,幽幽道:“甘愿日日躬身劳作,以赎其万一。” 小康子:…… 他自是不信这话的,只不过一些种子,能换得这般美味的蜜桃,想必常大管事也不会拒绝。 “奴才晓得了”,小康子道,“待询问了大管事,再来回禀您。” 第9章 悄然闻名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内务府每日都有专人出去采买,常管事分管厨房,想弄些种子容易的很。 第二天,小康子便直接带着种子来了。 “这些是小白菜、这是黄瓜、这是茄子、莴苣、菠菜、韭菜、土豆……”小康子依次介绍,末了还道,“常管事交代,毓美人这里若还想要别的菜种,也可交代奴才,自有人前去采买。” 尹灵鸢止不住的笑:“常管事有心了,含绿。” 含绿应声上前,挎着一个大篮子:“康公公辛苦,这是今日新摘的蜜桃,烦请公公转交。”说罢,又从身后取了一个小布袋:“这里头的两个,给公公尝个鲜。” 小康子眼神一喜,没想到还单给自己准备了,脸上的笑又真挚几分,连声道谢。 自这日之后,小康子每日都能得两个桃子,而樱华宫的水蜜桃也在宫女太监中悄然闻名。 尹灵鸢定了规矩,外头的人想要蜜桃,用东西来换,米面肉蛋、盐糖酱醋,只要地里暂时种不出来的吃食都可以。 短短半月,樱华宫的小厨房已是堆满了东西,主仆两个日日吃的滚瓜肚圆,再没挨过饿。 偏这么多美食,她们最爱的还是地里种出来的蔬菜,也无需太过复杂的烹饪,只简单的煮一煮、炒一炒,就能比外头换来的肉食还诱人。 后院小花园,高的芥兰、紫的茄子、刚割过一茬的韭菜、碧绿鲜嫩的小白菜……成排成排长得茂盛,靠墙的边边角角还枝起了木棍,黄瓜和豆角的藤蔓已经爬的老高。 聿泽每日都要在这里呆上三四个时辰,闭关打坐温养神魂。一个多月了,尹灵鸢早已习惯每天浇水的时候,看到盘膝飘在半空的某人。 “这菜园子尊上可还满意?” “尚可。” 真难伺候,尹灵鸢腹诽,面上依旧笑得灿烂:“今日想摘些菠菜和土豆,可以吗?” 聿泽颔首:“记得补种。” “……哦”,尹灵鸢应。 这便是另一个她不爽的地方了,明明是自己种的菜,吃什么摘什么还得跟这尊大神请示,某人俨然已把这里当作了他的私人领地,而自己不过是他雇来种菜的长工,还是不花钱的那种。 尹灵鸢鼓着腮帮子拔菠菜,一颗、两颗……一大把…… “还不够?”突然,清冷的男声又起,带着淡淡的不悦。 尹灵鸢撇撇嘴,停了手,又开始挖土豆,正挖的起劲,忽听聿泽又道:“有人来了。” 她以为是小康子,可顺着聿泽的视线望过去,入眼的却是一位打扮艳丽的宫装美人。 “早听闻妹妹在自个宫里种起了菜,不想竟是真的”,宫装美人以帕掩鼻,话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可怜见的,竟沦落到这般田地。” 尹灵鸢遍寻记忆,认出眼前这人正是与自己同日选秀入宫的王美人,而所有关于两个人的相处,都是姐姐长、妹妹短,甚是和睦。 但阖宫朝见前一日,也正是她极力劝说当时的尹灵鸢,穿上那身红衣的。 “王姐姐怎么来了?”她几步跨出小花园,刚靠近王美人,后者立刻退了一步。 尹灵鸢看在眼里,心中更加有数。 “自然是来探望妹妹”,王美人娇笑着,“田间劳作辛苦,姐姐心中不忍,特地给妹妹送东西来的。”话落,示意跟着的小太监,“拿出来罢。” 小太监上前,从一个破布口袋里往外掏东西——生了锈的锄头、铁锹、钉耙……霹雳乓啷的丢在地上,有些摔下来就直接散架了。 尹灵鸢撇了一眼,突然上前一步,一下子握住了王美人的手,语带哽咽:“这个时候,也就姐姐还想着我,我真的……太感动了。” 她握的死紧,手上的泥土全蹭在了王美人那一双干净白嫩的柔荑上,后者想要挣脱,尹灵鸢紧接着又给王美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沾满泥土的双手啪啪两下,在王美人洁净的衣衫上留下两个十分明显的黑手印。 王美人被沾了满手满身的泥土,此刻也顾不得装模做样了,尖叫着推开尹灵鸢,赶紧用帕子擦手,又叫丫鬟帮她掸身上的土。恨不得把外衫脱下来丢掉,又顾及着大庭广众不端不雅,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哎呀”,尹灵鸢仿佛才反应过来,用十分关切的语气说:“对不起姐姐,我忘了刚刚给菜地施过肥,手上还沾着大粪呢,没熏着姐姐吧。” 第10章 原委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语气关切,说出的话却十分气人。 “你……”王美人恨得咬牙切齿,再演不下去姐妹情深的戏码,“数月不见,你竟粗鄙至此。” “哎,没办法”,尹灵鸢弹了弹指尖,悠哉道,“如今这情形,妹妹我也只能这么活着了。” “是了”,王美人冷哼一声,勉强找回了点高高在上的感觉,“今时不同往日,姐姐我好不容易找齐了这些个农具,都是奴才们家里不用了的,还请妹妹笑纳。” 尹灵鸢亦冷笑:“好个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这境地,不正是姐姐的杰作吗?” “呦,看来你也不像传言那般蠢笨”,王美人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羞赧,反而十分得意。 尹灵鸢把玩着锄头,淡淡道:“那大红洒金的衣裳,原就是姐姐极力劝我穿上的” “谁知你那般好骗”,王美人就像个胜利者一样得意,“让你穿就穿,孰不只那日正是大皇子的忌日,贵妃娘娘爱子心切,自然不会轻纵了你。” 原来如此,这下总算明白了原委,只是因为一身衣裳丢了小命,原身也着实冤枉。这位“好姐妹”害人至此仍不罢休,还跑来想看她笑话。 尹灵鸢怒从心头起,踱步到那堆农具前,缓缓蹲下身子,拿起一把生锈的锄头颠了颠:“这锄头不错,用来铲除讨厌的杂草最合适了。”说着,抡起锄头便往王美人脚下招呼。 “啊!”王美人吓得尖叫一声,迅速后退躲避,“你干什么?!” “除草啊”,尹灵鸢理所当然,手中锄头追着王美人的脚铲,虽没真的碰到她,但铲起的土坷垃、泥粒子尽数落到了王美人的脚面和鞋子里。 “你竟敢如此无礼?”王美人厉声呵斥,“当心我告诉贵妃娘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有胆子就去告”,尹灵鸢暂时停手,面容阴沉,“你擅闯禁足嫔妃寝宫,已是违背懿旨,还敢私自送东西来,看贵妃娘娘知道了,是罚你还是罚我?” 王美人违反宫规在先,在贵妃跟前也没那么大脸面,只得暂时吃了这个哑巴亏,对着尹灵鸢恶狠狠的道:“你且等着,咱们走着瞧!” 语罢,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气急败坏的离开。 尹灵鸢“啪”一声扔了锄头,抱怨:“破东西,沉死了。” “刚才不是铲的挺起劲?”,聿泽不知何时飘到了身后,语气中难得带了点揶揄。 “对待坏女人,就是要毫不留情”,她揉揉手臂,看了聿泽一眼,“尊上不是说帮我么?怎么方才尽看热闹。” “跳梁小丑,何须本座出手。”聿泽淡淡道,背过双手,悠哉游哉的飘回菜园。 重禧宫。 王美人气急败坏的回来,马上吩咐宫女准备热水沐浴,足足泡了半个时辰、换了三遍热水,才觉身上的臭味洗干净了。 “主子莫要生气”,贴身宫女伺候她穿衣,劝慰道:“她不过是逞一时之快,如今困在冷宫,主子能拿捏她的地方还多着呢。” “简直农妇行径,粗鄙不堪。”王美人恨恨的。 “就是”,宫女捡着王美人爱听的说,“奴婢看那毓美人事必躬亲,料理农务风吹日晒的,长此以往必不负先前的美貌。” “哼!”王美人冷声道,“没了容貌,看她还怎么跟我争。” “如何比得上主子呢?”宫女呵呵笑:“只怕翻身都难了,这辈子就等着老死宫中吧。” 被这几句话一说,王美人终于高兴起来,刚穿好衣裳,就听下人禀报,瑞祥宫的良嫔娘娘送东西来了。 良嫔身居高位,王美人初入宫便能如此嚣张,就是因为跟了良嫔,看了良嫔赏的东西,王美人不敢怠慢,马上前往瑞祥宫谢恩。 瑞祥宫里,良嫔斜斜的倚在榻上,殿中摆着冰,身旁还有宫女打扇,好不惬意。见到王美人便问:“听说你去樱华宫了?” “是”,王美人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嘴上讨好道:“如今那里可比冷宫还不如呢,娘娘尽可安心。” “嗯”,良嫔点头,“看着点,别叫她翻出什么花来。” “嫔妾醒得的”,王美人恭敬应下。 说话间,春草端着托盘进来,盈盈一福:“王主子请用茶。” 王美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春草,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道:“娘娘好筹谋,连那尹灵鸢的陪嫁的丫头都跑到您这儿,可见她是真不成了。” 良嫔淡淡看了春草一眼:“倒是个得力的。” “有这丫头在,咱们就更不用担心了。”王美人得意笑道。 第11章 一两银子一斤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小康子日日得享蜜桃,为樱华宫办事尽心尽力。换东西的人,还要额外孝敬他银子,更是让他赚的盆满钵满,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 “瑞祥宫的芷蓝姐姐托我跟您换5个蜜桃。”这日,小康子依旧拎着食盒,只不过里头的饭食早换成了各色米面调料。 “康公公来了”,尹灵鸢笑吟吟的,“蜜桃稍后让含绿带你去摘,我倒有个新主意,想请公公帮忙。” “毓主子莫要折煞奴才了”,小康子笑的见牙不见眼,“有甚事儿但凭吩咐。” 尹灵鸢示意含绿拿上来,指着一片绿油油道:“后院的蔬菜相继成熟,只我们主仆二人也吃不了这许多,想请公公帮忙,带出宫去换些银钱。” 小康子看着那碧绿颜色,颇觉赏心悦目,但还是诚恳道:“主子若想挣些体己,不若用蜜桃,这蔬菜,委实换不了几个银钱。” “公公有所不知,我们的菜与一般的可不一样。”含绿还记着第一次吃到清炒小白菜的滋味,便是宫中最顶级的御厨,也做不来那般鲜美。 “比之蜜桃如何?”小康子好奇。 “有过之而无不及。”含绿自信道。 “主子或许不知,这蜜桃在宫外也颇受欢迎,那些个富贾大户都以为是皇上挑剩下的贡品,趋之若鹜,许多宫人们都是在您这换了蜜桃,然后高价卖到宫外去。”小康子想了想道,“依奴才看,还是卖蜜桃更赚些。” “哦?”尹灵鸢来了兴致,“蜜桃在宫外作价几何?” 小康子:“能卖到十几文钱一个呢。” 尹灵鸢:“那蔬菜便作价一两银子一斤罢。” 小康子:…… 要知道宫中采买的食材,虽是精心呵护着种出来的,也不过百八十文钱一斤,这毓美人一张口,便要一两银子一斤? “这,恐怕没人会买。”小康子直言。 “无妨”,尹灵鸢道,“公公只管去卖,我与你两成的收益如何?” “哎呦,主子这般客气”,小康子喜笑颜开,“那奴才便去试试。” “劳烦公公了”,尹灵鸢道。 她之所以这般有把握,还是因为灵泉,蜜桃都是中途才开始浇灌零泉水,这些蔬菜可是从小到大,用灵泉浇灌着长出来的,京中有钱人这么多,她不信没人买。 小康子也是个有主意的,为了那两分收益,使出了浑身解数。 他把蜜桃跟蔬菜一起卖,先头慕名而来的人都是为了买桃子,看看还有蔬菜,便一起买来尝鲜。 家财万贯的人,也不在乎这一二两银子,大不了不好吃以后不买就是。 可想而知,这些人吃到蔬菜,方知什么是世间美味,再吃普通的菜,简直味同嚼蜡,一时间樱华宫蔬菜卖的脱销。 一两银子一斤的高价,还有买不到的人想要加价抢购呢。 然而,此刻的樱华宫却上演着一场争夺大戏。 “放下。” “我不!” “本座允你每日采摘自食已是恩赐,你竟偷偷拿出去贩卖?”聿泽额角青筋隐现。 尹灵鸢更是理直气壮:“我种的菜,凭什么不许卖?” “好啊”,聿泽凑近,语带威胁,“那本座便换个人来种。” 尹灵鸢脊背一寒,十分没骨气的松开了拔萝卜的手:“我不就是想换点钱么,堂堂尊上,这般小气。” 说罢,一屁股坐在田边,垂头丧气的不开心。 聿泽满意了,看她这般模样又忍不住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你要那些黄白之物做甚。” “没钱寸步难行啊”,尹灵鸢苦着一张脸,“我好好的穿到这么个破地方,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人欺负陷害,若是不准备点钱财傍身,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还要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能残魂压榨,连处置自家蔬菜的权力都没有,越想越觉得可怜,尹灵鸢不禁悲从中来,鼻子一酸,泪水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你……”聿泽蹙眉,稍微有点无所适从。 “呜呜……我想我妈了……呜呜呜……”尹灵鸢是真伤心,泪珠子一串一串,仿佛砸在了聿泽的心头。 他动了动手指,又放下,终是放软了语调:“罢了罢了,本座就允你每日额外摘一篮蔬菜去卖。” “三篮!”尹灵鸢哽咽着,还不忘讨价还价。 聿泽看着她这模样,万年不化的石头心忽就软了几分:“好,就依你,三篮。” 第12章 意外来客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两蔬菜,一两金,这说法虽有些夸张,可是自从樱华宫的蔬菜在帝京打出名堂,每日几两银子的进账还是有的。 要知道,以美人的位份,一年的例银也不过50两。 尹灵鸢真可谓数钱数到手软,白花花的银两攒了两大包,樱华宫的菜也越种越多,前院后院,边边角角的地方都叫种上了蔬菜。 “昨日我看前院摆着许多盆栽”,尹灵鸢跃跃欲试,“含绿你说,咱们把它扒了种菜怎样?” 含绿无奈抚额:“主子,那盆栽长得好好的,别了吧。再说后院园子里头,不还有好些菜吗?有的都老了。” 园子里蔬菜虽多,却是灵泉精的地盘,尹灵鸢只能严格执行标准,每天采摘三篮,多一根都不敢。她有苦说不出,只得道:“那些都是留种的。” “就扒一盆,咱们种些辣椒,好不好?”尹灵鸢兴致勃勃,拉着含绿就要去搬盆栽,只要不是园子里的,灵泉精就不管,她可以随意支配。 刚要挖土,听到宫门响动,含绿眼疾手快的扶起尹灵鸢,算是拯救了这盆惨遭毒手的盆栽。 来人正是小康子,只是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宫女。 “您里边请,当心脚下。”小康子毕恭毕敬,对待这宫女的态度,竟比平时对尹灵鸢还更殷勤些。 “奴婢福熙,给毓美人请安。”宫女却是严守规矩,见到尹灵鸢先躬身行礼。 尹灵鸢看到了小康子悄悄递来的眼色,知道这人不能怠慢,忙道:“这位姑姑不必多礼。” 自称福熙的宫女并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直接道:“听闻樱华宫中长了很好吃的蜜桃,滋味堪比贡品,毓主子更是每日亲自耕种蔬菜?” “姑姑谬赞,不过是勉强度日罢了。”尹灵鸢谦虚道。 “不知奴婢可否有缘一看?”福熙问。 尹灵鸢心下狐疑,还是将人带去了后院,满园蔬菜便这么映入眼帘。 福熙看了墙边的黄瓜秧一眼,小康子便乖觉的摘了跟黄瓜,拿到净水边洗了,恭敬奉上。 尹灵鸢眉头微蹙,心道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却见福熙丝毫不拘礼数,接过黄瓜便吃了起来。 只一口,便确定了味道,但这黄瓜实在鲜美,引得福熙也忍不住吃完了才开口:“我家主子无意间吃到了毓美人种的菜,甚是喜爱,不知奴婢可否摘一些回去?” 尹灵鸢心道你家主子是谁啊?说摘就摘,姐这些菜可是很值钱的。 但看小康子在后面拼命向她使眼色、做口型,只得压下心底的不乐意,勉强道:“姑姑看中了什么,尽管去摘罢。” 福熙倒也不挑,随意摘了一篮子,便告辞离去,小康子来不及跟尹灵鸢说句话,紧随着将人送出去。 “什么人啊,这般大的派头。”尹灵鸢撇撇嘴。 “主子”,含绿净了手,在身后小声道,“那个好像是太后身边的管事姑姑。” “什么?”尹灵鸢一惊,“你认得?” “奴婢曾经远远的看过一眼”,含绿道,“应是没有认错。” 太后啊……尹灵鸢眯了眯眼睛,却听脑内忽然响起聿泽的声音:“这一篮菜,从你明日的份额里扣。” “凭什么?!”尹灵鸢炸毛,险些吼出声来:“是她非要摘,又不是我愿意的。” 聿泽才不管这些,言出必行,隔天到底扣了她一篮蔬菜。尹灵鸢气的牙痒痒的,却也只能认了。 第13章 风雨欲来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福熙挎着一篮子蔬菜,直奔慈安宫。 含绿说的没错,她确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 今日去樱华宫这一遭,盖因前些日子太后食欲不振,太医们束手无策,眼见着太后一日日消瘦下去,慈安宫的下人们心急如焚。 小厨房负责采买的太监,无意间听说了帝京一两银子一斤的蔬菜,人人趋之若鹜,便试着买了些回来。没想到太后一尝之下便爱上了,破天荒了开了胃口。 一连几天,慈安宫太监从外头高价采买的蔬菜竟然治好了太后的食欲不振,太后吃得下东西,精神头好了,连面色都容光焕发起来。 福熙身为掌事宫女,自然不会任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日日入太后的口,多方打听,方得知蔬菜出自樱华宫,才有了今日这番查探。 “奴婢亲自去看过了”,福熙回禀道,“您这些日子吃的蔬菜,的确是樱华宫人自个种的,奴婢还带回来一篮。” “果真吗?”太后闻听此言亦有些吃惊。 “是”,福熙娓娓道来,“这毓美人在新入宫的嫔妃中容貌算是拔尖的,也因此招致旁人妒忌,如今已禁足数月,听说那些蔬菜也是她亲力亲为栽种。” “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怎懂得这些?”太后奇道。 “不懂也没法子”,福熙道,“您也知道,下人们拜高踩底是惯有的,毓美人落难后,原本在樱华宫伺候的宫人亦是走的走、跑的跑,如今只剩下她们主仆两个,若不如此,只怕早便饿死了。” 说着话,今日的晚膳端上来,白灼芥兰、蒜蓉空心菜、茄子荟……具是用樱华宫的食材烹饪而成。 福熙伺候着布菜,先夹了一筷子芥兰,放在太后面前的小碟子里。 芥兰是焯水过后,加了蒜蓉和酱料烹的,颜色鲜嫩翠绿,整道菜显得清清爽爽,香气随着蒸腾的热气钻入鼻子,味道仿佛会勾人。 太后夹起一筷放进口中,慢慢咀嚼,菜梗在嘴里发出吱吱的轻响,无比脆生爽口,齿关张合间蒜末、酱油与滑嫩的蔬菜在口中爆发香气,汤汁在齿间流淌…… 那种天然的鲜美太难得了,叶梗脆生生,叶片则清嫩可口,油盐加得恰到好处,提味又不会太咸,油亮却不油腻。 五十多年了,太后养尊处优,山珍海味尝遍,却从没吃过这样鲜美的味道。一口芥兰咽下去,食欲上涌,又接连吃了不少。 觑着太后用膳的空当,福熙试探着问:“樱华宫那边,太后可要……?” 太后静默片刻,开口道:“明日请皇帝来用膳罢。” “奴婢明白。” 与此同时,重禧宫偏殿。 “奴婢打探过了”,宫女觑着王美人的脸色,“是……是一两银子一斤。” “啪!”王美人直接摔了茶碗,“她那菜是金子做的不成,竟敢如此要价?” 王美人的父亲只是一个六品典仪,靠着俸禄过活,自没什么闲钱补贴。入宫后,她能拿到手里的银子也只有每月那点份例,宫里上下打点,总显得扣扣嗖嗖的。 此刻听闻尹灵鸢竟然凭借卖菜赚那么多银子,哪有不恨:“一个打入冷宫的贱人!她也配?!” “主子息怒”,宫女赶忙劝,“当心气伤了身子。” “息怒?”王美人冷哼,“收拾了她,我才能息怒。” 第14章 大闹樱华宫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隔天,阳光晴好,樱华宫门口。王美人来势汹汹,身后还跟着一帮子宫女太监,值守的侍卫不敢阻拦,由得她长驱直入。 后院里,尹灵鸢正领着含绿除草,这灵泉浇灌,蔬菜长得快,杂草也疯长,她们几乎每隔一天便要除一次。 “哟!”王美人绕着小花园转了一圈,阴阳怪气的喊道:“还真的是亲历亲为啊。” 尹灵鸢直起身子,微微蹙眉:“姐姐又来给我送东西了?上回的锄头甚是好用。” 王美人顿时想起上次在樱华宫吃的亏,冷哼一声:“你当农妇还当上瘾了!” “姐姐可别看不起农妇”,尹灵鸢拍拍手,从小花园里出来,径直走到王美人面前:“你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哪一样不是地里种出来的?若无农妇,姐姐怕就要日日裸奔、饿死街头了。” 待走的进了,王美人才发现,尹灵鸢不只没有被日晒雨淋毁了容貌,反而比之从前更为白皙漂亮,不禁妒火中烧,怒意更甚:“狐媚子,这般伶牙俐齿,今日我便叫你见识一下厉害。” “来人”,王美人一声令下,“给我拔了这些菜、还有桃子,全都摘下来踩烂!” 尹灵鸢大惊,刚要喊聿泽,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好大的威势。”音调不高,却透着股子威严,震的准备动作的宫人们纷纷停了手。 王美人精神一紧,下意识的回头,就见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正往这边走,而她身边跟着的,赫然是一身明黄,面色阴沉的皇上。 “臣妾给皇上请安,太后吉祥。”王美人扑通跪下,心底已慌乱一片。 众人也看清了,纷纷下跪行礼,一时间院子里请安声此起彼伏。 太后径直走到尹灵鸢面前,放缓了声音问:“你便是毓美人?” “臣妾樱华宫美人尹灵鸢,再请太后金安。”尹灵鸢低着头恭敬回答。 太后点点头,对身边人道:“皇帝今日所食赞不绝口的蔬菜,便是她亲手所种。” 承启帝齐烨正值而立之年,身形修长、一身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龙腾纹饰,一张俊脸菱角分明,当的是龙章凤姿,天生尊贵:“抬起头来。” 尹灵鸢乖顺的抬头,在心底吐槽,就不能先让我起来再说吗??? 面前的女子未施粉黛,小巧挺拔的鼻子,柳叶般弯弯的眉,许是劳作的缘故,那浓密的青丝有几缕落下来,更为眼前人平添了几分俏皮。齐烨只觉惊鸿一瞥间,心像小猫抓一样颤巍巍的发痒。 “先前听福熙说这菜是你亲自种的,哀家还不信,今日一见,倒真是没半点夸张了”,太后将皇帝的反应全然看在眼里,只得主动开口,先让尹灵鸢平身,然后对着王美人道:“只是这果蔬长得好好的,为何却要拔了?” “臣妾……臣妾……”王美人额头冒汗,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绞尽脑汁,“臣妾只是跟灵鸢妹妹开玩笑的,并非真的要拔,还请皇上太后明鉴。” 齐烨只冷冷的撇了她一眼,却转而对身边的太监李德福道:“私放外人进入,驻守樱华宫的侍卫失职,传令下去,每人杖责二十,罚俸三个月。” “奴才遵旨。”李德福躬身应着。 王美人颤抖的更厉害了,果然只听皇帝下一句便是,“王氏擅闯禁足嫔妃宫室,罔顾贵妃懿旨,着降为采女,迁居北五所。” 第15章 如你所愿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宫中嫔妃自有品级,从上到下依次为贵妃、妃、嫔、婕妤、美人、淑女,淑女便是正六品,算是正经主子。然而淑女之外还有采女,是对那些伺候皇帝过夜的宫女的统称,没有品级不说,还全部混住在北五所,若没有恩宠,过的连宫女都不如。 “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呐”,王美人花容失色,磕头如捣蒜,“求皇上饶恕臣妾这一回罢,臣妾再也不敢了。”她膝行着向前爬,轻抓着皇帝的衣摆,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皇上,求皇上恕罪啊,臣妾其实是跟毓妹妹开玩笑的,臣妾,臣妾私闯禁宫是不对,可也是因为怜悯毓妹妹辛苦,带人来就是想要帮忙种菜。” 王美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转而扑向尹灵鸢,哭求道:“妹妹,妹妹求求你跟皇上说说,姐姐其实是来帮你的对不对?” 尹灵鸢不动声色,顺着她的话问:“姐姐方才还道,农妇粗鄙……” “我胡说的!”王美人抢着道,“其实姐姐最爱劳作了,从前在家时,也常常自己种菜种花,今日来就是想帮着妹妹。” 尹灵鸢都要被她的拙劣狡辩逗笑了,偷觑一眼皇帝,后者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难不成还指望着自己为王美人求情? 笑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尹灵鸢一向奉行的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当奉还! “既然姐姐这般喜爱种田,皇上何不成全了姐姐?” 齐烨挑眉:“如何成全?” 尹灵鸢道:“臣妾听闻,京郊皇庄沃野千里,樱华宫地方小,实在满不不了姐姐的愿望。” “既如此”,齐烨淡淡开口,“便打发她到庄子上罢,那里土地多,想必能满足你喜爱种田的心愿。” “皇上!”王美人大惊,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当然李德福也没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命人拖了下去。 尹灵鸢请两尊大佛进屋,并让含绿上了蜜桃:“樱华宫中多桃树,这些个桃子,还望皇上和太后莫要嫌弃。” “哀家可是听说,你这蜜桃京中人趋之若鹜呢”,太后笑道,“皇帝快尝尝罢。” 齐烨看着桃子,个头小不说,还不红,愈发觉得毓美人受了委屈,心中怜惜:“朕那里还有些上贡的蜜桃,回头差人给你送来。” “多谢皇上。”尹灵鸢俯身谢恩。 齐烨又道:“当日的过错,你受了这么久的惩罚也够了,便解除禁足,一应份例封赏如旧,也不必再每日辛勤劳作。” 那哪行?不说她还要赚银子,便是那灵泉精也没法交代,当即一个福礼,彩虹屁吹起来:“陛下圣明,仓廪足,百姓丰,臣妾们过着好日子亦不能忘本,而且看着那些个小苗一点点长大,臣妾便心生欢喜,还请皇上允准臣妾继续种田。” “伶牙俐齿”,齐烨畅快一笑,“那便许你在自个宫里种着顽罢,刚好母后喜食你这里的蔬菜,日后劳烦你时常给母后送去些。” “是,能得太后喜欢,是臣妾的荣幸。”尹灵鸢开心道。 “只一样”,太后忍不住叮嘱,“莫要再拿出去卖了,堂堂嫔妃在帝京里卖菜,终究不成体统。” 尹灵鸢:…… 一句话,绝了她的财路。 第16章 嫔妃的职责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皇上和太后前脚刚走,后脚赏赐便到了。 什么珠花步摇、锦缎衣衫、宝石珍珠,不要钱似的往樱华宫里送。 “天爷呀,奴婢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珠宝首饰。”含绿一路看过去,只觉眼花缭乱,“总算是苦尽甘来了,照这势头,皇上很是中意主子呢。” 尹灵鸢颇觉安慰,太后发话,她是不敢再卖菜了,没有外快小钱钱,好歹这些东西能值些钱。 宫里的消息传得快,不到半天,阖宫上下都知道了——毓美人咸鱼翻身,入了皇上的眼。 中午还是馊的饭食,傍晚常大管事便亲自送来了一大桌子美食。 一溜小太监,个个拎着硕大的食盒,常管事指挥着摆膳,每拿出一道,便要卖力介绍一番,最后亲自捧着一个托盘道:“这道菜是皇上亲赏的,叮嘱奴才一定给您送来,叫毓主子好好补补身子。” “多谢皇上”,尹灵鸢只得对着空气行礼谢恩。 “嘿嘿嘿,皇上待主子的心,那真真是日月可鉴。”常管事笑呵呵的恭维,刷了好一通存在感,终于告退离开。 尹灵鸢长叹一口气:“可算消停了,快吃饭吧。” 从前禁足的时候,每顿饭都是两人一起吃的,今日对着这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含绿却有些不敢了。“主子您用,奴婢就在旁伺候布菜。” “哪儿那么多规矩”,尹灵鸢伸手把她拽坐在凳子上,“还跟从前一样,吃!”说着自己先夹了一筷子。 含绿这才如往日一般吃起来,只是才刚尝了一口,便苦了脸:“不好吃。” 尹灵鸢咽下菜,也道:“这些菜式瞧着精致,怎的味道还不如咱们自己囫囵做的呢?” “凡品烹饪,怎可与灵植相比”,脑种,聿泽的声音适时响起。 尹灵鸢当没听见,夹了筷子肉给含绿:“多吃点肉,瞧瞧做的多精致。” 也就是这些肉食,因烹饪手法精湛,比她们平日里吃的好些。至于蔬菜,实在是少了一番滋味。 酒足饭饱,倚在后院的竹椅里,尹灵鸢悠哉游哉的享受夕阳。穿到古代两个多月,天气渐渐凉快起来,这样静谧美丽的黄昏,真真赏心悦目,惬意的紧。 禁足解了,坏女人也被赶出皇宫,尹灵鸢对宫斗争宠没兴趣,接下来的日子她只要好好种菜,万事不用操心,小日子想想就美。 “见了皇帝,很开心?”阖目打坐的聿泽突然开口。 “那是自然,他送我那么多珠宝首饰,可值钱了!”,尹灵鸢意有所指,“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压榨别人。” “是吗?”聿泽语气晦暗不明,正待说些什么,远处踩着小碎步跑来。 “主子!”只见这丫头满脸喜色,兴冲冲的道:“敬事房来人了。” “什么房?”尹灵鸢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等她进一步询问,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太监便到了跟前:“给毓美人请安,皇上有旨,今儿晚上过来。” “晚上……过来?”尹灵鸢有点懵。 太监喜笑形于色:“是啊,还请毓主子早些准备着侍寝。” 含绿机灵的掏出钱:“多谢公公,我们主子请您喝茶。” 尹灵鸢直接被“侍寝”两个字砸懵了,直到胖太监离开,才反应过来——皇帝要睡她? 虽说那皇帝长得相貌堂堂,但是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啊!而且他三宫六院女人无数,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隐疾?! “不行!”尹灵鸢斩钉截铁,“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主子是高兴傻了?”含绿兴奋道,“咱们赶紧回屋吧,奴婢去准备热水,为您沐浴更衣,好好梳洗打扮。” 高兴个鬼哟! 看着含绿一脸喜气,定是认为自己侍寝是理所当然的。 也对,身为嫔妃,侍寝那是本职工作!大意了大意了,自己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第17章 靡靡咒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趁着含绿去准备热水,尹灵鸢火急火燎的在脑子里呼唤聿泽:“尊上,这回您可一定得帮我!” “他送你那么多珠宝首饰”,聿泽淡淡道,“可值钱了。” 尹灵鸢:……这小气的灵泉精。 “你要不帮我,那我只能跑路了”,尹灵鸢试探着道,“以后可不能为您种植灵植了呢。” “皇宫戒备森严”,聿泽颇感兴趣的问,“你准备如何逃跑?” 尹灵鸢转了转眼珠子,想起前世看过的电视剧,脱口而出,“找身小太监的衣裳,换了溜出宫去。” “怎么个找法?是直接将人打晕,还是开口讨要?若是打晕,你可有那身手?”聿泽一连串的追问,直逼的尹灵鸢哑口无言。 “就算侥幸被你弄到了衣裳,你可知道那宫门是往哪边开的?出宫的路怎么走?若是遇见盘问,又该如何分辨?” 尹灵鸢:…… “皇宫层层守卫,固若金汤,莫说是你了,便是一只鸟儿,不该飞出去的,也决计飞不出去。”聿泽淡淡总结。 “我说笑的,呵呵呵”,尹灵鸢讨好的凑近,如果能触碰的话,此刻怕是已经扯着男人的衣角摇晃了,“您说过会帮我的,可不能食言啊。” 聿泽不为所动,“当皇上的宠妃,往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那怎么能一样呢”,尹灵鸢态度坚决,“金钱买不来爱情!” “爱情?”聿泽唇角微扬。 “对啊,我又不喜欢他,才不想跟他,嗯,那啥呢。”尹灵鸢信誓旦旦。 聿泽不知被哪一句话取悦,痛快的松了口:“本座可以帮你。” “太好了!”尹灵鸢欢呼,“我就知道,尊上最是守诺。” “但是”,聿泽紧接着道,“有个条件。” “什么?” “以后乖乖的,每日浇水三次,不可再偷懒。” “哦。”尹灵鸢吐吐舌头,答应了。 红绡帐暖,旖旎生香。 尹灵鸢洗的香香白白,满头珠翠,一袭轻裘,感觉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尊者、大神,您可不要诓我啊”,尹灵鸢惴惴的,“我的一世清明,全寄在您的身上了。” “放心”,聿泽淡定无比,“只要你按本座教的,默念靡靡咒,将对方引入靡靡幻境。在幻境中便可体验如真实一般的感受” “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害吧”,尹灵鸢追问,她可不想背上什么弑君的罪名。 “靡靡幻境本就是上古时候的普通功法”,聿泽只得解释,“一些修者因不能近女色,便做此法,出境后会觉神清气爽,亦不损精元。” 尹灵鸢:…… 总觉得他在开黄腔…… 不多时,随着太监的一声呼和,承启帝终于到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尹灵鸢起身行礼,还没蹲下去便被齐烨一把扶住,接着缓缓将人拉起,灯下看佳人,愈发撩人心弦。 “朕的毓美人果然不负其名”,齐烨抬手,缓缓抚去尹灵鸢一丝鬓发,“甚是好看。” 尹灵鸢假装害羞,转身捧了个茶碗:“皇上喝盏甜羹,安心静神的。” 齐烨将人拉到榻上,接过甜羹淡笑道:“好。” 趁着他喝汤的功夫,尹灵鸢赶紧默念咒语,好在这口诀并不复杂,趁着齐烨喝羹汤的功夫,她迅速默念了一遍。 接着,只见齐烨放下汤碗,看也不看尹灵鸢,旁若无人的走到床边,躺下、盖被、闭眼,然后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恬然入睡。 尹灵鸢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不由暗暗吃惊,想这灵泉精确有些本事。 她也赶紧上了床,躺在齐烨一边,跟着睡了。 第18章 请安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天光未亮,尹灵鸢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不远处,身边好几个人服侍他穿戴。 懵懵懂懂的想起这是皇上,自己是侍寝的嫔妃,应该侍奉更衣。 想要起身,齐烨却笑道:“爱妃昨夜辛苦,就不必服侍朕了,且再睡一会。” “可以吗?”尹灵鸢还迷糊着,不自觉直接问了。 齐烨被她这般可爱模样逗笑:“朕说可以,自然可以。”说着,亲自扶她躺下。 尹灵鸢正困着,头粘上枕头,不自觉便睡了过去。 只是才刚睡下,便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喊自己,尹灵鸢翻个身,理所当然的咕哝:“别吵,皇上让我睡的。” “再睡下去便晚了”,含绿心急如焚,到底狠心把尹灵鸢给摇醒了,“今日得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可不能迟啊。” “嗯?”回笼觉被打扰,尹灵鸢有点暴躁,“请什么安?” “晨昏定醒,如今您已不再禁足,自是要去请安的,快起来吧主子。” 含绿到底把尹灵鸢从床上拖了起来,一番梳洗打扮,紧赶慢赶的往贵妃所住的宁寿宫去。 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晚了,她低着头,顾不得看两侧坐着的衣香鬓影们,小步行至堂中,规规矩矩的伏下身子行礼:“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哟”,不等贵妃发话,良嫔道先开口:“毓美人到的可真早,想必昨夜侍奉皇上辛苦。” “多谢姐姐明察”,尹灵鸢根本没分清说话的人是谁,从善如流道,“的确是皇上让我多睡一会的。” “你……”良嫔语塞。 紧接着,上首传来一道平稳的女声:“既是皇上的旨意,你便平身吧,赐坐。” “多谢娘娘。”含绿扶着她起身,跟着丫鬟的引导,尹灵鸢做到了左边这排靠近门口的位置。 亏得她如今的身子不是近视眼,换做从前,这个距离她估计都看不清上首的贵妃是个什么模样。 只是她才坐下,紧挨着贵妃,坐在左边下首第一位的荣妃便幽幽开口:“贵妃姐姐真是好性,这毓美人才承宠,便这般藐视宫规,姐姐这轻拿轻放的,怕是要纵坏了她。” “是啊”,良嫔紧跟着道,“给贵妃娘娘请安,是后宫的规矩,毓美人这头回请安就迟到,怕是根本没把娘娘放在眼里吧。” “良嫔妹妹说的是”,荣妃与她一唱一和,“正因皇上宠爱毓美人,才更不能失了规矩,否则日后恃宠生骄,便是贵妃娘娘治理后宫不善,您说是不是?” 贵妃终于抬眼看她,声音不急不徐,透着股子雍容冷淡:“那依荣妃看,该当如何?” 荣妃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面上却依旧不紧不慢的:“怎么也要杖责二十,才能以儆效尤。” 而此刻风暴中心的尹灵鸢,正在聚精会神的跟脑内的聿泽交流。 她昨日体会到了靡靡咒的神奇之处,正是新鲜好奇,磨着聿泽为她解释其中原理,冷不丁被提醒:“有人叫你。” “啊?”尹灵鸢回神,看向满屋子莺莺燕燕,脸上俱是茫然。 荣妃冷笑:“还真是不懂规矩,贵妃在上,也敢这般漫不经心,尹氏,你可知罪?” 尹灵鸢起身,定了定神:“不知嫔妾犯了什么罪?” “藐视宫规,不敬贵妃”,荣妃道,“还敢语出妄言,本宫看杖责二十还是轻了点。来人!” 什么情况?怎么就要杖责了?尹灵鸢一脸懵逼,赶紧在脑海里向聿泽询问情况。 “皇上口谕!”突然,一声太监的高呵自外间传来,接着李德福躬身踏入,“启禀贵妃娘娘,皇上口谕,命娘娘晓谕六宫,晋毓美人为婕妤,钦此。” 第19章 回头草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从宁寿宫出来,含绿抚着胸口,还有些后怕:“刚刚可吓坏奴婢了,荣妃娘娘好大的阵势,说着就要杖责主子。” 尹灵鸢也是心有余悸:“后宫险恶,看来以后行事要格外小心。” “幸亏皇上的旨意到了”,含绿转忧为喜,“昨儿才侍寝,今日便得了晋封,皇上还真是把主子放在心上。” 我倒宁愿他别这么上心,尹灵鸢心道:“你没看刚刚荣妃的脸色,恨不得吃了我似的……” “含绿!”正说着话,忽被唤声打断,春草迎面快步走来:“主子金安。” 含绿刚要说话,尹灵鸢伸手按下,淡淡道:“平身,是良嫔娘娘叫你来的?” “不”,春草期期艾艾,“是奴婢私心里想着,来恭贺主子晋封之喜,从前那般苦日子终于熬过去了,您能出人头地,奴婢也……” “你想说什么”,尹灵鸢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直说就是。” “奴婢自小伺候您,这些日子虽在良嫔身边,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您”,春草道,“听说樱华宫如今只剩含绿一个,所以奴婢想着,还是回去伺候,想来从前在家时……” “春草”,尹灵鸢再次打断,“那日你走时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出了樱华宫的门,彼此便再无干系,荣辱富贵,全凭自己。 春草抿了抿唇,放软了声音道:“奴婢知道主子恼我当日离开,可是那时候良嫔娘娘势大,奴婢不敢不从啊。但现在不同啦,您得皇上宠爱,只要您开口,奴婢定能回去的。” 尹灵鸢都要被她气笑了,这回头草吃的,也太过容易了吧,刚要说话,却见迎面又走来一人:“哟,这不是春草吗?怎么跑这来了,叫娘娘好找。” 来人正是良嫔身边的掌事宫女琦红。 春草见了她,脸色微变,后退一步微微低头恭敬道:“琦红姐姐好。” “别,你是娘娘跟前得用的,这声姐姐我可当不起。”琦红先给尹灵鸢行了个礼,而后道,“奴婢管教瑞祥宫的宫女,毓主子不会介意吧。” “你自便就是”,尹灵鸢说完,绕过这两人便走了。 “主子?”春草难以置信,她之所以敢这般贸然前来,就是笃定尹灵鸢心软,肯定会重新接纳自己,从前在家时不管下人们犯了多大的过错,只要哭一哭求一求,必然能得到原谅,怎么今日竟不灵了? “不好好当差,让娘娘着急”,琦红厉声呵斥,“还不跪下,自己掌嘴。” 春草咬牙,含恨看着尹灵鸢离开的背影,挥起巴掌打自己。 身后,劈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含绿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看来她在良嫔身边的日子并不好过,怪不得还想回来。” “情理之中”,尹灵鸢道。 各宫伺候的下人之间自有规则,好比一家公司,每个人各司其职,都有自己的位置。春草相当于空降,占了别人的位置,挡了别人的路,自然有人看她不顺眼。 两人回到樱华宫,刚进大门,就见院子里站了好些人,领头的大太监见了她,连忙上前行礼:“毓婕妤金安,这些个宫女太监,都是皇上吩咐,精挑细选来伺候您的。” 第20章 吃撑了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樱华宫一下子热闹起来,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扫地的、擦桌子的、整理床铺的,各个忙的不亦乐乎。 “主子请用茶。”一个身着粉衫的宫女捧着茶碗,眉眼低垂。 尹灵鸢撇了她一眼:“含绿呢?” “含绿姐姐出去了,就让奴婢服侍您吧。” 尹灵鸢接过茶碗:“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喜形于色:“奴婢菱香。” 尹灵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傍晚,齐烨驾临,陪着尹灵鸢一起用膳,自有伶俐的宫人上前布菜伺候。 齐烨淡笑着问:“新进的宫人用着还顺心吗?朕特意让他们挑好的送来。” “多谢皇上”,尹灵鸢真心实意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朕昨日便发觉,你宫里只有一个人伺候,实在不像话”,齐烨说着,覆上她的手,“从前让你受了许多委屈,今后,朕必定好好护着你。” 尹灵鸢一个激灵,想抽回手又不敢,只得借着夹菜逃离魔爪:“今日新摘的黄瓜,皇上尝尝。” 齐烨拿起筷子,凉拌黄瓜只用了少量的配料提味,最大限度还原了黄瓜的本味,咀嚼间清脆爽口,回味带着一丝甘甜,难以形容的清香美味,几乎让人能感觉到勃勃生机。 “你这里的吃食是好,怪不得母后喜欢。” 齐烨难得吃的有点撑,就寝时还在揉肚子。 “要不奴才传太医来给您瞧瞧?”李德福不放心道。 “是毓儿这里的饭食太好,朕不过是吃多了”,齐烨道,“不必闹得人尽皆知。” 李德福颔首,明白了。 刚用完膳就传太医,毓婕妤难免被人诟病,皇上这是宁愿自己难受着,也要护着毓婕妤。 然而第二天,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尹灵鸢去给贵妃请安的时候,被良嫔好一顿冷嘲热讽。 说她伺候皇上不当,不懂得身为嫔妃的职责,皇上身体不适,也不知道传太医去看。最后,生生说的贵妃开口,罚她抄写五遍女诫才算完事。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 “靠!”尹灵鸢扔了笔,看着鬼画符一般的字,赌气的抓起纸,团吧团吧扔了。 “已经过去半日了,你还差五遍没写。”聿泽幽幽道。 “两千多个字啊!”尹灵鸢哀叹,“还是用毛笔写,这得写到什么时候?” “你那个时代,虽说女子可读十几年书,知天闻地理,却连毛笔字都丢弃了,倒是有些数典忘祖。” “大神,都这个时候了,您就别说风凉话了行吗?”尹灵鸢欲哭无泪,“明明是他自己撑着的,反倒来怪我,还要抄女诫,什么劳什子。”说罢,目光灼灼的看向聿泽:“尊上,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术,能帮我一下子变出来?” “没有”,聿泽干脆利落,“此乃规戒女子德行之言,你抄些,研习一二也是好的。” 尹灵鸢:……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尹灵鸢索性丢下笔:“含绿,把昨夜当值的给我叫来!” 樱华宫的一举一动,外头了解的那么清楚,她就知道,跟这帮新来的脱不了关系。 第21章 快刀斩乱麻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巧的很,来人正是菱香。 “是你啊”,尹灵鸢了然,“昨夜当值辛苦了。” “为主子办事,奴婢不觉得辛苦。”菱香恭敬回答。 尹灵鸢笑了:“新来的宫女里头,你算是拔尖的,也不知是哪位主子调教出来的,机灵又懂事。” “奴婢愚笨,当不得主子夸奖。”菱香应答从容。 “你当得”,尹灵鸢接着道,“只是仅做些添茶倒水的事儿着实大材小用,我这倒有个更好的差事交给你做。” 菱香心中隐有不安:“什么差事?” 果然,就听尹灵鸢道:“后院菜园子里杂草长得快,你以后就负责除草吧,务必保证园子里干干净净,一丝杂草也无。” “除……除草?”菱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粗使太监才干的活。 “是呀”,尹灵鸢理所当然,“那些蔬菜可都是给太后的,你一定得小心照看,否则若是太后怪罪下来,你家主子也保不了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菱香也明白,自己这是暴露了,只得暗自咬牙应下。 “找的倒很准”,脑内,聿泽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尹灵鸢无奈:“尊上心中早就有数了吧,不如直接告诉我,省的费心一个个去纠。” 新来的人里肯定有各宫探子,尹灵鸢早有心里准备,本打算慢慢观察试探,再来个将计就计什么的。 谁知头一个就这么狠,直接害她被罚抄女诫,尹灵鸢招架不住,索性快刀斩乱麻,不跟他们捉迷藏了。 聿泽倒也痛快,他自醒来一直有灵气滋养,如今的神识已经能探查樱华宫各处,哪个宫女深夜跟人私会,哪个小太监悄悄递东西出去了,都瞒不过他的神识感知,一一告知尹灵鸢。 尹灵鸢自然不会客气,捉虫子的、翻土的、挑水的,一个个全派他们去种地。 樱华宫的井早被尹灵鸢借口淘洗清空过,新注入的水都是灵泉,直接挑了便可浇地,也省了她不少麻烦。 一番折腾下来,身边清净不少,含绿得了吩咐,亦不再束手束脚,该管束的管束,该安排的安排,又派了个叫宝笙的宫女给她近身伺候。 晚间,齐烨依旧来樱华宫用膳,尹灵鸢想着那五遍、一万多字,不想搭理他。 “怎么胃口不好?吃的这样少。” “皇上胃口倒好”,尹灵鸢话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但还是少吃点吧,免得又撑了。” 话一出口才觉失言,面前这人可是皇帝啊,一个不好要掉脑袋的,赶紧起身请罪:“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齐烨目光灼灼,盯着她道:“朕看你不是失言,是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罢。” 这声音不辨喜怒,尹灵鸢心下惴惴,连忙否认:“不是,没有,我只是……” “哈哈哈”,齐烨忽然大笑,“敢这般同朕说话的,你还是头一个,起来。” 尹灵鸢抬眼看他,怀疑的站起身。 “行了,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昨日是朕的不是”,齐烨显然心情不错,竟然能承认自己有错,还饶有兴致的问,“贵妃罚你了?” 一提到这个尹灵鸢就生气:“罚我抄五遍女诫,五遍!还要明日交给她看。” 齐烨简直心情大好,笑吟吟的问:“那你如今写了几遍?” “一……”,尹灵鸢垂头丧气,“半篇都还没写完。” “哈哈哈”齐烨又是一阵大笑。 尹灵鸢恨得牙痒痒,一个两个,都这么幸灾乐祸。 没想到,用完晚膳,齐烨却亲自坐在了书桌前,冲尹灵鸢招手:“过来,给朕磨墨。” 尹灵鸢认命的过去,却见齐烨铺开纸张,提笔便开始写字:鄙人愚暗,受性不敏…… “皇上,您……”她有点不敢相信。 “既是朕的不是,朕便替你写了罢。” 齐烨温柔轻笑,一手蝇头小楷,字迹工整漂亮,一口气写了五张,尹灵鸢顿时放下心头大石,连睡觉都是笑着的。 第二天一大早,齐烨已经去上朝了,尹灵鸢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些女诫,细看之下却发觉不对劲儿,这不是齐烨昨天写的那些。 ——五遍女诫工工整整的摆放在书桌上,字迹却完全不一样了。 第22章 初次正面交锋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咳咳”,聿泽的身影出现,“你拿这个去交差。” “是你弄的?”尹灵鸢问。 “恩”,聿泽点头。 “不是说,没有这样的法术吗?”尹灵鸢狐疑。 “时间太过久远,本座也是昨夜才记起的。”聿泽若无其事道。 话说的冠冕堂皇,她却总觉得他语气有点不自在:“可是皇上昨晚帮我写好了,他写的呢?” “你是傻子吗?”聿泽忽然恼了,劈头盖脸的训道:“皇帝的笔迹她们能认不出?你拿着那个去,是想故意挑衅,好让她们以后更加变本加厉找茬是吗?” 尹灵鸢:…… “不拿就不拿呗,凶什么。” 她嘟嘟囔囔的收拾了女戒,请安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奉上,贵妃只是点点头,翻都没翻一下。 这些日子尹灵鸢也发现了,贵妃并不像她以为的骄横跋扈,反而对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不甚在意的模样。 反倒是荣妃,处处跟自己过不去。 “毓婕妤可真是了得”,果然,荣妃日常找茬,“才一日便抄好了,而且还不耽误侍奉皇上。”最后一句已有些咬牙切齿。 “贵妃娘娘的旨意,嫔妾怎敢不从”,尹灵鸢才不是任凭欺负的主,“不仅不耽误侍奉皇上,也不耽误嫔妾管教下人。” 此言一出,在座好几个嫔妃的脸色都很好看,她们有意无意安排进樱华宫的人,竟全被派去做了粗活,毓婕妤近身的事儿再也打探不到。 “贵妃娘娘”,良嫔忽然开口,“嫔妾觉得,毓婕妤身为嫔妃,在宫中种菜,实在不成体统,传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良嫔说的对,堂堂天子嫔妃,尽做些乡野粗事。”荣妃附和。 尹灵鸢刚要说话,坐在荣妃对面的宫装美妇先开口了:“荣妹妹此言差矣,毓婕妤种菜,那可是皇上亲口允许的,有皇上的旨意,还有什么不能呢?” “虽说是皇上允的,但也不宜太过张扬”,荣妃道,“若是叫宫女太监全去种菜,难免惹人闲话。” “樱华宫的宫女太监做什么,不敢劳荣妃娘娘操心。”尹灵鸢道。 “你竟敢……”荣妃话没说完,就被对面的宫装美妇打断,“毓妹妹所言甚是,咱们身为嫔妃,自是唯命皇上之命是从,再说,毓妹妹种的菜,就连太后都赞不绝口呢。” “呵呵”,荣妃冷笑,“宜妃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多了解皇上似的,本宫记得,皇上有日子没去看过姐姐了吧。下次本宫见了皇上,一定劝皇上去看看姐姐。” 宜妃忍着心中的不快,强笑道:“不劳妹妹挂心,陛下日前才差人给二皇子送了吃食。”顿了顿又道,“从前倒的确是妹妹最得圣宠,今后怕是不一定了呢。”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尹灵鸢。 荣妃从齿缝里挤出一丝冷哼,不再说话。 一大早上请安,跟打仗似的。终于从宁寿宫出来,尹灵鸢揉着眉心,自从头回请安走神,莫名其妙差点被打后,她每次请安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专心致志应付这群女人。 “齐烨看女人的眼光着实不怎么样”,聿泽冷不丁来了句吐槽。 尹灵鸢忽然发现:“你好像很讨厌皇帝?” “本座有什么喜欢他的理由吗?”聿泽反问。 尹灵鸢:……行叭,大神开心就好。 第23章 拉拢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回到樱华宫,尹灵鸢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有人登门拜访。 “给姐姐请安”,人未至,声先到,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娇俏的一福身,“隔了这么久才来,姐姐莫怪罪。” “你是……”尹灵鸢遍寻记忆,也没想起来这姑娘是谁。 “姐姐贵人多忘事”,女子道,“嫔妾鹂庆宫采女李氏,早便想来看望姐姐,奈何一直不得空,今日总算是见到姐姐了。” “主子,是李淑女”,宝笙凑近了小声提醒。 “原来是李家妹妹,快请进。”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尹灵鸢把人迎进内室,又吩咐端茶水点心招待。 李淑女咽了口茶,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姐姐禁足那会,宜妃娘娘便一直记挂着,奈何有贵妃的懿旨,又有荣妃阻拦,宜妃娘娘是有心也无力。” 宜妃?便是今日请安时替她说话的宫装美妇,尹灵鸢心中暗想。 “多谢宜妃娘娘记挂。” “宜妃娘娘自然记挂姐姐,否则今日也不会那般替姐姐说话”,李淑女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姐姐可知,那王美人便是荣妃的人。” “真的?”尹灵鸢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可不是”,李淑女大受鼓舞,滔滔不绝,“若不是荣妃授意,她一个刚入宫的美人,哪敢那般无法无天的对姐姐?如今姐姐得宠,荣妃势必不会轻易放过,姐姐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 李淑女根本不等尹灵鸢说话,就疯狂安利:“要我说,姐姐不若跟了宜妃,娘娘雍容华贵,心也是最慈蔼不过的,更重要的是,娘娘是二皇子的生母,二皇子又是皇上的长子,日后登基,咱们也跟着享福啊。” 尹灵鸢:……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淑女来意再明显不过,只是连日后登基这样的话都能随意出口,这宜妃是手底下没人了么?派这么个小二货来。 她哪里知道,宜妃有心拉拢不假,这李淑女却是自作主张来游说的,为的不过是在宜妃面前立功讨好。 “妹妹慎言。”尹灵鸢不得不出言提醒。 李淑女察觉失言,转了转眼珠子,亲切的挽上尹灵鸢的手:“妹妹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姐姐不会说出去的对不对?妹妹也是一心为姐姐着想,想着日后能有个依靠。” 尹灵鸢笑得脸都僵了,连连点头“不会不会,妹妹的好意我都知道,幸得宜妃娘娘垂爱,嫔妾受宠若惊。” “姐姐这便是答应了?太好了”,李淑女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多留,兴冲冲的告辞给宜妃报信去了。 “主子这便站了宜妃一边?”含绿看着李淑女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虽说……可是咱们终究不清楚宜妃的为人。” “我谁也不站”,尹灵鸢无奈,揉揉笑僵的脸,“若不这么说,她能走吗?” “宜妃娘娘与荣妃娘娘分庭抗礼,是想借此拉拢主子呢”,宝笙忽然道。 尹灵鸢早便发现了,这丫头平时话不多,每次却都能说到点子上。 “你对后宫所知多吗?”,她问。 “奴婢自小在宫中长大,所以了解一些”,宝笙道,“主子想听什么?” “就先说说宜妃吧。”尹灵鸢道。 第24章 听宝笙将故事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宜妃娘娘虽然容貌普通了些,但却是二皇子的生母,是宫中唯一能和荣妃抗衡的人”,宝笙娓娓道来,“奴婢从前听老太监们闲磕牙,说后宫分两派,分别以荣妃和宜妃为首,两边人互不相让,整日介斗得你死我活。” “两派都有什么人?”尹灵鸢问,她虽然不打算掺和,但是要在皇宫立足,这些势力划分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的。 “良嫔娘娘跟随荣妃多年,而鹂庆宫的丽婕妤最得宜妃器重”,宝笙道,“再多的奴婢便不知道了,两边人也时常变来变去。” “怪不得”,含绿恍然大悟,“良嫔整日跟荣妃一唱一和,专门找咱们主子的茬。你是不知道,头次请安的时候,主子差点就要被荣妃杖责。” “荣妃娘娘一向厉害”,宝笙道,“又得圣宠多年,就连贵妃都让她三分呢。” “那也挡不住皇上喜欢主子”,含绿得意,“有皇上护着,咱们不必怕。” “倒也是”,宝笙小声道,“不过我听说,从前也有个妃子仗着得宠,言语间得罪了荣妃,直接被活活打死了,皇上知道后也只是生了几天气,过后还是照样宠幸荣妃。” “啊?那,那……”含绿被吓得寒毛倒竖,张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尹灵鸢道,有问,“贵妃呢?” “贵妃娘娘打理六宫,性子沉静淡雅,对什么都不甚上心,连对皇上也是淡淡的,只除了……”宝笙说着,看了尹灵鸢一眼。 “只除了大皇子的事。”尹灵鸢接口。 宝笙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大皇子七八岁的时候便夭折了,贵妃从此一蹶不振,整个人都变了。” “怪不得这么不待见我。”尹灵鸢明白了。 “主子别担心,您已经受了惩罚,贵妃也不好再因为那件事为难您。”含绿安慰,又问宝笙“其余人呢?” “其他位份高的,还有静妃、孙嫔,但都不是特别得宠,平日里也不显什么”宝笙掰着手指头数,“哦对了,还有位荷美人,她是小皇子的生母……” 宝笙如数家珍,尹灵鸢越听越头大,只觉得后宫势力错综复杂,她还是老老实实种田种菜,远离是非风波的好。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想老实种地,架不住人家主动凑上来。 接下来的几日,各宫婕妤、美人、采女纷纷粉墨登场,尹灵鸢做梦也没想到,都穿越到古代了,还是逃不脱应酬的命运。 她天天强颜欢笑,陪着齐烨的女人们东拉西扯的尬聊。 “又有人来了”,刚送走了一个,脑海里聿泽的声音又提醒。 尹灵鸢一个激灵:“走走走”,看见宝笙挎着一篮子青菜,福至心灵,“给太后送菜去。”说着带上含绿宝笙,一溜烟的逃走了。 太后喜欢吃樱华宫的菜,爱屋及乌,对尹灵鸢自然没什么恶感,见她亲自来送菜,索性一道留下用晚膳。 “尝尝这个,御膳房的拿手好菜,用的便是你送来的茄子”,太后笑吟吟的。 尹灵鸢根本不懂什么宫廷用膳礼节,见太后推荐,便大大方方的夹了一筷子:“嗯,果然好吃,茄子的鲜美透着肉香,还有股鸡汤味儿。” “你的舌头倒灵。”太后笑得开怀,转而对福熙道,“这菜做的好,赶明儿给樱华宫也送去一道。” 福熙笑着应了,心中暗暗思量,太后很少留嫔妃用膳,更是从不赐宴赏菜,这毓婕妤是真真入了太后的眼。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走的时候太后还给带了好些点心,并叮嘱她以后常来。 宝笙和含绿一人拎一个大食盒,笑的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夸太后慈蔼、平易近人。 秋日里天短,吃完晚膳天已擦黑,四周静谧,走着走着,尹灵鸢忽然听见小孩子的哭声:“谁在哭?” 含绿也听见了,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劝着尹灵鸢赶快回宫。 她本也不想多管闲事,可是越往前走,哭声越清楚,间或夹杂着女子的尖利怒骂。转过一座假山,就见一穿着华丽的美人满脸怒容,正对着个小男孩推推搡搡。 那小孩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圆圆矮矮的,被推搡的站不稳,啪嗒一下摔了个屁股蹲,可能是磕的疼了,哭声顿时更加可怜。 身边宫女嬷嬷跪了一地,却没一个敢上前扶起自家小主子。 第25章 软萌小可爱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住手!”尹灵鸢一声怒呵,紧走几步扶起小男孩,见他肉嘟嘟的小脸哭得红彤彤的,眼圈微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泪珠子,要掉不掉的,甚是可怜。 尹灵鸢本就对软萌的人类幼崽毫无抵抗力,此刻见他这般模样,更是慈母心泛滥,轻柔的用帕子拭去小孩脸上的泪珠,温声哄道:“宝贝乖,不哭了哦,姐姐拿点心给你吃好不好。” 说着示意含绿打开食盒,把太后赏的点心拿出来。 小孩被香甜的味道吸引,止了哭,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点心,活像只小松鼠。 尹灵鸢被萌的肝颤,用帕子帮他拖着,还道:“喜欢吗?姐姐这里还有许多,都送给你吃好不好。” “恩”,小男孩点头,“谢谢姐姐。” “嗤,姐姐?”身旁的女子嗤笑一声,语带嘲讽,“他可是咱们陛下最小的儿子,堂堂的三皇子,你算哪门子的姐姐?” 尹灵鸢:…… 好吧,论身份,她是这小可爱的后妈,的确不是姐姐。不过—— “既然是三皇子,你为何敢这般虐待于他?”尹灵鸢抬起头,锐利的眼神满是怒气,“难道不知道,以下犯上,是为大不敬之罪?” “以下犯上?”女子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轻蔑的瞪了眼小孩,“他也配!” 小男孩被吓得一抖,点心没拿稳啪嗒掉在了地上,心疼极了。 尹灵鸢终于站起身,把他拽到身后护着,直面面前的女子:“凭什么不配,皇室血脉还能有假不成?” “我当是谁呢?”女子轻蔑一笑,“原来是毓婕妤,你以为得了宜妃娘娘看重,便能同我平起平坐了吗?” “你又是谁?”怎么还扯上宜妃了?尹灵鸢不解。 她是真的不认识这人,对方却把这话当作挑衅,气急败坏道:“我是鹂庆宫的丽婕妤。” 有点耳熟,尹灵鸢忽然记起,这就是宝笙口中,宜妃身边最得用的人。 “原来是丽婕妤”,尹灵鸢理所当然的道,“既然你我同为婕妤,自然是平起平坐了,丽婕妤入宫多年,这点道理都不懂?” “你……” “怪不得呢”,尹灵鸢不等她说话,抢白道,“区区婕妤,就敢对皇子不敬。” “呸,贱婢生的孩子,也想让我恭恭敬敬的?”丽婕妤恨恨道。 “三皇子是二皇子的亲弟弟,丽婕妤如此贬损虐待三皇子,就不怕二皇子知道了怪罪?”尹灵鸢道。 丽婕妤不屑:“皇上都不把他当回事了,二皇子才没有这样的弟弟呢。” “是吗?”尹灵鸢突然上前一步,狠狠抓着丽婕妤的胳膊,“那你敢不敢跟我去见皇上,看看他是护着三皇子,还是向着你。” 丽婕妤被吓了一跳,接着使劲挣脱了尹灵鸢的手:“放手,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咱们走!” 嘴上说是一回事,可要真闹到皇上跟前,肯定是她理亏,丽婕妤自然不敢去。 对方带着呼啦啦一大群人离开,尹灵鸢吐出一口浊气,重新蹲下,给小孩拍去身上的尘土,温声问:“她为什么打你?” “我在玩水,不小心弄脏了丽娘娘的衣裳。”小男孩低着头,小小声的道。 尹灵鸢摸摸头,安慰:“不怕啊,坏人都走了。” “今日多谢毓主子解围,奴婢们感激不尽”,小孩身边的老嬷嬷们向尹灵鸢磕头道谢。 尹灵鸢有点气她们刚刚弱懦不敢护住,却也不好发作,只得道:“好生送三皇子回去,最好请个太医瞧瞧,别磕着碰着哪儿。” “奴婢们醒得的。”老嬷嬷又磕了个头,牵着三皇子的小手离开,还提着尹灵鸢送的点心。 第26章 家书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路上问了宝笙她才知道,三皇子长得玉雪可爱,却因身份低微,不得皇上看重。 “宫里自古子凭母贵,三皇子的生母是采女出身,一朝得幸诞下皇子,这才封了美人”,宝笙道,“荷美人性格懦弱,又因出身低微只会一味忍让,所以虽然是皇子生母,在宫里却一点地位都没有,只能任人欺凌。” “皇上都不管吗?”尹灵鸢实在觉得小孩可怜,“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 “皇上日理万机,荷美人又不敢争宠,皇上怕是早就忘了她这个人了,连带着也不怎么重视小皇子,一年都见不上几回面。”宝笙道。 “真的是……”尹灵鸢强忍着没吐槽,之前齐烨帮她抄女诫,她还觉得这人不错,没想到为自己生孩子的女人都能不管不顾。 “渣”,尹灵鸢没说出口的,聿泽替她说了,“你原先的世界便是如此形容他这般男子的吧。” “你一个灵泉精,知道的倒挺多。”尹灵鸢一个没留神,脱口而出。 “你叫我什么?”聿泽的身影倏然出现,一张俊脸直直逼近尹灵鸢面门。 “妈呀!” 尹灵鸢毫无来由的一声尖叫,把含绿和宝笙都吓了一跳:“怎么了主子?” “没事没事”,尹灵鸢拍拍胸口,安抚受惊的小心灵“刚好像看到一个人影,是我看错了。” 搪塞着敷衍过去,回到寝宫打发走了含绿和宝笙,她才开始给聿泽道歉。 然而某位大神不愧小气之名,任凭尹灵鸢好话说尽,都不为所动。最后两个人都赌气,谁也不理谁。 第二天,尹灵鸢照例去给贵妃请安,难得没有被针对,莺莺燕燕们都没什么精神,略坐坐就散了。 “今儿倒是奇怪了”,她有点不习惯,平时斗得乌眼鸡似的,怎么今天都偃旗息鼓了。 “奴婢听说,前朝来了使臣,皇上这两日忙着接待使者呢。”宝笙道。 “跟后宫有什么关系?”尹灵鸢不解。 宝笙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跟着使臣来的,还有他们族中的公主,据说长得如仙女一般。” “哦~”尹灵鸢明白了,“怪不得她们都没精打采的。” “皇上昨日就没来,以后有了那什么公主,没准就更不爱来了”,含绿道,“主子您也不着急?” “有什么可着急的”,尹灵鸢心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巴不得齐烨忘了自己,这样就能在宫里安心种田,也免得日日当别人的活靶子。 含绿见她心情好,试探着道:“有件事奴婢一直没敢跟您说……前日家里来信了,是夫人写给您的家书……” “扔了。”尹灵鸢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不等含绿说完,便冷冷吐出两个字。 “要不您还是看看吧”,含绿试着劝,“万一真有什么事呢。” “那也不关我的事儿”,尹灵鸢声音冷冷的,不带半丝情绪,她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对那个奇葩的家庭也算是感同身受。 “从前我落难禁足,不见他们管过”,尹灵鸢想起那些回忆就心寒,“现在看我得宠倒主动凑上来了,不必理会。” 第27章 疯女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的父亲尹盛出身白衣,因娶了江南富户的女儿,被岳丈家一路资助考中进士。后又各方打点,一步步从七品芝麻小官,坐到如今从五品太常寺丞的位置。 虽然只是个掌管宗庙祭祀礼仪的闲差,但到底是京官,比起地方官员自然强上一层。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尹盛从前受岳丈家恩惠,升官之后却最忌旁人提及此事,连带着对妻子陶氏也厌恶起来,先后纳了好几房小妾。 陶氏心性孤高,做不来曲意逢迎那一套,被妾氏欺负只会默默躲在房中垂泪,终日郁郁寡欢,生了尹灵鸢不久后便撒手人寰。 陶氏死后不到半年,尹盛便续弦再娶,刚刚含绿口中的夫人,就是尹灵鸢的继母余氏。 余氏出身小吏之家,与陶氏性格完全不同,在尹盛面前从来都是伏低做小,拿捏的尹盛死死的,对待那些妾氏又颇有手腕,尹灵鸢在她手底下长大,自然不会好过。 尹盛开始还会管管,后来余氏生了儿子,便完全把她这个亡妻所生的女儿抛之脑后,而余氏只要保证她不饿死就万事大吉。 十岁之前,尹灵鸢常常跟下人们同坐而食,甚至吃的还不如丫鬟。 直到母舅从江南来看她,发现了外甥女的惨状,豁出老脸跟尹盛大闹一场,还威胁要告他虐待原配所出之女,尹盛怕事情闹大了影响自己的官声,尹灵鸢的日子才算好过一些。 纵然如今的尹灵鸢早已换了芯子,对于这样的“家人”也没什么好感。 含绿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也不敢再提,转而道,“今日时候还早,主子要不要去给太后请安?难得太后喜欢您。” 尹灵鸢反正也不想回去跟聿泽大眼瞪小眼,便点头答应了,吩咐含绿回宫取菜,她跟宝笙在此等候。 “咱们去那等吧”,尹灵鸢指指远处的荷花池,“看看有没有锦鲤。” “好呀”,宝笙扶着她刚走到池边,忽然斜刺里冲来一人,直直朝这边扑来,扬起的手中是一根尖锐的发簪,狠狠朝着尹灵鸢面门刺去。 “主子小心”,宝笙惊呼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尹灵鸢后仰闪躲,发簪贴着她面门堪堪划过,她自己却因为重心不稳,扑通一声跌进荷花池里。 来人仍不罢休,高喊着“还我儿命来!”跟着跳下,手中发簪再次刺向尹灵鸢,竟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池水冰冷刺骨,尹灵鸢呛了好几口,好不容易从池子里钻出头,迎面却又是那疯女人狠戾的一刺,繁复的宫装沾了水沉甸甸的,脚下是深陷的淤泥,她躲闪不及,眼见尖锐发簪直击面门。 刹那,白光一闪,尹灵鸢下意识的闭眼,再睁开只见疯女人的发簪脱手,聿泽清冷的身影挡在面前。 巡逻的侍卫也终于被宝笙歇斯底里的尖引来,依次将两个人拖上岸。 那女人浑身湿透,发髻散乱,狼狈不堪,被侍卫们压着还歇斯底里的挣扎叫喊:“贱人,你好歹毒的心!贱人!今日定要杀了你为我儿报仇!” 尹灵鸢浑身湿淋淋的,对这飞来横祸简直一头雾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人目眦欲裂,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尹灵鸢:“毓婕妤,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宝笙看清了她的样貌,惊呼:“荷美人!” 荷美人?尹灵鸢想起来:“你是三皇子的生母?你刚才说,你儿子怎么了?我昨日见他还好好的。” “瑜儿命在旦夕!若不是吃了你给的糕点,又怎会中毒!昏迷不醒?” ——三皇子齐玄瑜,昨夜吃了尹灵鸢给的糕点,今晨便一病不起,生命垂危,药石罔替。 第28章 驱邪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你胡说,那糕点是太后赏的,刚从慈安宫拎出来便给了小皇子”,宝笙急道,“主子根本没动过,怎会有毒?” “太后?”荷美人仿佛被这两个字震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喃喃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瑜儿是她的亲孙儿,太后再怎么不待见,也不会……难道是皇上?皇上……不!不!虎毒不食子,皇上怎会……” 尹灵鸢听她越说越离谱,旁边还有不少侍卫在场,顾不得其他,上前便是一个耳光,厉声呵斥:“休要胡言乱语!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给我说清楚。” 荷美人被这一巴掌打回了点理智,看着尹灵鸢,终于语无伦次的说了出来。 原来,昨晚三皇子拎着食盒回到瑞祥宫,荷美人见他浑身狼狈,少不得要细细询问。下人们把事情经过说了,荷美人自知得罪不起丽婕妤,只得暗自垂泪心疼,又吩咐人去太医院拿药,给儿子涂抹身上的淤青。 三皇子却不像以前被欺负后的委屈胆小,反而眼睛亮晶晶的跟她说漂亮姐姐如何护着自己,还给很好吃的点心。 的值毓婕妤帮了儿子,荷美人心中感激,又见他对这点心甚是喜爱,便没拦着他吃。 谁知夜里三皇子就发起了高烧,还说胡话,甚至浑身抽搐、眼白外翻。 荷美人吓得半死,连忙着人请太医,却被告知三皇子不是生病,而是中邪!她吓得六神无主,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会中邪了? 直到一个小太监悄悄提醒,三皇子这般模样,或许是中毒,而从昨天到现在,三皇子只吃过毓婕妤给的点心。 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荷美人事事隐忍委曲求全,唯一的指望不过是把三皇子养大成人,如今却有人来害她儿子性命,情急之下丧失理智,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来杀尹灵鸢,想让她给儿子偿命。 “是哪个下人跟你说三皇子是中毒的?”尹灵鸢听完一遍,立刻抓住了关键。 “是……”荷美人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是个面生的小太监!”她当时关心则乱,听人这么说便信了,如今想想,三皇子身边的人都是她亲自安排的,根本没这一号人。 “我跟你去瞧瞧”,尹灵鸢顾不得换身干衣,急匆匆的扯着荷美人去瑞祥宫。 聿泽看着她浑身湿漉漉的模样暗自皱眉,悄无声息的运转灵力,将她贴身的里衣烘干。 一行人火急火燎赶到瑞祥宫偏殿,就见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小孩儿,现下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中透着灰败,哪还有半点生气。 “小皇子?”尹灵鸢凑近,试探着唤了一声,床上的小孩突然毫无预兆的抽搐起来。 “小皇子又中邪了!”宫女尖叫一声,接着七手八脚的按腿抓胳膊,荷美人更是直接瘫软在床边,一遍一遍喊着三皇子的名字,早已不知所措。 等到小孩终于安静下来,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他的确是中毒了。”聿泽的声音响起。 “什么毒?”尹灵鸢反问。 聿泽摇摇头,他虽然不能确定是什么毒,但自古修仙问道,必少不了制丹,自有灵丹可解百毒:“本座所知一种丹药或可解毒。” 太好了,尹灵鸢来不及细问,忽听外面一阵吵闹,接着良嫔带一帮子宫女太监,还有两个打扮奇怪的人闯进来。 “快去,赶紧驱邪。”良嫔一声令下,那两个奇奇怪怪的人就跳到屋子中间,手中挥舞着像鸡毛掸子一样细长的羽毛棍,绕着圈蹦跶,俨然是一群跳大神的。 更过分的是,有一个跳到小皇子床边,口中念念有词,拿羽毛棍在小皇子被子上不停的抽打。 “你们干什么?走开!”荷美人歇斯底里,一边护着小皇子,一边使劲儿挥舞着胳膊,想赶走这些人。 “三皇子中邪,这些都是本宫请来驱邪的,荷妹妹不得无礼。”良嫔远远的站着,冲这边大声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尹灵鸢气不打一处来,几步上前夺下这些人手中的羽毛棍,挥舞着赶人,“添什么乱,都给我滚滚滚。”又冲伺候的宫人们喊:“都愣着干什么,赶快把这些人赶走!”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上前赶人。 “呔!太上真仙在上,妖邪休得无礼!”那跳大神的双拳难敌四手,被推的趔趄。 尹灵鸢才不管什么太上太下呢,若论神仙,她脑子里这位只怕还更真些,只管呼和着赶人。 “娘娘!”跳大神的被推搡的厉害,倒退着到了门口,只得高声禀告,“这妖邪太过厉害,我等实在无能为力,只怕难以驱除干净。” “那怎么办?”良嫔不知道是真急还是假急,蹙眉吼道:“大师,可万万要想想办法!” “为今之计,只有将中邪之人一起带走,前往我等修行的太上观,借助祖师爷法力,或可镇压。”跳大神的嚷嚷。 “那还等干什么”,良嫔指挥身后众人,“赶紧把小皇子弄出去!” 第29章 以下犯上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宫女太监们得令,呼啦啦涌上来,几个扯着荷美人的胳膊,几个扑到床边就要把小皇子抱走,这边的人自然不肯示弱,急慌慌上前阻拦。 两边宫女太监推推搡搡,竟厮打成一团,间或夹杂着荷美人的嘶声叫喊:“住手!住手!不要动我儿子!” 良嫔立于战局之外,不忘大放厥词:“宫中出现妖邪,必要除尽,本宫身为瑞祥宫主位,嫣能不管?” “良嫔娘娘”荷美人连滚带爬,扑到良嫔脚边,“良嫔娘娘,求求你放过我儿吧,求求你了。” “三皇子被妖邪附体,现在那个已经不是你儿子了”,良嫔不为所动,“荷美人还是不要做无畏阻拦。” “我看你才是妖怪上身了”,尹灵鸢气的随手抄起一个茶栈,冲着良嫔就砸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对方脑门。 良嫔哪里料到会有这一手,被砸先是懵了一下,接着伸手一摸,额头已经鼓起一个大包。 “啊!”火辣辣的痛楚传来,良嫔怒火中烧,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尹灵鸢尖叫:“给本宫把她拿下!” 可她带来的人这会全都在抢小皇子呢,根本脱不开身,良嫔急怒之下也不顾什么身份体面,亲自上前要打尹灵鸢报仇。 尹灵鸢一个新时代独立女性,对付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气势上先压了对方一头。此刻也是动了真怒,匆匆交待聿泽一句“你别管”,迎着良嫔便冲了上去。 她好歹前世也是学过两招防狼术的人,抓着良嫔的胳膊一扭一甩,迫使她背过身去,接着一脚踢到对方膝弯处,良嫔吃痛,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聿泽抱着双臂立于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尹灵鸢发威,不动声色的将想要上前帮良嫔的宫人打退。 “叫他们都住手”尹灵鸢死死牵制着良嫔,“否则拧断你的胳膊。” “你敢以下犯上……啊!”良嫔吃痛,再不敢叫嚣,正要服软之时—— “太后驾到!”一声尖锐的唱和,仿佛给院子里闹哄哄的场景按了暂停键。尹灵鸢抬头,太后的鸾驾已近在眼前,身后满脸震惊的含绿拼命朝她使眼色。 她放开良嫔,手忙脚乱的给太后行礼,后者没了钳制,几步扑到太后脚边,声泪俱下:“太后,太后您可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毓婕妤她……” “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太后沉脸呵斥,良嫔瞬时收声,只敢小声啜泣。 太后又看向院中,“后宫重地,如此喧哗吵闹,你们是都不想要脑袋了吗?” 话落,满院寂静,战战兢兢经跪着的宫人们把身子压的更低,生怕一不小心真的身首异处。 太后绕过良嫔,几步走到尹灵鸢面前:“含绿说你落水了,急慌慌的跑来找哀家,到底怎么回事?” “是误会,臣妾没事”,尹灵鸢抬头,大略说了事情经过,“得知小皇子病重,赶紧来看看。” “你先起来”,太后蹙眉,“带哀家去看看小皇子。” 含绿块步上前扶自家主子起来,她是拿菜回来不见尹灵鸢,听说落水后又去了瑞祥宫,生怕主子吃亏,这才赶紧去求了太后救场。谁知道一来就见自家主子按着良嫔娘娘,小心肝差点没吓的跳出来,还好太后没怪罪。 一行人又到了内室,荷美人像丢了魂似的,只知道抱着小皇子流泪。 太后蹙眉:“三皇子怎么了?” “病了,良嫔非说是中邪”,尹灵鸢抢先道,“还要把小皇子强行送去宫外道观驱邪。” “胡闹!”太后脸色阴沉,“太医怎么说?” 良嫔满身狼狈的进来,跪倒在太后身边:“正因太医诊断为中邪,嫔妾才请来大师驱邪的,嫔妾一番好意,却被毓婕妤如此对待。” 太后一时拿不准,吩咐身边的福熙:“去请张太医来。” 张太医是专为太后调理身子的太医,在整个太医院医术数一数二,给小小皇子诊脉,眉头却越皱越紧,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尹灵鸢等的心急,忍不住问:“如何?” “这……”张太医犹豫。 “怎么个情状,直说便是。”太后道。 “老臣从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脉象”,张太医道,如果不是中邪,那就只能是中毒了。 只是中毒这两个字一旦说出来,牵连的就不只是一个瑞祥宫,他不敢贸然开口,只得道:“为今之计,只有先用百年老参吊住性命,再请太医院各位太医一同诊治,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第30章 制药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也只能如此了。”太后吩咐好好照顾三皇子,又命福熙去自己宫里取来上贡的山参,这才离开。 有太后发话,底下人自然不敢怠慢,良嫔带着人离开,临走前狠狠剜了尹灵鸢一眼。 尹灵鸢根本顾不上她,看了一眼生无可恋的荷美人,深深的蹙眉。 “这里先麻烦太医照看”,尹灵鸢交代一声,然后拉起荷美人,不由分说拽到了外头。 何美人仿若没了魂,钳制的力道一松她就软软的摊在地上,尹灵鸢将人薅起来:“你还想不想救儿子了?” 荷美人两行清泪滚落:“张太医都没法子……瑜儿他,我的瑜儿啊!呜呼呼……” “闭嘴”,尹灵鸢被哭的心烦,厉声喝斥,“你这个当娘的都这样,更没人救小皇子了!我知道一种丹药能解百毒,我……” 荷美人死水般的眼睛突然有了光,不待她说完便狠狠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能救瑜儿!” “是”,尹灵鸢被她抓的生疼,强忍着道,“你振作起来,好好照顾小皇子,我这就回去寻药。” “好,好好好”,荷美人随意用袖子抹了把脸,看着尹灵鸢就像看救世主,“你快去快去,我一定照顾好他。” “嗯”,尹灵鸢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回到樱华宫,含绿张罗着热水沐浴:“池水那样冷,主子穿着湿衣裳奔波,莫要伤寒了。” 尹灵鸢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裳不知道何时干了,她对含摇摇头,吩咐所有人都出去。 “尊上,你刚才说的丹药,可否给我一颗。” 聿泽看她这模样,无奈叹气:“本座乃是残魂,如何能存有丹药。” “啊,那……”尹灵鸢问,“还有别的法子吗?” “炼制之法并不复杂”,聿泽道,“本座可以教你,只是所需药材非一般凡物,需要你用灵泉水来种。” “没问题”,尹灵鸢道,“都需要什么药材,我现在让他们去找种子。” 聿泽见她着急,便一一说了,有些灵草不是凡间品种,用其他药材代替也勉强可以。 幸好是在皇宫,太医院储尽天下珍奇药草,算是勉强找齐。 “去后院菜园,那里灵气足”,聿泽提醒。 “恩”,尹灵鸢吩咐遣退菜园子的下人,又让含绿和宝笙在外围守着,她自己去里头捣鼓。 从傍晚一直到深夜,尹灵鸢不停的浇灌灵泉,加上周围灵气加持,草药生长很快,夜半十分终于能够采摘,又马不停蹄的炮制丹药。 樱华宫没有炼丹炉,她便直接去了小厨房。 幸好聿泽这几日修炼小有成效,布了个简单的阵法掩人耳目,否则她这样明目张胆的炼丹,怕是要被当作异类抓起来。 尹灵鸢没炼过丹,按照聿泽说的分量,把草药丢尽锅里,还来不及控制,火焰便扑腾而上,她下意识的躲避,再回来,药草已然烧焦。 “再来。”聿泽淡淡道,“火势有我控制,不会伤到你。” “嗯”,尹灵鸢点头,再次拿了相同分量的草药,丢进锅里,强忍着没躲开跳跃燃烧的烈焰。 感受了一会才发现,这火只是看着吓人,并没有一般火焰的灼烧感。 “愣着干什么,翻搅药材。”聿泽出声提醒。 “哦”,尹灵鸢赶忙上手,烈焰虽不会灼伤,但热是真的,只一会她额头就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加灵泉”,聿泽简短的声音又起。 尹灵鸢不敢耽搁,连忙向里注入灵泉水。 “多了”,聿泽忽然出声,尹灵鸢收手不及,眼睁睁看着就要成形的草药功亏一篑。 “休息一会吧”,聿泽道,“稍后集中精神,重新炼制。” 尹灵鸢无法,只得乖乖听话。 …… 一夜未眠,等她终于从小厨房里出来,已是日上三竿。 “主子,您终于出来了。”含绿已在房外转了无数圈,若是再不出来,她就要闯进去了。 “去瑞祥宫”,尹灵鸢道,“找人收拾下里头。” “主子,贵妃娘娘传话,让您去一趟宁寿宫。”含绿忧心忡忡的道。 “什么事?”尹灵鸢蹙眉。 “奴婢不清楚”,含绿道,“那传话的太监凶的很,要您即刻就去。” 第31章 三堂会审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无法,只得把丹药交给宝笙:“你去把这个送给荷美人,让她给小皇子服下,救命的。” 宝笙接了丹药不敢耽搁,小跑着去瑞祥宫,尹灵鸢带着含绿前往宁寿宫。 宁寿宫里人不少,贵妃安坐主位,左右下首分别是荣妃和宜妃,再往下,打过交道、没打过交道的嫔妃坐了两排,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良嫔站在堂中拭泪,见了尹灵鸢立刻控诉:“贵妃娘娘,就是她将嫔妾伤成这个样子,还威胁说要拧断嫔妾的手。” “毓婕妤,良嫔说的可有其事?”贵妃淡淡开口。 “确有其事”,尹灵鸢道,“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嫔妾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迫不得已”,荣妃厉声呵斥,“本宫看你分明就是目无尊上,放肆无礼。”又缓了语气转向贵妃道,“娘娘,嫔妾早说她会恃宠而骄,如今看来还不止呢,胆敢以下犯上,不严惩不足以平六宫之怨。” 霍!连六宫之怨都上了,她是有多大的本事?尹灵鸢冷笑:“荣妃娘娘言重了,嫔妾不过是与良嫔起了冲突,怎么还惹的六宫都怨上了,难不成荣妃与良嫔娘娘能代表整个六宫?” “毓妹妹虽然犯了错,这话却说的不假”,宜妃幽幽开口,“本宫可没什么怨的。” “巧言令色。”荣妃冷冷的撇了宜妃一眼,“还请贵妃娘娘定夺。” “你既然承认了良嫔所告,本宫也不得不罚。”贵妃适时开口,“来人……” “娘娘不问问我为什么打她吗?”尹灵鸢忽然道。 贵妃被打断,明显有些不悦,看着尹灵鸢语气终于冷下几分:“你且说说。” “昨日三皇子病重,良嫔却带人大闹瑞祥宫,非要将三皇子送到宫外道观,这样草菅人命,不顾小皇子死活,我打她难道不应该吗?”尹灵鸢理直气壮,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良嫔气急,此刻额头的包还没消,她顶着这样一脑袋,既疼又没面子,发狠般的指着尹灵鸢:“娘娘您看她,出手伤人还如此口出狂言,她这样的品性,如何当得起皇上的嫔妃?!” “朕的嫔妃,何时需要你来评判?”堂外,齐烨沉稳的声音传入,满座皆惊。 “皇上。”众嫔妃下跪行礼,贵妃将人迎至上座,“皇上怎么来了?” 齐烨坐定,看了眼尹灵鸢,见她除了眉宇间有些疲惫,并无什么伤处,稍稍放心:“朕一早给太后请安,听说了昨日之事。依朕看,毓婕妤虽有些鲁莽,但情有可原。” 良嫔震惊的抬起头,满眼难以置信。只听齐烨威严中带着一丝愠怒的声音转向自己:“良嫔,你如此行事,是想置朕的儿子于死地吗?” “臣妾不敢。”良嫔噗通一声跪下,心中大惊,皇上不是一向不喜欢小皇子吗,怎么会如此维护他? “不敢?”,齐烨冷哼,“昨日太后挂心小皇子,没顾得上处置你,不想你却恶人先告状,竟闹到贵妃这儿来了。” “臣妾,臣妾冤枉啊”,良嫔抬起头,额头的伤处明晃晃的呈现在齐烨眼前,“臣妾身为瑞祥宫主位,宫中出现邪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请来太上观的大师,也是为了驱邪好救三皇子,还请皇上明鉴。” “你这话说的自己信吗?”齐烨反问,“如此行事可担得起一宫主位?”说罢懒得再听她狡辩,直接宣布,“降良嫔为婕妤,迁出瑞祥宫,另择他处。” 就这?尹灵鸢惊讶。 她本来挺高兴齐烨来了,可对良嫔的处置,怎么有点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意思? “皇上”,尹灵鸢忍不住开口,“她差点害了小皇子,您……” “朕还没说你呢!”齐烨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尹灵鸢被吓得噤声,只听男人接着道:“纵使再心急,也不能动手,就罚你两个月例银,好好闭门思过。” 尹灵鸢狠狠蹙眉,不明白这皇帝到底怎么想的,眼下却不敢再说,乖乖领命谢恩。 “行了”,齐烨起身准备离开,“贵妃治理后宫,少生些是非才好。” “是臣妾无能,日后一定谨记。”贵妃行礼恭送。 看着齐烨离开的背影,尹灵鸢终究没忍住,脱口而出:“皇上,您不去看看小皇子吗?” 后者回头,看了她一眼:“前朝事忙,朕得空再去。”说完就走了。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各自有了思量。 皇上虽然嘴上说的厉害,但对病重的小皇子却连看一眼都不愿,可见他对小皇子的态度一如往昔。 而良嫔被降位处罚,多半的缘由还在毓婕妤,只有先肯定了良嫔的错处,皇上才好有理由护着毓婕妤,看来,这位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很是不一般呢。 第32章 推理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也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最是无情帝王家,儿子生命垂危,当老子的竟能这么不管不顾,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正思量着,忽觉身子被撞,尹灵鸢回头,正对上良嫔——如今该叫良婕妤——愤恨的双牟。 那眼刀子狠的,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主子,主子”,宝笙呼哧带喘的跑过来,“小皇子醒了,太医说……太医说,性命已无碍。” “太好了!”尹灵鸢一阵欣喜,再顾不得跟良婕妤大眼瞪小眼,扯着含绿宝笙就往瑞祥宫去。 荷美人见了她,自是感激涕零。尹灵鸢熬了一天一夜,此刻终于可以放下心,“丹药的事儿,没有旁人知晓吧。” 荷美人摇头:“我是避着人给瑜儿服下的,不敢跟旁人说。” 尹灵鸢点头,交代她此事暂时保密,荷美人恨不得将她供起来,自然是言听计从:“之前我一时冲动,差点伤了妹妹,真是……” 尹灵鸢拍拍她:“之前的事就别再提了,你也是爱子心切。”说到此,她忽然想起来:“那个小太监呢?就是跟你说小皇子是中毒,并且把嫌疑往我身上引的那个?” 荷美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叫人去找,然而小太监早已人去楼空,不见了踪影。 “你说那小太监是谁安排的?”,回去的路上,尹灵鸢忍不住跟聿泽探讨,“他到底是想害我,还是害小皇子?” “害小皇子”,聿泽沉吟片刻,补充道,“顺便害你。” “如此说来,小皇子中毒就是他背地里搞的鬼了。”那一晚她遇上小皇子纯属偶然,送糕点更是不可能事先预料到。而且那小太监费尽心思混进小皇子身边,必定早有所图,误导荷美人把矛头转向自己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而亲眼看见自己给小皇子糕点的,正是—— “丽婕妤?”尹灵鸢惊呼出声。 含绿和宝笙都被她这冷不丁的一嗓子惊道:“怎么了主子?” 尹灵鸢摇头:“没事。” “这么快想到她了”,脑海中,聿泽的声音响起,“倒是不笨。” 尹灵鸢没在意他略带戏谑的调侃,问:“你也觉得是她吗?” “她的可能性最大”,聿泽道,“但只是推测,背后之人如何下毒、为何下毒,我们都没有证据。” 尹灵鸢明白:“还是得从那小太监身上下手。可是后宫这么大,要找到他谈何容易。”这里又没有现代化的侦察技术,能比对指纹DNA什么的,瑞祥宫的人虽然见过,尹灵鸢也没本事根据口述画出个人物素描来。 “尊上可有法子?”她满怀期冀的问。 “本座可以帮你”,聿泽淡淡道,“不过……” “什么条件?”尹灵鸢不等他说完,下意识的问。 聿泽声音中颇带着几分无奈:“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被他这么一说,尹灵鸢才想起自己一天一夜没合眼,浓浓的倦意涌上来,不由长长打了个呵欠。 她身上如今穿的还是落水那一身,闹过一场又制药出汗,此刻觉得自己都臭了,浑身难受。 含绿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准备了热水,尹灵鸢冲进浴室,试探着换了两声:“尊上?灵泉精?” 见没人应答,这才放心的宽衣沐浴,踏进浴桶的那一刻,舒服的发出喟叹。 自从第一次聿泽醒来正撞上她洗澡后,两人便约法三章,在尹灵鸢洗澡、或者做其他私密事情的时候,聿泽必须回避。 这个回避可不是指躲到她的身体里,躲到身体里也是能感知到外界情况的,所以聿泽通常会选择到园子里修炼。 但其实尹灵鸢不知道,即便聿泽不在近前,只要他想,一样可以感受到尹灵鸢的情况,对于她的两声呼喊,更是听的一清二楚。 两个人神魂相连,又岂是那般容易分开的?否则荷美人刺杀她的时候,聿泽也不会那么快赶到。 不过片刻,正打坐的聿泽睁开双眼,闪身进入浴室,果然发现尹灵鸢已经靠在浴桶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卷着,灵动的双眸已经被彻底掩盖,小巧挺拔的鼻尖上,一滴水珠滑落,越过红润的薄唇,没入身体与水面相接的地方。 聿泽眨了眨眼,勉强整理好混乱的思绪,就见少女倚着浴桶的头轻轻下滑,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却忘了自己如今只是一抹残魂,手指穿透她的脸颊,后者噗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第33章 闭门羹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咳咳。”尹灵鸢被呛醒,环视四周,眼中透着茫然,显然是睡迷糊了。 聿泽在她栽倒的瞬间隐去身形,与此同时,含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怎么了,您洗好了吗?” “没事”,尹灵鸢捋了把脸上的洗澡水,冲门口喊了句,然后起身穿衣,回寝宫休息。 这一觉黑甜黑甜的,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她还没忘记昨天聿泽说的事儿,醒来便开始找人。 聿泽的办法也简单,他现在的神识可以探查周围方圆十丈,所以需要尹灵鸢行走至宫中各处,再由聿泽放出神识查探周围有无异常。 丽婕妤的嫌疑最大,两人肯定要先探查鹂庆宫,尹灵鸢不敢靠的太近,只能佯装路过,在鹂庆宫外围徘徊。 但是在附近转悠了两天,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灵泉精的本事她还是信得过的,想着或许是他们分析有误,就又去皇宫各处转悠,短短几日,把整个后宫走了好几遍,尹灵鸢感觉腿都细了几分。 这日正好走到瑞祥宫附近,就顺便进去看看小皇子。 小孩已经能进食了,脸色虽略显苍白,但也比那日见到时好许多,只是原本胖乎乎圆嘟嘟的两颊凹陷,看起来着实可怜。 “瞧这小脸瘦的”,尹灵鸢道,“得多吃点好的补补才行。” 说罢吩咐含绿,将樱华宫的蔬菜送来给小皇子吃。 荷美人面上一喜,樱华宫的蔬菜,她也有所耳闻,从前在宫外,那是卖到一两银子一斤的,如今更是专供太后食用。 “真是多谢你”,荷美人拉着尹灵鸢的手,由衷道,“我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今生遇见妹妹,对我们母子这般关怀。” “不过是一些自己种的菜”,尹灵鸢道,“姐姐快别这么说,可能是我跟小皇子有缘吧,一见他就觉得喜欢。” “也是瑜儿的福气”,荷美人望着儿子,满眼慈蔼。 “对了”,荷美人忽然想起,“那日你走了之后,良嫔…良婕妤就回来搬东西,听说住到芙菁馆去了。” “她走了姐姐这里才清净”,尹灵鸢笑道,“之前给了你们不少委屈受吧。” “从前她是主位,我跟瑜儿不得不小心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如今都好了”,荷美人笑的真诚,“还得多谢妹妹,我知道,皇上是顾着妹妹才处置她的。” 尹灵鸢本来想问,皇上为何如此轻视小皇子,可想到小皇子大病初愈,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给荷美人添堵,便转而说起别的:“关于那个小太监,姐姐可有什么线索?” 荷美人摇头,如今小皇子虽然好了,但是什么人在背地里害他,自己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就连儿子到底是怎么中毒的她都不知道。 “终究我只是一介不受宠的小小美人”,荷美人叹气,“那人若是存心隐藏,必不会叫我发现。” “别担心,我会帮你找的”,尹灵鸢安慰,“毕竟他当初可是陷害我来着。”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直到太医来给小皇子请脉,尹灵鸢才告辞。 这些日子探查一无所获,尹灵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丽婕妤最有嫌疑。 “会不会是咱们离得不够近,要不去里头看看?”她提议。 聿泽不置可否,凭他的神识,去外面和里面是一样的,至今没有结果,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们去的时间不对,错过了;二是,鹂庆宫确实没发生什么异常。 尹灵鸢觉得多拖延一天,就是一天的变数,当下便吩咐含绿准备见面礼,准备登门拜访丽婕妤。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尹灵鸢万万没想到,她竟直接被挡在了门外,鹂庆宫的宫人说丽婕妤身子不爽,不便见客。 尹灵鸢吃了个闭门羹,更加觉得丽婕妤有问题。 是夜,四周静悄悄的,樱华宫的角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个小缝,接着一个轻灵的身影闪了出来。 先是左顾右盼,确定附近没人,接着蹑手蹑脚的贴着墙根前行,每到一处转角,还要探头探脑一番,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贴到另一处墙根,继续做贼一般。 “你身上有我施加的障眼法,只要不大喊大叫,寻常人很难注意到。”聿泽颇为无奈,“大方走路即可。” 尹灵鸢惦着脚尖:“虽然,但是……我不敢啊。”总觉得三更半夜,自己这样才是正确的姿势。 ——没错,她要夜探鹂庆宫。 第34章 夜探鹂庆宫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如此反而更耽误时间”,聿泽道,“你是想一直在路上磨蹭吗?” 行叭,尹灵鸢抻抻衣摆,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大着胆子从墙根底下出来,然而才一探头,迎面便撞上一队夜巡的侍卫。 “唔”,她捂住嘴巴,下意识闪身躲避,没注意衣角钩到树枝,哗啦一声树枝折断发出脆响。 “什么人?”侍卫耳聪目明,照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手按刀柄,一步一步逼近。 尹灵鸢大惊,转身拔腿就想跑。 “别动。”聿泽的身影倏然出现,将她紧紧堵在墙角,自己整个身子覆上去。 霎那间,尹灵鸢只觉一股冷清清的气息席卷全身,聿泽的神魂仿佛整个与她融为一体,她半点不敢动弹,透过半透明的聿泽,与面前的侍卫大眼瞪小眼。 然而侍卫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左右扫视一圈,回到了队伍里:“没事,走。” 待侍卫们走远了,聿泽起身,淡定依旧:“走吧。” 尹林鸢乖乖跟着,再不敢躲来躲去的了。 “那个……尊上”,尹灵鸢努力找话题,总觉得周围气氛怪怪的,她得说点什么,“你说皇上为什么那么讨厌小皇子,就因为他出身卑微?” “帝心难测”,聿泽没有回头,一贯清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谁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尹灵鸢撇撇嘴:“您能别总带着偏见看他不?” 聿泽:“不能。” 尹灵鸢:…… “我觉得一定有别的原因”,她当没听见,努力把话题拉回来,“毕竟小皇子那么可爱,皇帝又是他的亲……” “嘘”,聿泽突然打断,示意她噤声,“有动静。” 两个人小心的避到一旁,只见两个鬼鬼祟祟的太监,合力抬着个大布袋子,等走近了尹灵鸢发现,赫然是一个人的形状。 “那边”,其中一个太监指着侧旁道,“那儿有口井。” “不行,太近了,再走远点。”另一个太监摇头。 尹灵鸢不动声色,跟在两个人身后,走了大约有好几百米,他们终于在御花园寻到一口枯井,两人蓄力,准备合力将手中的人丢下去。 紧接着两声钝响,两个太监相继软倒,手上的力道一松,布袋子落到地上。 尹灵鸢丢了手上的木棍子,飞快解开布袋的绳扣,里面露出一张青紫交加的脸。 “妈呀”,大晚上的见此一幕,尹灵鸢被吓了一跳,不自觉躲到聿泽身后,弱弱问:“他……他死了吗?” 聿泽凑近,细细探查一番:“中毒,还有一口气在。”说着以手为引,虚按在小太监的灵台,渡入一缕灵气。小太监面上青紫稍退,终于幽幽转醒。 “毒已入骨,本座只能保他一刻钟清醒,有什么话赶紧问。”聿泽道。 尹灵鸢点头,此刻也不顾得害怕,凑近了问:“谁给你下的毒?” 小太监认清眼前之人,惊愕交加:“毓,毓婕妤?” 认得我,看来没找错人,尹灵鸢道心道。 “我,我死了吗?” “现在还没有,但马上就要死了”,尹灵鸢道,“你若不想枉死,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替你报仇。” 小太监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怨恨:“丽婕妤,是她害我……” 尹灵鸢和聿泽所料不假,幕后黑手的确是丽婕妤。 这小太监名唤喜子,早些时候便被丽婕妤安排到瑞祥宫当差,那夜正是受丽婕妤指使,偷换了给小皇子擦身的药,毒药顺着肌里渗透到身体,致使小皇子中毒。之后又故意误导荷美人,让她认为是尹灵鸢所为,陷害尹灵鸢。 “好精细的功夫”尹灵鸢一阵恶寒,追问:“她为什么害小皇子?” “奴才不知”,喜子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说话气若游丝,“我衷心耿耿为主子办事,没想到她却容不下我,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出手害人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尹灵鸢丝毫不同情他,“早晚会有报应的。” “我,我……”喜子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咳出一口黑血,死死瞪着尹灵鸢,“你……报,报仇……”话落,气绝身亡,一双眼睛还滴溜溜的瞪着,死不瞑目。 尹灵鸢别过头去,努力不看喜子的脸,将布袋照原样捆好,悄无声息的离去。 那两个抛尸的醒了之后,发现喜子原封不动还在原地,周围依旧静悄悄的,顿觉诡异,三下五除二把人扔进井里,因怕丽婕妤责怪,回去也没敢说中间发生的事儿,战战兢兢的过了几天,发现后宫风平浪静,便也逐渐放下心来。 尹灵鸢虽然知道了真相,但喜子已死,没有证据,她也不能空口白牙的指认丽婕妤。就算真的找到了证据,若是坐实了丽婕妤毒害皇子,那么小皇子如何解的毒,势必要牵连出自己,到时候解毒的丹药从何而来,她未必能说的清。 因而要处置幕后黑手,还得另想法子。 从皇帝先前对良嫔的处置,尹灵鸢觉得,即便是抓出了丽婕妤,皇帝也不会过分责罚她。 樱华宫。 小皇子休养了这些日子,身子基本痊愈,荷美人带着他亲自登门致谢。 尹灵鸢见到重新恢复活力的小孩十分高兴,笑着冲他招手:“小瑜儿,过来。” “毓娘娘好。” “真乖”,尹灵鸢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端过桌上的果盘,“小瑜儿喜不喜欢吃葡萄?” 小孩伸出短短的两根指头,捏了一粒塞进嘴里,小嘴立刻鼓了起来:“喜欢,瑜儿也喜欢吃点心。” 尹灵鸢被他这可爱模样逗笑:“是不是上回的点心好吃?” “恩”,小瑜儿诚恳的使劲点头。 “小馋猫”,尹灵鸢把果盘递给伺候的嬷嬷,“那下回我去太后宫里,多要些点心回来给你好不好?” “好”,小瑜儿一下子高兴起来,“谢谢毓娘娘。”说完,吧唧一口亲在尹灵鸢脸颊上,留下一个湿哒哒的口水印子。 “不许对毓娘娘无礼”,荷美人哭笑不得,赶紧把小孩拽回来,拿出帕子想给尹灵鸢擦脸。 “没事”,尹灵鸢笑,“多可爱呀。” “多亏妹妹送来的蔬菜,小瑜儿吃了胃口就好了,身子也恢复的快。”荷美人不住道。 “那就多吃点”,尹灵鸢吩咐人去摘菜,等下给荷美人带回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上可不能缺了。” 小瑜儿显然很喜欢樱华宫,满院子的撒欢儿,一会去后院看菜园,一会又蹲在墙角摸南瓜,看什么都新鲜。 荷美人倍感欣慰:“以前在瑞祥宫可不敢叫他这么玩,如今在妹妹这里倒是放开性子闹了。” “小男孩欢腾点好”,尹灵鸢道,“听说瑞祥宫又搬进去一位?” “是啊”,荷美人道,“就是外邦的公主,皇上直接封了她娴嫔,如今住在主殿,不过她性子沉静温柔,倒不是个难相处的。” “那就好。” 尹灵鸢留了荷美人和小皇子用午膳,席间都是用灵植做的菜,因为皇上之前几乎日日来樱华宫用膳,小厨房都换上了顶好的师傅,做出来的菜肴比荷美人那里精致十倍,小瑜儿吃的肚瓜滚圆,吃完便开始犯困。 尹灵鸢索性叫宝笙哄他去后殿睡午觉,自己跟荷美人在前头说话。 荷美人十分不好意思:“本是来感谢妹妹,却连吃带拿的,叨扰妹妹这么久。” “哪里就叨饶了”,尹灵鸢笑,“我自己也是无聊,你以后常带着小瑜儿来玩。” 荷美人笑着应了,随即又涌出几分忧愁:“只盼他能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想起丽婕妤的事,尹灵鸢觉得不能再瞒着荷美人:“这次小瑜儿中毒,我已查到些眉目。”尹灵鸢一五一十,隐去聿泽相关,把自己查到的情况都说了。 荷美人听罢惊怒交加,死死捏着拳头:“好歹毒的心,我要去禀告皇上!” 尹灵鸢拦下她:“你这样空口白牙的,皇上未必相信。” “总能找到证据的”,荷美人咬牙切齿,“大不了拼了我这条命,也要跟她同归于尽。” 动不动就拼命,尹灵鸢着实无奈,微微严厉了语气:“你去拼命,谁来照顾小鱼儿?他已经不得父亲宠爱,难道你要让他连母亲也没了吗?” 此一句,正中荷美人心窝,她一瞬间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颓然的坐回去,红了眼眶:“终究是我无能。”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尹灵鸢见她冷静下来,放缓语气劝解,“姐姐莫急,早晚有她伏法的时候。”又细细的分析了一番利弊,从丽婕妤的家世背景到皇帝的态度,一条条讲给荷美人听。 荷美人入宫多年,并不是没脑子的,冷静下来也觉得尹灵鸢说的有理,可这样一来,惩治丽婕妤就更没有指望了。 “姐姐可知,皇上为何如此不喜小瑜儿?”尹灵鸢忽然问,怕她误会,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想找到原因,没准能改变你们如今的境遇。若能得皇上重视,不愁惩治不了罪魁祸首。” 荷美人一愣,想到这些年小心翼翼的日子,更是悲从中来:“只怕是难呐。” “姐姐若信得过我,不妨说说”,尹灵鸢道,“或许会有法子。” 经过了这么多事,荷美人对尹灵鸢可以说是全身心的信任,更何况这事宫里许多老人也知道,没什么可隐瞒的:“说到底是我们母子福薄……” 承启三年大选,元荷作为贴身侍女陪自家小姐入宫待选,没想到小姐落选,她却入了皇帝的眼,得幸于天子,封为采女侍奉在侧。 虽只是采女,但皇帝宠幸,也没人敢小觑了她,一朝有孕,更是直接封了美人。 本以为会就此青云直上,没想到小皇子降生的时候,皇帝忽生重病,生命垂危险,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将养了大半年才好。 事后司天监禀告,说小皇子不详,是为夺皇家气运而来,所以他出生的时候,皇帝才会病重垂危。 齐烨虽不全然相信,但到底心存疑虑。 紧接着承启五年,长到8岁的皇长子突然夭折。有心人再次将过错归咎于小皇子,齐烨不得不忌讳,虽然没杀了小皇子,但也把她们母子丢在角落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简直是无稽之谈”,尹灵鸢难以置信,“这些事情不过是巧合,一国之君怎么连这都信?” “正因为是一国之君,才不得不信”,聿泽的声音响起,“自古帝王皆疑心,更何况涉及到他的皇位。” 尹灵鸢沉默片刻,继续对荷美人道:“姐姐就没想过,这说法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何尝没想过”,荷美人道,开始的时候她不是没查过,可她丫鬟出身,宫外没有母家,宫里没有根基,后来司天监官员更迭,她连当初进言的人都找不到了。 “这么些年我也认了”,荷美人叹了口气,“只盼着瑜儿来日长大,能够出宫娶妻生子,平安一生也就罢了,谁知,那些人竟然连苟且偷生都不容我……” 尹灵鸢沉思半晌,幽幽道:“这事要想彻底解决,还得改变皇上对小瑜儿的态度才行。” 齐烨既然相信这说法,不如就顺势而为,也弄出点神迹来,扭转他对小皇子的认知。而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找聿泽再好不过。 “你想如何做?”聿泽问。 “尊上会托梦吗?”尹灵鸢露齿一笑,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傍晚,许久不见的皇帝再次驾临樱华宫,尹灵鸢心道来得正好,省的我去找你了。 齐烨径直走进正殿,尹灵鸢像往常一样下跪行礼,后者却未发一言,面上亦看不出喜怒,下人奉上茶盏,齐烨吹一吹,啜一口,动作慢条斯理,似是没看见有人还拘着礼。 尹灵鸢抬眼看看他,动动膝盖刚要自己站起来,只听李德福重重的咳嗽一声,顿时明白,齐烨这是故意的,遂又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 良久,就在尹灵鸢失去耐心,想要主动开口时,陛下终于舍得开了尊口:“前些日子动手打人,可知错了?” 这还带秋后算账的?尹灵鸢腹诽,一不小心说了实话:“皇上不是罚了臣妾例银,还要我闭门思过……” “思过?”齐烨提高音量,“朕听说你近几日满皇宫的转悠,哪里闭门思过了?” “我……”尹灵鸢语塞,地板太硬,她觉得膝盖有点疼,只得违心承认“臣妾知错,不该在宫里动手。” 齐烨看着她这口不对心的样子,生气的同时又有些好笑:“也不知那尹盛是如何教养的,竟生出你这……”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最终挥了挥手:“罢了,起来吧。” “谢皇上”,尹灵鸢起身,到底没忍住揉了两下膝盖,默默吐出仨字:“放养的。” “你说什么?”齐烨没听清,蹙眉追问。 尹灵鸢索性直说:“臣妾母亲死得早,爹没怎么管过。” “怪不得,这般无法无天”,齐烨被她这一番插科打诨,其实怒火已消,此刻颇有些故意道,“那要不要朕派两个教引嬷嬷来?” “不不不,不用麻烦了”,尹灵鸢头摇的像拨浪鼓,连连拒绝。 齐烨没忍住,再开口已带了三分笑意:“那便给朕老实些。” 晚膳上来,齐烨吃的心满意足,这才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朕有些日子没来,你这里的饭食美味依旧。” “皇上喜欢就好了”,尹灵鸢柔柔的笑。 “嗯”,齐烨满意点头,“以后再这般冲动不顾后果,朕可不会如此轻纵了。” “是,臣妾知道了”,尹灵鸢嘴上说的恭顺,心里却在狠狠腹诽,别得意,等下就让你跪下叫爸爸。 是夜,齐烨像往常一般入睡,眉宇间却不似以往平静。 他正做一个梦,梦里先帝一身龙袍,威严立于宗庙灵牌之上。此人既是天齐武帝,又是齐烨父皇,齐烨对他充满敬畏。 先帝先是细数他这些年皇帝当得好的地方,一番夸赞肯定之后,话音一转,说他虽然治理国家颇有成效,却不顾念亲情,未免太过冷血。 “父皇何出此言?”齐烨老老实实跪着听训。 “玄瑜本是你的骨肉,为何你不闻不问,这些年未尽半点人父之责?” 齐烨连忙如此这般的解释了一通,谁知先帝听后却嗤之以鼻:“小人之言,岂可尽信?我天齐立朝百余载,靠的是励精图治、精兵良将,夺运一说,岂非无羁?你堂堂天子,断不可听信谗言。” 一连三天,齐烨夜夜做此梦境,先帝每次说的都是同一番话。他终于肯相信,先帝看不下去皇室子孙受苦,特地来托梦。 第四天,齐烨踏进了瑞祥宫,看望小皇子之后,又赏赐了许多奇珍异宝,而这一晚之后,他便再没有做那个梦。 隔天,荷美人带着礼物来樱华宫,见到尹灵鸢先二话不说,重重跪下扣了个头。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尹灵鸢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荷美人起身。 “皇上昨日来看瑜儿了”,荷美人攥着她的手,语气中满是激动,“陪我们母子说了好一会子话,还道这些年委屈了瑜儿,日后定好好补偿。” “如此姐姐该高兴才是,怎么哭了”,尹灵鸢扶她进内室,又唤人拿帕子给她擦脸。 “高兴,高兴”,荷美人一边落泪,一边忍不住笑,波不急待拿过下人手里的东西,一样样推到尹灵鸢面前,“这些都是皇上昨日赏的,我挑好的给你送来。” 盒子打开,一阵珠光宝气——金丝香木钗、碧玉步摇、红翡翠耳环、缠丝手镯,甚至还有小孩子的长命锁。 尹灵鸢哭笑不得:“这都是皇上给你们母子的,姐姐怎么拿到我这来了?” “我们能有今日多赖妹妹”,荷美人诚恳道,“这些东西实在难以回报万一,你一定得收下。” “我也是为了自己”,尹灵鸢道,“她敢陷害我,就别怪我容不下她,现在帮你们,也是给我自己出气。” 话虽如此,她到底收下了礼,免得荷美人总觉得亏欠自己:“珠宝首饰的我就收下了,至于这长命锁,还是留给小瑜儿戴。” 看着那个小巧的长命锁,荷美人破涕为笑:“是瑜儿那皮猴子,知道我来看你,硬要把这小锁放进来。” 尹灵鸢想想那场景,也觉好好笑:“小瑜儿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是想来呢”,荷美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皇上说瑜儿不小了,也该跟着开蒙读书,今日便去了上书房。” “才五岁就开始念书?”尹灵鸢诧异。 “二皇子四岁开蒙,瑜儿如今还晚了呢。”荷美人笑。 尹灵鸢:…… 可怜的小瑜儿啊,美好的童年就这么到头了。 在宫人的伺候下洗了脸,荷美人情绪平复,这才开始说起正事:“如今皇上重新看重瑜儿,丽婕妤的事,要不我就直接向皇上禀告?” 经历了这些事,她是真佩服尹灵鸢,所以一切重大决定,都先来找她商量。 “皇上或许会信,但丽婕妤肯定不会承认”,尹灵鸢道,“我有一计,还需姐姐配合一二。” 顺康宫,主殿前的院子里,丽婕妤不停的走来走去,眉宇间透着焦躁。 一个宫女撩帘子出来,对丽婕妤福了福身子:“娘娘醒了,请您进去呢。” 丽婕妤面上一喜,赶紧随宫女进入内室,见到宜妃顾不得行礼,便急急道:“娘娘,皇上昨日去看三皇子,还赏赐许多东西。” 宜妃正在宫女的服侍下净手,抬起眼皮瞧了丽婕妤一眼,不慌不忙道:“急什么?只不过是去看看罢了。” “可是皇上从前从未去过,嫔妾担心……”丽婕妤话没说完,宜妃便道:“与其担心,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万一皇上派人细查之前的事怎么办?”丽婕妤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便寝食难安,火急火燎的找宜妃商量。 “细查又如何?”宜妃接过帕子净手,训斥道;“相关的人都处理干净了,查也查不到你头上,反倒是你慌慌张张的,沉不住气。” 丽婕妤一想也是,喜子都死了,再怎么查也查不到自己,稍稍松了口气,方觉自己太过急躁:“是嫔妾莽撞了。” “嗯”,宜妃点点头,“回去罢,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是,嫔妾明白。” 回了自己宫中,丽婕妤心中渐定,谁知几日之后的一个清晨,她竟忽然发起烧来。 宫人们慌忙去请太医,一番诊治服药,到下午的时候,丽婕妤不仅没退烧,还越来越严重,甚至昏迷抽搐、眼白外翻。 心腹宫女若芸见状心下大惊,想到莫不是婕妤没保存好那药,不小心沾到了自己身上?这情状正是和三皇子如出一辙,是中毒之后的表现。 她们下的毒,手里自然也有解药,若芸心中稍定,又怕太医万一诊断出什么,便道时候晚了,让太医先回去,若明日还不好,再请太医来。 请走了太医,又支开伺候的下人,她找出解药,刚给丽婕妤服下,便听见宫门一声轰响,一队侍卫鱼贯而入,后面跟着的赫然是大太监李德福,还有几个太医。 “李公公这是何意?”若芸走出殿外,看这架势心中惴惴。 “丽婕妤可在?”李德福扬声问。 “婕妤身子不适,现已睡下。”若芸道。 “果然呢”,李德福竟是一副完全意料之中的模样,吩咐身侧的太医,“劳烦各位太医,随咱家前去查探。” 若芸眼尖,一眼便认出为首的正是曾经给小皇子诊治的张太医,身后跟着的也都是一起给小皇子治过病的太医,心中更加不安。 张太医诊了脉,又细细探查了丽婕妤的情况,躬身禀报:“确如小皇子一般无二。” “那便是了”,李德福点点头,转向侍卫们一声令下:“给我搜!” “且慢!”若芸忙道,“不知发生了何事,李公公为何要搜宫?” 众侍卫丝毫不见收敛,动作利落的开始到各个房间翻找。 李德福撇了她一眼:“皇上旨意,你还敢阻拦不成?” “奴婢不敢”,若芸敛眉阖目,心下焦急不已,解药虽已给丽婕妤服下,但婕妤醒来尚需时间。 推门翻找的声音不断传来,间或夹杂着宫人们的惊呼,侍卫们动作迅速,很快从各个房间里出来,向李德福回禀,均是没发现什么。 若芸暗暗松了口气,却听李德福又道:“丽婕妤的寝殿,也需搜找。” “我家婕妤正在休息,恐怕不合适吧”,若芸立刻试图阻拦。 “自然是不能让侍卫们进去。”李德福早有应对,他招招手,立刻有几个老嬷嬷上前,“仔细着点,别碰坏了什么东西。” 嬷嬷们刚进去没一会,便有一个捧着个木盒子出来,打开的盒子里面赫然是一个扎满针的小人:“公公请看。” 李德福面色凝重,拿起小人一看,背后写着的赫然是小皇子的生辰八字。 若芸大惊:“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主子寝殿?!公公明鉴,这定是有人陷害的。” “是非曲直,皇上自有定夺。”李德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还得赶着去给皇帝复命,无心多言,只吩咐太医:“丽婕妤这头,就劳烦张太医,她虽然罪大恶极,还是得交由皇上处置才是。” “请公公放心。”张太医一拱手,和另外几个太医一起去开方子诊治。 “封闭鹂庆宫,将这些人都看管起来,不许他们外通消息。” 李德福匆匆离去,鹂庆宫却鸡飞狗跳,宫人们全被赶回了屋子,门口侍卫严加看管,一个都不许出来。 若芸被推搡着关进了一个小屋子,她紧了紧手中的解药,慌乱间洒在乱草堆里,并污染发现。 可是想起李德福搜走的那东西,不知道等婕妤醒来,等待她们的是怎样的命运。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为何鹂庆宫变故陡升,只怕从丽婕妤中毒开始,她们就迈入了别人的圈套。 第35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鹂庆宫的一系列变动,的确是尹灵鸢在幕后操纵。既然大家都说小皇子是中邪,那她便坐实了中邪一说。 先是在聿泽帮助下,让丽婕妤呈现出昏迷、抽搐的假象,造成跟小皇子一般无二的症状。 接着便是荷美人出场,梨花带雨的去见皇上,哭诉小皇子中邪乃是丽婕妤诅咒。 齐烨自然要问清缘由,荷美人于是将事先跟尹灵鸢商量好的一套说辞搬出来。 “瑜儿好了之后,臣妾着意寻找原因,后来听宫里的一个老太监说,有种十分恶毒的诅咒之法,受诅咒的人初始便是如瑜儿一般,若不是太后派张太医诊治,又送了那许多奇珍药草来,必定气绝身亡。开始臣妾也不相信,直到今日听闻丽婕妤病重,症状竟同瑜儿一般无二,这才信了。只因那老太监说过,施咒之人若是心智不坚,极易遭受反噬,便是要承受和受咒人一样的痛苦。” 这番说辞匪夷所思,但前有小皇子无故病重,后有先帝接连托梦,齐烨不敢轻视,当即吩咐李德福,去鹂庆宫查。 结果可想而知,那诅咒用的小娃娃也是尹灵鸢暗地里放进去的。 证据确凿,龙颜震怒。 三日之后,养居殿。 丽婕妤身体恢复,本就是假装中毒,一两日自然好转,在外人眼里却以为她是如小皇子一般,被张太医治好的。 “你还有何话说?”齐烨端坐龙椅之上,面沉如水。 “臣妾冤枉”,丽婕妤跪在殿中,身边散落着搜出来的诅咒之物,“这些东西臣妾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宫里,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请皇上明察。” “还敢狡辩!”齐烨冷哼,“你和三皇子一般无二的症状又作何解释?” 丽婕妤知道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只是她百口莫辩:“臣妾,臣妾只是身子不适,实在不知皇上您说的是什么啊。” 齐烨转向一旁侍立着的张太医:“你来说。” “启禀皇上”,张太医拱手,“丽婕妤的脉象和症状,均与三皇子一般无二,微臣诊治所用药草、方子,也都是丝毫不差。” 门口,李德福弓身而入:“启禀皇上,鹂庆宫的奴才们都已经招了,是丽婕妤行诅咒之法,意图谋害三皇子。” 掌刑监屈打成招,进了里头的宫人,若不吐出令人满意的答案,等待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折磨,丽婕妤怎会不明白:“不,不是的皇上,臣妾真的……” “人证物证具在,你还不肯承认吗”,齐烨声音平稳,说出的话却震人心弦,“可知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 丽婕妤静神一震,嗫喏着说不出话来,看着皇帝的神情,只怕她再敢说一个不字,便要一声令下,九族皆灭。 可是真相……丽婕妤闭了闭眼睛,认命一般:“臣妾……臣妾一时糊涂。” “啪”,齐烨重重的摔了茶盏,“为何谋害皇子。” 飞溅的茶水溅落裙角,在她浅色的衣衫上染一层淡黄,丽婕妤凄凄切切道:“是三皇子对臣妾无礼,弄污了臣妾的衣衫,臣妾一时气不过,便……” “朕竟不知,自己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是如此心地。”再不耐烦听她说下去,齐烨直接下旨:“李庆宫丽婕妤心思歹毒、谋害皇子,废去位份,打入冷宫。” “皇上!”丽婕妤被小太监拖着往外走,口中凄厉呼喊,“求皇上恕罪,臣妾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了,皇上……”后头的声音渐远,再听不见。 丽婕妤自食恶果,荷美人心中大石落地,尹灵鸢却另有疑惑:“姐姐相信她说的话吗?” “怎么?”荷美人一愣。 “她说因为小瑜儿弄污了衣裳才心生不满”,尹灵鸢道,“可是那个叫喜子的小太监却一早就被安排到了小瑜儿身边,还有那毒药,又岂是一时半刻就能弄到手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荷美人心中惊恸:“你的意思,丽婕妤背后还有人指使?” 尹灵鸢默然,她早听宝笙说过,丽婕妤是宜妃身边最得用的人,而宜妃是二皇子的生母,恰恰最有这个动机。 “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呢?”荷美人不解,“那日在殿上,她若说出幕后之人,皇上或许还会从轻发落。” 可丽婕妤却自己认下了。 尹灵鸢摇头,亦不知缘由。 顺康宫,宜妃被宫女抵着太阳穴按揉:“娘娘,您真的不管吗?” “皇上切切实实拿住了错处,本宫如何管得?” 宫女说话更小心了些:“可是,丽婕妤会不会招出咱们来……” 宜妃冷哼:“她不敢。”若是没有拿捏丽婕妤的法子,宜妃怎敢放心大胆的让她去做这样的事。 “她父亲在本宫哥哥手底下做事,她自然不敢出卖本宫”,宜妃冷冷道。 秋意渐浓,尹灵鸢走在宫道上,常能看见拿着扫把打扫落叶的小太监们,御花园的花朵树木纷纷凋零,整个皇宫呈现一副深秋景象。 樱华宫里熟透的蜜桃早被摘下,水果不好储存,全被她做成了桃罐头。 蜜桃被灵泉浇灌了一季,本就甘甜多汁,做罐头也不需要加入太多的蜜糖,煮好的桃瓣晾凉后,被分装在琉璃瓶子里,甚是好看。 尹灵鸢理所当然的觉得玻璃瓶寻常且廉价,想要装罐头,便问内务府要了,却忘了这个时候天齐制琉璃工艺才刚刚起步,琉璃瓶珍贵无比,内务府全送进了樱华宫,又不知惹了多少人眼红心怨。 “这瓶给瑞祥宫,这瓶等会给太后送去”,尹灵鸢一一分配,回头不见了宝笙,问道:“宝笙呢?” “她去后院看着摘菜了”,含绿笑答,“要说咱们樱华宫的地气可真好,都这时节了,外头的蔬菜长得还跟夏日里一般茂盛。” “你说什么?”尹灵鸢一愣,停了手下的动作,定定看着含绿。 含绿有点摸不着头脑:“奴婢说,宝笙去后头看着摘菜了。” “后一句。” “樱……樱华宫的地气好”,含绿惴惴的,心道自己是说了什么让主子不高兴的话了吗?老老实实重复:“都这时节了,外头的蔬菜长得还跟夏日里一般茂盛。” 尹灵鸢:! 她怎么把这事情忽略了! 现下已是深秋,御花园的草木枯萎凋零,樱华宫的菜蔬却还这长得这样茂盛,若叫有心人发觉做起文章来,她怕是也要被驱邪了。 因为灵泉的原因,蔬菜能违背自然规律,即便深秋也茂盛生长,幸亏含绿无意间的一句话惊醒了她,否则任其自然发展下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尹灵鸢恨不得马上就去后院,把蔬菜全拔了,但是这样肯定更引人怀疑,她定了定心神,左思右想,最后决定立刻停止灵泉水浇灌,让这些蔬菜一点点自然枯萎。 “不行。”谁知,尚未施行便遭到了聿泽的强烈反对,“你忘了当初答应过本座什么?” “我是说给您好好种菜”,尹灵鸢道,“可是也不能不顾自然规律,大不了明年开春,再种上就是。” “不行。”聿泽依旧拒绝的干脆,并且开始翻旧账,“你隔三岔五给那小孩送菜,本座还没同你算呢。” “尊上”,尹灵鸢索性跟他掰扯起来,“你若这么说,之前答应我每日可摘两篮子,后来太后叫停了卖菜,我便没再摘过,如今攒起来,也得有近百篮了吧。” “……”聿泽一时语塞,只得硬邦邦的坚定态度,反正就是不许。 尹灵鸢真被他打败了,硬刚肯定打不过,只得扯出笑脸,好声好气的商量:“您看啊,我若是被抓了,以后便没人去种菜,您若寻找新的宿主,还要花时间、花精力,更耽误您修行不是?” 聿泽没有说话,尹灵鸢觉得有门,自顾自继续道:“而且春种秋收,自然规律如此,我亦是没有办法。” 聿泽也不是一味蛮不讲理的人,只是他正修炼到关键时候,若贸然中止灵气供养,结果难以预料。 他沉默半响,忆起前世种种,忽然道:“你们那个世界,不是有个叫大棚的东西,一年四季皆可种植?” “对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尹灵鸢没忍住直接叫出声来,“温室大棚,我早怎么没想到?!” “您说什么?”含绿被吓了一跳,忙问:“主子怎么了?” “没事”,尹灵鸢惊觉失言,摇摇手吩咐含绿,“你去找些工匠来。” “主子要工匠做什么?”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尹灵鸢吩咐她快去,不忘叮嘱,“最好是会砌墙盖房子的。” 看着含绿走远,尹灵鸢忍不住称赞:“尊上,您不愧是混过新时代的好神仙!” 聿泽不理她的贫嘴,纵使心中得意,也不表露分毫:“此事宜早不宜迟。” “我明白。”尹灵鸢情绪高涨,她小时候家在农村,有一阵乡里给补贴,提倡弄蔬菜大棚致富,村里大棚搞得火热,她从小跟着看热闹,对温室大棚的原理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最重要的加温装置就是烟道,在棚子四周设上烟道,连接着炉膛,冬天的时候,只需要在炉膛里烧火,烟气顺着烟道游走,给整个大棚升温,跟暖气有些类似。 含绿直接去了营造司,总管听说是毓婕妤要的,不敢怠慢,亲自跟着来了。 营造司的人经验丰富,听尹灵鸢如此这般一翻解释,明白了大半:“跟宫里头的暖房倒很像。” “总管可能做?”尹灵鸢眼前一亮。 “做得、做得”,总管虽然不知道幕天席地的,为何要弄这个,但主子吩咐,不敢怠慢,连连点头,“毓主子放心就是,奴才保管您满意。” 尹灵鸢满复又叮嘱:“施工的时候注意些,莫踩坏了那些蔬菜。”否则聿泽又要发飙。 “奴才明白。”总管连连拱手,谁不知道这菜是专供太后的,哪里敢踩踏。 先修烟道,之后是大棚的骨架,尹灵鸢熬了一个晚上,总算画出了张草图,其实不过是几根柱子,互相交错支撑,搭成个房子模样,画工也就儿童简笔画水平。 好在营造司总管是个有真本事的,添添改改,也能造出来。 后院忙的热火朝天,樱华宫一众宫女太监能帮忙的,全叫尹灵鸢调来帮工,她自己更是亲自监工。 “这忙叨叨的,妹妹是要做什么呢?”恰逢小皇子休沐,吵着要来樱华宫玩,荷美人带着他来却没见着人,在宫人的指引下来到后院,骤然见这场景,惊奇不已。 “荷姐姐”,尹灵鸢回头,见小孩被她娘牵着,跃跃欲试的往这边探,“小瑜儿也来了?怎么今日没去念书?” “今儿休沐”,荷美人放开了他的手,小孩蹭的窜出来,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宫人们忙活,荷美人连连叮嘱他小心,转而问尹灵鸢:“妹妹这是要建房子不成?可跟皇上说了?” “不建房子”,尹灵鸢道,不远处摆了桌椅茶点,她引荷美人前去同坐,解释道,“这不天儿冷了,建个暖棚给这些蔬菜,否则冻死它们咱们可没的吃了。” “给蔬菜建房子?这倒从未听闻。”荷美人大感兴趣,缠着尹灵鸢给她讲解。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聊天,小瑜儿围着正在搭建的暖棚打转,时不时好奇去摸两把,这可苦了正干活的宫人们,不只要小心脚下的蔬菜,还得时刻注意着这小祖宗,万不能磕着碰着。 荷美人早习惯了儿子一到樱华宫就活泼的像个小猴子,一点也不像在外面,端着一副小大人的皇子样。尹灵鸢更是认为,小孩子不应该压抑天性,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两个大人放纵的结果,就是小瑜儿滚了满身的尘土,早上刚换的袍子早已看不出颜色,小手小脸也全都脏兮兮的。 齐烨来的时候,正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樱华宫人声鼎沸,俨然市井集市,自己的两位嫔妃坐在远处谈笑,大咧咧的没一点嫔妃的样子,而小儿子正一手抓着泥巴,往柱子上抹。 “皇,皇上驾到”,李德福都不知道该不该喊了,院中人各自忙碌,谁也没注意到这边皇上来了,他只能出声提醒。 这句虽然不大,却准确的钻入了每个人的耳朵,瞬间,干活的停了手,谈笑的转过身,呼啦啦跪倒一片。 小瑜儿正抹的起劲儿,忽觉身边静了,懵懵懂懂的转身,就见父皇一身明黄色衣袍,威严的站在当前,他一个惊讶,手里的泥啪嗒落地,这才反应过来蹲下小身子行礼,却因脚下不稳,啪嗒摔在了那小团泥里,这下更是彻头彻尾成了个小泥人。 小瑜儿圆滚滚的小身子还挣扎着,使劲儿想要爬起来。齐烨本来板着脸想申斥,被眼前小团子逗得忍俊不禁,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待众人收拾齐整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小瑜儿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乖乖立在两位母妃身边。 齐烨指着尹灵鸢笑骂:“自己没规矩,还要带坏旁人,荷儿多文静有礼的一个,都被你带坏了。” 荷美人俏脸一红,她成日吃灵蔬,本就姣好的容颜此刻更是楚楚动人,赶紧道:“皇上别怪毓妹妹,是臣妾的不是。” 齐烨看在眼里,不禁心神一动,柔声道:“你不用替她说话,朕还不知道她么。”说着转向尹灵鸢,“说吧,这次又想干什么?” “皇上,这次可不是臣妾要如何”,尹灵鸢早想好了说辞,“臣妾是想着,太后喜欢吃我这的菜蔬,若因冬日天寒,太后吃不上怕再食欲不振,便找来营造司总管,想要建个暖棚,也好叫太后一年四季都能好胃口。” 齐烨乜斜着她:“这么说来,倒是你一片孝心了?” “正是呢”,尹灵鸢大言不惭,承认的十分痛快。 齐烨拿她没办法,只得问:“那你倒说说,这暖棚为何物?” “是这样的……”尹灵鸢一顿天花乱坠的讲解,荷美人也在一旁帮腔,小瑜儿跟着时不时的点头,显得他也特别懂似的。 齐烨听了个囫囵,只得无奈摇手,“罢了罢了,由你去折腾。”又冲小瑜儿道,“你过来。” 小孩乖乖走到他面前,偷偷抬眼,小小声的问:“父皇,您不生气吧?” “怎么不生?”,齐烨故意板起脸,“看你这调皮的样子,哪里像个小皇子?” “那……那儿臣给您吃蜜桃罐头?” 齐烨被他这稚气的语言逗笑,只觉好久没有过这种父子间的自然相处,大皇子走得早,二皇子在他面前总是恪守礼仪,端着一副成人模样,半点不敢行差踏错。如今,竟从三皇子身上,找到了点久违的天伦之乐。 尹灵鸢趁机开口:“皇上,臣妾这暖棚还需要琉璃为顶,可不可以……” 齐烨挥挥手:“内务府多少琉璃,都赐予你了。” 尹灵鸢一乐:“多谢皇上。” 齐烨在樱华宫用了晚膳才走,荷美人本来早想告辞,齐烨大手一挥,让留下一起用膳,尹灵鸢完全不介意,四个人一顿晚饭吃的其乐融融。 隔天,皇帝召幸荷美人,一夜春风雨露。 第二天晋封的旨意就下来了,荷美人晋位婕妤,满宫皆惊。 第36章 所谓宠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先是三皇子受到陛下重视,同二皇子一般进了上书房读书,接着后宫里最没地位的荷美人重得皇上宠幸,竟然晋位成婕妤,这对最没存在感的母子一跃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存在,而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些都是从荷婕妤跟毓婕妤交好开始。 樱华宫再次门庭若市,每天都有各种莺莺燕燕上门拜访。有刻意交好的,送礼物做敲门砖,一坐便是半日;有想借机上位的,专赶傍晚时候过来,想着能碰上皇帝也跟荷婕妤一般得了宠幸;竟还有开口问她要蔬菜的,深谙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便先抓住他的胃的道理。 不过这蔬菜,就算尹灵鸢想给,某位大神也不会同意,所以大多无功而返。 尹灵鸢不盛其扰,索性以建造暖棚为由,闭门谢客。然而有些人,不是你想不见就能不见的。 “宜妃娘娘到”,伴随着太监的一声呼和,宜妃在宫女的搀扶下款款而来。 尹灵鸢只得净了手,带着宫人行礼迎接。 “本宫这个时候来,没扰着你吧。”宜妃将人扶起来,端的是亲切平和。 “怎么会呢”,尹灵鸢陪着笑,“娘娘驾临,樱华宫蓬荜生辉。” “你呀”,宜妃就像个相识很久的大姐姐一般,语气亲昵,“贯会说好听的哄人,上回李淑女同本宫说起,与你相谈甚欢,这么些时日,也没见你去本宫那里坐坐。” 尹灵鸢一阵鸡皮疙瘩乱掉,心道咱们有那么熟吗,嘴上还是笑:“灵鸢怕打搅娘娘。” 宜妃点点她,作势嗔怪:“知道你事忙,听闻近日在建甚暖房,皇上把内务府的琉璃都给了你。” “呵呵”,尹灵鸢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天冷,怕把那些蔬菜冻坏了,左右闲来无事。” “这般精心侍弄,怪不得太后喜欢”,宜妃笑吟吟的道,“皇上也喜欢,不知是何等的美味呢。” 尹灵鸢假装听不懂,只谦虚的笑笑:“哪里,娘娘谬赞了。”她不接话茬,宜妃也不能直接开口说要。 她身边的宫女脸色却已不大好看,宜妃面上不变,转而说起别的:“宫中姐妹众多,你若有什么委屈,尽管来找本宫倾诉,但凡本宫能作主的,定替你作主。” “多谢娘娘,嫔妾没什么委屈的。”尹灵鸢渐渐明白对方的目的,进门便提李淑女,如今话说的这样明白,这位宜妃娘娘拉拢之心甚明。 “知道皇上喜欢你,不过后宫这么大,皇上也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眼下荷婕妤重得盛宠,妹妹难免失意……”宜妃话音一顿,复又笑道,“不过你们情同姐妹,或许是本宫多心。” 嗯,还有挑拨离间。 尹灵鸢若只是个普通嫔妃,怕已经信了她的话。可她早已换了芯子,留在宫中只为种田,对皇上更是没有半点心思,巴不得齐烨眼睛放在别人身上,少注意自己一些。 “娘娘关怀”,她情真意切的道,“后宫同为姐妹,都是伺候皇上的,只要皇上开心,嫔妾不敢有什么怨言。”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怪恶心的。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宜妃欣慰道,又关心起她的吃用好不好,下人伺候的可否尽心,事无巨细,倒真像个体贴关怀的大姐姐一般。 等终于送走宜妃,尹灵鸢觉得自己已经把半辈子的演技都用尽了。 “主子刚刚……”含绿欲言又止,“怕是宜妃娘娘要不高兴的。” 我若真给她菜蔬,有些人才要不高兴了呢,尹灵鸢心道,嘴上解释:“若是刚才顺着她的话给她蔬菜,差不多就意味着我是站在她一边了,懂吗?” 含绿点点头,明白过来。 “丽婕妤失势,宜妃娘娘想要拉拢主子的心思更甚。”宝笙道。 “是啊”,尹灵鸢叹气,“怕是越来越不好打发了。”若她真如表面表现出来的一般温和亲厚,交好也没什么,只是想到小皇子这事,尹灵鸢总觉得跟宜妃脱不了关系。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眼下天气日渐转冷,还是先把暖棚建起来要紧。 有皇帝发话,内务府的琉璃全送了来,营造司也更加不敢怠慢,荷婕妤还把宫里小太监拨来临时帮忙,工程进度更加迅速,终于在入冬前搭好了暖棚。 顶棚和四壁一水的琉璃,冬天的时候不用担心被大雪压垮。框架全部用檀木,不用一根铁钉也能夯的实实的,让尹灵鸢不得不感叹古代工匠的智慧。 炉膛设在屋里头,烟道弯弯绕绕,都被隐藏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却结结实实环绕了整个暖棚。 尹灵鸢试着在炉膛里生了把火,丢几跟柴火进去烧了一会儿,那些烟就这么顺着烟道在棚子里转悠了一圈然后被排到外头去了,屋里一点烟都没漏。 棚子里暖和起来,那些蔬菜瓜果的好像也挺喜欢,个个都长得不错。 “主子妙思,这暖棚还真是暖和呢”,含绿跟着感受了一把温室大棚,不住的惊叹,“就算是冬日里这些菜也不会冻着了。” “琉璃顶还能看见外头,等到下雪的时候,咱们在里头赏雪喝茶,也不会冷。”宝笙兴冲冲的道。 尹灵鸢觉得这个想法甚好,于是着人腾出一小块地方,摆上桌椅卧榻,外面寒风呼啸,棚子里却温暖如春,还有周遭灵植不断散发着充盈的灵气,人呆在里面简直美哉。 聿泽显然也十分满意,琉璃虽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到底隔了一层,稍稍阻挡了灵植的灵气逸散,暖棚里的灵气便更充裕。 可惜他现在尚未恢复实体,否则在四壁画上聚灵符箓,这里便能自成一体,说是个小洞天福地也不为过。 暖棚建好了,皇帝自然是要来看的,先前听她说的那般天花乱坠,齐烨本以为是夸张,如今一见,倒是着实惊讶了:“竟这般温暖。” “要不怎么叫暖棚呢”,尹灵鸢有点小得意,“白日里阳光照进来,热气散不出去,便一直温暖着,等到最冷的时候烧上烟道,里头更是温暖如春。” 齐烨连连点头,顺着蔬菜垄道间的小径参观,呼吸之间更觉通体舒畅:“只是这琉璃难得,否则若是在民间推广开来,便是一桩造福我天齐百姓的大事。” 尹灵鸢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读理工科,否则大笔一挥,献上玻璃的炼制方法,简直不能更苏爽,如今也只得嘴上安慰:“咱们已经能自个制琉璃了,说不得过上几年,就有批量炼制的法子了呢,到时候皇上再要推广这暖棚也不迟呀。” 齐烨被她说的龙颜大悦,笑道:“若真到了那一日,毓儿便是头号功臣,朕定当好好嘉奖。” 尹灵鸢连连摇手,言不敢居功,陪着齐烨转过一个拐角,忽见前方一个纤弱身影,正兜着块帕子,捡拾地上的落花,一举一动间流露出盈盈动人之态。 众人走近了,她也仿若未觉。 齐烨站定,李德福十分有眼色的清了清嗓子:“什么人呐,见了皇上还不行礼?” “啊”,那身影顿时一颤,帕子上的花瓣抖落一地,人也转过来,看到齐烨,受惊的小鹿一般伏下身:“奴婢不知是皇上,一时失礼,还望皇上恕罪。” “你是毓婕妤的宫女?”齐烨看看面前场景,问:“为何要在这里捡拾花瓣?” “奴婢绫香,是专门侍弄园子的宫女”,绫香低眉顺眼,头却低的恰到好处,站着的人可以看到那小巧的鼻梁和忽闪忽闪的睫毛,“看这落花白白入泥心中甚是不忍,便现着拾到帕子里带去水边,让它们随水飘零也不至于污了这一身洁净。” 尹灵鸢好整以暇,颇有几分看戏的心思。 简直好一出大戏,这绫香不知道是哪个宫里塞进来的探子,被自己打发到菜园子里想来心有不甘,学人家林妹妹葬花,怕是为了勾引身边这一位吧,她倒是好奇了,这位皇帝陛下如何应对呢? 谁知齐烨一转头,看向了自己:“这是你安排侍弄园子的?” “是”,尹灵鸢点头,“就是陛下您上回给拨来的,臣妾看她得力,就叫来侍弄菜园子。” “如此不妥。”齐烨直接道。 尹灵鸢和绫香同时一愣,前者心道“呵,男人,果真如此”,后者却是心中狂喜,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只听齐烨继续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落花入泥,本是自然规律,又为增添养分,助其植株成长。你却将它们拾去丢掉,岂不辜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谈何侍弄园子?”说罢转向尹灵鸢:“依朕看,还是打发她到别处,回头叫内务府给你送两个有经验的来,免得毛手毛脚,毁了你精心侍弄的园子。” 尹灵鸢忍俊不禁,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没有笑出声来:“是,皇上说的对。” “皇上,奴婢只是……”绫香想要解释,被李德福轻飘飘的一眼警告,顿时闭口不敢再说。 “走吧,去尝尝你宫里的蜜桃罐头”,齐烨径直越过绫香,再也没多看一眼,笑着对尹灵鸢道,“整日听瑜儿念叨,朕倒要尝尝,有多好吃呢。” 含绿赶紧扶着尹灵鸢跟上,路过绫香身边的时候,狠狠瞪了她一眼,复又得意的离开。后者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的跌坐在地。 继齐烨之后,太后也来了,听说她想了这妙宗种菜,不住的夸她孝顺,又赏了好些东西才离开。 紧接着各路嫔妃纷纷登门,可算是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拜访,尹灵鸢没了理由拒绝,整日里忙慌慌的,送走了这个,又要招待那个。 “主子”,含绿急匆匆的跑进来。 尹灵鸢得片刻喘息,毫无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问:“又是谁来了?” “没谁,是家里”,含绿双手奉上,“家里来信了,但这不是老爷夫人写的,而是二少爷。” “二哥?”尹灵鸢直起身子,“咱们从前与他没甚往来啊。” “可说呢”,含绿也疑惑,“不知二少爷找您何事。” “我瞧瞧”,尹灵鸢接过信,印象里对这个二哥倒没什么恶感。 除了继母所生的三弟,尹灵鸢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尹安年,乃是与她一母同胞,只不过很小便被送出去学艺,后来当了边将武官,极少归家;二哥尹安禄是妾室所生,继母余氏进门后,他们母子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只不过尹安禄终究是男儿,不比尹灵鸢终日待在内宅,继母能拿捏他的地方不多。 信写的简单明了,尹灵鸢细细看完,有点惊讶,这个二哥竟是想跟她合伙做生意? 尹安禄不知从哪里探听到,先前帝京风靡一时的蔬菜和蜜桃具出自樱华宫,便想借此开一家酒楼,由她这里供应蔬菜,尹安禄在宫外负责一切经营事宜,所得收益五五分。 信中详细阐述了他对开酒楼的打算,包括选址、经营,甚至先期投入和预期收益,事无巨细,搞得尹灵鸢有种看商业企划书的错觉。 一旁的含绿观她看信神色几经变幻,不由有些惴惴:“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尹灵鸢放下信,抬起头问:“你觉得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少爷?”,含绿老老实实的回答,“心思聪慧灵透,可老爷总说他不务正业。” 尹灵鸢眼前一亮:“如何不务正业?” “爱财。”含绿努力想自己关于二少爷的记忆,“从前在家时奴婢就常听人说,二少爷最爱弄那些商铺子,还整日跟商贾们在一块,总惹得老爷训斥。” 看来倒是有点靠谱啊,尹灵鸢心道,太后不让她卖菜,若是跟二哥合伙开酒楼,自己提供灵蔬只要不太过明目张胆即可,凭借这些蔬菜的滋味,不怕富人们不买账,只怕真做起来,不比她原先直接卖菜赚的少。 “含绿,去暖棚里摘些蔬菜,要好拿些的,萝卜、黄瓜之类。”尹灵鸢当即吩咐,“宝笙,你去取笔墨。” 两个人应声而去,尹灵鸢独自盘算,二哥不知道她弄了暖棚,信中的计划是来年春天再开张,她却觉得不若趁着冬天尽快开起来,这时节正是缺少新鲜蔬菜的时候,他们若能提供,自然是物以稀为贵。 信中还提出借助先前卖菜的噱头去宣传,可是尹灵鸢顾忌着身份,这点却是行不通,但是她的菜好,只要送出宫去给二哥尝一尝,想必他不会纠结在这点。 写好回信,连着含绿摘来的蔬菜一起送去给尹安禄。 她觉得尹安禄既然已经想的那般详细,再尝过自己的菜后,更加没问题,真正要攻克的难题却是眼前这尊大神了。 “尊上”,尹灵鸢笑嘻嘻的凑上前,“这暖阁用着可还顺心?” 聿泽清清冷冷的声音回:“尚可。” “多亏您想到这个主意。”尹灵鸢彩虹屁吹的飞起,“尊上真是聪明绝顶、玉树临风、善解人意、温柔……” “停!”聿泽听不下去了,现身直视尹灵鸢,“想要本座答应你,拿灵蔬去开酒楼?” “哎呀”,尹灵鸢夸张的大叫,“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尊上的眼睛,您看啊,原先我……”她本准备了一大套说辞,谁知话才出口便被聿泽打断:“可以。” 惊喜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尹灵鸢尚来不及高兴,只听聿泽继续道:“先前答应过你的,每日两篮蔬菜,以后照旧。” 尹灵鸢:…… 她的嘴角尚未来得及翘起,便耷拉下去:“开酒楼的话,两篮恐怕不够。” “那你想要多少?” 尹灵鸢试探着伸出两只手:“十篮,可以吗?” “不行。”聿泽断然拒绝,“你想把园子里的菜都摘光吗?” “也不是一直都这样了”,尹灵鸢忙解释,“只是先期需要灵蔬去打开市场,后面便会加入大量的普通蔬菜,灵蔬作为贵宾享用,自然再不需要这么多了。” “不、行。”聿泽一字一顿的道。 “那……九篮?”尹灵鸢勾起一根手指,见聿泽不为所动,便又忍痛勾起一根“八篮,总成了吧。” 聿泽几乎有些咬牙切齿:“本座要你种植灵蔬,是供我修行,不是让你拿去做生意的。” “可我也总要过日子的”,尹灵鸢装可怜,“您看这后宫里,尔虞我诈、步步惊心,我一个小小婕妤……” “少装可怜。”聿泽显然不再吃她这一套,“那齐烨如此宠爱你,如今大小也是个宠妃,自然不比从前。” “我……”尹灵鸢暗自咬牙,没想到这灵泉精如今软硬不吃,她转了转眼珠子,想起刚刚的话,干脆道:“那我去求皇上,请他再拨块地给我种菜。” “求他?”聿泽眯了眯眼睛,“你要如何求?” “女人求男人,还能如何”,尹灵鸢偷觑着他的神情,幽幽的补了一句“更何况,我可是她的宠妃呢。” 第37章 引气入体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不、准、去。”聿泽双眼微眯,看着尹灵鸢一字一顿的道。 “那我也没有旁的法子”,尹灵鸢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再说,他如此宠爱我……” “好。”聿泽忽然开口,硬梆梆的吐出一个字。 “好什么?”尹灵鸢问。 “如你所愿。”聿泽冷冷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尹灵鸢立刻接话,丝毫不给对方反悔的机会。 “不过你要……”聿泽刚开了个话头,尹灵鸢马上接口,“我知道我知道,摘完之后即刻补种,绝不耽误尊上修行。” 三日后,尹灵鸢收到二哥的回信,两个人一拍即合,尹安禄已经盘下铺面,预计十一月初七——冬至前开张,也让尹灵鸢一定备好足够的蔬菜。 算算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尹安禄胸有成竹,尹灵鸢也乐的做个甩手掌柜。 十月初八,初雪降临,皇帝在丽景轩设宴,阖宫嫔妃盛装出席。 齐烨坐在上首,身边稍下一点是贵妃,左右两边首位分别是荣妃和宜妃,再往后或清丽婉约、或艳丽娇媚、或端庄娴雅,千姿百态,尹灵鸢也不能一一认全。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中间,每个人身前一张小桌,桌上摆着瓜果酒水,堂中围出一块空地,伴着丝竹阵阵,正有舞姬翩翩起舞。 “岁寒大学,普降甘霖,来年定是丰收安泰之年,臣妾敬皇上一杯。”一曲毕,荣妃盈盈起身,先朝皇帝举杯。 “好”,齐烨在上首遥相呼应,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礼乐和谐,四海升平,陛下以仁德治理天下,我天齐国泰民安,万邦来贺”,宜妃也不甘示弱,“臣妾也敬皇上。” 众嫔妃同时举杯祝酒,山呼万岁。 尹灵鸢跟着喝了,只觉入口甘甜,与其说是酒,倒更像前世的果汁,只回味时有一点酒的味道。 一饮罢,贵妃微笑着开口:“娴嫔妹妹远道而来,在宫中住着可还习惯吗?”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尹灵鸢看见一个身着藕荷色衣衫的女子,端庄娴静,有理有度的回道:“谢娘娘关怀,嫔妾一切都好。” “那就好”,贵妃淡淡点头。 “娴嫔妹妹好雅清,姐姐我见了也不禁心生欢喜,想要多亲近一些呢。”荣妃笑吟吟的。 “嫔妾萤烛之辉,哪及荣妃姐姐凤仪万千。”娴嫔敛眉低目,谦逊道。 荣妃咯咯咯的笑:“妹妹可真会说话。” 娴嫔虽然辅一入宫就被封为嫔,但她身份特别,身上系着两国邦交友好,齐烨重视,嫔妃们自然不敢怠慢,就连傲慢如荣妃,也是要笑脸相迎的。 好在这位娴嫔虽然貌美,却从不争宠献媚,这样低调沉静不惹是非,让齐烨更待见她几分:“你远离家乡,若是不惯宫中饮食,可予你的小厨房单做,毓儿那里的食蔬甚好,想来你定喜爱。” 尹灵鸢:??? 这就替我作主,送我的东西了? 荣妃轻轻一笑,意有所指道:“只不知毓婕妤舍不舍得?臣妾听闻樱华宫的食蔬千金难求,宫中许多姐妹想要尝尝鲜,毓婕妤都不肯给呢。” 眼看着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尹灵鸢不得不忍痛道:“皇上开口,臣妾自然没什么不肯的,只是宫中姐妹众多,嫔妾一人之力,实在满足不了所有人的需求。” ——还真把我当成种地的了? “毓妹妹种植食蔬,是为怡情养性”,宜妃淡淡开口,“若是真如荣妃所言,日日给各宫各苑送菜,岂不成了种菜的。” “瞧姐姐说的,我不过玩笑一句罢了”,荣妃依旧笑吟吟的,“只是姐姐所言怡情养性,听闻毓婕妤建了座暖棚,所用材质皆为琉璃,未免太奢华了些。” 宜妃刚要开口,坐在末位的李淑女忽然抢先道:“琉璃又如何?都是皇上亲赐,连太后都说很不错呢。” 荣妃的眼神倏然转冷,刀子般的瞥向李淑女,什么阿猫阿狗,竟敢这样同她说话,若不是皇上在场,只怕当场就要翻脸。 然而李淑女浑然不觉,又添油加醋的补了一句:“太后甚喜樱华宫食蔬,宜妃娘娘和毓姐姐具是一片孝心,荣妃娘娘难道有何不满?” “妹妹说笑了”,荣妃强忍怒气,皮笑肉不笑,“为太后尽心,自是应当。” “毓儿的暖棚朕也瞧过,冬日里赏雪是甚好的”,齐烨终于发话,“各位爱妃若有兴趣,亦可前往一观。”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臣妾等不胜荣幸。” 乐声再起,中庭换了一拨人跳舞,嫔妃们各自饮酒相敬,其乐融融。小皇子有些着了风寒,荷婕妤今日没能出席,尹灵鸢一个人百无聊赖,被屋子里的暖气一熏,愈发昏昏欲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德福在齐烨的耳边低语几句,齐烨便起身,言道前朝有事,先行起身离开。 他走后不久,贵妃便说不胜酒力,也走了。 两位老大都走了,尹灵鸢本以为宴席会就此散去,没想到良婕妤忽然提议去御花园赏雪,荣妃觉得甚好,宜妃也无不可,众人于是又乌泱泱的陪着前往御花园。 屋外冷气一扑,尹灵鸢清醒了大半,百无聊赖的跟在人群后头,就见李淑女三挤四抢的,走到了宜妃旁边,殷勤的侍奉左右。 “丽婕妤失势,这位李淑女可是殷勤了不少。”含绿在她耳边小声道。 尹灵鸢看了含绿一眼,示意她别在外头瞎说。 一行人行至御花园,早有小太监扫净了园中小亭,宜妃、荣妃依次落座,然后是几个位份高的嫔妃,宫人搬了小兀子来给他们座。 至于尹灵鸢这种的,就只能在旁边站着,顺便挡风…… 乌泱泱的一群人,挤在这冰天雪地里罚站,还赏雪?不够这群女人勾心斗角的呢,尹灵鸢只想回去窝在暖棚里喝下午茶。 不过有些人显然并不这样想,李淑女十分殷勤的站到了宜妃身边,将自己的手炉递出去:“外头天冷,嫔妾这个暖炉是刚换的,娘娘拿着暖暖手。” 宜妃无可无不可的接过,将自己有些冷的暖炉递到身旁宫女手里,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一幕落在尹灵鸢眼中,心道李淑女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讨好宜妃,以为丽婕妤没了,就该轮到自己出头了,难道看不出来宜妃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只听荣妃冷哼一声:“李妹妹还真是体贴宜妃。” “宜妃娘娘是咱们众姐妹之首,嫔妾这都是应该的。”李淑女理所当然的道。 “是吗?”荣妃怒极反笑,“本宫这里也有一桩事儿,想要麻烦李淑女,只不知你肯不肯。” “荣妃娘娘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嫔妾虽位卑,但定当竭尽所能”李淑女笑呵呵的。 “倒不是什么难事儿”,荣妃淡淡瞥了她一眼,转向外面的皑皑白雪,“这冰雪琉璃世界极美,只是四处白茫茫的一片,看久了不免乏味,不若采些红梅装点,本宫与宜妃也好愉悦心性。” 良婕妤十分有眼色的接口:“嫔妾来时看到那御景山上有红梅,开的甚是喜庆。” “那么就有劳李淑女了。”荣妃慢悠悠的道。 御景山是御花园中的一座假山,虽是假山,却十分陡峭难行,再加上下雪,别说是一介宫嫔了,就是侍卫上去也是要万分小心,否则一个不察摔下来,怕是危及性命。 李淑女这才知道害怕,连忙行礼讨饶:“荣妃娘娘明鉴,御景山陡峭难行,嫔妾是万万不敢上去的。” “怎么刚才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到了本宫这便如此推诿”,荣妃冷冷道,“莫不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嫔妾不敢”,李淑女忙道,“只是嫔妾实在是力有不逮。”边说边看向宜妃,希望她能开口为自己说话。 然而宜妃老神在在,事不关己一般的抚着手炉,半分没有开口的意思。 倒是良婕妤不住催促:“李妹妹身轻矫健,还是莫要推辞了罢。” 话落,荣妃身边的太监上前,完全是一副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李主子,请吧。” 李淑女无法,只得起身跟着太监出了亭子,一步三回头的看向宜妃,但后者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尹灵鸢身子一动,刚要上前,被含绿猛地拽住,失了开口的机会。 凉亭四面透风,尽管大家都穿着披风,捂着手炉,时间久了还是被风吹的透透的。尹灵鸢冻得忍不住牙齿打颤,偏偏聿泽不在身边,只得忍着寒冷陪众人在这里吹风。 除了呼呼的风声,便只有荣妃和宜妃饮茶的声音,她们倒是舒服,坐在正中央,有人挡风不说,下人还不停给蓄热水。 但满座众人,没一人敢先开口说离开,只因大家都明白,荣妃不爽,很不爽,生怕枪打出头鸟,自己一开口,便如同李淑女一般被做了筏子。 良久,就在尹灵鸢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算先行告辞离开时,荣妃身边的太监终于回来了。 他打了千,行礼问安后道:“启禀娘娘,李淑女在采花的时候一个不慎,从山上跌下来了。” “呀!”荣妃惊讶的平平无奇,连装都懒的装,“竟是这般不小心”,说罢转向宜妃,“宜妃姐姐,看来今日咱们是无缘得见红梅了。” 宜妃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既如此,便散了罢。”话落,率先走出凉亭。 其余人如蒙大赦,纷纷相互告辞离去,竟无一人再提李淑女半句。 尹灵鸢回宫直接进了暖棚,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可算是喘过一口气,含绿连忙去吩咐烧热水。 聿泽抬眼,看到她冻得红红的鼻子、嘴巴、耳朵,心中颇为不愉:“怎地冻成这样?” 说着,伸出手,一股暖流如春风化雨般注入尹灵鸢的四肢百骸,随着血液流遍全身,让她不由舒服的喟叹一声,而后才道:“后宫险恶,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怎么,有人欺负你?”聿泽追问,语气更冷了几分。 尹灵鸢享受着温暖,随口道:“没有,我只是陪绑的,白白在雪地里冻了个把时辰。” “你若不想,回来就是”,感觉到尹灵鸢的小脸恢复了平日的红润,聿泽收回手道。 “你是没见当时的情况……”尹灵鸢巴拉巴拉,开始给聿泽描述刚刚的场景,最后总结陈词,“我若回来,摆明了不给荣妃面子,她能放过我?” 聿泽沉默,而后忽然抬手,尹灵鸢只觉得一道灵光打入脑中,她仿佛看到了两行金光闪闪的文字。 “下次再遇见,我若不在你身边,你便依此口诀,运转全身经脉,方可取暖。” “这般神奇的吗?”尹灵鸢仔细端详那两句口诀,字倒是都认识,只是不知道怎么做。 聿泽仿佛明白她心中所想:“摒弃闲杂人等,本座为你引导。” 恰好含绿送热水进来,帮她倒好:“奴婢特地放了些姜,主子喝了,也好驱驱寒。” “放这罢”,尹灵鸢道,“我有些乏了,想睡一会,你先出去,也莫叫旁人进来。” “是”,含绿出去后还关了门,尹灵鸢迫不及待的转向聿泽:“我要怎么做?” “闭眼、盘膝、平缓呼吸……”聿泽开口,尹灵鸢一一照做。 “内视己身,让气顺着经脉缓缓流转”,聿泽一边说,一边向尹灵鸢身体里注入灵力,而后慢慢引导着她,走过一遍气息流转,归于丹田。 尹灵鸢开始只觉得十分艰难,这股气流经四肢百骸,处处阻滞,好在有一股淡蓝色的气团做指引,她跟在后面不知不觉走完了全程。 刚要睁眼,聿泽的声音再响:“专注,归于丹田。” 尹灵鸢马上重新专注起来,推挤着不让这一小股气逸散,只是那气刚刚还凝如一股,此刻却隐有溃散之态。 她额角渗出汗珠,东堵西追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这一小股气聚拢于小腹之中。 “外感自然,寻找与你自身相和的气。”聿泽紧接着道。 尹灵鸢照做,她虽然闭着眼睛,却仿佛看到周围万千光点,有如聿泽一般淡蓝色的、有绿色的、黄色的、红色的,五彩斑斓。 她努力吸引这些光点,周身绿色光点便都朝着自己飞来,看他们一点点进入身体,然后与自己经脉中的浅绿色气汇合。 这次无需聿泽提醒,尹灵鸢凝聚起这些绿色的气,流经四肢百骸,最后归于丹田,小腹处升起一股暖流,蔓延到全身都暖和起来,她觉得很舒服,不知不觉重复了好几遍这一过程。 等她终于感觉感觉有些疲累,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四周黑漆漆的,竟然已是深夜了吗? 尹灵鸢稍微一动,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不知不觉出了好些汗。 “恭喜,引气入体已成。”身边,聿泽清冷的声音响起。 “什么?”尹灵鸢有点懵,这难道不是取暖的小秘法吗? “大道三千,唯引气入体,方为起点。”聿泽淡淡道。 “你是说,我,我踏上修真之路了?”她声音带着点颤,觉得自己应该没理解错。 果真,聿泽点头:“修行之道,道阻且长,本座一念之间,引你入门,亦不知是对是错。” 尹灵鸢一个激动,直接叫:“师父!师父你肯定是对的呀。”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踏入仙途,果然有神仙在身边就是不一样,“那我是不是要长生不老了?” 聿泽:…… “只是引气入体而已,你若就此裹足不前,只会比常人身体康健些罢了。” “不会不会”,尹灵鸢忙道,“我一定好好努力,好好修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踏入仙途。” “容易?”聿泽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普及一下修真基本常识。 尹灵鸢日日饮用灵泉水,吃灵植,体内本就被灵气滋养,跟何况她身负灵泉,又有聿泽这位上古大能在旁指引,这才能成功引气入体,各方条件缺一不可。 而引气入体只是最基本的开始,之后还要经历漫长的修行,等到她能将灵气凝聚成丹,才算真正踏入修途。 上古时候修道之风盛行,神州大地灵气充裕,更有无数丹药辅助,却也有无数人终其一生不能凝丹,更何况是如今的世界,修炼一途,远没有尹灵鸢想的那般简单。 话虽如此,但尹灵鸢觉得,自己能有个好开端就是不错的,依旧乐的手无足蹈。 “主子可是醒了?奴婢伺候您用膳吧。”外头,含绿听见里面的动静,轻声问道。 “不吃了,为我准备热水沐浴。”时候太晚,尹灵鸢也不想再折腾,泡了个热水澡就上床睡觉。 一夜好眠,隔天只觉神清气爽,整个身子都仿佛轻盈起来。 她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吃早饭的时候,含绿禀报说李淑女摔断了腿,已是不能走了,太医诊断就算养好了也是一瘸一拐的。 “皇上知道了吗?”尹灵鸢放下筷子,沉沉的问。 “知道”,含绿道,“但也只让好好养着,其余的再没说什么。” 第38章 古董羹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李淑女双腿已废,皇上口中的养着,跟打入冷宫也没什么区别,往后余生,她只能在冷冰冰的宫殿中艰难过活。 尹灵鸢默然,李淑女虽不聪明,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因言语冲撞荣妃,便落得这般下场。皇帝没把她当回事,她一心想要讨好的宜妃,连替她说句话都不肯。 “从前听宝笙说荣妃狠辣,奴婢还半信半疑,如今可算是见识了”,含绿有些后怕的道,“主子日后行事,还得万分小心才是。” 尹灵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从这日开始,尹灵鸢每日都要在暖棚里呆上一两个时辰,名为小憩,实则跟随聿泽打坐修炼。 齐烨几乎每天都来,有时候要留宿,有时吃顿饭就走了。 而除了樱华宫,就数瑞祥宫最炙手可热,主位娴嫔很受皇帝重视,荷婕妤又是新晋得宠,那些有心思的人见尹灵鸢软硬不吃,便纷纷转向瑞祥宫。 荷婕妤晋封之后待尹灵鸢一如从前,不只常来找尹灵鸢说话,有时候也会带上娴嫔,娴嫔真担得起人淡如菊四个字,但若论人情世故、心思通透,却丝毫不逊色的。 除此之外,尹灵鸢剩下的精力全用来种菜,只每日给太后和小瑜儿送去些,剩下的都为开酒楼做准备。 宫里的盆栽到底被她挖了几盆,腾出花盆种菜,内务府投其所好,又送了好些,她索性单独辟出一间采光好的厢房,专门放这些盆栽蔬菜。 天气一日日冷下去,尹安禄的信源源不断的送进来,都是跟她报告酒楼的进度。 十一月初四,距离酒楼开张还有三天,万事俱备,尹灵鸢难得的有点紧张,写了好几封信给二哥,拉拉杂杂的讲了很多现代的营销手段,什么开业大酬宾、打折、买赠、满减之类,孰料尹安禄早有打算,搞了个“三盘试吃”的噱头。 即开张这一日,所有来酒楼的人都可以免费吃三小盘菜,当然肯定是吃不饱的,如果想继续吃,那么便要花钱来买。 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百姓们纷纷摩拳擦掌。 开业那日,酒楼前挤满了人,就等着吉时一到,冲进去抢个好位子,连尹安禄请的舞狮队都没有场地舞了。 随着一声喧天锣鼓,匾额上的红绸被拉下,“仙客楼”三个逎劲有力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大门打开,食客们蜂拥而入,伙计小二穿梭其中,上菜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三盘试吃端上来,食客们抱着占便宜的心思,只一口便惊为天人,有心思灵敏的立刻想到这酒楼的名字——“仙客楼”,真乃神仙味道。 几筷下去,三小盘菜很快见底,美味戛然而止,便再忍不住,纷纷加菜单点,掌柜的算盘打的噼啪作响,二楼高处,一位翩翩公子手摇折扇,正是大冬天也要装潇洒的尹安禄,望着下面人头攒动的景象,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吩咐下去,将今日所得进账分一半出来,给我那婕妤妹子送进宫去。” 樱华宫,尹灵鸢捧着一大包沉甸甸的钱,惊讶的合不拢嘴,里头有碎银子、有铜板,尹安禄结结实实取了一天的收益,尚未来得及换成整钱,就这么送了进来。 “竟有这么多?”哗啦啦,银钱被倒进小匣子里,一点一点数着,“我那二哥真是了得。” “二少爷送来这些钱,想必也是叫主子放心。”含绿笑道。 “放心,放心”,尹灵鸢笑得合不拢嘴,“你去告诉二哥,以后不用日日送来,定个固定日子便好。” “奴婢遵旨”,含绿笑吟吟的道,“再过不到一个多月便是年下,有了这笔银钱,主子也能过个好年。” 在宫里当娘娘,一应吃穿用度都有内务府管着,再加上皇帝和太后上赏赐,如尹灵鸢这般的宠妃倒是倒是不缺什么,平日里最大的花销就是打赏下人。 宣旨的人要打赏,送赏的人要打赏,就连各宫娘娘想吃个什么特殊的菜,也得拿银子去打赏了膳房才行。尹灵鸢守着个菜园子,自是省了这一项,但日常打点花用,也是不少的。 临近过年,当主子的要给下头的人发红包,就像前世老板给员工发年终奖一样,算是最耗资的一次。 含绿是尹灵鸢手底下第一等当家作主的丫头,对这些事情自是操心不少。 “没想到这‘古董羹’竟如此受欢迎”,含绿感叹,“二少爷巧思,把主子种的菜的美味发挥到淋漓尽致。” “古董羹?”尹灵鸢好奇,“那是什么菜。”先前两人书信往来,探讨的多是如何经营,具体酒楼菜式的确定,尹灵鸢并未参与。 “古董羹不是一道菜”,含绿解释,“而是民间百姓间的一种吃法,将蔬菜或肉类洗净、切好,不必烹饪直接上桌,中间摆一口锅子,烧上热水,客人要吃什么,便将什么投入滚水中烫熟,亦有各色调味佐料,供沾取食用……” 等一下,尹灵鸢惊呼:“这不就是火锅?!” “火锅?”含绿一愣,细细咂摸这两个字,又觉得此二字甚是贴切。 古代竟然也有火锅,这是尹灵鸢万万没想到的,更令她想不到的是,这家火锅店竟是自己开的。 不过想想这样的确是可以保持灵蔬最大的本味,现在又是冬天,怪不得如此受欢迎。 “火锅……我是说古董羹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尹灵鸢又问。 “奴婢也不知道”,含绿挠挠头,“很早以前就有了吧,只是多在百姓间流传,达官显贵之家崇尚食不厌精,甚少有这样吃的。” “那为何要叫做古董羹呢?” “只因食物被投入沸水中时,会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所以才这么叫的。”含绿笑道,“主子对这古董羹颇为感兴趣?” 岂止是感兴趣啊,尹灵鸢简直要流口水了,想到前世吃过的各色火锅,简直食指大动,真想也去仙客楼吃一顿。 可是看这四方的天、四方的墙,尹灵鸢又只得叹气,自从穿过来,连宫都没出过,繁华古都竟是无缘得见。 “咱们中午吃古董羹!”尹灵鸢拍板,既然不能出宫,先解解馋也好。 古董羹不是什么难做的吃食,小厨房里摘菜、洗菜,准备锅子,调制蘸料,尹灵鸢中途特地去看了一眼,一盘盘的灵蔬整齐摆开,还有各类珍惜肉食,就等着晌午一到,便可开餐了。 谁知还没吃呢,宜妃又来了,尹灵鸢只得恋恋不舍的离开自己的火锅,先去正殿迎接宜妃。 “许久不见你了”,宜妃笑吟吟的,“用过午膳了不曾?” “尚未进膳”,尹灵鸢陪着笑脸,“娘娘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小厨房新作了几样糕点,想着你喜欢吃,便送些来”,宜妃示意丫鬟,后者立刻端出食盒,一样样点心,具是精致小巧。 “嫔妾怎么敢当呢”,尹灵鸢面上受宠若惊,心里却呕的不行,一看到宜妃就想起李淑女,真真是个笑面虎。 “本宫说你当得,你自然当得”,宜妃笑笑,复又朝众人吩咐,“你们先下去,本宫有两句话,想同毓婕妤单独说说。” 尹灵鸢心中一跳,心道这是要摊牌了吗?瞥见含绿询问的眼神,微微点头,示意先下去罢。 屋子里一静,宜妃便开口:“你聪慧过人,本宫的意思想必不会不明白,但你几次三番推诿敷衍,是何用意?” 自然是不愿意了,尹灵鸢心道,不过话还是要说的委婉些:“嫔妾无能,当不起娘娘看重。” 宜妃不置可否,淡淡道:“得皇上如此宠爱,便是能耐。” 尹灵鸢退后两步,盈盈一礼:“嫔妾只愿与世无争,如李淑女那般,实在叫人害怕。” 宜妃眸色微冷,反问:“你是怪本宫没有救她?” “娘娘既然求贤若渴,李淑女又一心为您,何不……”尹灵鸢话未说完,便被宜妃冷声打断,“空有一腔热情有什么用,论容貌、聪慧,她哪里及得上你。” 尹灵鸢既心寒又无奈,怎么这位偏就看上自己了,简直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她刚要开口,宜妃又道:“丽婕妤是如何被打入冷宫的,想必你清楚的很,单凭荷婕妤,断没有这个本事。” “娘娘何意?”尹灵鸢终于正色起来,冷静的问。 “本宫知道是你在幕后主导这一切,可是本宫不在乎,只要你能为我所用,从前种种皆可一笔勾销。”宜妃直接了当的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尹灵鸢也没必要再装:“凡是有因必有果,丽婕妤做了什么,想必娘娘最清楚,且既知我与荷婕妤交好,便知我不会如你所愿,去对付小皇子。” “什么对付小皇子!”宜妃脸色骤变:“你可知污蔑本宫,该当何罪?” “嫔妾并没有别的意思”,尹灵鸢后退一步,又恢复了一贯的恭谦姿态,“只是娘娘所愿,灵鸢恕难从命。” 宜妃早已不负先前的优雅亲切,死死盯着尹灵鸢。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既有今日决断,来入休要追悔莫及。” 宜妃离开了,含绿眼看她负气而去,心中担忧:“主子,宜妃娘娘脸色不大好……” “我知道”,尹灵鸢道,话说清楚了也好,省的她整日演戏,心累的很,“她以后不会来了。” 宫道上,贴身侍女秋白觑着宜妃的脸色,小心开口:“既然她不识抬举,咱们要不要……”说着,做了个阴狠的眼色。 宜妃眼神暗了暗:“毓婕妤聪明又得宠,不能为我所用,便别怪本宫容不下她。” “娘娘莫急”,秋白轻声道,“她这般得宠,宫里恨她的人可多着呢。” 宜妃舒了口气,幽幽问:“那个良婕妤如何了?” 秋白心领神会:“她降位又迁宫,对毓婕妤可是怨恨的紧呢。” “嗯”,宜妃点点头,“盯紧着点。” 这主仆二人如何密探,尹灵鸢自是不知,只觉得没有宜妃天天惦记,日子过得舒心不少。 她这里常吃古董羹,有次齐烨过来正好赶上,跟着吃了一顿,大为赞赏,各宫嫔妃有样学样,一时间民间火锅风靡宫廷。 传到外头,又带动了达观显贵们吃古董锅的热潮,仙客楼人气更旺。其余酒楼看着眼红,纷纷效仿推出古董羹,奈何他们的食材比不上尹灵鸢的灵植,食客们还是一窝蜂的涌向仙客楼。 “二少爷没法子,只得限量供应上等菜品,如今咱们家酒楼的上品古董果已快预定到明年开春了。”含绿讲的绘声绘色,尹安禄派人送了一大笔分红来,她知道尹灵鸢爱听这些,便跟送钱的小斯着意打听了许多。 尹灵鸢越听越是心潮澎湃,真想出宫去看看啊。 短短一个多月,仙客楼赚的盆满钵满,它的大名更是闻名帝京,成为帝京达官显贵们宴请宾朋必去之地。 尹盛虽只是一介寺丞,但他的女儿成了皇上的宠妃,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自从进了腊月便宴请不断,去仙客楼也吃过好几回,打从心底里觉得仙客楼不负其名,真真神仙味道。 然而好吃是一回事,知道这酒楼是自家儿子开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尹宅。 尹安禄低着头,老老实实的跪在厅堂中,尹盛吹胡子瞪眼,在堂中走来走去,恨不得一指头戳死这不孝子。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你不思读书考功名也罢了,为父说过多少次,不要跟那些商贾之流混在一起,如今倒好,竟开起酒楼来了?” 尹安禄不服气的小声分辨:“父亲不也觉得,仙客楼甚是美味吗?” “你……我……”尹盛气的说不出话来。 “老爷快消消气罢”,余氏连忙劝解,“安禄那酒楼开的不错,前两日妾身去王夫人家里吃酒,席间谈到仙客楼,人人皆是交口称赞呢。” “竟连内宅女眷都知晓了?”尹盛狠狠一惊,继而怒火更盛,“不肖子,我尹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今日不教训你绝计不成,来人!上家法。” “老爷有话好好说”,余氏明着劝解,实为火上浇油,“安禄本就不喜读书,这么些年您又不是没打骂过,不还是如此吗?照我说,您就依着他这一回,老爷的同僚们不是还交口称赞嘛。” “称赞?那是打我的老脸呢”,尹盛怒吼,“我尹盛一贯以清贵读书人自居,不想竟生了个这么酷爱铜臭的儿子。从前打你还是打的少了,今日便要打断你的腿,看你还如何去开那劳什子酒楼。” 话落,见棍子还没来,便朝外吼了一嗓子:“家法呢?” 管家一个哆嗦,心道二少爷这回看来是在劫难逃,顿时不敢耽搁,麻溜的奉上家法——供在祖宗牌位前的一根粗藤条。 身后余氏露出得逞的微笑。 尹安禄瞥一眼就浑身疼,只见尹盛举起藤条,还没落下呢,院子里一声女人的嘶吼:“老爷啊!” 惊得尹盛一个哆嗦。 只见一个妇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伴随着哭声哀求“求求老爷千万手下留情,就当是可怜可怜我罢。” 妇人飞扑就到尹盛脚边,“都怪妾身管教不善,老爷您要打就打我。”她虽哭的凄惨,但妆容精致,头发一丝不乱,半老徐娘,却依旧风韵犹存。 ——这人便是尹安禄的生母,吕姨娘。 余氏狠狠瞪了跟进来的下人一眼,责怪他们没拦住吕氏,面上却期期艾艾的:“妹妹快别哭了,老爷您就看在妹妹的面上,饶了安禄吧。” “慈母多败儿!”尹盛狠狠一甩手,将吕姨娘拨到一边,“便是因为你们次次拦着,才教得他如今的模样。”说着举起手,还要再打。 吕姨娘起身还想冲过去挡,身后赶来扶她的余氏却暗中使力,死死抓着不叫她过去。 眼看着那藤条就要招呼到儿子身上,吕姨娘情急之下大喊:“是灵鸢叫开的!是灵鸢开的!” “你说什么?”尹盛一愣。 吕姨娘连忙道:“是灵鸢,不不,毓婕妤,这酒楼是禄儿跟毓婕妤一道开的,所用菜蔬也具出自宫里。” 尹盛凝神细丝,他万万想不到酒楼竟然跟宫里的女儿有关。 他把藤条一扔,缓缓踱回座位,看着尹安禄问:“你姨娘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尹安禄点头,接着把自己跟尹灵鸢通信相与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尹盛又要看信,尹安禄便着小斯取来信笺,一封封,言语之间颇多亲近。 尹盛心念电转,暗自思量开来。女儿虽得宠,却也疏远了家里,一封封家书送进去,如泥牛入海,半分音讯也无,如今却能跟二儿子合开酒楼,书信往来颇为亲近,不若借此维系家里跟女儿的关系,以图后报。 “酒楼的事容后再说,你先回去罢。”尹盛最后道。 尹安禄算是逃过一劫,吕姨娘破涕为笑,跟着儿子走了,剩下的余氏面色阴晴不定。 当晚,一向只在余氏屋中歇息的尹盛,破天荒的进了吕氏的院子,一夜红烛高照,余氏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第39章 意外陡生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隔天,吕姨娘扬眉吐气,伺候了尹盛上衙门,便去给主母余氏请安,谁知余氏身子不爽,不用请安了。 吕姨娘回来,儿子尹安禄正坐在前厅喝茶。 尹二公子满面笑容:“娘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吕氏虽为妾室,但尹安禄自小养在她膝下,母子感情很好,私下相处时便不拘礼。 “夫人身子不爽,不用请安了”,吕氏笑道。 母子两个对视一眼,彼此心下了然。 吕姨娘吩咐上二少爷最爱吃的糕点,接着道:“老爷昨夜虽没有明说,但也默许了这事儿,昨日可吓坏我了,若是搬出灵鸢不管用,你当真可就要挨打了。” 尹安禄微微一笑,安抚道:“爹的性子我了解,他定会顾及妹妹,有了这一层,以后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只怕更要被视为眼中钉”,吕姨娘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还是高兴的。 昨日一场大戏,具是尹安禄自导自演。 一来,为自己的酒楼生意在父亲那理过个名路;二来,便是要告诉父亲跟后母,自己同小妹有了联系,日后便不敢小觑了自己和吕姨娘。 “当初入宫选秀只是奉命而为,谁承想你那小妹竟有这般造化”,吕姨娘感叹,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只怕你父亲和那贼虔婆要悔不当初了,还是我儿有本事。” “好在娘从前不曾为难过小妹”,尹安禄道,“我这段时日与她通信,字里行间,颇觉她变了许多,倒不似从前般软弱无知。” “那是什么地方”,吕姨娘撇嘴,“一入宫门深似海,自然不能同从前一般了。” 此刻,这对母子谈论的主角正满怀好奇的准备过年,在古代皇宫过新年,尹灵鸢还是头一次。 宫里过年的喜庆气氛从进入腊月就开始了,腊月二十六皇帝封笔,不用再上朝去,在这之前,齐烨要写很多个“福”字,赐福后宫。 宫中没有皇后,这第一个“福”字自然是要赐给贵妃,接着是荣妃和宜妃,而后按照位份一层层下来,尹灵鸢也拿到一个,大红洒金的纸上行云流水般的大“福”字,比之后世印刷出来的,更添几分古朴厚重。 除了福字还有春联和门神,得知这些都是内务府从专门的库房里取出来,代代相传的,尹灵鸢差点没惊掉了下巴。它们不是粘贴,而是悬挂于门外,等到年节过完便要摘下,下一年经过整修继续使用。 当然了,必不可少的还是发红包。 含绿和宝笙早缝好了“如意”荷包,在里面装上金银裸子或者铜钱,赐给宫人们。 正殿大堂,尹灵鸢坐在主位,宫女太监们于厅堂分立两排,按照品级从高到底依次上前,给主子拜年说吉祥话,然后含绿便拿着“如意”荷包赏赐。 到了春节这一日,就要大家伙一起过了。 早上,皇帝同各宫嫔妃们一起用膳,吃的是黄米饭、年糕等东西,花样繁多。正宴于申正举行,宫人们从午时便要开始准备,先行布置凉菜、点心,这是一年中最大的宴席,不只各宫嫔妃要参加,王爷公主、皇亲国戚都要出席,亦有朝中受到皇帝宠信的重臣。 这种场合嫔妃们平日里再多勾心斗角也都纷纷收敛,就连荣妃见到她都笑意盈盈的。 正宴的丰盛自不必说,猪肉、肥鸭、肥鸡、肘子等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随着鼓乐声响,皇帝和妃嫔们入座,宴席的顺序是先喝汤、再吃饭,太监们先给皇帝进汤膳,接着按等级给嫔妃们送汤。 正餐也是将各类膳品、陈设,从皇帝桌前开始,在陪桌上转一遍,意为全家共同享用。尹灵鸢心下吐槽,这种吃饭方法,真是相当累人。 正宴之后摆酒宴,酒后进茶果,接着后妃起座,皇帝离宴,祝颂之乐奏起,家宴始告结束。 年夜饭结束后,皇上下令把自己吃过的饭甚至盘子、碗、碟子、勺子、筷子都赏给亲近的大臣和亲王、郡王们,后者还要开心的接受谢恩。 宴后大家一起观看歌舞,从开始吃饭到现在,已经消磨了三五个时辰,尹灵鸢只觉身心俱疲,再也不想过古代的春节了。 然而,这还没完,歌舞之后要守岁,到子时除夕,嫔妃们更要陪着皇帝祭祖,直到丑时末才能吃上一顿饺子“宵夜”。 此时的尹灵鸢已是困得上下眼皮打架,祭祖结束之后就往寝宫床上扎,含绿赶紧拦着:“主子等等,吃了饺子才可以睡。” “都赏你们吃”,尹灵鸢随意的挥一挥手,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那可不行”,含绿努力把人摇醒,“这可是太后和皇上亲赏的饺子,主子必得吃完才行。” 睁着眯成一条缝的眼,看到足足五碟各色饺子,还有花样繁多的小菜,尹灵鸢无语凝噎,等她塞了一肚子饺子,摸到床上的时候,已是过了寅时。 然而,她感觉自己才刚刚睡下,便被含绿唤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往外头看去天还黑着,再一看时辰,卯时刚过,她才睡了两个多小时?! 这春节真不是人过的。 尹灵鸢认命般的起身,由着含绿和宝笙为她捯饬,洗脸、上妆、梳头,最后换上繁复厚重的吉服,先去给贵妃拜年,然后由贵妃带着众嫔妃,一起去太后宫中拜年。 皇帝亦要在前朝,接受百官朝贺。 从太后宫里出来,已到巳时,尹灵鸢再也受不了,回到宫中倒头便睡,恍惚间听到宝笙说谁来拜访她也顾不上了。 春节从正月初一开始,一直持续到十五,好在后面几天作息恢复正常,只嫔妃之前互相走动拜访。 到了十五这一日,吃过最后一场晚宴,送走了前来朝见的外藩、使节,这个年才终于结束。 正月二十正式开朝,这几日于齐烨而言才算真正的休息。 樱华宫后院暖棚里,齐烨斜倚在踏上,喝着尹灵鸢递上来的热茶,幽幽舒了口气:“忙活了这么些天,还是你这里最让朕舒服。” “皇上既觉得累,何不过得简单一些?”尹灵鸢无奈道。 齐烨扑哧一笑,点着尹灵鸢的额头:“傻话,虽是劳累,但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更能彰显我天齐国威,怎能从简。” 死要面子活受罪呗,尹灵鸢在心里吐槽,含绿端着盘切好的水果进来。 “今日新摘的蜜瓜,皇上尝尝。”尹灵鸢递给齐烨。 齐烨用银簪插起一块吃了:“昨日在母后那里吃到,滋味甚甜。” “皇上喜欢,等下让下人摘些给您带回去。” 齐烨一边吃着,一边觉得好笑:“从来都是朕赏赐旁人,到你这却是反过来,也难得你能种出来。” 宫里的蜜瓜一般都是伊犁进贡,且只到了夏天才有,尹灵鸢也是无意间得到种子,洒在暖棚边上,很快便长出来了。 她心知是因为灵泉的缘故,嘴上却道:“臣妾也是凑巧,无心插柳柳成荫。” “朕去瞧瞧。”齐烨兴致上来,接过下人递来的湿帕子净了手,便起身去看蜜瓜。 尹灵鸢自然没什么不可的,她在前带路,引着齐烨到了瓜藤边,金黄浑圆的蜜瓜挂在藤上,与外头皑皑的白雪,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齐烨看着便心生欢喜,索性蹲下身子扒开瓜藤,捡着金黄熟透的蜜瓜伸手:“朕亲手摘个,李德福回头给太后送去,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话音未落,就在他手凑近蜜瓜的一刹那,绿叶掩映间突然窜出一条通体碧绿的蛇,飞快朝齐烨手臂咬来。 “小心!”同一时刻,聿泽在尹灵鸢脑中喊道,倏然现身,一股灵力弹射出去,正中蛇的七寸,然而终究晚了一步,齐烨手背上已被毒蛇咬了两个小洞。 “来人!护驾!”李德福大惊,无数侍卫涌入,将皇帝团团围住。 尹灵鸢惊魂未定,已被众人围在了中间,立刻有侍卫捉住被弹飞的蛇,看那艳丽的眼色,八成是有毒的。 果然,齐烨手背伤口周围迅速呈现紫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外蔓延,尹灵鸢顾不得其他,眼疾手快的撕下裙角,在齐烨腕上狠狠一箍。 “快传太医!”她大吼着死命按压齐烨的手背,试图将毒血挤出体外。 “嘶~”,齐烨吃痛,忍不住蹙眉。 “忍一下”,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了,尹灵鸢不知道那是什么蛇,只记得前世看动物世界,有许多人被毒蛇咬了几分钟便会毙命。 一边挤血,一边焦急的向聿泽询问,有没有什么丹药可用。 就算有,也需要重新炼制,难解燃眉之急。 “用灵力。”聿泽道,“用你的灵力润养他的伤口,将污浊之气排出去。” 尹灵鸢点头,迅速调转全身灵气,缓缓滋养齐烨被毒蛇咬伤的地方。 随着灵气注入,齐烨因疼痛而紧紧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伤口的颜色也慢慢恢复了鲜红,旁人看在眼里,只以为是她挤血的作用。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终于,太医院院判带领一众太医匆匆赶来,来之前已知道皇帝被毒蛇咬伤,自然不敢耽搁,就地给皇帝诊治,还有专人去辨认那条蛇。 一阵兵荒马乱,太医们诊断、开药,又处理伤口,下人来来去去,尹灵鸢的菜园被踩得不成样子,附近这一片更是全部倒地,瓜果被踩烂,汁水混着泥土,看起来颇为恶心。 等到齐烨情况稳定,被抬出暖棚的时候,人已昏睡过去,好在太医说他性命无碍,昏睡也多是药物的缘故。 一大帮子人簇拥着皇帝离开,连带着那条毒蛇也被带走,独留满地狼藉,和樱华宫战战兢兢的侍从们。 皇帝在樱华宫受伤,无论如何,尹灵鸢难辞其咎。 “主,主子,怎们办呐,皇上……”含绿先颤巍巍的开口。 尹灵鸢反而冷静下来,扫了一眼菜园子,沉声吩咐:“先着人把这里打扫清理,能活的扶起来浇点水,踩烂的都清理干净。” “可是,主子”,含绿焦急,“皇上受伤这么大的事,您还顾着菜园,奴婢只怕……” “怕什么!”尹灵鸢加重语气,“先收拾。”说完,率先出了园子。 园子里出现毒蛇,这是尹灵鸢始料未及的,大冬天的,蛇都应该冬眠了才是,怎们会冒然跑出来伤人,就算暖棚里温度高,那蛇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你觉不觉得……”尹灵鸢看了一眼一直在身边的聿泽。 后者沉吟片刻,而后道:“蛇类不同于其他动物,先天有灵,按说有你我在此,它们不会贸然接近。” 其实不只是蛇,小动物们都有躲避强大生物的本能,聿泽和尹灵鸢都身负灵力,对于动物们而言,更是敬而远之,这条蛇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的暖棚里。 那么便只有一种解释,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我猜那个人的本意是想放蛇咬我,没想到那蛇忌讳你我,阴错阳差咬到了皇上。”尹灵鸢道。 若说是幕后黑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宜妃,毕竟自己前不久拒绝她的拉拢,可这也只能是猜测,没有证据。 皇帝受伤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樱华宫先迎来的是贵妃的人,她是后宫之主,此刻站出来也是应该。 贵妃倒并未十分为难她,只命人封了菜园,又着侍卫看管宫门,樱华宫一应人等,具不许出入,不许跟外头联络消息。 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倒有点她像刚穿过来时的境况。 “主子好不容易重得盛宠,如今竟又如从前一般,可怎么办好?”含绿急的打转。 “自然跟从前不同”,尹灵鸢道,“目前的封宫只是暂时的,一切还要皇上醒来再做定夺。” “主子说的是”,宝笙开口道,“含绿姐姐莫急,皇上宠爱主子,想必不会过分责怪。再不然,还有太后呢。” 想到皇上和太后,进而又想到小皇子、还有荷婕妤,含绿才终于慢慢冷静下来,祈祷着皇上千万要顾及往日情份,不要重责主子。 尹灵鸢却在想如何抓出幕后之人,自己绝不背这个黑锅。 是夜,芙菁馆内一灯如豆,良婕妤神色惶惶不安,端起茶杯又放下,再端起来,最后狠狠砸在春草面前:“都是你出的好谋算,如今竟伤着了皇上,整个芙菁馆都活不成了!” “娘娘息怒”,春草跪着,神色间亦有些不安,“奴婢只是想吓吓毓婕妤,为娘娘您出口恶气,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毒蛇,更没想到会伤了皇上。” 春草知道尹灵鸢怕蛇,为了在良婕妤面前争个先,是以想出这个法子,本意的确是想吓唬吓唬,因为吩咐人放的是无毒的蛇,就算被咬了,也只是受些皮肉之苦。 孰不知,暗中早有一双眼睛窥伺,更是偷天换日,将普通的蛇换成了毒蛇。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良婕妤完全慌了,想发火又不敢太大声,生怕隔墙有耳,“皇上圣体有损已是事实,若被人查到咱们头上……” “主子。”琦红忽然开口,打断了良婕妤惶恐的猜想,轻声道,“皇上在樱华宫的暖棚里受的伤,眼下谁又能查到咱们,不如便将计就计,坐实了毓婕妤的罪名。” “你是说……”良婕妤看向琦红,一时有些神思不定。 “琦红姐姐所言极是”,春草跟着附和,“如此咱们便可置身事外,而毓婕妤见罪于圣上,必定受责,也算给主子出了一口恶气。” “可行吗?”良婕妤想到皇帝对尹灵鸢的宠爱,投鼠忌器。 “主子不如这样……”琦红压低声音,凑近良婕妤耳语。 第二天一大早,良婕妤便去了荣妃宫里,不多时,两人出来,一起去往樱华宫。 “开门。”樱华宫门口,荣妃看都不看侍卫一眼,冷声命令。 “可是贵妃娘娘有令……”侍卫面有难色。 “本宫说,开门!”荣妃阴冷的眼神一扫,侍卫顿时不敢阻拦,乖乖打开宫门。 尹灵鸢正吃早饭,就见荣妃身后跟着良婕妤,气势汹汹的走来。莫名的,她觉得这阵势有点眼熟。 “皇上在你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还有脸吃饭?”良婕妤开口便是嘲讽。 “否则该当如何呢?”尹灵鸢咽下一口米粥,缓缓问道。 “你若是还有半点心肝,就该时时跪于院中,为皇上祈福,也为你自己赎罪。”荣妃冷冷道。 尹灵鸢丝毫不退:“是非曲直,待皇上醒了自有定夺,况且贵妃娘娘已经下令封宫,两位这般闯进来,置贵妃娘娘的懿旨于何处?” “事急从权”,荣妃义正言辞,“贵妃心系皇上,一时顾不上,本宫却绝不容损害皇上圣体的人如此逍遥法外。” 尹灵鸢神色亦冷了下来,沉声问:“娘娘待如何?” “来人啊”,荣妃扬声下令,“将毓婕妤给本宫抓起来,这樱华宫上上下下的宫人,具送掌刑监严刑审问,还有后院的暖棚,一并推倒!” “且慢!”尹灵鸢怒极反笑,“娘娘可知道,上一个在樱华宫这般耍威风的人,下场如何?” 不等对方回答,她便自己接口:“被发落去皇庄种地的王美人,娘娘忘了吗?” 第40章 反咬一口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依附于荣妃和良婕妤的王美人,当日也是这般闯进樱华宫,要拔掉这里所有蔬菜,恰好遇上皇上太后驾到,直接发落了她。 尹灵鸢此言一出,两人不由有些忌惮,还是对她仇恨更盛的良婕妤率先开口:“上回是王美人无理取闹,今次你结结实实犯了错,怎可同日而语?况且皇上尚在病中,可不会突然驾到。” 后一句是对着荣妃小声说的,奈何尹灵鸢引气入体之后耳力提升不少,听的很清楚,她怀疑的看向对方:“良婕妤怎的如此着急?要借荣妃娘娘的手处置我,莫不是……”尹灵鸢顿了顿,继而吐出四个字:“做贼心虚?” 她只是随口一诈,不想良婕妤竟真的慌了:“你,你胡说什么?荣妃娘娘不必听她信口雌黄,还是赶快拿了这人问罪。” 尹灵鸢愈发狐疑,对着荣妃道:“娘娘聪明一世,可莫要做了人家的刀子。我既得皇上宠幸,若此事有意为之,岂非太过愚蠢?若此事实为意外,那娘娘拿我问罪,就不怕皇上事后责怪?再者,暖棚中的菜蔬均为太后所食,娘娘执意推倒,又置太后于何地?” 荣妃不说话了,良婕妤却愈发着急,指着尹灵鸢大叫:“你少拿太后来压人。” 尹灵鸢根本不理她,继续对荣妃道:“况且还有最后一种可能,便是我被人陷害,而幕后之人做贼心虚,借助娘娘的手急于给我定罪!” 说完,又深深的看了良婕妤一眼,后者急于分辨:“娘娘,您可千万别信她的花言巧语,嫔妾跟了您这么些年,您还信不过嫔妾吗?” 荣妃一时沉吟,今早良婕妤来找她的时候说的信誓旦旦,自己未及细想便来了,如今听尹灵鸢一番话,倒冷静下来,整件事的确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本宫就且先放你一马”,荣妃沉声道,“待到皇上醒来自有定夺。”话落便带着一众宫人离去。 良婕妤怨毒的剜了尹灵鸢一眼,紧追着荣妃而去,口中还小声呼喊着想要解释。 尹灵鸢轻轻舒口气,坐下来亦没了胃口,叫人收拾了桌子,便在脑海里同聿泽交流:“会是良婕妤吗?” 聿泽沉吟片刻道:“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的确有几分可疑。” “但是咱们没有证据”,尹灵鸢接口,而且她总觉得此事跟宜妃脱不了关系。 暖棚被封,尹灵鸢一时无法入内,聿泽进出修炼倒是无碍,只是对仙客楼的蔬菜供应不能断,虽说用花盆种了许多,但维持不了几天,只盼皇帝能快点醒来。 然而三天过去,皇帝依旧没有醒来,樱华宫一直被封着,又因为距离皇帝的养居殿远,聿泽的神识亦探查不到。 “不是说没有生命危险吗?”尹灵鸢想到当日太医说的话,心中不安愈甚,“怎么这么多天,还没有动静。” “或许……”聿泽沉吟片刻,道“齐烨另有安排。” 齐烨受伤之初,尹灵鸢便用灵力为他洗涤伤口,蛇毒尚未侵入便被排除,按照聿泽的估测,齐烨早该醒来,而之所以如今还没有动静,聿泽只能如此猜测。 事实也确如他所料,当日齐烨回到养居殿不久便醒了,但是他并未声张。 皇帝受伤,无论是否意外,都必须严查,更何况此番还是被毒蛇咬伤。 齐烨首先怀疑是有人想要蓄意刺杀自己,而尹灵鸢恰恰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稍微细想便知,事情出在樱华宫,毓婕妤首当其冲,而且自己受伤后,毓婕妤的第一反应是极力救护,就连太医都说,若不是她处理得当,只怕自己没这么快脱离危险。 所以齐烨醒来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封了樱华宫,并派人严加看管。一是为了保护尹灵鸢,免得她被人暗害;二是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若是因此而露出马脚,就更好了。 容妃和良婕妤的反应,自然逃不过齐烨的眼睛。 皇帝下令严查,并且重点查探承乐宫和芙菁馆,以及与两宫有过来往的所有人,知情者仅有太后和贵妃。 凡事蓄意而为,必定有迹可循,三日后,终于寻得蛛丝马迹。 在膳房当值的一个小太监,叫做顺金的,被挖出来外头有个义兄,曾经做过给药铺子供应药材的营生,所供药材均为蛇胆,而这个小太监,有段时间专门为芙菁馆送膳。 芙菁馆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顺金被抓的第二天傍晚了。 良婕妤当场便昏死过去,琦红不敢叫太医,硬生生掐着人中,将人唤醒。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顺金被抓了,进了掌刑监,不吐出点真东西是不行的,只怕明日便要查到咱们头上!”良婕妤不住碎碎念,显已失了主心骨。 琦红明白,若是查出真相,她们这些奴才决计跑不了,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主子莫急,这个时候越是慌乱越是无济于事,还是赶快想办法自救为好。” “对对,自救,赶紧想法子。”良嫔突然转身,抓着琦红的手,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琦红,你是我身边最聪慧得力的,赶紧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救命啊。” 琦红被她抓的生疼,却也不敢喊叫,只得一叠声的劝着让人先冷静下来。 “要不咱们去求荣妃娘娘?我与她交好这么多年,想必娘娘不会见死不救。”良婕妤忽然道。 “不妥”,琦红却是否定,“上回的事情,荣妃娘娘已对您生了嫌隙,如今只怕不会管咱们,更何况是这种掉脑袋的大事。” “那……”良婕妤六神无主,琦红眼神一暗,终于下定决心,凑近良婕妤耳边小声道:“事到如今,主子也只能弃车保帅。” 良婕妤倏然抬头,满怀期待的盯着琦红,只听后者接着道:“主意是春草出的,与顺金相与主子您亦没有直接出面,不若就推说不知,咱们先处置了春草,再由主子到皇上跟前禀报,说一切皆为春草所为,主子先前全然不知情,皇上就算有所怀疑,顾忌着您的家世,也不会对您怎样。” 琦红还有一句话没说,便是如此一来,良婕妤或许会被降位,但她们这些下人的命就保住了。 良婕妤心慌意乱,此刻却是想不了这么多的,听得琦红此言,觉得大为可行,连忙吩咐先将春草抓来。 然而她遍寻芙菁馆,也不见春草的影子。 琦红终于也失去冷静,跌跌撞撞的跑回去禀报,主仆两人惊疑不定,一会怀疑春草害怕逃跑了,一会又怀疑她也同顺金一样,被抓去了掌刑监。 可任谁也没有想到,春草竟是到了皇上面前,揭发良婕妤。 养居殿。 春草跪在地上,头伏的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齐烨听了她的述说,声音不辨喜怒:“你既知是良婕妤所为,为何不早些过来禀报。” 春草语带惊惶:“奴婢先前也只是怀疑,并不十分确认,直到顺康被带走,良婕妤慌乱异常,奴婢……奴婢又偶尔听到婕妤跟琦红主仆对话,这才惊觉她们竟然,竟然……” 说着又重重磕了个头:“皇上明鉴,奴婢原是毓婕妤的陪嫁丫鬟,当初迫不得已去到良嫔娘娘处当差,当听说她们竟然想谋害婕妤时,吓得魂都丢了。可奴婢与毓婕妤自小长大的情份,怎能不记挂着,本想去告诉婕妤,但樱华宫封着,奴婢不得入,只得冒死前来禀告皇上。” 话音才落,便有太监上前禀报,说顺金招了,李德福将供词奉上,皇帝接过,细细看着。 春草面上平静,心中却不住打鼓,掩在袖子里的手握的死紧,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掐出血痕亦未曾察觉。 良久,上首的九五至尊终于开口:“朕知道了,李德福将人带下去,若你所言不虚,朕亦会赏罚分明。” 此言一出,春草先松了口气,皇上这么说,意味着顺金并未招出自己,不枉自己委身于他,与顺金虚与委蛇这么久,如此看来,那没根的东西,还是个痴情种子呢。春草心道,如此自己脱身的机会就很大了。 所有证据都指向芙菁馆,齐烨再无顾忌,秉雷霆之势,芙菁馆所有宫人下狱审问,良婕妤更是直接被严加看管。 不出半日,证据确凿,虽是为了毒害尹灵鸢,但是伤到皇帝乃是事实,且良婕妤自从降位便再不得宠,连见面分辨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下令处死。 连带着,她的母家也受到牵连,皇帝虽无明示,但在承启一朝,仕途上再无进益的可能。 尹灵鸢是在次日被放出来的,前来传达圣谕的太监言道,皇上虽在樱华宫受伤,但念毓婕妤亦是受害者,且救护及时,功过相抵,不予责罚。 尹灵鸢使了些银钱,问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亦是惊讶:“真的是良婕妤?她竟如此恨我,直接放毒蛇,想要置我与死地?” 这太监是个有眼色的,出了这种事,毓婕妤还能全身而退,他便知这位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态度自然恭顺逢迎:“可说呢,不过毓主子放心,皇上已经下令处死了,要说还是您平日待下人的好儿体现出来了,春草姐姐便是冒着连累自个的风险,也要到皇上面前揭发良婕妤。” 尹灵鸢淡淡一笑,并未接这个话茬:“多谢公公告知。”说罢,又打发含绿再给些银钱。 “哎呦,毓主子您可太客气了。”太监作揖打千,满面春风的离开了。 良婕妤一死,连带着荣妃的气焰也矮了几分,虽说这事与她没什么关系,但毕竟从前两人交好,且出事之初,荣妃还曾闯入樱华宫想要发落尹灵鸢,因而多少要受些牵连,对尹灵鸢更是生出几分忌惮。 至于春草,良婕妤一死,她便被放了出来,品级升一级。但是阖宫上下,却没有愿意再要她近身伺候的,只因她一再背弃旧主,先是尹灵鸢,再是良婕妤,这样的奴婢,哪个主子敢要?保不齐哪一日便被反咬一口。 尹灵鸢不相信春草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自己,所以在含绿支支吾吾试探她的口风时,着实有些生气:“春草找你了?” “是……是”,含绿有些气短,“春草毕竟是跟咱们一起长大的,有着旧日的情份,这回也帮了主子,她现下无处可去……” “你可知她为何无处可去?”尹灵鸢脸色冷下来,沉声问。 “奴婢,奴婢知道,因为她两次背叛……”含绿尚未说完,便被尹灵鸢厉声打断,陡然提高了声音:“既然知道,你还来替她说情?!” 含绿一个激灵,从小到大,这还是主子头次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忙不迭的跪下:“奴婢,奴婢看她实在可怜,想起原先在家时咱们与她的情份,才斗胆来您跟前提一提。” 尹灵鸢冷哼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顾念往日情份,她可未必,你以为她告发良婕妤真的是为了我吗?良婕妤获罪,阖宫下人不得善终,唯有她全身而退,品级更是升了一级,你以为是凭什么?” “奴婢,奴婢……”含绿一时没想那么多,被尹灵鸢一说,才惊觉里头的猫腻。 “她若真为我着想,一早发现不妥便该禀报,为何非要等到顺金被抓才孤注一掷?你回去好好想想罢”,尹灵鸢已经说的都明白了,保不齐这事情春草亦有参与,“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伺候。” “主子?”含绿一惊。 尹灵鸢挥挥手,示意不必多言,复又交代:“不许再见春草!” 含绿红着眼圈下去了,尹灵鸢无奈叹息,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耳根子软,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 这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从前的尹灵鸢软弱可欺,带的含绿亦是如此。 “主子别生气,含绿姐姐一定会想通的。”宝笙将一切看在眼里,觑着机会劝道。 尹灵鸢知道她是个大智若愚的,平时话不多,但是非曲直全都看得明白:“有时间帮我好好劝劝她罢,这丫头……” “您放心,奴婢定会好好跟含绿姐姐说的。”宝笙低低应下。 隔天,含绿不只眼皮红肿,眼下还有乌青,显是一夜没睡好,见了尹灵鸢便噗通跪下:“主子,奴婢知错了,已叫人回绝了春草。” 尹灵鸢看她这样亦是不忍,轻声问:“都想明白了?” “奴婢明白了”,春草使劲点头,“先前是叫猪油蒙了心,一时心软,往后再不会了。” 尹灵鸢叹口气,伸手将春草扶起来,淳淳道:“如今我手底下便是你跟宝笙当家,若是没些个辨明是非的决断之力,如何管的住樱华宫上上下下?更何况还有外头,各宫的主子仆人,人事相关、纷繁复杂,有时你们的所作所为便是代表了我,知道吗?” “是。”含绿精神一凛,昨夜宝笙跟她分析利弊,已叫她后悔不已,如今听了尹灵鸢这样一番话,又生出万丈豪情,觉得任重道远,一定不能辜负主子的信任提拔。 春草本来十拿九稳,没想到前一日还被自己说的动容不已的含绿,隔天便回绝了她,且连面都未露。 她心里咬牙,暗道尹灵鸢还真是和从前不同了,先后两次拒绝自己,若是以往,决计不会如此。 走投无路,春草只得拼命使银子,最后进了针功局,虽有品级在身,但她秀功并不出众,也只能做些送衣料跑腿的活计。 距离毒蛇事件过去十来日,皇帝虽说并无大碍,但太医叮嘱还要静养些时日,贵妃亲自侍疾,每日早上的请安也免了。 尹灵鸢出于责任,曾去养居殿看过一次,但是被贵妃身边的宫女给拦了,此后她便不再主动凑上去,在樱华宫难得度过了一段悠闲无比的时光。 可这人呐,有时候越是闲,越是想搞事情。 进入二月里,天气渐渐回暖,二哥来信说仙客楼已开始研究新菜,等天气暖和些便可推出。 古代版火锅她还没吃到呢,仙客楼又要研究新菜,尹灵鸢有点蠢蠢欲动。 这些时日没人管,皇帝不来,各宫嫔妃眼睛全盯着养居殿,就算她不在樱华宫,一时半会的,想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想到上回夜探鹂庆宫时,聿泽使的那招障眼法,尹林鸢暗自盘算。 “你当真想学?”聿泽满眼狐疑,平日里让她修炼,都是能偷懒便偷懒,依仗着自己在身边,更是有恃无恐,如今竟要主动求学? “自然是真。”尹灵鸢无比肯定的点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聿泽。 聿泽微有些不自然的转开视线:“为何?” “嗯……”尹灵鸢略一犹豫,觉得瞒不住这尊大神,便照实说了,“我想悄悄溜出宫去,看看仙客楼。” 聿泽不知是该说她勤勉还是贪玩,不过既然尹灵鸢肯学,他也不会藏私,只是障眼法虽寻常,以尹灵鸢如今的境界,驾驭起来却颇有难度。 最后还是禁不止她日夜念叨,答应帮她混出宫去。 第41章 仙客楼出事了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以好奇为名,叫含绿帮她寻了身男装,又梳了个男子发髻,整个一翩翩佳公子。含绿等人也只以为她是贪玩,并未多想。 待到出宫那日一大早,她早早进了暖棚,并且交代含绿自己要在里面冥想休息,任何人不许打扰,午膳也只需放在门口即可。 之所这般说,是怕万一事情被发现,这两个丫头不至被连累治罪。要知道,封建社会一向是主子犯错,奴婢遭殃。 而后聿泽一个障眼法施加到她身上,尹灵鸢便可大摇大摆的出门了。 出了樱华宫,直奔膳房,寻到每日负责采买的太监,她静静的跟在后头。神武门是皇宫的后门,内廷各人事皆从此门出入。 神武门中间的大门关着,只两侧开了小门供人通行,门口皆有手执长矛,腰戴佩刀的侍卫。 太监到了门前,先是跟侍卫招呼一声,想是他日日出宫,同城门卫认得了,接着拿出腰牌,侍卫仔细看过后便放了行。尹灵鸢一路跟着出了皇宫,终是见识到这繁华帝京。 早春的朝阳才刚刚升起,帝京的主路上已是车马粼粼、人流如织,雕饰华丽的轿撵车驾停靠在大街旁,偶有达官显贵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过,不远处隐约传来吆喝声。 街道向东西方向延伸,两边店肆林立,卖早餐的小贩才刚刚收起摊子,富丽堂皇的酒楼已开门迎客。 尹灵鸢置身其中,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穿越的千年时光。 她不清楚仙客楼的具体位置,寻到路边一位卖首饰的小贩问路,那小贩一听是仙客楼,当即痛快的指:“再往前走不多远便有一个岔路,往左转走个半盏茶,便能看到仙客楼的大招牌喽。” “多谢小哥儿”,尹灵鸢笑着拱手。 小贩看他一表人才,穿着打扮更像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有心想做生意:“公子莫不是外地来的?看看我这钗环玉镯,具是京里实兴,不若买些回去给家中女眷戴。” “不用了”,尹灵鸢笑笑,宫里多少名贵首饰她都见过了,自然不会被这小贩的东西吸引,“我就是帝京人氏。”说完,迫不及待的寻仙客楼去。独留小二在后头嘀咕:“怪了,帝京人怎会不知仙客楼?” 穿街走巷,不多时,仙客楼巨大的招牌便映入眼帘。 尚未到午饭时间,人还不多,只三三两两的食客散落在大堂各处,他们桌子上摆着个铜炉,炉有3只脚,形状有点像鼎,下头是空的,想必是加热所用,上面咕嘟咕嘟的沸水中汤煮着各类食材。 有的桌边站着小二专门伺候捞煮,将烫熟的菜送到每位客人面前的空碟子上,食客们只需要取食自己面前的即可。 有的客人蘸的调料多了,口渴拿起杯子要喝,忽然发现里头已没茶水,刚要拿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上,小二却眼疾手快,在他之前拿起水壶,将里头的茶水倒满。 “客官这水有些凉了,小的为您换一壶去。”小二十分殷勤。 “好。”客人满意的点点头。 还有的吃完一盘菜,空盘子便被立刻收走;吃菜吃热了,脱下外衫便立刻有小二帮着把衣服放好。 尹灵鸢看得有趣,亦不住点头,看来二哥这仙客楼服务十分到位嘛。 “客官可是一位?”小二询问的声音传来,尹灵鸢回神,点头:“有雅间吗?” “有的”,小二笑答,“客官楼上请。” 上到二楼,尹灵鸢选了个半开放式的房间,一侧能看到大堂全景,她知道这是为了方便雅间客人观看楼下的节目。 仙客楼大堂专门设置了一个小台子,每日申时到戌时,便会请人上台表演,有时是说书,有时是弹唱,这个时间段也是酒楼客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 “客官要单点还是套食?”小二问。 这也是尹灵鸢曾在信中跟二哥提起过的,设置不同价格等级的套餐吸引顾客。 “不知这二者有何区别?”尹灵鸢问。 小二便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尹灵鸢听后点了份甲字套餐,价格最贵,种类也最多。 小二喜笑颜开:“甲字号套食一份~”,吆喝着出去准备。 不多时,菜端上来,同她在大堂看到的锅子一样,底下加热,上头是水,只是不知是锅壁太厚还是怎的,水开较慢,等待时间颇为漫长。 待水终于开了,小二过来询问是否需要伺候捞涮,尹灵鸢挥挥手,那样的火锅还有什么乐趣? 甲套餐的菜品十分丰富,猪肉、羊肉都切得很薄,虽然不是后世那种几乎透明的,却也能吃了。 古代牛肉是禁止食用的,除非得到官家许可,任何偷吃牛肉的人都是犯法的,因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官府亦不允许私自宰杀耕牛。 好在灵蔬足够新鲜,远超寻常食材的美味,让桌上的肉食都变得淡而无味了。 沾的酱料都是调制好的,里头放着蒜、葱、酱油等物,尹灵鸢吃着,也觉得不错。 这古董羹虽然比起现代的火锅还有种种不足之处,但身处几千年前的古代,能吃到这般鲜美的火锅也实在难得。 尹灵鸢吃的心满意足,聿泽就比较惨了,只能看着。 化身吃货的某人难得起了点恻隐之心,商量道:“尊上,要不您回避一下?这样看着我吃,怪不好意思的。” 聿泽端坐桌前,清冷的面容丝毫未变:“本座早已辟谷。” “啊?”尹灵鸢惊了,这才想起来仙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定要辟谷吗?不辟可不可以。” 若是没有美食,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却听聿泽淡淡道:“待你能修炼到辟谷哪一日再说罢。” 此言一出,尹灵鸢顿时放心,独自吃了一会又好奇:“不过你真的什么都不吃吗?” 聿泽:“偶尔。” “哦”,尹灵鸢点头,心道现在你就是想吃也吃不成,遂问:“尊上,你会一直这样吗?” “嗯?”聿泽淡淡疑惑,尹灵鸢解释:“我是说,您就这样,一直以魂体的样子存在?”说着,还试着碰了他一下,手指直直穿透了他的衣摆。 聿泽明白了,亦不隐瞒:“只要灵气充足,本座修为增进,便会慢慢恢复实体。” “就是说复活了?”尹灵鸢眼中的惊喜不是假的。 聿泽颔首:“也可以这样说。” “那等你复活了,咱们再来吃火锅。”尹灵鸢高兴道。 聿泽难得的牵起唇角,一个淡淡的笑容浮现在脸上,转瞬即逝,只可惜尹灵鸢忙着吃火锅,一点没看到。 酒足饭饱,也是到了午饭时候,大堂的客人已经坐满,楼上雅间亦有许多人来,尹灵鸢净了手,却不结账,而是大爷一般靠在椅背上,冲小二吩咐:“叫你们东家过来。” 小二给唬了一跳,连忙问:“客官可是菜不合心意?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可先跟小的说。” 尹灵鸢知道他误会了,也不解释,只道:“你们东家可是尹安禄?你去告诉他,就说尹……毓来了,我就在这里等。” 对方既能说出尹安禄的大名,小二猜测两人或许是旧识,便不敢耽搁,连忙去禀告掌柜,掌柜又着人去请东家。 不多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尹安禄一眼看到尹灵鸢,差点没惊掉下巴:“妹……” “没想到吧”,尹灵鸢赶紧截住他的话头,抱拳拱手道:“尹兄好久不见,不认得小弟了?”说着,拼命冲他挤眼睛。 尹安禄看她如此打扮,心下了然,连忙也拱手还礼,打发走了闲杂人等,才低声而小心的问道:“妹妹怎么出宫了?” 他听掌柜遣人来报还奇怪,自己并不认识什么尹毓,以为是家中远房亲戚,不想竟是嫔妃小妹。 “二哥哥别来无恙?”尹灵鸢眨眨眼,“我如今可不是妹妹,而是你的小兄弟尹毓。” 按规矩,尹安禄是要给尹灵鸢行礼的,可她这不伦不类的打扮,尹安禄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是尹灵鸢看出他的窘迫,让人坐下,又解释:“我今日是悄悄出来的,二哥莫要声张。” 尹安禄屁股还没座实呢,一下子又弹起来:“偷溜出来?你这,这胆子也太大了些,若是叫人发现了……” “二哥放心”,尹灵鸢将人按下,“不会叫人发现的,我是听说仙客楼生意火爆、古董羹名满帝京,心痒难耐,便忍不住出来看看。” “可是宫里……”尹安禄还要再说,尹灵鸢马上道:“宫里没事,只是我吃了一顿古董羹,倒有些想法欲说与二哥,二哥可要听?” 尹安禄看她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心中有了成算,暗道这小妹妹当真受宠,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定是即使被发现,皇上也不会拿他怎样,当即更重视几分,敛了心神问:“妹妹莫不是有了什么新主意?” “正是呢。”尹灵鸢指着尚未撤下去的铜锅问:“仙客楼的古董羹都是用清水煮吗?” “是啊。”尹安禄点头,随即敏锐的察觉到,“难道还能用其他的来煮?” 果然是天生的生意人,尹灵鸢开口:“可用骨汤,取猪大骨加少许生姜放在锅中熬煮,直至汤呈奶白色,再用这骨汤来煮古董羹,岂不更添鲜美?” “对啊!”尹安禄恍然大悟,一拍桌子叫:“我怎么早没想到!” “还有呢”,尹灵鸢道,“在骨汤中加入不同的调料,便可调出不同的滋味。譬如秋日里加菌菇、夏日里加番茄、冬日里加辣椒……” “对对对”,尹安禄茅塞顿开,“如此变幻无穷,从汤底便可推出不同的口味,而不仅仅依靠蘸料了。” 尹灵鸢将自己知道的火锅种类一一分说,尹安禄有的听懂了,有的半懂不懂,但路子已有,具体实施就不需要尹灵鸢操心了。 说完了火锅底料,尹灵鸢又问煮火锅的炉子。 听尹安禄一番解释,才知道仙客楼现下所用的是一种叫“风炉”的东西,它本是品茶人设计出来,专门用来煮茶的工具。 煮茶讲究的是一个慢而细致,所以用风炉吃火锅,开锅格外慢些。 尹灵鸢想想后世吃的火锅,大多是用电磁炉,这时代没有点,而唯一从古沿用至今的名火锅便是——老燕京火锅。 老燕京火锅是用炭火来热菜! 锅子是一个特殊的铜锅,下方有高脚,锅子中央高高竖起有个柱形长槽,里面放炭火,柱形长槽的四周,就是涮火锅的地方,这种做法使得火锅材料热得极快。 火锅结构简单,尹灵鸢一番描述,尹安禄竟直接吩咐人上笔墨,两人一个比划描述,一个画,竟也将老燕京铜锅的图纸画了下来。 “明日我便寻个铁匠铺子,去把这铜锅打出来。”尹安禄兴冲冲道。 “也不必急于一时”,尹灵鸢笑道,“这东西做出来,还得慢慢调试,万不可操作不慎伤了客人。” “妹妹说的极是。”尹安禄又是赞成的点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仙客楼火锅的硬件软件兼具,最重要的新鲜食材更是极品,想不赚钱都难。 “对了,二哥哥上回来信儿说,在研究新菜”,尹灵鸢问,“不知现下如何?” “新聘了几个大厨,正研究呢”,尹安禄道,“我还专招了些老饕,一有新菜便请他们品尝。” 尹灵鸢颇感兴趣,左右时日还早,便闹着要去后厨看,尹安禄无奈,只得带她下去。 后厨一向是酒楼的禁地,更快何况是仙客楼专门辟出研究新菜式的地方,平日里除了东家和几位大师傅,连大掌柜都不轻易进去,如今竟见东家带个少年公子来参观,还事无巨细解释的头头是道,几位大厨具是惊讶不已。 尹灵鸢正看的有趣,忽听外间传来阵阵喧哗之声,心下疑惑,正要凝神细听,就见大掌柜轻轻推开厨房门一角,冲着尹安禄禀报:“东家,前头出事了。” “怎么?”尹安禄微一蹙眉。 “有人闹事,还得请您出去看看。”掌柜的为难道。 “走。”尹安禄一马当先跟着掌柜出去,尹灵鸢紧随其后,出得厅堂,就见一群人围在仙客楼的门口,似乎在看热闹,见到他们不知谁喊了一句:“仙客楼的东家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尹灵鸢跟着尹安禄走过去,只见一个面色煞白的中年男子躺在地上,一边惨嚎,一边捂着肚子打滚。 他身旁是个膘肥体壮的妇人,看到尹安禄,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动手。 伙计赶忙拦下:“你干什么!” 妇人怒道:“我干什么?大家快来看看啊,这仙客楼都是坏东西,要吃死人啦!昨日我家相公来你这吃菜,吃时就觉得味道不对,像是坏了,果真今日一早起来便腹痛难忍,吐得都快死了!” 说着指着尹安禄的鼻子骂:“你仗着父亲为官,开个仙客楼便要草菅人命吗?今日若不给我们个交代,定要告到官府老爷那里去,砸了你这仙客楼!” “好大的口气!”尹安禄冷笑,“你如何就说是我仙客楼让你吃坏了肚子?随意污蔑我同样可以告你。” “呵,早知你不会轻易认账”,剽悍妇人怒道:“我相公昨日在仙客楼吃菜时碰到了城东的王大夫,他们还打了招呼。我这就找他来,请他作证,我家相公就是在你这吃坏肚子的!” “不必了”,尹安禄双眸渐冷,微微侧头吩咐掌柜,“可有这人昨日在此用餐的记档?” “待老朽前去查看。”掌柜的躬身,吩咐小二去寻记档。 不多时,小二拿来一叠厚厚的纸:“东家,昨日中午在酒楼吃菜的客官和他们所吃的菜,都记在这上头了。” 妇人大吃一惊,就连躺在地上不断打滚的中年男子都呆住了,整个帝京,哪怕是整个天齐,哪家酒楼会将顾客吃过的菜全部记录成册? 尹灵鸢跟着凑近了看,尹安禄翻了翻,从中抽出一张:“昨日午时,身量中等,面色黝黑,左眼有疤,这说的便是你吧?” 围观人纷纷细瞧地上男子的样貌,言道:“不错,这人左眼上的确有道伤疤。” 妇人立刻道:“那你便是承认了,还有何话说?” 只听尹安禄接着道:“昨日中午吃的乃是一份丁套食,有一盘猪肉片,一盘土豆,一盘菜心……还有一盘豆腐。你倒是说说,是吃了我哪样东西,才坏了肚子?” 妇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那男子只一味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我怎么记得,反正就是吃你的东西吃坏了。” “你夫人方才还说你一吃就觉得味道不对,如今又记不得了?”尹灵鸢扬声,她也瞧出来了,这夫妇二人多半是来故意找茬的。 “土豆,是那盘土豆!”男子似是想起什么,忽道,“那土豆送上桌时我就觉着不对,都青了,只是我心里想着仙客楼这么大的酒楼怎可能给我吃坏菜,便大胆吃了。如今想来,必定是将发了芽的土豆端上来!” 第4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众所周知,发芽的土豆不能吃,吃了会中毒。 那男子信誓旦旦,妇人趁热打铁,大声冲围观人道:“大家伙听见了吧,发了芽的土豆,傻子都知道不能吃。我相公吃了那么多,可不得害病!” 人群中一片哗然。 “这仙客楼竟然真的让人吃坏了肚子?” “吓人,没想到这么大的酒楼,还做这缺德事!” 尹灵鸢却不慌乱,转而问掌柜:“昨日与他一同吃丁套食的还有别人吗?” 掌柜的赶紧在册上查找,一目十行:“这里!”,掌柜眼前一亮,指给尹安禄和尹灵鸢看,都是同一时间也点了丁套食的人。 “可否将这些人找来,看看他们吃了土豆,是否也中毒。”尹灵鸢又道。 不用她说,掌柜的也明白,当即吩咐伙计去寻人。 也是凑巧,其中正有一个在围观人群里,听到此言便上前主动道:“我昨日也吃的丁套食,那盘土豆并未有异常,我也未觉不妥。” 不久,伙计又寻来另两个,也都说并无异常。 尹灵鸢笑了,冲着妇人道:“难道仙客楼只针对你,只给你一人上发芽的土豆?” 此言一出,人群议论声小了点,那妇人却不依不饶:“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你们故意找来的。” 尹灵鸢冷笑:“我还怀疑你是收了别家的银钱,无中生有,故意找仙客楼的麻烦呢。” 她一句话切中要害,那妇人顿时心虚的撇了一眼地上的男子,男子忽地又哎哎大叫起来:“肚子疼、肚子好疼啊!” “没准就是我相公那盘土豆是坏的,其他人吃的都是好的。”妇人马上道,“总之就是你们仙客楼的坏菜害人,今日若不给个交代,我们便赖在这里不走了。” 这明显的无赖行径,围观人也都看出来了,但还是想看看仙客楼如何应对。尹灵鸢一笑,附在尹安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后者会意,当即带人去准备。 尹灵鸢却又转向妇人:“你方才说,你相公是昨日中午吃的坏土豆,而后今日一早发病,是不是?” “对,没错!”妇人斩钉截铁,“容不得你们抵赖。” “好”,尹灵鸢转向人群,大声问,“各位,谁家有发芽的土豆,我愿花十两白银买下。” “我家有!”立刻有人高声应,“我这就回家给你取来。” 尹灵鸢笑着点点头,不多时,那人取来了坏土豆,尹安禄也回来了,牵着一只土狗,身后还跟着个老者。 不少人认出了这老者,是城西有名的林大夫。 众目睽睽之下,伙计按照尹灵鸢的吩咐,将发芽的土豆喂给土狗,才吃下去不久,这土狗便开始呕吐起来。 妇人连忙道:“对,我相公便是这症状,呕吐不止。” “大言不惭”,尹灵鸢扬声道,“大家伙都看见了,这狗吃了坏土豆,几乎立刻便呕吐不止,你却说你相公昨日中午吃下,今早才起症,不是污蔑又是什么?” “那狗,狗跟人怎么能一样呢?”妇人狡辩道。 尹灵鸢看向林大夫,后者抚须解释道:“土豆生芽之毒,误食者一般在食后数刻钟至一两个时辰发病,却无半日又一夜后才发作的案例,且轻者在一两日后便可自愈。” 妇人知道今日这事儿是办不成了,还想垂死狡辩:“也,也许是我家相公体质异于常人,天生比别人发作的慢。” 尹灵鸢哈哈一笑,从容道:“我听闻有一种毒药,叫做一日断肠散,人服下之后,不出一日便会肠穿肚烂而亡,可若及时服碳灰,再用碱水催吐,再用绿豆、金银花煎后服用便可解毒。你既说你相公体制异于常人,不若就服下此药,待一两日后再行解毒,这样既不伤他性命,你的说法也能得到证实,那么仙客楼必定会为你相公负责到底。” “你又是什么人?”妇人见尹灵鸢面生,不客气的问道,“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她说的便是我说的”,尹安禄立刻道,“若他服下一日断肠散仍能活过一日,我陪你百两黄金,若活不过,即便他死了,你也要给我仙客楼洗刷冤屈,磕头赔罪,你可敢?” 尹安禄神色凛冽,男子被他吓得睁大眼,这等必输且要搭上性命的赌局他怎么可能应下,可若不应,便坐实了自己在说谎,男子嘴巴张了张,终是紧紧闭上。 那泼辣妇人也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但她硬着头皮道:“谁、谁要和你赌!许是我相公记错了呢。对,我们吃的不是土豆,是肉片,那肉片是坏的。” “又说土豆,又说肉片。”尹安禄冷哼,扬声道,“大家伙也都看到了,这夫妇俩颠倒是非,故意来找仙客楼的麻烦,意图污蔑。今日,我便要与你二人去京兆府衙论说一番,还烦请各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 众人纷纷附和:“尹老板放心,是非曲直咱们都看得明白。” “就是啊,这两人明显是污蔑,到了公堂之上,咱们都给您作证。” “若我没有记错”,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尹兄是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上的,而这两人一介白丁,上了公堂需先得挨上十大板子。”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人群中一个白衣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不少人认出此人,正是帝京颇有名气的才子——康秀才,亦是帝京豪富陶员外的乘龙快婿。 尹安禄明显认识这人,遥遥冲他一拱手:“康兄。” 康秀才微微点头,端的是彬彬有礼、儒雅风流。 妇人和地上的男子明显都慌了,尹灵鸢趁机叫人:“来啊,把地上这个架起来,咱们去公堂。” “走,找官府告状去。” “大家一起走,咱们要看大老爷主持公道。” 妇人见状不对,撒腿就跑。 男子却是真的身体虚弱,被抓了回来,眼见着真要对被扭送官府,再顾不得什么,大声喊道:“是顺来楼的艾掌柜雇我的!是顺来楼的艾掌柜雇我的!尹老板,您便饶了我吧,十个大板能打掉我的半条命啊!” 真相大白,围观人等恍然大悟,顺来楼是隔壁街上的酒楼,原先也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只是近两年口碑愈发不好,生意一落千丈,本来凭借着老牌子苟延残喘,谁知凭空出来个仙客楼,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艾掌柜本也躲在人群里看热闹,当听说要把男子扭送到官府时,他转身就想偷偷溜走。忽然听到这话,当即脸色大变:“你这泼皮,怎的诬赖我!” “艾掌柜您可不能过河拆桥。”男子大吼道,“是您说要我想办法污蔑仙客楼,整垮他们的啊。”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艾掌柜不住后退,却被仙客楼的伙计截住,同那男子一同扭送县衙。 尹安禄得跟着去,看看尹灵鸢,只见后者冲他摆手:“尹兄去罢,我也该回去了。” 一场闹剧收场,围观众人有的想要跟着去官府看热闹,有的欲进入仙客楼用餐,尹灵鸢转身,忽觉眼前一闪,明晃晃的亮光刺得她眼睛微眯——那是匕首在阳光下的反光! 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一衣衫破烂的老妪,举着匕首冲来,尹灵鸢心中一凛,以为自己身份暴露,引来刺杀,刚要闪身避让,却见那老妪直直越过自己,刺向她身后的人。 “啊!”一声惊叫,接着是匕首落地的声音。 尹灵鸢转身,就见康秀才捂着手臂,面上露出痛苦神色,殷殷红色正从他的指缝流出,显然是被老妪刺中了手臂。 人群一下子乱了,有去扶康秀才的,有大叫着送医馆的,只有尹灵鸢注意到那老妪见刺杀不成功,趁乱逃往远处。 尹灵鸢拍拍二哥,示意他看凶手,尹安禄会意,将艾掌柜等人交给伙计,自己带着两个人去追老妪。 尹灵鸢紧随其后,只见那老妪一路穿街走巷,尹安禄几次想上前抓人,都被尹灵鸢拦住,想看看这人是受谁人指使。 谁知那老妪最后竟到了城郊一处废弃的茅草屋,里面并无旁人,她进了院子,便瘫坐在地,呜呜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她仿佛是累了,起身准备去打水,就在她抬起头的那一刻,尹灵鸢忍不住惊叫出声,那老妪脸上满是伤痕,混杂着血污,形如鬼蜮,着实吓人。 老妪骤然回头,终于发现了他们。 尹安禄带着几个伙计破门而入,很容易制住老妪,就要去见官。 老妪死命挣扎,却怎能敌得过好几个男子的钳制,不甘心的瞪着领头的尹安禄和尹灵鸢:“你们是康义仁派来的!” “谁是康义仁?”尹灵鸢问。 “便是康秀才的大名”,尹安禄解释了一句,又转向老妪,“你为何要刺杀他,可知当街杀人,是触犯律法的,这便随我一同去见官罢。”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老妇凄厉嘶吼,“你们既不是康义仁的人,为何又要多管闲事?” 尹灵鸢刚才只是被她的脸冷不丁吓一跳,此刻却也不再害怕,反而有些好奇:“你是说康义仁杀了你的孩子?” “他不止杀了我的孩子,我变成如今这鬼样子,也都是拜他所赐。”老妪恨恨道。 “胡言乱语”,尹安禄明显不信,“康兄乃是秀才出身,又颇负才名,他好好的,害你和你的孩子做什么?” “哼哼”,老妪冷笑,“他如今摇身一变,倒成了大才子了,孰不知,从前在宣平乡是何等的落魄。” “康兄的老家确在宣平”,尹安禄小声对尹灵鸢道,怀疑其中或有隐情。 “你是他的同乡?”尹灵鸢问老妇。 “何止呢”,老妪冷冷道,“我是他的结发妻子!” 此言一出,尹安禄震惊无比。康义仁因为进京赶考的途中偶遇陶员外的独女遇难,他不仅施以援手,还因此耽误了考试。陶员外感念他的恩情,又见女儿芳心暗许,询问他是否婚娶,在得到否定答案后,便将女儿许配给了他。 康义仁也从一介穷书生,变声了帝京豪富的乘龙快婿,满帝京的人都知道陶员外只此一个独女,甚是宠爱,谁若娶了他,便是白得了这万贯家财。 婚后他们夫妻恩爱,康义仁更是潜心读书,准备下一次的春闱,这段姻缘也是被满帝京人津津乐道的。 可今日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老妪却说自己是康义仁的发妻,实在匪夷所思。 “到底是怎们回事,你且从头道来”,尹安禄道,“若真有冤情,我必不会为难于你。” 那老妪一听,没有别的法子,况且她独自承受了这么久,也的确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便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老妪本姓姚,因是家中长女,是以被称呼作元娘,姚元娘与康义仁两家比邻而居,两人也算青梅竹马,自小一同长大。 后来有一年宣平发大水,姚元娘的弟弟和康义仁的父母一起没了,康义仁成了孤儿,姚家亦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因着两家从前的情份,姚父姚母便将康义仁当成儿子养,还送他读书识字。 两个人渐渐长大,康义仁水到渠成的娶了姚元娘,姚家并非什么大富之家,康义仁一个人念书,家里三个人拼命种田做活,才能勉强供他。 好在康义仁上进,终是考上秀才,家里人十分高兴,拼尽家财,为他筹足了进京赶考的盘缠。 康义仁走后不久,姚元娘便被诊出有了身孕,他怀着喜悦的心情,等待夫君高中归来,到时便是双喜临门。 谁知,她等来的却是一匹中山之狼! 康义仁失意而归,只说自己今年高中无望,姚元娘虽心下失望,却也小意安慰,还陪着他一起去郊游散心,没想到爬到半山腰,康义仁竟是一把将姚元娘推了下去。 “我命不该绝,挂在一颗歪脖子树上,捡回一条命,那孩子却没了”,姚元娘说到这,骤然大笑,“哈哈哈,那畜生竟不知,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哈哈哈……” 笑着笑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我只恨,恨没有要了他的性命!” 尹灵鸢听完全程,只觉这康义仁便是当代陈世美,况且人家陈世美还没杀妻害子呢,康有人却更狠。 “你父母呢,他们也不管吗?”尹灵鸢问。 “我拖着残躯的身子回家,却没有一人相信我的话!”姚元娘突然大吼起来,“在他们心中,康义仁温文有礼,尊师重道,他先我一步回家,在他的说辞里,我是失足跌落山崖,他帮着我父母料理了丧事,又以伤心过度为由,离开了宣平。等我回到家里阐明事实,所有人却都说我是摔坏了脑子,失心疯了。” 尹灵鸢:…… “后来呢?” “我不甘心,多方询问打听,终于知道他来了帝京,不惜自毁容貌,也要找到他报仇!”姚元娘心底生出无限悲凉,“直到了帝京我才知晓,他早已另娶,摇身一边成了别人的乘龙快婿。” 听完了整个故事,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若姚元娘讲的都是真的,那这康义仁也太可怕了,表面装得仁善高洁,内里却一团污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尹安禄一时间反而不知该怎么办了,倒是尹灵鸢沉思片刻开口:“二哥,此事重大,若真叫康义仁日后考中举人为官,只怕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尹安禄一震,先前还在管与不管间摇摆,听了尹灵鸢此言,忽然顿悟,自己的父兄皆在朝为官,妹妹又是皇上的嫔妃,自己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如何看?”尹安禄问。 “今日天色不早,我需得赶紧回去”,尹灵鸢道,“这位姚元娘就托二哥暂时照应,再暗中调查她所说之事,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夺,切忌不可声张。” 尹安禄点点头:“放心罢,我会仔细调查的。” 姚元娘听到两人的对话,难以置信的抬头:“你们……要帮我?” “你可愿你相信我们?”尹灵鸢反问。 姚元娘落寞一笑,出现在她那张毁容的脸上,当真比哭更难看:“我沦落至此,除了相信你们,也没有别的出路。” “放心罢,那康义仁若真是人面兽心,必定自食恶果。”尹灵鸢最后道,又跟尹安禄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赶紧告辞往回赶。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出来吃顿火锅,竟然遇到了这么多事儿,前前后后耽搁到此时,已近黄昏,她必须在晚膳之前赶回宫里。 好在回程一路顺利,到了神武门外,聿泽故技重施,尹灵鸢轻松混进宫门,又一路小跑,回到了樱华宫。 宫里看起来风平浪静,暖棚外并无人把守,尹灵鸢便叫聿泽收了障眼法,大摇大摆的往正殿而去。 一边走还在跟聿泽讨论姚元娘的事儿。 谁知一推开门,就见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了一地,满室寂静,尹灵鸢推门的声音仿若一道惊雷,响彻整个大殿。 正厅主位之上,齐烨面容沉肃,淡淡抬眸,吐出三个字:“回来了?” 第43章 再禁足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尊上,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聿泽清冷的声音响在脑中。 尹灵鸢:…… 她抬眸觑了眼齐烨的神色,抿抿唇,快步行至堂中俯身:“给皇上请安,臣妾……臣妾知错了。” 同时在脑海中跟聿泽拜托,皇上若要打杀,自己的小命就靠尊上了。 只听上首齐烨冷哼一声:“你认错倒快。” 尹灵鸢低着头,做出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心道都被你当场捉住了,不认错成吗? “朕一向知你大胆,不想竟大胆至此!”齐烨终于压抑不住怒火,音量陡然拔高,“竟敢私自出宫,可知该当何罪?” 尹灵鸢心中惴惴,但因为有聿泽在,并不十害怕,只是看着殿中跪了一地的宫人,小声求道:“千错万错都是臣妾一人之过,愿领皇上责罚,只求不要牵连他人。” “你一个人?”齐烨明显不信,“你一个人如何出得去这宫门?若是叫你一个弱女子便轻易出得宫门,那朕这个皇帝当得也太糊涂了。” 尹灵鸢哪里能说,自己有聿泽会施障眼法呢,只得道:“我是跟着出宫的马车,躲在里头混出去的,臣妾只是呆的闷了,想去外头逛一逛……”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因为看到齐烨的脸色越来越黑。 一众宫女太监具不敢做声,连李德福都眼观鼻鼻观心谨慎候着。 良久,终于听齐烨道:“给朕查,毓婕妤到底是如何出宫的?职守侍卫失职,各自杖责五十,罚俸半年!樱华宫的宫人们……”齐烨扫视下跪众人,底下人战战兢兢,大冷的天,全都急出了一身冷汗,有胆小的太监已经快要昏死过去。 “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臣妾愿领一切责罚。”尹灵鸢急急分辨。 齐烨冷冷扫了她一眼,起身:“毓婕妤禁足,待朕查明真相,再行处置。”说完,大步离开,李德福等一众宫人连忙紧随侍奉。 尹灵鸢舒了口气,站起身,含绿赶紧来扶,哽咽着唤了声:“主子……” 尹灵鸢拍拍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对一众宫人们道:“都起来罢,各自回去当职,今日是我连累你们,对不住大家,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在一日,不会叫你们替我受过。” 众人连呼不敢,这才一个搀一个的起身,尹灵鸢又吩咐人去取药酒分发到各处,免得跪久了伤膝盖。 禁足嘛,一回生,二回熟,她这都第三回了,也算习以为常。 只是眼看着春日渐暖,她愿想搭些架子,搞搞水培蔬菜,如今却是不行了,只得利用仅有的土地,更加精耕细作。 好在种子是有的,且这些灵蔬生出来的种子也与一般种子不同,种出来的蔬菜品质更高一级。没有了外界打扰,反倒能安心种菜。 第一个来看她的是荷婕妤,她不敢违抗圣命进来,只得在宫门口跟尹灵鸢说话:“妹妹怎的如此糊涂,这样的事儿……唉”,荷婕妤忧心忡忡,“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你少不得得委屈些日子,各处我都打点了,下人们不敢慢怠。” “多谢姐姐”,尹灵鸢笑道,从含绿手中拿过一个布包,交给看守的侍卫检查之后又给了荷婕妤:“这些是上好的伤药,劳烦姐姐帮我给那些受杖责的侍卫送去。” 其实尹灵鸢还想给点银子的,但怕传不出去,只能先送药,过后再补偿那些被自己连累的城门守卫们。 “我知道”,荷婕妤接过布包,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好些,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走之后,樱华宫的宫人们也有了些精神,想必是觉得自家主子有人帮衬,出去亦有望。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尹灵鸢虽然在禁足,但份例上一应供给不缺,想必也是荷婕妤打点的功劳。 福熙来的时候,尹灵鸢正带着宫人们种空心菜,这是太后喜欢吃的,她打算多种些。 “给毓主子请安”,福熙直接进得后院,可见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比皇帝的嫔妃更有体面。 “姑姑怎么来了”,尹灵鸢放下小花锄,迎上前笑问,“可是太后想念我这的菜了?” “真叫主子猜着了”,福熙笑,“太后吃惯了毓主子这里的菜蔬,这些日子没有,连胃口都不好了呢。” 尹灵鸢示意含绿,后者赶紧带着一帮小太监去采摘。 福熙扫视了一圈,又看尹灵鸢,道:“毓主子虽在困顿之中,但从容不改往昔,这份气度奴婢拜服。” 尹灵鸢笑着挥挥手:“怎么着不是过呢,我如今到还能清清静静的侍弄这些蔬菜,也算因祸得福。” 福熙咯咯笑起来,更是佩服她这宠辱不惊的态度,复又略压低声音,意有所指:“不过如今毓主子想清净却也不能了,太后心疼您呐。” 尹灵鸢立刻明白,这是太后给自己求情去了?当即感激的朝福熙道谢:“多谢姑姑。” 福熙侧身躲了:“主子莫要折煞奴婢。” 说话间,含绿领着小太监提着菜篮子回来,因是有日子没来,特地多摘了些。 福熙看着便道:“这些我也拿不了,还要劳烦毓主子派个人送去。” “这是应当的。”尹灵鸢点了两个小太监跟着去,守门的侍卫没有阻拦。 福熙一走,樱华宫才算真正活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这是打算护着毓婕妤,有太后在,他们还怕什么? 果然,福熙来后不过两日,齐烨便下令解了禁足。 尹灵鸢第一件事就是疯狂采摘蔬菜,给断货好久的仙客楼送去,看得聿泽额角青筋隐现,几次抬手又放下,忍着不去阻拦。 谁叫尹灵鸢早有准备,从禁足第一天开始就计算着,自己少采了几篮子菜,这全部都算作补釆,聿泽实在不好强加阻拦。 尹灵鸢呢,跟聿泽相处这么久,也知道老虎的胡须要顺毛捋,疯狂采摘之后便是疯狂补种,在灵泉的浇灌下,很快长出了新鲜嫩芽。 蔬菜送出去隔天便收到了尹安禄的回信。 仙客楼这段时间因缺少樱华宫的蔬菜供应,不能正常开门营业,尹安禄便借着先前的闹事之名,暂时闭门谢客。 这可苦了京中老饕们,甚至不少从外地赶来,只为一品仙客楼的滋味,却吃了闭门羹。得知事情原委的食客们怒火纷纷转向顺来楼,艾掌柜再支撑不下去,关门大吉了。 尹灵鸢莞尔,接着往下看,便是尹安禄借着这段时间,细细探查了姚元娘的事,还悄悄派人去了趟宣平乡,终是证实姚元娘所言不假。 “啪!”,尹灵鸢把信拍在桌子上,“咱们去见皇上。” 她带着含绿和宝笙去养居殿,想把这件事告诉齐烨,让齐烨下令处置人面兽心的康义仁,谁知到了门口,却被告之皇上不想见她。 尹灵鸢:…… “皇上顾及太后的情面放了您,可终究生气”,李德福语重心长,“毓主子还是回去罢。” “可我真的有事儿”,尹灵鸢道,“可以烦请李公公再次通报一下吗?” 李德福叹了口气,刚想点头应下,身后却传来一声嗤笑:“公公还是别白费功夫了,私自出宫这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还想见皇上?” 荣妃扶着婢女的手,莲步轻移,优雅的走过来,仿佛才看见尹灵鸢一般:“哟,这不是毓婕妤吗,你想见皇上,可皇上却不想见你呢。” “荣妃娘娘金安”,尹灵鸢躬身行礼。 “免了罢”,荣妃得意洋洋的绕着尹灵鸢转了一圈,笑道:“恃宠而骄,还真叫本宫当日说中了,毓婕妤怎么今儿没出宫去?”说完,自己先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尹灵鸢也笑:“娘娘说笑了。” “说笑?”荣妃陡然收声,面色一寒,“你仗着皇上的宠爱,竟能连消带打的除了良嫔,如今也终于尝到冷落滋味,可见为人处事,万不能得意忘形。” “这话嫔妾就更不懂了”,尹灵鸢道,“良嫔如何获罪,娘娘最清楚,至于冷落嘛,呵呵,谁没有被冷落的时候呢,就是娘娘您,不也是近日才重新得以亲近皇上吗?” 荣妃因为良婕妤的事情受冷落,如今好不容易重得圣宠,自然不愿意旧事重提:“好,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张狂到何时!” 这一趟无功而返,不仅没见到皇上,还平白受荣妃一番奚落,尹灵鸢回了樱华宫,决定先给二哥写回信—— 次兄见字如晤。 元娘之事已晓,妹会寻机禀告皇上,然上意难测,加之康人狡诈,妹有一计或可一试…… 聿泽看着尹灵鸢那文邹邹的回信写完,方才开口:“装鬼吓人?亏你想得出。”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尹灵鸢胸有成竹,“古人本就敬畏鬼神,更何况那个康义仁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焉能不怕?” 聿泽点头,不得不承认,这法子或许真的有用。 尹灵鸢的计谋说来也简单,反正姚元娘形象正常人见了都得吓一跳,且在康义仁的认知里,这人已经被自己推下山崖害死了。 她只负责出主意,至于什么时候吓人,怎么吓人,全凭二哥操心去。 “说来你不觉得奇怪吗?”聿泽道,“齐烨为何那般凑巧,在那日来你宫里?” 尹灵鸢这两天也一直在想这个,可是思来想去,她出宫连含绿宝笙都不知道,就算是有人告密,这个人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还有上次毒蛇的事”,尹灵鸢接口道,“就算咱们宫里还有良婕妤的人,可谁能在尊上您的眼皮子底下把毒蛇放进来?” “或许是趁我们不在的时候”,聿泽道,他的神识范围有限,有人暗中搞小动作,只能是趁两人出去之后。 “有没有可能咱们宫里还有内奸?”尹灵鸢问。 聿泽点点头,即便从前都拔干净了,保不齐人家现收买,毕竟钱帛动人心。 “这几日先不要出去了”,聿泽想了想道,他要留在宫里,细细探查几日。 尹灵鸢点头应下:“刚好去找工匠来做水培架。” 现代水培蔬菜需要输送营养液,尹灵鸢的灵泉水可抵十倍营养,只是架子难弄,需要在尽量节省空间的基础上,多种蔬菜,最重要的是防水,普通木材用久了可能会腐蚀,尹灵鸢跟工匠商量后,决定在木材表面和内里多刷几层清油,以延长水培架的使用寿命。 她这边才开了个头,慈安宫的小太监便来传话,说太后召见。 慈安宫。 尹灵鸢心中暗暗叫苦,她已在堂下跪了一刻钟,地板硬邦邦的,自请安跪下后,太后就没叫起,就跟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 “本座去提醒她一下”,聿泽冷冷道,说着便要施法。 “冷静!”尹灵鸢赶紧拦下,“尊上,别冲动。” “你……”聿泽看看跪着的尹灵鸢,又看看太后,声音更冷几分,“她凭甚罚你,平日里你同本座耍赖不肯吃亏的本事哪去了?怎的这时候倒跪的老实。” “她是太后我是妃子呀,自然可以罚的”,尹灵鸢道,想想聿泽第一次出现时用桃子砸老太监的场景,太后年纪大了,可禁不住这般提醒,忙道:“尊上莫要同老太太一般见识。” 聿泽气不打一处来,想发火又没处发。好在福熙觑着时辰,凑近太后小声道:“砖石地上凉,女儿家身子又弱,太后……” 太后淡淡看了福熙一眼:“能自个跑出宫去,哀家看她身子倒是强健的很。”说着啜了口茶,看看尹灵鸢,终是道:“起来罢。” “谢太后”,尹灵鸢起身,感激的看了福熙一眼,又凑到太后跟前小意道:“太后心疼臣妾,灵鸢都知道,多亏有您在皇上跟前说情,臣妾才得以解了禁足。” “哼”,太后依旧沉着脸,“哀家看心疼也是白心疼,日后你指不定还能做出什么没规矩的事儿。” “再不会了”,尹灵鸢忙陪笑道,“以后臣妾一定恪守宫中规矩,再不敢任意妄为。” “恪守规矩?”太后斜了她一眼,淡淡道,“你那仙客楼可舍得下?” 尹灵鸢一愣,随即有些讪讪:“您,您知道了。” “只怕满宫里没有人不知道”,太后道点着尹灵鸢的额头训斥,“你宫里头的菜吃不完送出去给你哥哥哀家不管,你哥哥用它来开酒楼哀家更是管不着,可偏你这般沉不住气,非得亲自去瞧,吃了顿饭,可满意了?” 饶是尹灵鸢脸皮厚,此刻也不禁有些赧然,自己那点小九九,全被太后一句话抖落个干净了,她也只能呵呵干笑。 “你如今是皇上嫔妃,也该收收性子,一味的贪玩天不怕地不怕,可知这后宫里除了哀家和皇上,还有那许多人,落人口实倒还罢了,若是叫有心人利用去,害人害已。”太后语重心长,这番话是真为她考虑。 尹灵鸢忙正色道:“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罢了罢了”,太后幽幽叹气,“哀家年岁大了,还能顾得了你们几日呢?” “太后身子强健,定能长命百岁。”尹灵鸢赶紧道。 “就会说好听的。”太后点了点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模样。 尹灵鸢心中舒口气,暗道这关算过了,想想康义仁的事,不如跟太后提一提也好,便道:“太后可知,那日我在宫外遇见了什么?” “不就是一对夫妇装病讹诈,哀家早知道了。”太后道。 这齐烨查的还挺清楚,尹灵鸢心道,开口:“是那之后的事情,一个老妪突然冲出来……” 她话还没说完,太后便接口:“冲出来刺杀康秀才,哀家也知道。” 尹灵鸢:…… 事无巨细,自己在宫外的一举一动都被齐烨查了个清楚,怪不得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想必也是知道了自己真的只是一时贪玩,并无其他图谋。 “后来我跟着二哥去抓人,您猜怎么着了”,尹灵鸢接着道,“那老妪不是别人,却是康秀才的糟糠之妻。” “啊?竟有这回事?”太后惊讶。 尹灵鸢一五一十,将康义仁和姚元娘的事情说与太后听。 “臣妾的二哥已经细细查明,姚元娘所言不虚”,尹灵鸢道,“那康义仁明年便要参加春闱,他在帝京素有才名,若是叫这让的人考中当官,可是大祸害。” “你所言有理”,太后听罢大为恼怒,“这样的人,断不能入我天齐官场,这事可跟皇上说了?” “本打算禀告皇上的”,尹灵鸢道,“可皇上大抵还在生气,不肯见臣妾。” “你……”太后语塞,终是无奈道,“你们啊,真是冤家,少不得哀家又要跑一趟了。这样的人趁早处置了才好。” “正是这个理儿”,尹灵鸢道,又把自己出主意,让姚元娘装鬼吓唬康义仁的事说了。 太后哭笑不得:“你啊,亏你想得出这个法儿来。” “这样坏的家伙,必要好好整治才行,若是轻易抓去岂不便宜了他?”尹灵鸢笑着道。 第44章 不仁不义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华灯初上,城东琥珀街的后巷子里,陶碧儿拿着药,在男人手臂上轻轻涂抹,之后又小心翼翼的裹上干净帕子:“谢天谢地,总算好些了,不像前两日那般吓人。” “让夫人受惊了”,康义仁拉上里衣,安抚的拍了拍陶碧儿的手。 “那老妪也不知抓住没有,光天化日之下竟随意伤人,真真没有王法了。”想起那日的情形,夫君遇刺时她正在楼上雅间看着,当真是吓得不成,“你真不认识那人吗?她为何突然伤你?” “我真不认识,碧儿你要相信我,这个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怀疑我,只有你不可以。”康义仁揽过妻子的肩膀,与她深情对视,“为夫何曾骗过你,嗯?” 看着这双深邃的眼睛,陶碧儿柔柔的笑了,摇摇头,“我知道夫君是真心待我,只是那人也太可怕了些,不知会不会找到咱们家来。” 两人现在住的房子是康义仁购置的,两进的院落对于陶碧儿的出身来说,着实寒酸了些,可是这房子是康义仁用自己的钱买来的,陶碧儿不愿意旁人议论自己夫君倒插门,为了维护他的尊严,心甘情愿跟着搬出来住。 “放心罢”,康义仁安抚,眸色阴沉的把妻子抱在怀里,语气却温柔的不可思议,“你就是我的命,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伤害你。” 陶碧儿的心软成一片,搂着夫君正待温存一番,突见窗外掠过一个人影,陶碧儿“啊”的一声惊叫,吓得康义仁一抖,忙问:“怎么了?” “有……有人在外头”,陶碧儿指着窗外,声音发颤,“我看见了一个人影。” 康义仁立刻起身端烛台,警惕的迈步走向门边,从门缝往外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他轻手轻脚的拉开一个小缝,突然一张惨白的脸陡然出现,留着血泪的眼珠子死死瞪着他。 “啊!!!”康义仁惊恐的把烛台砸过去,整个人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陶碧儿来不及穿鞋,瞬间扑到康义仁身边:“夫君,是什么东西,难道真的有鬼?” “别胡说!”康义仁脸色惨白,顾不得装什么温柔,对着妻子便是一句怒吼。 陶碧儿何时见过这样的夫君,一时委屈无比,又是心惊,刚要开口,却见那鬼影再次出现,月光下清晰的映出那张惨白的满是疤痕的脸。 康义仁看清了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被他亲手推下山崖的结发妻子,他疯了一样从地上弹起来,手脚并用的冲出大门。 “夫君!夫君……”陶碧儿远远的呼声传来,康义仁根本顾不得。 “真可怜”,姚元娘假扮的女鬼同情的看着陶碧儿,“一有危险他就把你舍下,自己逃走了。” 陶碧儿被吓得涕泪横流,跌坐在地上,惊恐的不住后退。 姚元娘伸出手,想把陶碧儿扶起来,没想到下一秒她就被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不一会儿,康义仁带着好几个人回来,发现妻子晕倒,把人唤醒,不安的问:“碧儿,你没事吧?” 陶碧儿想到女鬼那句“把她舍下”,心头一酸,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夫君,“你为何啥下我,自己跑了。” 康义仁着急的解释:“我是去找人了,你也看见她了对不对?” 陶碧儿心里发凉,偏过头去不想理会男人,这种时候,康义仁也没心情哄她,俩人坐了一宿,谁也没再说话。 一晚上战战兢兢,终于盼到天亮,康义仁留下一句去找个大师,便再不管陶碧儿,自己出门去了。 消息传回宫里,尹灵鸢兴致勃勃的去说给太后听,到了慈安宫才发现,皇上也在。 “正好你来”,太后笑吟吟的叫起,“哀家才跟皇帝说起那康秀才的事儿,可是有什么新消息?” “正是呢,才接到二哥的信儿,想着快点说给太后听,便来了。”尹灵鸢说着,将姚元娘如何装鬼吓人绘声绘色的讲出来。 太后听着是既生气又解恨,又被尹灵鸢这说故事的本事深深折服:“听你这一说,倒像是戏文里唱的故事了。” “可不是曲折离奇么”,尹灵鸢笑,“不过这终究只是小手段,吓吓他倒也罢了,真要治罪,还得皇上作主。”说着起身,向皇上盈盈一礼。 “嗯”,齐烨淡应,顺着这个台阶便也下来了,“交给京兆府尹去办罢。” 此事上达天听,皇上有命,京兆府尹自然不敢怠慢,立刻着手查办。康义仁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没参加春闱考试呢,倒先在皇上那里留了名,他找不到什么大师,无奈之下买了一块据说是开过光的玉挂在脖子上。 此时的琥珀街尹宅,姚元娘正坐在陶碧儿旁边,把陶碧儿吓得如同小鹌鹑一样,哆哆嗦嗦的不敢哭。 “我的脸是不是很恐怖?”姚元娘面无表情往前凑,“你看看我。” 陶碧儿被吓得直摇头,一想到她可怖的面容,就眼前发黑,几乎晕过去,偏康义仁根本不知道去了何处,此刻的陶碧儿心中充满绝望,拼命扭着脖子不肯回头。 “你真得我是鬼?”姚元娘索性起身绕到另一边坐,不由分说的抓起陶碧儿的手,让她摸摸自己的脸“我若真化成厉鬼,早要了姓康的命!” 陶碧儿触碰到温热的肌肤,分明是人的体温,哆哆嗦嗦的开口:“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们?” “害?”姚元娘冷笑,幽幽道:“我是他的妻子。” “不可能!他亲口说的尚未婚娶。” 姚元娘嗤笑一声:“他骗你的,我们不只是夫妻,还有个孩子,只可惜,尚未出世便被他害死。” “不不,不可能,夫君他不会骗我的。”陶碧儿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拼命摇头。 姚元娘怜悯的看着她:“想听我的故事吗?我曾经也同你如今这般,傻的可怜,可如今呢,落到这步田地,都是他亲手害的……” 姚元娘没什么说故事的口才,自然也不像尹灵鸢那般讲的绘声绘色,可血淋淋的事实,字字如重锤擂鼓,敲在陶碧儿单纯脆弱的心上。 “怎么可能?不会的!”姚元娘的讲述完全推翻了陶碧儿以往的认知,她不敢置信的摇着头,眼泪在眼里打转,“不可能的,夫君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忘恩负义,更不会杀人!” 姚元娘反倒笑了,只是出现在她那张狰狞的脸上,比哭还难看几分:“很不可思议对不对?他装得那般好,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翩翩君子,谁能知道,竟是个黑心烂肺、猪狗不如的东西。” 陶碧儿除了摇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她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的事是康义仁所为。就在她起疑的时候,传来吱呀一声,是院门被人推开,康义仁回来了。 姚元娘闪身躲到身后的帷帐里,轻声对陶碧儿道:“只要我一出现,他依旧会舍下你,信不信?” 陶碧儿打了个哆嗦,没有作声。 康义仁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儒雅,见妻子面色有异,上前揽了他的肩:“怎么,还在害怕?别怕,有夫君在,不会叫你受半点伤害。” 想到昨夜自己被抛下,再看此刻康义仁的笑脸,陶碧儿竟然觉得陌生又害怕,她轻轻挣开康义仁的手臂,问:“姚元娘是谁?” 骤然从妻子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康义仁整个人都震惊了,脸色瞬间阴冷:“你从哪里听来的?” 陶碧儿见他如此情状,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她是不是你的妻子?你骗了父亲,骗了我。” “胡说!”康义仁恼羞成怒,“哪个黑心的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话一出口,见陶碧儿面容凄凄,又马上换回温柔神色:“碧儿你要相信我,我是你的夫君,怎么会欺骗你呢?” 陶碧儿只是单纯,却并非傻子,亲眼见证康义仁的变脸功夫,愈发觉得可怕,她到底嫁了一个什么人? “那你说,昨日的女鬼是谁,你为何见了她那般害怕?” “她形容可怖,正常人怎能不怕”,康义仁哄道,轻轻搂着妻子的腰身“好了我们不提那个了好不好?我已经想好,这处宅院不干净,咱们还是搬去岳父家里住几日。” “你怕了。”陶碧儿再次挣开。 康义仁耐心就要告罄,简直强忍笑脸哄:“碧儿,我们不闹了好不好?快去收拾细软,咱们这就回去。” 对方越是这样,陶碧儿越觉得可疑,她转身,直直盯着康义仁的眼睛:“你做贼心虚了对吗?你看到姚元娘的脸,想起自己做下的恶事,做贼心虚,连我都可以抛下不管!你杀了她,我知道,是你杀了她!” “啪!”康义仁再也忍不下,扬手是一耳光:“贱人!胡说什么!” 陶碧儿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一巴掌,直接被打的跌在地上。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康义仁恶狠狠的道,“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陶碧儿深吸一口气,捂着火辣辣的脸,这一巴掌,打掉了她所有的希望。 正这时,康义仁忽觉脑后一股劲风,他警惕地转身,就见一个笔洗照着面门飞来,康义仁避无可避,钧瓷笔洗狠狠砸在脸上,疼得他一声惨叫,一摸脸,火辣辣的! 躲在帐子后的姚元娘露出真容:“夫君,别来无恙。” 康义仁被吓得后退数步,顾不得脸上的伤,抓出挂在脖子上的玉,壮着胆子吼:“你,你别过来,小心魂飞魄散!” 姚元娘嗤笑一声,一步步凑近康义仁深身前,抓住那块玉,硬生生的从他脖子上拽下来。冷着脸摔在地上,阴恻恻道:“阎王老爷怜我冤屈,特命我来索命,康义仁,是你遭报应的时候了。” 康义仁吓得肝胆俱裂,大惊之下根本来不及分辨眼前是人是鬼,只手脚并用的往外逃。 “康义仁!你敢走,我就杀了她!”姚元娘掐住陶碧儿的脖子,嘲讽的看着这个落荒而逃的男人。 康义仁半分犹豫都无,屁滚尿流的推开门跑了。 “康义仁!”陶碧儿喊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心寒的再也叫不出声。 姚元娘用陈述的语气,说一个事实,“他,再次舍下你了。” 陶碧儿趴在地上,崩溃的大哭出声,心里凉的透透的。姚元娘只是冷漠的撇了这个同样被骗的女子一眼,准备离开。 才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队官差,中间还押着戊自挣扎的康义仁。 领队之人猛然见到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姚元娘,亦是吓了一跳,手都按到刀柄上了,却见对方噗通一声跪下:“青天大老爷,可是来为民妇作主的?” 领队舒出一口气,镇定下来细看,试探问道:“你可是姚元娘?” “正是民妇。” “原来你没死!”人群中,传来康义仁的尖利惊叫,此刻他终于反应过来,姚元娘根本不是什么厉鬼索命。 “堵上他的嘴!”领队怒斥。 “大胆!我可是有秀才功名在身,你们怎么敢……唔唔……唔唔唔……”差役们七手八脚,随意扯块破布塞进康义仁的嘴里,他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领队转过身,示意姚元娘起身:“府尹大人有令,劳烦跟我们走一趟。” “府尹大人如何得知?可是要审民妇的案子?”姚元娘有些惴惴,那日仙客楼前闹事她目睹全程,自然听见康义仁说的,自己这样的草民与秀才打官司,得先挨板子。 “上头有命”,领队双手抱拳遥指东方,对待姚元娘可谓彬彬有礼:“夫人放心,府尹大人不会为难您的,必会秉公办理,还您一个公道。” 一直躲在附近的尹安禄走出来,跟差役见礼之后,又示意姚元娘放心:“有府尹大人作主,元娘沉冤,自可昭雪。” 姚元娘当即转身,照着尹安禄跪下磕头,后者连忙扶起,又打发人跟着姚元娘去府衙。 —————— “后来呢?后来如何了?”慈安宫,太后坐在上首,聚精会神的听尹灵鸢讲故事,下首还坐着荣妃、宜妃、娴嫔、孙嫔……后宫诸人也是难得在太后宫中齐聚。 康义仁被抓,紧接着宣平乡种种真相披露,满城传的沸沸扬扬,成为帝京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消息传到宫里,太后关心,嫔妃们也当个奇事说,这群女人们八卦起来,也是不分敌我了。 “皇上亲下旨意,那康义仁自然是罪有应得,臣妾听说已叫判了流刑。”宜妃开口。 “这等猪狗不如的,怎的没有处斩?”荣妃问。 “姚元娘到底没有死”,宜妃道,“不过皇上说了,流徙三千里,降为奴籍,永不许回京。” 太后听罢点点头:“倒也比一死了之更受苦些,那康陶氏如何?” “和离了”,宜妃道,“据说康义仁签和离书的时候失声痛哭,想是对陶碧儿亦有几分真心。” “这陶碧儿也是可怜”,太后幽叹,“好好的清白女儿,生生叫害成了这样,陶员外想必悔的肠子都青了罢。” “其实,陶员外早便知晓康义仁曾娶妻。”尹灵鸢道,“只是怜女儿一片痴心,又看重康义仁的才华,暗地里打发他回乡跟原配妻子和离,又给了一笔银子做补偿。谁知道这康义仁不但独吞了银子,还下黑手,意图杀死姚元娘。琥珀街后巷子里的两进宅院,便是康义仁用这笔钱购置的,还骗陶碧儿说是自己卖画得的银钱。” “这可真是……”太后无言以对,陶员外慈父之心,一心想让女儿过好,却不想到头来终害了她,康义仁名为“义仁”却着实是个不仁不义之人。 “康义仁自娶了陶碧儿后一直不曾得子,焉知不是当日亲手杀了自己孩子的报应”,荣妃恨恨道。 “说起来,最可怜的还是姚氏一家,本是施恩于人,到头来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宜妃感叹。 太后亦深深叹气,尹灵鸢看太后颇为触动,趁机开口:“太后,臣妾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且说罢”,太后看她,“这事终究是你发现的,在哀家这里可给你记一功,想要个什么赏赐?” 尹灵鸢笑着站起身,福了福:“臣妾不要赏赐,只是臣妾有件事儿想求太后,不知道……不知您可否答应。” “说罢”,太后点点她,笑骂:“你个大胆的,怎么如今倒吞吞吐吐起来。” “宜妃娘娘说的对,这姚氏着实可怜,臣妾放心不下,想着”,尹灵鸢顿了顿,终道,“想着若能出宫去,亲自看看便好了,求太后允准。” “哟,毓婕妤可真是心宽呐,才出了宫,这便又要出去了,莫非那宫外有什么好东西,勾了妹妹去不成?”太后还没开口,荣妃先不冷不热的嘲讽。 “荣妃,太后跟前,你说话也不注意分寸吗?”宜妃淡淡道。 荣妃顿觉失言,连忙起身行礼请罪:“臣妾失言了,请太后恕罪。”她是在贵妃娘娘跟前跋扈惯了,一时没注意,顺口便说了,此刻真是后悔不迭。 太后神色依旧,面上倒没看出生气,挥手叫荣妃平身,笑着对尹灵鸢道:“说甚么不放心姚氏,哀家看你是放心不下那仙客楼罢!也罢,你入宫这么久,从没见过家人,回头去回了皇上,也允你回家看看。” 第45章 奉旨归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入了宫的嫔妃能回家省亲的,在承启一朝也不是没有,只在贵妃、荣妃等位份尊贵,且受宠的嫔妃身上有过先例,如尹灵鸢这般以婕妤的位份归宁,还是头一个。 婕妤为正四品,在后宫中只有嫔位以上才算作主位,得敬称“娘娘”,出行方可有仪仗。尹灵鸢归宁,自然没有显赫得仪仗,但是身为皇帝宠妃,适当的排场还是要有的。 自从太后下了懿旨,皇帝也同意后,内务府便忙开了。 归宁所用车马,随从侍卫、宫女、太监的定数,嫔妃所用物事,以及尹灵鸢需要带回去给家人的东西、皇上太后的赏赐、各宫主子们的赏赐……还有出行时辰、归家时辰、回宫时辰等等,事无巨细,样样要事先安排好,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樱华宫忙慌慌的,宫女太监们来来去去,荷婕妤进来的时候,李德福刚告退离开,他是替皇上来送赏赐,说来也算是女婿给老丈人的。 “瞧瞧你宫里的东西,都快摆不下了”,荷婕妤满面春风的进来,怀中抱着个长盒子,身后的宫女怀里也抱着东西,显然是给尹灵鸢添礼来了。 “姐姐快请进。”尹灵鸢赶紧将人迎进门。 “归宁的日子可定下了?”荷婕妤问。 “就在三日后,三月初十”,尹灵鸢答,太后下旨的时候她还挺开心,谁知道名正言顺的出宫这么麻烦,早知还不如跟聿泽悄悄溜出去呢。 “真是个好日子”,荷婕妤将东西呈上来,“这些个人参、雪莲、阿胶,都是底下人进贡来,说是给瑜儿补身子,他小小的人儿哪里禁得起这样的补法,你都带了去给二老用。” 尹灵鸢笑着接过,虽然心中对尹父和继母不满,但荷婕妤一片好意,她自不会拒绝。 说话间,宝笙端来茶点:“太后新赏的牛乳酥,婕妤尝尝。” “太后宫里的点心是最好的,瑜儿整日介想的跟什么似的,说不得我回去还得向妹妹讨些带走呢。”荷婕妤笑着拈了一块,一边准备吃一边笑着打趣。 只是点心才放到嘴边,她便一阵干呕,把尹灵鸢吓了一跳:“怎么了?” 宫女丫头忙上前拍背,尹灵鸢又吩咐续茶,推到荷婕妤面前:“可是点心太甜,腻着了?” 荷婕妤呕了几次却吐不出什么东西,灌了好几口茶水才勉强压下不适感,再开口已有些委顿:“想是如此罢,我近来食欲不振,或许是吃差了什么东西。” 尹灵鸢刚要开口,忽听聿泽的声音道:“她身上有齐烨的血脉气息。” 尹灵鸢一愣,尚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顺势问:“什么血脉气息。” “怀孕了。”聿泽波澜不惊的吐出着三个字,倒把尹灵鸢惊到:“真的吗?” 这话她直接喊了出来,荷婕妤以为是问自己,答道:“许是如此罢,我一向身子好,妹妹无需担心。” “不不,我的意思是……还是传太医来瞧瞧。”尹灵鸢忙道,话落不等荷婕妤说话,便吩咐宝笙去请太医。 “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荷婕妤习惯低调,“没准过些日子就好了。” 尹灵鸢相信聿泽的本事,故而直接道:“姐姐就没想过旁的可能?” “甚旁的可能?”荷婕妤不解。 “姐姐承宠日久,许是有了身孕。”尹灵鸢道。 “啊?不……不会吧。”荷婕妤一时不知该惊还是该喜,她是没往这上面想过,可经尹灵鸢这样一说,倒真有这个可能。 “是与不是,等下太医来了便知。”尹灵鸢安抚的拍拍她。 太医来诊过脉,坐实荷婕妤确是有了身孕。 消息一出,简直比尹灵鸢得恩旨归宁还要震惊六宫。 宫中好几年没有新孩子降生,荷婕妤一朝有孕,简直成了众星捧月,太后皇上的赏赐自不必说,太后还亲自到瑞祥宫看望荷婕妤,并派了两个心腹嬷嬷照顾她饮食起居。 “樱华宫还真是个好地方,出了个毓婕妤,以区区婕妤之位便可得恩旨归宁,这荷婕妤呢,到她宫里坐坐就有了身孕,真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阖宫请安时,荣妃一开口便是酸溜溜的话。 “荷妹妹有福气”,孙嫔笑得亲切,对荷婕妤道,“这孕中忌讳可多,不能吃生冷的、像杏子杏仁这样火性大的也不行,还有平时的起居行走,更是得加倍小心,如今有一个多月了罢,我跟你说啊,我怀公主那会……” “孙嫔真是多虑了”,荣妃不冷不热的打断孙嫔的絮叨,“别说荷婕妤曾诞育过皇子,就是没生过,若取了孙嫔的经,万一生过之后如孙嫔一般,岂不害了荷婕妤么?”说完,便径自咯咯咯笑起来。 孙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敢跟荣妃顶撞。 孙嫔名唤孙昭屏,父亲是太仆寺卿,从三品,在嫔妃中算得上家世显赫,更重要的是,孙家老太太曾是先帝的奶母,身份自然更加不同。 孙嫔入宫之后育有一女,只是也不知是怀孕时补养的太过还是怎的,孕后身子发福,再不复先前的纤纤女儿姿态,皇帝虽不宠她,但顾着公主和她的家世背景,日常说说话倒有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奈何孙嫔是个不甘寂寞的,变着法子的想争宠,可她既没有那个条件、也没有那个手腕,在后宫闹出过不少笑话,在荣妃宜妃跟前,连对手都算不上。 “多谢孙嫔姐姐”,荷婕妤赶紧打圆场,“太医也是这般叮嘱我的,嫔妾一定小心养护着。”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贵妃赞许的点点头,“一己之身有什么要紧,能为皇上诞下龙裔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一出,荣妃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宜妃看得开心,笑着开口:“贵妃娘娘所言极是,荣妃妹妹天姿国色,自是不能受这怀孕生子的苦楚。” “你……”这下轮到荣妃脸色青白交替,在这后宫里,谁不知道孩子才是一辈子的指望,荣妃多年不孕,亦不知喝了多少苦药,宜妃这话,着实刺心。 “贵妃娘娘”,宜妃又道,“嫔妾上回说的,接娘家小妹入宫的事,不知如何了?” “皇上已赐了她淑女的位份”,贵妃淡淡道,“明日便接进宫来罢。” 宜妃喜形于色:“多谢皇上,多谢贵妃娘娘。” 尹灵鸢无语,这古代女子还真是奇葩,主动给老公找小老婆,亏宜妃想得出来,竟然接自己的妹妹入宫。 “你若肯归顺,她也不必这般麻烦了”,聿泽淡淡道。 尹灵鸢自然明白,宜妃自从失去了丽婕妤,便一直想找新的得力帮手,拉拢自己不成,倒想出这么个法子。 “也是,她自己的妹妹,自然用着放心。”尹灵鸢道。 两人在脑内对话,冷不丁听贵妃提到自己的名字。 “说来毓婕妤明日也要归宁了罢”,贵妃问她。 “是”,尹灵鸢立刻回道,“明日便是三月初十,一切都打点好了。”早在第一次请安,她走神差点被杖责,尹灵鸢便练就了一心二用的本事,一边在脑内跟聿泽说话,一边还能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贵妃挥挥手,下人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是叠的整齐的锦缎和两炳玉如意:“这是江南新供的锦缎,你难得归宁,给老二裁衣裳罢,还有这和田玉如意,可供清玩一笑。” 含绿上前接过,尹灵鸢赶忙俯身谢恩:“多谢贵妃娘娘。” 三月初十。 车架辰时启程,浩浩荡荡的队伍自神武门而出,沿着帝京主路缓慢行进。两侧百姓夹道围观,待尹灵鸢的车架行至近前,便纷纷下跪请安。 这样的盛事身在帝京的百姓也不是头回见了,只是一个婕妤就能有此荣宠爱,倒是更加惹人好奇——车帘内究竟是个怎样凤仪万千的人物。 尹灵鸢隔着厚厚的帘子,只能听见外头的热闹的声音,却不得见,抓心挠肝的好奇。无奈左右一个含绿一个宝笙,盯得死紧,就算有聿泽的障眼法也无法施展。 后头还跟着好几辆马车,具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各宫赏赐,这个时候无论是亲近的不亲近的、交好的交恶的,顾着面子都会拿出一两样东西赏赐。 约莫辰时四刻左右,归宁车架已到尹府。 尹盛带着一家老小早在此等候,远远的看到车架,立刻行礼跪迎。 尹灵鸢扶着含绿的手下车,她今日亦是盛装,赤金点翠的头面更衬得她肤若凝脂,姿容玉质。 一路进了正厅,尹盛和尹安禄、尹安煜留在外头。厅内,余氏并吕姨娘和尹灵鸢的一众小妈给她行礼,尹灵鸢颔首,自有礼官叫起。 “父亲和二哥他们呢?”尹灵鸢问。 “外男无召不得入内。”礼官道。 “都是一家人”,尹灵鸢道,“宣罢。” 礼官高声唱和,尹盛这才带人入内,又是一顿行礼。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行完了国礼便是家礼,照规矩尹灵鸢是要给父母行礼的,她起身只对着尹盛微微福身:“给父亲大人请安。” “快快请起。”尹盛不敢受全礼,连忙虚扶一把。 身旁余氏面上挂着慈蔼又谦卑的微笑等着,却见尹灵鸢起身便道:“还请父亲大人带路,引女儿去祠堂祭拜母亲。” 一旁余氏的笑脸险些塌了,一时羞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又不能,只得勉强牵着唇角维持面上的淡定。 一众人又去祠堂,尹灵鸢跟着尹盛进里面祭拜亡母,吕姨娘等一众小妾不得入内,看着站在前方不远处的余氏的身影,忍不住嘀咕窃笑:“婕妤贵为天子嫔妃,跪生身父母乃是应当,可她一个继母,就没这规矩了,给不给这个体面,还得看婕妤的意愿。” “呵呵,如今看来,她是没这个体面了。”一人接口,“倒是吕姐姐有福气,生了二少爷,刚还听婕妤问起呢。” 吕姨娘笑吟吟的,微扬的唇角自是春风得意。 祭完了祖,一行人复又回到正厅,礼官及一众宫人纷纷退下,尹盛亲自安排招待这些人,厅内只留下宝笙含绿贴身侍奉。 若是寻常人家,此时便是嫁出去的女儿跟娘家共享天伦,可以说是很人性化了,但到了尹灵鸢这,她也实在没什么家常可叙。 倒是余氏舔着笑脸跟尹灵鸢套近乎:“一知道娘娘要回来,你父亲跟我便日夜盼着,家里很是整饬修饰一番呢。” “有心了”,尹灵鸢淡淡道,示意宝笙,“这些是太后、贵妃及宫中各位娘娘的赏赐。” 皇上的赏赐早先已经当众宣读过,大都是给尹盛和尹灵鸢的兄弟们,宝笙呈上的这份礼单,才是给内宅妇人们的。 “多谢太后,谢娘娘们的赏。”余氏笑得合不拢嘴。 尹灵鸢复又看向吕氏,因她生了儿子,是唯一有资格留在内室的,其余小妾们早在礼官退下时便一道退下。 “这对白银缠丝双扣玉镯,乃是上等翠玉所制,想是衬得起姨娘。”话落,含绿立刻奉上一个精美的首饰盒,里面一对上等玉镯熠熠生辉。 吕氏简直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谢婕妤赏赐,妾身,妾身真是何德何能啊。” 尹灵鸢笑了:“同是一家人,姨娘何必客气,记得小时候,姨娘还给我做点心吃,这份照拂,灵鸢不会不记得。” 她每说一句,余氏的脸色就白一分,这哪里是恩赏吕氏啊,分明是在打她的脸,也是借此提醒余氏,幼时种种,她尹灵鸢不会忘记。 此刻的余氏,只恨不得回到当年,狠狠抽自己两巴掌,做甚当日那般刻薄,但凡对这继女好些,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骑虎难下的局面。 她有心想讨好:“怎的不见春草回来,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可得用吗?日前我还跟老爷商量,若是含绿跟春草不够,我们……” “夫人何出此言?”不等尹灵鸢说话,含绿便截断了余氏:“主子入了宫,便是皇家的人了,夫人这般说,是觉得皇上、太后跟贵妃娘娘会苛待主子吗?” “不不不”,余氏连连摆手,辩解道:“姑娘误会了,我是没看到春草,担心下人不够使,实是一片好意,万不敢有别的想头。” 心中暗骂含绿这小蹄子,从前在府里就是自己随手一捏的蚂蚁,如今鸡犬升天,竟也有这般威势。 偏她是个孤儿,没有老子娘可拿捏,不比春草原是家生子,府里还有她哥哥一家在当差。余氏本想在春草身上下些功夫,却不见人。 “春草得用”,尹灵鸢道,“已升了女官,不在我身边侍奉了。” 余氏眼神一闪,心中暗暗思量,只不知这女官是好还是不好,她不了解宫里头的规矩,亦不敢轻易去做什么。 尹灵鸢不理她的弯弯绕,复又转向吕氏:“怎不见二哥哥?” “在外头候着呢。”吕氏道。 “快请进来”,尹灵鸢道,她出宫本也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姚氏。 康义仁的事情过了明路,姚元娘便被尹安禄接到尹府安顿,并且请了大夫为她调理身子,只是身上的伤好医治,脸却没法子。 尹安禄进来说了姚元娘的情况,尹灵鸢便让姚元娘也进来。 时隔月余,再见姚元娘,她已不是当日的老妪模样,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穿着亦是干净利落,脸上疤痕虽在,但少了哀戚狠厉神色,便不像当日那般吓人。 见着尹灵鸢,噗通一声跪下磕头:“民妇谢娘娘大恩,谢娘娘大恩。” “快起来,快起来”,尹灵鸢赶紧让含绿和宝笙去扶,“元娘何须行此大礼,为民申冤本就是官家的责任,我不过是传个话罢了。” 姚元娘显然十分激动:“当日得见娘娘,实是民妇三辈子修来的大德,若无娘娘,民妇便是舍了这条贱命,只怕也无处昭雪。” “人无贵贱,元娘万不可如此”,尹灵鸢道,“太后还专门问你,日后想要作何打算?” “大仇已报,元娘再无所求,不过拖着这副残躯,盼能得见恩人,当面叩谢恩情。”姚元娘说着,便要再拜。 尹灵鸢无奈,连忙叫起,又赏了银子。说话间,外头传话,午膳已摆好,请尹灵鸢移步后堂用膳。 一大群人又呼啦啦的簇拥着尹灵鸢去后院,男女八岁不同席,尹灵鸢坐主桌,作陪的是尹家女眷,隔着屏风另摆一桌,乃是尹盛和尹安禄等人。 众人依着身份入席,尹灵鸢目光扫去,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余氏身边,刚刚不在,显是才露面的。 她刚要开口,忽听外头急急跑进来一个人:“启,启禀二少爷,那姚氏投井自尽了。” “什么?”隔着屏风,尹灵鸢听的真切,蹭的一声站起来,顾不得礼仪规矩,越过屏风便问:“怎么回事?” “现,现下已叫救上来了”,那小斯跑的急,还有些喘,“只是出气多进气少,郎中正救治呢。” “我去看看。”尹灵鸢撂下一句,不顾身后一众阻拦,快步往外走。 第46章 绿茶妹妹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姚元娘已被抬到厢房,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给她诊脉。 “尊上,她怎么样了?”尹灵鸢一边问,一边调动自身灵力,悄悄注入姚元娘身体里。 聿泽看了一会道:“上次教你炼的固元丹带了吗?喂她服下一粒。” 尹灵鸢摸摸袖子,没带。 聿泽看他这样子也明白了,想起今日带的东西有山参,便道:“将山参煎汤服下,用灵泉水。” 刚好郎中也在此时开口:“不知府中可有人参?若先用山参吊住性命,再容老朽慢慢诊断便好了。” 尹灵鸢刚赏的人参,余氏也不能说没有,只是刚到手的东西,还没放热乎便要拿出去,实在有些气闷。 但这姚氏在太后那里都留名了,余氏也不敢不给,当即命人赶快去取人参,尹灵鸢亲自叮嘱含绿煎,又将从宫里带出来的茶炉子递给她,里头盛着零泉。 不多时,含绿端着参汤回来,姚氏服下之后,脸色便好了些,再加上尹灵鸢一直用灵力为她疏散,终于幽幽转醒。 “姚家娘子醒了”,余氏用帕子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期期艾艾道:“好好的,怎么要寻死呢,害婕妤这般忧心。” 姚氏抬眼,在一大圈人里看到尹灵鸢,颤抖着开口:“民妇贱命……不足挂齿,如今大仇得报,也……不愿再苟延残喘,还望,娘娘恕罪……您的大恩,民妇来生结草衔环……以报。” 尹灵鸢知道跟古人说什么生命诚可贵纯属无用,索性道:“若我一定要你今生报答呢?” 姚氏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民妇一介无……无用之人,如何报得娘娘之恩。” “你没试过,怎知我没有用到你的地方?”尹灵鸢反问,看姚氏无言以对,便又道:“你若真想报恩,便留着这条命,待养好了身子,我自会找你。” 她这样说本是一时兴起的缓兵之计,是为了让姚氏重燃求生的意志,没想到以后岁岁年年,竟是她陪在自己身边最久。 经这一闹饭菜早已冷掉,尹灵鸢只得回到内堂,等着下人们重新准备饭食。 一路上询问聿泽姚元娘的脸,女子重容色,她这般求死,只怕跟自己脸毁容也有关系,若是能恢复容颜,一切也就能重新开始。 “灵泉和灵蔬都有一定的洗炼之效,长期食用者自可容光焕发,去疤也不是不可能。”聿泽道,“只是你想快速医治,少不得要靠丹药。” “又炼丹吗?”尹灵鸢跃跃欲试,闲暇时她在聿泽指导下练过好几次丹药,觉得自己有灵力之后,炼丹也变得简单了。 “治疗外伤,自是外用的灵药好些”,聿泽道,“回去我便将方子说予你,只是药材里需要一味雪莲。”他说着,眼神里闪过促狭。 尹灵鸢无奈,今日给余氏的礼单里就有雪莲,只是才要回了人参,这就又要雪莲,她倒不怕余氏不给,不过送出去再要回来,终究有些开不了口:“罢了,还是回去跟荷姐姐要点吧。” 聿泽轻笑,对于某人今日的种种作为全看在眼里,不得不说,这丫头睚眦计较起来,也真是不饶人呢。 “说来他们再不好也是对原先的尹灵鸢不好,又不是你”,聿泽问,“你为何这般做为,以礼相待不是更好?” “我既占了她的身体,就得为她报仇不是?”尹灵鸢十分理直气壮,“况且他们当父母的不称职,现在又反过来想沾女儿的光了,天下哪有这么美的事?” 正说着,便见余氏推着一个妙龄少女出来,笑吟吟的道:“这是你妙蕊妹妹,可还记得?” 余妙蕊着一袭粉衫,正是时下帝京大户人家小姐最爱的妆花缎子,一匹作价十两,真衬得她金尊玉贵娇俏模样。 尹灵鸢牵了牵唇角,皮笑肉不笑:“妙蕊妹妹同我一块长大,怎会不记得。” 若说原身童年的不幸,倒有一半是因为这个余妙蕊。 余妙蕊本同尹家没什么关系,她是余氏的堂侄女,因自小没了父母,余氏嫁到尹家不久,便将人接过来养着。 按说只是个亲戚,再怎么也比不上尹府的正经嫡出小姐,可余氏掌管内宅,不把尹灵鸢放在眼里,反而处处疼爱这个堂侄女,下头的人也渐渐势力起来。 日子久了,余妙蕊这个表小姐反倒比尹灵鸢这正经小姐过得还千尊玉贵。 好比今日她穿的这身衣裳,名贵的妆花缎子,尹灵鸢从前在家,连见都没见过,她却能堂而皇之的穿在身上。 从前的尹灵鸢也不是没气过,每每告到父亲跟前,便被训斥说不安分。 偏余妙蕊还是个贯会做表面功夫的,对下和蔼可亲,对上恭谨有礼,更装的一手好可怜,恨不得把寄人篱下四个字整日挂在嘴边,每次明明是她占便宜,偏别人都觉得是尹灵鸢仗着小姐身份欺负人。 往日种种,在如今的尹灵鸢看来,全凝成两个字——“绿茶”。 余妙蕊未语泪先流:“表姐总算回来了,妹妹全当今生再见不到姐姐了呢。”说着便想过来牵尹灵鸢的手。 尹灵鸢抽手的同时,含绿侧身一档:“表小姐一贯知礼,怎的今日见了婕妤就只说姐姐妹妹,而不行礼?” 余妙蕊伸出去的手一僵,悻悻的缩回来,委屈道:“实在是太过思念表姐,一时疏忽了。” 余氏马上接口:“是啊,自你走后,妙蕊便常跟我提起,说原先姐妹们在一处作伴,如今只剩她一个,不免孤单,刚刚也是太过激动的缘故。” 吕姨娘悄悄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道:“纵使表小姐高兴,也得记着规矩礼节,就算是老爷身为婕妤的父亲还得下跪行礼呢,没得表小姐反倒拉扯起来。” 这话说的大小余氏脸色都不太好看,余妙蕊抽抽噎噎的退了一步,屈膝下跪行礼,倒仿佛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余妹妹喜爱粉色?”尹灵鸢既没叫起,也没拉扯什么姐妹情谊,反倒问了句这么不着四六的话。 “是……是。”余妙蕊略有些疑惑。 “依我看,倒是绿色更适合你”,尹灵鸢笑吟吟的,转而对含绿道,“我记着咱们宫里有匹绿色绣茶花的料子,回头赐给余妹妹罢。” “是”,含绿笑应了,旁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当初内务府送来这匹布料的时候,自家主子鄙夷唾弃了好久,说什么绿茶女之类的,不是好人。 余妙蕊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多谢表姐记挂。” 饭食终于再次摆好,尹灵鸢移驾,余妙蕊自恃亲近,堂而皇之的坐到了她身边,席间缠着她问东问西,不停打听宫里的生活。 “听说表姐住的樱华宫种满了桃树,春日里开花肯定很好看罢。” “是呢,过些时日便要开了。” “表姐在宫中过得可舒心?皇上是不是十分宠爱表姐?” “舒心,皇上、太后待我都好,各宫姐妹们相处融洽。” “那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对姐姐凶吗?” “皇上翩翩君子,怎会凶呢。” …… 她这样打探,有些已经犯了忌讳,含绿几次忍不住要开口,都被尹灵鸢眼神制止,耐着性子跟她周旋。 聿泽飘在旁边,忍不住蹙眉,这样好性的尹灵鸢他还头回见,只不知又打着什么坏主意,聿泽好整以暇,只等着看好戏。 下午又说了会话,尹灵鸢问二哥许多仙客楼的情况,吕姨娘提出带她去看看从前的小院,尹灵鸢笑着答应。 只可惜如今那里已是余妙蕊在住,早不复从前的样子。 尹灵鸢全程笑吟吟的,尹盛脸色却有点不大好看,临走时对余氏吩咐:“明日让妙蕊搬回茗湘阁去,将这缀锦楼腾出来,恢复成原先的样子。” 余氏脸色讪讪:“是。” 余妙蕊暗暗攥紧帕子,自从来到尹府,姑母宠爱,她的吃穿用度处处高出尹灵鸢这个嫡出小姐一头,若说还有什么不满的,便是住处。 从前她住的茗湘阁在尹府后院最角落,又偏又小,而缀锦楼却是独立于后院,是陶氏还在世时,独辟出来准备日后留给小姐居住的。 多少次她露出想搬到缀锦楼的意思,余氏都没答应,暗地里怎样无所谓,余氏是不愿意旁人在面上抓到她错处的。直到尹灵鸢选秀入宫,余妙蕊才名正言顺的搬了进来,如今又要搬走,怎会甘心? 她压下心中不满,凑到尹灵鸢身边,委屈道:“表姐入宫后,姑母怜我孤苦,便叫我搬到了缀锦楼,住了表姐原先的屋子,您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呢。”尹灵鸢笑吟吟的,余妙蕊还期盼着她说出什么妹妹尽管住的话,谁知这么一句后便没了下文。 余妙蕊咬牙,只得再次开口:“姑父心疼表姐,要我搬出去,妙蕊不敢不从。”说着便拭起泪来:“说来我本孤女,若不是姑母姑父怜悯,早随爹娘去了,哪里配住这般好的屋子。” 这梨花带雨得模样,真真闻着伤心,听者落泪,尹灵鸢暗赞一声好演技,幽幽开口:“表妹说的哪里话,我既入了皇家,如何还能回来住?父亲此举想必是有旁的考量,表妹若觉得烦扰,不如去找父亲倾诉一番?” 余妙蕊:…… 她刚要说话,尹灵鸢却接着道:“表妹别伤心了,你刚才不是问了我许多宫中之事吗?想必是对皇宫很感兴趣,不如这样罢,稍后我走时,表妹跟着去送如何?” “当真?”余妙蕊眼神一亮。 “自然是真的”,尹灵鸢笑道。 卯时初,鸾驾回宫,尹灵鸢扶着含绿的手上车,余妙蕊因要去送行,便也紧跟着想上来。谁知含绿伸手一拦:“此乃婕妤车架,表小姐怎可同乘?” “可是,我”,余妙蕊满脸不解,“是表姐许我同行送到宫门口的。” “即便如此,表小姐也断无资格与婕妤同乘”,含绿说着,轻唤礼官交代:“表小姐要同往送行。” 礼官点点头:“小姐请随我来。” 余妙蕊以为是要坐后头的马车,谁知礼官直接带她到了车架后侧,指着车边道:“小姐随侍在此即可,若婕妤有召,自有人来传。” 余妙蕊看看侍立一旁的宫女们,满脸难以置信:“我,跟着走?” “正是。”礼官微一颔首,再不理她,转身快步走到最前,高声唱和:“吉时已到,启程。” 车队立刻动了起来,余妙蕊被夹在人群中,不得不跟着快步前行。 尹府离皇宫不算近,车架约莫行驶半个时辰方到,可怜余妙蕊娇生惯养,硬生生跟在车后头走了一路,鞋里不知什么时候进了石子,磨得她脚底生疼。 车帘挑开,尹灵鸢下车,余妙蕊已经被带到近前,鞋子裙摆上具是细细的尘土。 “表妹辛苦了”,尹灵鸢笑道,“烦请表妹在此稍候,我这便吩咐含绿去取那匹绿茶料子来。” “谢……谢谢表姐。”余妙蕊忍痛谢恩,看着华丽的车架浩浩荡荡的从神武门而入,消失在这巍峨宫墙里。 世人都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却觉得不然,这巍巍皇城,金碧琉璃,若能进得里面,嫁与世间最有权势的男子,才真真是荣华富贵,尊享一生。 回到宫里,尹灵鸢先沐浴更衣,然后分别去给皇帝和太后请安。 慈安宫,太后忍不住问她姚元娘的情况,尹灵鸢照实说了,听到她竟投井自尽,太后也是唏嘘不已:“想是她报了仇,已没了活着的指望。” “臣妾也是这样想”,尹灵鸢道,“所以先用言语激她,好歹保住了这条命再说。” “她若一心求死,你留得住一时,也留不住长久。”太后叹息。 尹灵鸢站起身:“所以臣妾想求太后一个恩典。” 太后顿时哭笑不得:“你这鬼灵精,又想作甚?” “那姚元娘是农户出身,最懂侍弄田地,刚好臣妾宫里缺个总管园子的人”,尹灵鸢笑嘻嘻的道,“臣妾想求太后,让她进宫来成吗?” “这……”太后颇为犹豫,“恐怕不合规矩。” “太后”,尹灵鸢索性凑近了,半是撒娇半是劝,“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太后您既帮了她一次,何不帮到底呢?您也不愿意看到她日后活不下去再求死对不对?” “话虽如此,可她一介民妇,不知规矩礼仪,如何能随意进宫?” “正因为她是民妇,臣妾的园子才需要她来打理呀”,尹灵鸢道,“而且规矩可以学、礼仪可以教,臣妾才入选时不也不懂宫中规矩,都是教引嬷嬷们一点点教的吗?” “你这丫头”,太后作势戳她,“这也是能浑比的?” “话糙理不糙,太后您就答应了罢”,尹灵鸢再接再厉,“若有了她,臣妾的园子定能更加茂盛,倒时也能更好的孝顺太后呀,太后您就答应了罢,臣妾求您了。” 太后抵不过她的歪缠,终究松口:“罢了罢了,福熙明儿去回贵妃一声,拨个嬷嬷去尹府教些规矩礼仪,等她身子大好了,便接进宫里来罢。” 尹灵鸢欢呼雀跃,总算解决了姚元娘的事儿,自己也能多一个帮手种田。 接下来的日子,聿泽口述方子,指导尹灵鸢炼制祛除疤痕的药。 药制成后,便通过尹安禄给姚元娘使用。 宫里的嬷嬷派去之后,姚元娘得知尹灵鸢对自己这番安排,也终于想通,身子一日日好起来,再加上用药,脸上的伤疤更是一日淡过一日。 半个月之后,姚元娘身体康复,尹灵鸢赐了些银钱,令她归家拜别父母后再入宫,姚元娘再次拜谢,以轻纱遮面,已完全换了个人一般。 康义仁的消息传回宣平,姚家父母悔恨懊恼,更加担心只身进京的女儿,如今终于得见元娘归来,自少不了一番抱头痛哭。 但姚元娘并无多少动容,康义仁的谋害固然罪不可恕,父母的不信任却也同样令她心寒。 姚元娘留下银钱,道自己即将入宫,日后或许不会再回来,不顾父母的震惊,她又亲自作主,为父母过继了族中子侄为嗣。 族人都知道她得了娘娘青眼,日后怕是有大造化,上赶着送嗣子来,姚元娘只选了为人老实忠厚的两个,日后要他们为父母养老送终,之后便再无不舍,返回帝京。 尹灵鸢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再见姚元娘发现她其实一点都不老,尚未到三十的年纪,只因经历过生死,比旁人多了些沉重感。 太后听闻她入宫,还特特召见一回,同她说了好一会子话。 “既入了宫,往前种种苦痛便都忘了罢”,尹灵鸢看着跪在堂中的姚元娘,“日后你便负责照料樱华宫的蔬果。”她想了想,又道:“给你改个名字吧,就叫初辉可好?意为新生,希望你来日生活光明灿烂。” “初辉谢娘娘赐名。”姚元娘深深叩首,再起身已是樱华宫的初辉嬷嬷。 第47章 借机上位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日里正是樱华宫最忙碌的时候。 后院的暖棚拆了,尹灵鸢打算好好规划一下小园的种植。初辉的确是个得用的,说起种田的事头头是道,想出间作套种的法子。 玉米与大豆或大蒜的间作,前者可以利用植株高矮搭配,使太阳光得以充分利用;后者大蒜能驱散玉米蚜虫,使玉米长得更好。 茄子加小白菜、韭菜加豇豆、四季豆加小葱的套种……初辉说起种田头头是道,尹灵鸢真觉捡到宝了,放心的将菜园子交给她打理。 除了蔬菜,尹灵鸢还想种些草药,她也发现了,在后宫用到丹药的地方不少,总是问太医院要,次数多了难免惹人怀疑,倒不如自己种些,用灵泉滋养着,药效还更好些。 她第一个要种的就是板蓝根,有着一颗现代灵魂的尹灵鸢,对这味药可谓情有独钟,总觉得没它不行。 除此之外,聿泽列了些常用药草清单,尹灵鸢捡着不那么引人注目的,都种了三五颗。 她的无土栽培架也终于制成,被摆在向阳的屋子里,趁着春日里抓紧种上。 齐烨来了好几次,尹灵鸢不是在后院忙着种菜,就是准备去后院种菜的路上,就连一块用个晚膳,忽然想起菜园子有事没安排,也要撇下人先去安排。搞的齐烨责备不是,不责备自个心中又不痛快,索性不再来。 聿泽倒明显的心情不错,尹灵鸢侍弄菜园,他便飘在一旁时不时指点一二,对于她大肆采摘成熟蔬菜的做法,亦大度起来。 后院里,尽管暖棚已经拆除,但原先的卧榻还在,旁边搭了葡萄架,嫩绿的葡萄秧才长出小苗,夏日里便可爬满藤架,遮下一片阴凉。 尹灵鸢倚在卧榻上,跟聿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过不了多少时日,蔬菜们长起来,咱们的小园子就又是一片绿意盎然了。” 对于重新规划的菜园,聿泽也颇为满意,他盘膝虚虚漂浮于半空,抬眼看了没骨头一样斜倚着的尹灵鸢:“起来打坐。” “哎呀”,尹灵鸢长叹一声,索性直接趴到塌上,“这一个多月我忙的累死了,腰酸背痛腿抽筋,尊上你就发发慈悲吧。” 明明修炼吐息更能缓解疲劳,但鬼使神差的,聿泽却吐出一句:“哪里痛?” “胳膊酸、后背也疼。”尹灵鸢趴着,瓮声瓮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聿泽抬手,精纯的灵力自指尖逸散,一缕缕进入尹灵鸢的身体,她只觉酸胀的四肢被什么东西轻柔抚慰,酸胀感慢慢消失,一股难以言愈的轻松袭来,实在是太舒服了,不由困意上涌,口中喃喃念叨了句什么,就这么睡了过去。 聿泽唇角微牵,他们心神相连,尹灵鸢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他在意识中听到了,她说的是:尊上你真好。 尹灵鸢是被含绿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吵醒的,她在园子里时一向不要下人伺候,宫人们都被远远的打发走,这样便就能放心的跟聿泽对话。 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含绿不会如此冒失的闯进来。 “什么事?”尹灵鸢伸了个懒腰,感觉这一觉睡掉了她连日来的疲惫,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主子,春……春草”,含绿有些喘,伴着满脸惊诧。 “春草怎么了?”尹灵鸢问。 “春草,她被封了采女!” 事情还要从前些日子说起,皇帝又一次从樱华宫出来,心里闷闷的不大高兴,便转去御花园散心。 假山树影之间忽然听见女子的哭声,齐烨心中好奇,转过去一看,正见一抹浅绿身影背对着自己嘤嘤啜泣。 齐烨一个眼神,李德福立即会意,几步上前询问那女子:“你是哪个宫的宫人?为何在此哭泣。” 女子转身见是皇上,当即大惊,忙不迭的下跪:“奴婢春草,不知皇上在此,惊扰了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春草?”齐烨凝眉微微思索,觉得这名字颇有些耳熟。 李德福却是想起来,立刻凑到齐烨耳边小声解释。 “是你啊”,齐烨恍然,“从前侍奉过毓儿,后又揭发良氏有功,怎的躲在这里哭?” “正是奴婢”,春草心中一喜,面上却更添悲戚,“春草蒙皇上恩典,进了针功局作女官,本是要往樱华宫送春衫,不想路上跌了一跤,好好的春衫都脏污了,奴婢一时心中无措,所以才哭了。” “一件衣裳罢了,不必如此在意。”齐烨淡淡道。 “皇上不知,这衣衫工序繁杂,针功局日夜赶制半月方得,再做一件怕还要半月,奴婢是担心耽误了毓主子穿。” “哼,她哪里顾得上穿什么新衣裳。”齐烨颇为不满,又看向春草,只觉她一身浅绿,映着春日里御花园含苞待放的桃花,很是相得益彰,“衣裳脏就脏了罢,若因此哭坏了身子便不值当。” …… “晚上皇上便昭幸了春草,隔天封为采女。”含绿忍不住狐疑,“主子您说,她是不是故意设计偶遇皇上的?” 故意也好,偶然也罢,春草这是上位成功,顺便黑了自己一把,尹灵鸢笑笑:“从前倒没看出,她有这个心思。” “主子您还笑”,含绿忍不住道,“都是您这些日子只顾弄菜园子,都忽略了皇上,这才让春草有机可乘。奴婢跟宝笙劝过您多回,您却不当回事……” “停停停。”尹灵鸢赶紧做个暂停的手势,这些话她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还没老,怎么学的唠唠叨叨?” “主子!”含绿气的跺脚,“您就一点不生气,也不着急?” “有什么可生气的。”尹灵鸢理所当然,“三宫六苑,皇上今日宠这个,明日宠那个,我难不成都要着急生气啊。” “这,那……”话虽如此,但含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旁的嫔妃得知皇上有了新宠,哪个不含酸醋上几句,偏自家主子,如此不放在心上。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更新速度最快。 推荐:巫医觉醒手机阅读。 第48章 贼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毓姐姐留步”,众妃从宁寿宫出来,春草迫不及待追着尹灵鸢的脚步。 尹灵鸢停步:“春淑女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春草几步赶上,“只是有个问题想问姐姐。” “你说。” 春草微微一笑,得意道:“姐姐可曾后悔?” 尹林鸢好整以暇:“为何后悔?” “姐姐若当日收了我继续伺候,便没有今日的春淑女了”,春草笑吟吟的,“如今我既得了圣上的意,只怕姐姐要一尝冷落滋味了。” “有春淑女伺候皇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尹灵鸢真心实意道,“你就好好侍奉皇上,我宫里还有事,不奉陪了。” 春草本是挑衅,奈何尹灵鸢既不生气,也不接招,她简直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使力。 天气转暖,仙客楼开始推出其他菜式,尹灵鸢忙着回忆前世吃过的菜品,写给二哥做参考。 “尊上,你说若是在宫外开个奶茶店,会受欢迎吗?”她咬着笔杆子,问身旁的聿泽。 聿泽没尝过奶茶的味道,但在尹灵鸢的世界这东西有多受欢迎,他还是知道的:“你可知道制法?” “大概知道些”,尹灵鸢道,前世喝过的奶茶不计其数,也曾尝试自己做过,就是没有外面卖的好喝:“若用灵泉水来制,定能弥补味道上的不足。” 的确如此,但是——“运水到宫外,太过引人注目。”聿泽道。 尹灵鸢一想也是,但她蠢蠢欲动的心让她决定,先做出来再说,就算开不了奶茶店,自己喝也好。 基础款珍珠奶茶制作简单,原料也是宫里都有的。 将红糖煮水加在木薯粉里,揉成小圆子,再倒入沸水中煮熟,就是“珍珠”了,牛乳和茶叶更是易得,且宫里的茶叶都是上品,再加上灵泉水,煮出来独有一股异香。 尹灵鸢喝了一口,浓郁的奶香中透着清淡的茶香,没有太过复杂的味道,珍珠圆子软糯弹牙,是久违了的口感。 她将奶茶倒在琉璃杯里,展示给聿泽看:“不如先在仙客楼试卖如何?” 聿泽微微倾身,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袭来,他深吸一口气:“不错,奶香中透着茶香,相得益彰。” “那当然”,尹灵鸢得意,随即一愣,“等一下,你……你能闻见味道了?” 她可没忘记,聿泽就是一缕残魂,除了与自己交流,无法接触外界任何事物。 聿泽显然心情很好:“不错,近日修炼小成,本座已能略微触到外物。” “太好了!”尹灵鸢真心惊喜,兴奋道“等到你恢复实体,咱们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你很想离开皇宫?”聿泽问。 “那当然,这里的生活虽然富贵,但是规矩多,还要整天勾心斗角,一点也不自由。”尹灵鸢理所当然的道,“等尊上你恢复了,咱们就出宫好不好?” 咱们,聿泽唇角微扬,不自觉声音都温柔下来:“你想去哪里?” “不拘哪里,世界这么大,我们去游历名山大川,看各地风土人情”,尹灵鸢眼中满是憧憬,“难得穿越一回,我得好好看看这个没有污染的世界。” 聿泽眼中盛满温柔:“好,都依你。” 樱华宫里尹灵鸢一边憧憬日后的美好生活,一边研究各种口味的奶茶,孰不知外头此时已刮起了一场种田风。 春草春风得意,自晋了淑女盛宠不断,各宫嫔妃有样学样,纷纷开始在自己宫里开垦土地,种植菜蔬。 如荣妃、宜妃这等,自侍身份,自然不肯做这些。像孙嫔这样的,为了重获圣心,简直无所顾忌,她住的重禧宫比樱华宫还大些,孙嫔又是主位,自然想怎么折腾都可以。 殿前殿后的花草都叫拔了去,撒上菜种,不只请了专人照料,还多次拉着春草到她宫里指点,孰不知春草也只是个做表面功夫的,哪里懂得这些。 她怕孙嫔真的得宠,便教她给菜地施肥:“需得农家专用的粪肥才好,否则长不好的。” “怪道我这菜蔬长势甚慢,原来如此”,孙嫔恍然大悟,即刻着人去寻肥料,她心中着急,前前后后浇满了肥料,搞得整个重禧宫臭味熏天,随风飘散路过的宫人们无不掩面遮鼻。 与重禧宫挨着的,是景阳宫、静和宫和承乐宫,景阳宫是先皇后的居所,一直空着,静和宫住的静妃,一贯低调不争抢,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承乐宫的荣妃忍不了,东南风吹过,重禧宫的味道顺着风飘到荣妃鼻端,当即气的她去找孙嫔算账。 只是走到重禧宫门口实在熏得受不了,无奈折回,直接告到了太后跟前。 对近些日子后宫的风向,太后自然清楚,只是贵妃料理六宫,很多时候太后都不会冒然插手,可如今孙嫔搞的阖宫乌烟瘴气,太后想不管都不行了。 责令孙嫔三日内清理重禧宫,又传来贵妃,叫她好好约束六宫,这件事情才算完。 太后出面,后宫诸人全都收敛了,孙嫔虽还不死心在种菜,但也不敢像从前那般明目张胆,只是蔬菜长得不好,整日愁容满面。 是夜,樱华宫静悄悄的,尹灵鸢沐浴之后准备入睡,聿泽整夜待在园子里入定修炼。刚入新月,一弯浅淡的月牙悬于天边,朦胧昏暗的月色照的地上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模糊不清。 聿泽几乎是在这人一靠近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见一个黑衣蒙面的身影,挎着个篮子,蹑手蹑脚的靠近菜园。 聿泽升起警惕,暗暗运转灵力,蓄势待发。只见这黑衣身影先是警惕的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便迅速蹲下身,不分什么蔬菜,一把一把的拔起来往自己篮子里装。 这里薅两把,又转到下一个地方,出手如电,迅速薅走两把,什么南瓜豆角来不及分辨,连着藤秧一起拔了装走。 没几下篮子就装满了,这黑影心满意足,又迅速撤退离开。 目睹了整个偷菜过程的聿聿泽:…… 隔天,尹灵鸢醒来,聿泽第一时间出现:“有件事同你说。” “什么事?”尹灵鸢顺口问,近日齐烨不来,樱华宫的日子十分安宁,她自觉没什么大事。 聿泽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已经听见外头火急火燎的脚步声,接着宝笙的焦急声音传来:“主子,不好了,咱们的园子遭贼了!” “什么?”尹灵鸢以为自己听错了。 “负责浇水的小太监一早起来发现,园子里的菜被人拔过,连秧子都叫薅走了,初辉姑姑正盘点呢,让我赶紧来回您。”宝笙一口气说完。 尹灵鸢震惊,转向聿泽,见后者十分无语的点头。 她赶到后院,初辉正指挥小太监点数,见到尹灵鸢忙上前行礼:“主子,小白菜和空心菜都被偷了一小片,这里的黄瓜和南瓜藤毁坏三颗,还有番茄,叫踩烂了两颗,其余应无大碍。” “真是遭了贼,昨日值夜的是谁?” 立刻有个太监上前:“启禀主子,是奴才。” “你昨日值守,可发现什么异常没有?”尹灵鸢问。 “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太监答道,“奴才一直守在大门口,若是有外人来,一准能发现!会不会是什么动物祸害的呢?” 尹灵鸢刚要说话,聿泽的声音提醒道:“昨日偷菜之人正是他。”他不只看见了偷菜人的身影,且用灵力留下记号,此刻这人一出现,聿泽便认出来了。 监守自盗?尹灵鸢心中有了思量,没有立刻戳破这人:“樱华宫遭外人闯入失窃,你值夜却不能及时发现,含绿去回了贵妃娘娘,将他打发到辛役司服役。” “啊?”这太监大惊失色,辛役司乃是宫中最辛苦的所在,日日做粗活,没谁愿意去,他不明白一贯待人宽和的婕妤,怎会如此不留情面,当即哭求:“婕妤恕罪,求婕妤恕罪啊。” “你在樱华宫当差的日子不短了,应当知道这些菜蔬的重要,偷盗事小,若是不怀好意之人在菜上下毒,万一被太后误食,谁都担当不起”,尹灵鸢道,“所以即便我想恕罪,也万万饶恕不了。含绿,你现在就去回话,并且禀告贵妃娘娘,我这里的菜蔬遭窃,恐危急太后玉体,请贵妃娘娘定要为咱们作主,查出窃贼。” “主子真的……”含绿正疑惑,自家主子不是这样小题大做的人,就见尹灵鸢冲她使眼色,当即明白,配合道:“奴婢这就去,说不得到时候咱们宫里人都得一一细问,公公作为昨夜值守的人,第一个便要送到掌刑监审讯。” 先是辛役司,再来个掌刑监,这太监好险没晕过去,当即哭着跪爬到尹灵鸢脚边磕头:“婕妤恕罪、婕妤恕罪,这菜……菜是奴才摘的,除了择菜,奴才什么也没做,更是万万不敢谋害太后啊,求婕妤饶恕。” 尹灵鸢与聿泽对视一眼,稍稍后退一步,盯着地上的人问:“你为何要偷菜?” “奴才,奴才只是一时好奇”这太监转了转眼珠子,还想大事化小,“想要尝尝滋味,奴才罪该万死,不该肖想这些的,但奴才真的只是好奇心作祟。” 初辉虽然管的严,但樱华宫的下人们,哪个没尝过几口灵蔬,若说为了解口腹之欲她还能信,好奇?尹灵鸢才不相信:“不说实话?含绿,现在就将他送去掌刑监。” “是”,含绿应下,挥手招来两人,一人按住一边,就要将他拖下去。 这太监拼命挣扎,终于不敢再撒谎:“奴才说实话,奴才说!” 含绿示意两人暂缓动作,太监声泪俱下:“是,是孙嫔身边的吉祥,给了奴才二十两银子,让奴才偷一篮子菜给她。” “孙嫔?”尹灵鸢这下真是惊讶了,“她为何如此?” “奴才不知,这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太监一时贪财,本以为摘个把蔬菜不打紧,没想到这般严重,如今是肠子都悔青了。 尹灵鸢蹙眉深思,宝笙上前一步,在她耳边小声道:“主子,这些日子宫里都在种菜,先前孙嫔因为大肆施肥,还叫太后训斥……” 她将孙嫔的事情一说,尹灵鸢结合前事,连起来一想明白了——孙嫔自己种不出来,便想着来樱华宫偷,真真愚蠢又好笑。 先将偷菜的太监看管起来,尹林鸢思量着该如何处置。 “要不咱们去告诉皇上?”含绿提议,“皇上一直冷落您,不如借着这事,跟皇上修好?” 尹灵鸢还没说话,聿泽先不满:“你这侍婢整日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理他的吐槽,尹灵鸢先对含绿道:“暂时不必惊动皇上。” “可是……”含绿欲言又止,看尹灵鸢凝眉细思,识相的闭了嘴。 这事处理起来颇有些为难,若说严惩,孙嫔的为人阖宫都清楚,她这样做纯粹是为了菜蔬,说到底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可若就这么放任,她今日能收买这个,明日就能收买那个,樱华宫不得安宁。 思来想去,还是寻个机会,跟太后说罢。 她是当笑话给太后讲的这事儿,趁着去送菜,太后留她用膳的功夫,两人说到菜肴,尹灵鸢便顺势说了。 太后听后神色一肃:“她竟如此大胆?在宫里行偷盗之事。” “不过是些菜蔬,也算不上偷盗”,尹灵鸢赶紧道,“孙嫔或许是一时糊涂,或者好奇之类。” 她是不想因为一篮子蔬菜,就跟个身份背景不俗的嫔妃结仇,否则日后又不知多少麻烦。 “你是好性”,太后赞许的拍拍她,“只是这些日子她们闹得实在不像样,这事哀家知道了,你不必再管。” 尹灵鸢等的就是这句,当即放下心。 后来听说,太后将孙嫔叫道跟前狠狠训斥,并且下令,除了樱华宫,后宫再不许嫔妃随意耕种蔬菜。 事情传到皇上耳中,亲自去慈安宫请罪,他自己的后宫,闹得母后不得安宁,实在不该。想想事情的起因,也不过是自己一时气不过,如今气消了,反而觉得这些日子委屈了尹灵鸢。 时隔多日,齐烨终于再次踏足樱华宫。 孙嫔和另外几个闹的凶的嫔妃均被罚了月俸,这场种田风波才算过去。只孙嫔偷菜不成反被抓,着着实实又为后宫添一笑柄。 在外人看来,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莫过于尹灵鸢,本来是受了冷落,孙嫔这一闹,反而使他重新得宠,更有人揣测是尹灵鸢和春草主仆联手,共同谋宠的伎俩。 孰不知尹灵鸢才是有苦难言,齐烨来了,樱华宫的安宁就没有了,连尊上都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今日这鸳鸯奶茶味道如何”,尹灵鸢指着她新弄出来的奶茶,问聿泽。 聿泽淡淡扫了眼:“本座如何得知?问你的皇帝陛下去,他不是最懂品茶?” 昨日齐烨来,正赶上她做奶茶,齐烨新奇之下给了不少意见,两人一起研制了这鸳鸯奶茶,用的茶叶是两个品种的混合。 “他是懂茶”,尹灵鸢道,“但尊上既见识过我那个世界的奶茶、又懂得古人品味,意见自然更具参考性。” “哼。”聿泽冷冷一瞥,转过身不说话。 尹灵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尊上,难道你在吃醋?” 聿泽蹭的转回身,眼神不善。 “我开玩笑的。”尹灵鸢马上怂了,笑嘻嘻道。 “看来是本座近些日子太过纵容你了”,聿泽撂下一句话,闪身消失不见。 尹灵鸢在脑海里呼唤几声,并未得到回应,撇撇嘴继续捣腾奶茶。 日子一天暖过一天,荷婕妤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贵妃免了她的日常请安,尹灵鸢隔三岔五去瑞祥宫看她。 “姐姐的身子快四个月了罢”,尹灵鸢送来了新鲜瓜果蔬菜,跟荷婕妤坐在一处闲聊。 “是啊”,荷婕妤满脸幸福,“总算是过了头三个月,还劳烦你日日送这些蔬菜来,我吃着格外舒心。” “那就好”,尹灵鸢笑道,“左右我宫里的菜吃不完。”仙客楼自从推出新菜式,对樱华宫的灵蔬需求没原先那么大了,许多蔬菜成熟她便摘来送给荷婕妤。 两人正说着话,宫女禀报,说春采女来了。 “请进来罢”,荷婕妤道。 “她常来看望姐姐吗?”尹灵鸢问。 “隔几日便来一回”,荷婕妤意有所指,“有几次碰见皇上,我有着身子不能侍寝,最后都去了她那。” 尹灵鸢了然,这人看望荷婕妤是假,借此接近皇上才是目的,偏她做的一副关心人的姿态,荷婕妤又不好不见。 种田风波没牵扯到她,春草反而更得意了,人还没进来,先亲亲热热的唤:“有日子没见荷姐姐,姐姐身子可好?上回拿的点心小皇子吃着喜欢,嫔妾又带了些。” 话落,入得内室,一眼瞧见尹灵鸢,笑意不自觉淡去几分,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表情,重新笑起来:“毓姐姐也在,真是巧呢,怎么不用侍弄宫中菜蔬吗?” 第49章 一石三鸟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春淑女不也闲得很?”尹灵鸢反问。 “太后疼姐姐,下令除了樱华宫其余嫔妃均不许私自种植”,春草略带讥讽,“妹妹自然空闲。” 眼看气氛暗潮汹涌,荷美人赶紧打圆场:“春妹妹快坐,来人,上茶。” 随着春草靠近,尹灵鸢鼻端仿佛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她深吸一口气,叹道:“好香,不知春淑女用的什么香粉?” 春草脸色微变,又很快打住,若无其事道:“不过是内务府送来的份例,怎不见三皇子殿下?我带来好些点心,也不知三皇子爱不爱吃。” “妹妹有心”,荷婕妤接过,“瑜儿甚爱。” “母妃。”正说着,外头传来清脆的童声,三皇子齐玄瑜穿一身鹅黄缎子衣袍,雪白滚边衬得他更是玉雪可爱。 “小瑜儿比去年初见时长高了不少”,尹灵鸢笑着冲他招手。 “毓娘娘好”,小瑜儿眼睛弯成了月牙,匆匆行过礼,便扑到尹灵鸢怀里,一股冲力甚大,把尹灵鸢撞得不自觉后仰。 “哎呦”,她笑着将小孩扶正,“怎的几日不见力气涨了这许多,真成小男子汉了。” “不许对毓娘娘无礼”,荷婕妤叮嘱儿子,“日日跟二皇子一块念书,却一点没学到你皇兄的沉稳。” 小瑜儿兴奋的上蹿下跳,不服气道:“二皇兄喜欢我呢。” “怎么”,尹灵鸢好奇,“二皇子对你很好?” “恩!”小瑜儿使劲点头,“二哥有什么好吃的都和我一块吃,上回还送我一块鼎鼎好的墨锭,连师傅都夸好,毓娘娘等一等,瑜儿拿给您看。”说着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荷婕妤无奈摇头:“近些日子精力旺盛,淘气得很。” “三皇子殿下活泼健康,荷姐姐该高兴才是”,春草凑趣道,“再过几个月,姐姐这胎落地,三皇子便多一个弟弟作伴。” “阿弥托佛,可别再生个这般淘力的,倒不如是个女儿,乖乖巧巧的贴心。”荷婕妤话音刚落,小瑜儿抱着用了一小半的墨锭风风火火冲来。 “母妃!毓娘娘!快看!”小孩一边跑一边吼。 三人本来都笑看着,尹灵鸢却发现有点不对劲,她修炼之后五感提升,远远的看到小皇子眼睛赤红,面部不自觉的扭曲。随着他越来越近,冲势丝毫不减,竟直直的朝荷美人撞来。 荷美人尚未发现异常,站起身想要迎接儿子,这般凶猛的冲势,若是撞到了她的肚子,或者是没接住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时迟那时快,尹灵鸢一把扯过荷美人,自己站到了她的位置,然后就感觉一股大力撞向自己,冲击力让她根本站不稳,脚步错乱往后摔倒,危急时刻她调动灵力缓冲,总算没摔得太疼。 “怎么回事?快来人!”荷婕妤看尹灵鸢摔倒,赶快上前去扶,“妹妹没事吧,这孩子怎么这般冒冒失失。” 尹灵鸢顾不得解释,看向小皇子,见他面色潮红,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虽然撞倒了人,但仿佛周身气力堆积,无处发泄。 “姐姐,小瑜儿不对劲儿”,尹灵鸢焦急,“快去叫太医。” 荷婕妤这才注意到自己儿子的不正常,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查看,被尹灵鸢拉住:“别过去,你们几个,去看看小皇子。” 被点到的宫人上前,刚靠近小皇子,就被他手里的墨锭砸来。 “啊!”小瑜儿痛苦嘶吼,墨锭落地的声音仿佛一道开关,他开始推搡周围的人,拼命砸茶盏、踢椅子,犹如发狂一般。 宫人们不敢伤他,一时竟无法靠近。 春草早在第一时间就躲得远远的,惊恐的看着眼前一幕。 “瑜儿!瑜儿你怎么了?”荷美人焦急万分,几次想上前都被尹灵鸢死死扯住。 她拼命思考,这个时候有什么咒语术法可以用,脑海里突然跳出聿泽的声音:“清心咒。” 尹灵鸢醍醐灌顶,立刻运转灵力,口中默念清心咒,咒语随着灵力环绕小瑜儿周身,他赤红的眼睛终于渐渐变黑,然后仿佛被抽干了全部力气,软软的倒在地上。 “瑜儿!”荷婕妤立刻扑到小皇子身边查看,见他呼吸平稳,才扯着嗓子嘶吼:“传太医,快传太医!” 瑞祥宫偏殿。 皇上、尹灵鸢、荷婕妤、春草具在,还有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娴嫔,小皇子安静的躺在床上,张太医正在把脉,满室寂静。 “尊上,还在吗?”尹灵鸢在脑海里问。 聿泽身影出现,不由分说,用灵力在尹灵鸢经脉里走一圈,带走了她胸膛冲击后的隐隐不适。 “谢谢尊上。”尹灵鸢悄悄展开一个笑脸。 “下次别这么急着冲上去。”聿泽冷着脸。 “一时情急”,尹灵鸢道,“下次不会了。”其实当时情景,她若不冲上去,被撞的便是荷婕毓。 聿泽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依旧清冷着声音:“教你修炼灵气是作甚?关键时候不知道用,还要以身去挡?” “哦”,尹灵鸢乖乖认错,“我知道了。” 聿泽这才满意,尹灵鸢复又问道:“小瑜儿怎么了,难道又是中毒?” “不是”,聿泽刚要解释,那边太医已经诊完脉,放回小皇子的手腕。 “如何?”齐烨问。 “皇上”,张太医躬身,“微臣诊断出三殿下体内有大量的惯叶连翘。” “那是什么?毒药?”荷婕妤忍不住问。 “非也”,张太医答,“此乃一种草药,适当用量可提神醒脑,但三殿下似乎接触日久,造成此药大量聚积,引发狂躁之症。” “瑜儿近日的确好动又精力旺盛”,荷婕妤听说不是毒药放下一半心,“原来是这个缘故。” 尹灵鸢觉得没这么简单,追问:“除了如今日一般狂躁,可还有什么危害?” “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大的不妥,可若天长日久……”张太医顿了顿,换了个说法:“人的精气神是有限的,若提前消耗过旺,那么迟早油尽灯枯而亡。” “什么!”荷婕妤猛地站起,继而两眼一番,险些晕倒。 “荷儿。”齐烨忙扶了一把,转向张太医:“可能救?” “皇上放心”,张太医赶紧道,“幸而发现的早,只要三殿下不再摄入药物,微臣再开个方子,好好调养些时日便好了。” “那就请太医赶快开方子罢。”娴嫔道。 “皇上,皇上”,荷婕妤泪莹于睫,死死抓着齐烨的手臂,“有人要害瑜儿,又有人要害瑜儿,皇上啊……” “你怀着身孕,切忌悲恸”,齐烨将荷婕妤扶到榻上,温声安抚,“许是瑜儿日常不注意,接触到了这草药,你细想想,瑜儿平日里吃的可有什么不妥?” “没……没有”,荷婕毓摇头,“瑜儿吃的皆是臣妾亲自打点,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她话音刚落,视线不经意落到春草带来的那盒糕点上,悚然一惊:“糕点!是糕点!”荷婕妤高声叫道,“皇上知道,春淑女近日常来看臣妾,每次来,她都带一盒糕点!瑜儿很爱吃。” 春草万万没想到,这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面对齐烨扫过来的凌厉眼神,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明鉴,臣妾送糕点全是一片好心,绝对没有问题!” “好心?”荷婕毓近乎失去理智,“若好心便不会打扮的花枝招展到我宫里,也不会十次有八次偶遇皇上,我看你分明……” “妹妹!”尹灵鸢怕荷婕毓激动之下说出什么僭越的话,刚要开口,娴嫔却先她一步出声:“无论如何,先救小皇子要紧。” 说着又转向齐烨:“依臣妾看,不如就将小皇子日常吃穿用度全更换一遍,如此便可杜绝再接触到惯叶连翘的可能。当然不管是糕点、还是小皇子日常用过的东西,都需细细探查,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娴嫔所言有理”,齐烨点头,赞许的看着娴嫔:“你是瑞祥宫主位,少不得多辛苦照顾些。” “臣妾醒得,皇上放心。”娴嫔从容应下。 齐烨又关心询问尹灵鸢,知道她为救荷婕毓被小皇子撞倒:“你身子如何?若不适也当叫太医诊断诊断。” “臣妾没事。”尹灵鸢道,“只是担心小瑜儿。” 齐烨点点头,最后转向春草,声音渐冷:“你回自己宫去,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许出来。” 春草再跪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 皇帝重视,下头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小皇子身边的嬷嬷、宫女、太监具被看管起来,一个一个细细审问,春草的点心自是重中之重探查的对象。 各宫嫔妃纷纷登门,有真心探望的,有想要打探消息的,瑞祥宫一时门庭若市。 但是一连查了好几日也没个结果,查出来的都是些宫人们吃酒赌钱的小事,根本没人能接触到惯叶连翘,而春草送来的那一盒,也确实是普通的点心。 午后,贵妃在御花园摆茶,各宫嫔妃前往作陪,免不得说起近日宫中最热闹的事儿。 “听说三皇子发病的时候毓婕妤就在当场,这些日子也都陪着荷婕毓,不知三殿下如何了?”宜妃饮了口茶,关切询问。 “太医说已无大碍”,尹灵鸢道,“只需静养些日子便可。” “那可当真是万幸了”,荣妃轻笑,“只是沸沸扬扬的闹了半月有余,也没查出什么,这样下去,只怕阖宫都不得安宁。” “皇上舐犊情深,膝下子嗣不多,自然更加重视”,贵妃神色颇有些黯然,想必是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大皇子。 荣妃假装没看见,自顾自道:“臣妾近日倒听闻另一桩趣事,那江南魏家送来一童子,硬说是皇家血脉,若是真的,这子嗣岂不现成就多了一个么?” “承启二年皇上微服出巡,确实曾驾临魏家”,宜妃道,“算来那孩子的年龄倒是不差。” “外头的孩子,不明不白的,难不成还真接到宫里当皇子养?”孙嫔不屑道,“荣妃娘娘真爱说笑。” “什么不明不白!”贵妃斥道,“皇上已下令细查,若真是皇家血脉,断没有留在宫外的道理,自是要接回来的。” 孙嫔面上一红,连忙起身谢罪:“嫔妾失言了。” “哼。”荣妃嗤笑着瞥她一眼,没说话。 瑞祥宫里,荷婕毓十分笃定:“点心,一定是点心有问题,她当日送来的没问题,不代表以前的也没问题,去她宫里细查。” 小皇子身边能查的都查遍了,日常饭食皆在瑞祥宫,与荷婕毓用一样的,更有时候被皇上叫去用膳,不可能有问题。 眼看着民间血脉的传言甚嚣尘上,皇帝大半心思放在调查那孩子的身世,三皇子的事情一直没个结果,荷婕毓心下着急,不得不再查春草。 春草升淑女后住进了鹂庆宫,太监们探查也算是奉了皇上旨意,她不敢阻拦,只得任他们翻捡。 鹂庆宫原先是丽婕妤的住处,后被打入冷宫,便只剩一个断了腿的李淑女,她一瘸一拐的走到门边看。 “主子,外头乱哄哄的,咱们回去罢。”身边唯一的宫女劝道。 李淑女挑起一边唇角冷笑:“这样的热闹,我难得瞧见,也算是给鹂庆宫添了一丝人气儿。” “如此大肆搜宫,那春淑女怕是要不好了”,宫女战战兢兢,“莫要连累了咱们。” “呵呵,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李淑女一直扶着门框冷眼旁观,眼见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来,志得意满的走,最后撇了一眼双目无神,跌坐在地的春淑女,关上了门。 他们没有查到春草在点心里下药,但一番搜宫,却发现了别的。 ——迷情香。 那日尹灵鸢隐隐闻到的异香,便是春草身上喷洒的迷情香味道。 “怪不得,她回回遇见皇上都那么志在必得”,荷婕毓简直恨得她牙痒,“用这样下作的手段争宠,不愧是个……”她本来想说不愧是个下人出身,但想到自己何尝不是,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人与人都是不一样的,荷姐姐自然与她不同”,娴嫔善解人意,出声安抚。 “皇上说怎么处置了么?”尹灵鸢问。 “降为采女,还叫搬回了北五所。”娴嫔道,“其实说到小皇子这事儿,还亏了她,春草虽然用迷情香,但也不敢太过大胆,她洒在身上的是稀释过的,只会使人亢奋却不足以动情。太医说,若不是这香激发瑜儿体内药性,咱们至今还发现不了。” 另两人一想也是,一时默默无语。 还是娴嫔打破沉默:“只是如此一来,咱们的线索又断了,荷姐姐细想想,可还有什么忽略的吗?或者是近日同谁结了怨?” 荷婕毓拧眉沉思,春草这里行不通,她是真想不到旁的可能了。 “若说是结怨”,尹灵鸢忽然开口,“荷姐姐有孕,必定招致嫉妒,而最不愿意看到孩子诞生的,恐怕……” 她没有说出口的名字,另两个人都明白——宜妃。 作为唯一一个有皇子的人,自然不愿意看到宫中再多出别的皇子,因为都算是庶出,平起平坐,保不齐将来会成为二皇子继承大统的对手。 “她?应当不会罢”,荷婕毓迟疑,“宜妃娘娘一向待人宽和,前日还着瑾美人来探望,好一番宽慰。” “姐姐可还记得上回的事?”尹灵鸢有意提醒,“丽婕妤……”她上次只说怀疑丽婕妤背后还有人,却没说是宜妃,此时提起,荷婕毓震惊不小:“你的意思,上回也是是宜妃?” 尹灵鸢缓缓点头,若有似无的看了看一旁的娴嫔。 “妹妹放心,娴嫔娘娘一心为我,不必瞒她。”说着,将上次丽婕妤害小瑜儿中毒一事说了。 “如此说来”,娴嫔听罢道,“宜妃娘娘确有嫌疑。”她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忽道:“你说瑾美人来过,可带了什么东西,或者说了什么话?” “只带了些补品,都给太医一一看过,是好东西,至于说了什么话……”荷婕妤努力回忆,“约略是说宜妃娘娘关心瑜儿,二皇子也担心,还说上回得了方好墨,问瑜儿用的如何,还有……” “墨!”荷婕妤话音未落,尹灵鸢和娴嫔几乎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两人彼此对视,尹灵鸢道:“她为何专门提到墨?荷姐姐,墨呢,验过了吗?” 荷婕毓摇头,当日小瑜儿发狂,墨锭当场摔碎,后被宫人们打扫收拾干净,早连渣滓都不剩。 “会不会是药草汁子被掺到墨里,瑜儿每日用来书写,天长日久,药性顺着呼吸进入身体……”娴嫔猜测。 荷婕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道:“上回也是,毒药被掺在涂抹的药酒里。” “这就是了”娴嫔道,“有一便有二,她想害小皇子的心不是一日两日。” “其实”,尹灵鸢道,“娴姐姐不知当时的情景,小瑜儿发狂,若是直直撞在荷姐姐身上,难保腹中胎儿无恙。” “对,对!当日若不是毓妹妹反应快,拉了我一把,小瑜儿定会将我撞倒,那这个孩子……”荷婕毓简直不寒而栗,再不敢想下去。 “若是没有春草这个意外”,尹灵鸢接着道,“小瑜儿不会这么快发狂,毒素会在他的身体里慢慢聚集,最后到承受不住时,更厉害的发作。姐姐那时候月份大了,被撞到便是一尸两命,而小瑜儿也会因为时日太久,如太医所说的一般,发狂之后油尽灯枯,她这一招,可说是一石三鸟,意欲谋夺荷姐姐母子三人的性命。” 第50章 民间血脉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好歹毒的心!”荷婕毓情绪激动,“咱们这就去告诉皇上。” 尹灵鸢和娴嫔都没动,荷婕毓自己也反应过来,颓然坐下:“墨锭没了,皇上不会相信,宜妃更加不会承认。” 尹灵鸢没说话,倒是娴嫔思索片刻后道:“有一个法子,或可一试。” “瑾美人。”尹灵鸢接口。 “不错”,娴嫔颔首,“她一向是个能说一句绝不说两句的人,主动提起墨锭,只有一个解释,便是为了提醒荷姐姐,咱们不如去找找她,若是能说动她作证,皇上面前,也许有把握。” “可她是宜妃的亲妹妹啊。” “她既然能这样做,可见与宜妃之间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睦”,尹灵鸢道,“没准真能帮咱们。” 况且瑾美人与宜妃来往甚秘,或许手中握着宜妃谋害小皇子的证据也说不定。 瑾美人自入宫后便跟宜妃住在顺康宫,她们想要宜妃的罪证,自然不能在顺康宫见面。 “听说御花园的丁香开的甚好,瑾美人素日甚爱,不如……”娴嫔提议。 三人一拍即合,日日去御花园看丁香,意图“偶遇”瑾美人,没想先遇上了被接进宫的魏氏和民间皇子。 那女人身着湘妃色斗篷,看年纪约莫二十多岁,从车辇上下来时手上牵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孩既黑且瘦,低垂着眼不敢看人,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 “给三位娘娘请安”,引路的竟然是皇上身边的李德福,见了尹灵鸢三人连忙行礼。 “公公不必多礼”,娴嫔道,看向他身后问:“这是……?” “此乃魏美人和三皇子”,李德福解释。 “魏美人?” “三皇子?” 尹灵鸢和荷婕毓先后疑惑道。 “是啊”,李德福道,“皇上已经查明,魏氏的孩子确是皇家血脉,下旨封了美人接进宫里,因这位皇子的年纪比原先的三皇子长两岁,按照齿序,便是三皇子。” 荷婕毓神色一黯,平白无故多出了个皇子不说,偏还排在自己儿子前头,她多少有些不痛快。 “原来如此”,尹灵鸢细细打量这位新晋魏美人,容貌上佳,眼角微微上挑,唇角下垂,虽然此刻是一副恭顺神态,长相却颇有些凌俐。 “不知魏美人住在哪个宫里,咱们日后也好拜访。”娴嫔客客气气的问。 “怎敢劳动各位娘娘,自然是嫔妾先去拜见”,魏美人有礼有节,虽然是外面来的,宫中礼仪规矩却十分熟练,可见是事先学过了的。 李德福笑答:“皇上吩咐,叫住进鹂庆宫了。” 尹灵鸢&荷婕毓&娴嫔:…… 辞别李公公,尹灵鸢才开口:“之前的丽婕妤住鹂庆宫、春草刚从鹂庆宫搬出去,也不知道她住进去会怎样。” “她应不会如此”,娴嫔道,“毕竟有孩子,皇上既然肯将人接进来,想必当年有些情分在。” 荷婕毓没有说话,尹灵鸢却听到聿泽在身边冷冷吐了两个字:“未必。” “恩?”她没明白,追问道:“什么未必?” “没什么。”聿泽摇摇头,不再说话。 尹灵鸢狐疑,不知这位是又看出了什么端倪,难道是刚才的魏美人有什么不妥?她还要再问,迎面恰好遇上瑾美人。 “三位姐姐好”,瑾美人乖巧行礼。 荷婕毓连忙上前扶起:“瑾妹妹不必多礼,还没多谢瑾妹妹,送去了那些补品,瑜儿用后好多了。” “三皇子好了便好”,瑾美人道,“荷姐姐万勿挂怀。” “如今该叫四皇子了”,娴嫔提醒。 瑾美人露出疑惑神情,娴嫔便将刚刚所见解释了一番:“怎么妹妹没遇上吗?” “嫔妾刚去看望二皇子,想来是错过了”,瑾美人道。 说起二皇子,荷婕毓试探着问:“瑾妹妹那日提到的墨,妹妹可是知道了什么?” “什么墨?”瑾婕妤一愣。 “妹妹那日说,墨锭是宜妃娘娘嘱咐二皇子送给瑜儿的”,荷婕毓不再卖关子,直接道,“这墨到底有什么问题,妹妹可否详细告知。”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瑾美人。 后者满面疑惑全不似作假:“姐姐说的什么墨锭,妹妹实在不知,也不晓得姐姐所谓何意。” “你……”荷婕毓急了,“那日你明明说起墨锭,宜妃在墨里掺了东西是不是?她掺了贯叶连翘想要害瑜儿是不是!” “姐姐”,瑾美人少见的提高了声音,“姐姐这般说,可是想要害妹妹于不义,妹妹不知哪里做得不当,得罪姐姐而不自知,日后一定改,还望姐姐万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明明是你……”荷婕毓还欲质问,尹灵鸢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开口道:“瑾美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或许咱们能帮得上忙。” 瑾美人眼神不易察觉的一黯,又很快恢复正常:“毓姐姐明鉴,我虽人微言轻,却是宜妃娘娘的亲妹妹,怎可能跟荷姐姐说那样的话,岂非害了自己的亲姐姐?!” 尹灵鸢拧眉,与娴嫔对视一眼,知道瑾美人是不会同她们合作了。 “她为何不肯承认?”回到自己宫中,荷婕毓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或许是什么把柄被宜妃握在手里”,尹灵鸢道,“上回丽婕妤亦是如此。” “是了。”荷婕毓凝重点头,又有些咬牙切齿:“她们都不敢攀扯宜妃,她还真是手段了得。” 宜妃不过中人之姿,家世也不算出挑,能在后宫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还养育二皇子,自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只是如今宫里有新皇子,小皇子的这事儿,怕是又要不了了之了。 果然,没几日内务府便抓了两个小太监出来顶罪,算是在皇上面前有了交代。 “啪!”荷婕毓气的摔了茶盏。 “荷婕妤一时气愤,定要好好惩治那两个粗心的奴才才是”,娴嫔淡淡道,打发了回禀的人,对着荷婕毓劝道,“你有着身孕,切勿动气。” “叫她逍遥法外,我当真不甘心!” “眼下别无他法”,尹灵鸢道,“与其在这里生气,不如想想日后怎么加强防范。” “毓妹妹所言有理”,娴嫔道,“往后小皇子的吃穿用度你都要格外当心,我也会帮着留意。”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荷婕毓深深的叹了口气。 “宜妃多行不义,迟早有自食恶果的一天”,尹灵鸢提议,“我瞧瑾美人实在不像表面那般温顺,姐姐想要报仇,不如与她多亲近。” 下毒的事情有了交代,小皇子的身体也养好了,重新回到上书房,只是这回又多了一个兄弟,父皇新认回来的——三皇子齐玄珏。 珏乃玉中之王,用作名字意为美玉,可齐玄珏整个人黑黑瘦瘦,小小年纪却整日没精打采,也实在当不起这个名字。 小瑜儿这些日子常往樱华宫跑,盖因尹灵鸢那日闲暇,倒腾出了炸鸡汉堡,小瑜儿吃到一口惊为天人,然后像所有小孩子一样,死心塌地的爱上了这些“垃圾食品”。 尹灵鸢怕他吃多不好,不肯日日都做,就这样他还跟个小磨人精似的,天天来樱华宫,期盼着能磨一顿吃。 荷婕妤拿他半点办法也无,只得也往樱华宫来,时不时送些东西。 这日正午,小瑜儿下了学直奔樱华宫,尹灵鸢答应了他,昨日写满五张大字,今天便做那个好吃的肉堡给他吃。 小瑜儿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 “三皇子?”荷婕毓瞧见儿子身后跟着的人,有些惊奇的叫出声。 “荷,荷娘娘好”,小黑孩儿依然害羞,扒着门缝探头探脑的不敢进来。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荷婕毓小声问儿子,语气中带着不赞成。 “三哥肚子叫,我想让他尝尝好吃的肉堡”,小瑜儿理直气壮。 荷婕毓无语,三皇子有生母,皇上也没叫旁人养育,日常照顾自然有魏美人:“你就这么将人带来,魏美人可知道?万一她寻不到人,该着急了。” “不着急。”本来怯怯扒着门框的小黑孩突然来了句。 荷婕毓抬头,刚要说什么,尹灵鸢出来,直接吩咐含绿:“着人去知会魏美人一声吧。”她知道荷婕妤的顾虑,她既然没有害人之心,对于别人的孩子,自然是能远着就远着些。 “不过是吃一顿饭,姐姐别多心。”尹灵鸢轻声道,又转向小黑孩招招手:“过来,毓娘娘做好吃的给你俩。” “哦!吃肉堡喽!吃肉堡喽!”小瑜儿欢呼一声,挣开毓婕妤的怀抱跑进去。 小黑孩跟在后头,小声嘟囔:“肉包有什么新奇的,我从前也常吃到。” 等上了餐桌他才明白,四弟口中叫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肉包”,外面松松软软带着甜味的饼,中间夹着酥脆咸香的肉,还有清香的菜叶,小黑孩只吃了一口,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好好吃。”他嘴巴赛的满满的,仿佛饿死鬼托生。 “慢点吃,莫要噎到了”,荷婕毓一脸慈爱的笑,给两个孩子擦嘴边的酱汁。 小瑜儿只吃了半个汉堡,又被荷婕毓哄着吃了些蔬菜就饱了,这三皇子却是一个接一个,眼看着第三个下肚,尹灵鸢真怕他撑坏肚皮,连忙拦着不叫他再吃了。 小黑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我,我一时兴起,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小孩说者无意,尹灵鸢和荷婕毓听者却有心,相互对视一眼,暗道莫非这魏美人日常不给三皇子吃饱?怎么想都有些不太可能。 “你若喜欢,日后常跟着小瑜儿过来”,尹灵鸢一向喜欢小孩子,忍不住脱口而出。 “真的吗?”小黑孩儿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起来。 “自然是真。”尹灵鸢笑答。 “谢,谢谢毓娘娘。”,小孩儿黑黢黢的脸上难得透出一丝红晕。 尹灵鸢瞧着他,倒真有些齐烨的影子。 两个孩子下午还要学习骑射,需要带些点心休息的时候吃,今日尹灵鸢禁不住小瑜儿软磨硬泡,到底给两人带上了炸鸡汉堡,并每人一杯奶茶。 初辉亲自装好送来,她因为失了自己的孩子,对小孩子甚是喜爱,从前就对小瑜儿好,如今多了小黑孩儿,亦是一样的。 除了尹灵鸢吩咐的,每个人还装了个大大的红番茄,樱华宫的番茄汁水浓郁、酸甜可口,寻常都当水果吃。 下午娴嫔也来了,自从贯叶连翘的事之后,娴嫔跟她们便亲近起来,原先只不过是见面问好的交情,如今算得上好朋友。 在尹灵鸢的字典里,这叫“闺蜜”。 葡萄架已经绿油油的了,爬满藤蔓,一串串刚长出小颗粒的果实,三人在树荫下乘凉说话,娴嫔绣一方帕子,尹灵鸢端出新口味奶茶给两人喝。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但并不妨碍她们在一起八卦,哪位嫔妃弹了支新曲子得皇上夸赞、哪位嫔妃又出了蠢招惹六宫笑话,还有穿什么衣裳、绣什么花样、哪样的首饰搭配哪样的妆容好看……尹灵鸢发现,无论古今,女人们在一起最爱聊的,无非这些东西。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荷婕毓估摸着小瑜儿快要下学,方才告辞离去,娴嫔同她一道走了,尹灵鸢收拾剩下的茶盏,思量着是不是该问问二哥奶茶店的进展。 尹安禄原先提议在仙客楼试卖,看看效果,被尹灵鸢否了,能来仙客楼用餐的大多是男人,而奶茶从她前世的经验来看,还是女性市场为主。 若是要开店,便要专开一个针对太太小姐们的店。 首先是私密性,这个时代女子不能抛头露面,更不能过多的与外男接触,那么这个针对女子的奶茶店就要具备绝对的私密性,从店小二到掌柜的,都不能是男子。 其次,室内装潢要迎合女子的喜爱,色调柔和、细节美丽。按尹灵鸢的想法,与其说是奶茶店,倒不如叫天齐女子会馆。 当然,这般要求,对尹安禄这个男人来说,做到实属不易,所费时间自然久些。 “哎,皇上好几天没来了”,尹灵鸢叹气,接回了旧情人,齐烨正忙着跟魏美人话往昔。 “你说什么?”聿泽从园子里转过身。 “尊上说,我这个嫔妃当的是不是太不称职,也不知道争个宠。”尹灵鸢幽幽道。 “你想争宠?”聿泽双眸微微眯起,露出晦暗不明的神色。 尹灵鸢犹自不知,继续道:“我是想着在他面前刷刷好感,这样等奶茶店开了,说不定能求个恩典出宫去看看,反正有靡靡咒,我也不损失什么。” 聿泽眉目舒展,周身气势尽皆敛去:“你若肯好好修炼,自不需要去求甚恩典。” 尹灵鸢以为他说的是障眼法,撇撇嘴道:“可是我人出去了,宫里没人,照样被发现,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谁说是障眼法?”聿泽道,“修炼到一定灵力便可操纵傀儡术,更上一层还有灵魂出窍,术法繁多,单看你肯不肯修行。” 傀儡术?这名字一听就很厉害,尹灵鸢来了精神,“可以教我吗?” 聿泽摇头:“以你如今的修为还不行。” 尹灵鸢顿时豪情万丈,恨不得现在就去修炼。但显然不成,含绿禀报,魏美人登门拜访。 自从她入宫,尹灵鸢也只在阖宫请安的时候见过,这个时间登门,会有什么事? 宣了人进来,就见魏美人唇角紧抿,见了她连礼都不行,直接从宫女手中夺过一个食盒重重的搁在案几上:“毓婕妤,我敬你入宫比我早,没去禀报皇上,麻烦婕妤给解释一番,这是什么东西?” 尹灵鸢蹙眉,宫里的人虽然面和心不和,但也惯会做表面功夫,像魏美人这样上来就咄咄逼人的,还是头一个,她当即冷了脸色:“魏美人自己不会看吗?自然是吃的东西。” “我们魏家虽不算什么大家,但好歹还见过些世面”,魏美人揭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你跟我说这是吃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世界之大,你没见过的多了”,尹灵鸢看着那个咕噜噜滚到地上的番茄,还有没动几口的炸鸡和汉堡,小火苗蹭蹭的往上冒,“有的人自以为是空中雁,其实不过是井底蛙。” “你……”魏美人怎听不出话里的讽刺,怒道:“我直接来问你,是想给你个申辩的机会,毓婕妤既然如此不知好歹,就别怪我告到皇上那里去!” 尹灵鸢求之不得:“那就请魏美人赶快去告,或者咱们现在就去找皇上如何?” 她这样一说,魏美人反而犹豫了,试探道:“你如此有恃无恐,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可是毓婕妤别忘了,皇嗣为重,珏儿可是皇上的亲骨肉。” 尹灵鸢简直要被这莫名其妙来兴师问罪的魏美人逗笑了,不想再跟这样的人纠缠:“你说的有理,快去禀报皇上罢,我等着。” 话落,示意含绿送客。 魏美人冷哼一声:“你别后悔。”甩袖而去。 第51章 魏美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这样的德行也配入宫?”含绿恨不得追出去骂,要不是记着尹灵鸢上回的话,她早忍不住回嘴了,“当真是粗鄙、无礼、没见识、道貌岸然!” 尹灵鸢看着地上掉落的残渣,这魏美人说是要告状,走的时候也不忘将食盒一并带上,不知是真愚蠢还是假狂妄。 魏美人自然不蠢,她只是自视甚高,又仗着与皇帝的旧情有些得意忘形,说是要告状,但也不敢嚣张到直接去养居殿吵闹。 她思忖了一日,隔天先是叫丫头去送点心,引皇帝到鹂庆宫,然后故意将尹灵鸢给三皇子的那些吃食摆到显眼的位置,单等皇帝自己发现。 齐烨一眼就看见殿中摆着的那个番茄,观其色泽和个头,倒像是樱华宫的,指着它问:“可是毓婕妤送来的?” 魏美人打起精神,斟酌着措辞道:“是在三皇子的食盒里头发现的,说毓婕妤给他当果子吃,臣妾长这么大,到没见过谁将这东西当水果呢。” 话落,仔细打量齐烨的神情,却见对方并未生气,反倒一副颇有兴致的模样:“这倒奇了,你和珏儿才入宫几日?便得了她的青眼,当真难得。” “皇上此言何意?”魏美人疑惑。 齐烨哈哈一笑:“你不知道,她宫里的菜蔬好吃是出了名的,她又宝贝得紧,除了太后和瑜儿,朕想吃也得亲自讨,宫中寻常嫔妃是万万吃不到的。” 魏美人震惊,又颇为不屑,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道:“臣妾出身江南,家乡蔬果繁多,倒不觉得什么。” “欸”,齐烨不赞成道,“毓婕妤宫里的大不相同,你若有幸尝过便不会这么想了。” “是吗,呵呵。”魏美人不信,但皇上这么说,她肯定不能驳斥,只得转而说起另外两样:“这些也是毓婕妤给三皇子的,说是吃食,臣妾孤落寡闻,皇上可识得?” 齐烨细细观察,笑着摇头:“想必是她新折腾出来的,朕也未曾见过。” 魏美人见他半分怒意也无,心中暗暗着急,再开口语气中便带了点不满:“昨日正午,毓婕妤不知为何将三皇子接去了樱华宫用膳,吃的便是这些东西,还带了些回来,臣妾不知宫中皇子们用膳的规矩,这样不明的食物,也可……” 她越说越小声,因为说到后来,发现皇帝的脸色已经变了。 “毓儿日常甚爱鼓弄这些”,齐烨冷声道,“你既不放心,不吃就是。”说完,扬声朝外唤:“李德福,摆驾。” 魏美人急急起身追问:“皇上,外头天黑了,您要去哪?” “朕去看看毓婕妤。”齐烨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魏美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吧皇上说去了樱华宫,气的摔了茶盏还不够,将食盒一把掀翻,滚出的红番茄狠狠踩烂。 宫人们听到动静进来,见魏美人发飙,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滚!滚出去!”魏美人怒吼,又忽然转过身,眼中现出狠戾神色:“将三皇子给我带来。” …… 樱华宫没等来责难,反倒等来了圣眷,尹灵鸢不知魏美人怎样告的状,之后几日齐烨天天来樱华宫,蹭吃蹭喝不说,还要尹灵鸢做炸鸡给他吃。 又是一日正午,樱华宫的餐桌上,正中间的盘子里摆着最后一块炸鸡,小瑜儿举着筷子,悄悄看自己的父皇。 齐烨也举着筷子,眼角余光瞥了眼小皇子。 然后父子两人仿佛约定好的,同时出筷,直指最后一块炸鸡。 小瑜儿人小手短,略慢一步,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块炸鸡落到自己父皇嘴里。他那熊熊燃烧的吃货之心和君臣父子纲常做了一番激烈的斗争,最终后者略站上风,只得委委屈屈的舔舔唇角,缩回手。 齐烨优雅的举筷、蘸酱、入口,面上淡定从容,一派云淡风轻,完全看不出是个跟六岁小孩抢吃食的人。 荷婕毓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专心吃菜,心中暗自庆幸,亏得伺候布菜的太监宫女都叫打发出去了。 尹灵鸢十分无语的看了眼齐烨,又夹了块肉给小瑜儿:“乖,吃这个。” 小瑜儿委委屈屈看了尹灵鸢一眼,巴拉巴拉将那小块肉吃了。 “哈哈哈哈。”齐烨爽朗大笑,亲自夹了一筷子菜蔬给小瑜儿,“皇儿多吃些菜,你毓娘娘说了,小孩子就要多吃菜。” “谢谢父皇。”小瑜儿塞了满嘴翠绿,颇为怨念的谢恩,惹得齐烨又是一阵大笑。 “皇上多大的人了,还要逗小孩子。”尹灵鸢忍不住吐槽,好几次了,这对酷爱来樱华宫蹭饭的父子碰到一起,保准要在饭桌上“打架”。 齐烨笑够了,终于记得自己是个当爹的:“朕瞧你弄这东西也容易,不如吩咐了御膳房,每隔三日做一次,给小的们加餐。” 小瑜儿眼前一亮,刚要欢呼谢恩,却听尹灵鸢道:“油炸的东西小孩子吃多了不好,还是七日罢。” 齐烨看看小瑜儿,做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对尹灵鸢点点头:“就依毓儿所言。” 说起来,小黑孩儿三皇子也有日子没来了,尹灵鸢有好几次问小瑜儿,他都说“三哥不想来。” 明明上回看他吃的很开心,尹灵鸢想起魏美人的为人,想必是她有意阻止。 “皇上,魏美人……”她张了张口。 “不必理她”,齐烨笑容敛了些,“朕都知晓了,上次闹到你宫里来,不成体统。下回再有这样的事,要及时向朕禀报。” “她怎样倒无所谓,只是上回小瑜儿带三皇子过来,臣妾看他那吃东西的样子,想着是不是住惯了南方,吃不惯咱们北边的吃食。”尹灵鸢道,“不如以后让三皇子跟小瑜儿一块,臣妾这里的菜蔬,想必能合他胃口。” “也好”,齐烨甚感欣慰,“亏你想得周到。” 有了皇上允诺,魏美人再阻止也不能了,时隔半个月,三皇子终于再次跟着小瑜儿来樱华宫。 这次见到他仿佛更瘦了些,华丽的皇子袍服穿在身上竟有些空荡,再加上他黝黑的肤色,衬出几分土气。 尹灵鸢招手,细看他的衣衫,还是春日里的厚重料子,如今已到了五月,宫人们都换了夏裳。 “穿的这样厚,热不热?”尹灵鸢问,顺手捏了捏衣角的厚度,不小心碰到小孩的胳膊。 “啊!”小黑孩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倏的缩回手。 “怎么了,手臂受伤了吗?”尹灵鸢疑惑。 “没,没有。”小黑孩明显满脸紧张,两只手背过身去,不住往后缩。 “给我瞧瞧。”尹灵鸢发现不对,几步上前,将小孩的手臂捉了出来。 撩起袖口,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 “毓,毓娘娘……”小黑孩拼命想缩回手,拉扯间伤口的疼加上秘密被发现的恐惧,让他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先别哭”,尹灵鸢眼神冰冷,“告诉我,是谁干的?” “呜呜……呜呜呜……”终究不过八岁的小孩,此刻只会呜呜哭泣。 “怎么了,妹妹?”听到动静的荷婕毓赶过来,刚要劝说,只见尹灵鸢掀开的小孩露出的手臂上,满满全是伤痕,青紫的掐痕,还有一个个小洞,明显是什么尖利的东西戳出来的,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还红红的泛着血色,显是新伤。 “天呐!”荷婕毓惊呼,后头小瑜儿跟出来要看,被她赶紧挡在身后,伸手去扶尹灵鸢:“妹妹,先进屋再说,别吓坏了孩子。” 尹灵鸢这才反应过来,把小黑孩的衣袖轻轻放下,看到跟出来的初辉,吩咐道:“取些我给你的药来。” “哎。”初辉赶紧去了,她这几个月一直用尹灵鸢给的祛疤药水,脸上疤痕只剩浅浅的一层,如今就算不戴面纱,只擦些脂粉也能遮住。 “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瞧?”荷婕毓担忧的问。 “先弄清楚情况。”尹灵鸢一边说着,一边给小黑孩擦药。 这药水炼制时本就吸收了灵力,里头又加了灵泉水,自非凡品可比,一擦上去,小黑孩就觉得原本火辣辣的伤口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清凉舒适的感觉,不知不觉止了哭声。 “身上还有伤吗?”尹灵鸢问。 小黑孩犹豫片刻,乖乖点点头。 尹灵鸢摈退左右,带小孩去了内室。 “主子,让奴婢来罢。”初辉道。 “也好”,她把药交给初辉,指指屏风后头:“去那擦罢。” 初辉带着小孩去了屏风后头,尹灵鸢和荷婕毓在外面等。 “母妃,三哥怎么了?”小瑜儿从没看过母妃和毓娘娘这般凝重的表情,有些怯怯的问。 “三哥受伤了”,荷婕毓摸摸他的头,“你平时跟他一块学习,有看到谁欺负他吗?” 小瑜儿瑶瑶头,想了一会又道:“怪不得近日练习骑射,三哥总说没力气,还被师傅训斥。” 荷婕毓心里一惊,忙问:“可是师傅打你们?”若真如此,小瑜儿身上肯定也有伤,当即就要检查。 小瑜儿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师傅不教授的时候还要给我们行礼的。” 荷婕毓翻开儿子的衣袖,只看到雪白的藕节似的手臂,半点红痕都没有,这才放了心,追问道:“那是二皇子……?” 小瑜儿继续摇头:“二哥哥待我们很好的。” 荷婕毓想起墨锭之事,没说话。 尹灵鸢倒是忽然想起来,她们去御花园“偶遇”瑾美人时,第一次见到魏美人和三皇子的情形,当时聿泽便断言,魏美人未必在宫中留的久。 她有心想问聿泽,只是眼下不甚方便,只得先跟小瑜儿打听:“你三哥平日里有说过她的母妃吗?” “恩……”小瑜儿冥思苦想,“三哥好像问过我,是不是人的名字会改来改去。” “改名字?”尹灵鸢不明所以。 小瑜儿点头:“三哥说她娘亲的名字总改。” 尹灵鸢蹙眉,正思考,初辉带着三皇子出来,外头厚重的衣袍已经换下,独留白色里衣。 “这衣裳重,压着伤口不舒服。”初辉眼圈微红。 尹灵鸢不用看也猜到,小孩身上伤口肯定也不少。 小黑孩上了药,浑身轻松,瞧着也有精神了:“毓娘娘,我饿了。” “先用膳罢。”荷婕毓对尹灵鸢道。 尹灵鸢点点头,折腾了半晌才用上午膳,吃过饭就要到下午练骑射的时辰。 小黑孩找自己的衣裳,想要穿衣裳出门,尹灵鸢拦下:“今日三皇子不去骑射,含绿着人去跟师傅告个假。” “可是母妃交代,要我一定好好练习,绝不可落于人后。”小黑孩忍不住争取。 “你母妃平日里待你是不是十分严苛?”尹灵鸢问。 小黑孩点点头。 “那如果你达不到她的要求,她会打你吗?” 小黑孩顿时不说话了。 尹灵鸢看着他,知道不能强行逼问,吩咐初辉:“带三皇子去休息罢,睡个午觉。” 看初辉领着三皇子走远,荷婕毓才开口:“妹妹的意思,莫不是怀疑魏美人?” 尹灵鸢点头:“否则实在无法解释三皇子身上的伤,那些小洞姐姐看着像不像女子的发簪扎的?” “或许是哪个宫女暗中使坏,欺负三皇子年幼……”荷婕毓猜测。 “皇上如此重视三皇子,宫人们谁敢这样对他?”尹灵鸢道,“唯有一人,便是魏美人。” “可她是三皇子的亲生母亲啊”,荷婕妤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儿子!” “除非”,尹灵鸢眯了眯眼睛,“不是亲生的。” 荷婕毓心惊,若真如此,魏美人便是欺君之罪:“但皇上明明已经查清楚了。” “所以,这件事咱们暂时别声张”,尹灵鸢道,万一魏美人和三皇子都是假的,欺君之罪是要诛灭九族的,到时候只怕帝王一怒,这孩子也要跟着遭殃。 “姐姐累了半日,也赶快去歇着罢。” 送走了荷美人,她才有功夫细问聿泽。 “你都猜到了”,聿泽身影闪现,坐在尹灵鸢对面的椅子上,“那个人的确不是这孩子的生母,她们之间没有血脉联系。” “那三皇子?”尹灵鸢追问。 “是齐烨的骨血,却并非那个女人所生。”聿泽道。 “尊上如如何看出来的?” “每个人的周身都有‘气’,有些人强些,有些人弱些,好比你,本座初见你时,便知道你身边绿色的气格外强。” 尹灵鸢恍然:“所以我内视经脉,看到的自己的灵力是绿色的。” “不错”,聿泽点点头,“亲生母子之间,气大多相似,纵使有差别也不会差的太远,而且齐烨身为天子,身边独有一股紫气环绕,皇子们多多少少,也都带着一丝紫气。” 所以说人间天子有紫薇星护体,难道是真的吗?尹灵鸢大感惊奇。不过如此一来,这事儿也好办了:“宝笙,去看看皇上是否得空,请他来一趟。” 以往都是齐烨主动去,今次尹灵鸢难得派人来请,齐烨欣然前往。 “毓儿可是又整饬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要朕同来品鉴?”齐烨兴致颇高,还没进屋便大声问道。 尹灵鸢率众请安,被扶起后面色凝重道:“皇上,臣妾是发现了件事,得请皇上做主。” “什么了不得的事”齐烨不解,话中依旧带着点调侃:“能让你这般为难?” “皇上请随臣妾来。”尹灵鸢说着,引齐烨到三皇子休息的屋子。 床上,三皇子正在酣睡,初辉陪在床边,见到一袭明黄的齐烨,忙起身行礼。 齐烨没注意初辉,倒是看到了三皇子后微微蹙眉:“珏儿怎么在你这里睡觉,没去练骑射吗?” 尹灵鸢没回答,径自走到床边,轻轻掀起三皇子的衣袖示意齐烨:“皇上请看。” 齐烨面色倏然一寒:“怎么回事?谁人如此大胆,敢伤皇子?” “不只是手臂”,尹灵鸢道,“三皇子身上都是这样的伤。”说着示意初辉细说。 “启禀皇上”,初辉跪的近些,低声道:“奴婢伺候三皇子上药,看到三皇子的肩背、大腿和腰侧均有大片伤痕,此外,双膝红肿青紫,想是长跪所致。” “岂有此理?!”齐烨从惊疑转为愤怒,厉声吩咐道:“查,给朕查清楚!鹂庆宫的宫人全部抓起来审问。” 这一声没控制住音量,惊醒了床上的三皇子,他张着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怯怯唤了声:“父皇。” 齐烨转身,勉强压下翻涌的怒意:“珏儿醒了,身上可有什么难受?” 三皇子摇摇头,齐烨还是吩咐传了太医。 “毓儿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告诉父皇,父皇替你作主。”齐烨努力放柔声音问。 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关切的眼神,这个八岁的男孩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温暖。 “父皇。”他低呼一声,扑进齐烨怀里,小声啜泣。 “到底是谁伤的你?”齐烨扶起三皇子,看着他的眼睛问。 三皇子身子一震,小声道:“没,没有谁,是儿臣自己不小心……” 第52章 嫡庶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胡说!”齐烨厉呵,“你是朕的儿子,如此待你便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其罪当诛!” 三皇子狠狠颤抖了一下,低下头再不敢看父皇。 齐烨怒火更盛,真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眼看着耐心耗尽,尹灵鸢赶紧上前:“皇上息怒,可否让臣妾跟三殿下说两句。” 齐烨冷冷看了三皇子一眼,起身让开位置。 尹灵鸢上前,温声道:“你父皇是关心则乱,是以语气重了些,别怕。” 三皇子紧绷着的身体松了些,尹灵鸢猜测他如此三缄其口,是自以为这样便可以护着魏美人。 她想了想,问:“你母妃改过名字,是吗?” 三皇子抬起头,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还是小声“恩”了声。 “她改过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毓娘娘吗?”尹灵鸢淳淳善诱。 小孩觉得这不算什么秘密,便说了:“小时候娘亲唤作‘如烟’,后来我们被舅舅接回大宅子,我听到舅舅唤她‘如虹’,后来娘亲又叫回了‘如烟’。” 他说的颠三倒四,尹灵鸢却有些懂了:“接回宅子?你们从前不住魏家吗?” 小孩摇摇头:“小时候我记得跟娘住在河边的小房子里,之后来了一群人,把我们带到了大宅子,也就是舅舅的家。” “是什么时候回去的大宅子,到大宅子之后你娘有什么变化吗?”尹灵鸢问。 三皇子摇摇头,那时候他还很小,许多事情记不清了。 尹灵鸢若有所思,转而对齐烨道:“皇上可还记得魏美人的名讳?” 齐烨自然知道:“闺名如烟。”但他不明白尹灵鸢为何会问这些。 “皇上接三皇子入宫前一定仔细查探过,但是……”尹灵鸢顿了顿,决定换个问法,“不知魏美人可有什么姐妹?” 齐烨蹙眉,当年他微服出巡,借宿魏家,当时的魏家家主还是魏美人的父亲,或许看出他身份不凡,花心思让自己女儿前来侍奉,齐烨顺水推舟,与魏如烟朝夕相处了一段日子,虽说生出了几分情谊,但他身为皇帝,也没有把这个民间女子带回宫里的打算。 直到多年后魏家送来三皇子,他才知道当年魏如烟竟然怀孕生子了,深觉自己这些年来辜负她们母子良多,这才将人接回宫来好好照顾。 而派去调查的人,自然也是查三皇子的身份和当年之事,至于魏如烟有无姊妹,齐烨是真不知道。 “皇上”,尹灵鸢复又开口,“臣妾并非置疑皇上,只是人的记忆总会出现偏差,更何况是过了这许多年,皇上有没有想过,如今的魏美人,也许并不是当初侍奉过您的魏如烟?” 齐烨一震,锐利的目光看向尹灵鸢,这一瞬间心念电转,明白了她在暗示什么。 正这时,值守的太监急匆匆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婕妤,魏美人闯进来了,拦都拦不住。” 话落,便听到院子里魏美人嚣张怒骂:“毓婕妤!你把我儿子藏哪了?别以为皇上许他来用饭,你就看可以明目张胆打我儿的主意了。毓婕妤,你给我出来!” 齐烨起身,快步出屋,尹灵鸢紧随其后,魏美人犹自不觉,叫嚷的很大声:“自己没儿子便想着打别人儿子的注意,毓婕妤这算盘打的也太好了吧。” “放肆!”齐烨一声怒斥,魏美人转身,看到皇帝的一刹那,表情就像吞了苍蝇般难以言喻。 “皇,皇上”,魏美人神态迅速变幻,尹灵鸢活生生欣赏了一场真人大变脸,只见她拧起的眉迅速舒展,原本瞪着的眼睛敛眉收目,眼尾下拉硬生生挤出几分委屈来:“珏儿不见了,臣妾得知是在毓婕妤宫里,一时着急,这才……望皇上恕罪。” 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跪下,脸上已经从三分的委屈变成了七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被骂的人是她。 “你来的正好”,齐烨冷冷道,没叫人起来,“朕有事要问你。” “是。”魏美人柔声应。 “珏儿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魏美人浑身一紧,指甲狠狠掐上自己的手心,面上惶惑凄然:“伤,什么伤?” “别说你不知道”,齐烨沉声,“珏儿是你儿子,你若不想养,这宫里有的是没孩子的嫔妃。” “怎么会!”魏美人急急道,“珏儿是臣妾的亲生孩儿,臣妾关心他还还不及,刚刚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现在想到,珏儿近日修习骑射不习惯,确是受了些伤,只是臣妾怕皇上担忧,才没告诉您。” “一派胡言!”齐烨骤然提高了声音,“你当朕是傻子不成,修习骑射受伤什么样子,珏儿身上的伤又是什么样子?” 魏美人眼神慌乱,后背已渗出层层细汗,可她不能承认,只得咬死了道:“的确是修习骑射的时候,不小心碰伤的,其余……”她看看尹灵鸢,情急之下脱口道:“其余若是有旁的伤,定是在樱华宫伤到的,毓婕妤你好狠的心,表面装着对珏儿好,背地里却这样伤他。” 说着自己先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控诉:“毓婕妤,上回来樱华宫是我失礼,毓婕妤有什么气都冲我撒,只求千万别伤我的珏儿。” 尹灵鸢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竖起个大拇指,这演技、这说哭就哭的本事,不知秒杀后世多少小鲜肉。 不过这栽赃手段也着实低劣:“三殿下此前已经半月未来樱华宫,他身上新伤叠旧伤,大概的受伤时间,太医一验便知。”尹灵鸢幽幽道,“都这时候,你再狡辩便是罪加一等,魏如虹!” 最后三个字一出来,魏美人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尹灵鸢:“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尹灵鸢绕过齐烨,一步步上前,面上一派笃定,“你以为自己真的滴水不漏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上已经发现了端倪,你不如自己承认了,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魏美人拼命摇头,身子不住往后躲,仿佛离远了尹灵鸢就能躲过这场劫难:“你胡说!我有什么可承认的,皇上!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她说着,膝行往齐烨脚边爬,齐烨本还觉得尹灵鸢异想天开,见此情境,心中狠狠沉了下去。 魏美人犹不死心:“皇上,这一切都是毓婕妤安排的,她一定是想要夺走我的孩儿,杀母夺子,求皇上明鉴。” 尹灵鸢回身,继续挡在齐烨和魏美人中间,微微弯下身子,几乎是贴着魏美人的耳边低声道:“一个人生没生过孩子是能看出来的,魏美人既然这般笃定,敢不敢请敬事房的嬷嬷来,一验便知。” 此言一出,终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魏美人瘫软在地绝望的看着齐烨。 后者目若寒冰,身为九五至尊竟然被人这样愚弄,齐烨只觉得暴虐之气在胸中翻涌,恨不得杀了在场所有人。 “带下去,严加审问。”狠狠压下胸中暴虐,齐烨头也不回的走出樱华宫。 接下来的事情,自有李德福去办,他深知事关重大,不敢耽搁,捉拿、审问雷厉风行,不出两日,便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亲自呈供词于皇帝。 尹灵鸢推测的八九不离十,这位魏美人名唤魏如虹,是江南魏家嫡出的女儿,她还有个姐姐,唤作魏如烟,乃是庶出。 当年齐烨微服游历江南,魏父本意是让魏如虹伺候齐烨,但魏如虹自幼心高气傲,不愿委身这个身份不明的人。尽管父亲信誓旦旦,说此人乃帝京贵人,身份定然不凡,魏如虹也不愿意。 无奈之下,魏父只得选了魏如烟这个庶女,期盼着能凭借女儿飞黄腾达,熟料齐烨收了她的女儿,离开之时却并未将人带走,且连真实身份也未曾告知。 魏父一气之下,将所有怨气都撒在这个本就不受宠的女儿身上,再加上后宅挑唆,魏如烟被直接从家里赶了出去。 幸好魏家有位姨娘看不过去,私下里帮着魏如烟,这才让她活了下来。 后来魏如烟未婚生子,更是成为无数人的笑柄,就连魏家都十分嫌弃这个女儿,魏如虹更是嘲笑讽刺。 承启六年,魏父去世,魏如虹的嫡长兄魏以治掌家,竟无意中得知当年借住过自家的帝京贵人竟是当今圣上。 父亲所言不虚,而庶妹魏如烟所生的孩子,便是名副其实的皇子。 泼天富贵近在眼睛,魏以治怎能忍住不去触碰,当即派人接回了魏如烟,好生奉养。 魏如烟久经风霜,容貌早已不复当年,孩子也因为营养不良,整个人黑瘦弱小。魏以治担心若这样送他们母子上京,皇上怪罪,魏家再落个照顾不周的罪名,便打算让魏如烟和孩子在府里将养些日子,也顺便跟这个皇子侄子培养培养感情。 当时魏如虹已是议了好多门亲事都没成,母亲又一味娇宠,每每议亲都要由着她挑拣,生生耽误成了未嫁之女。 魏如虹自视甚高,觉得天底下的男子都配不上自己,她要嫁必得嫁与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得知当年那人便是皇帝后,便动了心思,想要取而代之。 她们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容貌相似。 魏以治一开始不同意,因为这实在太过冒险,一旦被发现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孰料魏如虹竟是铁了心,一不做二不休,一碗粥毒死了魏如烟。 魏以治被架在了火上,魏如虹是自己的亲妹妹,母亲又护着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拿她怎么样,再说魏如烟已死,若只送小皇子上京,实难说服,更何况皇上若问起魏如烟发现端倪,魏家更是难辞其咎。 无奈之下,只得同意母亲和妹妹的计划。 由此,魏如虹成了魏如烟,原本的魏如烟以魏如虹的身份下葬,对外就称是得了急症猝死。 此后几年,魏如虹深居简出,一面模仿魏如烟跟小皇子相处,一面请了宫中放出来的老嬷嬷,学习后宫礼仪,直到承启十年,魏家自觉天衣无缝,才敢送小皇子和魏如虹进京。 他们本以为小皇子年幼无知,私下里或者不注意的时候唤了魏如虹本名也没有避忌,不想却成了尹灵鸢发现端倪的关键。 “三皇子身上的伤也都是魏氏所为”,李德福亲自跑一趟樱华宫回禀尹灵鸢,“皇上已下令处死魏氏,江南魏家诛连九族。” “九族?”尹灵鸢心惊,魏如烟母子三人固然罪大恶极,但魏家的亲眷、下人并不知情,也要跟着被杀就太冤了。 “是啊”,李德福道,“此等欺君大罪,皇上龙颜大怒,诛灭九族亦是情理之中,只不过正式的圣旨还没有下,也就这两日了。” 尹灵鸢没说话,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帝王之心杀伐决断,自古无情”,聿泽现身,“你现在知道了,齐烨并不像你看到的那般温润君子。” “我从没觉得他是什么君子。”尹灵鸢莫名其妙,“只是九族皆灭,未免太过暴虐,再说这件事也算因我而起。” 聿泽微微蹙眉,虽说魏家咎由自取,但终究是尹灵鸢揭开此事,若江南魏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真因此事而死,他看向尹灵鸢,难免叫这丫头背上因果。 需知修行之人,最讲因果,今日她身上背了因,难免日后不会成为阻碍她修为的果,若真到了大乘之时,差之毫厘就会功亏一篑。 尹灵鸢被他这一眼看的毛毛的:“尊上,你这样看我……” “恩?”聿泽尾音轻扬。 “仿佛我下一刻就要死掉了。”尹灵鸢补齐后半句。 “又浑说”,聿泽不悦轻斥,“不过此事还真不能这样。”说着,将自己的顾虑一一道出。 “这,这么严重?”尹灵鸢后悔了,她就不该多管闲事啊!“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离那什么魏美人远远的。” “早知如此,你看到那小孩的伤就不管了?”聿泽深知她的性子,反问。 尹灵鸢:…… 估计还是忍不住,但至少不会这么冒冒然。 “可以暗度陈仓,也不用惹上什么因果。”她不服气道。 “即便如此,齐烨要杀人,你也拦不住,结果还是一样的”,聿泽毫不客气的帅锅齐烨。 尹灵鸢却突然一顿,醍醐灌顶:“若是我能拦下皇上诛魏家九族,是不是就不用承担因果了?” “自然。”聿泽道,“若真如此,你还能积些善因,对将来更有裨益,只是你要如何去拦?” “我去见皇上。”尹灵鸢当机立断,立刻唤含绿宝笙入内梳妆。 两个丫头手脚麻利,很快给她换了身淡粉色的撒花烟罗衫,头发梳成双刀髻,插一枝并蒂荷花步摇,与耳中的芙蓉耳铛相映成辉,端的是光彩照人,正是齐烨最爱的打扮。 聿泽看她这般细心装扮,心中颇不是滋味:“你别忘了他的身份,纵使平日待你再好,也只是闲暇时的一点调剂,真到这些大事上,他可不会听你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尹灵鸢改说话为传音,“就算不成功,我好歹也努力一回,没准老天爷将来算总账的时候,给我记上这一笔善因。” 尽管心中不快,聿泽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些道理。 “走罢”,尹灵鸢最后看了眼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扶起含绿的手臂准备出门。 “主子真要这时候去吗?”往日里总劝她主动亲近皇帝的含绿此刻却迟疑了,“出了魏氏的事儿,皇上心绪不佳,不若咱们缓些时日再去罢。” 再缓齐烨圣旨一下,就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正因心绪不佳,我才要去看望皇上。”尹灵鸢冠冕堂皇,直奔养居殿。 在门口通报一声便叫进了,齐烨正在看折子,眉头深锁,见到她来,放下折子揉了揉眉心:“来了。” “皇上累了罢”,尹灵鸢打开食盒,拿出个琉璃杯子,“这是新做的奶茶,依照皇上的口味只放了少许糖,甜而不腻,皇上尝尝。” 齐烨看到这琉璃杯子便觉得清爽,示意尹灵鸢过来,接过奶茶喝了一口,清清凉凉,顿身子舒畅了不少。 他眉宇舒展,看向尹灵鸢便带了两份温柔:“还好有你在,那日的事也多亏了你细心,若不然朕还被蒙在鼓里。” “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魏氏及其家族?”尹灵鸢趁机问。 “魏氏欺君罔上,不杀不足以平朕之愤。”齐烨道。 “魏如虹及其母兄的确罪无可赦,死不足惜”,尹灵鸢道,“但魏家其他人,皇上也打算一并杀了吗?” 齐烨刚好点的脸色立时沉下,冷冷看着尹灵鸢:“你想说什么?” 尹灵鸢鼓起勇气:“魏家上下百十口人,更有些亲眷根本与他们少有往来,臣妾以为,这些无关之人……”她觑着齐烨的神色,终究说了出来:“不该杀。” “铛!”一声,齐烨重重放下手中琉璃杯,目中凛然尽显,“是朕平日太过纵容,宠得你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妄议圣裁!” 第53章 帝心难测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尹灵鸢想要解释。 “跪下!” 尹灵鸢退下御案,刚要下跪却觉得一股阻力袭来,紧接着就见面前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自己,端端正正的跪于地上。 “尊上?”她吃惊不小,试着唤了声,没有得到回应,再看御案之上的齐烨,仍是原来的表情,并未发现端倪。 尹灵鸢稳了稳心神,站在原地开口:“皇上可否听臣妾一言。” 齐烨冷冷看着地上跪着的尹灵鸢,未发一语,而从真正尹灵鸢站立的角度看去,分明能看出他眼角流露出的杀意。 她再不敢耽搁:“臣妾不敢妄议圣裁,只是考虑到三殿下,魏家再如何,三殿下终究是您的亲子,皇上杀了魏家人不要紧,可若三殿下将来长大成人,您要他如何自处?” 她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齐烨脸色,虽然仍旧是冷冰冰的,但肃杀之气逐渐散去,尹灵鸢放下心,继续道:“臣妾听闻圣主明君责罚臣民往往刚柔并济,责其首而宽其从,且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说到底是宫中秘辛,又涉及陛下私隐,若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处置,外头的臣民议论起来,恐有损陛下天威。” 话落,殿中一时安静,齐烨定定看着她,一言不发,就在尹灵鸢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时,终于听见齐烨的声音:“起来罢。” 尹灵鸢正要问聿泽,就见人偶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自己站在殿中。 “你说的朕会考虑,下去罢。”齐烨收回视线,重新拾起奏折批阅。 尹灵鸢行礼告退,走出打大殿迫不及待问聿泽刚刚是怎回事:“莫非这就是上回说的傀儡术?” 聿泽应了一声,尹灵鸢瞬间兴奋,既然他可以施行傀儡术,是不是自己就能完美溜出宫了?想想刚才,在齐烨眼皮子底下他都没发现异常。 聿泽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毫不留情的打破:“以你我如今的灵气,最多操纵傀儡术半个时辰,且傀儡不能离真身太远。” 行叭。尹灵鸢希望落空,只得立志努力种菜、好好修炼。 魏美人死了,对外说的原因是身染重病暴毙而亡,没有葬礼仪程,只一张草席卷了,丢到了乱葬岗。 皇上以妄图圣恩为由问罪江南魏家,魏母和魏以治斩立决,其子年长者发配流放,不足六岁的没入教坊,本家仆从亲近者斩杀,其余人或发卖或自寻出路。 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都被皇帝一一处置,江南魏家就此没落、销声匿迹。 宫中知道内情的不多,大都猜测是魏美人见罪于皇上,所以才被处置了,对于这个才冒出不久的三皇子,更是唏嘘嘲弄,纷纷断言他不得圣心,日后有跟没有一个样。 孰料圣心难测,齐烨再下一道口谕,将三皇子指给了娴嫔抚养。 本来三皇子跟小瑜儿要好,魏美人的事又是尹灵鸢发现的,齐烨看出她喜欢小孩子,想把小黑孩交给她抚养,但尹灵鸢拒绝了,刚好在场的有荷婕毓和娴嫔,齐烨便指给了娴嫔。 这下子,阖宫更是不淡定了,娴嫔是什么身份,可以这样说,只要她的部族安分不搞事,她便永远能在宫中屹立不倒,且皇帝为显圣恩,晋封是迟早的事。 三皇子给了她,身份水涨船高,对娴嫔更是一大助益。 然而在旁人眼中全程蹦跶的尹灵鸢,就像那被偷了果实的老农,暗地里嘲笑有之,明着讽刺亦有之。 “听说妹妹为了三殿下还曾去向皇上求情,惹得龙颜大怒,谁承想到头来却为她人做了嫁衣裳。”荣妃幸灾乐祸,她们都不知道是尹灵鸢主动拒绝抚育三皇子的。 三皇子是齐烨的亲儿子,而将来自己迟早是要出宫的,尹灵鸢不想留下太多羁绊,不过这些就不用跟旁人解释了,她平静开口:“娴嫔娘娘端庄持重,皇上为三殿下考量,自然是要为他择一位更加合适的母妃。” “毓妹妹这话说的可真冠冕堂皇啊”,荣妃嗤笑,“只不知妹妹心中是不是真这么想,到底还是娴嫔有福气,凭白捡了这么大个儿子,哪用得了像荷婕毓一样,辛苦怀胎十月,生出来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 荣妃地图炮一开,无差别怼人。 荷婕毓不在,尹灵鸢开口:“荷姐姐生的自然是龙裔,除了皇子便是公主,否则还能是什么?” “荣妃,说话别失了分寸”,贵妃开口。 荣妃狠狠瞪了尹灵鸢一眼,不再说话。 “皇上自然有他的考量,三皇子既然给了娴嫔,那么以后娴嫔就是她的生母,人前人后,莫要再提起旁人,惹皇上不痛快。”贵妃道。 后宫诸人纷纷起身行礼:“嫔妾谨遵教诲。” 贵妃满意的点点头,挥挥手让众人坐下,又对娴嫔道:“三殿下归来时日尚短,日后你便要多费心了。” “是。”娴嫔站起身低应了一声,整个请安过程,她都没怎么说话,对于嫔妃们的挑衅,她也仿佛没听见般不予回应。 从宁寿宫出来,尹灵鸢唤住娴嫔:“姐姐今日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吗?” “没有”,娴嫔扯出一个笑容,看上去颇为勉强。 “那些人说的话,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尹灵鸢以为是刚才荣妃她们说的惹她不快,解释道,“她们不知内情,姐姐却知道,的确是我不想养育三皇子的。” 她不说后半句还好,一说娴嫔的脸色好像更加难看了点,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面上表情,安慰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是知道妹妹的,宫里小厨房还炖着给三皇子的药膳,我就不跟妹妹多聊了。” 话落,娴嫔告辞离开,尹灵鸢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时值盛夏,樱华宫的菜蔬收获一批,又另种一批,她为了掩人耳目,所有菜蔬都是按季节种植,春日里种芹菜、莴苣、荠菜、油菜、菠菜;夏日里种辣椒、丝瓜、黄瓜、空心菜、茄子…… 桃树们经过一年的灵泉水浇灌,今年结出的果子品质更加上乘,眼看着最早一批已红了个尖尖,过不了几天便可成熟。 想想去年这个时候,禁足中的樱华宫就是靠着这些桃子度过最初的难关,宫人们用各类食物便能换到美味蜜桃的盛况,如今怕是再也不能有了。 摘下今年的第一筐蜜桃,为表孝心,自然是先送去太后宫中,刚好二哥来信,说奶茶店一切准备均已妥当,问尹灵鸢什么时候可以开张,她便想借送桃子的机会,在太后面前过个明路。 到慈安宫时,太后午睡未醒,福熙引着尹灵鸢到偏殿等候。 “今年的第一筐桃子”,尹灵鸢示意宝笙,后者掀开篮子上的布帘,露出内里圆润粉红的桃子,“刚从树上摘下来,正新鲜,劳烦姑姑着人料理了,等太后醒来也好尝尝。” “上午太后还念叨,说毓主子宫里的蜜桃该熟了,可巧您这便送来了”,福熙笑道,“奴婢这就去料理。” 等福熙把蜜桃洗好端上来,太后也正好睡醒,见了尹灵鸢便是一笑:“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莫不是又有事情求哀家?” “瞧太后说的”,尹灵鸢娇嗔,“臣妾好久没见太后,思念您不成嘛。” 越与太后相处,尹灵鸢便越觉得这位老人的睿智可爱,让她想起幼时跟外婆相处的日子,言谈间颇为亲近自在。 “成成成”,太后纵容的笑,又指福熙,“快拿蜜桃给哀家尝尝。” 桃子已被洗净切成小块,福熙用小细银簪插了,递给太后:“今夏的第一筐呢,才熟了毓婕妤便送了来,可见是一片孝心。” 太后接过送入口中,牙齿轻轻触碰,便有浓郁的汁水窜出,接着蜜桃的清香溢满口腔,连连点头:“倒比皇帝送来的还好吃。” “太后喜欢,臣妾便每日摘新鲜的送来。”尹灵鸢笑道。 “你舍得?”太后乜斜她,故意道,“照去岁的模样,运到宫外,可是能卖许多银两。” “您都说了不行,臣妾自然也知道分寸,断不会如此”,尹灵鸢说着话音一转,“不过……昨日娘家二哥来信,说想开个茶馆,臣妾想着等日后桃子多了吃不完,略送去给二哥些,可使得?” 太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骂:“还说没事求哀家,是你二哥要开茶馆,还是你自个?” “嘿嘿,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您。”尹灵鸢笑嘻嘻的凑上去,“原是我弄那些奶茶,叫二哥哥知道了,他脑子灵光,便想到了这上头,臣妾不过出谋划策尽些薄力。” “你好好的在宫里弄奶茶,你二哥怎会知道?”太后瞧她,“你若不说实话,哀家可不应你。” 果然在太后面前耍不了滑头,尹灵鸢无奈,只得将自己的设想说了。 “专为女子所设?”太后新奇,“这倒是新鲜,真真前无古人了。” “其实也不算新鲜”,尹灵鸢道,“太后您想,宫外那些高档的首饰埔子,不都是女顾客?若是哪家有身份的太太小姐来了,还要关起门来专门接待,臣妾只不过把首饰换成了茶点。” “这倒也是”,太后点点头,“不过首饰是一回事,你这奶茶馆子当真能开得起来?愈是大户人家,愈是规矩多,只怕不肯来呢。” “当然不只是奶茶”,尹灵鸢侃侃而谈,“臣妾这里不是还有蜜桃,再过些日子,葡萄便也熟了,二哥再从外头采买些旁的水果。”尹灵鸢看了眼太后案上的点心,继续道:“还有您宫里这独一无二的点心,到时说不得还得请您宫里的厨子指点一二。” “你这丫头,主意都打到哀家身上了,亏你想得出。”太后笑骂。 “也不白叫他教一回”,尹灵鸢道,“太后放心,该给的臣妾定不会少了他。” “罢了罢了”,太后无奈,“你爱怎么折腾自去折腾,只一样,不许闹出了格。” “您就放心罢”,尹灵鸢大喜,“臣妾就是负责出主意,一应事宜都有我二哥呢。” 去的时候提着一篮子蜜桃,回来宝笙怀里捧着的变成了一个精致的木匣,里头是太后赏赐的一只桃形红珊瑚步摇,说是应景。 “这步摇真好看,配主子那身桃红色的衣裳最是相得益彰。”已是走出来老远,宝笙还在啧啧称叹。 “太后最疼咱们主子了”,含绿也道,“每次去不是带点心,就是赏首饰,比咱们送去的菜不知道贵上多少,主子您说……”她说的兴起,去问尹灵鸢,却见自家主子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您在瞧什么?”含绿好奇上前,就见前面的凉亭里,瑾美人手中捏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在哭? 不远处瑾美人也发现了她们,立刻将东西塞回袖子里,匆忙间拭了拭眼角,站起身往这边走来:“毓婕妤万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婕妤。” “瑾美人不必多礼”,尹灵鸢也迎过来,不知为何,她觉得刚才看到的瑾美人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又恢复了那一贯的小心谨慎,就像带了层精致得体的面具。 “看瑾美人方才伤心”尹灵鸢问,“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婕妤多心了”,瑾美人笑笑,“方才是风迷了眼,嫔妾有宜妃娘娘照应,哪里会有什么难处。” “那便好”,尹灵鸢道,“不过宜妃娘娘劳心劳力,想必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否则上回小皇子生病,也不用瑾美人代为问候。” “能去看望小皇子,是嫔妾的荣幸”,瑾美人道,“只是嫔妾身份低微,一切还得看宜妃娘娘的意思。” 这话说的再明显不过,尹灵鸢明着说她探望小皇子,暗地里却指她提醒毓美人墨锭有问题一事,而瑾美人的回答无疑坐实了她的猜测——瑾美人受制于宜妃,有心摆脱却实力不足。 “瑾美人品貌出众,晋升是早晚的事儿”,尹灵鸢笑笑,“我和荷婕妤都盼着姐姐再登门的那一日呢。” “劳婕妤记挂”,瑾美人低低应着,看不出高兴或是不愿,只道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去。 “主子,瑾美人……”宝笙有点看不懂,“这是怎么了?” “约莫是思念亲人罢。”尹灵鸢一笑,招呼含绿,“走罢,回去给二哥回信。” 宫外。 尹安禄收到宫里的回复,当即喜上眉梢,按照早就看好的吉日开张。名字是尹灵鸢取的,唤作“仙茗小筑”,并且招牌上明确写了,只接待女客。 一应伙计小二具是女子,就连尹安禄这个东家都不直接出现在店里,他特特去寻了位女掌柜,名唤赵浣玉,乃是帝京颇有名的一个女户。 曾经也是大家出身,后遇人不淑,执意和离而为家族所不容,便自己立了女户,这些年做生意谋经营,很有些手腕。 尹安禄能请她也是费了番功夫。 “仙茗小筑”的“仙”字取自“仙客楼”,尹安禄从不刻意隐藏自己是仙茗小筑东家这个事实,不少仙客楼的老顾客听说开了个茶馆跃跃欲试,得知只接待女子,真真望而生叹。 可是正如太后先前说的,大家女子,哪个是随意抛头露面的?更别说还要在外面吃喝,仙茗小筑虽已开张,却门可罗雀,与仙客楼开张的盛况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尹家兄妹早料到会有此局面,蜜桃便是他们计划用来打开局面的秘密武器。 仙茗小筑买奶茶送蜜桃,奶茶是什么帝京人暂且不知,却有流言纷传蜜桃便是去年在帝京掀起过抢购热潮的那一个,可惜只卖了一阵子,过后再想吃,却是千金难求。 仙茗小筑竟然有卖,这让本就好奇不已的人更加蠢蠢欲动。 这里不是不招待男人吗?帝京的贵公子们自有办法。 一大早,仙茗小筑门口便停了驾马车,车帘掀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看看左右无人,快速从车上跳下来,进了里头。 这少女便是当朝礼部郎中的小女儿,史家小姐,架不住哥哥的软磨硬泡,再加上她自己也好奇,趁着清晨人少,悄悄出门,想来仙茗小筑帮哥哥买上几斤蜜桃。 她本意是速战速决,没想到一进里头竟别有洞天。 小筑里分上下两层,整个大堂装饰的温馨典雅,鹅黄色纱帐无风自动,平添几分温馨。 通往二楼的螺旋楼梯令人称奇,见了便想走上去体验一遭。最重要的是,楼梯一边的墙壁上挖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凹槽,每个凹槽用琉璃封口,清晰的透出内里的一样样首饰。 ——珠钗、步摇、耳珰、手镯,或许算不得什么名贵物品,但这样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整面墙,史小姐心中一阵激荡,不知用什么形容才好。 当然,她如果来自现代,就知道有一个词最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少女心”。 史小姐少女心泛滥,当即迫不及待的走上楼梯,一阶一阶迈步攀登,眼睛离不开那些琳琅满目的饰品。 “小姐想喝什么茶?”女伙计等她都看完了,才笑吟吟的上前询问。 第54章 天齐第一女子会馆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你们都有什么茶?”史小姐完全被吊起了兴趣,早不记得什么哥哥的嘱托。 “小姐请随我来。”女伙计引着史小姐到大堂侧边的柜台旁,只见琳琅满目具是各色琉璃杯盏,每个里头都装着五颜六色的东西。 史小姐只顾好奇,一个个看过去,指着其中一个惊喜道:“我认得这个,可是珍珠圆子?” “正是呢”,柜台后也站着两个女伙计,穿着一样的衣衫,前襟都绣着“仙茗小筑”几个字,一开口,具是温柔的笑:“小姐可要尝尝,这是本店最经典的珍珠奶茶。” “好啊。”史小姐反正看什么都新鲜,当即开心的应下。 柜台后的女伙计又问:“小姐是喜欢喝甜一点还是适中?夏日炎炎,可否要加冰?” “还能用冰?”,史小姐啧啧称奇,要知道这时节的冰都是冬天采下来,专门放置在深洞里保存下来的,要将冰从冬日留到夏日,对冰窖的要求尤其严格,非世家大族难以做到。 “这些个珍珠、果子干一类下面都是用冰湃着的,小姐若是觉得直接加冰太过寒凉,便是这样喝也使得。”女伙计耐心的解释。 “那便这样喝罢”,史小姐道,“我要甜些的。” 女伙计点点头,立刻开始着手准备:“请小姐稍候片刻。” 史小姐兴致盎然,又看到稍远处摆开的一叠叠精致点心问:“这些怎么卖?” 点心旁边的女伙计立刻拿出一个白瓷盘:“小姐想吃哪个,可以夹到盘子里,每五块一两银。” 史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不知道寻常点心作价几何,更无甚贵贱的概念,当即兴致勃勃挑选了数十块点心:“都给我包起来。” “是。”女伙计高兴应下,手脚麻利的打包点心。 再往旁边走,是琳琅满目的水果,也是摆了一面墙,有切好的,也有没切摆放整齐的,梨子、蜜瓜、西瓜、荔枝、蜜桃……直到此时她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指着蜜桃道:“这蜜桃给我多称些。” 守在水果旁边的女伙计没有动手,而是解释道:“好叫小姐知道,咱们的蜜桃是只送不买的。” “送?”史小姐不解。 女伙计细细解释,在店铺花费满五两银子,送蜜桃一个;满八两银子送蜜桃两个;满十两银子送蜜桃三个。 “其余的水果小姐想买多少都成,唯独这蜜桃只送不卖。” “既如此”,史小姐大手一挥,“每样都给我包一些罢。” 走过水果区,她眼尖的看见大堂的西北角摆着一张长桌,两侧陈列着各色花瓣,晒干的、新鲜的都有,还有两名子女坐在长桌后头。 “这也是吃的吗?”史小姐问。 “这些是用来染指甲的”,女伙计介绍,“凡在店里花费超过五十两银子,便可免费享受染指甲服务。” 想想刚才五块点心才一两银子,史小姐蹙眉:“哪里就够得上五十两了?岂非太不容易?” “小姐不知”,女伙计道,“咱们楼上还有各色雅间,可听琴、可下棋、还可以邀小姐的闺中密友一同前来,品茶赏花也好、开宴欢聚也好,总之花样繁多着,价格也都不一样。” 史小姐彻底震惊了,这这这,真的是茶馆吗? 她不知道,世界上有种叫做“主题度假酒店”的东西,被尹灵鸢照猫画虎搬到天齐,又杂揉了奶茶、自助、美甲各项娱乐享受,不怕这些古代的太太小姐们不着迷。 有了史家小姐,便有张家小姐、李家小姐、赵家小姐……但凡来过一次仙茗小筑,无不心向往之,一开始有规矩拘着,小姐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说想来,直到乐安县主在此办了一次宴,遍邀各府闺中贵女,仙茗小筑才算真的名声大噪,在贵族闺阁圈中立住了脚。 “那乐安县主是什么人呢?怎的她一来,咱家的小筑就好了。”含绿看自家主子高兴,跟着凑趣问。 “乐安县主啊,别看只是个县主,可比好些个公主、郡主还有体面”,尹灵鸢想想,笑道,“就好比这一届的闺阁领袖吧。” “恩?”含绿不解,歪着头思索。 宝笙笑着解释:“姐姐不知,安乐县主是咱们宁昌大长公主的小女儿,最是受宠,小小年纪便封了县主,主子的意思想必是说,帝京的闺阁小姐们都以乐安县主为首吧。” “聪明”,尹林鸢赞赏的点点头,“这就是明星效应。” 含绿虽然不明白什么是明星效应,但宁昌大长公主的名号她还是知道的,宁昌大长公主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虽不是一母所生,但自小对齐烨照顾有加,姐弟两个感情很好,齐烨登基后,对这位姐姐圣恩盛隆,因此地位尊崇。 “对了,新鲜的桃子给二哥送去了吗?”尹灵鸢问。 “都送出去了”,含绿笑答,“奴婢新摘了两框呢。”她一边说一边咋舌,五两银子才送一个桃子,一篮子蜜桃竟然都不够一日送的,可见仙茗小筑的生意是真好。 “再给太后和瑞祥宫各送去些。”尹灵鸢吩咐。 含绿一一应下,并且主动添上了个养居殿,当主子的不上心,也只能她们做奴婢的时时想着,真是操碎了心。 尹灵鸢早知她这些小动作,别说瞒不过聿泽,就是初辉这个总管园子的,什么果蔬去了哪里都有详细记录,事无巨细会禀报给她。 初辉没那么多想法,只惟命尹灵鸢之是从,尹灵鸢让她管园子,便尽心尽力,别说含绿,就是皇帝来了,想要动园子里的东西,也得有尹灵鸢的命令才行。 所以含绿往养居殿送果蔬,其实也是尹灵鸢默认,用她自己的话说——毕竟在人家手底下“混饭吃”,该讨好还是要讨好的。 谁知这次的桃子却送出事情来了。 “蜜桃宴?”尹灵鸢瞪大眼睛看齐烨。 后者悠哉游哉的享受新鲜蜜桃,点点头:“你这蜜桃宝贝似的藏着掖着,她们自然好奇,再加上日前大姐姐入宫,说起仙茗小筑的事儿,更加不得了,一个两个吵得朕头疼。” 尹灵鸢十分无语,齐烨今日昭自己来不为别的,就想让她在樱华宫办个蜜桃宴,原因嘛,正如方才所言。 嫔妃们好奇樱华宫的蜜桃,又不好开口问她要,便想方设法撺掇她办什么蜜桃宴,一个两个都来找齐烨诉苦,再加上大长公主的东风,更是了不得了。 尹灵鸢撇撇嘴:“臣妾生性沉静不爱交际,不会办宴会。” “宜妃荣妃经验丰富”,齐烨道,“她们说了可借人手帮你操持。” 尹灵鸢:……这个时候她们倒是一致对外了? “皇上,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尹灵鸢不乐意,有那闲功夫,她还不如多学两个小法术呢。 “舍不得你那些蜜桃?”齐烨揶揄,挥挥手,立刻有宫人搬上来好几筐桃子,个个圆润饱满,新鲜水灵的紧。 齐烨指着这些大桃子道:“你若真舍不得,朕赐你些,虽说比起你宫里的蜜桃略逊一筹,但也是难得的贡品,前两日刚送来,除了母后那里,朕谁都没赏,都给你如何?” “我……”尹灵鸢生生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商量:“臣妾哪里是舍不得桃子,这样罢,臣妾明日便将蜜桃摘下,给每个宫都送去些,皇上您看成吗?” 尹灵鸢目光灼灼,齐烨索性收回视线,自顾自道:“其实也不只是蜜桃,还有你在宫外弄的那些个花样,她们也是好奇的紧。” “什么花样?”尹灵鸢追问。 “宜妃说想尝尝奶茶、荣妃听说宫外的指甲花样格外别致、就连静妃都同朕提起,说仙茗小筑传出来的琴曲十分与众不同。” 齐烨娓娓道来,尹灵鸢算是明白了,她这密桃宴不办不成,不过么……“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臣妾遵旨承办就是,只不过,皇上可否答应臣妾一个请求?” “想要什么人或是物什,朕皆允你。”齐烨十分爽快。 尹灵鸢看着那好几筐蜜桃,开口:“既然是贡桃,皇上还是赏给各宫,臣妾怎可独占,况且樱华宫的宴,用的自然是樱华宫的东西。” 齐烨不解:“那你想要什么?” 尹灵鸢想了会,没有马上说明,而是道:“若是臣妾办的各宫娘娘们都满意,蜜桃宴会结束后再跟皇上请旨如何?” “好,就依你。”齐烨大手一挥,自问身为九五之尊,没什么办不到的。 既然答应了要办,尹灵鸢就不能敷衍,她说自己没经验是真,但内务府有的是能干的奴才,自然能帮她操持的妥妥贴贴。 只是有一点尹灵鸢心有疑惑:“那些人要我办什么蜜桃宴,真的是好奇仙茗小筑里的东西吗?” “你说呢?”聿泽反问。 “防人之心不可无”,尹灵鸢道,“到时候就麻烦尊上了。” 农历六月十五,经过了十几日的准备,樱华宫蜜桃宴正式开宴。 朱红色的宫门上挂着几个桃树枝编织成的小花篮,两个粉色衣衫的小宫女一左一右,见人来便恭恭敬敬的迎进去。 尹灵鸢还在内堂盯着,为了办这宴,樱华宫专门辟了一间屋子做操作间,又从太后宫中请了点心师傅来,至于奶茶,所需材料先前都准备好,只需要按照配比一样样加进去就可以。 宜妃和荣妃前后脚,差不多是最后到的,贵妃只送了礼来,说是身子不适,人并未出席。 看到门口只是两个宫女引导,荣妃面上便有些不好看:“你们主子呢,怎的不出来迎接?” “启禀娘娘,毓主子在后堂准备吃食,请二位娘娘随奴婢来。”宫女虽年纪不大,却很得体。 “其他人呢,可都到了吗?”宜妃问。 “各宫主子娘娘都到了,就等二位娘娘一到,便可开宴了。”小宫女回。 “恩”,宜妃点点头,转向荣妃道:“咱们走罢。” 荣妃这才作罢,跟着往里面去。 樱华宫不大,荣妃和宜妃之前也都来过,自然无甚稀奇,只不过走到后院,景象却大不相同。 绿茵掩映的葡萄架下,摆开一张长长的桌子,上头摆满各色糕点,还有用琉璃杯子盛着的各种碎碎的小果子、珍珠圆子,旁边两大瓶液体,一个是牛奶,一个是茶,丝丝缕缕的凉气渗出,让人一看便觉清凉。 在桌子的最中间,是摞起的高高的桃子,蜜桃的清香幽幽散发,令人闻之欲醉。 葡萄架两旁用绿树枝桠接续,整个形成了一个绿茵搭就的凉棚,四周摆着冰,虽是暑热未尽,却清爽宜人。 “这般安排,毓婕妤也是尽了心思。”宜妃冲身边的荣妃道。 “咱们都到了,怎的不见毓婕妤?还有这桌上的都是什么?”荣妃好奇。 话音才落,尹灵鸢端着个大托盘出来,缓缓放到桌子上,这才开口:“各位娘娘主子、姐姐妹妹能来,真叫我这樱华宫蓬荜生辉,今日蜜桃宴请各位不必拘礼,想吃什么、喝什么,大可自己取来。” “自取?”荣妃扬声,“这倒闻所未闻,难不成咱们来你这,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自然是有的”,尹灵鸢一笑,示意一旁站着的一溜粉衫小宫女,“娘娘想要什么,也可以吩咐她们,只不过,皇上说各位姐妹对仙茗小筑婆颇有兴趣,这自取,便是仙茗小筑的规矩。” “哦?”荣妃轻笑,“那你倒说说,怎么个自取法啊?” 尹灵鸢上前一步,指着桌上的东西,一一介绍过去,然后拿起一个空的琉璃杯子,先舀两勺珍珠、再放一勺桃肉碎、一勺葡萄、一勺蜜、两块碎冰,最后舀两大勺牛奶,一勺茶道:“这便是一杯奶茶,各位想加什么配料,大可自己放手去调。” 众人大为惊奇:“好新鲜的饮茶法儿。” “我想试试。” “我也来,我也来。” 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却瞧上了尹灵鸢最后端出来的点心,忍不住问:“这东西可是宫外盛传的新式点心,叫做……叫做蛋糕的!” “正是呢”,尹灵鸢吩咐人将蛋糕切成小块:“这蛋糕是用新鲜桃肉和蜜桃汁子做成的,宫外可没有卖,是我独为众位姐姐准备。” “给我尝尝。”立刻有人道。 “我也尝一块,听说宁昌大长公主甚爱。”众人兴致一下子被挑起,尹灵鸢笑着退出人群,由着她们自娱自乐。 聿泽全程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虽然旁人看不见,尹灵鸢却时不时回头,总忍不住想看他。某位尊上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作壁上观的样子,真是跟这群莺莺燕燕格格不入,尹灵鸢总忍不住想,若是聿泽此刻突然恢复修为,真身显露出来,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一定很有趣。 “想什么呢?”低沉的声音骤然响在耳边,尹灵鸢仿佛感受到了一股热气,下意识偏头,聿泽一张俊脸在她眼前放大。 “尊……咳咳,尊上,有什么异动吗?”,她收回视线,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 聿泽狐疑的盯着她,尹灵鸢随手取了把团扇,用力扇着:“呼,有点热哈。” 聿泽更加狐疑,避暑的口诀早教过她,哪里会热?正待再次开口,忽觉神识一阵波动:“后角门有人。” 尹灵鸢心道谢天谢地,这状况出的刚刚好,当即撂下折扇,往后角门赶去。 后角门,一个眼生的宫女正与守门的小太监拉扯。 “咳咳。”尹灵鸢出声。 那宫女仿佛受了惊吓般缩回手,回头见是尹灵鸢,立马跪下行礼。小太监仿佛舒了口气的样子,也跪下行礼。 尹灵鸢叫平身,问那宫女:“你是哪位主子娘娘的宫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奴婢是侍奉孙嫔娘娘的”,宫女急中生智道,“奴婢一时内急,找不到茅厕,寻人打听打听。” 尹灵鸢了然一笑,吩咐含绿:“你带她去,然后送回孙嫔身边,可别再走丢了。” 等两个人走远了,小太监才从手里拿出一锭银子:“主子,这是刚才宫女给的。” 尹灵鸢捻起来看了看:“她说要你做什么了吗?” “没有”,小太监老实摇头,“只说叫奴才先收着。” 尹灵鸢松手,银子啪嗒落回小太监手里:“那你就收着罢,只是……” 话未说完,小太监便跪下:“奴才明白,奴才绝不会背弃主子!”自从上回孙嫔偷菜那事出了之后,樱华宫的宫人们再不敢跟外头轻易有什么牵扯。 不过尹灵鸢待他们也的确好,不只赏钱比别宫的多,平日里伺候有什么粗心疏忽也从不打骂,更重要的是吃食,樱华宫的果蔬,他们没少跟着沾光,好些人扬言,就是让他们去皇上上身边做总管大太监,也是不换的。 这么些日子了,但凡不是个贪得无厌的傻子,也知道好好给樱华宫当差比什么都强。 尹灵鸢挥挥手让他起来:“以后躲着她点就是。” 小太监连声应是,尹灵鸢正要往回走,没几步感觉裙角被人拉了一下,她转身,视线向下,拉住她的是一双黝黑的小手,这模样不是三皇子又是谁? “你怎么跑这来了,娴嫔娘娘呢?” “娴母妃在前头”,三皇子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母妃……恩,魏……她真的害死了我娘亲吗?” 第55章 丑闻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愣了下,蹲下身子与三皇子平视,看到他眼圈红红的,心中微叹:“你都知道了。” “他们说母妃并不是我的亲母妃,所以才会打我、骂我,不给我吃饱饭。”三皇子低低道。 尹灵鸢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都过去了,娴母妃对你好吗?” “恩。”三皇子点头,复又怅然:“可是,我的娘亲没有了。” “你还有父皇呀”,尹灵鸢安慰,“父皇处置了害你娘亲的人,以后你要多多亲近父皇,知道吗?” “珏儿知道。”三皇子乖乖应下,八岁的孩子已经初知事礼,懵懵懂懂的明白父皇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 尹灵鸢牵着他想往回走,三皇子却不肯挪步,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尹灵鸢,冷不丁问出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问?”尹灵鸢停住,跟他四目相对。 三皇子颇为别扭的别开视线:“父皇说你不肯养我,才去了娴母妃那里。” 尹灵鸢颇为无奈,齐烨这当爹的,真是什么都跟孩子说,只得绞尽脑汁的找理由解释:“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你娴母妃位份高呀,吃穿用度都比我这里好上一大截,毓娘娘觉得那里能让你生活的更好。” “可是明明毓娘娘这儿的东西最好吃,娴母妃给我吃的也都是毓娘娘送去的。”三皇子张着真诚的大眼睛道。 尹灵鸢:……八岁的孩子,不太好骗啊…… “也不只是吃用”,尹灵鸢无奈,只得拿出必胜法宝,“许多事情都不同,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三皇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三哥!三哥!”清脆稚嫩的声音传来,接着一抹鹅黄色的小身影左摇右晃,跑过来牵起三皇子的手:“三哥,你去哪了,我找你好久,你跟毓娘娘说什么呢,是不是毓娘娘做甚好吃的了?” “你个鬼灵精”,尹灵鸢好笑的捏捏小瑜儿的鼻子,“做甚好吃食能落下你?” 小瑜儿嘿嘿笑着躲开。 尹灵鸢复又对三皇子道:“你看跟娴母妃住在瑞祥宫,还能跟小瑜儿一道作伴,多好。”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暖暖的温度,三皇子终于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走把三哥,我新学了调一种奶茶,可好喝,我弄给你。”小瑜儿迫不及待,拉着三皇子跑走了。 尹灵鸢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个小身影,笑着摇摇头,刚要迈步离开,又见宝笙急匆匆的跑来:“主子,荣妃娘娘身边的夏彩姐姐生要进小厨房,奴婢们不敢过分阻拦……” 尹灵鸢叹了口气:“走罢。” 与此同时,宴席上宜妃身边的秋白急急跑到很绿身边:“娘娘的耳环不见了,是皇上赏的,想是方才丢了,请姑娘帮着找找吧。” 御赐的东西丢不得,含绿闻言立刻问:“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就刚刚,定是丢在院子里哪个角落。”秋白笃定道,说着拖着含绿快步往院子里去。 方才宜妃吃了个桃子,便说想去看看樱华宫的桃树,含绿谨记尹灵鸢的吩咐,不敢放她们单独行动,便主动带这主仆二人参观。 好在宜妃真的只是看桃树,沿着宫墙走了半圈就回来了。 谁知才坐下没多久,便说耳环丢了。 含绿被秋白拉着,按照刚刚的路线,沿着宫墙仔细寻找,她弯着身子走在前头,眼睛只顾盯地面:“没有啊,会不会落在别……” 话未说完,后颈突然被击中,含绿直直倒下去,昏过去之前仿佛看到秋白浮在唇角的笑意,脑海中只来得及闪出两个字——完了。 尹灵鸢跟宝笙一路来到小厨房,打发了夏彩,又抓住两个子在她卧房附近转悠的宫女,真觉心累。 就知道她们撺掇办宴没那么简单,一个两个的,全想搞事情。 尹灵鸢不只发现并阻止了这些人,还派人大大方方的送回主子跟前,看到时候她们如何分说。 “主子,初辉嬷嬷说,园子里又发现两个。”宝笙真满场跑,累的额头冒汗。 还有完没完了?尹灵鸢小火苗噌噌的,气势汹汹的要去捉人,突然听见聿泽的声音:“先去东墙根。” 尹灵鸢站住,看聿泽面色凝重,知道可能出大事了,当即吩咐宝笙:“你告诉初辉,谁也不许动菜蔬。” 说完不等宝笙再开口,快步往东墙跟去。 东墙跟底下,秋白同两个小太监正奋力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这男子只着一身白色里衣,身形健壮却仿佛失了力气,面色潮红呼吸粗重。 “放这边”,秋白指挥两个小太监,“药没问题吧。” “姑娘放心,下了足足的量,这可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不怕他……嘿嘿。”小太监面上露出下流神色,秋白忍着厌恶催促:“给他松绑,你们赶紧下去。” 两个小太监不敢怠慢,将侍卫丢在桃树根下,秋白又将晕过去的含绿放在侍卫身边,催着众人离开。 只等那侍卫药性发作起来,便可来一出捉奸在床的好戏,含绿是尹灵鸢的贴身宫女,做出这般不检点的事儿,看她以后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这一招可谓杀人于无形,她正激动,忽闻一股冷香,香味甚异,尚未来得及反应,便晕淘淘倒地。 尹灵鸢现身,拖起秋白走到桃树根边,将人摔在侍卫身边,接着又俯身搀起含绿,吭哧吭哧走了老远才碰到路过的宫人。 小宫女见她半抗着含绿,吓了一跳:“主子出什么事了?含绿姐姐这是怎么了?” “中暑”,尹灵鸢面若寒霜,冷冷吐出几个字,“你扶她去歇着。” “是”,小宫女从没见过这样的尹灵鸢,万不敢耽搁,连忙接过含绿搀扶着离开。 “那男子的迷情之毒可解。”聿泽提了句。 “不必。”尹灵鸢冷冷道,既然做得出来,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整理好表情回到宴上,许多人看到她,面色不由有些讪讪,都是被抓到底下人搞小动作的,被送回来的宫人侍立在主子身后,低垂着头。 尹灵鸢如今顾不上管这些,视线扫视一圈,看到宜妃正老神在在的坐在角落品茶,气势汹汹的正待冲过去,中途却被荣妃拦下。 “毓婕妤。”荣妃手中端着个托盘,一小勺一小勺的挖蛋糕吃,笑吟吟的看着尹灵鸢,“难不成你那小厨房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怎么本宫的丫头看一眼都不成?” 真是恶人先告状,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倒先来找我?尹灵鸢看着荣妃,突然改了主意,凑近荣妃耳边小声道:“娘娘想不想看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荣妃挑眉。 “东墙底下”,尹灵鸢道,“娘娘去看看就知道了。” 荣妃狐疑,尹灵鸢却不欲多言,准备离开之前,看了眼她手里的蛋糕,补了句:“这东西,娘娘还是少吃点为妙。” “毓婕妤舍不得?”荣妃反问。 尹灵鸢轻笑,眼神示意同在吃蛋糕的孙嫔,本来夏日衣裳就轻薄,孙嫔那壮硕的腰身线条就更遮掩不住:“如果娘娘不想变得跟孙嫔一样的话。” 荣妃顿觉食欲全无,看一眼手中的蛋糕碟子,又看一眼孙嫔,厌恶的将蛋糕推给夏彩:“拿走拿走,赏给你吃了。” 夏彩:…… 夏彩放下蛋糕问:“毓婕妤方才说的,娘娘可要去看看?” 荣妃眯起眼,打量着尹灵鸢离开的背影,思索片刻后吩咐:“你去看看,悄悄的,别惊动了人。” “是。”夏彩悄无声息的退下,片刻后,小跑着回来。她面色微红,迫不及待的凑到荣妃耳边,悄声低语一阵。 “当真?”荣妃吃惊不小。 “奴婢亲眼所见,是宜妃娘娘身边的秋白,那男人……”夏彩声若蚊蚋,荣妃却眼神骤亮,快速的扫了宜妃一眼,平复心绪后扬声:“各位姐妹。” 吃吃笑笑的众人停下,都看向荣妃。 “今日蜜桃盛宴,众姐妹同享佳肴,本宫听闻樱华宫的桃树与众不同,所以才能结出这般美味的蜜桃,不若咱们去瞧瞧?” 荣妃发话,自然没有人敢说不,唯一有身份拒绝的宜妃也格外赞成:“妹妹说的不错,那咱们就一道去看看吧。” 秋白虽然一直不见人,但另外两个办事的小太监早就回来禀报过,宜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正想找个什么理由将众人引过去,荣妃所言正中下怀。 荣妃笑容灿烂的看着宜妃,难得的礼貌恭敬:“姐姐先请。” 宜妃一马当先,领着众人绕着樱华宫墙根走,虽说是边走边看桃树,目的却很明确——东墙角。 尚未走到近前,便听到呼哧呼哧的声音传来,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明显,有的已经听出来,当即面上潮红,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什么声音?好奇怪。”孙嫔狐疑,她是真没听出来,满怀好奇的往声音来源方向找,转过一颗大桃树,就看见一个侍卫抱着个女子,两人具是衣衫不整,汗流浃背。 “啊!”孙嫔反应过来自己撞见了什么,当即尖叫,忙不迭的背过身去:“大,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竟敢……” “怎么了怎么了?”荣妃演戏演全套,关切地上前,不出意料的惊声尖叫。 这下子嫔妃们全过来了,只一眼便纷纷以帕掩面,还有的大声叫着尹灵鸢:“毓婕妤呢,怎会出这种事,快叫她!” “这这这,成何体统?” “来人啊,先将这狂徒和女子压起来,如此祸乱宫闱,必得禀报皇上才行。” 那侍卫已经行完了事儿,迷药散去大半,人清醒过来,渐渐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人都吓傻了。 宜妃掩饰不住的兴奋,声音不自觉拔高:“还不将这狂徒拉扯起来!” 立刻有小太监上前,将侍卫压着跪下,被挡在底下的宫女这才露出真容,宜妃面色陡然一变——“秋白?!” 秋白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身边跪着那个侍卫,周围各宫娘娘主子们脸色各异,而宜妃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自己。 “娘娘!娘娘奴婢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奴婢冤枉,奴婢是被人陷害的娘娘!”她忍着身体的不适,慌忙披上衣裳分辨。 “这是怎么了?”尹灵鸢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正主终于到了,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任凭尹灵鸢走到最前,身后跟着含绿。 她刚刚就是去看望含绿,将人唤醒,迫不及待回来看这出好戏。 宜妃阴恻恻的盯着含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听尹灵鸢夸张的大叫:“哎呀!这不是宜妃娘娘身边的秋白吗,怎的如此狼狈?”她又偏头,看见那侍卫,再次惊呼:“这男子又是谁?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 “这恐怕就要问你了”,宜妃狠狠压下心中惊怒,对着尹灵鸢责问:“你宫里怎会有男子出没,竟然敢胆大包天,公然调戏宫女?!” “宜妃怎么就说是调戏呢?”荣妃抢先道,“捉奸捉双,人家两个指不定是郎有情妾有意呢,到底是娘娘手底下的人,您还是回避一二的好。” “本宫的人绝做不出这种事!”宜妃一改往日的温柔和蔼,格外强势道:“一定是狂徒大胆调戏,来人,将这狂徒给本宫压下去,严刑拷打!” “且慢!”尹灵鸢阻止,“娘娘刚才问,嫔妾宫里怎会有男子出没,嫔妾也很好奇,这男子眼生的很,不如就当着大家伙的面问问清楚。” 说着,不等宜妃答话便转向那男子:“你是哪里当差的,怎会出现在这?” 男子抖若筛糠,豆大的汗珠砸在土里,滚成一小个土球:“属,属下……”他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别急,慢慢说。”尹灵鸢悄悄弹了下指尖,几滴灵泉散落成珠,冰凉凉激得他冷静几分。 侍卫干咽两下,颤抖得声音终于连成一句话:“属下是遭人陷害,中了迷情之药,属下是被人绑来的,迷糊中只遵从本能,实是身不由己,还请各位娘娘明察!” “你说你中了药?”尹灵鸢问。 “是……是。”侍卫连连点头。 “来人,传太医。”尹灵鸢扬声吩咐。 “等等!”宜妃开口阻拦,“毓婕妤,本宫以为家丑不可外扬,若此刻传太医,岂不闹得人尽皆知。” 尹灵鸢扫视周围一圈,最后看向宜妃:“娘娘觉得,如今还不叫人尽皆知吗?况且,若不传太医,如何知道这男子说的是真是假,又如何查明真相?” “本宫觉得毓妹妹说的有理,宜妃姐姐,你一味得阻拦,可是早知有此事?”荣妃看热闹不嫌事大。 宜妃狠狠瞪了她一眼,真要被这女人蠢死,可是自己的另一层安排,偏偏不好这时揭露,只得上前一步,凑近了尹灵鸢语带威胁:“你可想好了,到底此事出在你宫里。” 尹灵鸢完全不在乎,稍稍后退:“事情虽然出在嫔妾宫里,但这人可不是嫔妾的人,对了,还没问你,在哪里当差的?” 侍卫叩了个头:“属下是……属下是承乐宫的巡逻侍卫。” 承乐宫,乃是荣妃的住所,皇上隆恩,只允许她一人独住。 荣妃万万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当即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是本宫宫苑的侍卫?” “是!”侍卫老实承认。 “胡说!”荣妃厉声呵斥,“休要血口喷人,怎么本宫从没见过你!”这话便是强词夺理了,宫中侍卫甚多,且男女有别,她哪能个个都见过。 但内廷自有记档,想要查证容易的很。 这神奇的发展亦是尹灵鸢始料未及的,不过想想男的是荣妃的人,女的是自己的人,这一石二鸟的计策,倒真是宜妃的风格。 侍卫的身份被戳破,宜妃便知回天乏术,荣妃怎会是个轻易背黑锅的人。 过了最初的震惊,荣妃迅速加入“战团”,不必尹灵鸢催促,即刻派人去请太医,只要查出侍卫中了迷药,便能证明他也是被人陷害,此刻保着这人,便是保着承乐宫的名声。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太医来过,诊断出侍卫所言不虚,他和秋白都被分开看管。 荣妃以被害者的身份去找皇帝哭诉,找贵妃哭诉,立誓一定查出幕后下药之人。 当然了,即便查不出,荣妃也会造一个出来,只是究竟是宜妃还是毓婕妤呢?荣妃有点纠结。 若将此事按给毓婕妤,那么宜妃也可以成为受害者,顺康宫自可全身而退;若将此时按给宜妃,她自然是处心积虑,可尹灵鸢势头正盛,同样不可小觑。 尹灵鸢自然不会给她陷害自己的机会,先一步查明真相,禀报皇上,给侍卫下药的不是旁人,正是秋白自己。 根据她的供述,是自己对侍卫心生爱慕,忍不住出此下策,全不关旁人的事儿。 在秋白交代完事情缘由的当夜,便上吊自尽了。 第56章 采女张氏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娘娘,这是秋白临死前留下的。” 顺康宫,秋露捧着一方帕子,上头是用血写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宜妃眼圈红红的,接过帕子拿在手上问:“秋白的家人都安顿好了吗?” “给了足足的银子,送去南边了。”秋露道,看着宜妃的面色,又忍不住劝:“这个时候,娘娘只能弃车保帅,秋白姐姐一肩担下此事,也算对娘娘尽忠。” 宜妃面上更加动容,轻轻拉过秋露的手,按在血字帕子上道:“秋露啊,以后本宫身边得用的可就剩你一个了。” 秋露大受鼓舞,急急表明忠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侍奉好娘娘。” “恩。”宜妃点点头,期许的看着秋露。 尽管蜜桃宴以这样的丑闻不欢而散,齐烨还是答应了尹灵鸢的要求,按他自己的话说,一来这不关尹灵鸢的事,二来,事情出在樱华宫,她也算个受害者。 “可是主子,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吗?”含绿气不过,“明明宜妃设计陷害,奴婢颈子后面还有伤痕,可以当作证据。” “那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尹灵鸢反问,封建礼教是要吃人的,她当时气不过将秋白换了含绿,可事后闻听秋白的死因,心里便不畅快。 “奴婢,奴婢不在乎一己之身。”含绿语带哽咽。 尹灵鸢无奈:“好了,以后还有机会,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我是不会用的。且你以为皇上为何答应我的请求?或许在他眼里,这些不过是后宫女人们的争风吃醋哦,宜妃毕竟是二皇子的生母,二皇子又是皇上的长子,日后……”尹灵鸢顿了顿,又道:“所以大事化小,小时化了,如今这结局便是他最想看到的,咱们再不宜不饶下去,便是违背圣意了。” 含绿愣愣的,说不出话,倒是聿泽轻笑一声:“你对齐烨的了解还真是透彻。” “伴君如伴虎,这话可真不是白说的。”尹灵鸢默默吐槽。 “不然本座弄个傀儡当去当皇帝如何?”聿泽忽道。 “别别别”,尹灵鸢真服了这人,“你不是说他是真龙天子,有紫气护体吗?”再说当皇帝齐烨还是称职的,被聿泽胡乱整,万一再天下大乱,她不成千古罪人了? “这么说,你是担心本……咳咳,我?” “啊?”尹灵鸢下意识想问,突然福至心灵脑子转的飞快,答道:“是啊是啊,尊上你修为尚未恢复,不宜施法,咱们还是快点把人参种上吧。” ——齐烨答应她的请求不是别的,正是在御花园西边的小树林里种植人参。 人参喜阴,一般生于落叶阔叶林或针叶阔叶混交林下,御花园西边的一小片松林勉强算做。 尹灵鸢不懂什么栽培技术,找来的人参种子直接就要洒在土里,像种菜似的。 还是聿泽拦下,叫她先用灵泉水泡上一夜,第二天再种,人参所种的土亦有讲究,需要挖约莫一尺见方的小坑,再将泡好的种子洒在里头。 “看不出来,尊上还会种人参啊。”尹灵鸢揶揄,其实就算不按照正确的方法种植,有灵泉水浇灌,这些人参也能长出来,只是如今这般更加明正言顺。 聿泽从前做修士时,侍弄过药圃,所以对种植各类种草药都略知一二。 人参种下去,就需要有人日日打理,初辉专门抽调了一小波人,轮流看管照料,最重要的是每日给它们浇水。 好在这片林子离樱华宫不愿,照顾起来也方便。 每日辰时,尹灵鸢会先浏览一遍园子,将已经长成的蔬菜摘下,分成四份,最大的一份送出宫去给尹安禄,其余三分太后、瑞祥宫各一份,她自己留一份,至于齐烨那里送不送,完全看聿泽的心情。 接着,初辉带着人将采摘后的空地补种上,尹灵鸢常常跟着一起,也许是她在种田一道上真的有天分,随意播撒下的种子、栽种的秧苗都比初辉这个种田老手来的好。 等它们长成,若留心观察就会发现,总是尹灵鸢亲手种下的长势更为茂盛,成熟的也快。 聿泽不只一次看她种田若有所思。 “又在盘算什么?”尹灵鸢冷不丁问。 聿泽回神,上下打量面前之人,尹灵鸢被看的不自在:“我衣裳弄脏了?”说着前后查看。 “没有”,聿泽道,“只是你不觉得自己在种田一道上十分有天赋吗?” “没办法。”尹灵鸢大为得意,唇角快要扬到天上去:“谁叫我天赋异禀呢,旁人羡慕不来哟。”说着摇头晃脑的去找初辉,给菜蔬们浇水。 天赋异禀么?聿泽唇角挑起一个斜斜的弧度,或许真叫她说中了呢。 另一边尹灵鸢已带着人将园子里和墙边的蔬菜都浇过一遍,接着带人去御花园,浇灌已经长出幼苗的小人参。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初辉一边浇一边数,数到最后一颗骤然停住:“咦?” “怎么了?”尹灵鸢走过来问。 “主子,不对啊,您明明种了四十九颗人参,怎么奴婢方才数只有四十八颗。” “会不会是你数错了?” 初辉立刻招手,吩咐识数的太监宫女,各自数一遍,最后一合计,真的少了一颗。 难不成又叫人给偷了? 尹灵鸢有了不好的预感,初辉马上传昨日负责看守的小太监,小太监听说丢了颗人参,吓得魂都没了,这可是人参啊,多金贵的东西,竟叫自己给看丢了?可他的确是看守了一夜,没看见偷参贼。 几个人正分说着,不妨远处闪过一个人影,尹灵鸢五感灵敏,无需聿泽提醒,马上吩咐人去捉。 宫人们不敢怠慢,一个比一个窜得快,尤其是刚刚吓得不轻的小太监,就指望着抓住了这人,自己好辩白。 不多时,一女子被几个小太监压着回来,走到近前不客气的向前一贯:“跪下。” 那女子踉跄一下,扑通跪在地上,怀里的东西掉出来,正是一颗新鲜稚嫩的人参小苗苗。 紧接着初辉的禀报声响起:“主子,刚刚又数了一遍,又少了一颗。” 尹灵鸢:……这可真真是人赃并获。 她俯身拾起地上的小幼苗,哭笑不得,就算是要偷,好歹等它长大吧,这么小的幼苗,偷去有什么用? “你是哪个宫里的?”尹灵鸢问女子,“谁派你来偷我的人参?先前的一颗也是你偷去的罢。” 女子低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分辨。 “你不承认也行”,尹灵鸢道,“先送掌刑监,再去内务府调名册,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这般大胆,接二连三的来我这里偷东西。” 女子身形明显一抖,仍旧忍着不肯言声。 尹灵鸢耐心告罄,正要发落,有个机灵的小太监看出不对,凑上前小声道:“主子,奴才看她不像是普通宫女,倒像是……” 尹灵鸢看向小太监,微微蹙眉:“像什么?” “倒像是北五所的采女。”小太监轻声道。 虽然声音极轻,女子还是听了个真切,终于抬起头,嘴唇微动。 “你真是采女?”尹灵鸢惊讶。 “嫔妾……采女张氏,参见毓婕妤。”女子重重的磕了个头,这可不是采女对婕妤的礼节。 “哎,你……”尹灵鸢想让人将她扶起来,张氏却执意跪着:“嫔妾,嫔妾偷人参实是万不得已,还请毓婕妤恕罪,请毓婕妤恕罪。” 嘴上说着,还扑通扑通不停磕头。 “别别别”,尹灵鸢赶紧拦着,再让她磕下去,保不齐自己就要摊上那劳什子因果,“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张氏被初辉硬生生架了起来,她看着与常人无异,身子骨却十分瘦弱无力,初辉几乎是一碰就感觉到了。 “你为何要偷我的人参?”尹灵鸢实在好奇,除了各宫以争宠为毕生追求的娘娘们,她实在想不出旁人偷她人参的理由。 “嫔妾是为了救命。”女子开口,出乎所有人预料。 一个采女,怎么说也是皇帝宠幸过的女人,靠偷人参救命? “我这人参才长出来几日啊,根本没有半分药性,如何救命?”尹灵鸢不太相信。 “可是昨日姐姐吃了人参,的确好多了”,张氏道,“我不得已,才冒险今日又来挖。” “你姐姐,也是采女吗?”尹灵鸢好奇。 “是”,张氏道,“姐姐命在旦夕,嫔妾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听说婕妤这里种了人参,便冒死前来一试,谁想……” “等等等等”,尹灵鸢打断她,“你们采女生病,都请不起太医的吗?”她记得春草当采女的时候穿金戴银,风光威武的紧呢。 “嫔妾……嫔妾们……”张氏欲言又止,想说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尹灵鸢看她穿戴,想来是不得宠久了,请不动太医,便道:“你们若有难处,我叫个太医去为你姐姐诊治如何?” 张氏突然抬头,死死盯着尹灵鸢,接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心般,突然跪下,恸哭嘶嚎:“求毓婕妤救命!求求毓婕妤救救嫔妾们吧!” 第57章 残害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是夜,北五所朱红大门紧闭,院中黑漆漆一片,只其中一间屋子亮着烛光。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一个宫女走出来,手上端着个大木盆,吃力的走到墙角,哗啦一声将水泼尽,她轻轻放下木棚,想要靠着墙根歇息片刻,转眼间余光好像瞥见一个人影:“谁?” 她左右逡巡,却并无半个人影,宫女的样貌也在灯光中一闪,竟是春草。 “春草!春草!”屋里突然传出老太监尖利喑哑的叫声,春草连忙拿起木盆,连声应着小跑回去。 身后,尹灵鸢从阴影中走出来,悄悄跟在春草后头。 屋里,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太监光着脚,裤腿挽到膝盖,两边各一名女子在帮他揉捏脚踝。看到春草回来,略略抬起眼皮,拉长声音问:“泼个洗脚水,怎么这么久啊?” 春草抿抿唇,垂手站着,不说话。 老太监却愈发来了兴趣,两脚轻轻一瞪,跪着的两个女子立刻明白,松开手伺候他穿上鞋子。 老太监慢悠悠的踱到春草身边,绕着她转了两圈,口中啧啧称叹:“有些人呐,就是看不清形势,还以为自己是得宠的春淑女呢,娇贵的呦,啧啧。” 春草只觉浑身不自在,努力想要躲避这老太监的目光。 “哎”,老太监作势叹了口气,“你们啊,一个个的整日做着重新伺候皇上的梦,咱家说的话从来听不进去,既如此,不如就跟红儿似的,回自个屋子躺着去舒坦。” 话落,屋中的三人同时一震,跪着的两个忙不迭求饶:“花公公明察,但凡您吩咐的,我们都愿意做的。” 老太监花大喜撇了她们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复又看向春草,春草终于忍不住,颤着声音开口:“花公公,我的银钱首饰全给了您,您就放过我吧。” 尹灵鸢趴在窗口看了个一清二楚,知道老太监口中的红儿就是白日里偷人参的张氏口中的姐姐。 白日里张氏喊出那句话后,尹灵鸢担心御花园人来人往,便将人带回樱华宫,听她说了北五所的现状。 采女们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虽然伺候过皇上,但天长日久的被冷落在这里,早没人把她们当回事。 总管太监花大喜一手遮天,对那些年轻尚有姿色的采女还能客客气气,而对于如张氏这般年纪稍长,或者如春草这般遭皇上厌弃的,便以折磨她们为乐。 花大喜不敢明着打骂,便用那些细碎的功夫折磨她们。 红儿就是因为不堪忍受折磨,言语间顶撞了他两句,便被花大喜强迫整日躺在床上,不准起来,就连每日的饭食,也只许她在床上躺着吃。 一开始还好,红儿整日辛苦的身子也算是得到歇息,可是十天、二十天……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难受,浑身酸痛,喘不上来气,双腿仿佛失去知觉,她想起来,可是花大喜派了人日夜看守,根本不容她离开床褥半寸。 渐渐的,红儿身下的皮肤开始溃烂生疮,每日里痛苦难当,双腿干瘪萎缩,上半身却因为缺乏运动慢慢胖起来,三个月后,红儿再难站起来,整个人已是奄奄一息。 看守她的人都走了,张氏终于觑得机会前来探望。看到好姐妹这个样子,万般无奈之下才去偷尹灵鸢的人参。 而张氏说的吃人参后好转,与其说是人参,不如说是灵泉水的功效,只怕她园子里随意挖颗菜蔬,也有这效果。 尹灵鸢难以置信,皇宫大内,那些人好歹也是齐烨的女人,竟然活得如此凄惨?这才说服聿泽,跟她到北五所一探究竟。 “我这是为你好啊!”屋内,花大喜咬牙切齿,“你们不是都想伺候皇上吗?这般笨手笨脚的,如何能入皇上的眼?本公公这是替皇上调教你们呢,春草啊,你要懂得知恩。” 最后一句话凑到她耳边,让春草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明白自己若再不从命,就要落得跟红儿采女一样的下场,她死命攥着拳头,放低姿态柔柔道:“请,请花公公教我。” “这就对了。”花大喜满意的点点头,复又坐回座位,指着凉透的茶水道:“先去泡盏热茶来喝。” 春草低声应了,大半夜的点炉子、烧水,终于泡好一盏热茶双手奉给花大喜:“公公请用。” “这么久。”花大喜不满的咕哝了一声,伸手去拿茶盏,甫一触碰便哎呦大叫:“你想烫死我啊!” 茶盏哗啦一声,整个倾倒在托盘上,滚烫的热水顺着托盘边沿趟下,碰到春草举着托盘的手,她被烫的一哆嗦,本能的撒手,木托盘连带着上头的茶杯一块摔了,瓷制的茶杯碎裂一地,热水混着茶叶溅的满地狼藉。 “朽木!朽木!”花大喜气的跳脚,“这般粗笨不中用,还如何伺候皇上?” 春草手被烫的红了一片,不敢出声,唯唯诺诺道:“我,我再去泡一杯。” “再泡八百杯也一样!”花大喜捏着嗓子尖叫,指着地上的碎片:“还不将这里给我打扫干净了!” “是,是。”春草低低应了,屈辱的弯下身子伸手捡拾地上的碎瓷片。 “等等?”忽然又听花大喜叫了一声,接着他蹲下身子,用两指捏起春草的袖管:“啧啧,这一双柔夷若伤了,日后可怎么伺候皇上呢?看这红红的,烫到了吧?” 他声音越是轻柔,春草便越是害怕。 果然,只听他下一句接着道:“烫成这个样子,得好好养着才是,不许用手了。” “公公?”春草颤抖着出声。 “用嘴。”花大喜笑得得意,“这些碎片子,都用嘴给我捡干净,还有地上的茶叶,全都给我舔喽!” 春草如遭雷击:“求花公公开恩!” 花大喜却仿佛找了什么天大的乐趣,兴致勃勃的转身:“你们两个,拿蜡烛来给她照亮。” 两名女子不敢违拗,一人捧着一个蜡烛站在两边。 “捡啊。”花大喜催促。 “花公公……”春草泪莹于睫,在花大喜的瞪视下,终于缓缓伏下身子。 “可小心着,若是再伤了嘴,真得跟红儿似的好好养着了。”上面传来花大喜愉悦的声音,春草身子一抖,不由更加小心。 两旁站着的女子一动不动,手中蜡烛燃烧久了,滚烫的烛油顺着蜡烛流下来,落到她们手上,也不敢吭一声。 尹灵鸢实在看不下去了,砰的一声推开门:“花总管好大的威风!” 聿泽阻拦不及,无奈的跟在她身后。 “什么人?!”花大喜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抢过其中一人手中的蜡烛,凑近尹灵鸢的脸照亮:“毓,毓婕妤?” “花公公还知道我是谁啊?”尹灵鸢厌恶的道,“可你却忘了自己是谁!她们可都是采女,皇帝的女人你也敢这般残害,想死就直说,何必如此费工夫。” “毓婕妤在说什么?老奴,老奴实在听不明白。”花大喜弓着身子行礼,眼角余光却越过尹灵鸢,往她身后打量。 尹灵鸢居高临下:“既然不明白,就做个糊涂鬼好了,春草,还有你们两个过来,跟我去见皇上!” 春草仿佛见了救星,连滚带爬的躲到尹灵鸢身后,另外两个女子却面露不忍。 尹灵鸢刚要再开口,听见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众小太监一字排开,将尹灵鸢后路堵的死死的。 花大喜慢慢站起身:“毓婕妤一个人来的吧?” “嗤”,尹灵鸢了然一笑,“花总管难不成还想残害宫嫔?” “老奴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儿呢”,花大喜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惊慌,浑浊的双眼透过烛光射出一抹阴狠:“只是荣妃娘娘看您不顺眼许久了,婕妤漏液离宫,荣妃趁机图谋不轨,不小心害死了婕妤,可真叫人惋惜呐。” “公公打的一手好谋算”,尹灵鸢淡定依旧,她身后的含绿却不自觉迈开一步,看看形单影只的尹灵鸢,再看看人多势众的花总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尹灵鸢不管她,只看着花大喜:“公公有本事,只管使出来。” “那就别怪咱家了”,花总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动手!” 太监们得令,一拥而上便朝尹灵鸢攻来,可冲到她身前一尺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再不能近前半分,想要挣扎,却发现动作迟缓,竟然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尚来不及反应,一记飞脚踹来,正中其中一人胸膛,那人飞出去老远,狠狠惯在墙上,再也起不来。 尹灵鸢侧身,顺手抢过花大喜手上的蜡烛朝人群里扔去,聿泽暗中裹挟灵力,蜡烛砸在一人额头,竟砸的直直朝后晕了过去。 春草和另两个女子具是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生猛的女子。 尹灵鸢又踹翻一个,冲着三个女人吼:“愣着干什么?报仇的时候到了!” 三人瞬间清醒,另一个拿着蜡烛的当即学尹灵鸢,将手中蜡烛砸出去,正中花大喜脑门。 “哎呦!”花大喜痛呼倒地,砸蜡烛的愣愣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跟聿泽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尹灵鸢左右开弓,打的小太监们落花流水,修炼了这么久,她终于第一次见识到自己的灵力之威。 春草三人受到鼓舞,再加上心中怨恨,抓着花大喜死命奏,扯头发的扯头发、砸木板的砸木板,春草根本不顾自己手上的烫伤,长指甲在花大喜脸上挠出道道血痕,那发狠的劲儿,直恨不得将自个指甲都挖断。 第58章 大清查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北五所闹翻了天,花大喜等人根本不用齐烨处置,便已经狼狈不堪,而整件事情的影响波及,也早已超出了北五所的范围。 对帝王而言,花大喜所犯的罪,何止是残害几个采女那般简单,简直是侵犯他身为帝王的权威。 花大喜被当众处以极刑,阖宫奴才,无论是有脸的、没脸的,全部奉旨围观。 处刑从白天进行到黑夜,执行刑罚的人接连替换了三波,在花大喜的哀声惨叫中,有的人吐了、有的人吓得尿了裤子,更多的人则是脊背发寒。 随之而来的,是涉及整个后宫的大清查。 贵妃因掌六宫事宜,这次北五所出事,严格来说也有她监管不善的责任,此次大清查,自然不能敷衍了事。 上至她自己的宁寿宫,下至冷宫,所有太监宫女均依照名录核实身份,重新登记在册。 这一查还真查出许多问题来,核对所用名录还是先帝时的,许多年纪大的太监老了死了,名录中名字没有消除,便被其他太监顶替,这样一个人能拿两个人的月银,更有因此而连升几级而平步青云的。 这背后牵涉到的人就多了,想要顶替的人拿银子,找能作主办事的大太监,大太监收钱办成了事儿,被顶替的名额就不会消除,宫中这项开支也就会一直持续。 这一查,林林总总涉及的银子竟达数万两。 齐烨震怒,下令严查,除了当事太监牵涉其中,能背后操纵这样的事,身份也不简单。好几个宫的总管太监被查出来,甚至还涉及到太后身边的人。 贵妃不敢作主,亲自去请示太后。 “哀家年纪大了,你们便欺我耳背眼花,暗地里使这些鬼蜮伎俩”,太后当场发怒,慈安宫上上下下跪了满院子,福熙首当其冲,跪在最前头被太后责骂。 “你的眼睛也不亮,由得底下人闹成这个样子,若再如此,哀家看你这掌事宫女也别做了!” “母后息怒”,贵妃赶紧开口,知道福熙侍奉太后这么多年,跟太后的情分不一般:“此事不干福熙姑姑的事儿,都是那起子人太过狡诈,若不是对着册子挨个查,谁敢想还有这样的事儿。” “这事皇帝做的对”,太后转向贵妃,“这起子人简直就是后宫的蛀虫,今日遑论是哀家宫里的,就算是皇帝身边、各宫主子身边,但凡出了这样的人也都得严惩,今日你就把人带了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贵妃从太后身带走了人的消息很快传开,原本抱着侥幸心理想要依仗自家主子躲过一劫的人这下慌了。 一同慌了的还有他们的主子,皇帝秉雷霆之势而下,她们生怕奴才的事情连累到自己。因此一夜之间,出了好几个畏罪自裁的大小太监。 余下胆子小的,具被贵妃查明带走。 除了顶替名额的事儿,还查出各起诸如赌博、斗殴、贪墨银钱等事情,也都依照情节轻重一一处置了。 此外,年龄大的太监和足岁的宫女,身家清白的都给了笔安身的银子放出宫去,各宫冗余的宫人纷纷裁撤,另派他职。 前前后后折腾了月余,总算肃清了宫闱,各宫都有损失,荣妃身边放出去不少人,宜妃宫里也不干净,但她们谁都不敢在此时抱怨,乖乖把人交出去。 整个后宫唯独尹灵鸢的樱华宫没什么变化,一来她治下严,宫人们想要搞什么小动作,都瞒不过聿泽的眼睛;二来,从前被禁足的时候宫里人走了个干净,如今这些都是后来安排的,这么短的时间,想背地里捣鼓什么也来不及。 这件事要说对她最大的好处就是,人参保住了。 张氏早就放了回去,并且请太医去给采女红儿诊治,她这病说到底是缺乏运动导致的下肢肌肉萎缩,加上长久卧床生了褥疮,如今罪魁祸首花大喜等人已死,红彩女从心底燃起生的渴望。 太医的诊治加上尹灵鸢所说的运动复健,如今她已能够下床慢慢走动,只是走不了太久就得歇一歇。 “就这样很好了”,尹灵鸢赞许的点点头,帮着张氏扶红儿坐下。 “嫔妾能活过来,多亏毓主子大恩。”红儿握着尹灵鸢的手,眼神激动,若不是因为行动不便,早跪下给她磕头。 “别再说这样的话”,尹灵鸢不愿意别人把她当恩人看,故意开玩笑:“我呀,还不是为了保住我那些人参幼苗。” 张氏俏脸一红,如今想来真是羞赧:“承蒙婕妤不计较,还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把我们从花大喜的魔抓中解救出来。” “谁能想到,宫里还能出这样的事儿呢”,尹灵鸢唏嘘,“当日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肯相信。” 张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红儿抢先道:“如今都好了,这里新换了一批人,侍奉的小心谨慎,咱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再没什么不满意的。” 说最后一句她看向张氏,稍稍加重了语气,后者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开口。 尹灵鸢注意到这两人间的小动作,但也没有多问,顺着红儿的话说:“虽然这样,但你们成日呆在北五所,也挺无聊的。” 她纯粹是推己及人,自己好歹有种菜的事情忙,还有个灵泉精日日相伴,而她们呢,整日囿于这一小方天地,没网没手机,的确无聊,怪不得那些个嫔妃天天斗得火热,乐此不疲的在齐烨面前找存在感。 “嫔妾有个不情之请,求婕妤成全!”张氏突然“咕咚”一声跪下,膝盖砸的地板震响。 尹灵鸢惊讶,伸手去拉她:“什么请?起来说。” 张氏却执拗的不肯起身,更磕了个头:“诚如婕妤所言,我与姐姐在这里煎熬了半辈子,不想往后余生皆如此,所以想求婕妤,让我们姐妹出宫去。” 尹灵鸢着实没想到,张氏竟然抱着这样的心思,只是她们身为采女,出不出宫也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她略略蹙眉,刚要开口,红儿已经不顾自己腿脚不便,也跪扑下来:“婕妤别听她胡说,您能帮我们至此,已是一辈子报不完的恩德,我们怎能得寸进尺,还苛求别的呢?”说着,狠狠瞪了张氏一眼。 尹灵鸢摇摇头:“你们若有难处,我能帮得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这出宫,我一介婕妤如何能做得了主?” “您虽然是婕妤,但是得皇上宠爱,还有太后如此喜爱”,张氏不顾红儿的阻拦,开口苦求“我们姐妹身边,唯一能有希望帮得上忙的,就只有您了。” 尹灵鸢心中已有些不快,她就是这样一个人,遇到不平之事,自己愿意出手帮助别人是一回事;被道德绑架、强迫帮助别人又是另一回事。 再开口语气微冷:“我得太后喜爱不假,但这样的大事,亦不是凭借一句喜爱就能作主的,宫中自有规矩,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话落,张氏颓然的跌坐在地,口中喃喃:“还是不成吗?难道我这一辈子,真就注定要老死宫中了吗?” 她双目失神,两行清泪垂落,尹灵鸢看着又有些不忍,刚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听见外头一阵急促的喧哗声,接着是李德福熟悉的高唱:“皇上驾到!” 屋子里的三人连忙起身,张氏扶着红儿到院中跪迎。 自从北五所出事,齐烨还是第一次来。 采女们穿红着绿,骤然听到皇帝驾临的消息,有的来不及打扮,发簪插得歪歪扭扭,跪了满院子迎接皇上。 齐烨一脚踏进北五所,第一眼就瞧见尹灵鸢,面露惊喜:“毓儿怎么在这?” “红彩女身子恢复不少,臣妾来看看她。”尹灵鸢说着,看向身后的红儿。 齐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张氏扶着红儿连忙再次行礼。 “免礼”齐烨挥挥手,“都平身罢。” 众人纷纷起身,眼睁睁的看向这边,齐烨询问红儿的身子,又叮嘱她好好养病。看见扶着她的张氏,面露好笑:“你便是那个偷了毓儿人参的采女?” “是臣妾”,张氏低眉顺目,回答的老老实实。 “亏你想得出”,齐烨哈哈大笑,“不过你这番所为,一是为救姐妹,二也因此救了所有人,你们可要感谢她啊,哈哈哈。” “臣妾们感念张姐姐大恩。”众女纷纷应答,好几道火热的眼神刀子似的飞过来,真恨不得此刻跟皇上说话的是自己。 第59章 初见乐安县主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皇上”,一名采女越众而出,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婉转语调:“皇上雷霆之威,拯救咱们姐妹于水火,要说感念,皇上您更是咱们的大恩人。” 她打扮素雅,容貌清清秀秀的,在众采女之中算得中上姿色,这般有可能得宠的品貌,就算是花大喜在时,也不会过分为难。 齐烨只略扫了她一眼点点头,便冲身后的李德福道:“她们都受了委屈,朕心不忍,北五所众人多赏半年的月例,聊表安慰。” “多谢皇上圣恩。”众人又纷纷下跪行礼,刚刚说话的采女心生失望,悄悄抬起眼打量齐烨,这样的风神俊朗、天威不可冒犯,又不由生出许多旖旎来。 齐烨问候过又给了赏赐,便准备离开,问尹灵鸢:“毓儿可要一块走?” 后者看了眼低着头的张氏,摇摇头:“皇上先走吧,刚刚臣妾们还有几句话没说完呢。” “好,那朕就先走了。”齐烨不甚在意,起驾离开。 北五所众人失望有之、松口气有之,如张氏和红儿这般无波无澜的亦有之。 回到内室,张氏扶着红儿上床歇息,尹灵鸢坐在床边开口:“方才你们也看到了,皇上来探望,张姐姐在皇上面前得脸,日后得宠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嫔妾不改初衷。”张氏坚定道。 尹灵鸢挑眉,倒有些惊讶:“若我说可以帮你得宠呢?” “得宠与否,不都是在这深宫中蹉跎一生罢了”,张氏抬眼,似是回忆,又似是憧憬:“嫔妾今年二十六岁,若是寻常宫女,早该放出宫去了,就因为当年伺候了皇上一夜,落得如今……”她叹了口气,幽幽道:“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人人都道身为宫嫔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一朝得幸,更有可能光耀门楣,居万人之上,你倒宁愿舍弃这些,出宫去吗?”尹灵鸢问。 “富贵荣华又如何?若不能跟随自己的本心而活,又有什么趣?”张氏低头,颓然一笑,“况且嫔妾父母双亡,早孑然一身,无门楣可光耀,这一生,惟愿自由自在过自己的小日子,纵使清贫,也是快乐。” 尹灵鸢定定看着她,没想到在古代,在这般深宫之中,竟遇上了拥有这样思想的人。尹灵鸢拥有一颗现代的灵魂,虽然生活在这里,却总有一种超然,从不把自己和古人们相提并论,尤其是古代的女子,在她眼中天生带着一分可怜可悲,纵然跋扈如荣妃,也不过是束缚在礼教之下的金丝雀。 张氏身份低微,这些年来境遇更是悲惨,如今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尹灵鸢意识到,她们也不都是浑噩麻木的,她们也有思想、也会想要奋力挣脱命运的枷锁。 “我愿意帮你。”尹灵鸢终于开口。 张氏骤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盯着尹灵鸢看。 “怎么,怕我做不到?”她笑问。 “可是宫中自有规矩……”张氏先前情急鲁莽,后来想想,自己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 “规矩都是人定的。”尹灵鸢道,“放心,我会尽力让你得偿所愿的。” 出了北五所,尹灵鸢去追齐烨,好在人尚未走远,明晃晃的仪仗从御花园的凉亭里排出老远,正主正坐在里头喝茶歇息。 “这么快就说完了?”齐烨看到人,招手让她过来。 尹灵鸢坐下,帮齐烨续了杯茶,开口:“皇上觉得张氏如何?” 齐烨缓缓拨弄杯中茶叶,抬起头看她,尹灵鸢接着道:“她为救姐妹以身犯险,算不算有情有义?” “如此说来,倒也算得。”齐烨应了句。 “皇上可还记得,张氏何时得幸封为采女吗?”尹灵鸢又问。 齐烨先是疑惑,而后开怀:“难道朕的毓儿吃醋了不成?”他自以为猜中了尹灵鸢的心思,笑着道:“朕方才同她说话,只是略表关心,并无其它意思。” “既然没有其他的意思,皇上何不放了她们?”尹灵鸢紧接着开口。 齐烨蹙眉,没明白她的意思。 “如张氏红儿这般,原本就是宫女,若不是因着伺候了皇上一回,此刻早该放出宫去”,尹灵鸢缓缓道。 “伺候朕还委屈她们不成?”齐烨立刻不乐意了。 “哪能呢?”尹灵鸢立刻摆手,口是心非道:“能侍奉皇上,是她们的荣幸,只是如今不少采女年岁大了,皇上您对她们亦无半分心思,为何还要强行留人在宫里?” “什么叫强行留人?”齐烨语带斥责,“朕是天子,她们既然侍奉过朕,自然得享一世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尹灵鸢反问,“采女们当真如此吗?” 齐烨无言以对,花大喜的事儿才出,他自然不能否认:“朕已处置了那群大胆的奴才,整个后宫整顿一新,再不会出那样的事儿。” “没了花大喜,日后还可能会有王大喜、李大喜”,尹灵鸢道,“只要采女们一日得不到圣宠,就不会有富贵安稳日子过。” “如你所言,难不成要朕日日挨个昭幸她们不成?”齐烨被尹灵鸢气的口不择言。 后者犹自不知收敛:“皇上若能做到,臣妾也不会提这个了。”尹灵鸢晓之以礼:“其实皇上您想想,将她们留在宫里,您又不喜欢,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您不是一向提倡节俭吗?没了采女,后宫还能省下一笔开支,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齐烨:…… 他简直被尹灵鸢这胡搅蛮缠的劲头弄得没办法,后者还在喋喋不休:“而且万一,臣妾是说玩一哈,将来再出个花大喜这样的,采女们受残害事小,有损皇上天威才是大事。” “住口!”齐烨终于爆发,尹灵鸢最后一句话才是说到他的痛处。他既是皇帝,更是男人,自己的女人受了欺辱,他自然要处置那个欺辱的人,但对于受辱的女人,也会有着一种微妙的责怪心理。 齐烨拂袖而去,尹灵鸢出师不利,回去的一路上拧着眉毛。 “我将人偷出去怎样?”后院葡萄架下,尹灵鸢问聿泽。 后者盘膝打坐,嘴唇未动,声音直接响在她脑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不会吧,齐烨这么闲,还会派人去捉她们?”尹灵鸢狐疑。 “男人的尊严和面子”,聿泽淡淡道,“关乎重大。” “你们男人真是太自私了!”尹灵鸢恨恨的冲着聿泽的方向吐槽:“自私、自大、小气!” 聿泽:…… 莫名被怼的尊上有点冤。 尹灵鸢兀自调了杯奶茶,“吨吨吨”灌了满肚子甜腻,复又开口:“要不我们再去给他托个梦?” “梦什么?”聿泽毫不客气驳回,“老子管儿子的房里事,你是觉得先帝太闲还是齐烨太蠢,丝毫不会怀疑?” “老子不能管,老娘总能管吧。”尹灵鸢不服气,脱口而出。 聿泽终于睁开眼,像看傻子一眼看着她,尹灵鸢后知后觉,齐烨的娘不就是太后吗?人家好端端的活着,如何托梦? “那……我去求求太后?” “随你。”聿泽再次闭眼,显然是不打算再理她了。 尹灵鸢打定主意想去跟太后商量商量,只是尚未成行,事情便有了转机。 七月初七,乞巧节。 相传这一日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女孩子们到了这一日向织女乞求美好姻缘。宫里每年都要摆宴,由贵妃作东,遍请亲贵大臣们的女眷共同乞巧,也是个赐婚联姻的好时候。 长案上摆着各色巧果、酥糖,正中用各种粗长的裹头香搭成长四五米、宽约半米的桥梁,装上栏杆,上面还有五色线制成的花做装饰,这便是香桥,传说是照着鹊桥的样子搭成的。 “尊上见过牛郎织女吗?鹊桥长什么样子?”尹灵鸢好奇问。 “不过是凡人编来骗自己的故事,本座如何得知。”聿泽道。 “好吧”,尹灵鸢百无聊赖,视线逡巡一圈,发现在座各位都是女眷,唯有某位大神一枝独秀:“不过尊上,你为什么不留在家里修炼?” 聿泽:……“长公主过来了。” 尹灵鸢抬头,就见一位四十多岁雍容华贵的美妇笑吟吟的朝自己走来,连忙起身迎接:“宁昌大长公主万福。” “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宁昌大长公主十分亲切的拉起尹灵鸢的手,“这么个神仙人物,怪倒我那皇上弟弟喜欢,乐安过来,你不是一直吵着想见毓婕妤吗?” 在她身后,一个伶俐活泼的小姑娘跑来,十分亲切的靠在母亲身边,好奇盯着尹灵鸢看:“小舅母好。” “咳咳……”尹灵鸢好险没被自己的唾液给呛到,想她如今这具身体也不过十八九,却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叫舅妈,真是没处说理去。 “安乐县主有礼”,她勉强整理好表情,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宁昌大长公主看人的本事一流,将她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当即笑着打趣:“能想出那般花样,果真是个妙人儿。” 宁昌大长公主没说两句便被请走,倒是乐安县主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拉着尹灵鸢问东问西。 她是宁昌大长公主的老来女,得父母宠爱,养得天真无邪,有时候难免随心所欲些,更加不会顾及多少旁人感受,喋喋不休都快问到尹灵鸢的商业机密了,自己也浑然不觉,搞得尹灵鸢万般无奈,不知如何作答。 “今日乞巧,不知县主准备了什么巧物?”尹灵鸢觑着空隙,终于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在节日到来之前,姑娘们需要预先备好各种奇巧的玩品,一般用通草、色纸、芝麻、米粒等制成各种花果、仕女、器物,待到七夕这一日统一拿出来比高下,看谁的制作精巧。 “我拿给你瞧”,乐安县主更加兴奋,到处找自己的丫头,好容易寻到了人便要将自己的巧物拿出来玩。 “还未到比拼的时候,县主且等一等。”丫头劝。 “罗嗦什么,小舅妈想看的。”乐安不由分说,从丫头手里夺过一个小盒子,兴冲冲的拿到尹灵鸢面前打开:“你看。” 里头是一个木头雕刻而成的小巧宫殿模型,连窗户上的花纹都刻的灵动清晰,简直巧夺天工。 “这是你做的?”尹灵鸢惊讶。 “自然。”乐安得意,“娘总说我整日玩木头不好,但是每年乞巧节,还不是我的巧物拔得头筹,比那些绣花堆草的不知好了多少。” “当真是精巧极了”,尹灵鸢连连夸赞,不得不说这小姑娘真太有天赋了,搁后世那就是妥妥的艺术家啊。 “你若喜欢,来日我得空,雕一个送你”乐安大大方方的表示。 “多谢县主”,尹灵鸢想了想,“那我也送县主一物。” “是什么?”乐安眼前一亮,“蛋糕还是蜜桃?” 尹灵鸢摇摇头:“此物名为蛋挞,回头我做出来给县主尝尝,若是好吃便写了方子,让府里的厨子天天做与你吃。” “好吃吗?好吃吗?”乐安激动的抓着尹灵鸢的手摇晃,听这名字跟蛋糕就差了一个字,肯定是好吃的。 “美味佳肴,县主一定喜欢。”尹灵鸢自信笑答。 乐安欢呼,她生平两大爱好,一是木雕,二是各类甜甜的小点心,否则也不会对仙茗小筑那般推崇备至。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这般热闹。”冷不丁上面传来贵妃的问话,两人同时抬头。 只听宁昌大长公主笑道:“乐安,还不快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乐安撇撇嘴,放开尹灵鸢行至贵妃跟前:“乐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有日子不见,乐安出落的更漂亮了。”贵妃笑容满面,让她平身。 “娘娘谬赞,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罢了。”宁昌大长公主谦虚道。 “日前太后还同本宫说起,乐安如今有十五了罢,也该好好寻个人家了。”贵妃转向乐安,“帝京的青年才俊们,不知有没有咱们乐安看得上眼的,值此良辰,不如本宫为县主做一回媒如何?” 此言一出,宁昌大长公主脸色立时就变了。 第60章 峰回路转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凭他什么青年才俊,若是不合心意,我才不要嫁呢。”乐安俏脸一扬,活脱脱一副骄傲的小模样。 “乐安,不得无礼!”宁昌大长公主立刻呵斥,复又转向贵妃,“娘娘别见怪,她是小孩子心性,都被我给惯坏了,至于亲事,我跟她父亲也说,是该慢慢寻着了,他日若有好的,一定来禀报娘娘,为乐安作主。” 话说到这个份上,贵妃也再没什么可说的,点点头应下。 宁昌大长公主适时的转移话题:“方才你同毓婕妤说什么呢,这般开心。” “说要做蛋挞给我吃呢。”提起刚才的话题,乐安重新高兴起来。 “蛋挞,那又是个什么物什?” “女儿也好奇的紧。”乐安又蹦蹦哒哒的跑向尹灵鸢,“想必是同蛋糕一样美味。” 宁昌大长公主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是宠溺又是无奈的笑,对尹灵鸢自然也是爱屋及乌。 落在旁人眼里就没那么舒服了:“毓婕妤和县主是第一次见面吧,这么快就如此亲近,真是羡煞旁人呢。”荣妃扬声,亲眷贵戚面前,她不会放肆,但话里话外难免带上一丝醋意。 谁不知道宁昌大长公主身份尊贵,乐安又甚得皇帝喜爱,多少人想要亲近一二都不得,偏让尹灵鸢这般轻易便做到。 “是啊”,尹灵鸢丝毫不让,“嫔妾虽然长县主一辈,但年龄差的少,自然更投缘了。” 这话就是说荣妃老了,听的她想发怒但也只能极力忍着。 “县主喜欢吃糕点,刚好本宫宫里日前新来了个厨子,做得一手时新糕点,县主若有空,不妨常来顺康宫座座。”宜妃笑脸相邀。 乐安却十分不屑:“宫里的糕点我都吃腻了,还是小舅(妈)……毓娘娘做的新式点心最好吃。” 尹灵鸢无语,原来这丫头方才叫自己什么小舅妈都是故意的啊! “是了”,宜妃面上不变,跟着夸赞“毓婕妤的确最会这些新鲜玩意,连皇上都夸呢。” “哼哼。”乐安得意非常,好像被夸的那个人是她似的。 “说到毓婕妤,我倒忘记同你说”,贵妃看向尹灵鸢,“皇上日前跟本宫提起,想要裁撤北五所,本宫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因是你提出来的,便交由你去办。” 尹灵鸢精神一震,齐烨这是想通了?真是难得。 “不知毓婕妤意下如何?”贵妃又问。 “嫔妾一定办好,不辜负皇上和贵妃的信任。”尹灵鸢大声回答。 入夜,众女眷祭祀双星、乞求福祥,各家待嫁的闺阁女儿都将自己的巧物摆出来,一番比拼,乐安的微型宫殿木雕不出意外拔得头筹,众人自是一番恭贺不提。 宴会的最后,长长的香桥被焚化,象征着牛郎织女星已走过香桥,欢喜地相会。 隔天,尹灵鸢便开始着手处理北五所裁人一事,具体的章程处置还要向贵妃详细请示。 内廷拿出了一笔银子,北五所的采女们全凭自愿,愿意出宫的,每人贴补一千两银子,当作在外面谋生的花用。 不愿意出去的,可以继续留在北五所做采女。 这般的处理方法,齐烨也算仁至义尽,尹灵鸢从贵妃处取得凭条,用作支取银子的凭证。 出得宁寿宫,直奔北五所,冷不妨被人叫住:“毓妹妹好手段,还没封嫔呢,就能帮着贵妃娘娘理事了。” 尹灵鸢回头,孙嫔圆胖的脸上满是讥讽。 “孙嫔姐姐也想插手?” “不敢”,孙嫔眼睛快要翻到天上去,“皇上亲自开口,让妹妹处理这事儿,本宫怎么敢擅自插手呢。” “既然如此,那嫔妾就告辞了,北五所那边还有好些事要忙呢。”尹灵鸢轻轻一福,不理孙嫔的阴阳怪气,转身扬长而去。 孙嫔虽然是故意找茬,但如她这般想法的人不少。 争权夺利,不只男人之间,女人之间也有,嫔妃们争宠,又何尝不是争权? 后宫贵妃掌六宫大权,与皇后之间不过差一个名分。荣妃得宠,宜妃有子嗣,帮着贵妃协理六宫,都是说得上话的。 其余嫔妃无论位份高低,也不过都是被人管着的。 无论是份例银子的拨发,还是自己宫里人的升迁惩处,事无巨细,都得禀告了理事的人才行。 况且这一来一回,经手的银子物件,能从其中得到的好处,又岂是外头的人可以想像的。 所以贵妃身子不适,事情不交给荣妃宜妃去处理,反而交给尹灵鸢,怎能不让后宫诸人猜度妒忌。 但尹灵鸢不管这些,她径自待人去北五所,宣告皇帝的旨意,又着人收拾出一间厢房,搬来桌案、笔墨摆好。 “今日是七月初八,给大家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有谁愿意出去的,只需来此登记备案,待到八月初八,一同放出宫去。另有登记者发放一张凭条,到时候凭借此条,可领一千两银子,是皇上赏给出宫之的人安身费。” 消息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如张氏和红儿自然欢喜,她们没想到尹灵鸢说到做到,当场报名登记,领了凭条,只等到日子便可出宫,刚好再过一个月,红儿的腿脚也能康复的差不多。 那日跟春草一起受辱的两个女子也当场登记,表愿意出宫。 而如苏眉这般略有姿色的采女,却是不愿意的。 她们自侍年轻美貌,以为凭自己的姿色,有朝一日一定能重新博得皇上的宠爱,到时为嫔为妃,便可一步登天。 “皇上真的这般厌弃我们吗?”苏眉一开口,就是凄婉哀怨的语气,她便是那日齐烨来,越众而出跟齐烨搭话的采女。 “这话就不对了”,尹灵鸢笑,“皇上说了,去留全凭自愿,你若不愿意出去,自然没人逼你。” 苏眉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登记处设在北五所,每日辰时到酉时,自有人前去当值,尹灵鸢开始三天日日都到,后来就隔三岔五的去一回,了解了解进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到后来,新增的人便越少,北五所采女有二十多人,到七月下旬,登记出宫的已有十七个,这上面并没有春草的名字。 “毓主子可是觉着有什么不妥?”负责登记的小太监看她瞧着名册蹙眉,小心翼翼的问。 尹灵鸢摇摇头:“这些人可都是自己愿意出去的吗?” “全都是自愿的”,小太监道,“有些个人能看出下了很大的决心,但也都是自愿。” “恩。”尹灵鸢点点头。 “奴才瞧着也差不多了”,小太监又道,“这么些日子过去,愿意出去的便就是这些,其余的还都存着指望呐。” 尹灵鸢没说什么,放下名册准备离开。 才走到门口,便听到熟悉的唤声:“小姐。” 这个声音和称呼,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春草从后面赶来,跪在尹灵鸢面前:“还没谢小姐那日的搭救之恩。” “你起来罢”,尹灵鸢扫了她一眼,“那日只是凑巧,不是你,我照样会出手。”说着绕过她准备离开。 “小姐!”春草一下子抱住她的腿,低着头语带哽咽:“我知道小姐该是厌极了我,从前在家时,我仗着小姐心软,处处拿捏,入宫后,小姐落难,我又弃您于不顾,极致后来得宠,更是不顾往日情分,小人得志,妄图压小姐一头,如今落到这地步,也算是我的报应。” 尹灵鸢沉默,她看不懂此次春草的来意,索性直接问:“你有事求我?” “小姐”,春草抬眼,两行清泪滚落:“我知道皇上该厌极了我,就算是留在宫中,也不过是等死罢了,所以春草想离开。” 尹灵鸢不解,她在名册上明明买看到春草的名字:“你想离开,自去报名就是,为何还要来求我?” “小姐知道,我本是尹家的家生奴婢,老子娘一辈子在府上侍奉,纵使我今日求去,父母兄长的牵累也无法了断。” 尹灵鸢明白了:“你想求我免去她们的奴籍,跟你一起走吗?” 春草点点头:“皇上天恩,赏赐一千两银子安家,我想着拿这钱到乡下去,买上两亩薄田,置一处房子,哥嫂或可做些小生意,一家人过安稳日子。” “难得你能这样想。”尹灵鸢道。 春草复又哭求:“我从前对不起您良多,知道再不该来求您,可是,您就当,就当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再帮我这最后一回罢,春草求您了小姐,春草求您。” 她抱着尹灵鸢的腿哭,这时节天已渐渐凉了,尹灵鸢感觉腿上被浸湿的地方凉飕飕的不舒服。 “好了,你先起来。”她一开口,宝笙便不由分说的将春草搀起来,后者期期艾艾的看着她。 “你当日离开樱华宫的时候我就说过,此后咱们再无干系”,尹灵鸢说到这里,看春草面色难掩失望,复又话音一转:“不过你既说看在从小长大的情分,我便答应帮你这最后一回,我会给二哥修书一封,至于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吧。” 第61章 再见故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开口,要的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自然能成。 尹盛恨不得事事顺着她,不过是一家子奴婢,放了就放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随着尹安禄回信一道来的,还有春草一家的卖身契,她派宝笙一并给了春草,春草要来谢恩,尹灵鸢也没见。 后来再去北五所看登记名单的时候,上头果然加了春草的名字。 她们这对主仆,至此算是有个了结。 临近八月初八,离开的名单差不多成形,尹灵鸢事先跟内廷打了招呼,要他们准备好一千两一张的银票,约莫二十张也就够了。 回来的时候路过北五所,刚要进去看看,却听见不远处隐约传来女子争执的声音。 “姐姐腿脚不便就少出门,这般横冲直撞的,伤到了人怕是赔不起的。”说话的是苏眉苏采女,倒完全不似她从前温温柔柔的样子。 尹灵鸢走近了,只见另一人刚刚被宫女从地上扶起来,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头上没有坠饰,打扮的比苏眉这个采女还要素净。 也是北五所的采女?尹灵鸢刚要离开,忽然看见她的脚,有一只软软的扭着,姿势十分别扭,这个人……是从前的李淑女? 果真,只听扶着她的宫女不不服气的开口争辩:“你怎么如此无礼,到底也是你先撞到我家李主子的。” 不怪尹灵鸢认不出,实在是李淑女变化太大了些,从前她虽然算不上姿容绝色,但也洋溢着青春秀丽,实在不似如今死气沉沉,全无半点活力。 “主子?”苏眉扑哧一笑,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有见过瘸腿的主子吗?” “你大胆。”宫女气急败坏,大声呵斥:“我家主子再怎样也还是淑女,你一介采女,竟然敢语出不敬?” “淑女?”苏眉绕着李淑女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不屑道:“只怕还不如我这个采女呢,承蒙皇上不弃,那日还专程来北五所探望,他朝得幸又岂是你一个瘸子能比的?能让你在宫里养病已是天大的恩赐,姐姐就别往自个脸上贴金了罢,你早不是什么主子了。” 对方一口一个瘸子的羞辱,宫女已被气的满脸通红,李淑女却依旧面无表情,扶着宫女的手准备离开。 对方却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苏眉一个转身,轻盈的跳到李淑女面前:“姐姐要往哪去?” “无需你管。”李淑女略带嘶哑的声音冷冷吐出四个字。 “前头就是北五所了”,苏眉不客气道,“别怪嫔妾多嘴,鹂庆宫不详,住进去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姐姐全身晦气,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到了哪里,弄污了哪里的土地,惹旁人跟着一块倒霉!” “你……”宫女刚要说话,不远处忽然传来两下鼓掌声,只见尹灵鸢的身影从树后出现,缓步而来:“原来苏采女还会看风水啊”,她脸上带着点惊讶,一边走一边道,“你倒说说,鹂庆宫如何不详了?” 这边几人连忙俯身行礼,尹灵鸢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李淑女:“你身子不便,不要行礼了。” 李淑女点点头,被宫女扶着站在一旁。 苏采女自行起身,脸上讪讪的,冲着尹灵鸢讨好的笑:“让毓主子见笑了,嫔妾不过是随便说说的,呵呵,随便说说。” 尹灵鸢歪头,做出一副疑惑模样:“可我方才听你说的信誓旦旦,实在震惊,不如这就请苏采女跟我去见贵妃娘娘,好好说说鹂庆宫究竟哪里不详、怎样不祥、又该如何化解?” 苏采女扑通一声跪下,口中忙呼:“嫔妾不敢,嫔妾是一时嘴快,实在不懂什么风水之术。” “既然不懂,那就是妖言惑众了”,尹灵鸢一改方才的随和语气,厉声呵斥,“在宫中妖言惑众,你可知该当何罪?” 苏采女惊呼,忙不迭的请罪,尹灵鸢看吓唬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好在听到的人不多,我可以当听不见,可李淑女……” 后头的话不用说,苏采女也明白了,她暗自咬牙,跪着转了个方向,面朝李淑女:“嫔妾出言无状,还请李淑女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嫔妾罢。” 李淑女看了眼尹灵鸢,后者给她一个任君处置的眼神,她闭了闭眼,再开口声音依旧低沉:“罢了,你走吧。” 苏眉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起身离开。 李淑女到底对尹灵鸢行了个礼:“方才多谢婕妤解围。” “大半年不见,你怎么……”见到这样的李淑女,想起她第一次去郦庆宫的样子,尹灵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嫔妾病容残损,让婕妤见笑了。”李淑女惨然一笑。 “你”,尹灵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帮她解了围,但两人从前其实也没什深交,只得道:“你好好养着吧,我先走了。” 尹灵鸢转身准备离去,身后却传来李淑女刻意提高的声音:“苏采女刚才有句话说的不错,我的确比不了她们。” 尹灵鸢驻足,好奇的看着李淑女,只听对方继续道:“北五所虽然经历了一场劫难,但因祸得福,如今有放出宫的机会,真是天大的幸运,我也是听到这消息,才忍不住想过来瞧一瞧的。” “听李姐姐这话,是也想出宫吗?”尹灵鸢直接问。 李淑女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我虽出不去,来看看能出去人也是好的。只可惜,有的人有了这难得的机会,却不懂得珍惜,还在做着一步登天的美梦。” 尹灵鸢知道她说的是苏采女,但不知道她为何同自己说这样一番话,只得不咸不淡的回一句:“李姐姐今日感慨良多。” 李淑女忽然凑近了,直直与她对视,一字一顿,坚定而又有力的道:“他日若有人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必定粉身碎骨,报答她的恩情!” 尹灵鸢抬头,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和其中蕴含着的无限热切渴望。 第62章 风波不断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一路上都在思量李淑女的话,回到樱华宫,听到含绿问:“方才李淑女的意思,主子……” 尹灵鸢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日后你暗中照看一下鹂庆宫。” 含绿点点头:“奴婢明白。” 八月初七,距离出宫的日子还有一天,尹灵鸢赶在这一日结束之前去到北五所,确定名单,宣布明日辰时,领到凭条的人在这里集合,领取银票后即可出宫。 与张氏和红儿相识一场,走的时候她便将这两人一并请去樱华宫用晚膳,算是告别。 “明日你们便要出宫了,可有什么打算?”饭罢,三人对坐饮茶,尹灵鸢问张氏。 这两人之间虽然红儿年纪稍长,但张氏胆子大、想法多,所以很多事情上还是她做主。 “我跟红姐都没有家人了,出去也是两个人相依为命”,张氏回道,“我们打算到南边去,那里民风开化,我跟姐姐打算去那边谋个营生,或是做些小生意。” “就没想过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尹灵鸢笑问。 “婕妤取笑”,张氏摇摇头,“我们都这般年纪了,哪里会有好人家愿意娶呢,不若自己争气,靠自己活着,纵使一生不嫁又何妨?” 这话说到尹灵鸢心坎里,她赞许的看着张氏:“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说着低声吩咐含绿,含绿应下,不一会手上端着个托盘回来。 尹灵鸢指着盘中之物,示意二人尝尝:“七夕夜宴那日答应了乐安县主,要做这个给她吃,折腾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做出来了,你们吃吃看,味道如何。” 两人都是第一次见这新奇点心,不知道怎么吃,尹灵鸢索性捏起一个放在嘴里,给两人做示范。 张氏学着尹灵鸢的样子,也咬了一口,入口先是外皮的酥脆香甜,接着内里黄色的酱肉如嫩滑的蛋羹,入口即溶,却比之蛋羹更多了浓郁的奶香。 “这味道,好生奇特”,张氏又咬了一口,补充道:“却是十分好吃,叫人停不下来。” “这个叫蛋挞,做法简单却不易仿制,算是我的独门自创吧”,尹灵鸢道,“若是做来售卖如何?” “想必定会大受欢迎。”张氏肯定道。 尹灵鸢笑笑,从盘子底下抽出张纸:“这是方子,除了安乐县主有一份,是做来自己吃的外,整个天齐再无二份,便送给你,当作临别的赠礼吧。” 张氏怔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这方子意味着什么,立刻拒绝:“这怎么成呢,婕妤好不容易研制出这样好的方子,若是放在仙茗小筑,定能日进斗金。” 尹灵鸢失笑:“连你也知道仙茗小筑了?” “满宫里谁不知道,娘娘不只菜蔬种的好,做食物的手艺更是一绝。”红儿接口,“不过此物实在太过贵重,我们姐妹实在不能收。” 尹灵鸢将方子折起来,放到她们手里:“皇上虽然赏了银子,但总有花完的时候,这点心方子你们就拿着,来日无论是开铺子谋生,或者卖了这方子赚钱都是好的,就算咱们相识一场,我的一点心意。” “婕妤……”红儿和张氏具是红了眼眶,看着尹灵鸢不知道怎样感谢才好。 “好了,天色不早,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别误了明日出宫的时辰。”尹灵鸢道。 两人自是一番千恩万谢后,方才离去。 尹灵鸢送她们到门口,轻轻舒了口气,今日一过,她这趟差事也算结束了。 她办这事,宫里的流言蜚语不少,无非是跟孙嫔一般,觉得她擅进揽权,也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事情虽然不是什么难处理的,但每日操心也是少不了的。 若不是为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才懒得接手呢。 好在过了今晚,一切都结束了,尹灵鸢这般想,却偏偏有人不叫她如愿。 初八一大早,尹灵鸢依着时辰来了北五所,才一进院门,就听里面乱哄哄的,喧哗争吵声不断,她身边的宫人高喊了句“毓婕妤驾到”,院子里这才安静下来。 “这是怎么了?”尹灵鸢进了院子,扬声问。 “启禀婕妤,好几位采女的凭条丢了,没法领银子,正急得到处找呢。”负责登记的小太监急匆匆跑来禀报。 “丢了?”尹灵鸢一愣,内务府是看凭条给银子的,若是丢了,这银子可真难领出来,“怎么丢的,都谁的丢了?” “嫔妾的丢了。” “嫔妾的也不见了。” 立刻有好几个人站出来,个个面上都是焦急神色,要知道她们下决心出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这一千两银子,与其在北五所继续煎熬,不如领了银子,在外面买田置地,过自己的安稳小日子,可若没了银子,要她们这些弱女子出去如何过活? “启禀婕妤主子,嫔妾的凭条就放在柜子里,昨日还好好的,今天一大早起来就不见了,嫔妾还指着这银子过下半辈子呢,没了凭条可怎么好啊。”这个采女一边嘤嘤哭泣,一边给尹灵鸢下跪,“求婕妤主子作主。” “求婕妤主子作主。” 顿时,院子里稀里哗啦的跪倒一大片,尹灵鸢粗粗看去,竟有七八个人,快要达到一半了。 这样集体大规模的丢失,不是意外,必定就是人为了。 “你们都仔细说说,怎么发现凭条不见的。”尹灵鸢一个一个询问过去,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差不多都是昨晚上还在,今天一早起来发现不见的。 那就只能是昨日夜间丢的了。 “主子,每晚各宫宫门都会下钥,若是昨夜所丢,必定在北五所众人之间。”含绿小声提醒。 尹灵鸢也这样想,她提高声音:“北五所的管事太监何在?” 立刻有一人越众而出,行至尹灵鸢面前,恭敬回禀:“奴才就是新任管事太监江洪,请婕妤吩咐。” 尹灵鸢点点头,问:“北五所的人都在这了吗?” “还有几位采女是不打算出宫的,因此不在当场。”江洪道。 “将众人都唤出来,再派几个人守着大门口,不许人出去。”尹灵鸢吩咐。 “是。”江洪领命而去,不一会苏眉等几个采女姗姗来迟。 “这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苏眉打着呵欠走过来,看到尹灵鸢也只是略弯了弯身子算作行礼。 “苏采女没有休息好?”尹灵鸢挑眉,“不知昨夜去做什么了?” “嫔妾还能做甚,当然是睡觉了”,苏眉快速的瞟了一眼尹灵鸢,补充了句:“只是嫔妾一向不习惯早起,毓婕妤知道的,咱们采女是没资格每日给贵妃娘娘请安的。” 尹灵鸢狐疑的打量她片刻,又转向众人:“几位预备出宫采女的凭条丢了,就在昨日夜间,所以唤大家伙出来问一问,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各自都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证,另外是否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说着,吩咐含绿将登记的小房间腾出来,等下便一个一个在小房间里问话。 “婕妤这话,难道是怀疑我们偷了凭条不成?”站在苏采女身边的一个采女朗声道,“或许是她们自己没保存好,弄丢了也不一定,婕妤怎么就把咱们当贼审问了呢?” “大胆,采女这是同婕妤说话的态度吗?”含绿大声质问。 这采女狠狠白了含绿一眼,终究放软了语气:“嫔妾只是不明白,还请婕妤不要怪罪。” “她们八个人同时丢了凭条,怎可能都是自己不小心,再说宫门下钥之后就只有北五所的人在,自然是要先问问咱们。”张氏紧接着解释道。 这采女不说话了,苏眉却看着张氏眉头直蹙,犹豫着开口:“嫔妾记得,昨夜是张姐姐和红儿姐姐最晚回来,难道……” 说着眼神不善的看向张氏和红儿,意思不言而喻。 “昨日是我请了张采女和红儿采女去用晚膳,苏采女想说什么?”尹灵鸢看她。 “不知二位姐姐的凭条有无丢失?”苏眉问张氏。 “不曾。”张氏道。 “这就怪了”,苏眉转向尹灵鸢,“恕嫔妾直言,两位姐姐漏液回宫,自己的凭条又没丢,莫不是,两位姐姐趁着昨日天晚,各位姐妹又都睡了,便偷偷潜入各处,将凭条偷了出来?” “你胡说!”红儿大声分辨道,“我跟姐姐昨日回来便回自己屋子睡下了,休要血口喷人。” “苏采女,你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尹灵鸢开口。 “嫔妾也只是猜测”,苏眉笑呵呵的道,“听说采女离宫的消息是张姐姐最先向婕妤提出来的,嫔妾想着张姐姐一定是想好了出宫以后的营生,想要多得些银子,以便日后过得好些,所以才这样揣测的。” 苏采女话音刚落,身边人便迫不及待的附和:“苏妹妹所言有理,嫔妾也是这样觉得。” “难道真的是张姐姐和红儿姐姐?” “别瞎说,她们不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悬。”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开始怀疑张氏和红儿。 尹灵鸢刚要开口制止,张氏先说话了:“我是最先提出离宫的不假,但并不像苏采女所说,想要多得些银子。今日我愿意拿出自己的一千两银子,分给丢失凭条的各位姐妹。” “张姐姐可真是大方啊”,苏眉语带讽刺,“只不过,一、二、四……”苏眉一个一个的数过去,而后笑道,“八位姐姐都丢了凭条,张姐姐纵使拿出银子,也只不过是一千两,每个人二百两都不够分呢。” “还有我!”红儿紧接着开口,“我的也愿意拿出来,给丢失的姐妹平分。” “这倒是够二百两了,可比起一千两,还是杯水车薪。”苏眉面上愁苦,说出的话却是幸灾乐祸。 尹灵鸢终于看不下去了,扬声打断:“谁都不必拿钱,张采女、红采女,凭条既不是你们偷的,你们又何必当这个冤大头。” 张氏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她是怕耽误了出宫的时辰,若因为这件事,最后大家都不能出宫,就得不偿失了,与其这样,她宁愿拿出自己的银钱补贴别人,也要出宫。 “如今这情形,我看倒不必一个个问了”,尹灵鸢冷了声音,“即便问,有些人也未必肯说实话,既然凭条是昨晚被偷的,我猜八成还在这个院子里,含绿宝笙!” “奴婢在。” “着人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搜,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连皇上恩裳的凭条都敢偷!” “是!”两人齐声应和,就要带人搜查。 苏眉和另几个采女明显慌乱,连忙开口阻止:“嫔妾们犯了什么罪,毓婕妤竟然要搜宫?” “嫔妾们虽然身份卑微,但好歹也是皇上的人,要搜宫,怎么也得皇上或者贵妃下旨才行。” 尹灵鸢从刚才起就死死盯着苏眉等人的表情,这人一出来就处处抓尖、胡乱攀咬,实在可疑,果真见几人表情有异,愈发肯定心中猜测。 “皇上和贵妃命我负责采女出宫,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自然要权力追查,含绿,还不赶快动手。” 说着给含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搜苏眉的屋子。 苏眉等人眼见阻止不及,就要露馅,正急得团团转,忽听外头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这一大早的,北五所怎么这般热闹?” 随着声音渐近,说话的主人露出真容,却是承乐宫荣妃娘娘。 第6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荣妃娘娘金安。”众人纷纷下跪行礼,尹灵鸢注意到苏眉几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心中咯噔一声,只怕此事不能善了。 “都起来吧”,荣妃慢悠悠的走到尹灵鸢面前,关切问:“毓婕妤也在这啊,是不是采女们出宫的事儿遇到什么麻烦了?” “娘娘,是有几位姐姐的凭条丢了,毓婕妤是说北五所的人偷的,正准备搜宫呢。”尹灵鸢还没开口,苏眉抢着道。 “哎呀,凭条可是领取银子的唯一凭证,这事儿真不小呢”,荣妃满脸惊讶,复又转向尹灵鸢,“不过毓婕妤,即便是出了这样的事儿,你也无权搜宫啊。” “嫔妾断定凭条就在北五所的某处,只要一搜便可明了,不知娘娘为何阻拦?”尹灵鸢看着荣妃冷冷质问。 荣妃一改往日的跋扈急躁,依旧慢悠悠的开口:“非是本宫有意阻拦,实在是宫中规矩不得不顾,毓婕妤还是不要一意孤行的好,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太后也保不了你。” 尹灵鸢沉默,荣妃分明是掐着点来阻拦的,照这架势,她这个宫是搜不成了。只是她不明白,荣妃一向自恃身份,又跟这些采女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怎会跟苏眉等人掺和阻止采女出宫呢? “娘娘”,尹灵鸢近前一步,略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今日意欲何为,不妨直说,嫔妾但凡能够做到的,一定尽力做到。” “毓婕妤说笑了”,荣妃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本宫能有什么企图?只不过凭条找不到,采女们怕是没法按时出宫,采女们不能按时出宫,毓婕妤这趟差事也算是砸了,毓婕妤初次担此重任就办砸了,日后皇上和贵妃也不能再信任你,交托你什么差事了罢。” 尹灵鸢:…… 原来兜了一大圈,是为这个。 在荣妃等人眼中,六宫管理权就是如金似玉的香饽饽,可在她眼里,不过就是大大小小的麻烦,她远离还来不及呢。 不过这话说给荣妃,她也不会相信。 尹灵鸢看向周围围着的一圈人,有苏眉等人的幸灾乐祸,有丢了凭条八个人的满脸绝望,更多的是如张氏和红儿等人,担心会因为此事,不能顺利出宫去。 尹灵鸢暗地里咬唇,凭条的事儿可以从长计议,但采女出宫就在今日,若是误了,日后又不知要生出多少变故。 “本宫看,这事儿毓婕妤处理不了,还是尽快禀告贵妃娘娘罢。”荣妃得意的扫尹灵鸢一眼,就要着人去禀报。 “慢!”尹灵鸢终于下定决心,“采女出宫时辰耽误不得,既然这本八个人的凭条暂时找不到了,你们的银子我来出,其余人等具去内务府领了银子,一道出宫。”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谁能想到她竟然愿意自掏腰包补全这八千两银子,这可是八千两啊,都说仙茗小筑火爆帝京,毓婕妤日进斗金,看来传言一点不虚。 荣妃最先反应过来,也终于不再从容,冷下脸道:“毓婕妤可真是大方,一句话就拿出八千两银子。” “嫔妾也是不想耽误了采女们出宫”,尹灵鸢强忍着滴血的内心,是对荣妃说,也是对自己说:“况且凭条有丢就有寻,待到寻回那一日,自然是补给嫔妾了。” 说着吩咐含绿,带着这八个人去樱华宫取银子。 “但愿真有找回那一日。”荣妃看她铁了心,最后冷冷丢下这句,甩袖而去。 银子给了,采女们也终于如期送出宫去,面对千恩万谢的众人,尹灵鸢强撑着笑脸一一寒暄告别,直到晌午才回到自己宫中。 虽说仙茗小筑和仙客楼都很赚,但八千两银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赚得的,这差不多是她一半的积蓄,可都是一两一两攒起来的,就这么一下子送了出去,她的心简直在滴血。 “我的钱啊,啊啊啊~”尹灵鸢将自己摔在床上,仰天长叹。 她后悔了行不行,八千两银子要回来行不行…… “刚才还挥金如土一般,怎么现在后悔了?”聿泽居高临下看着她。 “什么挥金如土,我现在就要吃土了!”尹灵鸢欲哭无泪,真真悔的肠子都青了。 聿泽轻笑,信步踱到床边看窗台上摆着的盆栽,尹灵鸢物尽其用,盆栽摆的都是能当菜吃的红椒。 身后尹灵鸢腾一声坐起:“不行,我一定要抓到偷凭条的贼,现在她们偷的可都是我的钱。”她双拳紧握,满脸激动的神情仿佛打了鸡血,“含绿宝笙!” “哎。”两个人听到唤声赶忙进来。 “给我盯紧苏眉她们几个,一刻都不许放松,那八张凭条一定就在她们手里。” “是。”两人齐齐应下,刚要下去安排,只听尹灵鸢又道:“还有她们身边伺候的人,也不能放过。” “奴婢知道了。”两人刚走到门口,尹灵鸢又开口:“还有荣妃身边的人,她们串通一气,之后没准会有接应。”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然后站着没动,等着看还有什么吩咐。 尹灵鸢瞪眼:“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哎,是。” 两人这才走了,尹灵鸢就在地上转来转去,一会蹙眉深思、一会自言自语、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聿泽实在看不下去:“你真想要钱,我倒有个法子。” “什么!”尹灵鸢几步扑到聿泽面前,眼静亮晶晶的看着他“我没听错吧,尊上有什么办法?” 聿泽手指一挥,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从尹灵鸢胸口掉出来,啪嗒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这丹药,一粒可抵百金。” “百……百……百金!”她发誓自己的耳朵没毛病,结结巴巴的重复,“一粒?” 聿泽点头:“这些虽算不上灵丹,但普通凡人吃了,可解百毒、可延寿元、可恢复容颜,你说值不值百金?” 尹灵鸢怔怔的,想像自己若是个普通人,遇见这样的丹药咋可能不买,倾家荡产也要买上一颗。 她一个激灵,看着地上孤零零躺着的小药瓶,“呀”的一声俯下身,小心翼翼拾起,然后仔细检查没有摔坏,这才松了口气,再用帕子细细的擦上面的灰。 这一小瓶可值好几百两金子呢,那就是好几千两银子,自己从前就是每日揣着几千两银子到处走,真是想想就小心脏乱跳。 “不过嘛——”只听聿泽话音一转,幽幽补充了句:“怎么卖,卖给谁,这倒是个问题。” “自然是那些求长生、求健康的商贾大户了。”尹灵鸢已经开始想像日进斗金的日子了。 “那你要怎样让他们相信这药是真的有效呢?” “真金不怕火炼,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尹灵鸢:…… 她是皇帝的宠妃,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想要在那一众嫔妃眼皮子底下卖药,似乎不太可能。 “而且药又从哪里来?”聿泽又一瓢凉水泼下,“难道说是你自己炼的?” 自然不行,一旦暴露秘密,她不是被烧死,就是被关起来切片研究。 尹灵鸢泄了口气,哀怨的看着聿泽:“合着您是耍我呢!” 聿泽指尖一挥,落在尹灵鸢额头上发出一声脆响:“现在不可以,不代表以后不可以,日后出宫,你想卖多少都可以。” “嘶~”尹灵鸢捂着额头,这家伙没有实体也不耽误他欺负人,不过看看手中的小药瓶,尹灵鸢心中总算有了些安慰,就当是暂时不能提现的定期存款罢。 远水解不了近渴,想到自己眼下没了的八千两,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中秋将近,二哥派人送来了节礼,还有两间埔子近期的收入,加起来近千两银子,对如如今的尹灵鸢而言,只能聊做安慰。 随同节礼而来的还有尹安禄的一封信,信上说帝京出现不少模仿仙茗小筑的茶馆,不只装潢风格相似、经营方式一模一样,就连名字都取得十分相像,什么“山茗小筑”、“仙茗少筑”、“仙梦小筑”,犹豫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这些倒也罢了,他们能模仿外形、能模仿名字,但是仙茗小筑的精髓却模仿不了,就比如说那蛋糕吧,多少人买回去照着做,偏做不出仙茗小筑的风味。 尹安禄在信中特意提及一家叫“仙梦居”的茶馆,与仙茗小筑不同,只做男人生意,按说两家铺子针对的消费群体不同,应该相安无事各自发财,偏偏“仙梦居”势大,谋求仙茗小筑的食物秘方而不得,便派一群小厮日日到仙茗小筑门口,不吵不闹,就这么聚集在门口乱晃,给前来小筑的闺阁客人们带来极大不便,严重影响仙茗小筑的正常经营。 尹安禄报了官,可官府根本不敢管,盖因这些小厮都是忠懿王府的人,皇亲国戚,只要没闹出人命,地方官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简直欺人太甚!”尹灵鸢怒而愤起,她这刚失了八千两银子,仙茗小筑的生意再出状况,日子还过不过了?! 第64章 仗势欺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仙茗小筑雅致娟秀的招牌上时,底下已经推推搡搡的站了好几个人,这些人身着统一的灰黑色制服,丝毫不掩饰自己王府小厮的身份。他们每日比仙茗小筑的伙计还要准时,一大早赶着开门来,晚上等到关门才离去。 守门的两个伙计是仙茗小筑唯二的男子,主要负责给客人牵马、安置马车,看着面前这群人,无奈对视。 “各位大爷可否稍稍往旁边站一站,只要稍稍旁边一点就好。”一个伙计鼓起勇气,好言好语的跟这群人商量。 “这路是你们家的吗?”一小厮不客气的回。 “路虽然不是咱家的,可各位爷挡在这,咱们没法做生意啊。”伙计苦着脸道。 小厮嚣张的扬起头,反而更往中间站了些:“既然不是你们家的,我们爱站爱坐你们管不着!”说着招呼身边众人:“来哥几个,时间还早,今儿咱玩点什么打发时间啊?” “堵大小。” “听说书听说书。” 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正正堵在仙茗小筑门口。 那伙计张了张嘴还要再说,被另一个伙计扯扯衣袖,示意算了,说不通的。 不远处,一驾马车驶来,到了仙茗小筑近前停下。 一群小厮和两个伙计同时打起精神,前者准备捣乱,后者试图将客人迎进去。却见车帘掀开,一位月白长袍的公子跳下车。 “切”小厮们挥了挥手,各自晃荡着不再管他,这公子却径直走向仙茗小筑,到门口被两个伙计拦下:“公子请见谅,咱们小筑只接女客。” 公子蹙眉:“既然只接女客,为何门口聚集这许多男子?” “公子有所不知”,其中一个伙计叹道,“他们呐,都是来捣乱的。” “捣乱?”公子问,“那为何不报官呢?” “这些都是忠懿王府的小厮,官府根本不管”,伙计压低了声音,“我们东家已经在想办法了。” 忠懿王府历经三朝,现任老忠懿王是齐烨的爷爷辈,算是整个皇室最年长的人之一,虽说皇权至上,但宗族礼法流传百年,如老忠懿王这般类似族老的存在,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所以忠懿王府无所顾忌,即便知道仙茗小筑跟宫中嫔妃有关,也敢仗势欺人。 传承百年的皇室大族,又怎会将一个小小婕妤放在眼里? “忠懿王府为何要为难你们?”公子表现的十分好奇,跟两个小厮打听。 “还不是他家开了个‘仙梦居’,想要我们家的点心配方,东家不卖,他们便用这法子逼迫咱们,还扬言说什么时候卖方子给他们,就什么时候离开。” “可是‘仙梦居’不是专门接待男客吗?这点心方子能通用?”公子面上还是一贯的八卦表情,掩在袖子中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们根本就是仗势欺人,打着将方子夺去的念头,好自己也开个一样的”,伙计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耳语悄悄道,“其实咱们心里都明白,即便真卖了他们方子,不定还想什么别的法子对付咱们,那些人根本就是想将仙茗小筑据为己有。” “简直岂有此理!”公子一声怒喝,把个伙计给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要来捂他的嘴,但为时已晚,两个小厮已经围过来,面色不善的盯着公子质问:“你谁啊,跟仙茗小筑什么关系?” 公子刚要说话,伙计已经先一步陪着笑脸开口:“大爷别误会,不过是个过路的客人,见咱们门口热闹,好奇过来问上两句。” 小厮围着白衣公子打量两圈,警告道:“小子,告诉你,少管闲事。” 正这时,远处又驶来一架马车,停在仙茗小筑门口,这两个小厮立刻不再管白衣公子,纷纷朝马车围过去。 车帘挑开,里面一个小丫头探出头来,迎面撞上小厮凶神恶煞的脸,吓得“呀”一声缩回去。 隐约听见里面的对话声:“小姐,外头一群男人,咱们怎么下去啊?” “什么?”这是小姐难以置信的询问,接着车帘被挑起一个小缝,一双眼睛透过缝隙往外瞧。 小厮们来了劲头,吹口哨的吹口哨,抛媚眼的抛媚眼,笑嘻嘻的围着马车打转,堪比市井泼皮,两个伙计急得焦头烂额,却被死死挡在外围不得近前。 那小姐显然也被这阵势吓到,放下车帘吩咐赶紧离开,到门口的生意就这么没了。 “喂!你们。”白衣公子目睹全程,气的面色绯红,怒气冲冲的朝着小厮们大喊。 “怎么,你还真想管闲事啊”,小厮回头,上下打量这公子,“看你穿着打扮,倒像是个有身份的,不过啊,我劝你还是别多事,也不打听打听我家主人是谁,皇上来了还得礼让三分,凭你?呵呵。” 公子气的扬手要打,却被伙计死死拽住:“公子还是别管了,这些人真惹不起的。”这伙计已经有些后悔跟人说这么多了,眼下要是打起来,保不齐这账还要算在仙茗小筑头上。 白衣公子似乎被吓住了,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问:“仙、梦、居、怎、么、走!” “哎呦,要去仙梦居啊,那还算咱的客人呢”,小厮们互相对视一眼,得意的大笑,指了路看那公子走远,又是一阵放肆的嘲笑。 白衣公子也就是尹灵鸢强忍满腔怒火,问身边的聿泽:“我的傀儡术还能支撑多久?” 她是得了二哥的信迫不及待溜出来的,宫里用聿泽教的傀儡术弄了个假的自己,只能做些简单的动作,如读书喝茶等,且因自身修为尚浅,时间久了便会被发现。 “最多两个时辰。”聿泽道,“未时之前要赶回去。” “够了。”尹灵鸢咬牙切齿,气势汹汹的往仙梦居去,“他们要找我的麻烦,我就让他们的生意也没法做,谁怕谁啊!” 她本来是打算弄些蟑螂老鼠之类的放在食物里大闹一场,没想到进了仙梦居里头,却发现了更为惊人的秘密。 第65章 仙梦居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仙梦居离仙茗小筑不远,尹灵鸢走了一会便到了。 刚要进门,却被守门的伙计拦下,尹灵鸢以为是自己女扮男装被识破,正准备加点障眼法,只听拦她的伙计开口:“欢迎光临仙梦居,进门十两。” “什么?”尹灵鸢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伙计也不闹,笑嘻嘻的介绍:“公子是第一次来咱们仙梦居吧,但凡顾客进门,皆需交十两银子的进门费。” 尹灵鸢以为里面也是跟仙茗小筑一样的自助行事,心中唾弃一声,乖乖交了银子入内。 仙梦居有点像仙客楼和仙茗小筑的结合体,下面大堂可以喝茶吃东西,二层雅间私密性很好,偶尔传出丝竹之声,想来是单独招待客人喝茶听曲的地方。 跑堂小二还算热情,见到客人来忙不迭上前招待,只是菜名一报更让她火大,十个菜有八个菜是跟仙客楼一样的。 更令她不解的是,点菜竟然还需另付银子。 “这是什么道理,我进门时已经付了银钱,怎么还要再付?”尹灵鸢恼怒。 “来时的是进门费,公子要点菜,自然需另付菜钱。”小儿解释。 竟不是自助吗?尹灵鸢问:“进门费,就只是进入这里的钱?”怎么你仙梦居还是个景点不成,需要交门票参观? “正是”,小二理所当然的道,“要入仙梦居,比交进门费,否则是进不了咱家的门的。” 尹灵鸢无语,天底下竟有这样赚银子的酒楼?真真活久见。 “公子可还要点菜?”小二又问。 “点。”尹灵鸢咬牙,她倒要看看,仙梦居的菜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尹灵鸢听到一样名字的就点,一会功夫上了一大桌子,小二有点惊讶:“客官,这么多菜,您一个人吃得了吗?” “怎么?怕我付不起钱啊。”尹灵鸢掏出一袋银子,“啪”的拍在桌子上,小二立时收声,笑眯眯的退下。 尹灵鸢吃着菜,不住蹙眉—— “这鸡也太老了罢。” “鸭子太咸。” “呸呸,豆角这么柴,怎么吃啊。” 她每个菜都尝过一遍,味道一言难尽。 不是她挑嘴,实在是仙梦居的菜着实难吃,可是看看四周,还没到中午呢,座位都快满了。 这么难吃的菜,这么高昂的进门费,却有着这么高的上座率,难道仙梦居还有什么其他的过人之处? 正思量着,突然看见斜对角的一桌起了小小的骚动,她起身凑过去看热闹,就见一位客人指着一大碗虫草鸽子汤气愤的同小二争辩:“这是什么,你看看这是什么?” 尹灵鸢视力好,清清楚楚看见那汤里飘着的是一只棕红色的蟑螂,只一眼便立刻挪开视线,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直犯恶心。 “客官想闹事?”小二根本没看汤,只盯着客人的脸问。 “我闹事?”客人气的脸都红了,“你仔细看看这汤里的东西,我好好的吃饭却吃出个蟑螂,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掌柜的忙,您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小二一副全不在乎的模样。 “你,你们……”,客人更生气了,“你们的菜里吃出了脏东西,竟还如此嚣张,我看你们是不想做生意了!” “客官您是头回来罢”,小二上下打量这人,慢悠悠的道,“也不打听打听,咱们仙梦居的东家是谁,岂是你说不开就能不开的?” “不管是谁,菜里吃出东西,也是你们的责任!”客人大声道,又指着鸽子汤里的蟑螂转着圈的给围观者看:“大家伙看看啊,都来看看啊,仙梦居的汤里有蟑螂,以后谁还敢吃!” “来啊!”小二突然拔高声音,大手一挥“将这个闹事的给我轰出去。” 立刻有好几个小厮打扮的上前,搬胳膊拽腿的将客人赶出了仙梦居的大门。 “你们!你们店大欺客!我要去官老爷那告你!”客人犹自大声喊叫。 小二却连理都不理,冲着屋内围观的人群拱拱手:“打搅各位的雅兴,大家伙该喝茶的喝茶、该吃饭的吃饭,都散了吧。” 围观众人纷纷散去,尹灵鸢满心疑问,就算这店是忠懿王府开的,就算官府不敢管他们,可如此作为,这店真能开得下去吗? 不说别的,就自己现在看到这一桌菜就恶心,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长此以往,没有客人上门,忠懿王府难不成还逼人家来消费吗? “你看别人的桌子”,聿泽围观全程,此时方才开口,“大多只有几碟干果,一壶茶水,如你这般真正点菜的寥寥无几。” 尹灵鸢顺着他说的一一看过去,发现还真是如此。 “所以,这些人来此,根本就不是为了吃东西。”聿泽道。 不错,想想刚才她尝过的菜味道,难吃且贵,她还打算给菜里加点料坏一坏仙梦居的名声,如此看来倒是大可不必了。 “那这些人到底为何来仙梦居?”她话音方落,就听见大堂高处两声锣响,接着前方高台的帘纱缓缓放下,遮住的舞台中央出现朦朦胧胧的女子身影。 “呜!”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男宾客们仿佛被点燃了的炮仗,叫嚷声此起彼伏。 “柳菱纱!是柳菱纱出来了!” “快看是柳菱纱!” “安静安静,柳菱纱要唱歌了!” 不知是谁嚷了一句,叫嚷声一下子停了,紧接着丝竹之声响起,舞台后又跃出一队女子,个个身姿窈窕,清脆悦耳的歌声响起,空灵甜美,伴着柔美的身姿、飘逸的裙带,就连尹灵鸢这个女子都被不知不觉吸引了视线。 一曲毕,舞台的帘纱被缓缓挑起,唱歌的女子露出真容——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新装艳质本倾城。”立刻有翩翩公子展开折扇,高声吟诵。 “多谢公子赞美,菱纱愧不敢当。”台上女子朱唇轻启,声音婉转好似莺啼。 “菱纱姑娘好美!” “柳菱纱看我,我出一百两银子,只求与菱纱姑娘一叙。” “我出二百两!菱纱姑娘可否与我共饮一杯?” “我出三百两……” “各位公子知道菱纱的规矩”,只一句,此起彼伏的叫嚣声便停了,安安静静的听她说话,“菱纱一向只陪有缘人,承蒙各位不弃,便献舞一支,为公子们助兴。” 又是一阵欢呼声起,台上柳菱纱翩翩起舞,台下男人们眼都看直了。 尹灵鸢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一人,好奇道:“这位大哥,柳菱纱是谁啊?为何众人如此痴狂?” “你连柳菱纱是谁都不知道?”那人一脸的难以置信,“那你来仙客居干嘛?吃饭啊!” 尹灵鸢:…… “就是不知道,才想来一探究竟,还望大哥指点迷津。”尹灵鸢十分虚心的请教。 那人上下打量她一通,摇摇头:“一看你就是家里管的严,这柳菱纱可是头号花魁,一曲伶歌动帝京,多少人为她一掷千金,可柳菱纱向来只陪有缘人,寻常人想见她一面都难呐。” “那什么样的人才是她的有缘人?”尹灵鸢又问。 “我要是知道还用来这吗?”这人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所以大家伙来仙梦居,都是为了看柳菱纱的喽?”尹灵鸢又道。 “那是自然,否则难不成为了吃这里有蟑螂的菜啊,切。”这人感叹一句,“还是仙梦居面子大,能请得动柳菱纱,也让我等一解相思之苦啊。” 尹灵鸢终于明白这里卖的是什么了,只是仙梦居整这一出,她怎么觉得跟青楼楚馆有点像啊。 天齐不许官员狎妓,对于民间妓院的开设更是有着严格的审查监督流程,仙梦居这是打着法度的擦边球。 可是看着厅中男人们疯狂的神态,尹灵鸢不得不感叹,仙梦居此法真真奏效,她打量着忽然看见通往二层的楼梯拐角处,一男子被小二恭敬的引着上楼。 一楼大堂都是如此,二楼又是个什么情况?尹灵鸢心下疑惑,站起身走过去,也想上二楼看看。 不料才到楼梯口便被小二拦下:“客官,这里不能上。” 尹灵鸢指着刚上去的男子身影:“他怎么能去?” “那位是我们仙梦居的贵客,二层雅间一向只招待贵客。” 还整VIP?尹灵鸢直接掏银子,笑问:“怎样才能为你们的贵客,多少银子?” “客官见谅”,小二拱了拱手,“这贵客也是熟客,得要我们东家开口才行,您有银子也不好使。” 小二执意阻拦,尹灵鸢只得退回,高台上舞已毕,柳菱纱退场,宾客们也三三两两的散去。 眼间时辰不早,尹灵鸢最后看了眼二楼,决定先回宫,晚上再来一探究竟。 樱华宫一切正常,有了上次的教训,先让聿泽神识感知了一圈,确定齐烨没在屋里等着,这才安心回去。 仙梦居的菜难以下咽,尹灵鸢回来便吩咐人摆膳。 “主子念了一上午的书,倒跟种了一上午的菜似的”,含绿看她吃的凶猛,忍不住打趣。 尹灵鸢佯怒:“如今愈发大胆,连我都敢笑话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含绿笑嘻嘻的,一点不怕她,“上午娴嫔来过,得知您在看书不叫人打扰便回去了,主子下午可要去看看娴嫔娘娘?” “我有些累了”,尹灵鸢道,“改日吧。” 她想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好等晚上再出宫,但是刚吃完,外头便有人禀报,乐安县主来访。 “快请进来。”尹灵鸢话音未落,少女清脆的笑声便传了进来:“小舅妈安好,怎么这时候才用午膳?” 尹灵鸢听到这个称呼就牙疼,皱吧着脸吩咐:“去取县主最爱吃的点心来。” “多谢小舅妈,你送的蛋挞我和母亲都甚爱。”乐安笑嘻嘻的贴过来。 尹灵鸢无奈:“县主啊,能不能商量个事,以后私底下别叫我小舅妈。” “为何?你本来就是我小舅妈呀”,乐安眨着大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尹灵鸢满头黑线,索性不跟她纠结这个:“怎么今日想到到我这来?” “今日母亲进宫瞧太后,我想你了,就来了。”乐安捏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嚼,面上露出享受的小表情。 “我看你是想我这里的点心吧。”尹灵鸢戳穿她。 乐安嘿嘿一笑:“不知为何,总觉得你这的点心比外头仙茗小筑的好吃。” 这丫头嘴巴倒是灵,她这里的点心用的都是灵泉水,自然是外面比不了的。 忽又想起自己今日见到的仙茗小筑的情况,忍不住叹气:“只怕如今你想去仙茗小筑也不成罢。” 乐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些捣乱的无赖?” 尹灵鸢点头:“是忠懿王府的人。” “我才不怕他们呢?”乐安站起身,豪情万丈道:“我想进去谁敢阻拦,看不用马鞭抽他们。” 尹灵鸢莞尔,乐安县主身份尊贵,果真名不虚传。 乐安看看她,忽然反应过来:“是不是那些人给你捣乱?放心,等我出去定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给你出气。” 尹灵鸢赶紧摆手拒绝,乐安再怎么样也只是个闺阁女儿,那些人不敢招惹她,不代表就会听她的,还是不要让她牵扯进来。 “县主可听过柳菱纱?”尹灵鸢适时转意话题。 “当然听过了,名满帝京的花魁嘛。”寻常闺阁女子若是说起这些,只怕要羞臊,乐安却大大方方的。 “她真的是只陪有缘人?”尹灵鸢好奇。 “传言是这样说的”,乐安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尹灵鸢小声道,“我还听说,她有许多菱花簪,若是伺候了谁,都会送那人一支,得到的人当个宝贝似的,黑市里还有人悄悄卖的。” 尹灵鸢无语:“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哪里听来的这些?” “哼!”乐安得意,“我什么不知道啊,不过你怎么对柳菱纱这般感兴趣?” “好奇呗”,尹灵鸢一笑,没再多说。 乐安没呆多久便被来寻人的嬷嬷叫走了,尹灵鸢养精蓄锐,准备晚上再去仙客居一探究竟。 后宫亥时下钥,得知皇上今日歇在荣妃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她早早上床就寝,樱华宫未到亥时便已经熄了灯。 整个后宫静悄悄的,漆黑一片,尹灵鸢悄悄掀开被子下床,用傀儡代替真身,踏着月色溜出宫去。 夜晚的帝京她还是第一次见,古代到时间就会宵禁,自然不像现代灯火通明,尹灵鸢独自走在大街上,有点害怕。 聿泽身影一闪,出现在身边,尽管别人看不见他,但有这个人同行,尹灵鸢提着的小心肝也放了下来。 两个人并肩而行,到了仙梦居见大门已经关上,可她们五感何其敏锐,还是能听见里头隐约的人声。 “去后面看看。”聿泽开口,两个人绕到后头,果然发现一处小门开着,内里有人把守。 障眼法一施,尹灵鸢率先迈步而入。 小门后就是楼梯,涉阶而上,到了二楼转过前面的挡板,忽然一阵刺目的亮光袭来,她下意识眯起眼睛,只见二楼灯火通明,无数个小房间用布帘遮着,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人把守。 尹灵鸢悄悄掀开布帘的一角,原本该是窗户的地方却用砖石封的严严实实,一丝缝隙也没有。 “封的这么严实,一定有猫腻。” “去那里。”聿泽指指正中最大的房间,刚好楼梯处上来个伙计,手里端着热水,直奔中间的房间。 “大人”,伙计走到门口,小声说了句,“小的给您送热水。” 说完也不等里头回答,推开一个小缝,低着头走了进去。 尹灵鸢趁机一个闪身跟了进去,然后迅速扫视一圈,躲在了墙边的屏风后头。 伙计放下水就离开了,尹灵鸢惊魂方定,从屏风后悄悄探出头来,床上,一男一女衣衫凌乱,正在做那不可描述之事。 第66章 声声入耳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刷的缩回头,脸色绯红,瞥一眼身边的聿泽,更加不知所措。 “那啥”,她真恨自己听力太好,外面两个人渐入佳境,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入耳中,尹灵鸢只能装作听不见:“走,走错了,咱们赶紧走罢。” 聿泽不动,犹自看着外面,招呼尹灵鸢:“你过来看。” 有什么可看的!!! 尹灵鸢心中一万匹草泥马疯狂掠过,还要强自镇定:“看,看什么?” “看他的鞋”,聿泽指指床下,解释道:“这是官靴,他是个官。”又指向床上二人:“再看那女子。” 声音越来越大,尹灵鸢用手捂着眼静,勉强露出条小缝看过去,这两个人翻来覆去、颠颠倒倒,她好不容易才看清女子的脸——“柳菱纱?” 聿泽点头:“官员狎妓,这仙客居是挂羊头卖狗肉。” “好啊,总算抓到他们的把柄了”,尹灵鸢一时惊喜,忘了尴尬,“皇上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他们。” 不过,她转念一想,要怎么让齐烨相信呢,难不成要带他来看现场吗? “还记得乐安县主今日下午说过的吗?”聿泽提醒。 “菱花簪。”她想起来了,乐安说柳菱纱每次都会送客人菱花簪。 “万一他不收呢?”尹灵鸢问,既然这个官员是偷偷来的,肯定不能留下狎妓的证据。 聿泽看看她:“那咱们就让他收,最好让这簪当堂掉在齐烨面前。” “好主意!”尹灵鸢大赞,如此一来齐烨必定会追查,一旦查到仙梦居的头上,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眼下,为了确保菱花簪被官员带走,尹灵鸢和聿泽就不得不在这等到他们结束。 尹灵鸢躲在屏风后面,虽然看不见,但声声入耳,她有心想让聿泽隐去身形,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聿泽就站在她面前,面朝屏风,视线停留在尹灵鸢额头上一点,目不斜视的样子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尹灵鸢分明能感受到他灵力的波动。 “恩……”尹灵鸢想说点什么,转意注意力,“那个柳菱纱不是传言只陪有缘人吗?” “噱头罢了。”聿泽淡淡道。 然后,又是一阵该死的安静,声声入耳。 尹灵鸢抓狂,大神你配合多说一点会死啊!明明自己也很尴尬! “那个……你饿吗?”话一出口尹灵鸢恨不得堵住自己的嘴巴,聿泽一个残魂从不吃饭,哪里会饿啊啊啊啊! 聿泽终于低头看她,尹灵鸢马上别开视线,一抹红晕透过领口蔓延而上,藏都藏不住。 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尹灵鸢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的同时忽觉感觉耳边一静,外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结束了吗?”尹灵鸢疑惑。 “我暂时封住了你的听觉。”聿泽道。 “还能封住听觉?”尹灵鸢一愣,反应过来瞪着聿泽:“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害她尴尬癌都要犯了。 谁知聿泽只清冷的吐出两个字:“忘了。” 尹灵鸢咬牙切齿,狠狠瞪着聿泽,在心里将人锤了无数遍。 她敢断定,这灵泉精不是忘了,绝对就是故意的,绝对! 回到樱华宫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那男人果然不肯收菱花簪,柳菱纱没有强求,兀自收起来,却不知被尹灵鸢暗中施了傀儡术,将真的菱花簪藏到男人的衣裳里。 她几乎一夜未眠,回到樱华宫倒头便睡,知道过不了多久又得被含绿喊起来给贵妃请安。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仙梦居的房间,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入耳朵,她迫不及待想出去,却四处找不到门,正急得团团转,无意间瞥见床上两人,震惊的发现被压在底下的女子竟然是自己? 一阵天玄地转,场景迅速转换,尹灵鸢感觉自己躺在床上,搂着一个人,从自己仰视的角度看去,这个半身赤裸的男人,长着和聿泽一模一样的脸! “啊!”尹灵鸢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面前出现聿泽清冷俊美的面孔,让她一时分不清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 “怎么了主子,可是做噩梦了?”含绿焦急的声音成功唤回了她的神智。 “什……咳咳……什么时辰了?”尹灵鸢开口,声音嘶哑的厉害。 “该是给贵妃娘娘请安了。”含绿道,看她面色潮红,担忧的问:“主子没事吧?” “给我倒些水来。”尹灵鸢只觉嗓子干痒难忍,还有点疼。 聿泽蹙眉,凑近了细观她神色,尹灵鸢还没从梦中完全走出来,根本不敢看聿泽,忙不迭的往后躲。 “你生病了。”聿泽蹙眉。 刚好含绿倒水回来,碰到尹灵鸢的手臂,惊觉:“好烫,主子发烧了?!” 从早晨折腾到凌晨,尹灵鸢终于成功把自己折腾病了,含绿遣人去贵妃处告假,又请了太医给她诊治。 尹灵鸢乖乖躺在床上,很困,却不敢睡,她怕一旦睡着,又做那不着调的破梦。 太医给开了方子抓了药就走了,含绿要带人下去煎药,尹灵鸢马上开口:“含绿留下,让她们去煎药就是。” 这么尴尬的时候,她可不想跟聿泽独处。 含绿帮她掖掖被子,又倒了杯水:“主子可要喝水?” 尹灵鸢摇头。 “那主子睡一会吧。” 尹灵鸢还是摇头。 “太医说只是着了风寒,喝两副药就没事了。”含绿安慰道。 “恩”,尹灵鸢点头,“你不许走,就在这。” “奴婢不走”,含绿无奈的笑,“主子还跟从前似的,一生病就离不得人。” 是吗?尹灵鸢腹诽,她纯粹是不想跟聿泽单独相处,因为实在是太尴尬了。尽管知道聿泽就在身边,尽管知道他想说话随时能跟自己交流,但尹灵鸢还是自欺欺人的当作看不见某人。 没一会,药熬好了,尹灵鸢捏着鼻子喝了这碗苦的掉渣的汤药。 心里想着不要睡、不要睡,仍是敌不过身体的本能,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发现含绿早已不在屋里,只有聿泽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第67章 推波助澜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立刻闭上眼,试图假装自己没醒。 “醒了还装睡?”聿泽的声音近在咫尺,尹灵鸢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 “还难受吗?”聿泽凑近观察她的脸色。 尹灵鸢摇摇头,声音掩在棉被里,有点闷闷的:“我怎么会生病?” 这话问的奇怪,聿泽却明白她的意思:“你虽有修为,但还是肉体凡胎,哪能不生病?是我大意了,由着你一整天的胡闹。” “我那是办正经事,怎么胡闹了?”尹灵鸢小声嘀咕。 聿泽听到了当没听到,让她自己去取一粒丹药服下。 尹灵鸢炼了这么多丹药,还是头回给自己吃,她起身去柜子里拿出小盒子,里头摆着三瓶药,自从聿泽说出这些丹药的价值,尹灵鸢便把它们珍而重之的收着:“吃哪个?” “蓝色瓶子的,一粒。” 尹灵鸢乖乖服下,又弄了杯灵泉水给自己喝,顿觉舒服不少,气色显见的好起来。 “感觉如何?”聿泽问。 “好多了”,尹灵鸢道,“果真不亏是灵丹妙药。” “那就说说吧”,聿泽突然凑近,直视尹灵鸢,幽幽开口:“为什么躲着我?” “什么?我没有。”尹灵鸢立刻否定,并且下意识后退一步。 聿泽抱臂看着她,意思不言而喻,没躲我你后退什么。 尹灵鸢心虚:“你别凑的那么近,怪吓人的。” “我很可怕么?”聿泽又凑近一点,尽管知道他没有实体碰不到自己,尹灵鸢还是忍不住后仰。 聿泽看着红晕一点点蔓上尹灵鸢的脖颈,轻声呢喃:“该不会是……梦到我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尹灵鸢否定三连,迅速从聿泽身边逃走。 后者直起身子,唇边带笑,犹自上下打量她:“梦到我什么?难道是春……” “啊!”尹灵鸢简直不能再听下去,迅速转身往床上爬,手指抵着太阳穴:“怎么感觉头还有点疼,不行我要再睡一觉。” 聿泽轻笑,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某人,声音直接响在她闹海:“你真该跟齐烨的那些妃子们学一学演技。” 尹灵鸢双眸紧闭,打定主意不睁眼、不理人。 本来是装睡,装的久了就真睡着了,再醒来是被含绿小声唤醒的:“主子醒醒,该喝药了。” 尹灵鸢睁眼,感觉全身清爽,想是丹药药效充分发挥,治好了自己的病,眼前不见聿泽的身影,顿时悄悄松口气。 “我好了含绿”,尹灵鸢推开药碗,“不用再喝药。” “哪有人这么快就好的”,含绿无奈“您可不能因为怕药苦就乱说,叫娴嫔娘娘笑话。” 尹灵鸢这才注意到站在含绿身后的娴嫔,跟她打招呼:“姐姐怎么来了?” “听说妹妹病了,来看看你”,娴嫔笑得温柔,“平常看你处事老成,怎的一生病跟个小孩子似的,还怕苦不肯吃药。” 尹灵鸢真真有冤无处诉,天地良心,她真的是因为病已经好了啊,虽然有那么一丢丢原因是怕苦,但是哪有健康的人喝汤药的? “娴姐姐快坐”,尹灵鸢接过药碗放在一边,打发含绿去给娴嫔上茶。 “那主子你一定要趁热喝了哦”,含绿不放心的叮嘱。 “知道了,快去快去”尹灵鸢挥手赶人,惹得娴嫔又是一阵轻笑。 “这丫头,叫我给宠坏了”,尹灵鸢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呀”,娴嫔无奈摇头:“本来荷婕妤也要来的,不过她月份大了,走动不便,又怕过了病气,我便没叫她来。” 尹灵鸢点点头,表示理解:“本就不是什么大病,荷姐姐身子不便不宜走动,等我好了,我去看她。” “妹妹怎么突然就病了?前一日还好好的”,娴嫔问。 “可能是夜里着了风寒”,尹灵鸢胡诌,总不能说自己是大半夜跑出去听墙角折腾的吧。 “贵妃说要你好好养着,这几日都不用去请安了”,娴嫔道。 尹灵鸢在心底欢呼一声,也算因祸得福,可以睡几天懒觉了。 “那,皇上呢?”已经是下午了,自己这一病,也不知道仙梦居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娴嫔以为她是介意皇上没来探望,忙解释:“妹妹别多心,皇上还是心疼妹妹的,只是我听说前朝出了点事,皇上生气了,所以才没来看望妹妹。” 尹灵鸢精神一震:“出了什么事?” 娴嫔看左右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有官员狎妓,早朝的时候正议事呢,袖子里掉出个钗环,偏这钗环还不是普通的,据说是帝京名妓柳菱纱的菱花簪,有大臣没忍住当庭喊了出来。这些日子南方闹灾荒,皇上为赈灾的事情焦心,本来心情就不好,如今又当庭闹了这一出,皇上可是生了大气了,直接撸了那人的官位,还叫严查呢。” 本来官员狎妓被查出来顶多罚俸,再不济降品,这直接撸了官位还真是少见,尹灵鸢误打误撞,赶上齐烨心情不好,整出个大事:“可查出什么来没有?” “哪就那么容易了,帝京这么大,这种事情又是暗着来的,一旦查出,便是大祸临头,自然要拼命藏着掖着。” 尹灵鸢轻笑,想藏,也要看能不能藏得住。 娴嫔离开之后,尹灵鸢便给尹安禄写信,告知他仙梦居的真实情况,并且皇上正在查探此事,让他在外头悄悄给查探的人指明方向,并且提供些证据。 “快点给二哥送去”,尹灵鸢吩咐含绿,“莫要耽搁了。” “是。”含绿去安排送信,尹灵鸢只要耐心等消息就成了。 又被强行灌了三天苦药,尹灵鸢的“病”终于好了,但含绿她们犹不放心,她想出去走走,一个个跪的从寝殿排到了大门口,好像她踏出宫门一步就要病入膏肓了似的,尹灵鸢无奈,只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继续在家里闷着。 好在聿泽再没提起那日的事情,两人恢复了以往的相处,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 第五天的时候,宫外终于传来消息,仙梦居大白天的被一群烟花女子堵了大门闹事,说仙梦居欠了她们银子,全来讨要。 一个吃茶听曲儿的地方怎会欠她们银子?本来这么多女子就引人注目,这下子更是引来无数人围观。 小厮们想拦,可这些女子个个泼辣,一哭二闹三上吊,稍一靠近便叫嚷着非礼,简直无从下手。 从她们的哭诉中,围观人群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些人竟然是被仙梦居夜里悄悄请来接客的,伺候的还都是些当差、当官的,本来仙梦居答应除了付给她们各自妈妈的银钱,还有一笔银子是单独给这个姑娘们的,可事后仙梦居不认账,伺候了人却不给钱,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出儿。 “围观的当场就有人报了官,刚巧皇上查这事儿,仙梦居这算是撞枪口上了,现下已叫皇上封了。”含绿兴致勃勃的讲给尹灵鸢听。 她是没想到,自己叫二哥暗中提供些证据,二哥竟然这么狠,直接捅到天下人面前,如此一来,就算皇上顾及忠懿王府,想要包庇都不成。 齐烨其实根本就没有包庇的心思,恰恰相反,他正想借此事打压一下忠懿王府。这些年来,忠懿王府的人仗着身份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事情不少,齐烨早想收拾这些人了。 仙梦居的伙计全叫抓起来审问,帝京几家青楼的老鸨也纷纷被叫去问话,一开始她们还死咬着不认,当听说仙梦居的东家——忠懿王府的嫡次孙齐炎都被抓起来下了大狱,这才害怕,一个个全交代了。 仙梦居表面上是借着仙客楼和仙茗小筑的势,做茶馆酒楼生意,可他们既没有仙客楼的好味道,又没有仙茗小筑的新鲜花样,怎么比得过人家?于是暗中操作,做起了暗娼的买卖,且接待的还都是一般人不敢接待的人——朝中官员。 根据这些人的供述,还整理出了一份朝廷狎妓官员的名单,对于身在名单上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份催命符。 而对于忠懿王府来说,此事可大可小,单看皇帝如何想,往小了说,仙梦居利益熏心,捞钱不择手段;往大了说,通过狎妓控制朝廷官员,进而左右朝政大局,其心可诛! 别忘了,忠懿王府往前数三代,可也是皇家嫡系,说他们意图皇位,也不是不可能。 忠懿王府。 忠懿王世子齐世敬,尽管已年近古稀,但因为老父建在,所以仍是世子。他跪在老忠懿王面前,自责懊悔不已:“都是儿教子不善,才惹下这样的祸事,求父亲看在炎儿是您亲孙子的份上,救他一救罢。” 一旁的世子妃,也就是齐炎的母亲有点看不惯,上前想要扶丈夫起来:“依妾身看,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炎儿还小,不懂事胡闹一阵子,等皇上气消了自然会将人放出来,都是一家子骨肉,炎儿怎么说也是皇上的表弟呢。”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齐世敬厉声呵斥,甩开发妻的手,“都是你惯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竟闯出这样泼天的大祸事,只怕咱们全家都要被这逆子连累!” “这……”世子妃一脸怔愣。 “求父亲救救炎儿!”齐世敬重重磕下一个头。 老忠懿王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起身叹气:“罢了,豁出我这张老脸,进宫,面见圣上,不过……”他看了一眼跪着的儿子,“你们……有些心里准备吧。” 第68章 好事成双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樱华宫。 七日,从尹灵鸢生病到现在已经第七日,含绿宝笙初辉各个拦着不许她出门,聿泽也不管。 “太医都说我身子好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尹灵鸢实在无奈。 “贵妃娘娘都说叫您好好养养呢,主子再歇息两日,两日可好?”含绿陪着笑脸打商量。 “是啊主子,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大病初愈,合该多歇息两日。”宝笙帮腔。 尹灵鸢哀怨的看向一边看好戏的聿泽,后者声音直入脑海:“索性趁这机会好好修炼,提升灵力。” 尹灵鸢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向初辉:“初辉,你可是最听我话的。” 初辉为难的捧出一件大氅:“主子若是执意出去,还是穿上这个,过了中秋天气冷着呢。” “这是冬天穿的大氅啊……”尹灵鸢看着那夸张的狐狸毛,十分无语,“你们这样,我以后都不敢生病了。” “呸呸呸!”初辉赶紧呸了几声,“别瞎说,主子日后康健着呢。” “好好好”,尹灵鸢举手投降,“我不出去,不出去行了吧。” 三人互相对视,同时松一口气。 “初辉给我倒杯水,含绿端些果子来吃,宝笙去拿个话本子来解闷。”尹灵鸢坐回床上一一吩咐,一副打算宅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茶水、果子、话本子,是她“养病”期间的三大法宝,三人不敢耽搁,立马分头行动。尹灵鸢瞅准机会,利落的翻身而起,穿上鞋子就跑。 “主子!”初辉离得最近,放下茶杯便喊了出来。 含绿宝笙还没走远,纷纷折回身子来追尹灵鸢:“主子快回来,外面冷,您好歹多披一件衣裳。” “我没事!”尹灵鸢兴奋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边往门口跑边喊:“再躺下去,才真的要出事了呢。” “主子!哎呦。”初辉回身抱起那件大氅就追,含绿和宝笙也在后面追。 尹灵鸢如脱缰的野兔,很快跑到大门口跑,打开大门不忘回头冲追出来的三人得意的大喊:“我到御花园逛一圈,片刻便回。” 说完转身,一头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 “啊!”她被冲击力逼的后退一步,捂着额头抬眼,看到了一袭明黄的齐烨。 “这么活泼,看来是病好了?”齐烨略带戏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尹灵鸢晃晃脑袋,这人可真够硬的,撞得她头晕:“皇上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你,撞疼了吗?”齐烨上前一步,语带关切。 后头三人终于追上,初辉抖开大氅,披到尹灵鸢身上,沉甸甸的压得她一个趔趄。 齐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身子还虚着,怎么就跑出来了。” 尹灵鸢冤枉:“臣妾是被这大氅压的,太沉了。” “一件衣裳就给你压成这个样子,可见是身子还没好全。”齐烨更加笃定,“快快回去歇着。” 尹灵鸢:…… 她绝望的看向聿泽:“尊上,救命啊……” 后者不予理会。 逃跑失败的尹灵鸢被重新押回了内室,强行安置在床上,齐烨坐在床边:“这几日前朝事多,今日才来探望,不算晚吧。” “皇上,臣妾身子已经痊愈了,其实不用探望的。” 她说的是实话,齐烨却以为她在说反话,配合的哄道:“毓儿莫非是生朕的气了?朕真的是这几日抽不开身子,前朝出事儿,还牵扯到皇亲。” 尹灵鸢一时顾不上解释,忙问:“皇亲怎么了,很严重吗?” “老忠懿王的孙子犯事儿,朕已经处置了。”齐烨随口道。 “怎么处置的?”尹灵鸢追问。 齐烨刚要开口,又顿住,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毓儿对此事如此感兴趣吗?” “哪有!”尹灵鸢立刻否认:“我不过是憋闷好几日,实在太无聊了,问问,问问而已。” 齐烨细细打量她神色,尹灵鸢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她演技不佳,齐烨还是从中看出了一丝急切,联系事情的前因后果,那些闹事的烟花女子出现的如此及时又巧合,齐烨本打算继续查下去的,如今看来倒是不用了。 他了然一笑:“也是,毓儿这些日子养病,连中秋夜宴都错过了,那朕就给你讲一讲,以弥补你病中的无聊。” “好啊好啊。”尹灵鸢拍手,再没什么消息比皇帝亲口说的更准确。 前头的事儿尹灵鸢都知道,齐烨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神色,当说到烟花女子大闹仙梦居的时候,见尹灵鸢竟一点惊讶之态也没有,齐烨便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那,皇上是怎么处置李炎的?” “老忠懿王亲自入宫求情,朕自然不能不顾念亲戚情分,将李炎打了四十大板,放回去了。” 就这?尹灵鸢腹诽,果然天子犯法不可能与庶民同罪。 她自然不知道,对李炎轻饶的背后,付出的是忠懿王府世袭罔替的爵位。 本来忠懿王是代代相承,老忠懿王死了,他的儿子继承的还是忠懿王的封爵。可是因为这件事,忠懿王府不得不放弃了“世袭罔替”的铁帽子,这一任忠懿往去世后,其子齐世敬继承的就只能是郡王,接着一代比一代低一个等级,五世即斩。 “那仙梦居呢?”尹灵鸢最关心这个。 “封停,永不许再开。”齐烨道。 尹灵鸢舒了口气,总算自己没白忙一场,忽听齐烨补了一句:“这下你放心了吧。” “啊?”尹灵鸢抬头,略有些紧张:“皇上说什么呢,我放什么心啊呵呵。” “朕是听说,李炎仗势欺人挡了你那仙茗小筑不少生意,所以才有此一问”,齐烨理所当然的道,随即眼神一转,看向尹灵鸢:“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啊,没有紧张。”她摊手,左看看又看看,表示自己真的一点没紧张,“皇上说得对,李炎仗势欺人,皇上也算变相为臣妾出气了,臣妾谢皇上。” “谢就不必了”,齐烨收回视线,继续道,“之前你为了让采女们顺利出宫,自掏腰包补了八千两银子,毓儿此举很识大体,朕已吩咐了内务府,将银子尽数补给你,至于凭条嘛,无论它们在哪都不重要了,朕已宣布作废。” “真的吗?太好了!”尹灵鸢大喜过望,“臣妾多谢皇上!皇上没吃晚膳呢吧,臣妾这就叫小厨房备膳,都做您最爱吃的好不好?” “你可真是……”齐烨哭笑不得,从前哪里这般主动留自己用膳,“罢了,朕前朝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皇上慢走啊!”尹灵鸢高兴坏了,此刻也不提出去的事儿了,安心在家里等着内务府的人上门。 “有这么高兴?”等人都出去了,聿泽现身,看着尹灵鸢那傻笑模样,忍不住吐槽,“再笑嘴巴要合不上了。” “当然高兴了”,尹灵鸢道:“仙梦居的事情解决了,八千两银子也回来了,真是好事成双,多亏了皇上,你还别说,他这人蛮够意思的,知道我补了八千两银子,直接叫内务府还我,换做别人,怎么也得调查一下啊。” “你真觉得他是因为这个给你补那八千两的?”聿泽反问,怎么一到钱的问题,这丫头智商就掉线。 “不然呢?”尹灵鸢反问。 “仙梦居的事儿,他八成已经知道是你在本后推波助澜。”聿泽道。 尹灵鸢一愣,面上笑容一点点消失,细思方才齐烨的那几句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可他并没有责问自己。 聿泽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等她开口便道:“忠懿王府势大,齐烨恐怕早有打压的心思,仙梦居正是给他送了个绝佳把柄,他给你银子,明着是因为采女的事儿,实际上却是因为此事。” “那他这是赞赏的意思?” “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聿泽道,“不追究也不认同,并且可以说是一种警告。” “警告?”尹灵鸢不解。 “这八千两银子就是要告诉你,他知道你们兄妹背地里的小动作,以后你们安安心心做自己的小生意,否则但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都瞒不过他的眼静。” 果然帝王心海底针啊,尹灵鸢有点后怕,以往只觉得后妃们耍心眼明争暗斗,如今才晓得,这皇帝耍起心眼来同样厉害。 尽管如此,八千两银票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尹灵鸢还是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感谢齐烨八辈祖宗。 正一遍一遍的数银票,忽觉额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好像是个小石子,被她的额头弹开,啪嗒掉在地上。 尹灵鸢抬头,怒视聿泽:“干什么砸我?” “送你了。”聿泽眼神示意她看地上。 尹灵鸢俯身,拾起地上的小石头,仔细端详,大惊:“这个,这个不是灵泉……?” 她手中的正是灵泉边上那块刻着“灵泉”二字的石碑,只不过照原样缩小了好几圈,变为只有拇指肚大小。 “不错,正是灵泉前的那块石碑。”聿泽淡淡道,“也是一枚须弥芥子空间。” 第69章 荣妃的打算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须弥芥子……空间?”尹灵鸢愣愣的,“是我理解的那个空间吗?” “不错。” 听聿泽吐出这两个字,尹灵鸢惊讶的无以复加:“天!竟然真有这种东西,里面该不会是你从前收藏的宝贝吧。” 她期待的看着聿泽,直到对方矜持的点头,方才狂喜:“有什么?灵药?宝石?秘笈?” 聿泽继续点头:“都有一些罢,亦有些黄白之物,是原先为了行走人间方便,随意准备的。” 他越说尹灵鸢两眼愈亮,这哪里是被石头砸啊,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你是怎么把它弄出来的,能打开瞧瞧吗?我计记得它明明那么大个。”尹灵鸢比了个手势,这东西日日立在灵泉边,自己竟然不知道它是可以变大变小的。 “它本来就是一须弥芥子”,聿泽道,“只不过从前我修为恢复尚浅,如今虽能取出来,却暂时打不开。” “那怎样才能打开?”虽然有点失望,但这样的宝贝摆在眼前,只拿在手里就觉得不可思议。 “上面有我从前下的禁制,需要我恢复真身后方能亲自开启,或者……”聿泽顿了顿,看了眼尹灵鸢,“或者是与我关系密切者亦可开启。” “我呢?我有你的灵泉,我能打开吗?”尹灵鸢问,她可没忘刚刚聿泽说的,这个送给自己了,却见聿泽摇摇头。 “为何?”尹灵鸢追问,“那要怎样才算关系密切?” “你真想知道?”聿泽盯着她,目光灼灼。 尹灵鸢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不知为何那个梦涌入脑海,她尚来不及开口,便听到男人幽深略带点诱惑的声音:“与我结为道侣,方为关系密切。” 尹灵鸢的耳朵刷的红了,结结巴巴的应声:“哦……这,这样啊。” “是这样没错。”聿泽理所当然,继续盯着她看。 尹灵鸢感觉手脚都没地方放了,左右乱扭一通,伸出手将石头还给聿泽:“还你。” “怎么?你不要?”聿泽挑眉。 尹灵鸢小声咕哝:“我,我又打不开。” “我记得这里面有一整块白玉做的床,冬暖夏凉、还有一些上品丹药,比起你炼制的那些,可要高上许多个档次”,聿泽慢悠悠的道,“还有一整套黄金做的器具,是当年我救了一位富商的谢礼、还有……” “好吧,我先替你收着。”尹灵鸢缩回手,极快速的道,“等你日后修为恢复再打开。” “好。”聿泽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恢复了一贯的语调:“待我修为恢复了,里面的东西你想要什么,随意取用。” 说完径自消失去园子里修炼,独留尹灵鸢在卧房内小鹿乱撞。 中秋一过,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仙客楼的火锅重新提上日程。 尹灵鸢收到二哥的来信,仙梦居倒了后,民间各种猜测纷纭,其中流传最广的说法是,承启帝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爱妃打压仙梦居,连带着忠懿王府都遭了殃,尹灵鸢凭白沾了点祸水的嫌疑,也为仙茗小筑带来不少好处。 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从前模仿仙茗小筑的山寨店铺纷纷收敛,关门的关门、改名的改名,生怕惹怒了皇帝宠妃,招致自身祸患。 仙茗小筑更加声名鹊起,生意比从前更好,高门贵女们以到仙茗小筑摆宴为荣,更有甚者觉得在仙茗小筑能沾到毓婕妤的光,将来也能如她一般,得夫君如此宠爱。 信中还提到那些烟花女子的事儿,开始还有人查,后来便没有了,尹安禄颇为担心,尹灵鸢回信告诉他不必管这个了,应该不会再有人追究。 荷婕毓再有两个月就要临盆,肚子愈发大了,再加上天气冷,已经甚少出门,安心呆在寝宫待产。 尹灵鸢跟娴嫔同去探望,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 “我如今身子不便,帮不上你什么忙,娴嫔姐姐也是顾着照看我,甚为劳累。”荷婕毓略有些不好意思。 “眼下你的事儿就是最大的事儿”,尹灵鸢道,“我那边都是小事儿,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这话也就你敢说”,荷婕毓笑道,“换了旁人,谁能一口气拿出八千两银子,好在皇上心疼妹妹,给你补上了。” 尹灵鸢笑,别看她现在说的大方,之前可是心疼死了。 “不过没抓到那些暗地里使坏的,真是便宜了她们。”娴嫔感叹。 “皇上宣布那些凭条作废,只怕她们也懊恼呢。”尹灵鸢幸灾乐祸。 “妹妹觉得那些人偷凭条是为了钱?”荷婕毓不解。 “自然是有为钱的。”尹灵鸢笑咪咪,“八千两啊,她们几个人分,每人还能分到一两千呢,更何况也不一定每个留下的采女都参与此事了。” “这么说,妹妹知道是谁做的?”荷婕毓问。 “虽不知道具体都有谁,但肯定有苏眉。”尹灵鸢的猜测是,苏眉等人受荣妃帮助,偷走凭条,若说荣妃是为了给自己捣乱,那么苏眉等人就是一大半为了那几千两银子了。 “这几个采女不肯离宫,无非仗着年轻有姿色,想着有朝一日能重得圣宠,可是在这之前,她们得在宫里继续生活下去,有银子自然是好。”尹灵鸢分析道。 “不错”,娴嫔接口,“有了银子便可上下打点,还能置办好看的衣裳首饰,与她们日后得宠也更有益处。” “本来我想着,做贼三年,不打自招,派人盯紧了苏眉,她既有凭条,早晚得想法子兑换,到时候给她来个现场抓获,我的银子也就回来了,没想到皇上发话,直接了结了此事,凭条作废,只怕她们要心痛了。” 尹灵鸢所料不差,凭条作废的消息传开,苏眉等人立刻慌了神,本来这事儿是她联合另外三人做的,单等时间久了,将银子兑出来,她们每人平分两千两,在宫里能做好多事儿,可如今银子没了,苏眉少不得要去承乐宫寻一寻荣妃娘娘。 “皇上心疼毓婕妤,偏帮着她,本宫也没法子”,荣妃看着哭哭啼啼的苏眉,柳眉微蹙,耐着性子跟她周旋。 “嫔妾们在宫中本就孤苦,如今连这傍身的银子都没了,日后可怎么过。”苏眉哭的梨花带雨,只可惜面前人同她一样,是个最不会怜香惜玉的女子。 “皇上亲下圣旨,妹妹纵使再难过,这银子也找不回来了,好在这件事情到此算是了结,毓婕妤也不能查出什么。” “都是那个毓婕妤”,苏眉怨恨道,“若不是她跟皇上提出什么放采女出宫的主意,也就不会有后面这许多是非。” “你知道就好。”荣妃点点头。 “娘娘放心,嫔妾们心里都有数,定想法子收拾了她,若哪一日叫她失了恩宠,娘娘您也就愉悦了。”苏眉观察着荣妃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开口,“只是嫔妾们人微力薄,实在是有力无处使啊……” 荣妃淡淡扫了她一眼,苏眉立刻闭嘴,却听荣妃轻笑一声:“你们有心就好,本宫自会安排。” 苏眉喜上眉梢:“多谢娘娘,嫔妾们一定谨记娘娘大恩,与娘娘同心同德。” “恩。”荣妃应了,挥挥手打发人走,“回去等着吧,本宫到时自会寻你。” 苏眉兴冲冲的离开了,满心都是日后如何得宠,如何教训尹灵鸢。 孰不知,在她走后荣妃就吩咐夏彩砸了她用过的杯子茶盏。 “花大喜那等人,谁知道都做过些什么,还想重得圣宠,做梦去吧!”荣妃满脸的嫌弃,“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知道出宫才是最好的选则,皇上绝不会再碰她们。” “那娘娘为何还要见她呢?”夏彩不解。 “敷衍着呗”,荣妃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可有可无的道,“谁知道日后她能做些什么,若是能给毓婕妤添添堵,本宫才乐意呢。” “娘娘圣明。” 荣妃得意轻笑,转而问:“重阳的节礼都准备好了吗?” “都好了,娘娘放心。” 荣妃点点头:“给太后的礼物可马虎不得,皇上重孝道,每年重阳陪着太后登高、听戏、摆宴,到时候阖宫嫔妃和宗室女眷都要入宫,咱们的礼必得脱颖而出才好。” 第70章 重阳节礼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从瑞祥宫离开,娴嫔出门相送。 “娴姐姐不必客气,这瑞祥宫的路我还是认得的。”尹灵鸢玩笑道。 “无妨,正好陪妹妹走走,我也散散心。”娴嫔温柔的笑,眉宇间却带着股忧色。 尹灵鸢以为她是累着了,便道:“这些日子照顾三皇子,还要顾着荷姐姐,着实辛苦,好在过不了两个月荷姐姐便生了,到时姐姐便能松快些。” “嗨,这都是我分内之事,没什么辛苦不辛苦”,娴嫔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快要走到大门口时,娴嫔状似不经意的说:“皇上处置忠懿王府,也算给妹妹出了气。” 尹灵鸢略惊,看向娴嫔:“姐姐何出此言呢?” “仙梦居仗势欺人,打压仙茗小筑”,娴嫔道,“阖宫都知道,皇上如此严惩,是为了给妹妹出气。” 尹灵鸢觉得自己这祸水的名头怕是要坐实了,还是忍不住解释一句:“仙梦居容留官员狎妓,是犯朝廷律法,皇上处置他们,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呀。” “妹妹说的是。”娴嫔点头,接着道:“仙梦居是处置了,只是不知道皇上准备拿那些狎妓的官员怎么办。” 这个尹灵鸢倒不关心,只听说引出此事的那个官员已经被罢免:“最多不过免职吧。”她随口道。 “可是涉事官员不少,若是都免职,怕是朝廷一时无人可用。”娴嫔道。 “很多吗?”尹灵鸢道,“想必皇上自有处置。”在这一点上,她相信齐烨能处理妥当,那位一直是个好皇帝来着。 “听说审问整理出个名册来呢,皇上没跟妹妹提么?”娴嫔看向尹灵鸢,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 尹灵鸢根本没仔细看,摇了摇头随口道:“没有啊。”看看娴嫔已经送出去老远便道“姐姐别送了,快回去罢。” 娴嫔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走远了,忙驻足停步:“那妹妹好走,我就回去了。” 尹灵鸢点点头,看着娴嫔的背影才发觉,刚刚她好像在刻意打探些什么?思来想去,仙梦居这事应该跟娴嫔扯不上关系吧。 重阳节,又叫敬老节,在宫里每年的这一天齐烨都要陪太后登高赏秋景,并在畅意园里摆宴听戏,阖家同乐。 这一日,小辈们要给长辈献上节礼,以表孝心,在宫里就成了各宫娘娘主子们争宠出风头的好时候。 “主子,咱们这礼真的可以吗?”知道尹灵鸢要送什么当礼物,含绿忧心忡忡,“不如还是叫二少爷在宫外踅摸些好的,送给太后也不至于失了体面。” “太后身份高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尹灵鸢胸有成竹,“放心吧,送礼贵在心意,太后会喜欢的。” 到了重阳这一日,御驾移至畅意园。 这处皇家园林占地颇广,院内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花木繁茂,尽管已到了秋日,园中景色依旧很美。 明黄色的仪仗拉的老长,皇帝扶着太后在前面,一路走一路欣赏园中美景,嫔妃们在后头跟着,时不时逗趣两句,惹太后发笑。 尹灵鸢一路看过去,只觉得浪费,这么大片地方,若是种上蔬菜水果,产量得有多客观呐,能再供应好几个仙客楼了。 登上御景山,可以俯瞰整个皇宫,金瓦红墙,衬着金秋一片橙黄的树叶,更显威严磅礴。 从御景山上下来,直接去到后院的水榭清宴,戏已摆好,宗室女眷们也纷纷在此等候多时。 “给太后请安,太后福寿安康,给皇上请安。”众女眷齐齐俯身行礼。 “好好好,都起来罢,快起来。”太后满面含笑,心情很好的挥挥手,“都等急了吧,让他们摆宴,开唱吧。” “乒蹬蹬”堂鼓一响,红帘撩开,柳眉腮红、粉裙绣鞋的小花旦迈着小碎步走来,广袖一甩,唱将开来。 与此同时,流水的宴席一道道端上,因着是重阳,为了应景,菊花茶、菊花糕自少不了,还有许多菊花制成的菜肴。 尹灵鸢吃着,觉得样子倒好,味道一般。 饭吃的差不多,戏也一折落幕,堂中暂歇,便到了送礼的环节。 先是贵妃,献上的是南边进贡的一株红珊瑚,珊瑚长势茂盛,如一把蒲扇四散而开,颜色红如烈火,质地莹润喜人。 “这红珊瑚耀眼不凡,嫔妾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如此硕大的珊瑚。” “贵妃娘娘当真孝顺,竟能寻得如此好物献与太后。” 红珊瑚一亮相,此起彼伏的恭维声就没断过。 太后亦是一脸欣喜,夸赞贵妃有孝心。 接着是宜妃,献上的是她亲手绣的一幅万紫千红牡丹图,上面的诗是二皇子亲笔所提。虽说不比珊瑚的珍稀,但是心意难得,更有二皇子对皇祖母的孝顺之情,太后也很喜欢。 往年献礼,荣妃和宜妃从无先后,今日虽叫宜妃抢了先,荣妃却一点不气恼,叫下人呈上一个用檀香木制成的长方形盒子,上头雕刻着万字莲花纹。 “臣妾知道太后礼佛,前些日子机缘巧合得了块玉,便找能工巧匠雕了,献给太后。”荣妃说着,亲手打开木盒,里面的是一整块和田玉雕成的玉观音,足有小儿手臂那么大。 席间众人纷纷望去,本以为红珊瑚就够珍贵的了,没想到荣妃一出手,把贵妃的面子都压下去了,这么大块的和田玉,怕是有钱都买不到。 太后看着观音像不住赞叹:“这一整块的和田玉本就难寻,更难得的是雕工,瞧这菩萨雕的,真真慈眉善目。”说着还念了句佛号。 “太后喜欢就好”,荣妃得意非常,“您与这菩萨有缘,菩萨更会保佑您,保佑咱们天齐的万世昌盛。” “好!”齐烨拍手称快,“荣妃这礼好,寓意更好”,说着举起酒杯,“愿母后福寿永延,我天齐万世昌隆。” 语毕,众人同时举杯,山呼万岁,饮尽杯中酒,荣妃可谓是挣足了面子。 接下来是静妃、娴嫔、孙嫔,各自献上礼物,静妃是手抄佛经,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跟荣妃的寓意差不多,却比不得荣妃的礼珍贵。 娴嫔是家乡送来的特产。孙嫔是亲手采摘菊花制成的菊花糕,虽说是亲手采摘,但席间处处菊花点心,这礼送的难免普通了些,但太后也是笑吟吟的接了。 妃和嫔都送完了,轮到尹灵鸢,她的礼是两个力气大的小太监合力抬上来的,瞧着敦敦实实的一物,上头还罩着红布。 “怎么你送的竟不是菜蔬?”太后一脸惊讶,还不忘打趣她。 “这般重要的日子,臣妾怎能不用心呢”,尹灵鸢嗔怪,“若是还送菜蔬,岂不叫人笑话了去。” “那你送的什么?”太后努努嘴,“块掀开叫哀家瞧瞧。” “遵命。”尹灵鸢说着掀开红布,众人纷纷好奇看去,一眼瞧着,是个木盆,第二眼瞧着,还是个木盆,只不过底座比寻常木盆高了不少。 “毓婕妤这是送了个木盆给太后吗?”立刻有人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点奚落。 尹灵鸢点点头:“确切的说,叫做足浴盆。” 众人漠然,堂堂重阳节礼,毓婕妤竟送了个洗脚盆给太后?这传出去,还不惹人笑话。 尹灵鸢不理会四面八方射来的嘲笑目光,犹自展示自己的足浴盆。 “太后请看。”她打开底座下的一个小盖子,“此处中空,一旁设有孔洞,可以放置炭火,这样上面的水便会一直温热,就算泡久了也不会冷。”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这木盆的底座如此之高。 “太后再看这”,尹灵鸢说着,示意宫人将木盆略略倾斜,只见木盆底部凹凸不平,镶嵌着许多鹅卵石,“这些鹅卵石是专门用来做足底按摩的,在泡脚的同时踩在上头,可以缓解一天的疲乏。” “这安排不错”,太后笑道,“哀家年纪大了,走路多了便觉得足底酸痛,每日都要找人按一按才好,有了你这浴盆,便省去不少功夫。” “臣妾也正是想到这一点,才设计了这个足浴盆”,尹灵鸢道,“底下的鹅卵石,是臣妾特地询问了张太医,按照人体足底穴位一一镶嵌的,希望太后用着身子能舒爽些。” “母后今日登高,走的路多了,刚好可以用到这足浴盆。”齐烨开口,太后连连点头,命人将足浴盆抬近些细瞧:“还是你这丫头贴心,这里头的一个个凹槽又是什么?” “回太后”,尹灵鸢道,“这些小空洞是留着专门放置药包、香包的,太后用时可配合些草药,养生之效更好。” “好好好”,太后不住称赞,吩咐福熙走时一定将这足浴盆待会寝宫,今晚便要用。 荷婕毓身怀有孕没有出席,也派小瑜儿送了礼,接着瑾美人等人纷纷献礼,然后是宗室女眷,宁昌大长公主送的是玉桃盆景,雕工精美,栩栩如生,忠懿王府送来的是亲手绣的屏风,上面绣了九百九十九个平安。 所以说送礼也是个有意的事儿,虽然礼物万千,大多寓意吉祥如意,但是细细揣摩,也能从中看出不同处境的人暗含着的不同心思。 一阵热闹过后,好戏继续开场,桌子上的酒宴换成了茶点,众女眷或左右低语闲谈,或欣赏戏曲精妙,各自享受娱乐。 尹灵鸢无聊的看着台上的咿咿呀呀,才子佳人喜相逢、棒打鸳鸯哭断肠、才子高中把家还、终成眷属大团圆……茶喝的有点多,她起身离席,解决了个人问题,便不想回去了,在园子里溜溜达达,比看那无聊的戏曲有意思的多。 “去那看看”,尹灵鸢指着前头,绕着载满了菊花的园子转了一圈,感叹:“比咱们宫里的园子还大呢,若是能种蔬菜就好了。” 说着便开始指点江山,那从白的拔了种小白菜;那从金色的拔了种萝卜;那从玫红色的拔了可以种土豆…… 含绿实在忍不住,默默开口:“奴婢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一个成语。” “什么?”尹灵鸢好奇。 “叫做焚琴煮鹤”,含绿道,“主子,您现在就是焚琴煮鹤。” 尹灵鸢怒而转身:“你敢笑话我。”说着魔抓一伸,毫不客气的往含绿腰上抓去。 含绿笑着躲避,两个人闹了一会,尹灵鸢远远的看见娴嫔出来,想让她过来聊天,扬声便喊:“娴姐姐,娴姐姐。” 娴嫔似乎并未听见,尹灵鸢没得到回应,拉着含绿追了过去。 娴嫔走的快、很急,尹灵鸢以为她也是茶水喝多了,追的近了刚要开口,却见娴嫔直奔一处假山形成的隐秘小洞,里面早有一个男子在等候,两人一见便抱在了一起。 第71章 尹府小姐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容儿,一别数月,今日总算是见着你了。”男子紧紧抱着娴嫔。 李怜容是娴嫔的闺名,此刻亦是面色动容:“翊哥,您可好吗?这次的事情有没有牵连到你?” 被唤做翊哥的男子松开娴嫔,他虽穿着一身太监的衣裳,行止气度却完全不同:“我怎会去做这样的事,只是我那同窗好友求上门来,他为此事甚是焦心,我亦不忍心,皇上对此事态度如何,你可打探到了?” 娴嫔摇摇头:“皇上有狎妓官员的名单,可是至今态度不明,我已寻求各方打探,都不知道皇上的心思。” “那皇上呢?”男子明显有些着急,“你近日侍寝,难道就没探探皇上的意思?”话一出口才觉有些不妥,连忙又补了句:“我不是……容儿你明白的,实在是好友太过着急。” “我明白的翊哥哥”,娴嫔面上有一瞬间的悲色,很快恢复正常:“我既是这样的身份,咱们两人便注定有缘无份。” “容儿。”男子与娴嫔深情对视,“我就知道,你明白我。” “翊哥着急我知道,可是你这样进来实在太过冒险,万一被人发现,你我都是万劫不复。”娴嫔担忧道。 “一是着急,二也是好久没见你,实在思念的紧……” 尹灵鸢隐在角落看在眼里,万万想不到娴嫔看起来端庄沉静、温柔得体,竟然敢私会情郎? 而且听他们言谈之间说的,正是官员狎妓一事,怪不得那日她跟自己打听,原来是为了这个。 只是看这男子表面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言谈间却一直催促暗示娴嫔,通过侍寝刺探皇帝的心意,可见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深情。 尹灵鸢摇摇头,不打算再看,正准备默默离开,忽然感觉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小舅妈,原来你在这里,可叫我好找!” 她本就在偷听,冷不丁被这么一吓,当即尖叫出声。 与此同时洞中发出一张短促的惊呼。 “我们被发现了?”男子一瞬间惊慌失措,想要藏却无处可躲。 “一会若被抓,你别说话,我来。”娴嫔认出外面的人是尹灵鸢,迅速思量应对。 外面,尹灵鸢回头,见乐安县主一脸好奇的往这边凑:“你看什么这么入神,我也瞧瞧。”边说边扒着尹灵鸢就要往里看。 她心中叫苦不迭,果然听墙根的事情不能干,听的多了迟早被人抓包。 一面拦着乐安县主,一面给含绿使眼色,尹灵鸢大声道:“没看什么,县主找我可是有事?” “我看你出来这么久了,一直没回去,就来寻你。”乐安县主不疑有他,顺着尹灵鸢的力道转身。 尹灵鸢和含绿簇拥着乐安快步离开,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听戏听的有些困,便出来吹吹风,看看风景。” 走过一个转角,尹灵鸢瞥见穿着太监服的男子从山洞里钻出来快步离开,接着娴嫔也出来了,远远看了会这边,转身走了。 “那出戏倒是好,只是宜妃娘娘总拉着我说话,怪讨厌的”,乐安道。 也就乐安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尹灵鸢笑笑:“这话可别到处乱说。” 乐安快到嫁龄,她这样的身份想求娶的甚多,宜妃是家中有适龄的子侄,瞧上乐安县主了,想娶到自己家里。她看重的无非是乐安的家世,与宁昌大长公主成了姻亲,对日后二皇子帮助甚大。 “我知道。”乐安亲切的挽了尹灵鸢的手,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是不是家里还有个妹妹,叫做余妙蕊的?” “对呀。”听到这个名字,尹灵鸢颇感意外,“县主怎么知道她的?” 两人找了个凉亭坐下歇息,乐安答非所问:“你跟她,关系如何,亲密吗?” 尹灵鸢摇摇头:“她是我继母的侄女儿,虽然自小养在我家,但也算不得亲密。” “我就说嘛。”乐安拍手,“那样品性的姑娘,跟你肯定合不来。” “为何这样说?”尹灵鸢来了兴趣,不知这余妙蕊是怎么得罪了乐安。 “还不是那日我在仙茗小筑遇见她,可气死我了。”乐安说起那日的情形。 …… 九月初五是余妙蕊的生辰,好几个要好的姐妹来府上为她庆贺,本来余氏也是准备了宴席的,只是女孩们说笑间谈及仙茗小筑,心向往之,想起这小筑正是余妙蕊的表哥尹安禄所开,便闹着要去仙茗小筑给余妙蕊过生辰,余妙蕊被几句话恭维的找不着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仙茗小筑盛名之下,每日宾客络绎不绝,雅间都需要提前好几日预定才有。 若是寻常一两个人喝喝奶茶聊聊天,大堂尚可接待,但余妙蕊一众十几个,又要过生辰,非得楼上最大的雅间不可。 “实在对不住,雅阁早在七日前就预定出去了,现下是真的没有位置。”女伙计一脸歉然。 “其他房间呢?”一人开口,“我们人虽多,但略小一些的房间也使得。” 女伙计一脸为难:“所有雅阁都预定出去了,二楼客满,小姐们若不嫌弃,在一楼厅堂里也可。” “我们是过生辰,这里人来人往的怎么行?”其中一人指着余妙蕊道,“你可识得她是谁?” 女伙计摇摇头,到她们这里的不是富家千金就是高门贵女,她虽不识得,但也知道身份不凡,所以从不敢怠慢。 “这位可是尹府的大小姐,仙茗小筑的东家主子。” 此言一出,女伙计大惊,尹府的大小姐,仙茗小筑的东家主子,那不就是宫里的婕妤娘娘吗?她刚要下跪行礼,倏然反应过来:“婕妤娘娘怎可能这般出宫,小姐莫要诓人。” “谁说我……”那姑娘刚要争辩,余妙蕊适时开口:“姐姐误会了,我不是婕妤,而是是婕妤娘娘的表妹,这仙茗小筑便是我家二表哥开的。” 女伙计恍然大悟:“原来是表小姐。” 余妙蕊点点头,柔声道:“我们今日过来也是临时起意,不知可否腾挪一间雅阁出来,好让姐妹们一同欢聚。” “这……”女伙计着实为难,仙茗小筑的规矩,先到者先得,否则今日来个侯府小姐、明日有来个王爷女儿,个个以权压人,那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但是眼前这位又不同了,乃是东家的表妹,一个不好告到东家那里,受责难的就是她们这些伙计。 正为难,仙茗小筑的女掌柜赵浣玉过来了:“发生什么事?” 女伙计如看到救星,连忙将这里的事情一说,赵浣玉听后拱了拱手:“雅阁实在腾不出地方,表小姐看这样可好,我让人在厅堂角落里给各位辟出个位置,再用屏风围隔起来,也算是清雅独立。” “这怎么能成!”先前道出余妙蕊身份的姑娘再次开口,“妙蕊妹妹可是尹家大小姐,在自家馆子里过生辰,难道还要委委屈屈的不成?必得是最大的雅阁才可以,你说是吧,妙蕊妹妹。” 余妙蕊心中恼怒这姑娘的不留余地,面上依旧客客气气的,问赵浣玉:“不知这最大的雅阁现下可有人用?” “现下倒是无人”,赵浣玉看看天色,“不过应当就快到了。” “既然没人,那我们便先用着,等人来了,你好好同人家说说,便是补偿些瓜果点心、或是银钱之类也使得”,余妙蕊自以为想的周到,还问赵浣玉:“掌柜姐姐看这样可好?” “不好。”赵浣玉尚未答话,便听刚进门的一人扬声吐出两个字。 众人循声望去,赵浣玉认出来人,马上道:“乐安县主,您过来了。” “恩”,乐安点点头,走近余妙蕊上下打量:“方才听到你们说,想要占用我预定的雅阁,还要补偿什么瓜果点心,你是何人?怎么这仙茗小筑倒像是你当家似的。” “这位是尹府小姐!自然当得了家。”一人扬声回道。 “尹府小姐?”乐安轻笑,“我只知道一位尹府小姐,便是我那宫里头的小舅妈,却从未听闻她还有妹妹?就算你真的是尹府小姐,谁不知道仙茗小筑是我小舅妈的,何时又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余妙蕊何曾被这样抢白过,一时气得手脚发抖,偏还说不出话来,乐安县主一口一个小舅妈,谁不知道她小舅便是当今圣上,哪个敢真的得罪她。 乐安见余妙蕊一行人都说不出话来,得意非常,转向赵浣玉:“掌柜姐姐,我先上去了,我请的人稍后便到,麻烦掌柜姐姐帮我招呼着些。” “县主放心。”赵浣玉摆了个请的手势,真心希望乐安县主快点上去,这位小姑娘可不是好惹的。 哪知乐安前脚才迈步,后头余妙蕊竟是哭了起来。 “我不过是想用一用雅阁庆祝生辰,县主何以这般咄咄相逼,我,我虽然不是表姐,可也……嘤嘤……” 余妙蕊哭的伤心,她身边的小姐妹连忙上前安慰:“妙蕊今日生辰,县主就不能让一让吗?” “就算不想相让,也不该这般说话,实在是太伤人了。” “就是,妙蕊快别哭了,大不了咱们回去就是,惹你这般伤心,还不如不来。” 众姑娘七嘴八舌,一边劝解余妙蕊,一边向乐安投去责怪的眼神,仿佛她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般。 第72章 余妙蕊的心思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后来呢”,尹灵鸢迫不及待的问。 余妙蕊是什么性情她再清楚不过,乐安也一贯是个不肯吃亏的主,遇上余妙蕊这样的,她倒真好奇会发生什么。 “后来她就走了。”乐安憋屈的挥挥拳头,“幸亏的她走得快,否则看我怎么收拾她。” “县主难道还想打她不成?”尹灵鸢笑问。 “打她又如何?”乐安理所当然道,“我不过说了那么两句,且都是实话,她便哭哭啼啼,仿佛我怎么欺负了她似的,既然她都哭的那样了,我若不做出点相衬的欺辱举动,岂不冤枉?” “县主所言有理。”尹灵鸢大为赞成,心道制绿茶,还得如乐安这样乱拳打死老师傅,否则你越跟他理论,自己的没理就越多。 尹灵鸢不知道的是,那日从仙茗小筑回去之后,余妙蕊便将自己关在房中很久,连晚饭都不出来吃,余氏派人来寻,余妙蕊委委屈屈的讲述了白天的事情。 自己不过是想过个生辰罢了,那仙茗小筑却一点颜面都不留,还放纵乐安县主仗着身份欺负她。 余氏气不过,拉着余妙蕊去找尹盛理论。 “老爷您说说,天底下可有这样的道理,咱们自己的地方,却叫妙蕊受这等委屈。”余氏义愤填膺,余妙蕊站在一旁嘤嘤啜泣。 尹盛白天处理了一天的公务,好不容易下衙回家,还要听这娘儿俩的官司,顿觉心中烦闷:“好了好了,那乐安县主身份尊贵,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公主郡主,也要让她三分。” “县主倒也罢了,谁不知道她一贯的嚣张跋扈”,余氏咬牙,“可恨那个赵掌柜,明知道妙蕊的身份,还半分不肯通融,我看真该叫安禄好好管管。” “行了,都别哭了”,尹安禄不耐烦,腹中更兼饥饿,“怎么还不摆饭?” “老爷!”余氏急了,“老爷您就不管管吗?妙蕊受了这般委屈,我这心里也难受。” “管?你想让我怎么管?”尹盛斜眼看向余氏。 只听余氏道:“就应该把安禄叫来,先给他妹妹赔个罪,明日再去仙茗小筑好好安排一番,给妙蕊补过一个生辰才好。” 尹盛瞧她这样子,心头火起,刚要开口,余氏又补充:“还有那个女掌柜,这般没眼力劲,不如换了的好。” “换了她,好让你娘家陪房去?”尹盛脱口而出,余氏早跟他提过,仙茗小筑生意这样好,交给外人打理终究不放心,不若换成她的陪房周家媳妇儿,尹盛一直没答应,此刻听他旧事重提,不由破口大骂:“妇道人家,就不能长点脑子?!那仙茗小筑是什么地方?是安禄一个人说的算吗?仙茗小筑有如今的盛势,背后靠着的是谁你真不知道吗?” “老爷,我……”余氏被骂的怔愣,一时不知如何分辨。 “你给我安分些!”尹盛继续吼,“从前你做的那些事,别打量我不知道!如今咱们家是个什么情景?我一个从五品官的太常寺丞,连礼部尚书见了都恭敬有礼的,是为的什么?还有你,没少去那些个侯府、伯府的夫人宴请,这些又是因为谁?还不是灵鸢得宠,整个尹府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你还打量着要染指灵鸢的东西,告诉你,想都别想!” “我,我怎么就染指了我?”余氏一声哀嚎,顿时跟着余妙蕊一块哭天抢地起来:“我嫁给老爷这么多年,相夫教子,养大了灵鸢,又生育安煜,老爷不念着我的辛苦,反倒这般冤枉我,我,我真是冤枉死了,哎呦呜呜呜……” 尹盛越听越烦,再忍不了,起身拂袖而去。 正主都走了,姑侄两个再哭也没人看,余妙蕊上前搀扶起余氏:“姑母莫要伤心了,姑父也是一时心急,想是今日在衙门太过劳累,所以脾气冲了些。” 余氏用帕子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你方才看老爷,是不是往吕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余妙蕊点点头,余氏恨恨的拍了桌子:“我就知道,定是那个贱人挑唆的,老爷从前何时对我说过这般话。” “姑父的确是变了许多”,余妙蕊道,“自从表姐得宠以后,姑父看中二哥,对吕姨娘也就……” “你也这样觉得是不是?”余妙蕊话没说完,余氏便急不可耐的道:“没错,自从尹灵鸢得宠,他愈发看中他那个女儿,不把咱们娘俩当回事,偏那小白眼狼只跟老二亲近,半点不顾我对她的养育之恩。” “长此下去,只怕姑母在这府里都没有立足之地了”余妙蕊叹了口气,小心觑着余氏的神色,慢慢道:“我本浮萍,受些委屈倒不打紧,可是姑母您再怎么说也是正妻,若是叫小妾爬到头上欺辱,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吕氏那贱人,从前不过是我手底下的一只蚂蚁,任凭拿捏,谁知竟能有今日这地位,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余氏恨恨的啐了一口,“都怪我从前手软,没早早的料理了她。” “吕姨娘如今这样,还不是凭着表姐”,余妙蕊道,“姑母若想翻身,还是得借着上头才是。”说着抬手指了指东边,皇宫的方向。 “可是她自小跟我不亲,上回归宁你也看到了,连一声母亲都不叫我”,余氏叹气,“想是指望不上的。” 余妙蕊突然端正了神色,朝余氏拜了下去:“妙蕊愿意替姑母分忧。” “你?”余氏不解。 “吕姨娘得意是因为表姐在宫里得宠,若是妙蕊也能够入宫,定然同姑母站在一处,到时您在家里的地位岂不是水涨船高。”余妙蕊终于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余氏着实惊讶:“你想入宫?” “不错。”余妙蕊抬头,眼中透出坚毅,“表姐能够得宠,那么妙蕊也可以,他朝得幸,必报姑母大恩。” “可是你知道安煜对你的心思,我原打算将你许给他的。”余氏道。 “安煜表哥生的一表人才,乃是人中龙凤,妙蕊怎敢高攀”,余妙蕊忍着厌恶情绪,违心的夸赞尹安煜,“必得是公侯嫡女这等身份,才配得起表哥的。” 余氏虽然一味溺爱儿子,但尹家的家世地位她还是掂量的清楚的:“以咱们的家世,怎高攀的起公侯之家呢。” “如今是不成”,余妙蕊道,“可若妙蕊入宫得宠,表哥便算做国舅,这帝京的高门贵女,还不任凭姑母挑选。” 余氏被她说的越来越兴奋,仿佛自己扬眉吐气,儿子迎娶贵女的场景近在眼前:“好!你有这份心,姑母一定帮你。” 樱华宫。 自从重阳节宴回来,尹灵鸢便一直在等娴嫔上门,今日终于等到。 她屏退左右,让含绿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屋内一时安静,落针可闻,两人谁也没说话。 良久,还是娴嫔先开口:“那日在畅意园,妹妹都瞧见了吧。” “是”,尹灵鸢道,“你与一男子相会,言谈间他向你探听官员狎妓一事,只是我不明白”,尹灵鸢转向娴嫔,“姐姐,你是外族公主,如何与我朝男子相识?” 娴嫔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 “罢了”,尹灵鸢叹息,“姐姐不愿说,我也不逼你,只是那样的行为实在太过冒险,今日是我撞见,难保他日不被旁人撞见。” 尹灵鸢顿了顿,保证道:“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对旁人提半个字,含绿也不会。” 话音才落,娴嫔忽然从座位上站起,直挺挺跪在她面前:“妹妹,多谢妹妹大恩,怜容没齿难忘。” “快起来”,尹灵鸢将人搀扶起来,想起从前种种,多嘴问了句:“记得皇上刚将三皇子给你养时,姐姐曾有些反常,如今想来,可是因为那人?” “是。”娴嫔缓缓点头,“那时候我跟他暗中来往,生怕三皇子发现,所以整日提心吊胆,不愿意养他。” “姐姐当真如此倾心那男子,甘愿为了他冒此等风险吗?要知道,此事一旦被发现,不只姐姐,就连你的家族都要受牵连的。” 娴嫔面有凄凄:“我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翊哥与我情深意重,我实在是,实在是不能违了自己的心……” 娴嫔娓娓道来,尹灵鸢渐渐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与娴嫔私会的男子名唤陈翊坤,在鸿胪寺任职,鸿胪寺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陈翊坤早年作为使团成员,曾到访过娴嫔的部族。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两个人相识,一个是翩翩公子满腹经纶,一个是草原公主貌美如花,如所有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少男少女很快坠入爱河,许下一生相守的誓言。 然而挡在这两人之间的又岂止是身份地位,柳怜容身上背负的是整个部族的和平使命。身为公主,她既享受了前面十几年的荣耀,便要背负后面几十年的责任。 一纸和亲契约,柳怜容成了天齐天子的娴嫔,本以为与那人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干,没想到竟在入宫之前与他再次相逢。 “他与我诉说离愁,与我追忆过往,得知我要嫁给皇上,更是悲痛欲绝。”娴嫔缓缓道,“可是圣命不可为,我与他都无可奈何。” “后来呢?”尹灵鸢问,“你们既然知道彼此无缘,为何入宫后又私下相会,姐姐还暗中替他探听消息?” “入宫后我本已心如止水,不想却收到了他悄悄递进来的消息,他说他舍不下我,就算只是这般书信往来,只要能得到我的只言片语,便是心安。”娴嫔悲伤中带着幸福的模样,继续道:“因为我在宫中,许多事情能先一步知晓明朗,他在朝中为官,需得万般小心谨慎,所以我能帮他的就会帮他一把。” 尹灵鸢蹙眉,一语道出:“姐姐聪明一世,难道就没想过,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第73章 因为有恃,所以无恐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不会”,娴嫔淡定的摇摇头,“第一次也是我主动帮他的,翊哥当时还劝过我,让我不要冒险行此举,是我坚持如此。” 是这样吗?尹灵鸢想想那日瞧见的场景,不由道:“可是那日你们相见时,分明是他催促你去打探消息,还要试探皇上的意思。” “那日之事不同”,娴嫔立刻道,“他的朋友牵连其中,他已焦心多日。” “姐姐真信是他的朋友?”尹灵鸢问,毕竟谁会为朋友冒这么大的风险,她更相信在狎妓名单中的是陈翊坤自己。 “我明白你的意思,妹妹”,娴嫔望向远处,仿佛透过樱华宫的门窗、透过巍巍城墙,看进了情郎的眼里,满是深情:“翊哥他不会骗我的,我相信他。” 尹灵鸢默然,她还能再说什么呢?恋爱中的女人呐,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尹灵鸢道,“你们这样,只怕早晚回有被发现的一日,到那时,姐姐可想过自己的母族?” 这正是娴嫔的忧惧所在,她一面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忍不住去接近陈翊坤,一面又放不下自己的责任,生怕有朝一日获罪牵连部族,每日里左右为难,着实煎熬。 尹灵鸢看她这般模样,不由生出一股多管闲事儿的心思,脱口而出道:“若我说有法子助姐姐出宫,姐姐可愿与他抛下一切,与他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娴嫔目光陡然亮起,接着又很快暗淡下去:“可是我的部族……” “自不会牵连她们”,尹灵鸢道,“我的法子必定是万全之策,既不会牵连你的部族,也不会牵连他的家族,只要你们两个愿意抛下一切前往,我必定帮你。” “真,真的吗?”娴嫔语带颤抖,眼中升起期冀,只要不牵连自己的部族,什么荣华富贵她宁肯不要。 尹灵鸢点点头:“只要你们心甘情愿。” 娴嫔走了,满心激动,满脑子是日后两人相守的幸福生活,去给她的翊哥传消息去了。 屋内只剩下尹灵鸢和围观了全程的聿泽:“她不比那些采女,齐烨不会放她出宫。” “我自然知道”,尹灵鸢看向聿泽,眉眼弯弯,带点谄媚的可爱:“嘿嘿,尊上。” 聿泽扶额,明白了这丫头根本没打算通过齐烨,而是自己:“说吧,要我做什么?” “尊上博览群书、博古通今、博学多才……”尹灵鸢一顿夸,而后才道,“一定有能让人假死的药吧。” “假死?”聿泽蹙眉。 “嗯嗯”,尹灵鸢点头,满怀期待的描述:“就是会让人服下去气息微弱如同死人,然后几天之后又能复活的药。” “没有。”聿泽道。 “不会吧?”尹灵鸢惊讶,从怀中拿出那块空间石头:“这里面也没有吗?” 聿泽眼神一暗:“也要先打开才行。” Emm…… “不如我们再想想旁的法子?” 聿泽一副你自去想,本座概不奉陪的样子。 尹灵鸢当时冲动之下说要帮娴嫔,脑子里第一个办法便是聿泽的丹药,如今丹药取不出来,她一下子傻眼了。 知道此事的还有含绿,本着人多力量大的原则,尹灵鸢征求含绿的意见。 “主子要帮娴嫔?”含绿惊讶。 “是啊”,尹灵鸢问,“你可有什么主意?” “主子……”含绿欲言又止,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出口。 尹灵鸢一向直爽,看出她的为难,直接道:“有什么话就说。” 含绿想了想,组织好语言:“主子可曾记得?您说过不愿卷入后宫争斗,只想安心待在宫里,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如您这般,遇上个事情就想管一管,又怎会有清净日子过?先前的采女之事如此,如今娴嫔娘娘的事儿亦如此。” 尹灵鸢一愣,想起自己的初衷,在这后宫之中,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才是生存之道,可自从醒来到现在,发生的桩桩件件事情,她都不能做到置身事外。 含绿见她不说话,继续道:“不是奴婢不想帮娴嫔,可这事终究同以往那些事情不同,以往咱们还站着个‘理’字,可如今这事,沾上了便是麻烦,一旦事败,主子必受牵连,您是拿自己的恩宠前程去赌啊。” 含绿字字句句,说的都对。但是尹灵鸢反思,自己怕失宠吗?不怕;怕事情败露,受到惩罚吗?不怕。 为什么呢?因为她知道,自己不爱齐烨,失宠得宠,于她而言不过是做事情方便些或者困难些。 而事败受罚,她不怕是因为知道有聿泽,他有无数的办法,有无数的新奇法术,有这个人在,他会保护自己。 所以有恃无恐,所以嘴上说着与世无争,遇见事情却总忍不住出手,因为她知道,有聿泽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在她的心里,早把聿泽当成自己最坚强的后盾。 竟然如此依赖他了吗? 尹灵鸢心惊,就连这次的事儿,也是想到聿泽,觉得他总有办法,所以才脱口而出说帮娴嫔。 想想若她只是一个普通嫔妃,还能有这般的底气吗? 别说帮忙了,只怕避之唯恐不及。 尹灵鸢震惊了、反思了、明悟了,好几日魂不守舍,都在想自己的心思,聿泽却以为她在为娴嫔的事情烦恼,忍不住开口:“其实不开空间,也有旁的办法。” “恩?”尹灵鸢惊觉,这么些日子只顾自己的心思,将这事情都忽略了。可是听聿泽这般说,她又有些纠结,不知是该继续依赖他,还是自己想法子解决。 聿泽却自顾自说了起来:“想让一个人假死的办法很多,譬如用灵力掩去她的呼吸脉搏。或者像你偷溜出宫去那样,造出一个傀儡人偶,代替真身去死。” 尹灵鸢醍醐灌顶,傀儡人偶她自己都能弄出来,这样的办法怎么自己早没想到:“尊上不愧是尊上,就是聪明,就是机灵,就是……” “打住!”聿泽头疼,抬手指尖一弹,敲在尹灵鸢额头。 “唔。”尹灵鸢下意识捂住额头,随即反应过来,震惊的看向聿泽:“你……你能碰到我了?” “一点点。”聿泽唇角微扬,略带些得意。 “太好了!”尹灵鸢激动之下,一把抓起聿泽的手,那触感十分奇怪,上半部分是没有的,她只能感觉到男人修长的手指和微凉的指尖。 活了几百年的聿泽尊者,从没被人捉过手,冷不丁被尹灵鸢握住,只觉得那双手温暖、柔软,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羽毛轻触皮肤,有点痒,又有点舒服。 偏某人还不知所觉,握着聿泽的手翻来覆去的端详,口中嘀嘀咕咕的“我能碰到你了”、“真的能碰到你了诶”…… 聿泽忍无可忍:“你要抓着本座的手到什么时候?” “啊。”尹灵鸢后知后觉,五指一松放开聿泽,颇有些尴尬,“对不起啊,那个,我有点激动,你是快要恢复真身了吗?” 脱离开温暖双手的刹那,聿泽的心底竟生出几分失望,他轻咳一声掩饰,回道:“快了,过不了多久,便能完全恢复。” 虽然有了傀儡术的法子,但是为了让人信服,也为了掩藏自己的真实能力,尹灵鸢还是弄了颗能让人沉睡过去的丹药,到时候娴嫔服下丹药,后续再由自己弄个傀儡替换,偷天换日。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边准备完全,娴嫔却是不走了。 “为何?”尹灵鸢不解,明明那日看娴嫔的神色,是下定决心要离开的。 “是翊哥,他有父母要奉养、还有妻儿需要照顾、更要担起陈家的责任,所以”,娴嫔忧郁道,“他走不了的。” 尹灵鸢气不打一处来,更加确信这个陈翊坤就是在利用娴嫔的感情:“他有责任有牵绊,难道你就没有吗?怎么你能舍下一切与他浪迹天涯,他就不成呢?” “别再说了。”娴嫔偏过头,不愿意再听。 尹灵鸢转到另一侧,搬着娴嫔的肩膀一字一顿道:“你还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他在乎的根本就不是你,而是他自己的远大前程,或许一开始对你有些情谊,但都抵不过他的前程仕途,姐姐你怎么就看不清呢?” 第74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黄昏,天边残留的霞光把最后一丝色彩染上墙头,与樱华宫遥遥相对的东北角落,是整个皇宫最寂寥萧条的所在,这里地处偏远,还有一座冷宫在附近,是以少有人来。 尹灵鸢穿着一身宫女的服制,已在此等候多时。 终于,她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尹灵鸢一笑,遥遥望去,还是同上次一样,一身小太监衣裳前来赴约的陈翊坤。 陈翊坤本在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前行,看到不远处的女子身影立刻加快脚步跑过来,待看清了对方面容大惊失色,然后立刻收敛表情,拢袖低头想要快步离开。 “可是陈翊坤陈公子?”,尹灵鸢适时出声,“我是娴嫔娘娘的侍女。” 陈翊坤驻足,方才转身细细打量尹灵鸢:“是容……娴嫔派你来的?她人呢?可是那件事探听出了什么结果?” 尹灵鸢心中鄙夷,面上装的恭敬:“我家娘娘病了,起不来床,便着我前来问公子一声。” “她病了?”陈翊坤面上显出焦急,暗自嘀咕起来“怎会突然病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尹灵鸢听的一清二楚,前一句还以为他是关心娴嫔,后一句才发现自己真是高估这个人了,他担心的根本就是自己,遂语气也不客气起来:“我家娘娘为何生病,公子难道不清楚吗?她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同公子离开,长相厮守,可是公子为何不愿?难道是舍不下这繁华帝京、功名利禄?” “这件事我已同她细细解释过”,陈翊坤道,“别说她那朋友靠不靠得住,就算是此法真能奏效,我走了,家里妻儿老母怎么办,谁人照顾她们?” “公子放心”尹灵鸢道,“娴嫔娘娘已经拿到了假死药,你们只要服下药,便可金蝉脱壳,到了外面自有人接应,绝不会连累家族亲人。” “就算不会连累家人,我走了,她们又要如何生存?”陈翊坤接着道。 “这个我家娘娘也有打算”,尹灵鸢继续道,“她这些年颇攒了些银两,愿意拿出一些赠与公子的家人,可保她们衣食无忧,而且娘娘在宫中有几个交好的姐妹,也会帮公子照拂家人的。” “可是我……” 尹灵鸢不等他说下去,便继续道:“娘娘知道公子家中还有个胞弟,也到了入仕的年纪,等您跟我家娘娘离开,自会有人在背后帮忙,让公子的弟弟补您的官缺,这样陈家也不会没落。” 尹灵鸢事事安排妥贴,就是要堵死陈翊坤的一切借口,直到对方哑口无言。 尹灵鸢再次主动询问:“公子可还有为难之处?说出来,奴婢禀报娘娘,定能一一解决。” 陈翊坤暴躁的转身,狠狠捶了下宫墙:“总之此事绝不可行,你去回禀你们家娘娘,我朋友的事情才是正经,让她快些想办法。” “你没听我方才说的吗?”尹灵鸢甩脸色,“娘娘病了,根本下不来床,更伺候不了皇上,要她如何打探?” “她不是有交好的姐妹吗?她不行,让好姐妹去探听。”陈翊坤脱口而出。 藏在转角处的娴嫔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眼眶通红,死死咬着下唇,若不是含绿在后面拉着,早忍不住冲出去。 这是尹灵鸢的提议,她扮成宫女去见陈翊坤,让娴嫔留在暗处看。 刚刚所说的帮陈翊坤照顾家人之类的话也不全是假的,如果陈翊坤真的深爱娴嫔,愿意舍下一切跟她厮守,那么这些话自然兑现,可是结果不出尹灵鸢所料,这男人根本就是利用娴嫔,连让好姐妹去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若不是担心闹得太大引来旁人,尹灵鸢真恨不得大耳光扇他,此刻只能强忍怒气:“公子如此着急,莫不是狎妓的是公子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吧。” “你……”陈翊坤再装不下去,倏然凑近尹灵鸢,掐上她的脖颈,气势凶狠迫人。 一直在周围守着的聿泽闻声而动,就要出手的时候看到尹灵鸢悄悄冲他摇手,示意不要插手自己能应付。 “张公子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杀了我”,尹灵鸢丝毫不惧,“别忘了,这里可是皇宫。” 陈翊坤与她对视片刻,缓缓松手,眼神却依旧凶狠:“回去告诉你家娘娘,离开的事情不必再提,尽快探听皇上的意思最要紧。” 尹灵鸢左右晃了晃脖子:“娘娘常说,公子温文有礼,对她一往情深,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张公子就不怕我将你今日所为尽数说给娘娘听?” “哼!”陈翊坤冷笑,“容儿自会信我,岂容你一个贱婢乱嚼舌根。” 真的是有恃无恐啊,尹灵鸢心道,刚要说话,却见娴嫔从拐角处现身,而后直直走来,抓过陈翊坤便是狠狠一个耳光。 打得好! 尹灵鸢在心里为她喝彩,面上还得演戏:“娘娘,您怎么来了?” 陈翊坤骤然遭掌掴,奋然抬头,看到是娴嫔,凶狠的眼神尚来不及收回,全化作了惊讶:“容儿?你,你不是生病了吗?” 紧接着反应过来,指着尹灵鸢大叫:“你们主仆合起伙来蒙骗我!” “陈翊坤,我只恨自己从前瞎了眼,竟被你的甜言蜜语哄骗。”娴嫔带着哭腔的声音满是绝望。 “容儿,不是的,你听我解释。”陈翊坤急了,拉着娴嫔试图挽回。 “我方才看的一清二楚,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娴嫔看向面前这个她爱而不得的男人,终于落下泪来:“可怜我付出一颗真心,却被你拿去利用算计,陈翊坤,你我以今日为界,从前就当我做了一场噩梦,此后咱们再不相干,各自活着罢。” 说完,狠狠甩开男人的手,上前拉起尹灵鸢便要离开。 “容儿!”陈翊坤面上悲戚之色尽褪,显露出阴狠和算计,“你可以怪我怨我,但是狎妓这件事情必须给我打探清楚。” “你说什么?”娴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翊坤毫无羞耻的继续道:“还有以后,只要你在这宫里一天,便要为我打探消息。” “你做梦。”尹灵鸢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陈翊坤冷笑,根本没把尹灵鸢这个“侍婢”放在眼里,她抓着娴嫔的手腕,彻彻底底露出了真面目:“你先前与我私自通的那些信,我都留着,你送我的东西,我也全都好好保存,如果这些被皇上看到了,你猜他会怎么处置你?” “你……”娴嫔看着陈翊坤,眼中满是惊惧,这么多年了,她才终于第一次认清了这个男人。 她狠狠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流出泪来:“若将此事捅出去,你也脱不了干系。” 男人面上噙着狡诈的微笑,举起双手细细端详:“这些年但凡与你的通信,我都是用左手写就,而日常行文皆为右手,两手字迹大不相同,没有人知道我会写左手字,就算信上有我的名字,我也大可以说是有人栽赃陷害。” “而且就算真的查出另一个人是我,有你们全族为我陈翊坤陪葬,死也值了。”他面容俊秀,此刻挂在脸上的笑却丑陋骇人。 娴嫔刚要说话,尹灵鸢拉了拉她,抢先开口:“你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如此作为就是为了让娴嫔在得知真相后继续为你所用,对吗?” “不错”,陈翊坤道,“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不懂得安分守己,妄图逃出皇宫”,复又转向尹灵鸢,“还有你这贱婢,逼得我丢弃伪装,否则你们娘娘还能幸福的沉浸在我为她编织的深情美梦里呢。” “既然如此”,尹灵鸢道,“我会劝娘娘,总不能拿全族人为一个畜牲陪葬。” “说话注意分寸,小丫头。”陈翊坤狠狠瞪了她一眼,又转向娴嫔,“回去好好想想,那件事情尽快解决,我等你消息。” 尹灵鸢直接带人回了樱华宫,这个时候她不敢放娴嫔一个人,免得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儿。 让含绿给安排了房间,对外就说娴嫔偶感风寒,怕在瑞祥宫过了病气给荷婕妤,便搬来樱华宫暂住,由尹灵鸢帮忙照顾。 自从回来,娴嫔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尹灵鸢偶尔能听到些细碎的哭声,送进去的饭食倒是用了,只不见人也不说话。 她劝过数回,道理都说尽了,也并未见什么成效,足足过了七日,才终于等到娴嫔自己走出来。 先吩咐人洗漱、梳头,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尹灵鸢见到她时,终于松了口气:“姐姐可是终于想开了?” “多谢妹妹教诲,今日之我已非昨日。”娴嫔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娴嫔,从容大度、娴雅端庄。 “好,如此便好”,尹灵鸢想起这七日里又收到了陈翊坤的口信,纠结该不该这个时候提起。 娴嫔却自个提了起来:“陈翊坤的事情我都想通了,他既不肯善罢甘休,我又岂能任人摆布?” 尹灵鸢听她这么说,不禁惊讶:“莫不是姐姐想到了应对之策?” 第75章 借刀杀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陈翊坤这一招可谓阴险至极,先是假装深情骗得娴嫔心甘情愿成为他在宫中的耳目,等到事情败露,又以娴嫔全族的安危相威胁,逼得娴嫔不得不继续做他的耳目。 “诚如陈翊坤所言,我不可能拿全族的安危去为他陪葬”,娴嫔道,“可我也不是这般任人拿捏欺辱的,他既不仁,我便无义。” “姐姐想怎么做?”尹灵鸢问。 “你应当没有猜错”,娴嫔自嘲道,“狎妓的人就是他自己,我从前是叫猪头蒙了心,竟连他说的什么朋友的鬼话都信,这些天他可有传什么消息给我?” 尹灵鸢点点头:“催促姐姐快些为他探明皇上的态度,我先敷衍过去了,但想必拖不了太久,若他一直得不到结果,必会继续要挟姐姐。” “既然如此,那我给他个结果就是。”娴嫔幽幽道。 这七天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也不全然是伤心,还细细思量了当下情势,寻找应对之法。 狎妓官员的名单皇上早就拿到了,为何却迟迟没有旨意,后宫中也一贯的风平浪静,并未听说皇上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娴嫔猜测,皇上的意思多半就是法不责众,但这些人犯错是事实,或许皇上是想寻个什么由头给这些人一个警醒。 娴嫔便是要利用这件事,让陈翊坤自食恶果。 她先是传信给陈翊坤,说皇上对狎妓官员的态度十分恶劣,决意严惩,而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便是在细查,要查清究竟还有谁狎妓却未在名单之上,只等全部查清,再一并处置,轻则罢官,重则落狱。 当今皇上有多重视法度,陈翊坤在朝为官,自然最清楚不过,当即便慌了神。他十分珍爱头上的顶戴,更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呢,岂能因为这事就毁了前途? 正当他冥思苦想,走投无路之时,又收到娴嫔的消息,说皇上多日查询无果,耐心就要耗尽,若他能在此时站出来,戴罪立功,检举揭发其他狎妓的官员,给皇上一个明确的由头,处置其余人等,便可保住自己,而娴嫔也会适时吹些枕头风,帮他说话,以保他在这件事情里全身而退。 这法子真的能成吗? 陈翊坤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一来他手中握着娴嫔的把柄,自以为有恃无恐;二来,在陈翊坤眼中,娴嫔不过是背井离乡的一介弱女子,先前那般容易就被自己蒙骗,此刻又能耍得了什么花招? 他打定主意,一封奏书呈到了皇帝面前,掀起轩然大波。 上面一共列了他所知道的12名官员狎妓,其中还包括二品以上的大员,虽然比不得皇上手中的名单,但也不是个小数目。 果然,折子一上,皇帝震怒,下令严查,还专门委任了钦察,亲笔御旨彻查此事。 陈翊坤大大松了口气,心道这法子果然管用,看皇上这雷厉风行的态度,只待查明真相,自己便能得一个检举之功,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谁知道钦差前后查了半个多月,却半点实证都没有,陈翊坤没有等来升官的好消息,却等来了一道圣旨,说他污蔑朝廷命官,心怀叵测意图动摇朝廷根基,罢免官职,流放凉州。 “不,不可能,我说的都是事实,我说的都是事实!”陈翊坤歇斯底里,不明白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是不是事实,皇上已经查明,陈大人难道还想抗旨?”来宣旨的正是他弹劾的12名官员中的一个,对陈翊坤可谓恨之入骨:“来人,将此人的官服剥去,立时流放凉州。” “不,等一等,等一等”,陈翊坤挣扎,“我要见皇上,我要面见皇上!” “堵上嘴!”来人一声令下,陈翊坤纵有千万句话也再难说一个字。 他哪里明白皇帝的心思,齐烨根本没打算现在处置这些官员,狎妓人数众多,若都免了官,朝廷便无人可用。而齐烨手中有名册,日后但凡想除去谁替换谁,便是现成的证据,这般大好的局面,怎能被一个陈翊坤给搅合了?所以即便他所奏是事实,也会变成污蔑。 而宣旨这人担心他手里握有实证,万一给他机会,再呈递到皇上面前可不得了,所以搬了圣旨便迫不及待将人流放发配,连跟家人告别的机会都没给。 陈翊坤流放的第二日,他家里便起了火,人员虽无伤亡,但所有家具、书册皆付之一炬,连一根横梁都没留下,就算是有什么证据,也都灰飞烟灭了。 消息传到樱华宫,尹灵鸢不得不感概,头脑清醒的女人是多么可怕,吐出恋爱这碗迷魂汤的娴嫔,这招借刀杀人用的当真漂亮。 凉州那么远的地方,陈翊坤一纸奏疏又得罪了那么多人,尹灵鸢猜测,八成他是不能活着走到凉州了。 “可是娴嫔娘娘还是念着往日的情谊,暗中照拂张家的家眷”,含绿道,“不只给了银钱,还另置了处宅院,给张家人居住。” 尹灵鸢默然,想起自己曾经许诺给陈翊坤的照顾他家人的话,如今这结果,竟也是阴差阳错,陈翊坤离开了,他的家人也得到了照拂,唯一不同的是,娴嫔埋葬一颗真心,永远的留在了宫里。 十月,帝京的天儿已经很冷了,荷婕毓临产在即,尹灵鸢几乎日日往瑞祥宫跑,数次见到娴嫔,她一如往昔,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尹灵鸢曾私下里问过她今后的打算,娴嫔不爱皇帝,若是想出宫,尹灵鸢当初的法子依旧可用,娴嫔却拒绝了,她说自已经傻过一次,差点对不起族人,余生都要在皇宫里安安稳稳的度过,专心养育三皇子。 荷婕毓虽不聪明,感觉还是敏锐的,察觉出娴嫔跟尹灵鸢之间的相处跟从前有些不同,似乎更多了些坦诚亲近:“我这怀胎,倒辛苦了你二人,日日照料不说,前阵子娴姐姐病了,竟还要搬到樱华宫,当真叫我过意不去。” “荷姐姐现在就要过意不去吗?”尹灵鸢故意卖关子,“说不得等到姐姐生下孩儿,娴姐姐还得迁居一回。” “恩?”荷婕妤不解。 尹灵鸢笑:“一宫可不容两个主位,姐姐的娃娃小,到时候自然是娴姐姐搬了。” 她这么说,娴嫔和荷婕毓都明白了,嫔位乃是一宫主位,荷婕毓生产之后若晋封,瑞祥宫必不能有两个主位。 而从婕妤到嫔可谓质的跨越。 “宫里也没有生子就一定晋封的道理。”荷婕毓摇摇头,想她当年生下小瑜儿,才不过封了个美人,至于嫔位,她从未肖想。 自己身份卑微,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还未可知。 “这些日子皇上几乎日日都来,可见皇上的心意”,娴嫔笑道,“依我看,倒是该做好迁宫的准备了。” 三人具咯咯笑了起来。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说曹操曹操就到,齐烨从门外走了进来。 尹灵鸢和娴嫔同时起身行礼,荷婕毓在床上躺着,微微欠身,齐烨赶忙扶住她:“你就别行礼了,你们俩也起来吧。” “谢皇上”,两人起身,娴嫔笑道:“才刚说到皇上日日都来探望荷姐姐,皇上便到了,可见背后不能说人。” 齐烨亦笑起来:“朕虽日日来,却比不得你俩辛苦照看,等到荷婕毓顺利诞下麟儿,朕也要好好嘉奖你们才是。” “这都是应当的,臣妾们怎敢居功。”娴嫔笑道。 齐烨又转向尹灵鸢:“你呢,今日可带什么好吃的了?” 尹灵鸢腹诽,看来自己的吃货形象在齐烨心中根深蒂固啊。 “回禀皇上,荷姐姐昨日说想吃酸的,臣妾专从内务府送来的蜜桔中捡了一盘酸的送来,可算有心?” “恩,算你有心”,齐烨点点头,高兴道:“酸儿辣女,是好兆头。” “被毓妹妹一说,臣妾现下倒想吃了”,荷婕毓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快,端上来。”齐烨立刻命人拿来,亲自拨开喂给荷婕毓,谁知才刚送到她唇边,荷婕毓柳眉一簇,面上立刻显出痛苦神色:“啊~” “怎么了?”齐烨一惊,立刻放下蜜桔。 尹灵鸢被吓了一跳,一瞬间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难道是蜜橘有问题?是有人想借自己的手害荷婕妤然后再嫁祸给自己?宜妃、荣妃……各种可能的人名在她脑子里过了个遍。 “可是荷姐姐并未吃这蜜桔啊。”娴嫔也是一样的心思,忍不住替尹灵鸢分辨。 只有荷婕毓捂着肚子,短短几秒额角已经渗出一层细汗,艰难的吐出一句话:“皇上,臣妾……怕是要生了……” 三人这才醍醐灌顶,顿时,传太医的传太医,叫稳婆的叫稳婆,房内一阵忙乱,娴嫔百忙之中不忘把皇上赶了出去,又拉着尹灵鸢一同在外间等候。 承启十年,十月廿三,荷婕毓产下一女,帝甚悦,次日晋封为嫔。 第76章 挑拨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诚如尹灵鸢所言,荷婕毓晋封为嫔,掌一宫主位,娴嫔再在瑞祥宫住下去就不合礼制了,况且小公主降生,乳母嬷嬷等照顾的人平添一倍,瑞祥宫宫室不足,娴嫔遵照圣旨迁居鹂庆宫。 本来盯着瑞祥宫眼红的人这下子乐了。 荷嫔诞下公主又晋封,地位已然稳固,又有小皇子在膝下,若是不出什么大的意外,她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稳了。娴嫔身份特殊,也是后宫难以撼动的存在,况且她又养育三皇子,就算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是老有所依,实力不容小觑。相比之下,尹灵鸢反倒落了下风,不那么起眼了。 若荷嫔和娴嫔一直交好,两人联手,在这后宫中岂不是无敌了? 没想到皇上金口御言,竟叫娴嫔迁去了鹂庆宫。 “鹂庆宫不详,先后折进去多少人,从丽婕妤到春草,再到魏美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如今那偏殿里还住着位瘸了腿的李淑女呢。”荣妃坐在榻上,下首分别坐着两人陪她说话。 这段时间荣妃忙里忙外,拉拢亲近嫔妃们,意在笼络人心,为己所用,拉拢的对象也都在那些个位份低的美人、淑女身上,这些人好掌控、也容易施恩。 此时陪着她说话的就是两位低位嫔妃赵氏和吴氏,身为美人的赵氏道:“就算是迁居鹂庆宫,可也是皇上的旨意,娴嫔没道理怨恨到荷嫔头上吧。” “是皇上的旨意不假,但若没有荷嫔,娴嫔如何会住到那个不吉利的地方去?”,吴淑女道,“而且我听说,前阵子娴嫔生病,为了避讳荷嫔,就已经搬出去过一回了,荷嫔自己怀孩子,倒是折腾的娴嫔不轻呢,呵呵。” “哼”,荣妃冷笑,“她们不是姐妹情深吗?本宫倒要看看,她们要情深到什么时候。” “娘娘说的是”,吴淑女道,“还有那个毓婕妤,想当初荷嫔还是美人的时候同她交好,如今人家已经贵为嫔位,她还是个婕妤,这心里啊还指不定怎么不平衡呢。” 她如此信誓旦旦,倒忘了自己与尹灵鸢同年选秀入宫,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淑女,还有脸说别人呢。 赵美人心中不屑,只对荣妃开口:“娘娘,时辰快要到了罢。” 荣妃看了眼夏彩,见后者点头,便慵懒的站起身,整了整衣摆道:“那就走罢。” 小公主满月,皇帝在瑞祥宫摆宴庆祝,各宫嫔妃自然都要到场庆贺。 瑞祥宫正殿,礼官高声宣读册封圣旨,荷嫔身着橘红色暗金纹礼服跪接,而后给皇帝和贵妃请安,聆听贵妃教导,册封礼成。 “快起来罢”,齐烨开口,“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往后玄瑜和柔安你要好好照顾。” 柔安是小公主的封号,洗三那天齐烨所赐。 “谢皇上、谢贵妃娘娘”,荷嫔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臣妾一定谨遵教诲。” 舞乐之声再起,众人推杯换盏,荷嫔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宫中酒席宴饮的座位安排都是按照身份来的,而随着嫔妃们位份的变化,座位自然也在变。 娴嫔尚未入宫时,荣妃之下是孙嫔,居主位左边,右边是宜妃、静妃、往后依次排开,娴嫔入宫后占了孙嫔的位置,居于左边第二位,紧挨着荣妃,孙嫔屈居第三。 如今荷嫔晋封,膝下两个孩子,论位份是要排在只有一个女儿的孙嫔之上的,因此孙嫔被排到了右边,而今日又是小公主满月宴,荷嫔的位置又越过娴嫔,被安排到了紧挨着荣妃的第二位。 荣妃欣赏着歌舞,不忘注意荷嫔这边的动静,看着一个个嫔妃过来敬酒,恭喜荷嫔晋封,气不打一处来。 终于等到尹灵鸢过来,荣妃给自己倒了杯酒,缓缓起身。 荷嫔的席前,尹灵鸢、娴嫔、荷嫔三人正在说话,冷不丁荣妃移动大驾竟亲自过来敬酒:“还没恭贺妹妹,今日荷嫔妹妹同小公主满月同册佳礼,真是双喜临门呐。” 荷嫔受宠若惊,忙举起酒杯回敬:“劳娘娘御驾,嫔妾怎么当得起呢,嫔妾敬娘娘一杯。” 两人对饮喝尽杯中酒,荣妃放下酒杯,看向娴嫔:“娴嫔妹妹搬去鹂庆宫可还住得惯吗?本宫知道鹂庆宫不比瑞祥宫什么都妥当,但是柔安还小,也只得叫你搬了,真是可怜了娴嫔妹妹。” “多谢娘娘关怀,嫔妾惯的”,娴嫔低眉顺眼的回答。 “那就好”,荣妃展颜一笑,复又转身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东西,递给娴嫔:“本宫这里有一道平安符,是专门在高人那里求来的,便赠与娴嫔妹妹,希望保你在鹂庆宫平安。” 杀人诛心,荣妃虽然没有明着说鹂庆宫不详,但这送平安符的举动,所含意思昭然若揭。 赵氏和吴氏也过来了,两人端着酒杯,亦是打着敬酒的幌子帮荣妃挑拨的。 荷嫔面上现出些愧疚神色,刚要开口,娴嫔示意无妨,上前接过平安符,同样是一派顺从:“多谢荣妃娘娘。” 赵氏见此,忙不迭的开口:“荣妃娘娘真是有心,这样为娴嫔娘娘着想,有了这平安符庇佑,想必娴嫔娘娘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不知娴嫔娘娘有什么凶可逢?又有什么难可遇呢?”尹灵鸢突然开口,看向平安符,“娘娘的心意是好的,只是吴淑女的话便叫我不明白了。” 赵美人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连忙解释道:“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只是希望娘娘一切都好。” 荣妃却仿佛才看见尹灵鸢一般:“哟,毓婕妤也在呢”,她视线看向不远处尹灵鸢的座位,又看看荷嫔,淡笑道:“毓婕妤如今要跟荷嫔说句话可不如从前方便了,还得走这么远,真是辛苦。” “几步路而已,嫔妾倒没觉得辛苦。”尹灵鸢道。 “也是,毓婕妤醉心田园,想必是走路走惯了的。”荣妃嗤笑,“只不过妹妹也该将心思多放些在皇上身上,本宫记得从前荷嫔还是美人的时候,就爱往妹妹宫里去,后来遇上皇上,虽然分了些恩宠去,但到底没有妹妹的多,怎么如今荷嫔连孩子都生了,毓婕妤还是不见半点动静呢?” 吴淑女忙跟着说:“是啊,毓姐姐侍奉皇上也有一年多了,论恩宠谁又比得过姐姐,不过……”她故意顿了顿,复又笑道,“想来是时候未到吧,还是荷嫔娘娘福气好,挣得了恩宠又诞下公主,占尽先机呢。” 这话说的便有些过了,这三人搭台子唱戏,专往人心窝子上戳,尹灵鸢倒无所谓,只是荷嫔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被这三人一说,她倒成了那心机深城,专借姐妹上位的人了。 “吴淑女此言差矣”,当着众人的面,尹灵鸢也不好安慰荷嫔什么,只得抓着对方回怼:“若说恩宠,荣妃娘娘入宫多年,深得皇上宠爱,嫔妾们谁又比得过?连娘娘这样的都膝下空空,嫔妾怎么敢捷足先登呢。” 此言一出,荣妃瞬间色变:“你竟敢如此……” 话未说完,上首传来贵妃的声音:“你们姐妹们凑在一起聊什么呢?” 众人同时抬头,发现舞乐声不知何时停了,皇上、贵妃、连同一众嫔妃都好奇的看向这边。 娴嫔福了福身子,从容开口:“启禀贵妃娘娘,容妃娘娘知道嫔妾乔迁新居,特地送来贺礼。” 说着双手奉上那枚平安符,立刻有宫人接过,呈递给皇上和贵妃。 齐烨好奇的拿起平安符打量,荣妃的脸色阴晴不定,这哪里是什么跟高人求来的,分明是她命人随意画的,为的就是给娴嫔添堵,此刻真怕皇上看出端倪。 好在齐烨对符箓没什么研究,略看看便还给了娴嫔,还跟荣妃说笑:“你有心,不过今日是荷嫔的好日子,怎么没见你送荷嫔什么东西呐?” 荣妃心下松了口气,也换上一副娇媚的笑颜:“荷嫔妹妹大喜,自有皇上的赏赐,嫔妾是想着荷嫔和娴嫔一直都是好姐妹,自然不愿意自个风光而冷落了姐妹,便赠这枚平安符给娴嫔妹妹,略表心意。况且荷嫔妹妹诞下公主又得晋封,已是天大的赏赐,怎么皇上还要替荷要臣妾的礼呢,可没有这般偏心的。” 她一通话说的有理有据、又带些女子的娇嗔和对皇上的情谊,惹得龙颜大悦,齐烨一阵爽朗的笑。 赵美人趁此连忙凑趣:“荣妃娘娘所言极是,荷姐姐平安诞育公主,天齐子嗣繁盛,便是上天垂怜,是对咱们最大的赏赐,臣妾敬皇上和各位姐姐一杯。” “说的不错”,齐烨举起酒杯,“子嗣繁茂,方才江山代代,后继有人,天佑我天齐。” 众嫔妃纷纷举杯:“天佑天齐。” 众人一饮而尽,宜妃此刻缓缓起身:“皇上,臣妾还有一桩喜事要禀报。” “哦?”齐烨放下酒杯,期待的看向宜妃,后者扬声道:“太医昨日请脉,说瑾美人已经有了身孕,恭喜皇上。” 第77章 请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瞬间,无数道或艳羡、或惊讶、或嫉妒的目光射向瑾美人。 “当真吗?”齐烨惊讶。 “是”,瑾美人起身,柔柔道,“太医说已一月有余。” “臣妾昨日也查过记档了。”宜妃补充道,“确定无疑。” 齐烨向瑾美人投去热切的目光,再开口语带关怀:“你快坐下,莫要累着了。” 贵妃坐在齐烨的身边,笑吟吟的冲他道:“今日可真是喜是不断呐,当真是天佑我天齐。” “不错,荷儿的孩子才刚刚降生,瑾儿便已有了身孕,真真是大喜。”齐烨赞许的点点头。 一时间,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恭贺之声,众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纷纷向瑾美人和宜妃道喜。 孙嫔看看皇上,又看看宜妃,想了想扬声道:“皇上,臣妾有一言,想要进于皇上。” “什么话,你说。”齐烨今日心情好,对孙嫔也是笑吟吟的。 “臣妾方才听皇后娘娘的话,公主满月、荷嫔册封,如今瑾美人又有了身孕,是三喜临门,想着,不妨再添一喜”,孙嫔顿了顿,看齐烨很有兴致听她继续说下去的样子,便道:“瑾妹妹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如今一朝有喜,皇上何不晋一晋她的位份呢?” “孙嫔何故说‘也’?” 她这晋位的话一说,皇上没开口,荣妃先忍不住了,“荷嫔虽然晋封,但到底是生下了公主之后的,怎么瑾美人才有孕,便迫不及待请封吗?” 她这话回的是孙嫔,却是冲宜妃说的,心中认定宜妃暗中授意孙嫔说的这番话,不然何必单挑这个时候向皇上禀告,不就是想趁着皇上高兴,一举晋封吗?若此时叫她得逞,待将来生下皇子,说不定又得晋封,那还了得。 “荣妃,皇上还没开口呢,怎么你倒先说上了。”贵妃不满的看向荣妃。 荣妃丝毫不肯退让:“臣妾一向心直口快,贵妃娘娘掌管六宫,宫中规制自然比臣妾更清楚,断无有孕便要晋封的道理,宜妃如此迫不及待为自己的妹妹请封,怕是有偏私之嫌罢。” 宜妃没有说话,倒是瑾美人站了起来:“臣妾入侍尚短,不敢请封,但求一心侍奉皇上,绵延子嗣,宜妃姐姐也一直是这样教导臣妾的,请皇上明察。” 齐烨清清喉咙,先对着瑾美人和宜妃一番安抚:“你知礼懂事,朕都知道,也是你姐姐宜妃教导有方。”又转向荣妃:“荣妃一番话,虽有些过激,但也算是识大体。”最后将问题抛给贵妃:“贵妃是六宫之首,你如何看?” 贵妃陪伴圣驾多年,早就懂得揣摩皇帝的心思,知道他已有决断,便顺着他的话道:“臣妾觉得孙嫔和荣妃所言皆有理,不如就等瑾美人瓜熟蒂落,再行册封,便可名正言顺、双喜临门。” 齐烨看了会她,又观众人神态,哈哈一笑:“那就依贵妃所言罢。” 余下众人大半松了口气,再等八九个月还不定是个什么光景,而且也要瑾美人的孩子能顺利生下来才成。 宴会一直持续到傍晚,荷嫔恭送皇上贵妃,以及各宫嫔妃,不多时,瑞祥宫就只剩下尹灵鸢和娴嫔。 “荷姐姐可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尹灵鸢问,若没什么事儿,她也要回去了。 “两位妹妹且慢一步。”荷嫔连忙上前阻拦,“我话有些话,想与你们单独说。” 尹灵鸢看向娴嫔,后者了然一笑:“荷姐姐可是为了白日里荣妃说的那些话?” 见荷嫔默认,娴嫔继续道:“她说那些话就是故意挑拨,姐姐何必放在心上。” “可你终究是因为我,才搬去鹂庆宫的。”荷嫔很是歉然。 “姐姐这话说的,姐姐晋封,我自然是要搬出去的,纵观后宫空着的宫室,除了景阳宫,那是先皇后住过的,断不能叫我搬过去,余下最大的便是鹂庆宫了”,娴嫔道,“咱们都知道,皇上从不相信那些个怪力乱神,祥不详的也都是底下人乱传的,绝不敢传到皇上耳朵里,所以皇上赐我鹂庆宫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话虽如此,可……”荷嫔还要说,尹灵鸢跟着劝:“娴嫔姐姐说的没错,先前那些人都是她们咎由自取,不过凑巧罢了,娴姐姐身份尊贵,怎会如她们一样?” 她有意活跃气氛,便打趣道:“不过荣妃送的那平安符还是免了罢,指不定是她随意乱涂乱画的呢,姐姐回去就烧了算了,若是事后有人问起,就说烧成符水喝了,更能保平安。”说完自己先咯咯笑起来。 娴嫔也是一阵好笑,荷嫔虽然心里难受,也忍不住被尹灵鸢逗笑,笑够了,又挽起尹灵鸢的手:“妹妹,我先前跟你交好,真的不是为了……” “我知道”,尹灵鸢没容她继续说下去便道,“之前是因为小瑜儿的事儿咱们才相识的,也是我主动帮的小瑜儿,荣妃不过是嫉妒姐姐晋封,又看咱们三人交好,担心咱们势大,合伙争宠,所以才说这些话来挑拨咱们,姐姐别理她。” “就是”,娴嫔也道,“我跟毓妹妹都没放在心上,荷姐姐若是介怀,不正中她的计了吗?” 两人一通劝慰,荷嫔才算是想通了,又约好三日后娴嫔设宴,邀请两人去鹂庆宫做客,方才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尹灵鸢暗自问聿泽:“尊上可懂风水?” “略知一二”,聿泽道,“你是想问鹂庆宫?” “真的有问题吗?”尹灵鸢惴惴,她刚才所说大半是为了安抚荷嫔,此刻找聿泽求证,是怕真的鹂庆宫不详。 “应该是没有的。”聿泽道,之前查丽婕妤的时候,尹灵鸢带着聿泽多次在鹂庆宫外徘徊,没察觉有任何凶煞之气,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若不放心,三日后赴宴,我帮你细看便是。”聿泽复又补充。 尹灵鸢乐了:“多谢尊上。” 娴嫔设宴,一是为了安荷嫔的心,表示鹂庆宫的确没什么不正常的,她住着挺好;二也是自从荷婕毓月份大了,三人好久没有这般相聚了。 尹灵鸢没带什么贵重礼物,只带了自己做的小点心,还有蜜桃罐头和奶茶,倒是荷嫔,送了一对上好的羊脂玉簪给娴嫔。 “这玉触手温润,上头的雕花细致精巧,肯定值不少银子”,尹灵鸢啧啧称奇。 “去去去”,娴嫔作势赶她,“你这财迷,自己都那般有钱了,还来惦记我这点东西。” 尹灵鸢撅嘴:“亏我还带这些好吃的来,你摆宴,倒让我出东西,你不感谢我,还挤兑我。” 荷嫔被逗得咯咯笑,对尹灵鸢道:“你若喜欢,我那里还有一个羊脂玉的镯子,跟簪子是一套的,回头便送与你。” “君子不夺人所爱”,尹灵鸢摇头晃脑的挥挥手,“反正我比你俩有钱,想买什么玉没有?” 两人又是一阵前仰后合的大笑,等笑够了,娴嫔取出一枚发簪,插在尹灵鸢的头发里:“这发簪是一对的,今日我便借花献佛,赠毓妹妹一只,还要问荷姐姐允不允呢?” “荷姐姐送你的乔迁之礼,我怎么能要?”尹灵鸢说着,就要去拔头上的簪子。 “哎哎”,荷嫔赶忙阻止,“簪子既给了娴妹妹便是娴妹妹的东西,自然是任你处置了,不过我觉得,这套和田玉首饰咱们一人戴一件,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荷姐姐所言有理,你就别摘了。”娴嫔笑着冲尹灵鸢道,“快来帮我把这只戴上。” “我来帮你戴。”荷嫔接过簪子,替娴嫔插在头上。 “咱们姐姐妹妹的,听着也太客气了,以后私底下就称呼名字怎么样?”尹灵鸢提议。 “如此甚好”,娴嫔从善如流,“灵鸢。” “怜容。”尹灵鸢也叫娴嫔的名字,复又转向荷嫔,想了想开口:“阿荷。” 荷嫔作势瞪她:“这般没大没小的,若是叫旁人听了去,又是一桩事端。” “都说了,只是私下叫嘛。”尹灵鸢不依不饶,“是不是,怜容?” 娴嫔笑着应了,点点尹灵鸢:“这里数你最小”,又对荷嫔道:“你还不知道她,惯会占便宜的。” 尹灵鸢摸摸自己头上的玉簪,笑眯眯道:“今日占了你的便宜,我也总要回礼才是。” “甚回礼?”娴嫔好奇,“莫不是又有什么好吃的了?”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只知道吃啊”,尹灵鸢白她一眼,“跟我来。” 两人充满好奇心的跟着尹灵鸢,后者带他们绕着鹂庆宫到处转悠,娴嫔忍不住问:“难不成你的回礼还埋在我宫里?” “非也非也”尹灵鸢摇头晃脑,开始指点江山:“两位姐姐可知,这‘后寝’属阴,全按紫微垣布局。中央是三宫,左右是东西六宫,总计十五宫,合于紫微垣十五星之数,这鹂庆宫对应的正是福德之星位。” 她这话完全是复述聿泽说的,另外两人听了却大为吃惊:“灵鸢,莫不是还懂风水?” 尹灵鸢学着聿泽:“略知一二。” 另外两人着实惊讶了,跟着尹灵鸢来到门口,便见她指着大门道:“此门开在东南角,是‘巽’位,又称‘抢阳’,是为了避免居住在此间的主人命格被冲撞。” 说罢转身,看见身后的影壁,继续道:“影壁可阻挡气流,使冲煞之气放缓,从而协调住宅内外之气,又与‘曲则有情’的风水原理相吻合,而且有助于钱财的积聚。” 继续往前走,到了主殿的位置:“此处正房,居于上风水,是为吉位。” 三人继续前行,尹灵鸢绕着红梁立柱绕了一圈,指着梁、柱之间的雀替,梁枋上的彩画,道:“看这些线条,多为曲线,此形是太极的阴阳分界线,是太极图形象的简化,风水中常有‘曲生吉,直生煞’的说法,这些彩画也可生吉化煞。” 她喋喋不休,走一处便说一出,听的后面两个人一愣一愣的,等走完了整个鹂庆宫,方才下结论:“所以说,鹂庆宫风水甚好,所谓不详,皆是无稽之谈。” 第78章 催生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灵鸢你……你何时习得风水之术?”两人具是双目圆睁,方才一通听下来半懂不懂,但就是觉得很厉害。 尹灵鸢得意:“从前闲来无事,略读过几本这方面的书籍。”总不能说,刚才是聿泽在身边,他说一句,自己复述一句吧。 向聿泽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心中道:“多谢尊上啦。” 后者回以浅笑后隐去身形。 尹灵鸢复又转向娴荷二人:“我这个回礼如何?怜容如今可以安心住下,阿荷也不必再自责了。”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你这个机灵鬼。” 不论尹灵鸢说的几分真、几分假,这一通闹下来,她二人倒是真的都能安心了。 再次回到席上,三人说说笑笑便开怀多了,尹灵鸢故意喊她们的名字,惹得另外两人联手收拾她,按着尹灵鸢呵她的痒。 “啊哈哈哈,不敢了,不敢了,二位姐姐饶命。”尹灵鸢左闪右躲,笑的眼泪都溢出来。 “现在求饶晚了”,荷嫔大笑着拉她,示意娴嫔,“这里这里,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哎呀,啊哈哈”,尹灵鸢双拳难敌四手,只得仰着脸向含绿求救:“含绿,救命呀。” 含绿在一旁着急:“二位娘娘饶过我家主子吧,快快放了她罢。” “芷蓝,你拦着含绿,不许她插手”,荷嫔吩咐自己的丫头。 尹灵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个人不是对手,她便认准了一个,逮着娴嫔死命呵痒,三人闹做一团,完全没注意来到附近的李淑女。 李淑女腿断了以后便深居简出,娴嫔搬来之后她也只在当天拜见过一回,今日是听见外面的笑闹声,实在忍不住,这才出来看看。 可是面对眼前的场景,她又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一时进退两难,尴尬的站在当下。 还是娴嫔的宫女最先看到她,提高了声音道:“娘娘,李淑女来给您请安了。” 三个闹着的人停手,尹灵鸢这才从魔抓下解脱出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娴嫔和和荷嫔赶忙整理仪容,暗自后悔方才闹的太过,娴嫔最先开口:“快请进来,我们一时高兴过了头,打扰李妹妹静养了。” “是嫔妾唐突,扰了姐姐们的兴致。”李淑女一瘸一拐的走近,要行礼连忙被娴嫔拦住,“妹妹哪里话”,娴嫔说着,让宫人搬凳子给她座。 李淑女摇摇手:“嫔妾不敢再叨饶,这便回去了。”她顿了顿,面上显出些落寞,又带着点羡慕憧憬:“只是方才听见那样爽朗的笑声,便忍不住出来看看,也是好多年没有听到过了。” 说着又福了福身子,告退离开。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默然。 “当初若不是灵鸢妹妹,我与她也只怕不遑多让”,荷嫔叹了口气,颇有些同情。 “她也是个可怜人。”娴嫔跟着感慨。 尹灵鸢终于喘匀了气,想想李淑女曾经在北五所外同她说的话,便开口道:“如今她成了姐姐宫里的人,日后饮食起居劳烦姐姐照应一二。” “这个自然”,娴嫔道,“只是那腿,怕是再如何照料,也好不了了。” “算了不说她”,荷嫔摇摇头,重新打起精神,“说说你吧,灵鸢。” “还来啊!”尹灵鸢双臂交叉挡在身前,戒备的看着另两人。 荷嫔笑,拍下她的手臂:“我是说你的肚子,如今我有瑜儿和安柔,怜容也有个三皇子,你呢,什么时候也能怀上一个就好了。” 尹灵鸢:…… 现代有催婚,古代有催生,真是女人躲都躲不开的命运。 “阿荷说的对”,娴嫔帮腔,“那日荣妃她们虽然不怀好意,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在理,你侍奉圣驾这么久,照理也该有动静了,就没想着找个大夫好好调理一下身子?” 尹灵鸢无语,她夜夜侍寝都念靡靡咒,跟齐烨有名无实,能有孕才是见了鬼了。 “是啊”,荷嫔继续,“若你有孕,定不必如宜妃那般用尽心机的请封却不得,皇上必定欢喜的立刻晋了你的位份,到时咱们三人平起平坐,岂不美哉?” “那什么……”,尹灵鸢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我突然想起宫里还有事,两位姐姐告辞。”说着,就往门口走。 两人连忙起身去拦:“你能有什么事儿。” “不许走,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尹灵鸢被一人挽着一边手臂拖了回来,硬生生拉着她说教,尤其是娴嫔,简直倾囊相授,恨不得将自己侍寝的细节都说给她听,只盼她跟自己一样怀上龙种。 尹灵鸢被拉着灌输了一下午的养身之道和侍寝经验,搞得她现在满脑子小黄图,急需看话本子洗洗脑。 回到樱华宫,便忙不迭吩咐含绿:“快给我寻个灵异鬼怪的话本子来,越刺激越好。” 偏含绿也跟她对着干,小声嘟囔:“奴婢只识得才子佳人、情意绵绵、儿孙满堂的话本子。” “恩?”尹灵鸢斜眼瞥她,“连你也跟我作对了是吧。” “主子,奴婢觉得两位娘娘说的有道理”,含绿突然弯下身子,凑近了小声道:“要不荷嫔娘娘说的那些个法子,您就试试呗。” 尹灵鸢大眼睛瞪得溜圆,缓缓转动着眼珠子瞪向含绿:“你怎么也跟她们学的这么坏?哦~我知道了,你是听了荷嫔的话,春心萌动,是不是想嫁人了。说,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定为你寻来,叫你风风光光嫁给他。” “哎呀,小姐”,含绿终羞臊不已,不自觉带出了家里的称呼,“人家是为您考虑,您虽然受宠,但没有子嗣地位终究不稳固,您瞧荷嫔娘娘,这么快就成了一宫主位,您就一点不着急吗?” “我不也是主位吗?”,尹灵鸢道,“你看樱华宫我一个人住多自在。” “您知道奴婢说的是什么”,含绿忍着害羞,依旧不屈不饶,“要不奴婢去悄悄请太医给您瞧瞧,调养调养身子,说不定便有了呢。” 尹灵鸢真是万分无语,别说请太医了,就是请太上老君来,她也怀不上齐烨的孩子。 没法辩解,只得以权压人:“没病请什么太医,不许去!” 她阻得了含绿,阻止不了荷嫔,没几日荷嫔就请了个太医来樱华宫,是曾经为她安胎的,杏林盛手。 人都上门了,尹灵鸢自然不能将人赶出去,少不得要诊治一番,但是她已打定主意,无论太医说什么,自己肯定不要任凭摆布。 好在这位太医名副其实,望、闻、问、切一通诊断下来,说尹灵鸢身子强健,一点毛病没有。 “多谢太医”,尹灵鸢顿时看这太医顺眼不少,赏了银子又对荷嫔道:“这下姐姐放心了罢。” 荷嫔还有些不甘,问太医:“可否开些坐胎药给毓妹妹,补补身子。” 太医刚要开口,尹灵鸢抢着说:“是药三分毒,不劳烦太医了,初辉送客。” 含绿跟荷嫔一样的心思,此刻绝不会听她的,这个时候只有初辉好用了。 送走了太医,尹灵鸢又对荷嫔好一番劝慰,说什么药补不如食补,她以后每日都叫含绿煲鸡汤云云,总算打消了她再请一次太医的念头。 尹灵鸢以为这件事情就此作罢,日后顶多是被唠叨几句,却不想,几日之后宫中渐有流言冒出来,说她不会生孩子,怕是有什么隐疾。 流言无稽,尹灵鸢本不想管,没想到这些传言愈演愈烈,竟连在宫外的二哥都知道了。 仙客楼和仙茗小筑生意红火,尹安禄有心扩大经营,想要在全国各地开设分店。但是仙客楼的菜蔬是尹灵鸢特供,若是在外地开店,肯定就无法供应,尹安禄来信便是找尹灵鸢商量计策。 只是在信的最后,十分隐晦又尴尬的提及了那些流言。 尹灵鸢大惊,意识到这背后必定有人搞鬼,如此散播流言,败坏自己的名声。 她给尹安禄回信辟谣,说自己身体无恙,并且拜托二哥帮忙查查宫外流言的源头,至于尹安禄信中提及的菜蔬问题,尹灵鸢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第79章 大雪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开设分店,这是尹灵鸢早就有过的想法,尹安禄信中提及蔬菜供应问题,她有两个解决之道。 一是运输,她想办一个古代的物流体系,不只运送自己的菜蔬,还可帮人们寄送各种物件,可是运输有一个最大的弊端——交通不发达,要知道天齐国力已经算是鼎盛,通往全国各地的管道也基本健全,但就是最快的马,从帝京跑到金陵,也要五日左右,时效根本达不到要求,菜蔬还没运到便烂了。而且安全没有保障,遇上个山贼劫匪之类,怕就是人财两失。 第二个办法便是自己种,哪个郡县开了仙客楼,就在郡县附近置田地,找专人打理,所种菜蔬专供自家酒楼。但是寻常菜蔬与别家并无不同,尹灵鸢要他们种的是灵蔬,灵泉水肯定不能运送出去,那么她便提供种子,所有自家菜蔬种植的幼苗和种子,都是樱华宫灵蔬留下来的,全部只种一季,收获之后再由她提供新的灵蔬种子再种。 如此一来,虽比不得她这里直接种出来的灵蔬,但也比寻常菜蔬鲜美诱人。 尹安禄不知道妹妹有何种菜的秘诀,但他明白不该问便不问的道理,左右她们兄妹血脉相连,一损俱损,谁也不会害谁就是了。 既然尹灵鸢如此笃定用她的种子也能种出与众不同的菜蔬,尹安禄便信她。 他是打算先在帝京附近的直隶省开设仙客楼的,便要趁着春天到来之前先去置办田地、人员。 如今已入腊月,剩余时间不多,尹安禄必须亲身赶往直隶做开店前的准备,临走他有些放心不下尹灵鸢。 宫外的流言源头他暂时没找到,但是家里快因为这个流言闹翻了天。 尤其是继母余氏,竟然趁机提出送余妙蕊入宫,替尹灵鸢生孩子的想法。尹灵鸢纵使不喜欢皇帝,也觉得恶心。 不过尹盛还没有同意,父亲的意思是找些好大夫为她诊断,调理身子,但看二哥在信中的意思,只怕若尹灵鸢一直生不出孩子,尹盛妥协便是迟早的事。 毕竟有一个宠妃女儿的甜头他已经尝过了,若尹灵鸢真如流言所说,身体有疾无法生育,那么等过几年她年岁大了,失宠是迟早的事儿,若是送余妙蕊入宫,有尹灵鸢在前提携,他朝有孕,便可保尹家一世荣华富贵。 尹安禄最后在信中说,如今自己走了,更没人能劝父亲,要她提前做好打算。 尹灵鸢看完了信,慢慢折起来递给含绿。 含绿看她神色有异,不由问:“怎么了小姐,可是二少爷遇上了什么困难。” “你自己瞧瞧。”尹灵鸢指指信,家里来的信,大多含绿都看过,此刻她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展开信便慢慢看起来。 含绿识字不多,但连猜带蒙的,也能看个大概。 “老爷和夫人,怎能如此……如此……”含绿又气又怨,一时找不到词形容,只觉得自家小姐委屈无比,“他们这是把您当作什么?”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他们享受荣华富贵的一个工具”,尹灵鸢冷笑,“不过他们想随意摆弄工具,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先不说余妙蕊有没有那个本事获宠,就是余氏不过一个五品官的夫人,根本没资格入宫,她见不到尹灵鸢,又没有别的门路可寻,写信尹灵鸢根本连看都不看,又如何能将余妙蕊送进宫来? 入了腊月开始,尹家的家书一封接着一封,都是余氏写来的,含绿知道自家主子不会看,一开始还会帮着看看,可是看来看去,每一篇都是劝她接余妙蕊入宫,直到后来连老爷都发话,让尹灵鸢为大局着想。 含绿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索性也不再看。 到年底,各宫都忙起来,樱华宫上下打点,尹灵鸢耳根暂时清净,终于有闲心能坐下喝茶赏雪。 暖棚早在入秋的时候便重新搭起来,此刻她坐在里头,邀三五好友,一面享受着温暖的温度,一面欣赏外面的鹅毛大雪。 “这样大的雪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荷嫔轻轻缀饮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奶茶,悠闲道,“瑞雪兆丰年,是好兆头。” “以前在家时,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雪”,娴嫔道,“真是美啊,尤其是在灵鸢的暖阁中欣赏,透过琉璃,别有一番滋味。” 尹灵鸢仰头,看着片片雪花落在透明的琉璃顶上,仿佛是有人从高处洒下的白色花瓣,你以为会落下,其实早被一层琉璃挡住,这感受十分奇特,她正想发两句感慨,冷不丁一张帅脸突然出现在琉璃顶和她的脸之间,尹灵鸢已经习惯了某人的突然出现,眨巴眨巴眼睛,并无半点挪动的意思:“你挡着我赏雪了。” 聿泽转头,顺着她的视线往琉璃顶望去,清冷的开口:“这雪,怕是要下一阵子了。” “你还会看天像”,尹灵鸢扭头看他。 聿泽不置可否,没再开口。 事实证明,聿泽的确会看天象,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三日,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宫道上的雪必须每隔一段时间打扫一次,否则便会很快积厚厚一层,而诸如御花园这样打扫不到的地方,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腕。 宫里好多树枝都被积雪压断了,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刺眼,宫里的人早没了先前赏雪的兴致,纷纷闭门不出,免得走在路上,不知被哪里掉落的积雪砸到。 尹灵鸢望着暖棚的琉璃顶庆幸,亏的当时做成了尖顶形状,不存积雪,否则怕是要被压塌了。 大雪下到第五日还没有停,宫外终于传来噩耗,许多居民的房子被大雪压塌,人们来不及逃离,便被活埋在房屋废墟和大雪底下。 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他们虽然侥幸逃了出来,但是房子塌了,没有衣裳取暖,没有食物果腹,在这漫天的飞雪里,慢慢有人冻死、饿死。 这场难得一遇的瑞雪,终于演变成了一场天灾。 帝京大量流民涌入,北方普降大雪,各地灾情只会比京里更严重,而百姓们无家可归,第一反应便是往帝京逃难。 京郊的破庙早已挤满了人,京兆府尹担心太多流民涌入会导致治安不稳,不得已关了城门,流民聚集在城下,泱泱涌涌,看着便叫人触目惊心。 尹灵鸢每日派人打探,总算是赶在春节前一日得知尹安禄平安归来,心下松了口气。 明日便是除夕,阖宫却再没心思过节,雪依旧在下,贵妃每日带领后宫一众女眷去跪经,祈求上苍垂怜,早日结束这场灾祸。 齐烨重新开朝,每日为赈灾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今年早些时候,南方已经遭了一次灾,如今北方又遇雪灾,一时钱粮便有些不足。 后宫为体上意,纷纷节俭用度开支。 大雪一直下到正月初十才渐渐停下,到十五这一日,阴沉了一个多月的天空终于重新看到太阳。 雪虽然停了,但是赈灾还有的忙,城外的流民不能不管,百姓门被压塌的房屋需要重建,帐篷、棉衣、棉被等临时救济物资急需补给,灾情严重,很多都需要从外地调运。 而大雪下了近一个月,官路难行,救灾进展缓慢。 尹灵鸢在信中听尹安禄说回来一路上的见闻,已经有百姓易子而食,为争一口粮食打的头破血流的亦不在少数。 饥寒交迫,越是吃不饱肚子,便更加无法抵御寒冷。 尹灵鸢自问颇有些悲悯心肠,前世看哪个地方受灾,她也会力所能及的捐几百块钱,如今她能做的更多,自然也不愿意白白看这些百姓饿死。 她跟尹安禄商量,想以仙客楼的名义,在城门口开设一个粥棚,每日施粥给这些逃难的百姓,也不至让他们饿死。 尹安禄同意,拿出仙客楼三成的收入在城门开始粥棚,救济难民,但是流民众多,更有为富不仁者趁机发国难财,哄抬米价,大米一日一个价格,仙客楼虽然盈利颇丰,但是这般也支撑不了太久。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尹灵鸢又从自己的私房中拿出了三千两银子,给尹安禄用作粥棚,希望能多支撑些时日便多支撑些时日罢。 后宫里,尹灵鸢可算是不用再每天陪着众人去跪经祈福,大家聚在贵妃宫里,听她说话。贵妃的意思是,每个宫拿出些银两,大家伙凑一凑给皇上,也算是为救济难民出一份力。 “本宫便做个表率,拿一千两出来。”贵妃说完,看向众人。 宜妃最先响应:“前朝救灾事忙,后宫理当出一份力,为皇上分忧,嫔妾便拿八百两吧。” 荣妃虽然有些不快,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敢有异议,紧跟着拿了八百两。 再往下诸如娴嫔荷嫔等人,拿的都是六百两。 尹灵鸢算是婕妤之首,掂量着众人捐的数目,估摸着自己这个级别拿个四五百两出来是合适的,便道:“嫔妾愿拿出五百两。” 谁知话音才落,便听荣妃嗤了一声:“毓婕妤身资颇丰,怎么才拿五百两出来,岂不太过小气?” 第80章 好人难当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要知道,这捐款也有捐款的门道,并不是你钱多就要捐多,还要看自个的身份地位,和旁人捐的多少。 后宫以贵妃为尊,她拿最多,之后众人便不能越过她去,所以荣妃和宜妃都是八百两,尹灵鸢自然不可能越过这些人拿的更多。 荣妃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说出来只不过是故意找茬。 “贵妃娘娘,嫔妾以为捐多捐少都是一份心意,不必过分苛求吧。”荷嫔替尹灵鸢说话。 荣妃斜睥她一眼,继续道:“贵妃娘娘叫咱们捐款,可不就是为着赈济灾民,自然是越多越好,毓婕妤既然有能力,又何必顾及太多呢。” 贵妃看了尹灵鸢一眼:“荣妃说的也有理,你不必顾虑太多,要为灾民多多出力才好。” 既然贵妃都这么说了,尹灵鸢只好道:“那嫔妾也同娘娘一样,再加五百两,添作一千两白银。” 贵妃点点头,荣妃却犹自不满:“一千两,听着倒是不少,只不过跟毓婕妤的家资比起来,怕是九牛一毛吧。” 尹灵鸢怒,就算自己有再多的钱,捐多少也是自愿,没得荣妃在这里指手画脚:“那么依荣妃娘娘看,嫔妾捐多少合适呢?” “前阵子为了采女出宫,毓婕妤一出手就是八千两银子,如今国家有难,怎么也不能少于这个数罢。”荣妃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就要让她拿出八千两银子? 尹灵鸢最恨别人用大义绑架她,荣妃不是喜欢翻旧账吗?那就来好好算一算好了。 “嫔妾记得重阳节的时候,娘娘送了太后整块和田玉雕成的观音,不知作价几何?” “本宫那是尽孝心”,荣妃抢白道,“又岂能一概而论?” “嫔妾知道娘娘孝顺,但看娘娘出手如此大方,想必家资不逊于嫔妾,不如就请荣妃娘娘做个表率,先拿出多少银子,嫔妾自然跟随。” 几人正分说着,齐烨来了,他好久不来后宫,今日应是刚下早了朝过来的。 “朕方才恍惚听见你们在说银子,怎么荣妃要捐银子赈灾吗?”齐烨进来就问。 贵妃呈上才登记好一半的捐款名单:“皇上请看,臣妾想着前朝赈灾需要银钱,便提议后宫姐妹各自捐些,尽点心意。” 齐烨接过看了一会,抚上贵妃的手背:“贵妃甚体朕忧。”他举起名册,又看向众人:“你们有心,小小女子也知道替朕分忧,为百姓着想,实在难得。倒是比朕的那些大臣还有用,朕的那些大臣们整日里说着家国天下,真到要让他们拿点银子出来的时候,可比登天还难。” “嫔妾们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一点小心意,怎比得上大臣们替皇上出谋划策,统筹大局呢。”贵妃谦虚道。 “这个时候,什么样的谋划计策也比不得这个”,齐烨说着,重重拍了两下捐款名单。 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前朝赈灾银两筹集得不顺利,所以发愁。 “皇上所言甚是”,荣妃笑吟吟的开口,“方才还同毓妹妹说呢,她那样有钱,当多捐些才是。” 尹灵鸢刚要说话,齐烨却先开口,看着尹灵鸢满是赞许:“你们还不知道吧,毓儿的兄长在城外设了个粥棚,每日施粥救济百姓,从正月一直到如今,很多百姓是靠着你兄长那一口粥才支撑了下来,真是功德无量啊。” “哥哥年下一路从直隶回京,目睹沿途惨状,心有触动才想着略尽自己的一份力,不敢居功。”尹灵鸢谦虚道。 “谁有功,朕心里清楚”,齐烨道,“听他们说,你哥哥是以仙客楼的名义,想必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 尹灵鸢笑笑算作默认,齐烨复又对众人道:“毓婕妤大义为民,可堪后宫榜样。” 众人纷纷行礼,表示一定向毓婕妤好好学习,荣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再不敢开口说什么多捐少捐的话。 虽然皇上对尹家兄妹的行为十分赞赏,但维持一个供应这么多人的粥鹏如此久,尹安禄已经是极限,他也不可能一味填自己的家底进去。 正当他快要支撑不住准备撤去的时候,皇帝召见了他,对尹安禄施粥的行为大加褒扬,并且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一笔银子,让他继续做下去。 “可皇上的银子也有用完的时候,现在米越来越难买,皇上给的这些银子,我估计用不到朝廷将灾民都安置妥当的那一天,往后可都要咱们自己补这个亏空了。”皇帝召见尹安禄之后,特旨恩许她见尹灵鸢一面。 两人隔着屏风说话,尹安禄说起眼下的情况。 尹灵鸢暗骂了齐烨一声老狐狸,他先是褒扬自己,后又召见尹安禄,无非是要他们把这个粥棚继续办下去。 甚至从私库里补贴银子,尹灵鸢不怀疑赈灾过后齐烨论功行赏不会亏欠尹家,也不怀疑齐烨救济百姓的真心,但无论如何,粥棚的维续是要真金白银来填的,那可都是她们兄妹自己挣来的啊。 “好人难做啊”,尹安禄叹了口气,“如今这情形,父亲更加不会让我撤粥棚的。” “感情不是他们的钱”,尹灵鸢撇撇嘴,“事后好处却是尹家共享的。” 尹安禄无奈摇头,圣命难为,如今他有什么法子?也只能忍痛割肉:“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咱俩积德了。” 尹灵鸢反倒笑了:“二哥何时笃信佛教了?难道这就认了不成?” “妹妹莫不是又有了主意?”,尹安禄忽然眼前一亮,他是知道尹灵鸢的,鬼点子一向多。 “二哥你说,帝京的达官显贵这么多,皇上要薅羊毛,也不能就可着咱俩薅吧。”尹灵鸢道。 “话虽如此,可是……” “皇上给的银子还能撑多久?”尹灵鸢问。 “最多不过十日。”尹安禄早在脑子里细细算过。 “二哥先回去,粥棚就继续开着,后面银子的事儿不必担心。” 尹安禄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了精神:“妹妹当真有主意了?” 尹灵鸢一笑:“二哥只管回去等消息,不出两日,此事便有转机。” 第81章 慈善义卖会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次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灿烂,尹灵鸢带着新鲜出炉的板蓝根猪腱红枣汤往齐烨的养居殿赶去,一路上大雪融化的滴滴答答声不绝于耳。 齐烨正在批折子,见她来仿佛早有预料,率先开口:“昨日见过你哥哥了?他赈灾有功,朕过后必定论功行赏。” 她以为尹灵鸢是来说情,先出言将话堵死,若不是眼下情况紧急,他一个一国之君也直在不必出此下策。 “能为皇上分忧,是二哥的荣幸”,尹灵鸢笑道,“臣妾也是真心支持的。” 齐烨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毓儿很识大体。” 尹灵鸢笑,端出汤盅呈递给齐烨:“这几日天冷,臣妾特地用板蓝根熬了汤,预防风寒的,皇上尝尝。” “正好朕也饿了”,齐烨放下手中的毛笔,接过汤喝了一口,橙黄色的汤汁表面漂浮着几滴小小的油花,板蓝根似有若无的药香缓解了汤的油感,再加上红枣淡淡的甜香,他一口气喝了半盅,方才来得及开口称赞:“不错,汤鲜美入味,朕听说你院子里种了不少草药?” “是啊”,尹灵鸢道,“汤里的板蓝根便是臣妾自己种的,用来做些药膳,再好不过。” “还是你会吃,同样是进补,可比那些苦的倒胃的药汁子强多了。”齐烨说着,又用筷子夹了汤里的猪腱吃,猪腱肉质嫩滑,经过炖煮以后稍带纤维,颇有咬头。 尹灵鸢看他吃的起劲,缓缓开口:“皇上,二哥开粥棚是好事,只是您也知道,现如今情况特殊,所以需要的银子也更多。” 齐烨吃完了最后一块猪腱,擦了嘴看向尹灵鸢:“所以毓儿今日,是来同朕要银子的?” “自然不是”,尹灵鸢接口,皇帝若有银子,还用这样不要脸的算计她和二哥么,“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臣妾是想二哥一人的力量有限,若是各位亲贵大人都能帮上一把,此事便容易了。” 齐烨听罢摇了摇头:“若是他们能捐银子,朕也不必如此费心。” “不需要捐银子”,尹灵鸢道,“大臣们都是国之栋梁,必定个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若是捐一两幅他们亲手画的画、写的字,应该没问题罢?” “你要字画做什么”,齐烨不解。 “卖呀”,尹灵鸢道,“拿去给二哥,换成银子好赈济灾民。” 齐烨笑着摇摇头:“他们虽然有学问,但并非名家,一副字画买不了几个银钱。” “臣妾自有办法”,尹灵鸢笃定道,“不知皇上肯不肯帮臣妾这个忙?” 齐烨想了一会,狐疑道:“让他们写上一两幅字画,自是容易的很,不过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皇上以后便知道了”,尹灵鸢打定主意不能在此时告诉齐烨,否则估计他不会允许,“皇上到底答不答应帮臣妾这个忙?” 齐烨沉思片刻,终是点头:“好罢,朕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将这些字画换成银钱。” 尹灵鸢的法子说来有些打擦边球的意思,朝中大臣各司其职,每个人在自己的领域掌握各种权利,对于下面的人而言,如何跟上位者攀上关系是非常微妙而重要的一件事。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便是这个道理。 经常出现的一种情况是,很多人想攀关系却苦于没有门路,冒然送礼,别人都不一定会收。 尹灵鸢便是要为这些人提供一个机会,她要用这些大人们的字画、手书办一场慈善义卖会。 虽然他们不是名家,但是对于那些想要攀关系、拍上官马屁的人,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自然肯为此付出银子,并且接着慈善的名义,他们还能得一个贤良的名头,何乐而不为呢? 另外,今春还是三年一度的春闱,各地举子早在年前便入京待考,考中之后进入官场,这便是他们跟上官搞好关系的敲门砖。 此法说到底是利用了官场潜规则,所以尹灵鸢要瞒着着齐烨先斩后奏,谁让他算计自己的银子,尹灵鸢便也利用他的朝廷,况且这法子光明正大,齐烨就算事后知道,也不能对自己做什么。 文官们写字画画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尹安禄得到尹灵鸢的消息,便开挨家挨户上门收字画,此时这些大人们是万分慷慨,有些人根本就是三幅五幅的给,尹安禄完全不嫌多,纷纷笑纳。 收好了字画,尹安禄在仙客楼贴出告示,三日后举办慈善义卖会,拍卖各位大人墨宝,所得钱款全部用于赈灾。 底下是一溜捐献字画的名单,什么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各衙门主事纷纷榜上有名,除了朝廷官员,还有各书院山长、京中大儒,纷纷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仙客楼的掌柜帮忙收拾布置,将这些字画分门别类,按照官位的高低定起拍价,看着动辄几百辆银子的起拍价,掌柜不断咋舌:“东家,真有人会花这么多银子买一副破纸吗?” 尹安禄一笑,他虽不在朝为官,但那些个弯弯绕也懂得些:“你等着瞧好了,主持义卖的人找好了吗?” “东家放心”,掌柜的反正现在是不信的,“找的品墨阁的人,他们最擅长做这些。” 尹安禄点点头,看着摆满房间的字画,就仿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 三日之后,慈善义卖会如期举行。 仙客楼难得一日不营业,来的人却比平日里营业还多,底下早摆好了桌椅,众人自行寻位置坐下,等着慈善义卖会开始。 一中年男子以折扇掩面,觑着个空位迅速坐下,一抬头却正跟对面的人打了照面,两人顿时面上都有些尴尬,男子抱拳:“张大人,您来了。” 同桌的人也抱拳回礼:“李大人,您也来了。” “是啊,是啊”,两个人面上客套着,心中暗恼,怎么就这么巧碰上对方了呢? 再看周围,大多是下人打扮的家丁,心中不由懊恼,怎么自己就没派个下人代替来呢? 人群熙熙攘攘,只听“当”一声响,是木槌敲在木板上的声音,义卖会开始了。 “这第一件拍品,乃是刑部侍郎王大人的山水烟雨图,起拍价三百两银子。”主持人话音才落,底下便立刻有人举手:“三百五十两。” 另有人不甘示弱:“四百两!” “五百两!” “五百五十两!” …… 叫价声此起彼伏,最终这普通一幅画被八百两银子买走,站在一旁观看的掌柜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接着,户部尚书的字、国子监祭酒大人所提的扇面、吏部侍郎的小儿春戏图……各位大人的字画粉墨登场,每个成交价都是动辄上千两。 “接下来这件拍品”,主持人扬声道,“是内阁刘大人的墨宝,起拍价七百两银子。”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助手向台下展示刘大人的一副字,早就等在下面的张大人立刻举手:“八百两!” 他同桌的李大人瞪大了眼静,马上道:“九百两!” “我出一千两”,张大人喊完,冲李大人拱手,“刘大人是在下恩师,还望李大人高抬贵手。” “一千一百两”,李大人毫不退让,也冲对方拱手:“犬子想拜入刘大人门下好久了,此墨宝我志在必得。” “一千二百两!” “一千三百两!” …… 两人争得不亦乐乎,最终张大人不敌李大人,以一千八百两的银子拍得此墨宝。 拍卖会从上午进行到下午,字画一张张减少,银子哗啦啦的进来,最后以当朝首辅蔡大人的丰收图拍出两千五百两银子的高价而圆满结束。 尹安禄粗略算了下,总数不下几万两,眼下朝廷已经在清查人口,登记造册,等统计好了,外地的会给一笔安置银子,遣回原籍。 自己的粥棚最多再支撑一个月便可撤销,这些银子完全是用不了的。 尹灵鸢让他留足自己的,其余全部送进宫,悉数奉与皇帝。 “银子太多不好带”,尹灵鸢道,“臣妾便让二哥全换成了金子,五千两黄金都在这了,这是账本,请皇上细点。” 尹灵鸢站在齐烨面前,身后是黄澄澄的金子,活像画上的散财童女。 尹安禄在宫外拍卖朝中大员字画的事情,齐烨后来得到消息的时候不是没有气恼的,可是这兄妹两个打着慈善义卖的名义堂而皇之的进行,明面上根本挑不出错处,只是暗恼自己一个不慎,竟中了一个小女子的算计。 如今真金白银摆在面前,齐烨纵有再多恼怒,也烟消云散。 想高兴罢,知道这些银子是怎么来的,他便高兴不起来;有心想训斥两句,可是尹家兄妹无半点私心,所得银子全用于赈灾,送来这些又恰好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他正愁安置百姓的银子无处着落呢。 “你,你们兄妹可真是……”齐烨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道,“可真是能替朕排忧解难。” 尹灵鸢当之无愧,高兴的道:“谢皇上夸奖。” 第82章 诰命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有了银子好办事。 赈灾物资被大肆采购,百姓们有棉衣穿,有棉被盖,白天还有粥和饼子可以领,渐渐从灾难中缓过来,体力恢复,便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赈灾便进展的就更快。 到二月下旬,帝京无家可归的百姓全部安置完毕,外头逃难的也纷纷给了安家费,遣散回原籍,承启十一年初的这场天灾,终于落下帷幕。 尹安禄善名远播,成了百姓们交口称赞的大善人,尹盛走在大街上,被百姓认出来都会拱手礼拜,称他养了个好儿子,尹盛最好面子的一个人,尹安禄为他挣足了面子,在尹盛这早已不是那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而成了顶顶有出息的好儿子。 挣足了面子还不算,齐烨论功行赏,尹盛官职升一级,任太常寺少卿,从四品,夫人余氏封诰命,为五品诰命夫人,可谓是给足了里子。 尹家张灯结彩,从上到下个个洋溢着喜色,唯有吕姨娘心气不顺:“明明立功的是你,偏叫那余氏捡了便宜去,我这心里当真是不痛快。” 尹安禄亦无可奈何,谁叫余氏是正妻呢,他们兄弟无论立下多少功劳,皇帝要封赏肯定也是封赏他们的嫡母,断没有小妾受封的道理。 “我只不过是秀才出身,皇上要赏赐我也顶多是些珍宝器物,哪里有这般给的恩德大。”尹安禄安慰自己的亲娘,“再说爹升官,咱们全家也都跟着受益。”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这心里就是不畅快。” 母子俩说着话,下人进来禀报:“老爷说今晚上要过来,请姨娘早些准备着。” 吕氏眼前一亮:“知道了。” “那儿子就先告退了”,尹安禄拱手退下,吕姨娘复又叮嘱两句,这才完全高兴起来。 尹安禄本就不爱那些虚名,只醉心他的生意,所以面对这般赏赐可以气定神闲,宫里尹灵鸢就没这么淡定了,简直要气炸了肺。 “凭什么?凭什么?明明是二哥的功劳,怎么最后反倒便宜了他们?!”尹灵鸢气的想挠墙。 含绿小心翼翼的劝解:“主子,皇上这样封赏,也在情理之中。” “什么情什么理啊”,尹灵鸢奋然起身,“不行,我去找皇上问个明白。” “主子!”含绿赶紧拦着,“去不得。” “主子这一去,有功也会变成无功,您可千万不能去。”宝笙也跟着拦。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有皇帝恩赏底下人的,没有底下人还要挑理的。 尹灵鸢咽不下这口气:“就算是无功无赏,也比如今这个强。” “主子,皇上旨意已下,您若不接,那不成了抗旨吗……”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劝着尹灵鸢没真去质问皇上。 不过,让她堵心的又岂止是这件事,余氏得了封诰需入宫谢恩,拜过了贵妃娘娘,于情于理也要来她这个亲生女儿宫里坐坐。 尹灵鸢一眼就认出,余氏带着的两个随侍,其中一人正是余妙蕊。 “给婕妤请安。”虽是嫡母,见了尹灵鸢一样要行礼问安。 “母亲起来罢,含绿,赐座上茶。”纵使心中再不待见,面上也得以礼相待,只不过这礼也都只是对余氏的,余妙蕊既然以余氏随侍的身份入宫,尹灵鸢便只当它是个丫鬟。 “婕妤这里虽地处偏远了些,可内里装饰华贵精致,可见皇上是真心疼婕妤”,余氏笑吟吟的开口。 尹灵鸢伸手不打笑脸人,跟着打哈哈:“是啊,皇上待我挺好的。” 两人客客气气寒暄半晌,余妙蕊几次抬头,尹灵鸢都当没看见。 终于,余氏忍不住步入正题:“今日我来,其实还有一事要同你交代”,说着,牵过余妙蕊的手,“所以特地把你妹妹也带了来。” 尹灵鸢仿佛才发现余妙蕊一般,惊讶道:“妙蕊也来了?我竟没有注意。” 她不问什么事儿,余氏便自顾自开口:“年前京里有流言,说你……”余氏顿了顿,继续道,“本想着找个郎中给你瞧瞧,可后来一想,宫里头什么太医没有,想必你也是早就瞧过的。” “多谢母亲关心”,尹灵鸢道,“太医说我身子强健,什么毛病都没有。” “如此便好”,余氏话音一转,“不过你侍奉圣驾有一年多了,至今无有所出,便是在寻常人家,主母也会给夫君房里纳上一两妾室,不为别的,只为繁衍子嗣,如今你身在皇家,自然更看重子嗣,家里的意思是让你妹妹入宫,一来你独在宫中,难免孤苦,有你妹妹在身边,也好作伴;二来,她若有造化诞下皇嗣,不也是你的儿子嘛。” 余氏说了一大通,末了又补充一句:“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今日看到余妙蕊,尹灵鸢就猜到余氏的打算了,她想了想开口:“母亲所言寻常人家的道理,我虽得皇上宠爱,可说到底也是妾室,怎么有给夫君挑选侍妾的权利呢?” “这我自然知道”,余氏道,“让你妹妹入宫,也不是立时便要做了皇上的嫔妃,就是让她先留在你宫里,万一哪日皇上自己瞧上了,自然水到渠成。” “母亲初来宫中,或许不清楚后宫的规矩”,尹灵鸢在心中冷笑,“妹妹要到我宫里住着,总的先禀明了贵妃娘娘,有了恩旨方可入宫,母亲就这样将人带进来,若是就此留下,完全不合礼法,怕是贵妃娘娘要怪罪的。” 余氏面上笑容渐渐消失:“你一再推脱,可是不愿意妙蕊入宫?要知道,妙蕊进来也是帮你,你们姐妹二人同心同德,才可保圣宠不衰啊。” 能同心同德才怪了,尹灵鸢面色不变,依旧笑容可掬的:“非是女儿不愿,只是宫中规矩,我也不得不从。” 余氏脸色冷下来,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进宫的机会,余氏本是打定主意要把余妙蕊留下的,否则下次入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她虽然是命妇,但若尹灵鸢不想见,即便递了牌子,人也进不了宫。 而且她今日带余妙蕊入宫是瞒着尹盛的,本来年底的时候尹盛已经同意了自己的做法,但是尹安禄回来之后不知同他说了什么,尹盛复又犹豫起来。 若此次能将余妙蕊留在宫里,回去自己再劝上两句,尹盛肯定不会再说什么,可若余妙蕊留不下,尹盛必定怪罪自己擅作主张。 余氏正想着再说些什么才能让尹灵鸢留人,只见余妙蕊直接走了出来,跪在尹灵鸢面前坚定道:“妙蕊愿暂做一名侍女,伺候在表姐身边,只求表姐留下妙蕊。” 尹灵鸢真是对她刮目相看,为了留在宫里,不惜自降身份,当宫女也愿意。 “妙蕊……”余氏有些舍不得。 “姑母不必担心”,余妙蕊向余氏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既然宫中有规矩不得不尊,那么妙蕊也不愿表姐为难,只求表姐莫要嫌弃妙蕊。” “这倒不失为一个临时的法子”,余氏跟着点点头,“在你表姐这,说是宫女,但内里谁都知道你二人的关系,自然不会将你当作宫女看待,有你表姐照应着,家里也能安心。” 尹灵鸢看这两人一唱一和,打的一手好算盘,还做了自己的主,忍不住开口:“你真的愿意做宫女?虽说你是我表妹,日常照应一下还是可以的,但是宫女的身份摆在那,该有得礼数还是得要有。” “妙蕊明白,妙蕊心甘情愿。”余妙蕊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尹灵鸢灿然一笑:“既如此,那便留下好了。”说着吩咐含绿:“你去回了贵妃娘娘,就说母亲得知我的陪嫁走了一个,特地从家里带了个婢女给我使唤。” “是。”含绿瞥一眼余妙蕊,转身出去了。 余妙蕊暗自咬牙,纵使自己愿意的,但听尹灵鸢这样说,还是觉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余氏倒是很高兴:“如此就好了,妙蕊啊,你就安心留下,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是,姑母慢走。” 送走了余氏,余妙蕊跟在尹灵鸢后头,期期艾艾的开口:“表姐,我……” “嘘”,尹灵鸢示意她噤声,解释道:“私下里你可以这么唤我,但若有旁人在,需得唤我主子才是。” 余妙蕊咬咬下唇:“妙蕊知道了。” 尹灵鸢点头,唤宝笙过来:“你去安排一下,再好好给妙蕊讲讲宫里的规矩。” “奴婢明白。”宝笙灵巧应下,刚刚含绿出去得时候已经悄悄交代她了,如何对待余妙蕊,她自然明白。 余妙蕊被带下去,依照宝笙她们的规制,安排了二等宫女的住处,虽然屋子不大,好歹也是独立的一人间。 余妙蕊抱着衣裳,打量这一眼看得到边得房间,别说比家里的缀锦楼了,就是跟她住的茗湘阁比也差远了,不过想想不日就能见到皇上,余妙蕊告诉自己,一时的忍耐都是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 “这是跟宫里的姐妹借来的衣裳,姐姐先穿着,等明日报了内务府,新衣裳不日便能做好。”宝笙又给她一套宫女的衣服。 上面的花样刺绣虽然也算精致,但是大家都穿的差不多,又如何能让皇上注意自己? “我不能穿自己的衣裳吗?”余妙蕊有些不乐意,她身上这套虽然看着不起眼,可却是锦绣斋赶制出来的,无论布料还是刺绣,都是这套宫女制服不能比的。 “既然是宫女,自然不能随心所欲了”,宝笙笑道,“姑娘你还是换上吧,否则被贵妃宫里的掌事嬷嬷瞧见,少不得一顿板子。” 余妙蕊大为吃惊:“这,这般严重吗?” “可不是”,宝笙道,“宫里规矩大,我还有好些话要给你交代呢,你可要一一记牢了,万一坏了规矩被人抓住把柄,婕妤也救不了你。” “好姐姐”,余妙蕊赶忙拉起宝笙的手,“那你快些给我讲讲罢,我一定好好遵守。” “恩”,宝笙点点头,“就说咱们家婕妤主子吧,她日常呆在暖棚里,不喜欢人侍奉……”宝笙娓娓道来,从尹灵鸢的饮食起居,讲到这宫里的等级尊卑,事无巨细,条陈繁多,一时半会是讲不完的,按照宝笙的估计,怎么也要说上十天半个月。 而没讲完规矩,余妙蕊自然不能去人前侍奉。 第83章 春日宴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晚上,齐烨来樱华宫用膳,远远的太监高声呼喊“皇上驾到”的声音传入余妙蕊耳中,让她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阵。 尹灵鸢带着众人接驾,余妙蕊跪在远处,悄悄抬头,看到皇上那英武的身形、俊秀的容貌、威严的气势,只觉自己一颗芳心尽数倾付。 齐烨扶起尹灵鸢,笑问:“今日都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 “皇上看了就知道。”尹灵鸢将人迎进内室,含绿宝笙随侍左右。 余妙蕊见状也要跟进去,被初辉眼疾手快的拦住:“姑娘且慢。” 余妙蕊回头蹙眉看她,初辉不紧不慢的道:“宝笙姑娘说,姑娘您还没学完规矩,不能近前侍奉。” “为什么?”余妙蕊问。 “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惹了皇上不快。”初辉道。 初辉执意阻拦,余妙蕊再想进去也不可能,她不甘心的看向殿内,能隐约瞥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心中告诉自己急不得,日后还有机会。 进入三月份,天气终于渐渐转暖,尹安禄带着尹灵鸢给的种子,再次出发前往直隶,他要尽快把自己的蔬菜种植基地建起来,这名字还是尹灵鸢取的,尹安禄觉得甚为妥贴。 整个北方都过了一个惨淡的新年,从腊月底到如今,宫里更是一场像样的宴会都没办,如今一切事了,赶着阳春三月,宫里要办场春日宴,算是补上除夕夜宴。 宴会定在三月初三,余妙蕊穿一身宫女的制服,打扮得却别出心裁,是余氏后来专门送进来的首饰。 她打扮的娇娇俏俏,专成赶在宴会前来给尹灵鸢请安。 尹灵鸢玩味的上下打量她一遍:“妹妹今日打扮的,甚是别致。” 余妙蕊浅浅一笑:“哪及得上表姐流光溢彩,这玉簪莹润光滑,更衬表姐肤白胜雪。” 明眼人多能看出余妙蕊的打算,含绿忍不住问:“不知表小姐宫中规矩可都学完了?” “都已学完”,余妙蕊道,“为着早些侍奉主子,这几日尽缠着宝笙为我讲规矩,倒累得宝笙分身乏术呢。” 含绿看向宝笙,后者顶着个大黑眼圈略微点头。 自从第一次想往皇上跟前凑被拦下后,余妙蕊便发了狠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规矩学完,为此不惜日夜缠着宝笙讲,整的宝笙好几夜没睡个囫囵觉。 尹灵鸢点点头:“今日春宴,你陪我去,宝笙回去好好休息。” “多谢主子。”余妙蕊柔声应下,小步走到尹灵鸢身后,装的再恭谨妥贴,也掩盖不了她那要飞出嗓子眼的激动的心。 尹灵鸢到的时候,厅堂中已经有很多人了,乐安眼尖,看到她就小跑过来:“小舅妈,你来啦。” 余妙蕊瞳孔一缩,不自觉压低了头。 “乐安县主好。”尹灵鸢笑着打招呼。 “哎呀,咱们俩客气什么”,乐安亲切的挽着她的手,迫不及待的问:“我听兄长说,前阵子你们仙客楼搞了甚慈善义卖会?可热闹了。” “是为赈灾筹集善款的,县主也知道?”尹灵鸢问。 “是啊是啊”,乐安兴奋的点点头,随即又有些不甘心,“可惜我没去成,母亲不叫我去,说那是男人们去的地方,哎,要是在仙茗小筑也能弄个什么卖会就好了,到时候我可以将我的木雕贡献出来呀。” 她这么说,让尹灵鸢想起之前忠懿王府弄得那个仙梦居,柳菱纱的菱花钗让无数公子趋之若鹜,若是弄个帝京名伶拍卖会,拍卖名媛们的钗环首饰,风流公子哥们为博美人一笑,想必更是愿意一掷千金的。 只不过上次有皇上帮忙,他们才能得到那些大人的墨宝字画,这帝京名伶的东西,她可弄不来,真真可惜。 尹灵鸢不知道,她这番想法已经有人在想了,帝京的老鸨妈妈们从慈善义卖会得到启发,此后这种公开竞拍姑娘们贴身之物的形势,逐渐成为秦楼楚馆新的揽财招数,大行其道。 “你想什么呢?”乐安见她半天不说话,好奇的盯着她问。 “我在想县主虽然想凑热闹,但是所谓慈善义卖,便是只有救急的时候方能用,平时可没有这个热闹。”尹灵鸢笑道,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平时敢这样揽财,齐烨绝不会轻饶。 “哎”,乐安叹了口气,“那下次再有什么热闹,你可一定要先派人知会我一声呀。” 两个人走到尹灵鸢的座位旁边,含绿上前帮她拉椅子,余妙蕊缀在后头忍不住偷偷看四周,皇上还没来,整个殿堂繁华巍峨、富丽堂皇,桌案上摆着各种果品美酒,连盛果子的托盘都雕刻着繁复好看的花纹,真美呀! 她一时看的出了神,没留意前面的人已经停下,就这样直接撞在了乐安县主身上。 “哎呀”,乐安冷不丁被撞到,虽然她们走的都很慢,这撞击着实没什么冲击力,但是堂堂皇家宴会,怎会有人如此鲁莽? 乐安怒而回头,看那个撞到自己的人,若是寻常宫女,早该跪下请罪了,偏这个只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往后退了半步。 “你是哪里的宫女?怎么这般没规矩。”乐安大怒,“当心回头我告诉小舅舅,打断你的腿。” 乐安纵使再天真无邪,也是自小娇惯长大的天之娇女,自有其跋扈的一面。 “县主莫动怒,这是我那儿新来的宫女,不懂规矩。”尹灵鸢打圆场,大庭广众之下,若是乐安闹起来就不好了。 “还不跪下给县主请罪。”含绿也赶了过来,小声而严厉的对余妙蕊道。 后者这才不情不愿的跪下,小声道:“县主恕罪,刚刚是我不小心……” 乐安县主当即就要抬脚踹上去,被尹灵鸢给拽住了:“县主息怒。” 含绿忙训斥:“什么你啊我啊的,县主面前要自称奴婢。” “奴,奴婢不小心撞了县主……知罪。”余妙蕊说的仿佛自己多么忍辱负重似的。 “这样的奴才也配在你身边当差?”乐安指着余妙蕊,瞪大了眼睛问尹灵鸢,“小舅母,是不是这宫里谁给你气受了?难道她还有什么后台不成?” 乐安说着,注意到余妙蕊头上的首饰,比寻常宫女华丽漂亮的多,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看她打扮的这么招摇,肯定没安好心。” 说着凑上前去,便要看这大胆的宫女长什么模样。 “县主……”尹灵鸢阻止不急,乐安已经先一步看见余妙蕊的脸,并且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你不是那个什么表小姐?”,乐安看看余妙蕊,又看看尹灵鸢,“叫余什么的?” 尹灵鸢无奈,拉过乐安小声跟她解释:“余妙蕊,就是我那表妹。” “她怎么……”乐安不自觉拔高了声音。 “嘘”,尹灵鸢赶紧拦着,小声道“皇上马上来了,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不是,她为何会入宫?”乐安不依不饶,压低了声音问。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正这时,太监尖锐高昂的声音响起,皇帝和贵妃驾临,宴席正式开始。 尹灵鸢暗中拍拍乐安的手背,示意她先回自己的座位。 乐安狠狠撇了余妙蕊一眼离开。 宴席还是一贯的内容,歌舞祝酒、歌功颂德,尹灵鸢出席了这么多次,早没什么新鲜感了。 余妙蕊纵使心情再迫切,也只得乖乖站在尹灵鸢身后,时不时抬眼往上首龙椅上瞟。可惜参宴者众多,各宫娘娘更是绿肥红瘦风情万种,皇帝又怎会特别注意她一个小小的婢女? 含绿实在看不下去,微微倾身挡住了余妙蕊的视线,压低声音不客气的警告:“老实点,想作死吗?” 余妙蕊白了含绿一眼,这才收回视线。 整个春宴其乐融融,宾主尽欢,快要结束的时候,宜妃邀请乐安和宁昌大长公主去自己宫里坐坐:“本宫那里准备了些好茶,不知大长公主肯否赏脸。” “宜妃娘娘相邀,本不该推辞,但是入宫尚未拜见母后,还望娘娘见谅”,宁昌大长公主怎会不知宜妃打的什么主意,当下婉言拒绝。 “既如此,本宫就不强求了。”宜妃也不生气,笑笑便离开。 “母亲,我想去小舅妈宫里坐坐”,乐安小声对母亲说。 乐安口中的小舅妈只能是一个人,左右宜妃已经走了,宁昌大长公主无奈又宠溺的看了自家小女儿一眼:“去吧,等下出宫我派嬷嬷去叫你。” “谢谢母亲。”乐安开心的拜谢母亲,眼神扫向余妙蕊,唇角扬起得意的弧度。 第84章 延医问药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才刚进了樱华宫的大门,乐安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余妙蕊的事情。 “是我母亲将人送进来的”,尹灵鸢只好实话实说。 “她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偏要进宫来做丫头,是个什么道理?”乐安不解。 要怎么跟这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解释呢,尹灵鸢想了想,问她:“县主的父亲可有侍妾?” “有啊”,乐安道,“其中一个还是我母亲的贴身侍……”,说到这里她自己便明白了,“原来如此,不过就她那样的德行,也配当我的小舅妈?做梦。” 尹灵鸢没接话,招待她去正殿,才一落座,乐安便冲余妙蕊招招手:“既做了宫女就得有个宫女的样子,别整日里想着自己是哪家的表小姐,素来听闻这里的蔬果甚美,今日既来了,可以叫我尝尝吗?” 最后一句问的尹灵鸢,后者颔首:“自然没甚不可以的。” 乐安了然一笑,指着余妙蕊吩咐:“你,去亲自为本县主采摘。” “我?”余妙蕊指指自己。 “怎么,你不愿意?”乐安歪头,斜眼打量着她。 余妙蕊眼神看向尹灵鸢,后者却一直低着头喝茶,仿佛没听到一般,余妙蕊暗自咬牙,这个乐安县主肆意妄为,自己若是不从,只怕她什么过分的事都能做得出来,只得勉强的躬了躬身:“我去就是了。” 说着往菜园子里走去,后面还传来乐安不满的声音:“这奴婢怎么还学不会自称,小舅妈真该好好管教一番。” 等人走远了,乐安方转向尹灵鸢:“你不喜欢她的,对吧。” 尹灵鸢放下茶杯,无奈的点了点头:“县主想做什么都行,只不要太过分就好。” “放心,我有分寸。”乐安得意的扬眉。 等到余妙蕊提着一篮子水果姗姗来迟,已经是两盏茶之后了,乐安打了个呵欠,埋怨道:“怎么这般久,手脚也太笨了些。” 余妙蕊不说话,只将果篮重重搁在桌案上,转身便走。 “站住!”乐安厉声呵斥,“这样的果子要本县主怎么吃?你去打水洗干净。”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余妙蕊忍不住道。 乐安凑上前:“就是要欺负你,怎么,你去,还是不去?” 余妙蕊怨恨的看着她,片刻终于妥协,提起篮子转身走了。 乐安转身,悠悠然的坐回座位:“这个时辰,估计母亲快要派人来寻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这果子。” 尹灵鸢觉得够呛:“等下叫人包好给你带回去吧。” “谢谢小舅妈”,乐安道谢,她也不是真想吃果子,就是想收拾一下余妙蕊,此刻觉得还有些不够,便道:“含绿姐姐,麻烦你告诉余妙蕊,就说本县主吩咐的,让她替我清扫出宫的道路。” 含绿看了一眼尹灵鸢,后者拍拍乐安,开口:“不要闹到外头去,就把樱华宫所有的路清扫一遍罢。” “奴婢遵命。”含绿笑着下去吩咐,不一会宝笙带着包好的水果回来交给乐安。 刚好宁昌大长公主也来寻人了,不过并不是派嬷嬷来的,而是她自己亲自来了樱华宫。 尹灵鸢赶紧前去迎接,如果说跟乐安之间她还占着辈份,可以相处的随意些的话,在宁昌大长公主面前可不敢造次:“长公主怎么亲自来了,快请进来喝杯茶罢。” “毓婕妤不必客气”,宁昌道,“我是顺道来接乐安,这丫头不懂规矩,给你添了好些麻烦罢。” 顺路?从慈安宫到这里再出宫,可一点也不顺路,尹灵鸢不知道宁昌大长公主所为何意,只顺着她的话道:“县主天真活泼,甚是可爱。” “母亲,你来啦!”乐安抱着水果,欢喜的跑出来,路过余妙蕊身边,故意撞的她一个趔趄。 宁昌大长公主立刻看出来,替自家女儿打掩护:“这孩子,怎么走路总莽莽撞撞的。” “母亲不必替她说话,她不是好人”,乐安凑到自己母亲身边,如此这般把余妙蕊的事情小声说了一遍。 尹灵鸢着实无奈,这姑娘说八卦也不知道背着当事人,宁昌大长公主再看过来时,尹灵鸢不免就带了几分尴尬。 宁昌却了然一笑,看了一眼扫院子的余妙蕊,意有所指道:“婕妤不必忧心,太后疼惜婕妤,必不会坐视不理的。” 尹灵鸢有点糊涂,这又关太后什么事了? 宁昌大长公主却无意多做解释,带着乐安便转身走了。 “母亲,你方才说的太后是什么意思啊,皇祖母会将那个余妙蕊赶出去吗?”远远的,她听见乐安缠着宁昌大长公主问。 “方才在你皇祖母宫里,提到毓婕妤,太后啊,早已经为她找好了……”两个人越走越远,后头的话纵使她耳力再好,也听不清了。 尹灵鸢有点抓心挠肝的好奇,太后为自己找了什么?难道真的是有关余妙蕊的?要不要明日亲自去给太后送菜顺便打探一下? 隔天,没等尹灵鸢动身,太后身边的福熙就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位白胡子老头。 “姑姑怎么来了,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尹灵鸢问。 福熙笑着请了个安,然后指着白胡子老头对尹灵鸢道:“这位是韩大夫,韩大夫家五代为医,盛名远播,是太后好不容易找来,为婕妤调养身子的。” “啊?”尹灵鸢摸不着头脑,“可是我没觉着哪不舒服啊。” 福熙拍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记跟婕妤说了,这韩大夫最擅妇婴千金一科,民间都赞他为‘送子观音’。” 尹灵鸢:…… 根本不给她反对的机会,福熙便直接吩咐韩大夫开始诊断。 含绿和宝笙全是一副惊喜样子,含绿将尹灵鸢安置在塌上,捧起她的手腕摆好,宝笙取来帕子附在上面,给韩大夫把脉。 尹灵鸢刚想动一下手腕,立时便被宝笙按住。 老头把完左手把右手,间或询问她饮食如何、睡眠如何、心情如何等等问题,含绿和宝笙这两个贴身伺候的抢着回答。 尹林鸢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韩大夫诊断完了就开始写方子,其余人全部围上去看,尹灵鸢看老头写了一张又一张,忍不住嘴角抽搐。 含绿迫不及待的问:“大夫,我家主子的身体如何?” 老头缕一缕胡须,指着其中一张方子道:“娘娘身体无恙,这一张是固本培元,调养身子的”,又指着另一张,“此乃有助于怀孕的,烦劳姑娘每日煎服,为娘娘服用。” 喝药就罢了,还要每顿喝两碗,尹灵鸢忍无可忍:“既然身体无恙,大夫又何必开药?” 她劈手夺过药方,还给老头:“这两张方子还是留给更有需要的人罢。” “这……”老头为难的看向福熙,他诊断过这么多人,寻常百姓也好,高门贵妇也罢,哪一个不是求子心切,对自己的药方视若珍宝,从未见过如这位娘娘一般的。 福熙接过方子交给含绿,笑道:“婕妤莫要任性,这韩大夫可是太后专程从宫外请来为您请脉的,太后疼爱您的这份心意,可不能辜负啊。” “我知道太后是为我着想,可是……” “您就听太后的话吧”,福熙意有所指:“您若哪一日有了身孕,那位表小姐也就不用日日在这里碍眼了。” 尹灵鸢有些讪讪:“太后……都知道了?” “余夫人带了两个侍女进宫,到您宫里走了一趟,回去的时候便只剩了一个,只要有心,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话落,不等尹灵鸢反对,示意含绿拿着方子去抓药。 尹灵鸢既然阻止不了,只能由着她们把药抓了,自己不喝不就好了。 她是这样想的没错,开始几天也的确找各种理由搪塞,趁人不注意将药汤子倒掉,谁知三日之后福熙又带着韩大夫来了,一通请脉之后,竟直接断言:“娘娘并未服用老朽开的药。” 尹灵鸢震惊了,这都能诊的出来?看来倒的确是个神医呢。 只见神医摇头叹息:“哎,这再高明的大夫,也怕不听话的病人呐。” 福熙扫了含绿宝笙一眼,后者具一副懊恼表情,怎么就信了主子那过会自己喝的话了呢? “您放心,这次婕妤一定会遵照嘱咐喝药的。”福熙道。 老头捋捋胡须,有些不甘心为她诊断了:“但愿如此。” 福熙送韩大夫离开,尹灵鸢不愿意听含绿宝笙的唠叨,寻了个借口跑去菜园子,吩咐不许人打搅。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聿泽清泠泠的声音先响起。 尹灵鸢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快想想怎么帮我才是。” 聿泽淡淡扫了她一眼:“那老头有几分医术,他开的方子确实有利于养身,你就算喝了也无碍。” “那是苦药,又不是蜜水,我才不要喝呢,打死我都不喝!”尹灵鸢信誓旦旦的道,却不想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第85章 你想抗旨吗?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晚间,含绿熬好了药端上来:“主子,那位韩神医多灵验啊,您就把药喝了吧,否则太后娘娘要生气的。”说着,拿着小勺子,轻轻呼了口气,就要喂到尹灵鸢嘴边。 尹灵鸢赶紧偏头躲开:“哪有人这样喝苦药的,一勺一勺品尝味道吗?你放着罢,一会凉些我自己喝。” 含绿才不会再相信她的托辞,执拗道:“那奴婢给您吹吹,看着您喝。” “含绿啊”,尹灵鸢看向她,“你很闲吗?外面不用干活吗?” “什么也没您的身子重要”,含绿道,“奴婢和宝笙已经商量好了,每日轮流看着您喝药。” 尹灵鸢叹了口气:“好好好,我喝成了吧。”说着一把接过药碗,凑到嘴边,浓烈的清苦气息扑面而来,尹灵鸢忍着恶心,作着一饮而尽的架势,药递到嘴边忽然停下:“太苦了,你去给我拿些果子,等我喝完药吃。” 含绿开心应道:“好嘞,奴婢这就去。” 说罢,转身离去,尹灵鸢随手就将汤药倒在了旁边的盆栽里。 含绿几步走到门口,方觉不对劲,立刻转身,正看到自家主子倒完了药收碗那一幕。 “您又骗我把药倒了!”含绿已经出离愤怒了。 “没有啊”,尹灵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喝完了,快去帮我拿果子,苦死了。” “主子!”含绿气的在原地跺脚。 “你们主仆两个这是做什么呢?”忽然,齐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给皇上请安”,尹灵鸢行礼,心中颇感意外。 齐烨将人扶起来,尹灵鸢问:“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外头的人也不通报。” “福熙姑姑说你不肯吃药,朕过来瞧瞧。” 尹灵鸢:…… 齐烨看看空了的药碗,又问含绿:“你家婕妤把药吃了吗?” 尹灵鸢拼命给含绿使眼色,后者全当看不见,迫不及待的打小报告:“启禀皇上,婕妤骗奴婢出去,便把药倒在花盆里了。” 齐烨查看花盆,又弯下身子仔细嗅闻:“不错,是有一股药味儿,还冒着热气,想来是刚倒进去的。” “呵呵呵……皇上……”尹灵鸢尴尬的笑,想说些什么,齐烨根本不理她,只对含绿说:“你去,再熬一碗来,朕亲自看着她喝。” “哎,奴婢这就去。”含绿兴冲冲的出去了。 “不是,含绿……”屋内,尹灵鸢阻拦的话都来不及说,尔康手无力的伸着。 与此同时,余妙蕊本在房间休息,皇上不来的时候,她便找借口休息,不愿到外头被人差遣。此刻得知皇上来了,立刻来了精神,凑道妆台前仔细看自己的妆容,又从妆盒底下拿了一只碎花步摇小心翼翼的插到头上,最后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着装打扮,再无不妥,兴冲冲的开门出去。 她往尹灵鸢的正殿走,正看见含绿从里头出来,门口守着好几个太监宫女,遂掉转身子,跟着含绿到了小厨房,看她正在熬药,立刻上前:“含绿,我来帮你吧。” 含绿一扭头,看到余妙蕊这副打扮,就明白了她打的什么主意:“姑娘不是身子不适在房中休息吗,怎么出来了?” “我歇了一会觉得好多了,所以赶来帮忙”,余妙蕊凑上前道,“这些都是表姐的药吗?等下熬好了我端进去罢。” “你躲开”,含绿毫不客气的挥手赶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想借着送药去皇上面前露脸么,瞧你这身打扮,真以为自己倾国倾城,皇上一眼就能瞧得上似的。” “含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余妙蕊泪莹于睫,已是楚楚可怜,“别人不知道,你可是尹府里出去的,再怎么说我也是尹府表小姐,你怎可这样同我说话?” 药已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含绿拿帕子掀开盖子看里头,还需要再熬煮一小会,嘴上不客气的回:“要当你的表小姐,大可以回尹府去,这里可是樱华宫,别以为你装的可怜兮兮我便会上当,从前在府里你就惯会装可怜欺负小姐。” “我不过是想给表姐送药,你不愿意就罢了,用不着说这些话来刺人。”余妙蕊收了眼泪,转身便走,打算去寻旁的法子。 含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有韩神医在,主子很快就会有孕了,你跟夫人打的算盘肯定落空。” 余妙蕊咬牙,她就是看到那个韩神医来了,所以才这般着急,正如含绿所说,万一尹灵鸢真的怀孕,自己就更没有机会了。 正殿里,含绿再次熬好了药端上来,齐烨挥挥手指:“给你家婕妤端过去。” 含绿听话的端到尹灵鸢面前,这次是两碗,一碗养身、一碗助孕,尹灵鸢苦着一张脸,略带哀怨的看齐烨:“皇上……” “喝吧”,齐烨淡淡道,“良药苦口。” “臣妾真的没病”,尹灵鸢还想再挣扎一下,“可以不喝吗?” “朕命令你喝。”齐烨道。 “可是我……”尹灵鸢想哭,心中呼唤聿泽:“尊上,大神,你快想想办法啊!”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聿泽的身影也找不见。 尹林鸢在心底骂人,又听齐烨略带威势的声音:“你想抗旨吗?” “臣妾不敢。”尹灵鸢泄了气,一手端起药碗,一手捏着鼻子,英勇就义般一饮而尽,几大口喝光,刚放下空碗,齐烨便指着另一碗:“还有。” 尹灵鸢欲哭无泪,只得端起另一碗继续喝,这碗比刚才的还苦,尹灵鸢只喝一口便忍不住吐了出来,咳嗽不止。 “主子。”含绿赶紧上前给她拍背。 尹灵鸢咳了一会,稍稍缓过来,抬眼看齐烨,后者恶魔般的声音毫无波动:“含绿,再去重熬一……” “不必了!”尹灵鸢大声打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药碗,刚凑到嘴边,聿泽凭空出现,指尖挥动,一道蓝色的灵光出现在药碗里,然后就见黑色的药汁迅速褪色,渐渐变成一碗无色透明的清水。 尹灵鸢瞪大了眼静看聿泽,后者冲她略一示意:“喝吧。” 尹灵鸢再也不怕,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同清水无异。 她才放下碗,外头便立刻有人进来,端着的托盘上是一叠腌渍梅子。 来人正是余妙蕊,她先到齐烨面前请了个安:“皇上,奴婢送果子来,给婕妤压压苦味。” 齐烨根本没看她,挥挥手指尹灵鸢:“恩,快去。” 余妙蕊转身,将果子呈上:“婕妤请用。” 尽管喝了一碗清水,但先前那碗苦药的余味犹在,立刻捡了几颗梅子吃。 齐烨这才露出笑模样,看着尹灵鸢问:“好些了吗?” 尹灵鸢扫了他一眼,继续拿梅子吃。 齐烨好笑:“真没想到,朕的毓儿天不怕地不怕,却怕喝苦药,哈哈哈哈。” 余妙蕊就站在尹灵鸢旁边,可是皇上的眼静一直停留在表姐身上,根本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忍不住开口:“主子刚喝了苦药,立刻吃甜的反倒不好,不若酸甜,更能解苦。” 齐烨终于舍得移开眼神,瞧了余妙蕊一眼,点点头:“不错,你想的周到。” 余妙蕊柔柔一笑,笑意尚未达到眼底,齐烨便已经收回了视线,再次看向尹灵鸢:“时候不早了,用膳罢。” 尹灵鸢没好气得抬头:“臣妾喝饱了。” “哈哈哈哈”,齐烨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尹灵鸢当然不可能不管皇帝的饭,其实在皇帝来的时候,底下便已经开始准备了,此刻做好端上来,余妙蕊还想跟着伺候用膳,含绿将人拉了出去:“主子跟皇上用膳的时候,从不许旁人伺候。” 余妙蕊无法,只得出来,心中已在思量下次用什么法子吸引皇上的注意。 晚上,齐烨留宿樱华宫,尹灵鸢用靡靡咒将人骗过去,便开始质问聿泽:“为何我开始唤你你不出现,直到第二碗的时候才现身?” “第二碗是助孕之药,于你无益。”聿泽道。 “第一碗我也不想喝。”尹灵鸢道。 “我说过,第一碗药有有助于你养身。”聿泽言外之意,便是不会帮自己逃过第一碗药了。 尹灵鸢无法,只得问:“那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法术,为何药汁会变成清水?” “净化之法。”聿泽道。 “我要学。”尹灵鸢要求。 “学不了。”聿泽干脆利落的拒绝。 “为何?你不是说只要我肯学,什么都教吗?你说话不算数。”尹灵鸢控诉。 “非是我食言”,聿泽道,“你难道没发现吗?你我灵力不属同系,有些术法是不能通用的。” “你是说我的灵力是绿色,而你的是蓝色的吗?”尹灵鸢问。 “不错”,聿泽道,“我为水系,你为木系,这净化之法便是将任何液体净化为清水,只有水系修者可习得此法。”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也学会吗?”尹灵鸢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个绝佳理由:“你放心,我可不是为了不喝药。你看皇宫险恶,保不齐哪天别人就会给我下毒呢,学会净化之法,我以后在喝别人给我的东西之前,先净化成水,不就万无一失了嘛。” 聿泽沉思片刻,觉得颇有道理:“要学会,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尹灵鸢期待的问。 “只要与水系修者”,聿泽淡定吐出两个字,“双修。” 第86章 她不要做紫薇啊!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双修是不可能双修的,尹灵鸢就当没听到,打着哈哈过去了。 隔天,齐烨一大早起来去上朝,下朝回来亲自监督尹灵鸢喝药,而后顺势在樱华宫用早膳。 除了宫里惯有的清粥小菜和各种馅料的面点,还有尹灵鸢独家秘制的鸡蛋饼。 早上新鲜采摘的菠菜洗净,用热水焯一下,和腊肠一起切碎拌在蛋液里,加上面粉,摊成金黄的菠菜鸡蛋饼,绿色的菠菜,红色的腊肠,颜色看着便赏心悦目。 刚出锅的鸡蛋饼软嫩,趁热刷上一层炒肉酱,卷起来,真是再香不过。 肉酱也是用各种香辛料过油烹炸,沥出渣子后爆炒五花肉丁所得,做什么东西抹上一点就很好吃。 端上来的鸡蛋饼都是卷好的,切成很整齐的小块,齐烨一口气吃了半盘,方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含绿,若是毓婕妤再不肯喝药,便去养居殿告诉他。 尹灵鸢真恨自己的鸡蛋饼,白白进了这人的肚子。 下午,娴嫔和荷嫔来看她,得知太后请了韩神医来为她诊治,特别替她高兴。 “我入宫前就听说过这位韩神医的大名了,这些年不知治好了多少人”,春日的午后,阳光照的屋子暖洋洋的,荷嫔斜倚在塌上,左手伸着让宫女为她染指甲,“你知道的,大凡神医总有些怪癖,这位韩神医据说从不为权贵折腰,多少高门大户想请他到府上做家医,都被他给拒了,只在京郊开了个医馆,举凡找他看病的,只要不是重症之人,都得自己到他的医馆里瞧,太后竟能请得动他入宫为你诊治,想来颇为不易。” 娴嫔坐在另一侧,她皮肤偏暖色,便染的大红色指甲,闻言点头称叹:“可见太后是真的心疼你,你看荣妃无子这么多年,也没见太后去请韩神医。” “哎”,尹灵鸢张着两只手幽幽叹气,她倒宁愿让给荣妃。 含绿坐在小矮凳上为她修剪指甲,闻言忍不住插嘴:“两位娘娘说的在理,还请劝劝我家主子,让她好好听大夫的话,乖乖喝药吧。” “怎么,她又不肯喝药了?”娴嫔闻言笑问,她可是记得,上回尹灵鸢风寒便不肯喝药。 “可不是。”含绿使劲点头。 “含绿。”尹灵鸢出声抗议,“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含绿才不怕她这小打小闹的威胁,继续道:“若不是昨日皇上亲自监督,主子还不肯喝药呢。” “哎呀呀”,荷嫔换了个姿势,伸出另一只手给人摆弄,嘴上打趣道:“这满后宫里也就是你,惹得动皇上亲自出马。” “娘娘们是不知道啊,我家主子如何耍赖哄骗奴婢们,为着……” “含绿!”尹灵鸢忍无可忍,略微提高了声音:“你非得将你家主子的老底都揭了才罢休不是?” “我们又不是外人,你怕什么?”娴嫔立刻替含绿说话。 “就是”,荷嫔帮腔,“早知今日害羞,当初又何必任性呢,哈哈哈。” 尹灵鸢以一敌二败下阵来,含绿有人撑腰更是大吐苦水,说的尹灵鸢真恨不得找根针缝上她的嘴。 她这絮絮叨叨的说完,三个人的指甲也染好了,全都包了叶子,等待上色。 荷嫔听罢,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日后我和娴嫔每日过来,专门看着你家婕妤喝药。” 娴嫔亦是点头。 “多谢两位娘娘。”含绿高兴的收了东西,端上瓜果茶点招待二人。 三人又坐了会,等指甲上的染料干透了,便说出去走走。 樱华宫不像别的宫室,还有花花草草可以欣赏,尹灵鸢这就只有水果蔬菜,但是娴嫔和荷嫔一致认为,欣赏樱华宫的水果蔬菜比欣赏其他宫室的花花草草还能令人赏心悦目、心情舒畅。 “每次一到你宫里,就觉得神清气爽,暖阁更是一股清新之气”,娴嫔道,“仿佛一呼一吸间,整个人都畅快了。” 这大概就是灵气之于普通人的感受吧,尹灵鸢心道,嘴上解释:“我这里绿叶子多,绿叶子多的地方,空气便好。” “这又是哪里的歪理?”荷嫔笑问。 “是真理,可不是歪理。”尹灵鸢心道,光合作用什么的,说了你们也不懂。 三人聊着天往后院小园子里走,远远的娴嫔看见一个人影,好奇问:“那是谁,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的,只怕心思不甚单纯。” 尹灵鸢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正见余妙蕊在那里顾影自怜:“服了你的眼光了,这人可不就是别有用心么。” 说着将余氏送人入宫,余妙蕊意图皇恩的事情说了。 娴嫔听罢感叹:“咱们哪一个又不是为家族活着?不过你母亲倒是略有些心急了。”她是委婉着说的,怕尹灵鸢听了不高兴。 尹灵鸢索性直言相告:“我亲生母亲早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了,如今这位是我的继母。” 娴嫔恍然大悟:“怪不得,半点不顾你的感受。” “你如果早有身孕,也不必受这个委屈啊”,荷嫔最会抓重点,趁机劝道,“所以啊,还是老老实实听韩神医的话才是。” 尹灵鸢:…… 这两人说到做到,当日便是盯着尹灵鸢喝完药才离开的,隔天上午娴嫔过来,下午换荷嫔,不错眼的盯着她喝药,尹灵鸢一点办法都没有,聿泽也只帮她净化第二碗汤药,第一碗完全不管。 尹灵鸢就这么结结实实喝了三日汤药,第四天,韩神医再来樱华宫。 “我没喝那碗助孕的药,他不会诊断出什么吧?”尹灵鸢悄悄问聿泽。 “放心,有我在。”聿泽暗自运功,帮尹灵鸢稍微改变了一点脉象。 果然,韩神医搭了左脉、搭右脉,捋着花白胡子频频点头。 “如何?”福熙关切问。 “还算听话”,韩神医道,“老朽开的汤药这回是按时服用了,身子大有改善。” 鸢一听,马上期待的问:“是不是不用再喝这些苦药了?” 韩神医点头:“的确如此。” 尹灵鸢开心,自己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欢呼,便见韩神医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个长布卷,摆在桌上,轻轻一推,布卷展开,里面寒光闪烁,大大小小全是细长的针。 “接下来要为娘娘进行针灸治疗,还请娘娘挽起衣袖。”韩神医苍老而又沉稳的声音响起。 针……针灸? 尹灵鸢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拔腿就跑。 太恐怖了,那么长的针头,她根本不敢想扎进自己身体里是什么感受。 这什么韩神医,简直就是容嬷嬷,啊啊啊!她不要做紫薇啊! “主子,您跑什么?” “主子慢点,当心摔了!” 尹灵鸢在前头跑,含绿和宝笙在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喊:“主子,赶快停下,韩神医还等着呢。” “我不扎针,谁爱扎谁扎!”尹灵鸢回头冲后面嚷,她可是修真人士,这俩丫头怎么可能追得上她。 “初辉,快拦住主子!”含绿看见前头初辉的身影,疾声呼喊寻求帮助。 尹灵鸢指着她:“不许拦!” 初辉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进退两难,只能任凭尹灵鸢从身边跑过。 含绿气的跺脚,尹灵鸢下了命令,谁都不许拦自己,下人们面面相觑,没一个敢上手的。 福熙看再闹下去不是办法,招手叫来几个宫人,吩咐他们围追堵截,把婕妤带回来。 福熙开口,下人们不敢不从,尹灵鸢从被两人追赶到众人围追堵截,尽管她身形灵巧的躲避,但是大庭广众,也不敢表现得太能力超群。 “尊上,怎么办啊!” “以穴刺针,没你想像的那般恐怖”,聿泽道,“只略微酸胀些,不会痛。” “不行不行,打死我都不扎针。”尹灵鸢断然拒绝,而后提议“能不能弄个傀儡代替我扎针?” “傀儡形似,却无人体穴位”,聿泽道,“会被发现。” “那怎么办?”尹灵鸢焦急,不停催促:“快想像办法啊,大神。” 聿泽蹙眉深思,尹灵鸢又躲过两个小宫女的围堵,从她们身边灵巧的钻了过去,突然福至心灵:“尊上,你会改变脉息对不对?” “对。” “难吗?我能学吗?快教我一下。” 这倒不难,聿泽将原理简单说给她听,尹灵鸢调动灵力尝试:“对吗?” “不错”,聿泽道,“你想怎么做?”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尹灵鸢下定决心,刚要停下,不查撞到一人身上,抬头正是齐烨。 齐烨一把扯住尹灵鸢的胳膊,强迫她停下:“这么大动干戈的,又是怎么回事?” “启禀……呼呼……启禀皇上”,樱华宫一众人具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间话都说不完整。 福熙见皇帝驾到,连忙出来禀报:“启禀皇上,韩神医来复诊,说要扎针,毓婕妤害怕,便四处奔跑,奴婢们怎么也拦不住。” “胡闹!”齐烨厉声呵斥,抓着尹灵鸢的胳膊拎过来:“朕在这里,看她还敢跑。” 第87章 毓嫔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齐烨将尹灵鸢拎回内室,韩神医对她怒目而视,本来白胡子老头脸上褶子就多,这一皱眉,更是沟壑纵横。 “遇上个不听话的病人,劳烦韩大夫了。”齐烨对他也是以礼相待。 “皇上,请将娘娘安置在榻上。”韩神医拱了拱手,便弯身去挑选银针。 “等……等一下”,尹灵鸢也跑的很累,气还没喘匀。 “又想耍什么花样?”齐烨沉声训斥,“是不是非要朕命人按着你才行?” “不不,不是”,尹灵鸢慌忙摆手,看着尽在咫尺的银针,只好蹙眉弯腰,猛然“呕”了出来。 当然是干呕,尹灵鸢假装干呕不断,韩神医无法施针。 齐烨蹙眉看她:“怎么了,真的是身体不舒服?” “呕……臣妾,臣妾感觉有些不适”,尹灵鸢装的很是那么回事,左手捂上小腹,可怜兮兮的,“肚子有点疼。” “可是方才跑的太狠了?”齐烨露出关怀神色,询问的语气也温柔了不少。 “或,或许吧”,尹灵鸢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巴,还要时不时的装一下干呕,“可能休息一下就好了,啊,臣妾真的有点难受。” “还是请大夫给把下脉吧”,福熙开口道。 “快。”齐烨招呼韩神医。 尹灵鸢伸出右手腕,然后按照聿泽教的,暗自运转灵力,改变自己的脉息,小心观察韩神医的反应。 只见他摸了一会先是蹙眉,然后是难以置信,进而开口,要换另一只手腕。尹灵鸢乖乖伸出另一只手给他诊脉,韩神医时而摇头、时而点头,脸上表情全是疑惑和难以置信。 “如何?”齐烨见他神情变幻,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娘娘她……她……”韩神医简直有点怀疑自我了。 “我家主子怎么了,您快说呀。”含绿急的不行,所有人都等着韩神医的诊断。 纵使再不相信,韩神医也不得不说出自己方才诊脉的结论:“娘娘她怀孕了。” “啊?” “啊!” “哎呀!” 一时间,惊疑之声此起彼伏,看着尹灵鸢的目光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巨大的欣喜。 尹灵鸢自己也装的特别惊讶:“我怀孕了?真的吗?” “娘娘的脉息往来流利,如珠滚盘,是为滑脉,正是孕妇的脉息”,韩神医已经开始有点怀疑自我了:“可是老朽头次诊脉,明明不是的,为何会如此呢,不应该啊。” 尹灵鸢心道不好意思了老神医,为了不被你扎成刺猬,我也只好出此下策。 齐烨脸上全是惊喜,迫不及待的问:“毓婕妤有孕多久了?” “尚不足一月。”韩神医道。 尹灵鸢忍不住替他找理由:“或许是有孕时日尚短,方才不好分辨,我跑了这么久之后脉搏跳动剧烈,所以大夫才诊断出来了。” “或许如此罢”,韩神医连连摇头,“老朽医术不精,实在惭愧、惭愧啊。” 齐烨这才想起刚这人还四处乱跳呢,忙问:“方才不要紧吧,她还说有些腹痛,可是动了胎气?” “按照娘娘的脉象来看,应是无妨,不过……”韩神医略略犹豫,还是道:“不过老朽医术不精,还是请其他太医再为娘娘诊断,以作定夺。” 齐烨听罢马上道:“李德福,去请。” 不过片刻功夫,太医院来了好几个太医,他们挨个轮流诊脉,都说尹灵鸢胎像安稳,并无大碍,日后只要好好休息就是。 齐烨这才放心,打发所有太医下去,福熙将韩神医送走,便迫不及待的去给太后报喜。 齐烨还没离开,看着尹灵鸢一时高兴,一时又想到方才她那没命的奔逃,想要狠狠训斥。 尹灵鸢不等他开口便抢先道:“皇上,臣妾以后不乱跑了,皇上放心。” 齐烨板着脸,终于没忍住破功:“以后再让朕瞧见你上蹿下跳,朕便让樱华宫上下都替你挨板子受罚,知道了吗?” “臣妾知道了。”尹灵鸢乖乖顺着他说。 齐烨这才坐下,喜悦之情满满涌上来:“毓儿,你有了朕的孩子,可知朕有多高兴。” “臣妾也高兴。”尹灵鸢笑,心道终于不用扎针,也不用喝苦要了,能不高兴吗? “你如今有了身孕,万事马虎不得”齐烨道,“朕决定了,要封你为嫔,这样便能让你得到更妥贴的照顾。” “啊?”尹灵鸢有点不乐意,上回瑾美人怀孕宜妃等人请封都没成,自己若是就此封嫔,那不是拉仇恨吗? “皇上,臣妾现在就挺好的,其实不用……” “朕意已决”,齐烨坚持,转头交代李德福:“晓谕六宫,晋毓婕妤为毓嫔,赐金瓜子、锦缎、玉如意、玉碗、玉碟、燕窝给毓嫔安养龙胎。” “皇上,不用这么麻烦的其实……”尹灵鸢有心想阻拦。 齐烨却正在兴头上,毋自赏赐不停,直到前朝有大人来,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齐烨前脚刚走,后脚娴嫔荷嫔就来了,荷嫔仗着自己生过两胎,将樱华宫里里外外全安排了一遍,又叮嘱尹灵鸢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弄得尹灵鸢都有点后悔自己这个决定了。 “好了,你快休息一会罢”,连娴嫔都看不下去,主动拉荷嫔坐下了。 “我在怜容宫里说话,乍一听了此事,还以为是谣传呢,好在好事多磨,你如今也终于有了身孕。”尹灵鸢怀孕,荷嫔比她这个当事人还高兴:“皇上当真待你情重,才有孕便封了嫔位,也好叫那起子人看看,究竟谁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我倒宁愿不要这个嫔位。”尹灵鸢道。 “是啊”,娴嫔开口,“你如今有孕又得晋封,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这头一个便是……”她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宜(一)妃”。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荷嫔道,她拍拍尹灵鸢的手,“不过有我和怜容在,你不用怕,我们都会帮你的。” 三个人说着话,外头送赏赐的人便接二连三的到了,先是皇上派来的,接着太后宫里也派人送了不少赏赐,然后是贵妃……各宫的赏赐都要堆不下了,含绿忙着登记造册,有些留用,暂时用不上的就都收入库房。 尹灵鸢看着这些赏赐眼冒小星星,等哪一日芥子空间打开了,这些东西她要全部收进去,据为已有。 一整天都闹哄哄的,晚上齐烨前朝有事抽不开身,还特地派李德福来告知她一声,尹灵鸢松了口气,总算能睡个消停觉了。 聿泽终于寻到机会开口:“这便是你的办法?” “是啊”,尹灵鸢解释,“不过只是权宜之计,我是这样打算的,先过了眼前这一关,等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就说孩子没了,然后收买个把太医,就说我再也不能生育,岂不是一劳永逸。” 聿泽蹙眉,他是真没想到尹灵鸢说的法子竟是这个,否则自己定会拦着她的。 “怎么了,我这办法不好吗?”尹灵鸢不解。 “不是你的办法不好,只是我……”聿泽欲言又止,尹灵鸢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有些担心起来:“你怎么了?” 聿泽叹了口气:“只是我修为恢复到关键时刻,怕是不日便要闭关,届时封闭五识,外界的任何信息我都感知不到,恐不能护你周全。” 尹灵鸢一愣,在后宫这么长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有聿泽的陪伴,很多事情之所以敢去做,也是仗着有聿泽在背后撑腰,如今他却突然说要闭关,尹灵鸢心中一空,语气都变得失落起来:“要,闭关多久?” “少则一年半载,多则……”聿泽看到她的表情,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尹灵鸢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要离开一年半载,鼻子一酸,有些东西便不自觉的想要涌出来。 她努力瞪大眼静,不想在聿泽面前那么丢脸,佯装不在意的道:“嗨,闭关嘛,我知道,你们大神修炼到关键时刻都是要闭关的,我早有心里准备。” “鸢儿……”聿泽不忍心看她这副模样。 尹灵鸢背过身去快速的抹了把眼睛,自以为装的很好:“你什么时候开始闭关?” “不出半月。”聿泽道,“你……” “放心啦”,尹灵鸢大手一挥,十分笃定的道:“我好歹也是你亲自教出来的,就算灵力不及你,也不是个凡人了,保护自己的本事还是有的。” “至于眼下这事嘛,等过几个月,我送走了余妙蕊,再找个机会假装小产就成了,没什么难的,你放心闭关啊。” 聿泽没再说什么,闭关时机无法控制,若是能拖延,他也不会选在这个时间跟她说,只得道:“待我出关那一日,便带你离开皇宫。” “真的吗?”尹灵鸢大喜过望,这次真的是出自真心了,“那你快去闭关,去闭关吧,一年半载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 “恩”,聿泽点点头,“出关之后我便可恢复实体,到时候由你决定,想去那里都可以。” “那我要去旅游!”尹灵鸢兴奋的畅想以后,“我要跟你仗剑走天涯。” “好。”聿泽看着她,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第88章 自荐枕席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樱华宫的人百思不得其解,自家娘娘自从有孕,便哪儿也不爱去了,整日闷在屋子里自言自语,还愁肠百结的,难道有孕的人都这样? 他们哪里知道,尹灵鸢是数着日子算聿泽闭关的时间,所以最近她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跟聿泽多多相处。 聿泽也有点无奈,自己是去闭关,这丫头却弄得仿佛自己要寂灭一样,他有心想要劝说,但是看尹灵鸢这副惆怅又不舍的模样,便怎么也开不了口。 “娘娘,皇上说晚上要过来。”含绿进来的时候,看到自家娘娘又在对着虚空自言自语,她见怪不怪,自顾自走上前道:“奴婢为您梳妆打扮吧。” 尹灵鸢不耐的抬头瞅瞅她,又摇头:“不了,就这样吧。” “可是您这样,也太素了些。”含绿试着道,“让奴婢给您略略打理一下发髻可好?” 没人的时候,她从不喜欢在头上插那些金啊玉啊的,嫌沉。 “不好。”尹灵鸢偏头,“不戴。” “娘娘”,含绿凑近了,小声说,“自从您有孕,那表小姐可着急的很,每次皇上来,她都跳着脚的想往前凑,您再这般不上心,不是等着给人家捡便宜吗?” “余妙蕊啊”,尹灵鸢无可无不可的道,“她想捡便宜就捡喽”,反正等聿泽出来,自己就要离开了,这宫里爱谁得宠谁得宠,她懒得管。 “娘娘!您糊涂了啊。”含绿简直恨铁不成钢,“那个余妙蕊就是想趁着您怀孕搏得圣宠,这可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来日一旦您生下小皇子,地位稳固,她便再没有留下的理由。” “所以呢?”尹灵鸢手上把玩着一颗小石头,随口问。 “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必须加强戒备,严防死守,否则但凡有她上位那一日,以表小姐的心性,只怕要来害您。” “哦”,尹灵鸢明显心不在焉,依旧在把玩那块小石头。 “她说的对”,耳边,忽然响起聿泽的声音,尹灵鸢偏头看她。 聿泽叹了口气:“你若再这般,我便不走了。” 尹灵鸢刷的坐起身,兴奋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了”,含绿很奇怪的看着她。 尹灵鸢却没管含绿,毋自盯着聿泽:“不走会怎样?” “若是不能将表小姐赶走,终究是个祸害。”含绿道。 “魂飞魄散,爆体而亡。”聿泽道。 尹灵鸢瞪大了眼静:“这么严重的吗?” 一人一魂同时点头,尹灵鸢忙道:“那你还是走罢,我再也不这样了。” “恩?娘娘您说什么?”含绿有点摸不着头脑。 聿泽摸摸头:“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更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了。”尹灵鸢道,复又转向含绿,“我会对余妙蕊加强防备的,寻个机会将她送走。” “您终于想通了。”含绿大喜,“那奴婢给你梳洗打扮吧。” 尹灵鸢终究戴上了华丽的头饰,换上繁复的衣裳,等着恭迎圣驾。 齐烨朝政繁忙,到樱华宫的时候有些晚,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尹灵鸢却在等自己。 “下次别这样等朕,你有着身孕,切不可饿着自己。”齐烨将人扶起来,柔声道。 “臣妾不饿”,尹灵鸢道,“皇上请。”她才不会说,自己早就吃过一顿了呢,所以此刻实在吃不下去,只陪着齐烨喝了点汤。 饭后两人坐在塌上,齐烨还在看折子,尹灵鸢看天色已晚,忍不住开口:“皇上要在臣妾这里过夜吗?” “怎么?你不欢迎朕?”齐烨从奏折中抬头,笑看着她。 “怎会,不过臣妾如今有着身孕,那个……”她不知道怀孕的嫔妃能不能侍寝,所以也不敢贸然用靡靡咒,万一不能侍寝,齐烨醒来岂不怀疑。 “放心”,齐烨拿笔在折子上划了一道,看她,“朕只陪着你,不会做什么的。” “哦”,尹灵鸢有点尴尬,“臣妾方才汤喝多了,出去一下。”说着跳下塌,飞快的跑走。 齐烨在后面发出发出戏谑的笑。 尹灵鸢解决了个人问题,跑去菜园子里散步,看见聿泽在里头修炼,不忘过去打个招呼,顺便聊两句。 屋里,齐烨仍旧在批奏折,听到有人进来,他头也没抬:“回来了?可是困了,吩咐他们就寝吧。” 没有得到回应,进来的人脚步轻盈,慢慢走近了,跪在他的脚边,轻唤:“皇上。” 齐烨这才察觉不对劲儿,这声音明显不是尹灵鸢的,他抬头,就见一个不认得的宫女穿一身轻纱,媚眼如丝的望着自己,地上还散落着她的黑色斗篷。 “皇上,表姐不能侍寝,就让小女来伺候您吧。”余妙蕊说着,柔弱无骨的手攀上齐烨的脚边,就要帮他脱靴。 齐烨强忍着一脚踹上去的冲动,面无表情的问:“你是何人?” 余妙蕊轻柔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魅惑:“小女余妙蕊,是娘娘的表妹。” “毓嫔让你来的?”齐烨又问。 “不”,余妙蕊缓缓抬起头,看着齐烨的眼中满是崇拜神色,“小女入宫已久,日日在表姐身边,看皇上您风神俊朗、英武不凡,实在倾慕已极,今夜斗胆,只求能伺候皇上一回,便是死也甘愿了。” 听到不是毓嫔的时候,齐烨没来由的心中一松,甚至他自己都没察觉。 “你的确大胆。”齐烨悠悠道。 皇上既没有让自己起来,也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这让余妙蕊心中颇有些忐忑。 与此同时,尹灵鸢从外面回来,刚走到门口,便被守门的李德福拦下:“娘娘怎么自个回来了?” 尹灵鸢奇怪:“我不回来还要到哪去?” 李德福更加奇怪:“娘娘有心,不是早安排了自个的表妹伺候皇上吗?此刻人已经在里头。” “余妙蕊?”尹灵鸢惊讶,“我没有啊。” 话音才落,里头已经传来皇帝的怒喝:“李德福,给朕滚进来!” “哎哟!坏了!”李德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给诓了,当即转身,小跑着进去。 尹灵鸢和含绿对视一眼,也跟着进了屋子。 里面余妙蕊衣衫不整,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着抖,齐烨面若寒霜,眼中射出冷冷的光。 李德福才进去便扑通一声跪倒:“奴才该死,奴才大意,没留神受人蒙骗,让皇上受惊了。” “怎么回事?”齐烨冷声命令,“说。” 李德福哪还敢隐瞒,立刻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经过讲出来。 原来余妙蕊趁着尹灵鸢离开的功夫,换了一身纱衣,外头罩着黑色的大氅,想要自荐枕席,本来守门的人是拦着她的,但是余妙蕊谎称是毓嫔安排她侍奉皇上的。 李德福一想也是,毓嫔自己有着身孕不能侍寝,为了固宠,找个把自己人侍奉也正常,后宫这样的事儿他又不是头回见,便挥挥手,将余妙蕊放了进去。 “谁知此女如此大胆,竟诓骗了奴才,奴才也是看毓嫔回来,两下一说方才知道自己受了蒙蔽,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你是罪该万死,跟了朕这么多年,反倒变得不谨慎起来”,齐烨沉声道,“自己去掌刑监领罚吧。” “谢……谢皇上不杀之恩”,李德福颤巍巍的叩头谢恩,知道自己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尹灵鸢没好气的撇了眼余妙蕊,自己作死,还连累别人跟着受罪,真真祸害,她上前一步开口:“皇上,这件事说到底是臣妾管教不严,李公公也是受人蒙蔽,求皇上饶恕李公公这一回罢,就看在他伺候了您这么些年的份上。” 齐烨看到尹灵鸢,便觉得气消了大半,对李德福道:“好吧,看在毓嫔为你求情的份上,朕便饶你这一次,下次再犯一并罚过,定严惩不贷。” 李德福心下松了口气,忙不迭的保证,又朝尹灵鸢磕头:“多谢娘娘救命,多谢娘娘救命。” 齐烨被气笑了:“不过是让你去领罚,还真能要你命不成?” “奴才是怕挨了罚,就不能好好侍奉皇上,那简直比要了奴才的命还严重,毓嫔娘娘让奴才免于受罚,那便是恩同再造”,李德福何其敏锐,已经看出来皇上看到毓嫔之后便消了气,遂也敢插科打诨了:“便是……便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行了,别贫了,下去吧。”齐烨笑骂。 李德福退了出去,地上还跪着一个余妙蕊,尹灵鸢瞧她穿的那样,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示意含绿将斗篷给她披上。 含绿点点头,悄悄拾起地上的斗篷,披头盖脸的铺在了余妙蕊的头上身上。 千防万防,没想到这表小姐如此大胆,竟连自荐枕席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可真是不要脸。不过想想她这招虽然冒险大胆,但是胜算却大,一旦被皇上看中,明天便是飞上枝头了。 幸好皇上没中计。 齐烨指指地上那一团,对尹灵鸢道:“她虽犯下大错,但到底是你的表妹,算是你娘家人,朕便交由你自己处置吧。” “多谢皇上”,尹灵鸢转向余妙蕊,刚要开口,那一坨斗篷自己动了起来,刷刷刷爬到齐烨脚边:“皇上,皇上,小女实在思慕皇上才出此下策,冲撞了皇上,小女愿受任何惩罚,但求皇上开恩,不要赶小女出宫,小女一颗真心,不求皇上垂怜,只愿日后能远远的看您一眼,此生足矣。” 她哭的梨花带雨,话说得情意绵绵,齐烨却依旧面无表情:“朕说了,一切毓嫔作主。” “皇上~”余妙蕊仰着一张小脸,一双大眼睛里蓄满泪水,都是受伤的表情,见齐烨果真不理会自己,这才转向尹灵鸢:“求求表姐不要赶妙蕊出宫,妙蕊愿受一切责罚。” “你当真做什么都不愿意出宫?”尹灵鸢挑了挑眉。 “妙蕊誓死不出。”余妙蕊坚定道。 “好吧”,尹灵鸢眨了眨眼,对齐烨道:“皇上,春日事忙,臣妾的菜园子里正好缺人,表妹不如就去帮我打理园子罢。” 齐烨点点头:“如此甚好。” “只是你是大家小姐出身,打理田地的事情肯定知之甚少”,尹灵鸢搀扶余妙蕊起来,笑吟吟的道:“这天暖了,地里各种小虫子也多起来,日后就劳烦妙蕊妹妹,去菜园子捉虫子吧,这活简单,不需要什么经验也做得。” “捉……捉虫?”余妙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第89章 小青虫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啊!” 樱华宫后院的菜园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余妙蕊扭着头闭着眼,面对白菜叶上的小青虫,全身写满了拒绝。 “姑娘放心,她不咬人的。”初辉扶着菜叶,又往余妙蕊手边凑了凑,示意她赶紧把虫子捏走。 余妙蕊颤巍巍的伸出手,慢慢往小青虫近前凑,就要碰到菜叶子的时候,倏然缩回手,连连摇头:“我不行,不行,我不行的。” “姑娘不是说,除了出宫,做什么都行吗?”初辉不以为然,余妙蕊自荐枕席却被皇上斥责的消息已经在下人间传开了,所以樱华宫的宫人们对她完全没有好脸色。 “可是,我……我……”余妙蕊自小最怕这些虫啊蚁啊的,看见了恨不得就躲得远远的,此刻竟叫她伸手去抓,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姑娘若是不捉,我便回了娘娘,将您送回府里,您还是那个千金大小姐。”初辉慢悠悠的道。 “我捉,我捉。”余妙蕊咽了口口水,再次鼓起勇气伸出手,只敢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慢慢向小青虫靠近。 两根手指触碰到虫子的软肉的一刹那,她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阵恶心,只觉得全身麻酥酥的难受。 “放到那边的罐子里。”初辉吩咐。 余妙蕊勉强捏起小虫,刚要起身,突然感觉青虫身体在蠕动! “啊!”又是一声尖叫,余妙蕊狠狠甩手,虫子被她不知仍到哪去了。 “哎呀!”初辉叫出声,责怪道:“让你放在小罐子里,姑娘却丢回了田里,不是白捉了吗?现下还要重新找,真是麻烦。” 说着弯腰开始找虫子,很快在另一个菜叶子上又发现了一条,兴奋道:“姑娘快来,这又有一条,这下可不要随便乱丢了。” 余妙蕊哭了,这次是真的哭,想起刚刚那青虫的触感,她便控制不住生理性的眼泪,可是她也不敢不捉,怕一旦被送回家去,她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就都白费了。 为了皇上,为了以后的荣宠,自己一定要忍耐,余妙蕊拼命告诉自己:“尹灵鸢,待我得宠那一日,定跟你势不两立!” …… “啊!” …… “啊!” …… “啊!” 樱华宫的后院里,时不时便要传来女子的尖叫,一大早上的,将沉睡的宫殿唤醒。 “娘娘,要不奴婢去说说她,这样鬼吼鬼叫的,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还以为您虐待宫人呢。”含绿正在帮尹灵鸢梳头,听见余妙蕊的尖叫不满道。 “说了也无用”,尹灵鸢坐在妆台前,比对两对耳环哪一个搭今日的衣裳,闻言道,“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不是意志力能控制得了的。” 说来这余妙蕊还真是坚定,小姑娘很少有不怕小虫子的,尹灵鸢本以为这样安排余妙蕊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她竟然强忍着害怕也要留在宫里。 当初还真不如直接将人遣回尹家。 “别看她叫的欢”,宝笙捧来衣衫给尹灵鸢换上,嘴上说着:“其实奴婢都听初辉姑姑说了,虫子根本就没捉几只,不是刚拿到手里就丢掉,就是誓死不肯去捉,有时候还要把菜叶子扯坏了。” “真的?”尹灵鸢展开双臂,由着两人为自己一层一层裹衣裳。 “恩”,宝笙点头,“初辉姑姑亲口说的。” “既如此,过两日就说她捉虫子不称职,打发回尹家吧。”尹灵鸢最后道。 宝笙含绿同时点头,两人都高兴起来,最后帮尹灵鸢打理平整衣角:“好了娘娘。” 尹灵鸢站在镜前左右看看,满意的点点头:“那走吧,别误了请安的时辰。” 宁寿宫。 尹灵鸢的座位如今已经很靠前了,位于贵妃右手边一排,静妃之下,孙嫔之上的第三位,正对面就是荷嫔。 尹灵鸢封嫔之后,地位便越过了荷嫔和孙嫔,在嫔位之中仅次于娴嫔,盖因“毓”是她的封号,而孙、荷二人都没有封号,称呼的是她们的姓名。 因此,孙嫔看她更不顺眼:“毓嫔娘娘来了,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原不用天天来的。” “给贵妃请安是嫔妾们的本分,怎么孙嫔觉得仗着有孕便可以随意缺席吗?”尹灵鸢一句话堵的孙嫔哑口无言,恨恨瞪了她一眼。 “贵妃娘娘到!”随着大宫女的一声唤,贵妃从后头过来,转过屏风,绕到主位之前坐下。 “嫔妾们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底下一众嫔妃纷纷行礼。 贵妃缓缓扬手:“免了,都坐罢。” “谢谢娘娘。”众人依次落座。 贵妃扫视一圈,开口:“毓嫔、瑾美人,你们两个都有着身孕,平日里吃用可还好吗?” “多谢娘娘关心,嫔妾一切都好。”两个人同时起身,客气的回道。 “都坐下罢”,贵妃挥了挥手,“有了身孕就不要这么多礼了。” 继续道:“瑾美人,你在宜妃宫里,有你姐姐照应,必定周全,毓嫔独自一个人,便要劳烦娴嫔荷嫔多照应了,本宫知道你们一向交好。” “是。”娴嫔还是一贯的低调。 荷嫔笑吟吟的道:“娘娘放心,嫔妾们定然照顾好毓妹妹。二位妹妹一同有孕,来日诞下皇子咱们宫里就更热闹了。” 贵妃微笑的点点头。 “是啊”,荣妃忍不住插嘴,“的确是同时有孕,一个便是才怀孕皇上就主动封了嫔,一个便是自己主动请封都未成的小小美人,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呐,宜妃姐姐,你说是不是?” “晋封与否,皇上自有定夺”,宜妃只淡淡回了一句,便转向瑾美人,“娇颜,你跟毓嫔同时有身孕,日后应该多去樱华宫坐坐,你们二人也好做个伴。” 卫娇颜是瑾美人闺名,宜妃名唤卫默颜,两姐妹人如其名,一个容颜娇俏,一个平平无奇。 “是”,瑾美人恭敬应了,荣妃不屑冷哼。 偏孙嫔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凑上一句:“当初若不是荣妃娘娘阻拦,瑾妹妹怕早成了婕妤,怎么如今倒说起风凉话了?” 荣妃冷冷扫她一眼:“孙嫔现在可是越来越了得了,先前是做贵妃娘娘的主,如今又要做皇上的主了?” “你……”孙嫔又被怼,说不出话来。 荷嫔不甘寂寞:“荣妃娘娘,嫔妾还记得上回小公主满月时荣妃娘娘说的话,如今托娘娘的洪福,毓妹妹不只有了身孕,还封了嫔,不知娘娘何时才能有动静呢?” 这下轮到荣妃呀哑口无言了,若说在宫里还有什么能让荣妃介怀的,便是一直没有孩子,无数太医诊断过,都说她体寒,荣妃汤药常年吃着,可就是不见怀孕。 尹灵鸢无奈,荷嫔自从生了小公主又晋位之后便有些不复从前的小心谨慎,是说话也大声了,行事也张扬了,就连荣妃都敢名目张胆的怼了,可她脑子着实有些不够用,这般说荣妃,简直是给尹灵鸢拉仇恨。 果然荣妃怨毒的目光直直射向尹灵鸢,后者妥妥的躺枪。 偏荷嫔还不知足,想着乘胜追击:“说来毓妹妹有孕也是韩神医的功劳,不如再请韩神医入宫,给娘娘您也瞧瞧,说不定药到病除……”她还要再说,被娴嫔悄悄扯了扯衣袖,荷嫔不解回头,见后者对她轻轻摇头,她虽不明白,也闭了嘴不再言语。 荣妃怨恨的瞪向尹灵鸢:“毓嫔一朝有孕,自是天赐的福分,只希望这福分能跟着你一辈子,别中途掉了才好。” 第90章 陈年旧案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方才你拉我做什么”,回去的路上,荷嫔眉飞色舞的说起方才的场景,“没看到荣妃脸都绿了吗?她嚣张跋扈这么多年,能这么吃一次瘪,多痛快啊。” “你以为让荣妃吃瘪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娴嫔简直无语,不得不提醒道:“你忘了我宫里的李淑女了吗?她的腿是如何断的?” 荷嫔顿时无语,有些底气不足的道:“没这般严重吧,我不过说了两句实话,再怎么说我也是公主和皇子的生母。” “当年李淑女不也没说什么,还不是惹的荣妃不快,落下终身残疾”,娴嫔语重心长,“谁不知道荣妃这么多年没有身孕,一直是她的心病,姐姐字字句句戳到她的痛处,怎能叫她不记恨?” 荷嫔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喏喏道:“我一时嘴快,幸亏妹妹拦着。” “还有呢”,娴嫔看了看与她们走在一处的尹灵鸢,“姐姐用毓嫔做筏子刺激她,不是变相的引她仇恨灵鸢吗?如今灵鸢正有着身孕,万一她一时气不过,起了歹心可怎么好?” “我,我不是故意的”,荷嫔着急的转向尹灵鸢,“对不起妹妹,我真的不是故意连累你。” “我知道”,尹灵鸢拍拍她的手,“姐姐就算不这般说,荣妃也不会喜欢我。” “妹妹别怕,日后我天天去你宫里看着,定不叫旁人害了你。”荷嫔坚定道。 三人说着话并排而行,尹灵鸢忽听身后有人喊自己,她驻足回头,便见瑾美人快步赶了过来:“娘娘走的真快,让嫔妾好一番追赶。” “瑾美人寻我有事?”尹灵鸢疑惑。 “倒没什么大事”,瑾美人道,“只是方才宜妃姐姐说,嫔妾与娘娘同怀有孕,合该多多走动些,便想着去娘娘宫里坐坐,不知娘娘可否欢迎?” 尹灵鸢沉思,越过瑾美人往后看,见到不远处宜妃正遥遥看着这边,心下有些了然,她以为宜妃方才那话不过是客气,如今看来却另有打算。 “瑾美人要来,本宫怎会不欢迎”,尹灵鸢重新扬起笑脸,“妹妹请。” “多谢娘娘。”瑾美人加入这三人中间,跟着去樱华宫。 承乐宫。 荣妃回去便狠狠砸了一套茶盏,宫人们一声不敢吭,夏彩给小宫女使眼色,示意赶快收拾干净。 荣妃发了通脾气,气呼呼的开始斥骂:“不就是怀了身孕吗,瞧她那副得意样!” “娘娘息怒”,夏彩试探着劝:“毓嫔一向恃宠而骄,荷嫔又是个身份低微的,哪一日娘娘腾出手来,料理了她们也就是了。” “荷嫔不足为惧!”荣妃恨恨道,“可恨的是那个尹灵鸢,她年轻貌美,皇上又宠她,来日若诞下皇子,地位便要越过本宫了。” “娘娘不要担心,她……” “本宫如何能不担心?”夏彩话未说完,便被荣妃厉声打算,“若是本宫也有孩子,今日也不会被人如此羞辱作践。” “娘娘”,夏彩灵机一动,出主意道:“娘娘何不也去寻那韩神医入宫瞧一瞧,说不定他妙手回春,真能调理好娘娘的身子呢。” “果真吗?”荣妃眼中燃起希望。 “奴婢听说他在帝京颇负盛名,就连太后都请她为毓嫔诊断,娘娘何不一试?” “太后从来就偏心”,荣妃气鼓鼓的,随即点了点头:“好,你这就将韩神医给本宫找来。” “奴婢遵命”,夏彩应道,“只是据说这位神医脾气古怪,怕是……” “本宫才不管他什么脾气”,荣妃冷冷道,“给家里传个话,告诉他们无论是使银子砸、还是用绳子绑,三日之内,本宫要韩神医入宫请脉。” “是。”夏彩领命而去。 韩神医入了皇宫一次,就不得不入这第二次,况且他只是一届医者,真遇上这样蛮不讲理,以权压人的,亦是无可奈何。 三日之后,韩神医如期来到承乐宫,给荣妃诊脉。 与先前那位娘娘不同,他几乎是一诊便发现了,这位娘娘的确身体有恙。 “娘娘可是时常畏寒肢冷,冬日里比旁人更易感染风寒?”韩神医问。 “是,本宫一向畏寒”,荣妃道,“宫中太医也是这般诊断的,说本宫体寒,不易受孕。” “宫中太医诊断的脉案和药方,不知老朽可否一看”,韩神医问。 “夏彩”,荣妃吩咐,夏彩将早就准备好的脉案记录拿给他。 韩神医捋须细瞧,越看眉头蹙的越紧。 过了好一会,荣妃忍不住问:“本宫到底缘何体寒?可有调养之法?” “老朽相信太医们已经尽力了”,韩神医放下脉案,轻轻叹了口气:“若叫老朽调养,方子上应无过多的变化,只能再辅以银针,但是能恢复几分,老朽也不敢保证。” “你的意思是说”,荣妃心下凄然,“本宫再难有孕了?” 韩神医没说话,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大胆!”荣妃陡然发难,“你胡说!本宫不信!” 面对荣妃的滔天怒火,韩神医不卑不亢:“老朽医术不精,还请娘娘恕罪。” “怎会如此?你不是神医吗?你不是人称‘送子观音’吗?怎到了本宫这里就如此无能!”荣妃由怒转悲,看向韩神医仿佛看着自己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你快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医者父母心,看荣妃这个样子,韩神医不由动了些恻隐之心:“其实娘娘体内……” 他欲言又止,一时又不知该不该说。 “本宫体内如何?”荣妃抓住了他的话头,迫不及待的追问。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韩神医重是道,“娘娘是否曾受过一次大寒?之后一段时间又长期摄入寒凉之物,所以才伤了根本,再难调养回来。” “不错,本宫的确曾受过一次大寒,但是本宫以为已经调养过来了。” 荣妃忆起往昔,那是承启五年,大皇子无故夭折,贵妃整个人都疯了,笃定是有人害死自己的孩子,阖宫嫔妃都被她罚跪在承乐宫外,其时天降暴雨,大大小小的嫔妃在雨中跪了三个时辰,才终于等来齐烨赶到解救她们。 荣妃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小的婕妤,因为罚跪的时候正赶上自己的小日子,所以伤的比旁人都重,不只大病了一场,还落下腹痛的毛病。 齐烨怜惜她所受的苦,也就是自那个时候起开始宠幸荣妃,再加上荣妃生的貌美,性格又与其他一贯柔弱的嫔妃不同,自有一份女儿家的爽利霸道,因此这些年宠眷不衰,渐渐有了如今的地位。 “娘娘以为调养好了,但其实当年用药不当”,韩神医想了想,举了个例子“便如治水,当年只是一味的大力堵塞,看着是好了,但病症并未消失,这些年不断聚集,一朝决堤,便是洪水滔天,娘娘这些年不孕,也是这个缘故。” “你的意思是说,当年有人故意害本宫?”荣妃惊疑不定。 “或许是当年为娘娘看诊的大夫医术不精”,韩神医道,“老朽不敢妄言。” 荣妃死死攥紧拳头,当年为自己诊脉的太医早已告老还乡,寻不见了,如今要查,只怕难上加难。 可是就这么被不明不白的害了,让她怎能甘心? “这事不要再对旁人说起,你竭尽所能,为本宫调养身子”,荣妃狠狠压下心底的暴虐,示意夏彩,“本宫绝不会亏待于你。” 夏彩捧着一个托盘上前,掀开上头的红布,满满的全是银子。 韩神医只看了一眼,便躬身谢恩,然后由夏彩带下去写方子,回来后给荣妃施针。 都是千娇万宠的千金小姐,哪里有不怕扎针的,可荣妃愣是忍着一声未吭,等韩神医行完了一次针荣妃额上已满是细汗。 “今日行针到此结束”,韩神医收起银针,道“老朽还是将行针路径画下来,万一哪日不得入宫,请太医院的太医照着图为娘娘行针也是一样的,以免耽误了娘娘的救治。” “太医院的太医可与你达到一样的效果吗?”荣妃问,虽然行针过程有点可怕,但是荣妃此时的确感觉好多了,身体里有股久违的热感,所以语气不自觉柔软不少。 “娘娘放心”,韩神医道,“有了这图,太医们行针也是一样的。” “恩”,荣妃点点头,觉着这韩神医却有几分真功夫,“去罢。” “老朽告退。” 韩神医画完了行针图,又交代荣妃日常饮食上的一些禁忌,便拿着荣妃赏赐的三百两银子出宫去了。 宫外早有马车在等候,见到韩神医恭敬的将人请上车,送回医馆:“今日有劳韩大夫,明日同一时辰,小的还来接您入宫。” “有劳了”,韩神医拱了拱手,转身回医馆。 弟子们早已等候多时,见师父回来,纷纷舒了口气:“师父此行如何?还是原先的那位婕妤娘娘吗?不是说她已有了身孕?” 韩神医摇摇头:“不该问的别问。” 弟子上前替他接过药箱和随身的布褡裢,却觉得褡裢狠狠一坠,险些拿不住,弟子疑惑的搁在桌上,褡裢发出叮咚脆响,只见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天呐!这么多银子!”这弟子大惊,随即满是喜悦,“师父入宫一趟得的诊金,够咱们开张一年的了。” 众弟子闻言全部围了过来,纷纷惊叹宫里的贵人出手就是大方,只有大弟子子苓面带忧色:“师父,这……” 银子是不少,可也要有命花才行,韩神医叹了口气:“子苓啊,这帝京咱们怕是呆不下去了。” “师父……”子苓已经猜到自家师父的打算,仍有些不敢相信。 “去叫他们收拾东西吧”,韩神医道,“咱们连夜离开帝京。” …… 隔天,荣妃的人再来医馆接韩神医入宫时,却已人去楼空,韩神医及一众弟子均已不知去向。 第91章 羹汤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跑了?”得到回禀的荣妃拍案而起,吓得陪着她说话的吴淑女一个激灵,赶紧站起身。 “娘娘息怒”,夏彩弯着身子低着头,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昨日娘娘还夸那韩大夫医术高明,谁知今日竟然跑了。 “好,好啊。”荣妃怒极,“怪不得昨日要画甚行针图,原来早就想着要跑了,真是好样的。” “娘娘,人虽跑了,好在有方子留下”,夏彩道,“也算是为娘娘尽心了。” “若真为本宫尽心,就不必这么着急跑了”,荣妃恨恨道,“告诉家里,全力追捕此人,死活不论,他既然不肯为本宫诊治,那以后就都别诊治了。” 夏彩打了个哆嗦,躬身准备退下:“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荣妃唤住她,“再去太医院叫王仁来。” “是。” 王仁是太医院的副判,医术不弱,一向只侍奉承乐宫,算是荣妃的心腹。如今韩神医离开,荣妃只有让他按照针灸图为自己行针。 “那样的山野村医,怎敌得过太医院的众位太医医术精湛,娘娘不必过于生气。”吴淑女这时才敢说话。 荣妃冷哼:“怎么他为毓嫔诊脉便一趟趟的殷勤,到了本宫这竟然逃跑了,本宫如何能不生气!” 樱华宫。 自从那次请安之后,瑾美人便时常来樱华宫做客,尹灵鸢知道她并不像表面那样听宜妃的话,但是几次试探,都没什么结果。 今日恰好赶上荷嫔也来,三人坐在后院园子里晒太阳,说起荣妃的八卦,荷嫔第一个积极:“她倒还真请了韩神医入宫,只是不知是不是她太过吓人,那韩神医竟然连夜逃了,真真是好笑。” 尹灵鸢却多少有些理解韩神医,想必是不愿意卷入宫廷斗争,所以才远远的避开:“说来也是我连累了他,不然他定是在帝京好好的做他的一方神医。” “妹妹不必自责”,荷嫔道,“若不是荣妃仗势欺人,韩神医也不会吓得逃跑了。” 说着话,宝笙拎着个食盒过来:“娘娘,吴淑女着人送来一盅羹汤,说是补气益血的,娘娘可要尝尝?” “吴淑女?”尹灵鸢疑惑,“我与她素无往来,她做什么给我送汤?” “还是小心些”,荷嫔有过被害的经验,冲宝笙招招手:“端过来我瞧瞧。” 宝笙将羹汤端来,荷嫔先是闻了闻味道,又拔下银簪沾了点汤汁实验,仔细观察银簪,发现并无变色,遂放下了心:“是我多心了,看来并无不妥。” “娘娘可要喝?”宝笙问。 尹灵鸢闻了闻,摇摇头,她吃惯了灵蔬,对这样一碗普通的汤羹,实在提不起兴趣:“先放着吧,我现下不饿。” “好。”宝笙闻言将羹汤暂时放在一边。 瑾美人笑吟吟的开口:“不知姐姐喝什么安胎药呢,可是那韩神医所开?” “没有”,尹灵鸢道,“药太苦,我便同皇上商量,以药膳代替安胎药,效果是一样的。” “真羡慕姐姐。”瑾美人道。 “她呀,总是这般与众不同”,荷嫔接口,进而说起自己怀孕时喝的各种安胎药来。 三人探讨各自怀孕的感受——当然,尹灵鸢是胡诌——余妙蕊远远的听着,眼中露出艳羡的神色,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怀上皇上的孩子。 听荷嫔说到如何有孕,余妙蕊更感兴趣,不自觉凑近了。 她手上还拿着装虫子的木盒,随意放在一旁,专心听荷嫔讲述,没注意盒子里的小虫爬出来一只,而后慢慢的爬到了一碗羹汤里,余妙蕊有心想阻止,可是又一想,这是尹灵鸢的羹汤,自己干脆就当没看到,她不是让自己捉虫子吗?那自己就让她尝尝虫子汤的滋味。 她听的兴起,畅想着自己来日有孕是个怎样的情景,不经意间扫到羹汤,就见小虫子爬到汤的边缘,才沾了两下,便突然剧烈扭曲起来。 余妙蕊大惊:“有毒……” 她使劲捂住自己的嘴,才让这两个字没有喊出声,正不知所措,看到宝笙走过来,余妙蕊下意识伸手,一把将小虫子的尸体捞出,死死攥在手心。 “你不好好捉虫,在这里做什么?”宝笙已经走到近前,看着余妙蕊有些怀疑。 “我,我这就去。”余妙蕊死死握着手心,再没敢多说一句话,飞快的跑走,心彭登彭登剧烈跳动不停——表姐,这可不是我要害你,谁叫你得罪了人,若是就此失了孩子,可也怪不得我! 余妙蕊跑的远远的,躲在一丛白菜后头,偷偷往这边瞧。 宝笙只以为她偷懒被抓所以慌乱,未作他想,端起汤羹过来:“娘娘,要不要奴婢去热一热?” 三个人说着话,瑾美人忽然说自己有些饿了,本来尹灵鸢要吩咐人去给她拿点心的,瑾美人却说想喝些羹汤,刚好有现成的,便叫宝笙端了来。 “叫我瞧瞧。”尽管荷嫔已经用银针测过,尹灵鸢还是有点不放心,接着看汤的功夫,暗中问聿泽:“尊上,这汤可有异常?” “你喝没问题”,聿泽道,“但是不能给她喝。”意指瑾美人。 “怎么?”尹灵鸢有点吃惊,“方才不是试过没毒吗?” “并不是所有的毒都能用银针检测出来”,聿泽道,“此羹的确无毒,但却加了许多寒凉之物,于孕妇大不利,且你闻闻汤味是不是略带苦涩。” 尹灵鸢凑近了细闻,果真有一丝微微的苦味:“是什么?” 还不等聿泽回答,瑾美人却以为她是要喝汤,竟然直接从尹灵鸢手里夺了过来:“嫔妾饿的紧了,正想着这一口,娘娘可不要抢我的。” 说着,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聿泽的声音响起:“是桃仁,最能活血化瘀,于孕妇而言是打胎利器。” “什么?!”尹灵鸢大惊,一把夺过瑾美人的汤碗,可惜已经晚了,一碗汤被她喝了个精光。 “快吐出来!你快吐出来!”尹灵鸢拼命拍打瑾美人的后背,企图让她把汤吐出来。 荷嫔不明所以,着急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可不能这么鲁莽啊。” “这汤有问题”,尹灵鸢犹自折腾瑾美人。 荷嫔大惊,忙上前帮忙,却见瑾美人眉头深深蹙起,捂着肚子开始细细呻吟。 “天呐!”荷嫔眼间着不好,转身冲宫人大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第92章 猜测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顺康宫。 “当真?”宜妃听到秋露的回禀,从绣线中抬起头。 “千真万确”,秋露道,“樱华宫已经去请太医了,娘娘,咱们要现在过去吗?” “再等等。”宜妃胸有成竹,“这个时候过去,显得太快了,便由着她们再闹一会罢。” 樱华宫。 到处都是乱哄哄的,瑾美人腹痛难忍,太医还没来,一众女眷束手无策,尹灵鸢只得用灵力帮她疏散经络,以图减轻痛苦。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呢?”荷嫔六神无主,“是吴淑女,汤是她送来的,一定是她想要害你的孩子!却不想叫瑾美人误食了,一定是这样!” “先救瑾美人要紧”,尹灵鸢急道,她是假怀孕,荷嫔却是真生过孩子,“姐姐生育过,可知此刻该如何做才能保胎?” “我也不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啊”,荷嫔着急,忽然对宝笙道:“汤!汤一定得留好,那可是谋害瑾美人的证据。” “汤已经被瑾美人喝完了。”瑾美人喝了汤便发作,宝笙自然第一时间想着把汤留下,可是瑾美人喝的十分干净。 “那碗总有吧!”荷嫔大怒,“把碗给我留好了!” “碗……有的,奴婢会保存好。”也不知光凭碗能不能检测出什么。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到?”尹灵鸢大吼。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小太监急急挥开人群,引着太医到瑾美人床前。 “快瞧瞧瑾美人怎么样了。”尹灵鸢只得暂时撤去灵力,以免影响太医的诊断。 老太医诊脉,然后又观察瑾美人的舌苔颜色,还翻起她的眼皮仔细观察,瑾美人此刻已经痛的晕了过去,面色煞白煞白的,下体也隐有血迹。 “人怎么样?”尹灵鸢着急的问。 “孩子可还能保得住?”荷嫔亦是满面焦灼。 “眼下虽然孩子尚在,但情况危急,老朽并无把握”,老太医面色凝重,“不知瑾美人可是吃伤了什么东西?” “宝笙。”尹灵鸢喊了一声。 宝笙立刻去拿汤碗,里面只余一点残渣:“瑾美人喝了这碗汤便发作了,可是有毒?” 老太医先是仔细闻了闻,又用银针去试,荷嫔见状开口:“我事先已经测过,银针并未变色,所以瑾美人才放心喝下的。” 果真,老太医的银针也没有变色,而后便见他用手指沾取一点,仔细尝了尝,方道:“这汤虽无毒,所用食材却具是极寒之物,又加了活血化瘀的东西,乃是损胎伤心的利器,孕妇喝了轻则腹痛难忍,重则出血滑胎。” “那瑾美人……”尹灵鸢担忧更兼愧疚,毕竟这汤本是送给她喝的,瑾美人实属无妄之灾。 “寻常孕妇若喝下这一碗,胎儿必定不保,瑾美人或许身子强健,如今胎儿尚在,集太医院全院之力,或可保胎。” 尹灵鸢心下稍安:“那就请太医赶快诊治吧,含绿,你再去请几位太医来,协助一同诊治。” 含绿转身,刚走到门口,迎面便撞上了宜妃,她赶紧请按行礼:“宜妃娘娘金安。” 宜妃步履匆匆,根本顾不得搭理她,直直往里面走去,看清床上躺着的瑾美人,当即扑了上去:“妹妹?你怎么了妹妹?” “宜妃娘娘万安”,众人也纷纷行礼。 宜妃一心演绎姐妹情深:“娇颜,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好好的在毓嫔宫里做客,就成了这个样子?” “娘娘”,荷嫔迫不及待的开口,“宜妃娘娘,瑾美人是误食了毓嫔妹妹的羹汤,所以才会如此,太医说,胎儿暂时还在,需要全力施救才行。” “暂时还在?!”宜妃低垂着的脸上露出诧异神色,又很快专为悲痛,倏然起身,矛头直指尹灵鸢,“什么叫做胎儿暂时还在?毓嫔是自己怀了身孕,怕将来瑾美人的孩子生出来跟你的孩子争宠,所以就这么急着除掉她腹中的孩子吗?” “娘娘您说什么呢?”荷嫔大惊,赶紧解释,“是吴淑女送来给毓妹妹的羹汤,不幸被瑾美人误食了,说到底毓妹妹也是受害者啊。” “你说什么?”宜妃转身,看着荷嫔:“吴淑女?” “是吴淑女”,尹灵鸢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娘娘怎么会来?” “我在宫中乍闻樱华宫急请太医,心中担忧,便赶了过来。”宜妃道。 尹灵鸢意有所指:“娘娘对我樱华宫如此关心,竟事事都要留意?” “那是自然”,宜妃道,“我的亲妹妹在你宫里,本宫自然要多留心。”说罢,专向瑾美人的贴身宫女,沉声问:“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娘娘”,小宫女本就是宜妃的人,立时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颇有些胆小的道:“瑾美人喝的太快,奴婢们实在阻止不及。” “废物!”宜妃厉声呵问:“汤呢?” “汤在这里”,尹灵鸢道,“太医已经验过,就是此汤的缘故,娘娘,眼下救治瑾美人才是最重要的。” “本宫的妹妹,自然要救治”,宜妃示意秋露去拿汤碗,“但事情出在你宫里,毓嫔也难辞其咎。” “宜妃娘娘这话有些没道理”,荷嫔开口,“太医都已经验过……” “是非曲直本宫自会查明”,宜妃扬声打断她的话,吩咐秋露:“去找些人,将瑾美人抬回顺康宫,再去太医院多请几位太医为瑾美人诊治,务必确保龙胎无恙。” “是。” 宜妃的人一通忙活,将瑾美人和汤碗都带走了。 瑾美人本就是宜妃宫里的人,她要将人带回去照顾,尹灵鸢等人也不好阻拦。 荷嫔惊疑未定:“宜妃,她这是什么意思?” 尹灵鸢眸色深沉:“来者不善。”她心底有个隐约的猜测,可是自己不愿意相信,毕竟瑾美人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妹妹。 “咱们要不要先做些防范?”荷嫔问,“不然我去禀报贵妃娘娘。” “宜妃这样大张旗鼓的来,只怕贵妃此刻已然知晓”,尹灵鸢道,而且事关皇嗣,齐烨也不会坐视不理,“咱们先静观其变吧,左右你我问心无愧。” 荷嫔点点头,又陪着尹灵鸢坐了一会,才告辞离开。 尹灵鸢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聿泽现身,终于有机会详细讲述白天的事情,白天余妙蕊的所作所为,聿泽全看在眼里。 尹灵鸢听罢有些恶心,这不只是碗落子汤,还是泡过虫子的,不过余妙蕊此举昭然若揭,她或许现在没胆子去害尹灵鸢,但对于旁人的毒害,却是乐见其成的。 “要早些将人送出去。”尹灵鸢道。 聿泽点点头,复又开口:“还有那位瑾美人,若我没有看错,她应该是知道此羹有问题,而故意饮下。” “果真吗?”聿泽此言,也从侧面坐实了尹灵鸢的某些猜测。 “宝笙。”尹灵鸢唤人,宝笙闻言入内。 尹灵鸢详细询问了汤羹所放的位置,以及余妙蕊当时的反应,再联系瑾美人当时坐的位置,她能看见也不奇怪。 此刻宝笙倒是回忆起来:“奴婢去取汤羹的时候,看到表小姐有些鬼鬼祟祟的,这汤该不会是她做的手脚吧?” 尹灵鸢摇头,如今的余妙蕊,还没有那个本事。 “不过奴婢看她越来越不安份,咱们需得多加防范才行。”宝笙话音刚落,便有小宫女进来禀报,说贵妃身边的如意来了,奉了贵妃旨意,有几句话要问毓嫔娘娘。 “让她进来罢。”尹灵鸢猜测,八成是贵妃派她来调查瑾美人之事。 果然如意一番行礼后,便开口询问白日里的事情经过。 尹灵鸢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讲给她听。 “这么说,娘娘并不知道汤羹有问题了?”如意听罢开口问。 宝笙有些不快:“姑姑这话说的,汤是吴淑女送来的,若不是我家娘娘口味挑剔,如今受害的怕就不只是瑾美人一个了。” 尹灵鸢有些无语,这宝笙也太实诚了些,就算是维护你家娘娘我,也不必这么实话实说吧。 “姑娘误会了”,如意从容依旧,“奴婢并非怀疑娘娘什么,只是贵妃娘娘交代,要奴婢一定事无巨细,都要查问清楚才好。” 宝笙不再说话,如意便又接着问:“不知娘娘可曾与那吴淑女结下过什么仇怨?” “不曾”,尹灵鸢道,“我与吴淑女平素并无往来。” “那这吴淑女为何要害娘娘的孩子呢?”如意意有所指。 尹灵鸢索性直言:“姑姑此言何意?” “会否是有人背后指使,想要加害于娘娘。”如意道。 尹灵鸢静静看了她一会,不知道这位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是在暗示什么?难道是想让自己说出荣妃? 吴淑女近来亲近荣妃,宫里人都知道,此事联想到荣妃,也不奇怪。 尹灵鸢心思百转千回,开口只道:“这便要问吴淑女了。” “娘娘说的是”,如意笑笑,“吴淑女自是要看管起来好好审问的,只不知娘娘这还有什么遗漏的不曾?” 尹灵鸢刚要说没有,忽然看到门口,余妙蕊的身影一闪而过,顿时有了主意:“宝笙,羹汤一直在你那,从送来到瑾美人饮下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异常?” 说着,给宝笙使了个眼色,后者略有些迟疑的开口:“在瑾美人喝汤之前,倒是有一个人曾经靠近过……”说着看向尹灵鸢,进一步确认自己真的要说吗? 得到后者肯定的眼神,宝笙便干脆利落的将余妙蕊的前后反应说了出来。 “这么说,此宫女也有嫌疑了?”如意柳眉微挑,“但据奴婢所知,此女乃是娘娘的娘家表妹。”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尹灵鸢道,“勿论她是谁,胆敢谋害皇嗣,本宫绝不姑息。” “娘娘大义”,如意道,“那么奴婢少不得也要将余姑娘带走审问一番。”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咣当一声,是躲在暗处偷听的余妙蕊撞翻了东西。 第93章 离别之吻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是谁?”尹灵鸢明知故问。 宝笙立刻来到门口,将偷听的余妙蕊扯了进来:“娘娘,是表小姐。” “原来是余姑娘”,如意道,“倒是不用奴婢再派人去找了。”说着,示意小太监将人压起来带走。 “放开我!”余妙蕊惊呼,“表姐不要,我是冤枉的!” “冤枉与否,贵妃娘娘自有定夺”,尹灵鸢看向如意,“嫔妾相信贵妃娘娘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真正的坏人。” “这是自然,娘娘放心。”如意说完,给尹灵鸢行礼告退,不顾余妙蕊的惊呼,将人带走了。 樱华宫再次安静下来,宝笙有些不懂:“娘娘为何要奴婢说出表小姐?虽然咱们与表小姐不和,但到底是您的娘家人,真有些什么,只怕会牵累到娘娘您。” “放心”,尹灵鸢道,“一来,此事不是她所为,她顶多也就是个知情不报;二来,余妙蕊又不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这么做,不过是想给她点教训,也让她知道,宫里不是那么一味好留的。” “娘娘思虑周全”,宝笙明白了,“如此一来,娘娘再让她出宫,想必容易很多。” 尹灵鸢点点头,让人下去了,她开始思量这整件事情。 送汤的是吴淑女,这是不争的事实,吴淑女显然是为了打掉自己的“龙胎”,阴差阳错却被瑾美人喝下。 至于吴淑女背后有无人指使,便要看贵妃能不能查得出来了。 只是若真如聿泽所言,瑾美人是明知羹汤有问题而故意喝下,那么她就是故意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天底下真会有这般狠心的母亲?”尹灵鸢喃喃自语,“就算她对皇上无意,但也不至于这么伤害自己吧。” 她实在想不明白,瑾美人为何要如此决绝。 而且宜妃来的那样快,那样巧,也引人怀疑。 尹灵鸢心底有个猜测,便是宜妃早就知道瑾美人此胎不保,从她的来势和最开始的反应来看,显然是想将这件事情栽到自己头上。 毕竟,最开始也是她提出,让瑾美人多到樱华宫坐坐的。 “我们明天去看看瑾美人吧”,尹灵鸢对聿泽道,“顺便瞧瞧,有没有什么丹药可以救她。” “鸢儿”,聿泽没有回答,却忽然喊了尹灵鸢的名字。 “啊?”尹灵鸢回应,心下有点忐忑,聿泽很少这样唤她。 果真,只听聿泽下一句便是:“我今夜便要闭关了。” 尹灵鸢一愣:“这,这么快吗?” 聿泽点点头,他没有说,自己已经尽力往后拖延了好几日,如今是到了不得不闭关的时候:“所以,明日我不能陪你去。” “哦”,尹灵鸢低低应了,尽管在心里告诉过自己无数遍,他离开只是暂时的,等人出来,自己就可以离开皇宫,云游天下,可是真到这一日到来的时候,尹灵鸢还是止不住的情绪低落。 聿泽的手掌已经完全能幻化出实体,他举起手,在尹灵鸢头上轻揉了揉:“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万事小心。” “我知道了”,尹灵鸢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聿泽仍不放心的叮嘱:“能不管的事情就不要管,外头送来的汤汤水水,更别轻易入口,还有今日之事……” “你好啰嗦。”尹灵鸢假装满不在乎的贫嘴,“我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宠妃呢,还有太后喜欢我,不会有事的。” 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担心,如今这丫头又搞什么假怀孕的幺蛾子,这不是众矢之的吗? 聿泽叹了口气,忽然双手抚住尹灵鸢的头,脑袋慢慢凑过来,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尹灵鸢瞪大了眼静,只感觉自己的额头有一阵温热抚过,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被吻的地方钻进自己的身体。 尹灵鸢有点懵,捂着被亲的地方,愣愣的看着聿泽,一时说不出话来,两颊蔓上显而易见的红晕。 聿泽看着她温柔的笑了,最后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好照顾自己。” 而后身影淡去,渐渐消失不见。 尹灵鸢愣愣的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刚刚聿泽亲她了? 顿时又是一阵脸色爆红,接着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抚着刚刚被亲过的地方,一阵傻兮兮的笑。 等她终于笑够了,才反应过来,聿泽人呢? “尊上?” “尊上!” “聿泽?灵泉精?” …… 没有半点回应,这人,这就闭关去了? 尹灵鸢撇撇嘴,什么嘛,亲完人就走。 这一晚她是笑着入睡的,梦里梦见聿泽出关,两个人挥一挥衣袖,从樱华宫相携飞走了,就像神话里那样,聿泽揽着她的腰,底下一堆人跪着叫她们神仙。 自己高兴的冲下面挥手,然后就看见齐烨黑着脸,怒气冲冲的带领一群士兵冲他们射箭,眼看着一只剑羽直射自己的面门,尹灵鸢轰然转醒。 “娘娘醒了”,含绿正准备唤醒尹灵鸢,见她自己醒了,冲外面招招手,立刻有一溜宫女捧着脸盆、毛巾、漱口水等各种东西,进来侍奉起床。 含绿亲自来扶她,凑近了才发现,尹灵鸢出了好些汗:“可是方才做噩梦了?” “没事”,尹灵鸢挥挥手,前半段美梦,后半段才是噩梦。 她下意识的找聿泽,才想起这人已经不在了:“请安之后咱们去顺康宫看看瑾美人吧。” 含绿应了一声,招呼众人为尹灵鸢梳洗打扮。 宁寿宫。 今日请安的人很齐,连齐烨都来了,坐于主位之上,贵妃略偏下一些,坐在齐烨旁边,想来都是为了昨日之事。 宜妃是最后一个来的,面带忧色,匆匆赶到,到了便给皇上请罪,说自己来晚了。 “无妨”,齐烨挥挥手,让她坐下,“你连夜照顾瑾美人辛苦,人怎么样了?” “龙胎暂时得保”,宜妃满脸憔悴神色,一看就是没休息好,“但太医说,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齐烨眉头深锁,看向贵妃:“查的怎么样?吴氏可有招供?” “启禀皇上”,贵妃道,“吴氏到底是嫔妃,臣妾不敢擅自动刑,只将人看管了起来,倒是她的贴身宫女,经过一夜审问,一应全招了。” 贵妃说着,示意如意呈上供词,上头有宫女的亲手画押:“吴氏悄悄命人寻到许多寒性食物,又去太医院索要活血化瘀的药材,一起熬煮送去樱华宫,意图谋害毓嫔腹中龙胎。她的贴身宫女已经画押认罪,吴氏是万万抵赖不得的。” 齐烨快速看完了供状,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简直是处心积虑,蛇蝎心肠!” “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吴氏?”贵妃问。 “如此狠毒的妇人,若留着,日后怕不知道还要生出何种风波。”齐烨冷冷道。 “皇上此言有理”,贵妃道,“只是臣妾另有一个疑惑,吴氏与毓嫔素无往来,她为何要害毓嫔的孩子呢?” “妒忌怨恨,无出其右。”齐烨冷冷道。 贵妃刚要开口,荣妃抢先道:“皇上圣明,吴氏意图某害皇嗣,不杀,不足以平瑾妹妹之苦和毓妹妹之屈。” 贵妃淡淡看了荣妃一眼:“荣妃如何这般激动?本宫记得,吴氏和荣妃近些日子相交甚密呢,不知道这件事……” “皇上!”荣妃立刻起身跪了下来,大声道,“臣妾先前是同吴氏有所往来,不过是姐妹间的正常交往罢了,臣妾断不会指使她去害毓嫔的孩子!皇上您是知道臣妾的,臣妾福薄,早些年因身子受凉,一直难有子嗣,臣妾是那么喜欢孩子,又怎会去害别人的孩子呢?” 这话让齐烨想起早年荣妃所受的委屈,心中略动容:“你起来罢。”又问贵妃:“吴氏可曾供出是谁人指使?” “未曾。” “那便不要妄加揣测。”齐烨下了定论,贵妃纵使再心有不甘,也不得不认同。 “多谢皇上。”荣妃慢慢的起身,心下才要松一口气,外头忽然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一个宫女,照着宜妃噗通一声跪下:“娘娘!瑾主子的孩子没有保住,已经……已经没了。” 第94章 算计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时间回到昨晚,就在尹灵鸢跟聿泽告别,你侬我侬之时,顺康宫里,瑾美人拖着虚弱的身子,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她腹痛难忍,额上全是冷汗,身子颤巍巍的就要跪不住,连一旁的宫女都不忍心看下去,可宜妃却是毫无动容,满面寒霜的责问:“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淑女送来羹汤,嫔妾……”瑾美人有气无力的开口。 “这些本宫都知道!”宜妃厉声打断,事情的经过跟着瑾美人的贴身宫女已经一五一十全都告诉她了,“本宫不知道的是,你为何要喝那羹汤?” “嫔妾,嫔妾实在腹中饥饿”,瑾美人缓缓道,“姐姐知道的,孕妇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当时特别想喝羹汤,且荷嫔先前已用银针试过,确定是无毒,嫔妾才敢喝的。” 瑾美人的贴身宫女霜儿心中不忍,她虽是宜妃的人,但是伺候了瑾美人这么久,瑾美人一直没亏待过自己,忍不住开口替瑾美人说话:“是啊娘娘,荷嫔的确测过羹汤无毒,奴婢亲眼……” “你闭嘴。”宜妃呵斥,复又转向瑾美人:“你应该知道,本宫让你去樱华宫的用意。” “嫔妾明白。”瑾美人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下体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在涌出。 “既然知道,还如此这般大意?”宜妃斥责不满,“如今,吴氏横插一脚,还如何将罪责归咎于尹灵鸢头上?” “是……是嫔妾大意,乱了娘娘的……计划。”瑾美人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倒昏死过去,身下慢慢淌出大片大片的血迹。 “美人?美人!”霜儿惊叫着跑来搀扶瑾美人,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满面惊慌的看向宜妃:“娘娘,瑾主子晕死过去了,孩子,孩子怕是……” “慌什么?”宜妃淡淡扫了地上的血迹一眼,“闹成这个样子,她这一胎必得没了,才能有机会打击到荣妃。” 既然利用这一胎不能搬倒毓嫔,那么她只能将计就计,调转枪头指向荣妃了,无论是不是真的荣妃指使,左右吴淑女跟她的关系说不清。 “明日阖宫请安,想必皇上会来”,宜妃吩咐霜儿,“你寻个合适的机会,进去禀报瑾美人孩子没了的事儿。” 霜儿瞧着宜妃,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凉到了后脑勺,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迅速低下头,恭声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 宁寿宫,众人听到霜儿的禀报,全部面露惊诧。 齐烨当即起驾,前往顺康宫探望瑾美人,后宫众人随行。 瑾美人昨夜昏厥,此刻方才幽幽转醒,她第一看便看到了床边的皇帝,接着是贵妃、宜妃、荣妃,全都围着她,露出或真或假的关切目光。 “皇上。”瑾美人开口,轻唤了声。 “瑾儿,你觉得怎么样,身子可还难受?”齐烨连忙握住她的手。 瑾美人摇摇头,终究问了出来:“孩子,是不是不在了?” 齐烨低头,眼中带着悲色:“瑾儿莫伤心,朕不会放过害咱们孩子的人的。” 尽管早知道这个结果,当确定自己的孩子真正不在了的时候,瑾美人还是难忍伤心。 “皇上,妹妹她实在是太可怜了”,宜妃悲痛不已,情真意切:“臣妾恳求皇上,一定要为妹妹作主啊。” 齐烨松开瑾美人,转回身对贵妃道:“那个吴氏呢?” “暂时封在她自己的宫中。” “吴是残害嫔妃、谋害皇嗣,传朕旨意,赐白绫毒酒,让她自行了断。”齐烨缓缓道,“她宫里人,同谋者杖杀,其余人等一律罚至掌刑监服役。” “是。”贵妃低头应了。 齐烨复又转身,对着瑾美人道:“瑾儿受了委屈,传朕旨意,晋瑾美人为婕妤,以示抚慰。” “臣妾”,瑾美人闻言挣扎着欲起身,“谢皇上圣恩。” 齐烨赶忙拦下:“你要好好养身子,早日好起来,才能再为朕绵延子嗣。” “是。”瑾婕妤复又躺下,低低应了。 “瑾婕妤还需好好修养,人在你宫里,便劳烦你好好照应”,齐烨复又转向宜妃,“缺什么东西,就派人去内务府领取。” “臣妾遵旨”,宜妃躬身应道,“臣妾一定照顾好妹妹。” 齐烨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离开了。 尹灵鸢此时也不好独自留下,她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瑾婕妤,怀孕的时候没有得到晋封,倒是孩子没了却得了晋封,不知这一切是不是也在宜妃的算计之中。 是日黄昏,重禧宫偏殿。 吴淑女面对眼前的白绫毒酒,眼珠子瞪得溜圆:“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皇上有旨”,前来赐死吴氏的太监捏着嗓子道,“吴氏残害嫔妃、谋害皇嗣,皇上已经赐了你自尽,难不成你想抗旨?” “不要,皇上,臣妾冤枉啊!”吴氏不住后退,口中直呼冤枉。 那太监一抖拂尘:“人证物证俱在,吴氏,你抵赖不得,如今瑾美人……哦,该叫瑾婕妤了……瑾婕妤的孩子没了,你这罪魁祸首必得赔命。” “除非……”那太监忽然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在吴氏耳边道,“你能供出幕后主使之人,或可保命。” 吴氏惊恐的看着他,犹豫不决,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 那小太监复又提醒:“无论那个人承诺了你什么,贵妃娘娘给都只会给你更好的。” “贵……贵妃?”吴氏陡然抬头,眼中犹豫之色更甚。 太监后退两步,仿佛没有说过方才的话一般,示意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把毒酒和白绫拿上来:“若是没有……吴淑女,您自个选一样,上路吧。” 吴氏连连后退,不住躲避这两样东西,嘴唇颤抖着,终于喊出来:“是荣妃!是荣妃指使我这样干的!熬汤的法子也是她告诉我的。” 吴氏连滚带爬的扑到那太监脚边:“公公,荣妃以我的家人相威胁,叫我不要说出她,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求公公,求贵妃娘娘救我家人性命!” 这太监眼中现出狂喜,面上还要装出凝重样子:“事关重大!本公公必须回禀贵妃娘娘,来人啊,将吴氏好生看管,不许有半点差错。” 太监得了想要的结果,立刻动身前往宁寿宫,在宫墙拐角处撞上一个匆匆而过的小太监,旁人看来是俩个人都低头走路没注意撞到了一起,实际上,在相撞的瞬间,这人便同小太监悄悄耳语:“吴氏已咬出荣妃。” 后者面不改色,鞠躬道歉后继续前行,七拐八绕的进了顺康宫里头。 “很好,之后的事情便看贵妃的了,本宫操什么心呢。”宜妃得了禀报,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秋露颇有些怀疑的问:“娘娘如何这般相信贵妃会处置荣妃?” “她自然有恨荣妃的理由”,宜妃目中寒光一闪,“这些年,她时时刻刻想的,恐怕都是这个罢。” 诚如宜妃所料,贵妃得了禀报不敢耽搁,立刻派人严审吴氏,并且封锁消息,一个字都不许对外人提起。 …… 樱华宫里,尹灵鸢挑选了些补品药材,让含绿改日给瑾婕妤送去,其中有很多都是她用灵泉水种出来的,对身体大有裨益。 奔波忙碌了一整日,到入睡的时候方才觉出有些寂寥。 聿泽走的第一天,有点想他。 尹灵鸢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额头,总觉得那里还残留着聿泽的气息。 “怎么可能呢,尹灵鸢,你可真是魔怔了。”自我唾弃了一番,她拉开被子,上床睡觉。 好在今夜没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一夜好眠,隔日清晨,照例去往贵妃宫中请安。 不知是不是错觉,尹灵鸢总觉得今日的贵妃有点不大一样,好像有种大仇即将得报的隐约期待感? 尹灵鸢摇摇头,跟随众人行过礼,贵妃循例问了问瑾婕妤的身子和她的“龙胎”,又各自闲话几句,荣妃便要起身告辞:“贵妃娘娘,若无旁的事情,嫔妾便先回去了。” “荣妃且等一等”,贵妃一反常态的拒绝,缓缓开口,“本宫还有件大事,只等皇上来了,再行分说。” “贵妃娘娘能有什么大事啊”,荣妃不以为然,她自觉吴淑女已死,自己便再没什么可怕的。 “荣妃等等就知道了”,贵妃不欲与她多言,只不叫人走。 尹灵鸢心下好奇,但她深刻记得聿泽临走前的叮嘱,绝对不多管闲事。 众人等了一会,齐烨终于下朝赶到。 “皇上万福金安。”众嫔妃齐声请安。 “后宫没有一日安宁,朕如何万安?”齐烨大步行至主位,坐下便问贵妃,“你一定要朕过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皇上请看”,贵妃对如意点点头,后者即刻下去,不多时,带着人将吴淑女押了上来。 荣妃本是百无聊赖的倚靠着,待看清堂下之人的面容,当即坐直了身子。 第95章 失宠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吴氏?” “她不是下令处死了吗?怎么如今还在这里。” “难道是有什么内情?” 众妃看到吴氏,立刻开始小声讨论。 “她怎么会在这里?”齐烨一开口,堂中顿时肃静。 贵妃起身禀报:“臣妾昨日奉皇上之命赐死吴氏,谁知这吴氏不肯就死,还口口声声说是受人指使,臣妾听她说的有理有据,遂暂时留她一命,交由皇上亲自审问,万一真的还有主使之人,也不至让那人逍遥法外。” “贵妃娘娘此举恐怕不妥罢”,荣妃心下已经慌了,贵妃话音才落便急不可耐的开口:“皇上已经下令赐死,娘娘却擅自将人留下,恐怕有抗旨之嫌。” “妹妹言重了”,宜妃幽幽开口,“事出从权,臣妾觉得既然此案既然还有疑点,贵妃娘娘行此举也是情理之中。” 她这个苦主的姐姐都开口了,齐烨便也没责问贵妃什么,只对吴氏道:“你既说是有人指使,那么指使之人是谁?” “是……是……”吴氏跪在堂中央不敢抬头,却仿佛能感受到荣妃射来的狠厉目光。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贵妃一声厉呵,吴氏被吓得猛然一个激灵,紧接着开口:“是荣妃,是荣妃娘娘指使嫔妾谋害毓嫔腹中龙胎的。” “你胡说!”荣妃陡然站起,指着吴氏狠狠斥骂,“吴氏,你为何要污蔑本宫?!” “嫔妾没有污蔑”,吴氏也是豁出去了,虽然本能的发着抖,还是坚持开口,“娘娘您嫉妒毓嫔得宠,又因为韩神医的事情怨恨毓嫔,便叫我想法子打掉她的孩子。” “你胡说!我没有!”荣妃急急否认,跑到厅堂中央扯起吴氏的衣领狠狠质问:“是谁指使你污蔑本宫?”她从吴氏的脸向后看去,看到尹灵鸢,又看向宜妃、贵妃,冷笑着一个个指过去:“是毓嫔?是宜妃?还是贵妃?你们谁要害我?!” “荣妃!”贵妃厉声呵斥,“你如此疯癫,成何体统!” “荣妃妹妹这般急切,莫不是阴谋被揭穿,恼羞成怒?”宜妃一派震惊模样。 尹灵鸢只是看着,没有开口。 荣妃仿佛恢复了一点理智,她跪扑到齐烨面前,哭道:“皇上,臣妾冤枉啊!吴氏为了能活命,便污蔑臣妾,求皇上替臣妾作主!” “荣妃”,齐烨终于开口,“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先起来。” “皇上~”荣妃唤的百转千回。 齐烨挥挥手:“夏彩,扶你家娘娘回去坐好。” 夏彩低着头快步走过来,扶起荣妃,低声劝:“娘娘,咱们先回去坐着吧。” 荣妃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皇上,终究跟着夏彩回去了。 齐烨继续问吴氏:“你方才说是荣妃指使的,可有什么证据?” “荣妃娘娘是私下里吩咐的臣妾”,吴氏惊魂甫定,跪回到原来的位置,“并没有什么人看到,但是那些寒性的食物,都是荣妃告诉我的,否则我又怎会知道这些?!” “这么说,你是没有证据了?”齐烨冷冷道。 吴氏急了,经过昨夜她也想明白了,贵妃想利用自己打击荣妃,而自己已然走到如今这一步,如果不能遂了贵妃的愿,恐怕家族性命皆不保:“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荣妃娘娘说了,只要办成此事,她日后会寻个机会,求皇上晋臣妾的位份,臣妾断不敢撒谎。” 齐烨眉头紧蹙,贵妃见状开口:“你方才说,荣妃因韩神医的事情怨恨毓嫔,是怎么回事?” “毓嫔因为得了韩神医的诊治成功怀有身孕,荣妃娘娘便也想将韩神医请来为自己诊治,谁知那神医来了一次,便逃出帝京,容妃娘娘甚为愤怒,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嫔妾也在的,看荣妃娘娘那时便将罪责归咎于毓嫔,后来更是唤嫔妾去,要打掉毓嫔的孩子,以消心头之恨。”吴氏述说道,这便是荣妃的动机。 贵妃看向尹灵鸢:“毓嫔,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牵涉其中,可有什么想说的?” 尹灵鸢起身:“嫔妾的确是被韩神医诊治过,至于其他的,嫔妾也不知道。” 贵妃点点头,示意尹灵鸢坐下,又转向齐烨:“皇上您看……” 齐烨清了清嗓子,再次看向荣妃:“韩神医的事情可属实?” “皇上”,荣妃用手帕拭了把眼泪,“臣妾的确是请过韩神医入宫诊治,臣妾多年不孕,一心想为皇上孕育子嗣,听闻韩神医曾治好过许多类似的病症,便迫不及待的将人请进宫里,可是皇上,您知道韩神医诊断过后是如何说的吗?” “他如何说?” 荣妃咬唇,如今这个情势,她也不得不出此下策:“韩神医说,说臣妾日后恐怕都再难有身孕了。” “啊?” “什么?” “连韩神医都这么说?” 此言一出,惊讶声此起彼伏,射向荣妃的一道道目光多了几丝怜悯,身为嫔妃,若是不能诞育子嗣,那么无论她曾经多么得宠,最终不过落得一个老死宫中的下场。 红颜弹指老,未老恩先断。纵使从前身份卑微如荷美人,在齐烨百年之后,也能跟儿子去封地享受天伦,而如荣妃这般没有子嗣的,尽管眼下看着风光,只怕晚景凄凉。 “臣妾数年前受了那场大凉,身子受损,据韩神医所言,那之后调养所用之药皆是虎狼,见效快,却后患无穷,即便医术高明如韩神医,对臣妾如今的身子,也无力回天。” “韩神医当真这样说?”齐烨面带忧色,显然起了怜惜之心。 “臣妾怎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荣妃哭的凄凄惶惶,“臣妾多年不孕,日后只怕也再难有子嗣,只能盼着多陪伴皇上一日,是一日罢了。” 贵妃眼见着皇帝怜惜之情愈盛,连忙开口:“所以你就让人打掉毓嫔的孩子?” “臣妾冤枉!”荣妃立刻喊冤,“皇上,臣妾自己没有子嗣,只盼着后宫诸位姐妹能为皇上开支散叶,臣妾又怎会去害别人呢。” “皇上!”吴氏立刻高喊,“臣妾不敢撒谎,臣妾根本没有谋害毓嫔的理由啊,请皇上明查。” “还请皇上作主。”贵妃也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齐烨并不是个傻子,孰是孰非他心底也有数了。 齐烨缓缓起身,迈步往殿外走去:“吴淑女戕害皇嗣是事实,打入冷宫永不许再出来。荣妃,身子欠佳,回去承乐宫好好养着吧,无事就不要出来了。” “皇上!”荣妃惊呼,试图再说些什么挽回,但齐烨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宜妃狠狠看了荣妃一眼,只是如此实在是太便宜她了。不过若真如她方才所言,再也不能怀孕,宜妃复又欣喜起来,倒是省了自己好些麻烦。 荣妃失宠了。 这是宫里多少年没发生过的新鲜事儿,那些曾经被荣妃欺辱过的嫔妃个个都是幸灾乐祸,解气的很。 尹灵鸢觉得这个结果也不错,皇帝虽没明说禁足,但是这个意思还是很明显的,荣妃出不来,以后就没什么人每日里盯着自己找茬了。 她也要寻个机会,将自己的假龙胎弄没了,日后便万事大吉。 荣妃禁足的第二天,余妙蕊被放了回来。 她整个人就像是去地沟里滚了一圈,衣裳脏污的不成样子,头发也乱蓬蓬的,两眼毫无神采,直到见了尹灵鸢,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从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出来了。 “表……表姐?”余妙蕊喃喃。 一阵清风吹来,余妙蕊身上的味道飘入鼻端,所有人都忍不住蹙眉。 “带她下去洗个澡,顺便看看身上有没有受伤。”尹灵鸢嗅觉更加灵敏,皱了皱鼻子吩咐。 宝笙应声而去,泡在热水里的余妙蕊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倒是没有受伤,只是这几日全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不知时辰、不见天光,小屋子除了一场破床什么都没有,每日有人将饭食送进来,她吃喝拉撒具在这这间破屋子。 开始还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每日都要跟排泄物共处一室,那味道自然好闻不到哪去。 余妙蕊何时受过这般屈辱,即便是小时候父母双亡,也很快被接到表姑母身边,摇身一变成了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享受的待遇甚至比她原先的家庭还好。 如今这屈辱,余妙蕊暗自咬牙,总有一日她要全部还回去。 洗漱完毕,人再次被带到尹灵鸢面前。 “下毒之事已了,贵妃娘娘既然开恩将你放了回来,想必是不会再追究什么”,尹灵鸢开口,“之前派你去捉虫子,亦未见什么成效,本宫思来想去,还是将你送回尹府较为妥当。” 余妙蕊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她虽然受了这屈辱,但是若自己能成功得到皇上的宠幸,便能扬眉吐气,若是回去,真真再没什么希望。 “表小姐不会还想着伺候皇上呢吧”,含绿不等她开口便道,“好叫表小姐知道,瑾婕妤皇嗣已失,吴淑女打入冷宫,连荣妃娘娘都被禁了足,可见皇上动了真怒,如今但凡跟这件事情沾边的,都或多或少受了牵连,皇上怎么还会宠幸你呢?” “可我什么都没做,我是冤枉的。”余妙蕊脱口而出道。 “表小姐真的冤枉吗?”宝笙忽然开口,“那日你发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贵妃娘娘没审出来,表小姐便当所有人都不知道吗?” 余妙蕊花容失色,看着宝笙喃喃说不出话来。 “你还要继续留在宫里吗?”尹灵鸢最后问,“需知万一他日事发,连我也保不了你。” 余妙蕊抿了抿唇,终究道:“一切……听从表姐安排。” 第96章 不甘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余妙蕊被送回尹府,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余氏见到人竟然被送了回来,更是难以置信,连忙找余妙蕊询问缘由。 “她如今有孕不能侍寝,岂不正是你最好的机会”,余氏恨铁不成钢,“怎生便回来了?难道你又不想侍奉皇上了?” 余妙蕊未语泪先流:“非是妙蕊不想留在宫里,实在是表姐……表姐她……” 她避重就轻,将自己说的委委屈屈的,尹灵鸢如何欺负自己,宫女们如何阻拦自己接近皇上,自己忍辱负重,可终究是人微言轻,最终被送了回来。 就连被贵妃带走审问这事,都被她说成是尹灵鸢借机打压自己,她则完全是清白冤枉的。 余氏愈发怒火中烧:“你得宠,于她也是助力,这个尹灵鸢只顾自己,竟半点不顾念咱们尹家。” “姑母,妙蕊几乎各种方法用尽,可若永远以宫女的身份留在那里,没有表姐的引荐,终究难入皇上的眼。”余妙蕊期期艾艾的道。 余氏眸色深沉,沉思了一会问:“那你的意思呢?” “妙蕊不改初衷,盼望着有朝一日入宫,为自己、为姑母和安煜表哥挣得一份好前程,望姑母成全。” “好。”余氏终于露出一丝笑模样,“姑母一定想办法帮你。” 春日渐暖,尹安禄在直隶的种植基地已经建成,新的仙客楼依旧是位于最繁华的地段,伙计和厨师都是雇的当地人,只有掌柜是尹安禄从帝京带去的。 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过一阵子首批菜蔬成熟,仙客楼便可开张。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尹安禄从尹灵鸢那里学到了不少经营造势的方法,酒楼尚未开张,便已经开始扬名。 所有事情按部就班,尹安禄决定抽空返回帝京一趟,他要跟妹妹汇报一下直隶的进度,另外再多拿一些种子回去,趁着时节赶紧种下。 尹安禄如今在尹家的地位已经大不相同,尤其是雪灾过后,尹盛对这个儿子的重视已经超过了余氏所生的三子尹安煜。 得知他从直隶回来,便吩咐余氏摆了个小小的家宴,为尹安禄接风洗尘。 尹盛、尹安禄、余氏和尹安煜悉数在列,吕姨娘作为尹安禄的生身母亲,也有幸出席。 席间尹盛时不时询问直隶的风土民情,尹安禄都一一作答,父子两个聊着也算和谐。 “直隶的事情可是了了?听闻那里的仙客楼比帝京的还更大些。”换做是从前,尹盛绝对不会问他生意上的事儿,因为太有失身份。 “直隶不比帝京寸土寸金,所以酒楼开的大些”,尹安禄有理有据,亲切中带着恭敬答着话,“这次回来主要是跟妹妹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你妹妹如今晋了嫔位,又身怀龙裔,这些事情可不要累着她”,尹盛叮嘱,“你能自己作主的,便少叨饶她,免得她不好养身子。” “父亲放心,儿子醒得的”,尹安禄道,“妹妹妙思,有时候想的比我还好。” 尹盛笑了,他如今完全就是拿尹灵鸢当个宝贝看待:“从前在家时她便聪明,你们兄妹感情甚笃,为父老怀安慰啊。” 吕姨娘凑趣道:“都是老爷的孩子,聪明自然是一样的,且他们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也更要好些。” 这话说的尹盛很开心,爽朗的笑了起来。 “说起来,妙蕊同娘娘也是一块长大呢”,余氏接了个话头,趁机道:“老爷,娘娘如今有了身孕,更应该送妙蕊入宫才是,她们姐妹携手,恩宠才能更加稳固啊。” 尹盛笑容略略收敛:“这个时候,提这些做什么。”毕竟尹安禄和尹安煜还在席上。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听不得的”,余氏道,“况且妙蕊入宫,于娘娘是一大助力,于咱们尹家,不更有好处嘛。” 自从余妙蕊被送回来,余氏不是没跟尹盛提过,可是每次都被几句话敷衍过去,如今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她自然要不遗余力的争取。 “安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余氏问。 尹安禄回家之后先去拜会了自己的亲娘,吕氏自然要将家里的大事先跟他过过话,余妙蕊的事情他已知晓,此刻便开口道:“此事本不应我置喙,不过娘娘的性子我也算略知一二,既然她将妙蕊送了回来,便一定有不得不送的理由,咱们还是不要忤逆娘娘的意思。” “她还能有什么理由?不就是……”余氏一着急,差点口不择言,感受到尹盛凌厉的视线,堪堪住了口,换上另一幅语气道,“这妙蕊已经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了,哪里还会有旁的理由?” 尹安禄没理她,而是转向尹盛道:“父亲,先前您同母亲有这个打算的时候我便劝过您,娘娘在宫中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咱们这么急着送人进去,反倒是伤了娘娘的心。” 尹安禄顿了顿,接着道:“况且先前是因着娘娘无子,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如今娘娘既已有孕,何苦还要做此举,让娘娘为难?” “本就是为着尹家着想的事情,娘娘有什么可为难……”余氏抢白,话未说完便被尹盛打断,“好了!安禄说的有理,妙蕊的事情不必再提。” “老爷!”余氏哪里肯甘心。 “夫人还是听老爷的吧”,吕姨娘幽幽开口,“或许是妙蕊真的惹了什么事情,但是不好自己开口,依我说还是让安禄侧面打听一下,否则惹了娘娘伤心,更怕坏了宫中的规矩,若叫贵人怪罪下来可怎么得了?” “梦淑此言甚识大体”,尹盛赞许的点点头,“日常也要多规劝着夫人些。” 梦淑是吕姨娘的闺名,她顺从的应了:“妾身明白。” 余氏气的想摔碗,偏他儿子还不给自己争气,此时没眼色的插嘴:“二哥说的对,娘,妙蕊妹妹那样好的人儿,你干什么非要送去宫里,不如留下来给我当媳妇。” “孽畜!”尹盛砰的搁了碗,“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尹安煜不学无术,又被余氏宠着,闻言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不服气的小声分辨:“从前娘跟我说,要让表妹嫁给我当媳妇的,又不是我说的。” “你……”尹盛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余氏责骂,“你平日里都教你儿子些什么?好好的孩子都叫你给教坏了!” “老爷,安煜还小呢”,余氏分辨道,又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不许混说。” 尹安煜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一顿饭吃的尹盛满肚子气,越看余氏越不顺眼,饭后便去了吕姨娘那里,眼不见为净。 尹灵鸢收到二哥从直隶回京的消息,便叫宫人将种子和秧苗准备好,等尹安禄出发的时候带走。 一些蔬菜比较好留种子,像南瓜、豆角这类的,尹灵鸢都是事先采下来,再略微炮制一下,这时候初辉的经验便显得极为重要,她从前在乡下家里时,最会留种,由她炮制的种子,成活率很高。 至于像番茄、白菜这样不好留种子的,尹灵鸢就要直接给秧苗,将这些还是幼苗状态的灵蔬连根带土的挖下来,用草纸松松裹了,外面洒满灵泉水保湿,正常的植株可以支撑一日不会枯萎,尹灵鸢的这些因着灵气的缘故,自然能更久些。 “娘娘,二少爷传话,说后日便一早出发。”含绿来回禀。 “先将那些种子送去”,尹灵鸢吩咐,又唤来初辉,让她把所有幼苗都打点清楚,明日送去。 “二哥还说些什么吗?”尹灵鸢问。 “直隶那边的进展,二少爷说一切顺利,都写在信里了,娘娘您自己瞧。”含绿将信递给她,“还有,表小姐的事情,二少爷说夫人仍不肯死心,坚持想让表小姐入宫,不过被老爷拦下了。” 尹灵鸢接过,看完之后颇为满意:“二哥打点的一切妥当。” 至于余妙蕊,尹灵鸢思索片刻便道:“你将宫里的事情同二哥略提一提,捡着紧要的,让家里知道个大概便成了。” “奴婢明白。”含绿自有分寸。 将余妙蕊试图自荐枕席却被皇上斥责,和她被贵妃娘娘带走问话这两件事情一说,家里便不再到尹灵鸢跟前提让余妙蕊入宫一事。 尹家如何闹腾的尹灵鸢不想知道,忙完了尹安禄这一茬,她便着手要开始处理自己肚子里这个假龙胎了。 要实现自己最终的打算,有一个重要角色必不可少,那就是太医。 她只知道如何改变脉象假装怀孕,却不知道怎样让自己的脉诊起来像再也不能生育的,所以她必须收买一个太医,为己所用。 第97章 前因后果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太医院太医众多,尹灵鸢也知道,如宜妃荣妃这样的,都在太医院有自己的人,她要收买,必得找个身家清白的。 “娘娘可是觉得如今为您安胎的太医有什么不好吗?”含绿听到尹灵鸢让她查探太医院各位太医的身家背景,不解的问。 “倒不是他有什么不好”,尹灵鸢道,“只是如今我和孩子的身家性命都寄在太医身上,多小心些总是好的,而且很多娘娘身边都有自己惯用的太医,我也想找一个,日后用着放心。” 尹灵鸢并不打算告诉含绿自己是假怀孕,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不涉及聿泽,尹灵鸢根本无法解释清楚,而且也怕将来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会牵连到她们。 含绿听罢觉得很有道理:“娘娘思虑的是,奴婢这就去打探。” 她没有刻意瞒着谁,而且调查太医院的太医,最好的办法便是查看宫中登记的名册档案。因此毓嫔大肆挑拣寻找太医的消息渐渐在内宫传开。 尹灵鸢又被扣上一顶“恃宠而骄”的帽子,说她仗着有孕为所欲为,竟如此挑拣太医们,实在是嚣张无礼。 偏这些话传到皇上太后耳中,母子俩一个遣了长期侍奉慈安宫的张太医过来问候,一个更是直接,派了太医院的院判过来,意思是这两人德高望重,尹灵鸢若不放心旁人,便让这两个人为她安胎。 尽管尹灵鸢全部婉拒了,但是宫中流言也就此打住,毕竟皇上太后都护着毓嫔,谁还敢再拿此事做文章? 有了皇上和太后的态度,含绿这边进展的就更顺了些。 这些个太医的医术、脾性、出身,以及家庭背景,全被打听出来,慢慢呈到尹灵鸢面前。 “宫里除了张太医专职侍奉太后,还有王仁王太医是荣妃娘娘的人,李太医是宜妃的人,魏太医长期侍奉贵妃娘娘,其余的还有陈太医、刘太医、赵太医,都是固定侍奉某一宫……”含绿每隔几天就要来尹灵鸢面前禀报一会。 尹灵鸢听她说的这些人名,头都大了:“好了好了,你就说说有哪位太医是不固定侍奉某宫,医术又比较好的。” “不侍奉各宫的太医也有很多”,含绿继续掰着手指头数,“有江太医、孙太医、马太医……” 含绿又是说了一通,并且每个太医的情况都简单介绍一遍,最后总结:“至于其他的,奴婢暂时还没有查完。” 尹灵鸢一路听下来,感觉其中有两个比较合适,但她没有急着下决定,而是吩咐含绿继续查探,等都查清楚了,她再选一个合适的。 眼下听了这一通人名,她有些晕乎乎的,便拉了含绿去外头散步。 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郁了,杨柳梢头长满了嫩黄色的小叶子,生机勃勃,御花园的草丛里,开着不知名的小花。 尹灵鸢一路走到自己的人参地,去年夏秋之交种下的人参,如今已经长高长大了不少,负责侍弄人参的人见到她连忙行礼。 挨个看了一遍自己的小人参们,感觉的出人参苗所散发的灵力比寻常蔬菜浓郁许多,尹灵鸢深吸口气,通体舒畅,也不知正在闭关的聿泽能否感受得到。 “人参们近日如何?”挥手让小太监们起来回话。 “回娘娘,一切都好,初辉嬷嬷每日都要来查看一次,奴才们不敢怠慢。”小太监恭敬回道。 “可有再遇见什么偷参贼吗?”她想起去年才种下人参,便遭遇的那次盗窃,不由开口问道。 “奴才们日日点着数,未曾遇见盗贼。”小太监答道。 尹灵鸢又绕着人参田走了一圈,便转身离去,准备找个小亭子歇上一歇。 一路上含绿还在说:“如今谁不知道这人参田是娘娘的,哪里有胆大包天的人敢再去偷盗。” “诶”,尹灵鸢回头瞪她,“flag不要随便立。” 含绿挠挠头:“娘娘,您又在说奴婢听不懂的话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一路进了凉亭,含绿打开手帕铺在石凳子上,扶尹灵鸢坐下,刚一抬头,便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素白色锦缎花纹的女子。 “娘娘您瞧”,含绿指着远处给尹灵鸢看。 尹灵鸢略感疑惑:“那不是瑾婕妤吗?请她过来坐坐吧。” “哎”,含绿应声,不一会便引着瑾婕妤来了。 “给毓嫔娘娘请安”,瑾婕妤微微躬身。 尹灵鸢赶紧扶住她:“别多礼了,你身子可是养好了?” “好多了”,瑾婕妤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多谢娘娘送来的那些补品,不然嫔妾的身子也不会好的这样快。” “不过是些药材罢了”,尹灵鸢道,“你这一遭也算是替我受过,终究是我连累了你。” “娘娘不要这么说”,瑾婕妤眉目低垂,“这是嫔妾的命罢了。” 尹灵鸢刚要问那天的事情,无意间瞥见瑾婕妤身边跟着的宫女,便收了话头,伸手抚上瑾婕妤的手背,说了句:“手这样冷。” 接着微微扬声,对瑾婕妤的宫女道:“你家婕妤身子才好,出来怎么不知道多带一件披风,万一冻坏了可怎么好?” “是奴婢失察”,宫女赶忙躬身请罪,“奴婢这就去拿。” “去罢”,尹灵鸢点点头,复又叮嘱,“快去快回。” 等那宫女走远了,尹灵鸢又吩咐含绿:“你去外头守着。” “是。”含绿会意,站到了亭子外头。 尹灵鸢这才开口:“那日你为何要如此急切的喝下羹汤?可是知道了这汤有问题?” 瑾婕妤知道尹灵鸢支开旁人是有话问自己,可此刻却有些犹豫,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若有顾虑,不说也罢”,尹灵鸢再次开口,“只是无论你有何种打算,也不该以伤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因为那样实在是太不值了。” 瑾美人闻听此言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我也不得不如此。” “是宜妃吗?”尹灵鸢问,宜妃此人,虽然表面装的温和亲厚,其实最是攻于算计,阴狠毒辣。 瑾美人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幽幽道:“我这个孩子,本就生不下来。但我却不愿意将这孩子没了的罪责归咎于无辜之人,既然吴淑女出了手,我便索性成全她。” 尹灵鸢默默沉思,想到宜妃曾经暗中毒害小瑜儿,还曾在荷嫔怀孕时意图打掉她腹中的孩子,顿时明白了瑾婕妤的未尽之意。 “可是你是她的亲妹妹,她竟连你的孩子也容不下么?” 瑾婕妤一阵苦笑:“我不过是家中庶女,一向没什么地位,若不是因为容貌……” 她话未说完,含绿便急步而入,低声禀报:“娘娘,取披风的宫女回来了。” 两人就此打住话头,不多时宫女霜儿疾步入内,抖开披风给瑾婕妤披上。 尹灵鸢起身,拍了拍她的手:“你身子弱,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我先回去了。” 瑾婕妤福了福,目送尹灵鸢远去。 虽然说的不多,但也足够尹灵鸢想明白这其实中的弯弯绕绕。 瑾婕妤怀孕不过是宜妃的一个手段,若那日请封成功,瑾婕妤地位提升,便更能增添宜妃的助力。而瑾婕妤所怀之子,宜妃是断断不会让她生下来的,那怎么让这个孩子没了,便可以大做文章。 尹灵鸢知道,宜妃是想利用这个孩子陷害自己的,她特地要求瑾婕妤多到樱华宫做客,然后伺机落胎,将落胎之责归咎尹灵鸢。 瑾婕妤虽然受宜妃所控,但内心肯定是想反抗的,否则小瑜儿墨锭中毒那事儿,她也不会刻意提醒。 她不想如宜妃所愿,但是身边日日有人监视,想做些什么也难,恰好遇上吴淑女送羹汤,瑾婕妤看到了余妙蕊那惊讶的神情,知道羹汤有问题,便将计就计,抢着把羹汤喝了。 宜妃虽然没有如愿栽赃尹灵鸢,但吴淑女同荣妃关系密切,借此将荣妃一军也算不亏,更何况,还能利用皇上的怜悯之情,成功晋封为婕妤。 “简直是步步算计,太可怕了。”尹灵鸢不由感叹。 “娘娘说谁?”含绿好奇,“可是方才瑾婕妤同您说了什么?” “瑾婕妤说她是家中庶女,因为容貌出众才被宜妃娘娘看中,挑进宫里。”尹灵鸢叹了口气:“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如今看来,倒是不幸多一些呢。”含绿道。 尹灵鸢本是自行感叹,没想到含绿竟能说出这样一句话,让她有点小惊奇,想了想问:“若是要你选,是选则留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还是愿意去宫外过平凡人的普通日子?” “娘娘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自小跟娘娘一起长大,才不要跟您分开呢。”含绿不假思索的回答。 “若是我有朝一日不做这个娘娘了呢?” 第98章 太医方吉平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忽然想到,等到聿泽出关,自己便要跟着他云游天下了,那么含绿宝笙初辉这些跟着她的人要怎么办? 她自是可以潇洒离开,可是这些人却没有那么多选择,含绿是自己的陪嫁丫鬟,若是自己走了,齐烨会不会迁怒于她? 宫里这些对自己有恨意的人,会不会报复在初辉等人的身上? 尹灵鸢从前没有想过这些,此刻却一股脑的全想到了。 问出那句话后,一直没有得到含绿的答复,以为她在纠结,便没有催促,直到回了樱华宫,含绿跟着尹灵鸢进了内室,却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娘娘当真要离开,便请带上含绿罢,天涯海角,让奴婢伺候您。” 尹灵鸢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说话。”说着就要去扶。 含绿却执拗的跪着:“娘娘的心思,奴婢虽不能完全猜透,但也能略知一二,自从您前年大病一场醒来之后,整个好像变了个人,从前的您虽然心地善良,可总是软弱优柔,为此吃了不少苦,如今的您果敢机智,活得潇洒恣意,奴婢是打心眼里为您高兴的,可奴婢也瞧的出,您并不喜欢这里,对皇上的心思也淡。” 有这么明显吗?尹灵鸢信任含绿,所以也不会在她面前刻意掩藏什么,不想这丫头表面不声不响的,其实对她的心思看的倒清楚。 “您帮采女们出宫,后来又想帮娴嫔娘娘,奴婢便知道,有朝一日,您总会离开这里的”,含绿重重叩了个头,“娘娘,奴婢只求您,不要丢下含绿,含绿自小跟着您,早已经把您当作最亲最亲的亲人了。” 尹灵鸢叹了口气,终究将人扶了起来:“你的心思我知道了,放心吧,我现在还走不了。” “奴婢知道,都是因为尹家,如今您还有了圣上的孩子,所以更加难以割舍了”,含绿道,“一时半会您不会离开,但是等到您决定离开的那一日,千万不要不告而别。” “好了,我不会不管你的,还有宝笙她们,我都不会不管的。”尹灵鸢拍拍她,虽然含绿猜的理由不对,但是她的确不会现在就离开,也不知道聿泽什么时候能出关。 到时候还要跟聿泽商量一下,带肯定是不会带着的,她可不想出了宫还藏着掖着的,但是可以给含绿她们许个好人家,再给她们置办一份家业也就是了。 到时候,自己还能时不时去看看她们,也算是在古代难得的朋友了。 主仆两个算是交了心,含绿在得到尹灵鸢不会不管她的保证后,也暂时放下心,更加卖力的打听太医们的消息。 尹灵鸢挑来选去,最终确定了一位名唤方吉平的太医。 按照含绿查到的,这位方太医没有什么家世背景,也并非帝京人士,是承启二年的时候,皇帝微服出巡,见他医术不错,便带了回来。 方吉平虽然进了太医院,但是一直醉心医术,旁的人情世故是半点都不懂,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拉拢过他,都被他硬邦邦的回绝了,金银财帛半点不能动摇,是以在太医院沉沦九年,至今仍旧是一届小小太医。 “娘娘怎会选他?”含绿对尹灵鸢这个选择十分不解,“这人是个医疯子,除了钻研医术什么都不上心,所以三十多岁的人了,至今尚未娶亲。” 醉心医术好啊,自己这里自有他无法拒绝的东西,而且没有家世牵累,那就更合适了,尹灵鸢心道,嘴上却说:“正因为他醉心医术,所以医术高明,我才选他,评判医者,自然是医术为先。” “可是奴婢担心他伺候不好娘娘”,含绿道,“奴婢听说,太医院的同僚们私下里都叫他‘方大石’说他脾气又臭又硬跟个石头似的,人缘也不好。” “这些都是小节”,尹灵鸢挥挥手,“你明日就去请他来,为我请平安脉。” 含绿无法,只得遵照尹灵鸢的指示,去太医院请方吉平。 这方吉平不愧‘大石’之名,听到樱华宫的毓嫔娘娘叫他去请平安脉,头也不抬的回绝:“微臣从不侍奉樱华宫,还请姑娘换个人去吧。” 含绿气不打一处来,从来樱华宫请太医,没有敢这般推脱的,忍着气道:“我家娘娘知道大人医术高明,点名请大人过去,大人还是请吧。” 方吉平也不知在鼓弄些什么草药,闻言随口道:“不过平安脉而已,无需什么高明的医术,太医院任何一位太医都可。” 含绿真真领教了,心道怪不得在太医院熬了九年还只是一介小小太医,她只得搬出皇上来:“我家娘娘怀着龙胎,皇上无比重视,方太医您如此推脱,奴婢就只能去请皇上的圣旨来了。” 同僚们听见此话,担心皇上怪罪下来,太医院众人都要受牵连,连忙七嘴八舌的催促让方吉平快点过去。 “不过是请个平安脉,有两刻钟也就回来了。” “就是啊,你那草药什么时候研究不行。” “得了,快去快去,这摊子我给你看着,你赶紧去,我保证不叫别人碰。”更有人干脆过来推他,方吉平没有办法,只得拿了药箱跟含绿走。 樱华宫,尹灵鸢已等候多时了,方吉平毋自行了个礼,放下药箱便过来给她请脉。 右手腕之后左手腕,又细细问了尹灵鸢近日的饮食、可有感觉哪里不适等问题,虽然来之前一再推脱,可是请脉的时候也并没有敷衍了事,可见还是有医德的。 所有诊断都完成,方吉平一边收药箱,一边平静道:“娘娘胎像安稳,脉象也沉稳有力,可以放心养胎,微臣告退。”说着背起药箱便要离开。 “方太医且慢。”尹灵鸢赶紧出声阻止,“本宫还有话想同方大人说。”说着示意含绿去门口守着。 后者会意退了出去,方吉平明显有点不耐烦:“不知娘娘有何吩咐,微臣太医院还有好些功夫要忙。” 尹灵鸢一笑,也不生气:“素闻方太医醉心医术,可曾见过能解百毒的丹药?” “娘娘说笑了”,方吉平嗤之以鼻,“世间各种药草植株,各有特性,相互克制又相互化解,所谓对症下药,又怎会有一药解百毒之说?” “是吗?”尹灵鸢缓缓自袖中掏出三枚药丸,道,“本宫偶然间得了这三枚丹丸,据说能解百毒,方太医可愿一试?” “娘娘此言何意?”方吉平只是性子轴,并不是傻,听了这话立刻升起两分警惕。 “方太医别误会”。尹灵鸢马上道,“本宫并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只是想将这三粒药赠与方太医,若是有朝一日能研究出这药的配方,不就能造福千万人了吗?” “娘娘为何要赠我?”方吉平不大相信。 “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配佳人”,尹灵鸢道,“方太医醉心医术,本宫将这药赠与你,便是相信,它们在太医的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可是微臣怎知,这些药真如娘娘所说,能解百毒?”方吉平仍旧不肯相信世间会有这种药。 “这有何难?”尹灵鸢取出一枚,直接交到方吉平手上,“方太医行医这么多年,一定见过许多无解之毒,这枚丹药你自拿去,一试便知真假。” 方吉平先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拨下一小块,放在嘴边尝了尝,喃喃道:“这里面加了牛黄、绿豆、甘草……还有……” 方吉平报了一大串草药名字,最后目露疑惑:“还有什么?” 尹灵鸢心道不亏是医术高明,这样尝一尝就能把自己炼药加的草药说出个七七八八,不过这里头还加了自己的灵力,是方吉平无论如何也尝不出来的。 “本宫于医术之道不通,亦不清楚此丹如何炼制”,尹灵鸢道,“所以才交给方太医研究。” 方吉平自认博览群书,熟识百草,如今竟然遇见他品不出来的草药,当即来了兴趣,握着丹药冲尹灵鸢拱手:“微臣定会回去好好研究。” 尹灵鸢满意的点点头。 等方吉平离开,含绿方才进来,问道:“如何?方太医可答应为娘娘效力?” “他说需要回去思量一二。” 含绿撇撇嘴:“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差事,他却还要思量,当真是个大石头。” “放心”,尹灵鸢笃定道,“他会答应的。” 尹灵鸢本以为自己还要等些时日方能得到答复,却不想方吉平隔天便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当即表示自己已经验证过丹药的功效,向尹灵鸢讨要另外两枚。 尹灵鸢依旧挥退左右,先随口问了句:“方太医这么快便确定了丹药的功效,当真神速。” 谁知方吉平语不惊人死不休,脱口而出道:“微臣以身试毒,自然迅速,还请娘娘遵照约定,将另两枚丹药赠与微臣。” “啊?”尹灵鸢微讶,“你自己亲自试的毒药?” 她本以为方吉平会先研究个几天,然后找个什么老鼠、鸡鸭之类的来试药,没想到这人如此凶猛,竟然亲自服毒试药,还真是不怕死啊。 第99章 以假乱真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却说昨日方吉平拿到丹药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关进药房,用了各种方法都判断不出最后的一点草药到底加的是什么。 诚如尹灵鸢所言,他从医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许多无解的毒药,方吉平直接配了一副剧毒之药,给自己服下,之后也没急着用丹药,单等毒性发作,最后命悬一线的时候才将丹药丢在嘴里咽下。 服下丹药后他便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第二日一早醒来,竟然发现半点事儿没有,为自己诊脉,身体里的毒素一丝不剩,竟然被清的干干净净。 方吉平大惊之后大喜,迫不及待的赶来樱华宫。 内室里,尹灵鸢稍稍平复了自己的惊讶之情,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搬出来:“方太医既然亲身试过了这药,自然更明白它的价值。” “娘娘想要微臣做什么?”方太医直接问,“只要能将另两枚,就算是一枚赠与微臣,微臣愿为娘娘做任何事情。” 孺子可教也,尹灵鸢心道,看来很多事情这方太医并不是不懂,而是不屑。 “若是让方太医舍弃这太医之位呢?”尹灵鸢问。 “这有何难”,方吉平立刻道,“微臣入宫当太医,本也是为着皇宫奇珍药草众多,如今有了更珍奇的,便是不当这个太医又何妨。” “好”,尹灵鸢拍板,“本宫要方太医办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办成后,方太医或许就不便留在宫里了。” 话落,从袖中取出一枚丹药:“这粒丹药就先赠与你,待事情办成了,自然给你另一粒。” 方吉平小心翼翼的接过:“但凭娘娘吩咐。”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尹灵鸢放出神识,感受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方略略压低了声音道:“再过些时日,本宫这胎便会不保,本宫要你在那之后为本宫诊断,就说本宫小产伤身,以后再难有孕。” “娘娘您……”方吉平其实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哪怕毓嫔娘娘让他去杀人,他也愿意为了得到丹药去做,大不了等自己研究出丹药的配置秘方,以死谢罪就是。谁知对方竟然要让自己做这事。 他当太医这么多年,所知道的各宫嫔妃无不是求子心切的,今日竟然碰见个反例,当真匪夷所思。 “方太医可有难处?”尹灵鸢问。 “只要诊断说娘娘再也无法生育便可?”方吉平忍不住再次确认。 “不错”,尹灵鸢点头,“事成之后,另一枚丹药也是你的。” “成交!”方吉平痛快的答应了。 “很好”,尹灵鸢十分满意,“那么这段时间就请方太医为本宫请平安脉,到时方能更加顺理成章。” “微臣遵旨。” 终于搞定了太医,尹灵鸢寻思着自己找个什么方法顺理成章的小产呢? 从高处跌下去? 不行,虽然这样有可能小产,却不会影响以后的生育。 假装中毒被害? 可齐烨若调查起来,岂不永远不会有真凶。 不然顺便栽赃一下宜妃好了,反正她早有害自己的心思,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害小瑜儿和荷嫔,自己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尹灵鸢下定决心,还得安排个详细周密的计划才成。 既然之前宜妃派瑾婕妤日日到樱华宫做客想要栽赃自己,那么尹灵鸢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开始日日去宜妃宫里拜访。 以宜妃一贯营造的对外形象,自然不会将尹灵鸢往外赶,不只要笑脸相迎接,还得拿好茶好点招待着。 “这紫苏牛乳糕本宫平日里甚爱,乃是顺康宫最常做的一道点心,毓嫔尝尝味道如何?”顺康宫,宜妃指着面前的一盘糕点,笑吟吟的请尹灵鸢吃。 尹灵鸢从善如流,捏起一块刚要放进嘴里,便听宜妃道:“哎呀,本宫忘了,毓嫔有着身孕,不知能不能吃这点心。” 说着吩咐秋露:“去请李太医来,让他看看这糕点孕妇孕妇可否食得。” “李太医就在外头,等着给娘娘请平安脉呢”,秋露道。 “这倒是巧了”,宜妃笑着点点头,“那便快将人请进来罢。” 李太医请过安,遵照宜妃分吩咐细看紫苏牛乳糕,半晌后道:“启禀娘娘,这糕点无恙,孕妇适当食些紫苏还能够预防胃肠胀气,改善孕吐,毓嫔娘娘可放心食用。” “如此,本宫便可放心了”,宜妃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然这么美味的糕点,毓嫔吃不到,当真是辜负了。” 尹灵鸢这才拿起吃了,觉得味道还成:“多谢娘娘关怀体恤。” 含绿全程面色警惕,终于出了顺康宫的大门,忍不住抱怨:“方才宜妃娘娘给您点心的时候,可把奴婢紧张坏了,娘娘您倒好,就这么大胆的吃了。” “放心”,尹灵鸢笃定,“宜妃就算是要害我,也不至于直接拿有毒的点心给我吃,也太蠢了些。” “娘娘!”含绿简直特别不理解尹灵鸢近日的行为,“您何苦要日日往顺康宫跑,娘娘如今有着身孕,咱们躲着宜妃娘娘还来不及呢!” “我便是想要成心气她,她不是不喜欢别人生孩子么?我偏要日日去她眼前晃悠。”尹灵鸢如是解释,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想把孩子没了的事儿栽赃给宜妃吧。 回了樱华宫,方吉平早已在院中等候,含绿也不知怎么的,偏跟这方太医看不对眼,此刻见了人,也是一副阴阳怪气的语气:“方太医近日跑樱华宫倒是勤快的紧呢。” “为娘娘尽心,理当如此。”方吉平不愠不火的一句话,常常堵得含绿哑口无言。 含绿忍了忍,终是道:“既然来了,就赶快为娘娘请脉吧,方才在顺康宫吃了些点心,你看看是否无碍。” 方吉平来本就是为尹灵鸢请平安脉的,闻言也不犹豫,当即开始诊脉。 结果自然是无恙,并且跟李太医说的一样,孕妇适量吃些紫苏对身体有好处。 关于那件事情,尹灵鸢没有跟他说具体的时间,方吉平便也一日日点卯似的来樱华宫报道。 “方才在顺康宫吃了那些点心倒勾起我了的食欲”,尹灵鸢吩咐含绿,“你去领些蜂蜜和面粉来,咱们也做点心吃。” “娘娘好久没有心思做点心了呢。”含绿高兴的应下,“奴婢这就去。” 支走了含绿,屋中只剩下尹灵鸢和方吉平二人,尹灵鸢方开口:“不知太医院可有红曲?” 红曲是一味中药,太医院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这味药具有活血化瘀之功效,方吉平猜测:“娘娘莫不是想……” 尹灵鸢知道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非是太医所想,我自有用处,方太医可否带给我一些?” 方吉平点了点头,见尹灵鸢再没有旁的吩咐,便躬身退下了。 尹灵鸢要红曲自然不是为了落胎,她先前吩咐含绿领鸡蛋和蜂蜜,当然也不是为了做蛋糕。 而是要用这些东西调配血浆。 将红曲用酒浸泡,再通过反复的沉淀过滤,最后能提取出红色素来,再和以蜂蜜、面粉和清水,便能调制出十分逼真的血浆。 这是尹灵鸢前世去影视基地旅游,看剧组拍电视剧便是用这法子做血浆。 虽然用番茄酱也可以,但远不及这个逼真。 做成的血浆用薄薄的动物皮膜包了,做成一个个小球,尹灵鸢尝试着用力一挤,果真血花喷溅,效果简直不能更逼真。 只要没有人去尝味道,足矣以假乱真。 当然,含绿取回来的面粉和蜂蜜,尹灵鸢自然是要先做点心,她做有些点心的时候是不许人看的,刚好方便了她趁机偷偷调配血浆。 一次不能用的太多,否则容易被人发现不对劲儿。 尹灵鸢已经想好,等血浆攒够,便悄悄放在衣服里,到时候自己假装小产,就靠它们了。 顺康宫。 宜妃面前摆着一碟紫苏牛乳糕慢慢吃着,这的确是她最爱的点心,也是顺康宫常备之物,不过此刻吃起来,却有些食之无味。 有小宫女泡好热茶送上来,秋露转身接了一把递给宜妃:“娘娘,毓嫔娘娘日日到咱们这里,恐怕心思不简单罢。” 宜妃自然知晓,这也是她连日来一直思量的事儿。 “会不会是之前对瑾婕妤的安排,被她察觉了?”秋露猜测。 宜妃缓缓摇头:“即便是她有所猜测,也不应当拿自己肚子里的龙胎冒险。” “那毓嫔究竟意欲何为?”秋露不解。 “无论她想怎么样,本宫定不能在明面上让人挑出错处,她既想来,咱们好好招待便是。”宜妃冷冷道。 “那娘娘您定要小心防范才是,免得哪一日毓嫔的龙胎出了问题,再怪到咱们顺康宫头上。”秋露提醒道。 宜妃眸色一暗:“与其这样日日小心防范,等着别人出招,不如索性以攻为守。” 第100章 不明其意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林鸢的计划进展顺利,她一面悄悄制作血浆,一面时不时的去宜妃宫里刷刷存在感。 宜妃自然是小心谨慎又不失热情的款待,而尹灵鸢每次回来,也都要让方吉平请过平安脉,毕竟若宜妃真傻到在自己宫里害她,也就不用尹灵鸢另费功夫了。 好在,宜妃不傻,尹灵鸢也一直平安无事。 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这一日,樱华宫却意外来了一位访客——苏眉。 “她来做什么?”尹灵鸢不解,也不想理,直接道,“不见。” 自从采女那件事后,苏眉再也未能掀出什么水花,她们又不用晨昏定醒,尹灵鸢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她说有事情要求见娘娘”,含绿说了句,听尹灵鸢说不见,自然没什么意见,“那奴婢这就去回了她。” 含绿出去,只说娘娘现下不得空,请苏采女回去。 谁知这苏眉却十分执拗,竟在樱华宫的大门口直接跪了下来:“娘娘不肯见嫔妾,嫔妾便长跪不起。” 含绿蹙眉:“苏采女这是何意?”怎么还胡搅蛮缠起来。 “嫔妾从前听信旁人挑唆,做了许多糊涂事儿,如今终于想通了,所以特来樱华宫,向毓嫔娘娘请罪。”苏眉面带真诚的道。 “请罪?”含绿狐疑。 “但请姑娘再为嫔妾通传一声罢。”苏眉期期艾艾的道。 含绿蹙眉想了一会,扔下一句:“稍等片刻。”便再次返回内室。 “她来请什么罪?”尹灵鸢着实摸不着头脑,若说采女出宫那事儿,早已时过境迁,自己的八千两银子齐烨也给补了,尹灵鸢实在不明白,苏眉这个时候跑来谢哪门子罪,岂不是没事找事? “不见。”尹灵鸢依旧道,不管这人打的什么主意,自己不接招便是。 含绿当即又去回,苏眉依旧执拗的跪着,含绿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苏采女自己要跪,便跪着好了,回头可别说是我家娘娘有意为难。” 苏眉没有说话,掩在袖子里的拳头却握的死紧。 尹灵鸢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儿,虽然聿泽闭关,但是灵气不能断,宫里的灵蔬灵果种植更不能断,其实她有心想种些小麦和水稻,若是能用零泉种出来小麦,打出面粉最后制成的糕点一定更加好吃。 而且米面不像果蔬那样容易腐坏,她大可以在自己宫里种出来,然后运往全国各地。 只不过,樱华宫实在没那么大的地方,而且水稻需要种在水田里,宫里现下也没有。 所以这两个设想,目前还无法实现。 看了一圈园子,又补种了些菜蔬之后,差不多就到了午膳时间,尹灵鸢净手用膳,又小憩了一会,下午醒来决定去顺康宫给宜妃添添堵。 梳洗打扮一番,带上含绿宝笙,才迈出宫门,便见苏眉满身狼狈,竟然还在樱华宫门口跪着。 后者见到她,简直恨不得扑上来,然而因为跪的久了,腿已经没了知觉,刚一挪动便踉跄着扑到在地。 苏眉担心尹灵鸢就这么走了,顿时什么都不顾的五体投地般爬了过来,死死攥住尹灵鸢的裙角:“毓嫔娘娘,求娘娘宽恕嫔妾。” 尹灵鸢一头黑线,不知道的乍一看这场景,还以为自己怎么着她了呢。 “苏采女这是做什么,我们娘娘可什么都没做。”宝笙赶紧上前,试图将地上的苏眉拉起来。 “娘娘,嫔妾知错了,嫔妾不该偷盗凭条,当时也是一时糊涂,求娘娘给嫔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罢。”苏眉一面被宝笙使大力气拉起来,一面喋喋不休的说。 “凭条真的是你偷的?”尹灵鸢挑眉。 “是”,苏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裹着的布包,“这是当日所盗凭条,嫔妾特来呈给娘娘,以表嫔妾请罪的诚意。” 尹灵鸢接过,翻开帕子,只见里面是被揉搓的皱巴巴的凭条,她略数了数,总共八张,悉数在列:“你将这东西交给本宫,就不怕本宫将此作为证据呈递贵妃娘娘,治你的罪吗?” “但请娘娘垂怜。”苏采女还要再跪,若不是宝笙死命扯着她,就真的再次趴下了,“嫔妾从前糊涂,自以为凭借自己的容色,迟早能得到皇上垂怜,就此错失出宫的机会,实在是悔不当初,还听信了……听信了旁人的鼓动,做出偷凭条这样的不耻之事,实在是夜不能寐,是以近日鼓起勇气前来向娘娘请罪,但求娘娘垂怜,嫔妾唯愿离宫而去。” 尹灵鸢捏捏手中的凭条,当日那桩无头公案,今日也算了结,苏眉此举,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帮她离宫? 聿泽不在,尹灵鸢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淡淡开口:“时过境迁,当日你没有把握住机会,如今本宫也没有办法。” “娘娘?”苏眉眼中现出祈求神色。 尹灵鸢继续道:“只要今后你在宫中安守本分,相信也不会再有谁为难你。” “至于这凭条”,尹灵鸢看了看手上,“本宫就留下了,也算是你对当日的事情有了一个交代,你且回去,好自为之罢。” “嫔妾……嫔妾……”苏眉仿佛下了多么大的决心,终是低头道,“嫔妾谨遵娘娘教诲。” 闹了这一场,尹灵鸢也没心思再去宜妃宫里装模作样了,吩咐宝笙将苏采女好生送回去,便径自回了宫。 含绿跟在身后忍不住问:“娘娘相信她说的话吗?” “信不信都不重要”,尹灵鸢道,“我既不想管她这个闲事,自然没必要费工夫去分辨忠奸。” 含绿点点头,复又道:“想不到,当日的凭条还真的是她带人偷走的。” 尹灵鸢翻了翻这些已被柔的皱皱巴巴的凭条,转手递给含绿:“收起来罢,左右算是有了个交代。” “是。”含绿接过,小心翼翼的收好。 苏眉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几日之后,尹灵鸢的血浆准备好了,她偷偷将这些血浆球藏在衣服里,准备今日便行动。 “方太医快来了吧”,尹灵鸢问。 “快了,娘娘要等他请完平安脉再出去吗?”宝笙问。 “不,我先去顺康宫,含绿陪我去,宝笙留下,等方太医来了让他等着。” “是。”宝笙应道。 尹灵鸢刚要出门,想起来又交代:“再告诉他一句,做好准备。” “奴婢知道了。”虽然方太医一向准备齐全,但是宝笙还是乖乖应了。 尹灵鸢带着含绿出门,往顺康宫而去。 “娘娘何故今日非要穿这件宽大的衣裳”,路上,含绿好奇的问,尹灵鸢今日穿的衣裳是专门做来给她月份大了之后穿的,如今她身孕尚不足三月,穿上便显得大剌剌的。 为了装血浆球方便这种理由,尹灵鸢自然是不会说的,只道:“这件料子舒服。” “娘娘若喜欢,奴婢便吩咐下去,以后都用这料子给您做衣裳。” 主仆两个边走边说,刚走到一半路程,尹灵鸢忽觉小腹一阵剧烈的疼痛,丹田里的灵力竟然不受控制的四处乱窜起来,仿佛是一根粗长的木棍,不停在她的经脉里四处冲撞。 剧痛瞬间袭来,尹灵鸢捂着小腹当即摔在了地上。 含绿吓了一跳:“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尹灵鸢痛的根本说不出话,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已经冒了一额头的冷汗,她在地上不停翻滚挣扎,压破了衣服里藏着的血浆球,立时有红色的体液涌出来。 “血!好多血!”含绿被那触目惊心的颜色吓得大叫,惊慌失措间意识到自家娘娘龙胎可能要不保,立时便大声尖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毓嫔娘娘不好了!快来人!” 此时,樱华宫。 方吉平按往常一般前来请脉,得知毓嫔去了顺康宫,只是点了点头,便立在院子中等。 哪知宝笙接下来的一句让他做好准备,方吉平略疑惑:“是娘娘特地交代的?” “是”,宝笙道,“娘娘吩咐奴婢,叮嘱方大人。” 方吉平瞬间明白,毓嫔所托之事,恐怕就在今日了。 他怀着既紧张又期待的心情等在院中,想着过了今日便可得到那神奇的解百毒之丹药,同时也有些担心,不知道毓嫔会采用何种方法。 正猜测呢,忽然樱华宫的大门被大力推开,几个小太监抬着个浑身是血的人脚步凌乱的跑进来,后面跟着满面惊惶的含绿。 方吉平赶紧迎上去问:“怎么回事?” 含绿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双腿一软,瞬间扑倒在方吉平身上:“娘娘,快救娘娘!” 尹灵鸢早已昏迷不醒,樱华宫众人纷纷赶了过来,见到浑身是血的尹灵鸢,皆是大惊失色,方吉平将含绿交给宝笙,紧跟着昏迷的尹灵鸢进入内室。 他不知道这是真的出了意外,还是毓嫔的计划一部分,忙不跌的上前诊脉,这一诊之下却是大惊,毓嫔根本就没有身孕!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自己诊过那么多次脉,毓嫔确确实实身怀有孕,就算此刻小产,也不该是这个脉象,毓嫔此刻的脉象,根本就是从未怀孕。 并且—— “娘娘到底怎么了?”含绿被人搀扶着进来,迫不及待的问。 方吉平面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毓嫔娘娘中毒了。” 第101章 没有胎像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个接一个的疑惑在方吉平心中盘旋。 为何毓嫔脉象突变?正常人谁能这般控制自己的脉象? 毓嫔所中之毒又是什么,自己竟从未见过?! 而这些,到底是不是毓嫔计划中的一环? 方吉平实在惊疑,然而此刻情势危急,尹灵鸢命在旦夕,也实在容不得他多想。 “娘娘所中何毒?可有解法?”含绿已经在焦急催促,“方太医你一定要救娘娘!求你一定要救娘娘啊!” “此毒我从未见过,不知道解法”,方吉平直言,紧接着又道:“不过毓嫔娘娘自己或许可解。” 听到前半句,含绿差点没昏死过去,又听到对方说的后半句,方焦急催促:“娘娘自己?” “方太医有什么法子还请快些告知”,宝笙也催促,“人命关天,莫要耽误了治疗。” “毓嫔娘娘这里应该有丹药”,方吉平道,并且详细描述了解百毒丹药的样子,让她们赶快去各处翻找。 众人根本顾不得问方吉平怎会知道这些,当即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好在尹灵鸢将特地给方吉平准备的丹药单独放着,含绿宝笙等人一通翻找,终于在尹灵鸢妆台底下的隔层里找到一枚单独存放着的药丸。 含绿捧着药,赶紧拿到方吉平跟前:“可是这个?” “没错”,方吉平日日研究这丹药,早已熟悉无比,此刻闻一闻味道便确认了:“快给娘娘服下。” 虽然这是毓嫔答应事成之后给他的丹药,但眼下方吉平有更感兴趣的事想要对方解答,也就不吝惜这一颗丹药了。 含绿将丹药快速分解揉成小颗粒,宝笙捏开尹灵鸢的嘴巴,初辉端着水,一点点总算将丹药给她喂服下去。 “这样便成了吗?”含绿不放心的问,毕竟娘娘流了那么多的血,实在触目惊心。 方吉平点点头,他亲自试过丹药的功效:“应当没问题。” 话音方落,齐烨便到了。 看到尹灵鸢浑身是血的被抬进来,宝笙便赶紧遣人去禀报皇上,齐烨得了消息,扔下批阅一半的奏折就赶来了过来。 齐烨进门直奔尹灵鸢床前,急急问:“毓嫔怎么样了?” “回皇上,”方吉平匆忙行礼后回答,“毓嫔娘娘身中奇毒,不过微臣已经着人喂下丹药,想必不日便会转醒。” “孩子呢?孩子如何了?”齐烨坐到尹灵鸢床边,紧紧握起她的手,只觉触手冰凉,看毓嫔面色苍白几无血色,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方吉平沉思片刻,还是照实说:“孩子,已经没有了。” “什么?!”齐烨大惊,“什么叫孩子没有了?朕要你保住毓嫔的孩子,朕命令你!” “皇上恕罪”,方吉平赶紧跪下,“娘娘已无胎像,且又流了那么多血,就算是大罗神仙在世,此胎也……”他顿了顿,沉痛道,“请皇上节哀!” “大胆!”齐烨雷霆震怒,樱华宫众人纷纷被吓的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给朕请来!”齐烨厉声呵斥。 “是,是,奴才这就去。”李德福连连应声,不敢耽搁半分,小跑着去请太医。 屋内,齐烨环视众人,冷声问:“到底怎么回事?毓嫔为何会中毒?” “奴婢们不知。”众人诚惶诚恐,纷纷小声回答。 “废物!”齐烨更是愤怒,“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毓嫔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却什么都不知道?!” “娘娘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便……其间只有含绿姑娘陪着,奴婢们实在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知是谁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齐烨视线立刻转向含绿:“含绿,你来说!” 含绿此刻感觉身上十分难受,小腹处也开始绞痛起来,但她还是强忍着回道:“奴婢陪着毓嫔娘娘去顺康宫,正说着话,娘娘……” 含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绞痛越来越剧烈,并且逐渐蔓延至全身,一股腥甜涌上,被她努力压了下去,接着道:“娘娘突然捂着小腹倒地不起,然后……奴婢就看到……” 含绿摇摇欲坠,跪在旁边的宝笙已经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只听含绿勉强吐出最后三个字:“全是血。”便彻底晕了过去。 “含绿!”宝笙惊叫。 方吉平膝行几步上前,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抓起含绿的手腕便开始诊治。 “她怎么了?”齐烨沉声问。 “含绿姑娘也中了毒。”方吉平自己也是大惊,看来这主仆二人都是受了别人的算计,毓嫔根本就不是主动中毒。 “什么?”齐烨又是一惊。 方吉嫔再次细细诊断,发现含绿所中之毒跟尹灵鸢的十分相似,却又有略微不同,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他未曾见过的奇毒。 “将她救醒”,齐烨冷声命令,“朕还有话要问。” 眼下要救含绿,便只有一个办法。 方吉平摸出自己的那枚丹药,唯此一颗了,若是给含绿服下,那自己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研究这神奇的丹药,可若是不给她,含绿就会死…… 咬了咬牙,方吉平最终下了决定,他捏起含绿的嘴巴,将丹药喂了进去。 妃嫔们是跟着太医院的众太医一起到的,看到眼前这场景,自然每个人都是面带关切和担忧,至于各人心里在想什么,也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唯有荷嫔和娴嫔的焦急和担忧是真的,不顾形象的扑到尹灵鸢面前询问情况。 齐烨此刻也顾不得她们,赶紧让太医们给尹灵鸢诊治。 结果自然是一样的,众太医纷纷表示,毓嫔已经没有了胎像。 方吉平轻轻舒了口气,不知道这些人是否有人像自己一样诊断出毓嫔脉象有异,毕竟此刻不必刚刚小产的时候,就算是诊不出,也有可能。 “怎么会……”荷嫔听了太医的话,完全难以置信,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皇上毓妹妹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一定是有人暗中害她,皇上您要为毓妹妹作主啊!” 娴嫔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尽管心中一样着急,却极力保持着镇静:“荷姐姐别急,眼下救毓妹妹要紧。”又小声对荷嫔道:“先听太医怎么说,有皇上在呢,灵鸢不会有事。” 齐烨此刻也是在向太医们询问尹灵鸢的情况。 “毓嫔娘娘确是身中奇毒,微臣无能,实在不知其解法。”太医诚惶诚恐的道。 齐烨狠狠皱眉:“院判,你来说。” 院判被点到名字,也只能更加压低了身子:“微臣无能。” “一群废物!”齐烨怒斥,众妃皆在,此刻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齐烨毋自平复了一会,还是转向方吉平,在场唯一一个说能解毒的人:“你确定,毓嫔会没事吗?” “微臣……微臣……”他微臣了半天,也不敢说出一定担保无事这种话,毕竟此丹药他研究时日尚短,且毓嫔身上如此多的秘密,方吉平实在不能将她当常人一般对待,最后只得道:“且看今夜过后如何罢。” 这一夜注定是漫长的一夜,齐烨守在尹灵鸢床边寸步不肯离开,贵妃大着胆子劝了两句。毕竟明日还要早朝,请齐烨早些回去休息,却被骂了回来:“你若有心,便去好好查查,毓儿究竟为何会中毒。” 贵妃被当众下了面子,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其余人等见此更是不敢劝了。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是日清晨,含绿幽幽转醒,然而尹灵鸢依旧昏迷,生死未卜。 第102章 我喜欢你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四周一片空茫,寂静无声,尹灵鸢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感觉自己体内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她有点渴,却找不到水。 仿佛被困在这里好久了,四周无边无际,她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软蹋蹋的,有时候仿佛能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仔细一听却又没有了。 茫然,在这片空茫中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丝毫感觉不到劳累,只是有股莫名的干渴,依旧不停的往前走着。 “鸢儿……” “鸢儿……”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尹灵鸢四向逡巡,终于看到远远的有一团淡蓝色的光晕,散发着浅淡的光芒。尹灵鸢精神一振,向光晕的方向跑去。 到近前才发现,这光晕之中站着的竟然是聿泽:“你怎么在这里?” 聿泽站在一团蓝光里,向她招招手:“过来。” 尹灵鸢听话的走近,直走到了聿泽面前,感觉一双微凉的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头发,尹灵鸢一喜:“你恢复实体了?” 她抬手触碰聿泽的手臂,是真实的人体的感觉。 聿泽却淡淡笑了,他摇摇头:“这里是你的识海,你我同是灵魂形态,所以你能感受到我。” “我也是灵魂?”尹灵鸢指指自己,忽然想起晕倒之前的事情,自己腹痛难忍,灵力乱窜,猛然意识到:“难道我死了吗?” 聿泽再次摇头,拉起她的手腕,缓缓注入灵力,嘴上解释道:“你中毒了,至今昏迷不醒。” “怪不得”,尹灵鸢恍然大悟,随即又放下心来:“有解毒丹,方太医应该能知道找给我服用。” “方太医?”聿泽挑眉。 “哦,我新收买的太医”,尹灵鸢道,“是个医术狂人,我便投其所好,用丹药收买了他,让她给我办事。” 聿泽颇感欣慰,手上的灵力源源不断涌入:“不错,知道投其所好收买别人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也能放心了。” 尹灵鸢感觉周身渐渐舒畅起来,聿泽的灵力如一股清泉,将她体内熊熊燃烧的烈火包围,然后一点点侵蚀着,她的理智一点点恢复,听出来聿泽这话似乎有些不对:“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你不是答应了出关就带我离开皇宫,一起游山玩水吗?” 聿泽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的乱发,极轻微的叹了口气:“傻丫头,你中的毒有些不同寻常。” “怎么不同寻常了,难道连你教我炼制的丹药都不能解吗?” “那丹药对于凡人来说可解百毒,凡人五行均衡,而你如今却被我引入修途,五行之中木属性大涨,早不是凡人之躯。”聿泽娓娓解释道,“偏这毒药属金属火,金克木,木又助火,这毒在你体内便会愈演愈烈,靠寻常丹药不可解。” 尹灵鸢越听越糊涂:“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不是闭关了吗?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聿泽手指轻轻触碰她的额头,正是他闭关之前,吻过的地方:“这里,我留下了一缕神识,一旦你遇到危险,我便能感受到。” 尹灵鸢恍然,怪不得自己总觉得那里残留着聿泽的气息,原来不是错觉,她忽然又想到当时的场景,如今再次面对聿泽,不由生出几分羞赧:“你,你当时亲我,就是为了留下神识吗?” 聿泽淡淡一笑,仍旧轻轻摩挲着尹灵鸢的额头:“自然不只如此。” “那,那还有什么?”尹灵鸢突然不合时宜的紧张起来,既紧张又期待的看着聿泽。 后者略微低头,深邃的双眸跟尹灵鸢对视,仿佛望尽了她的灵魂深处:“你知道的,鸢儿,因为我喜欢你。” 轰隆一声,空茫的识海四周突然乍起绚烂的烟花,流光溢彩,聿泽环视四周,笑:“你很开心,鸢儿。” 尹灵鸢颇为懊恼,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心理感受竟然在识海中有了实质性的展示,这让自己想表现得矜持一点都不成。 “我,那个,也……恩……喜欢你。”尹灵鸢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也不知聿泽听没听得见。 “有你这句话,足矣。”聿泽空着的那只手也拉上尹灵鸢的另一只手,周身灵力突然暴涨,男人袍角翻飞,尹灵鸢只觉得身体里的那团火正在以不可阻挡之势被扑灭,那火苗不停颤抖,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于此同时,聿泽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尹灵鸢大惊,隐隐明白了什么:“你要做什么?我不许你这样做,不许!” 聿泽的声音已经有些悠远:“我的水系灵力刚好是你这毒的克星,只有用我全的身灵力,才能助你脱离危险。” 其实,若是寻常人中此毒,大可不必如此,巧就巧在,尹灵鸢的木属性灵力,再加上本在闭关的聿泽强行出关,灵力不足,才不得不破釜沉舟。 眼看着聿泽的身影一点点淡去,尹灵鸢拼命挣扎,想要甩开聿泽的双手,然而那双手仿佛被粘在自己手上似的,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甩掉:“我不要!我宁愿永远不醒来,也不要你牺牲自己来救我!聿泽,你听到了没有!” 聿泽依旧源源不断的释放灵力,尹灵鸢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火苗只剩最后一点点了,而聿泽的身影也越来越淡,近乎透明。 “聿泽!尊上!”尹灵鸢近乎歇斯底里,“你停手!我不要这样活着,没有你在身边,我自己还有什么意思?!” 体内的小火苗最后跳跃两下,终于熄灭,与此同时,聿泽放开了双手,唇边漾出一抹浅笑:“我本就是上古残魂,机缘巧合借你重生,如今只不过是将这机缘再还给你罢了。” “我不要,我不要!”尹灵鸢早已泪流满面,不停伸手,试图抓住聿泽那越来越淡的身影。 “鸢儿,不要难过”,聿泽伸出透明的手指,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滴:“以后没人再会逼你种植灵蔬,等你修为恢复了,便出宫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生活一直有你”,尹灵鸢哭着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隐居山林,一起游山玩水吗?你不许食言,我不许你食言!” “鸢儿,对不起……”聿泽张开双臂,似乎是想最后拥抱一下尹灵鸢,终究在触碰到她之前,彻底消失不见。 “聿泽!”尹灵鸢歇斯底里的大吼:“不要!不要!” “不要!”一声惊呼,尹灵鸢猛然睁开眼,周围众人听到她的喊声立刻围拢过来,齐烨就坐在床边,见到尹灵鸢睁眼,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毓儿,你醒了!” 尹灵鸢尚未反应的过来,齐烨便招手唤方太医:“快,给毓嫔看看身子可还有什么不妥?” 方吉平赶紧上前,反复替尹灵鸢诊脉,最后也是面露喜色:“皇上,娘娘身子已无大碍,只是大病初愈,现下还有些虚弱,需得好好静养些时日才是。”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齐烨担忧了一整日的心终于慢慢放下。 明明都是方吉平的诊断,含绿就一大早便醒来,尹灵鸢却无论如何醒不过来,一众人提心吊胆的一直等到黄昏,才终于听见尹灵鸢一声惊呼,醒了过来。 无数宫人和太医全都松了口气,这人要是再不醒,只怕自己性命不保。 “你刚醒,需要好好休息,朕让方吉平给你开幅养身补药,等你调养好了身子,咱们还会再有孩子的。”齐烨握着尹灵鸢的手,柔声安抚。 “孩子?”尹灵鸢喃喃吐出两个字,环视四周,这才瞧出自己身在樱华宫寝殿的床上,身边是齐烨,还有贵妃宜妃等人。 自己回来了? 那聿泽呢? 一瞬间,尹灵鸢忆起识海里发生的事情,聿泽为了救自己,散尽全身修为,他……消失了? “不要!”尹灵鸢惊呼一声,腾的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便要下床。 她那件沾血的衣裳早已被换下,此刻身上干干净净的。 齐烨被尹灵鸢的举动惊了一大跳,反应过来连忙去拦:“做什么?你身子还虚着,得卧床休息。” “不要!不要走。”尹灵鸢根本不管齐烨,一直念着不要,连鞋都来不及穿,便要往外跑,她要去后院菜园子,聿泽最爱去那里了,他一定还在那里好端端的修炼。 “娘娘,您身体虚弱,不能出去啊。”宝笙和初辉跪在她面前阻拦,尹灵鸢根本视而不见,一直想往外跑。 然而正如方吉平所言,尹灵鸢大病初愈,此刻身体虚弱,她的修为尚未恢复,根本挣脱不开齐烨的钳制。 “你放开我!”尹灵鸢怒吼,“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所有人都以为尹灵鸢口中的“他”是指腹中失去的那个孩子,荷嫔跟着掉眼泪:“妹妹莫要如此,孩子……还会再有的。” 娴嫔也道:“是啊,皇上已经为妹妹担忧一整个日夜,妹妹这样,更让皇上忧心啊。” 尹灵鸢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一味的挣扎着想要出去,哭着喊着:“不要走,不要离开。” 听得齐烨心都纠成了一团,以前他总觉得看不清毓嫔的心思,不想她竟是这样重视同自己的孩子,看来毓嫔待自己之心,真真情意深重。 “毓儿,你冷静些,咱们还会再有孩子的。”齐烨双臂揽着她,语气中满是沉痛。 贵妃见此也开口劝:“是啊妹妹,你好好听太医的话,等养好了身子,再为皇上绵延子嗣。” 一直在旁围观的方吉平心中满是疑惑,按照毓嫔先前的安排,她应该早知道孩子会没有啊,又怎会如此伤心至癫狂呢,莫非都是演给旁人看的? 方吉平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执行,他走到齐烨身边,微微躬身禀报:“皇上,毓嫔娘娘所中之毒虽然解了,但是此毒伤身,娘娘恐怕……日后再难有孩子了。” 与此同时,尹灵鸢终于力气耗尽,在齐烨臂弯里软倒下去。 第103章 封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七日后,樱华宫后院的菜园子里。 尹灵鸢的身体在方吉平的调理下日渐恢复,自从三天前能下床走动开始,她便日日呆在这菜园子里,不声不响的一个人坐着。 她还记得,聿泽从前最爱在园子中间飘着,看着是一副专注修炼的样子,其实自己这边发生什么他都能知道,还要时不时的插上两句嘴,有时候气的自己想打他。 想想自己虽然穿越成了娘娘,不能养尊处优,还要被他逼着天天种菜,刚开始的时候甚至威胁自己,若是不好好种菜便把灵泉剥离,就像拨皮抽筋一样。 尹灵鸢不由失笑,她抬起手指,意念一动,便有清泠泠的泉水涌出,灵泉还在,可是那个灵泉精却消失不见了。 这些天,她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之前不被允许下床的时候,她日日在脑海中呼唤聿泽,却再没有那个清冷的声音回答。 如今到了后院,依旧难觅踪影。 他送给自己的芥子空间还在,上面“灵泉”两个大字依旧清晰,尹灵鸢记得聿泽说过,等他闭关结束便能恢复实体,到时候就打开空间,送给自己里面的宝贝…… “娘娘?” “娘娘!” 尹灵鸢的思绪被打断,意识回到现实,见初辉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娘娘,该喝药了。”初辉端着红木托盘,上面是一碗浓黑的散发着清苦味道的药汁。 尹灵鸢二话不说,端起来几口便喝了下去,放下碗碟继续发呆。 从前那般怕苦不肯喝药的人,如今喝起草药来像喝水一样,初辉心中说不出的心痛:“娘娘想开些罢,皇上已经晋封您为妃位了,可见对您是真的怜惜。” “嗤~”尹灵鸢毫不在乎的嗤笑一声,“他爱封不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娘娘!”初辉赶紧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劝:“娘娘可万万不能这么说啊,若让旁人听见了,传到皇上耳朵里,岂不是叫皇上伤心?” “若不是他的偏爱,我也不会遭人……”尹灵鸢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因为她明白,这件事情说到底是自己的错,自己若不是假装怀孕,也不会引来旁人嫉妒,自己若是能更小心些,也不至于中毒,引得聿泽…… 她又有什么理由责怪齐烨呢?明明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尹灵鸢不由悲从中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怎么也控制不住。 “娘娘的痛奴婢又何尝不知”初辉眼角也湿润了,“只是娘娘,这日子总要过下去,您若一味的这样伤心难过,那皇上……” 说到这,初辉顿了一顿,她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转头一看,原来宝笙。 宝笙快步走过来,俯身跟尹灵鸢禀报:“娘娘,方太医来了。” 方吉平依旧日日来樱华宫为尹灵鸢调理身子。 “奴婢可要现在传他过来?”宝笙又问了一句,自从尹灵鸢可以下床后,除了睡觉便不愿意再离开菜园,方吉嫔每次请脉也都是到这里。 宝笙本以为这次也一样,却见尹灵鸢摇摇头,她毋自站起身来:“让他在正殿等我。” 尹灵鸢先回了内室,独自进屋,找出自己收藏银票的小盒子,打开底下的暗格,里面都是她炼制的各类丹药。 解毒丹还剩下小半瓶,约莫五六粒的样子,她连着瓶子一起拿了出来。 正殿里,方吉平已静候多时,见尹灵鸢到来,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如往常一般为她诊脉,片刻后开口:“娘娘的身子恢复的很快,如今已无大碍。” 尹灵鸢点点头,示意初辉和宝笙:“你们先出去。” 两人微微躬身退下,方吉平像是早有预料般开口:“娘娘终于想起微臣了,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微臣说吗?” 尹灵鸢拿出小瓷瓶:“这是先前答应给你的报酬,我统共就这些了,你都拿去罢。” 方吉平瞬间惊讶,接过小瓷瓶迫不及待的将药倒出来:“这,这是解毒丹!?” “不错”,尹灵鸢点点头,似乎不欲多说:“方太医言而有信,丹药是你应得的。” “可是……”方吉平忍不住道,“可娘娘先前不是说,自己只得三颗吗?” “我骗你的”,尹灵鸢随口道。 方吉平:…… 他就知道,这位娘娘不是寻常人。 方吉平努力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开口道:“此丹世间难寻,娘娘不要自己留几颗吗?” “不必”,尹灵鸢如今什么都不在乎了,也就懒得再编谎话,“我自己会炼。” “难道这些丹药……”方吉平的惊讶丝毫不亚于确定丹药疗效的时刻,难以置信的道,“这些,都是娘娘您自己炼制的?” 尹灵鸢没有回答,算是默认:“方太医既然拿到了丹药,以后也就不必再来我这里,去留随意罢。” “不知可否……”方吉平话没说完,尹灵鸢便摇了摇头:“你炼不了。” “为何?”方吉平急急问,仍旧是话没说完,便见尹灵鸢指尖绿光一闪,转瞬消于无形。 尽管只是一瞬间,方吉平仍旧看清楚了,那绿光里若有似无的,流转着什么灵动的东西。 “这……这……”方吉平简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曾经在翻找医书古籍时,无意间读到过一篇文章,上面说数万年前世间存有灵气,人可以吸纳灵气为己所用,最终成就仙体。 他是医者,只觉得此言无稽,笑笑便过去了,不想今日竟然见到眼前这一幕。 “娘娘可是……修者?”方吉平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你知道修者?”尹灵鸢突然生出一股希望,第一次从聿泽意外的人口中听到这个字,让她忍不住想,会不会这个人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修者之事,或许他有办法救回聿泽? 然而方吉平的下一句话,却让陡然升起希望的她再次堕入深渊。 “微臣只是偶然从一本古籍中读到过。”方吉平实话实说。 尹灵鸢再没了跟他对话的兴趣,冷冷威胁道:“你既然知道修者,自然知道我拥有什么样的力量,我要你消失,轻而易举。” “娘娘放心”,方吉平立刻道,“即便微臣敢同第三个人说起,旁人也不会相信,更会将微臣当成一个疯子,如此得不偿失的事情,微臣不会去做。” 尹灵鸢点点头:“你走罢。” “娘娘既然有此能力,为何当时还会中毒?”方吉平实在是太过惊讶,以至于不怕死的问东问西。 尹灵鸢扬手一挥,方吉平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将自己掀翻在地。 “我说过”,尹灵鸢冷冷道,“你走罢,日后也不要再来烦我。” “娘娘!”方吉平只是摔了一跤并没有受伤,他从地上爬起来急急道:“娘娘不想见微臣,难道也不管含绿了吗?” “含绿?”尹灵鸢想要再次出手的动作顿住。 “含绿怎么了?”她忽然想起,自己自从醒来好像就没见到过含绿。 “含绿姑娘被贵妃娘娘带走审问,已经七日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方吉平直言相告。 “什么?”尹灵鸢惊讶,立刻唤来宝笙和初辉,询问事情的经过。 当日,含绿比尹灵鸢提早醒来,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贵妃便以调查为名,将含绿带走,送到掌刑监严刑审问。 “你们为何不早说?”尹灵鸢沉着脸质问。 “娘娘身子才开始好转,奴婢们怕说了,更引娘娘忧心。” 尹灵鸢倏然起身,当先一步走出正殿。 “娘娘要去哪?”宝笙和初辉急急追上。 “掌刑监。” 尹灵鸢掷地有声的吐出三个字。 第104章 掌刑监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时近五月,正是一年中气候最舒适的时候,掌刑监里却闷热异常。 尹灵鸢跨入掌刑监的大门,便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再瞧四周,竟然点着好几盆炭火:“这个季节为何还生炭火?” “奴婢听说,这是掌刑监的规矩,愈是夏日里天热的时候愈发要生火,而到了数九寒冬,便什么都没有了”,宝笙低声回道,“让人受尽折磨。” 尹灵鸢继续往前走,远处斥骂叫喊声传来,无端让人觉得畏惧。 管事发现来人,立刻放下鞭子小跑过来,见是毓妃娘娘,当即谄媚着行礼:“毓妃娘娘好。” 尹灵鸢直接问:“有一位叫含绿的宫女,可是在此处?” “在的,在的”,管事连连点头,显然对这位宫女印象深刻:“是贵妃娘娘亲自叫人送来的。” “本宫要见她。” “这……”管事稍稍犹豫了一下,便重新挂上笑脸:“娘娘,请随我来。” 这人引着尹灵鸢三人往里面走,路上遇见的宫女太监们无不在干活,被人拿着鞭子时时催促监督,稍微慢一个动作,便有凌厉的鞭子落在身上。 管事的将三人引到了一间小门前,这是一条狭窄的走道,两侧具是这样的小门,他示意看守者打开门,又是一股猛烈的热气扑面而来,里面没有窗户,黑洞洞的一片:“娘娘,请。” 里头的人听到动静抬起头,被门口射进来的亮光刺的睁不开眼静,就听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 “含绿?” “娘娘!”含绿猛然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果真是尹灵鸢无疑。 “娘娘大病初愈,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含绿先是惊喜,然后露出担忧。 尹灵鸢看她只着一身里衣,依旧被热的门头满脸的汗,面色苍白中透着红晕,虽然精神尚可,但还是能从她偏头的动作中,看到她颈项上的鞭痕。 “这些天你受苦了”,看到含绿如此模样,尹灵鸢更加懊恼,这些天她神思不嘱,竟都没发现含绿一直不在,自己若是早些来,含绿也不至于受这般苦楚。 “去取本宫的斗篷来。”尹灵鸢对宝笙道,后者不敢耽搁,马上快步跑走。 尹灵鸢捋了捋含绿凌乱的发丝,拉起她的手道:“走,咱们回去。” “娘娘?”含绿尚未反应过来,掌刑监的管事便已经拦在了她们面前:“毓妃娘娘,您不能带走含绿。” “若本宫一定要带她走呢?”尹灵鸢冷冷问。 “娘娘恕罪”,管事直接跪在了尹灵鸢面前,“贵妃娘娘的旨意,奴才不敢违背,万死不能让娘娘将人带走!” “好啊”,尹灵鸢突然胎起一脚,猛地踹在管事的肩膀上,后者猝不及防,被踹的向侧歪倒,哎呦一声跌坐在地。 “咱们走!”尹灵鸢拉着含绿,越过管事的便大步离开,初辉紧随其后。 管事的顾不上半身沾满的尘土,急慌慌的爬起来再次试图阻拦:“娘娘,您不能走!” “含绿本宫今日一定要带走”,尹灵鸢冷笑,“怎么,管事想跟本宫打一架吗?” “奴才不敢。”管事的赶紧跪下。 尹灵鸢拉着含绿继续走,高扬的声音远远传来:“贵妃要怪,让她直接去樱华宫找我!” 语毕,再无人敢阻拦,三人走出掌刑监大门口,宝笙捧着斗篷也到了,尹灵鸢接过抖开,扬臂一展,罩在了含绿身上。 “娘娘,您就这么带奴婢走,会不会……”含绿心底纠结,担心自己会连累尹灵鸢被皇帝怪罪。 “放心”,尹灵鸢道,“有我呢。” 尹灵鸢如今颇有些不管不顾,连修真这样的事情都敢在旁人面前显露,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身上的伤严重吗?”她牵着含绿,不敢走的太快,对宝笙道:“去请方吉平来。” “奴婢方才回宫时,见方太医一直在门外候着呢。”宝笙道。 “奴婢没事”,含绿也开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天在掌刑监,多亏了方大人暗中打点照顾,是以奴婢并未受太多的为难,娘娘醒来的消息,也是方大人托人告诉我的。” 方吉平作为唯一救醒毓妃娘娘的人,在太医院的地位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想要打点照顾一个人,自然更加容易。 “那回去要好好谢谢方太医了。”尹灵鸢道,她之前也听宝笙说,含绿跟自己中了相似的毒,也是方吉平及时救治的,想必用的是自己之前给他的那枚解毒丹药,当时自己尚在昏迷,若是没有方吉平此举,含绿只怕早不在了。 一行人回了樱华宫,不只方吉平在,皇上也在。 齐烨见她牵着含绿回来,什么都没说,尹灵鸢让初辉带含绿下去安顿,又叫了方吉平去诊治,方转回头来面对齐烨。 “身子刚好就乱跑,掌刑监那种地方,也是你能去的吗?”齐烨语气中带着微微的责备,但却并没有就她强行带回含绿一事问罪。 “方太医妙手回春,臣妾已经好了”,尹灵鸢平静道。 “好了也不该去那种地方”,齐烨微微蹙眉。 “皇上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要强行将人带回来?”尹灵鸢突然问。 “她是你的陪嫁,虽然身有嫌疑,但贵妃审了这么些天也没审出什么,你想带便带回来罢。”齐烨道。 “多谢皇上。”尹灵鸢依旧平静。 “毓儿,你……”齐烨上前,想要触碰尹灵鸢的脸颊,后者微微偏头躲开,他的话便再没说出口。 齐烨叹了口气:“你好好歇着罢,朕明日再来看你。” 尹灵鸢什么都懒的说,只觉得方才去救含绿时的的一股气劲泄了,此刻便又意兴阑珊起来。 她转身,再次往菜园子走去。 “娘娘。”宝笙忽然跪在她面前,“奴婢求您了,别再去园子里发呆了。” 尹灵鸢怔怔的看着她。 宝笙仿佛豁出去了,将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自从您醒来便是这个样子,整日里呆呆愣愣的,皇上来了您总是爱答不理,就这么不冷不热的,皇上虽说心疼娘娘,但后宫这么多女人,哪个不是想见缝插针,奴婢知道您伤心,可是不能不顾您的恩宠啊!” “奴婢方才看您去掌刑监救出含绿,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那个娘娘”,宝笙顿了顿,既然说了,她就不怕再多说一点,继续道:“奴婢知道,娘娘心中有说不出的苦,但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皇上的错,您更应该恨的是那个下毒害您的人,如今凶手尚未找出,娘娘,奴婢求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尹灵鸢直直看着她,直到这句话说完,静默了好一会才平静的问:“说完了吗?” 宝笙抬头,期待的看着她。 尹灵鸢将人扶起来:“我没有怪谁,宝笙,只是不想管了。”说完,便越过宝笙,直奔菜园方向。 “娘娘……”身后,宝笙眼中流露出复杂神色。 含绿的伤不严重,又有方吉平调理,休养了几日便痊愈了,这期间荷嫔和娴嫔都来探望过,也是劝了尹灵鸢好些话,但都没什么效果。 尹灵鸢依旧呆整日呆在樱华宫后院的菜园子里,皇帝来的越来越少,贵妃也没有因为含绿的事情找过什么麻烦。 含绿一直以为尹灵鸢对齐烨没太大心思,不想竟是这样重视这个孩子,心下更是焦急,想方设法的想让自家主子振作起来。 “娘娘,太后请您过去一趟。”正在发呆的尹灵鸢听到声音,略略抬头,只见含绿道:“娘娘已经好久没去给太后请安了,太后想必是想您了。” 何止是不给太后请安,她自从醒来,除了去掌刑监那一次,连樱华宫的大门都没出过,更别提每日晨昏定省给贵妃请安了。 “奴婢伺候您更衣罢”,含绿说着过来扶起尹灵鸢,换了衣裳,又简单梳洗一番,前往慈安宫。 太后见了尹灵鸢立时冲她招手,进而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好孩子,委屈你了。” 也许是太后身上真的有慈祥的长者气质,这一句便叫尹灵鸢有种想哭的冲动,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哀家知道你伤心”,太后轻轻搂了她,“想哭便哭出来罢。” “太后……”尹灵鸢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太后臂弯,低低啜泣起来:“我真的好想他。” 太后以为她说的是没有了的那个孩子,轻轻拍打着尹灵鸢的手臂,柔声道:“哭吧,哭吧,等哭过了,便振作起来,好好跟皇帝相处,日后你若想要孩子,宫里的女人这么多,便叫她们生下来,放在你膝前养着,自小养在身边,跟你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样的。” 尹灵鸢呜呜哭泣。 “你若不放心”,太后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柔声道:“便是将你那娘家姐妹接进来也使得,待来日生下孩子,哀家替你料理了她,这孩子便又跟你近一层……” 尹灵鸢无法言说,她心底思念的是谁,只能更加放声大哭,仿佛要将这些天憋着的眼泪一股脑全流干净。 “哭吧,哭吧……”太后慈蔼的声音仿若打开了某种开关,尹灵鸢眼泪汹涌,根本控制不住。 慈安宫门外。 李德福清晰的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哭声,看着皇上伸出去的手,却迟迟没有推开门,他轻轻问了句:“皇上?” 齐烨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终究转身离开。 第105章 两宫之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在太后宫里发泄了一通情绪,尹灵鸢婉拒了太后留下用晚膳的邀请,答应回去好好想想。 从慈安宫出来,感觉多日以来闷堵着的心的确畅快了些。 还没走到樱华宫大门,远远的尹灵鸢看见娴嫔带着两名婢女向这边走来。 “娴嫔姐姐。”她迎了上去,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 “我有东西给你,进去说。”娴嫔不由分说,拉起尹灵鸢便先一步迈进樱华宫的大门。 进了内室,娴嫔打发了所有人下去,又把门窗都关上,这才回过身,自袖中掏出一物,递给尹灵鸢。 后者接过,见是一个小巧的木盒,略略有些好奇:“什么东西,这般神秘。”她一打开,只见里面静静放置着两枚小丸药。 尹灵鸢一怔,随即想起,这是当初自己拿给娴嫔,助她和陈翊坤逃跑的药:“姐姐这是何意?” “你既如此伤心失意,倒不如远离这个伤心地,去外面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娴嫔道,“这是你当初拿给我的假死药,如今还给你。” 尹灵鸢有点怔愣,娴嫔这是让自己出宫? 看着手中的小药丸,她陷入沉思,当初给娴嫔说这是假死药,其实不过是让人昏睡的药物,再配合自己的傀儡术使用。 虽然这药对自己没用,但是尹灵鸢若想出宫,有的是法子,可是为什么她至今都没有任何动作呢?甚至在聿泽离开之后,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妹妹还在顾虑什么?”娴嫔的声音再次响起,“以你的本事,去宫外一定能活得很好,你放心,尹家我和荷嫔都会替你照应。” “你……”尹灵鸢眼中透出迷茫,出宫,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为什么如今能走了,她却从没想过要走呢? “你既冷淡皇上,做事情又全然不顾后果,这样下去迟早失势,与其到那个时候任人拿捏,不如就此出宫去,还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娴嫔继续道。 尹灵鸢心下茫然,只喃喃说了句:“我……不想出宫。” “为何不想?”娴嫔步步紧逼,“这皇宫里可还有你留恋的任何东西吗?” “我……怕”,尹灵鸢对自己说,“我怕出去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我怕出去就真的彻彻底底失去他。” “灵鸢,你心有不甘。”娴嫔沉静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别人陷害,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娴嫔突然凑近,紧紧箍着尹灵鸢的双肩:“不要再沉沦下去了,只有振作起来,你才能报仇,才能重新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甘心吗? 尹灵鸢也在问自己,她为什么不肯离开皇宫,因为聿泽说过,皇宫是龙脉所衷之地,在这里种植的灵蔬,才有更丰沛的灵力。 因为聿泽当初就是在这里醒过来的。 在尹灵鸢的心底,始终觉得聿泽没有彻底死去,他或许只是暂时离开自己,或许只是陷入沉眠,等到灵气再次充沛的时候,依然会如往常那般醒来。 所以尹灵鸢不愿意走,也不敢走,因为她心底始终抱着那一丝希望。 “是”,尹灵鸢缓缓抬头,看着娴嫔:“我不甘心。” “那就去争!去抢!”娴嫔突然拔高了声音,“把属于你自己的都夺回来,让那些害你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是啊,既然想要聿泽回来,自己整日缅怀过去又有什么用? 难道不应该积攒更多的灵力,好好提升自己的修为吗? 这样聿泽或许便能早一日回到自己的身边! 没有人知道娴嫔跟毓妃关在屋子里说了什么,只知道娴嫔离开之后,毓妃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眼神变得坚定,说话也有力气了,也不再像从前一般,日日在菜园子里坐着发呆。 虽然不发呆,但是尹灵鸢一天中大部分时间还是依旧消磨在菜园子里,有时候是睡午觉,有时候是喝茶,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比从前更精心的侍弄那些果蔬。 尹灵鸢似乎又恢复了从前那个尹灵鸢,樱华宫上上下下说不出的高兴。 “去给太后宫里送的果蔬可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含绿兴奋道,“咱们现在就走吗?” “走吧。”尹灵鸢一马当先,上回太后关怀,她答应要回去好好想想,如今既然想好了,怎么也要给太后一个交代。 况且她既然要努力攒灵气救聿泽,那么就不能拘泥于原有的这些,更要主动出击才是。 只是让尹灵鸢没想到的是,太后宫里,齐烨竟然也在。 “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尹灵鸢一一行礼问安。 “恩。”齐烨淡淡应了一声。 太后冲她招招手,看她身后每人抱着的大食盒,笑问:“难得你主动来哀家这里,这是又带了什么?” “宫里新摘的果蔬”,尹灵鸢乖巧的站到太后身边,“还有臣妾亲手做的点心,送来给太后尝尝。” 太后拉过人细细打量,不过两日不见,眼前人已是换了模样,太后心中欣喜:“难得你有心思做这些,可是想通了?” 尹灵鸢微微一笑:“多谢太后教导,臣妾先前是钻了牛角尖,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臣妾再如何悲伤难过也无济于事,不若好好过好以后的日子。”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太后眼底蕴满笑意,更有兴致看尹灵鸢带来的东西:“这点心长得像个小碗似的,味道确好,皇上可吃过?” 太后拿着的是一个蛋挞,尹灵鸢从前也给慈安宫送过,是太后比较喜欢的味道。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齐烨有日子没去过樱华宫了,如今看到尹灵鸢恢复成原来那般光彩照人的样子,心中亦是欢喜,见太后递过来的台阶,立马就着下了:“儿臣哪有皇额娘这般的好口福,毓儿但凡有什么新鲜玩意都拿来给您,哪还想得起儿臣。” 太后作势瞪眼静:“怎么,难道你还吃哀家的醋不成?” “儿臣哪里敢吃母后的醋。”齐烨笑道。 福熙见此适时开口:“毓妃娘娘孝顺太后,便是皇上孝顺太后,太后您应当高兴才是。” “高兴,看到你们俩终于好了,哀家哪能不高兴呢”,太后呵呵笑着,拍拍尹灵鸢的手,“还不端去给皇上尝尝。” 尹灵鸢从善如流,将蛋挞端到齐烨面前:“皇上请用。” 齐烨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拿起一个放在嘴里,特别给面子的连连夸奖。 慈安宫其乐融融,太后老怀甚慰。 齐烨吃完了一个蛋挞,用帕子擦了擦手,开口:“这么久了,自从毓儿宫里开始种菜,便日日往母后这里送,您常年吃这些菜蔬,儿臣瞧着气色都好了。” “可不是”,太后连连点头,“从前每到夏日里哀家便吃不下东西,如今吃着毓妃送来的,只恨不得再多吃些才好。” “这人呐,上了年纪就怕吃不了东西,天长日久的身子便支撑不住了”,太后诚恳道,“如今有了毓妃,哀家只怕还要活上许久了。” “太后千岁长安,又哪里是臣妾的功劳。”尹灵鸢谦虚道。 齐烨却是开口附和:“母后说的在理,毓儿侍弄这才菜蔬辛苦,又于母后身体安康有功,朕觉得当赏。” “不错”,太后道,“皇上准备赏毓妃些什么呢?” “不如问问毓儿自己的意思?”齐烨说着看向尹灵鸢。 后者微微惊讶,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马上笑意盎然的道:“臣妾别无所求,只是总想着种更多的菜蔬,还想多种些种类,不知宫里头的边边角角可否让臣妾随意种些,臣妾一定会多加注意,不会破坏宫里的景致。” 齐烨哈哈大笑:“母后您瞧,毓儿这请求可是一点都不出人预料。” 太后也笑起来,点着尹灵鸢不知说什么好。 齐烨笑够了,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宫里头这么大,边边角角的你也不好照料,不如这样,樱华宫便留给你种菜,朕再另赐一座宫殿给你居住”齐烨说着,想了一会,忽道,“就钟秀宫吧,钟灵毓秀,同你的名字甚是般配,母后以为如何?” “如今既已封妃,再住在樱华宫倒也不合规矩了,这钟秀宫,哀家看倒十分合适。”太后点点头。 尹灵鸢是想尽快扩大种植面急,希望早些唤醒聿泽,可她也只敢肖想一下皇宫的边边角角,万万料不到,齐烨竟然另外赐了一座宫殿给她。 钟秀宫位于樱华宫的东北方,是西六宫的主要宫室之一,占地颇广,比樱华宫大得多,自己拥有了这一整个宫殿,那以后种植面积岂不是扩充了一倍不止。 况且樱华宫不住人了,尹灵鸢虽然不能拆房子,但是可以利用花盆和水培架充分利用室内空间,如此一来,种植面积更是大大扩充。 “多谢皇上!多谢太后!”尹灵鸢高兴的收下了这份大礼。 第106章 迁宫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天齐建朝多年,从未出现过两宫之妃,尹灵鸢一人独占两宫,可谓前无古人,因此在她迁宫这一日,后宫诸人纷纷送来贺礼。 娴嫔和荷嫔帮着安排各项事宜,忙到傍晚,总算是一切妥当,尹灵鸢留两人一道用膳。 荷嫔显然很高兴,席间喝了不少桂花酿,说的话翻来覆去的,都是劝尹灵鸢好好侍奉皇上的话。 尹灵鸢随口应着,荷嫔不多时便醉了,被宫人扶下去歇息。 只剩下娴嫔和尹灵鸢二人,娴嫔只浅酌了几口,此刻仍旧清醒:“下毒之事,你可有眉目?” 尹灵鸢摇摇头,她现在没心思想这些,无论是谁在背后害自己,这仇迟早要报仇,但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救回聿泽。 “贵妃查了这么些日子,始终没个结果。”娴嫔又道,“你可有心底怀疑的对象?” “若说是怀疑的话”,尹灵鸢伸出一根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宜妃吗?”娴嫔想想道,“我却觉得荣妃也有嫌疑。” “荣妃因为吴淑女的事情受到牵连,失宠至今,且她本来就有害你之心,如今再次出手,嫌疑更大些。”娴嫔说自己的分析。 “可我总有一种直觉,这事儿跟宜妃脱不了关系。”尹灵鸢道,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你前些日子几乎日日都去顺康宫,所以在你出事之后,宜妃为了撇清嫌疑,第一便是大开方便之门,让贵妃仔仔细细查过,却并无半点嫌疑。”娴嫔接着道,“这件事情拖的越久,只怕越难查清楚真相,你心里要有个数才是。” “我明白的”,尹灵鸢知道娴嫔是真心为自己着想,遂也不瞒着她,“只是眼下我刚刚迁宫,钟秀宫和樱华宫的土地都要重新规划一番,一时怕是顾不上。” 荷嫔不解:“种田难道比查真凶还重要吗?”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尹灵鸢道,“姐姐放心,背后害我至此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 况且从她毒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幕后之人该掩饰的也都掩饰了,再查下也难以有什么进展,不如等过段时间,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或许反倒能够事半功倍呢。 钟秀宫的面积差不多是樱华宫的两倍大,尹灵鸢第一时间便是将所有的花花草草全部拔掉,换成瓜果蔬菜。 院子里摆了好几个广口大水缸,里头种着莲花,花苞已经长大,只等再过些日子便会开花。 “皇上知道娘娘的土地都用来种菜了,所以特地送来这许多水上莲花,咱们的院子里也总算有了鲜花可赏。”含绿看着这些荷花,欣喜的对尹灵鸢说着。 后者围着数口大缸转了几圈,突然有了主意,一开口便是两个字:“拔了。” “啊?”含绿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尹灵鸢重复,“拔了。” 话落又吩咐初辉:“你去找些水稻种子,再吩咐人运些泥土倒进去,我打算在这缸里种水稻,你觉得可能行得通?” 初辉一听,按照尹灵鸢的办法或许真能种些水稻:“只是这是皇上专门给您观赏用的荷花,若是就这么拔了,恐怕皇上会不高兴。” 含绿此时反应过来,跟着附和道:“是啊娘娘,就算是将这些缸都种上水稻,统共也不会收获多少稻米,要是万一惹的皇上不痛快,岂不得不偿失?” 尹灵鸢只听到初辉说的可行了,后面的话被她选择性忽略,催促着初辉赶快找人去办,她又风风火火的去挑选光线最好的厢房,准备用来摆放花盆和水培架。 后院的土地正在命人加紧开垦,尹灵鸢白天忙碌,晚上也不闲着,趁着所有人都休息的时候,给自己施个小小的障眼法,将宫里的水全换成灵泉。 几天下来,尹灵鸢忙的脚不沾地,一边要规划开垦钟秀宫的土地,一边还要顾着樱华宫那边,灵蔬需要日日浇水,及时收获补种,樱华宫空着的屋室,尹灵鸢也要放上花盆或者水培架,种植果蔬,很多朝向不太好的房间,她会安排种植莴苣、木耳菜等喜阴植物。 齐烨两次前来,第一次发现自己送的荷花被拔了个干净,问罪魁祸首,人家信誓旦旦的说已经种上了水稻,界时稻米收获,做米饭给他吃,齐烨也不好真的发火,只能说你喜欢就好。 第二次过来,尹灵鸢干脆就没在,她跑去樱华宫,亲自监督补种幼苗去了。 齐烨无奈,只得先行回宫,想着等尹灵鸢忙过了这一阵子再来。 圣驾行至养居殿门口,远远的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齐烨眯了眯眼睛,问身边的李德福:“谁在那儿?” 李德福细看过去:“启禀皇上,是荣妃。” “荣妃?”齐烨随口道,“好些日子没瞧见她了。” “是啊”,李德福顺着道,齐烨没提禁足的事儿,他便也装聋作哑,全做不知。 一行人走近了,齐烨更加看清楚了荣妃,她似乎清减了些,在养居殿门口呆呆望了一会,便转身准备离去,这一转身,正好撞上御驾。 荣妃立刻俯身行礼,低头的瞬间,头上点翠青鸾的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齐烨看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朕记得,这个步摇,是你当年封妃的时候,朕赐予你的。” 荣妃抬起头,眼中盛满了悲伤和深情:“皇上还记得。” “朕自然记得”,齐烨上前,将人扶起来:“你一直不舍得带,如今还跟刚赏你的时候一样,光彩夺目。” “皇上~” …… 尹府。 自从尹灵鸢小产的消息传回府里,余氏便一直蠢蠢欲动,从前是她有孕,所以将余妙蕊送了回来,如今得知尹灵鸢再不能生育,余氏旧事重提。 “妙蕊再怎么说也是自家人,生的孩子也是跟咱们一条心”,余氏道,“让妙蕊入宫,总比她随意养个旁人的孩子好罢。” “你怎么又提此事”,尹盛十分厌烦,“难道忘了妙蕊在宫里的境遇了吗?你想让自己的侄女攀龙附凤,也得皇上看得上眼才行。” 余氏瞬间便不高兴了,但还是忍着没发作:“妙蕊虽说是我的侄女,可咱们尹府养了她这么些年,跟咱家的小姐也没什么不同,更何况,我还不是仰仗着老爷;况且安禄说的也只是尹灵……毓妃娘娘的一面之词,实际情况究竟怎样,咱们也不清楚。” 余氏觉得,自己的侄女容貌、身段样样出色,就算真如尹灵鸢所说,皇上瞧不上,那也是因为穿着宫女的衣裳打扮的太过平凡,若是盛装,一定能赢得皇上欢心。 “你是说娘娘骗咱们?”尹盛一下子不高兴了。 “哪能呢”,余氏马上道,“只是个中细节,三言两语肯定说不清楚。” 尹盛冷哼一声,如今尹灵鸢年纪轻轻便封了妃,尹盛对她更加重视,余妙蕊的事情她能感觉的出尹灵鸢的态度,似乎隐隐的不愿意,所以也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她的逆鳞。 余氏又道:“娘娘虽然如今贵为妃位,但是没有子嗣,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老爷别看如今咱们尹家风光无限,可若是日后……” 余氏顿了顿,尹盛自然明白她的未尽之言,在承启这一朝,尹家或许繁荣无限,但是当今圣上百年之后,新帝登基,尹家便什么都不是了。 纵观自家这三个儿子,长子虽然有出息,却终究是个武官,尹盛是正统的读书科举出身,对那些舞刀弄棒的莽夫,打从心底里有股子轻视意味;次子从商,更没什么仕途可言;眼下只有余氏所生的小儿子,还有走仕途的可能,可是想想尹安煜的资质,尹盛深深的叹了口气。 唯一有希望的,也只有宫里的尹灵鸢,若是她能生出一位皇子,日后就算不继位,封个王爷,那尹家也算是皇亲国戚,有了世世代代的依靠。 “可是娘娘那里……”尹盛还是怕惹尹灵鸢不快。 余氏见尹盛态度软化,更加再接再厉:“今时不同往日了,从前只是流言,如今连太医都诊断娘娘再难有孕,娘娘为自己的以后考虑,也必然知道什么才是最有利的选则。” 尹盛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老爷若是不放心”,余氏又道,“妾身写封家书,先询问娘娘的意思,相信娘娘一定会答应的。” 这倒是个办法,尹盛开口:“不过你不要写,让安禄来写。” 余氏从前又不是没写过,一封封全部石沉大海,尹盛怎会不清楚尹灵鸢根本不想理会余氏。 “那样也好”,余氏道,“安禄在直隶又忙碌了这些日子,想必是快要回来了。” 余氏已经想好,等尹安禄回来,她便将自己写好的家书交给尹安禄,让他随同送去给尹灵鸢,免得尹安禄话说不到点子上。 尹盛如此重视尹灵鸢,不过是因为她深得圣宠,若是尹盛知道尹灵鸢如今在宫里的境遇,恐怕就不会这般小心翼翼了。 第107章 取信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所有人都以为尹灵鸢的忙碌只是一时的,她虽然从前也在樱华宫种菜,却远没有到如这这般痴迷程度。 一天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全部混迹在田间,别说是主动侍奉皇上了,很多次皇上亲自来探望,尹灵鸢都避而不见——不是她故意躲着不愿见,而是实在不愿意浪费时间,在种田以外的人和事。 就连钟秀宫,尹灵鸢如今住的寝殿,都摆满了各色盆栽果蔬,真是有些魔症了。 原本为尹灵鸢晋封而忧心妒忌的人,这下可都高兴了。 “原以为她哄着皇上赐了钟秀宫是为了以后争宠更方便,谁知道竟真是为了种地?”承乐宫,荣妃复宠,重新招来赵美人,了解宫内情况。 “本宫禁足数日,她便封了妃,可见不是个简单人物”,荣妃现在可不敢小瞧尹灵鸢,行事也更加小心谨慎几分,猜测道:“她如此行径,或许是为夺宠另辟蹊径?” “娘娘多心了”,赵美人显然对宫里的情况十分了解,“她失了孩子,皇上本还怜惜她主动探望,正常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她却一味只顾种地,根本就置皇上于不顾,一来二去的,皇上自然不愿意再去,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还能另辟什么蹊径呢?如今已经成了满皇宫的笑柄了。” 荣妃点点头,又问起旁的:“其他人如何,本宫禁足这段时间,可有谁特别得皇上的宠爱?” “那倒没有”吴美人细细说来…… 直隶省,仙客楼基本步入正轨,所用原料大半来自自家的种植基地,果如尹灵鸢所说,虽然比不得宫里的,但比之寻常蔬菜,还是鲜美不少。 尹安禄雇了专门的人打理种植基地,他自己便回了帝京。 才回家拜见了父母,余氏便交给他一封家书,让随同送给尹灵鸢,尹安禄自然要先询问清楚。 余氏也没隐瞒,将自己的打算都说了,尹安禄一开始不愿意,可是就连吕姨娘都私下里劝他帮这一次。 今时不同往日,尹灵鸢再难有孕,许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尹安禄无法,只得将余氏的信单独装起来,放在自己的信封里面,并且在信中说明,另一封乃是余氏的家书,看不看随尹灵鸢自己的意愿。 家书如往常一般被送进皇宫,却被眷属司扣了下来。 眷属司专职管理宫里与宫外交接事宜,娘娘们跟娘家的书信往来、诰命或皇亲女眷递牌子求见、宫里宫外互送东西,正规渠道都是统过眷属司进行。 当然,还有宫女太监们跟家里人的交流,也归眷属司管。 本来,娘娘们的家书都是没什么问题的,尤其是像尹灵鸢这种,与尹安禄通信惯了,眷属司收到家书,便自然而然的送到樱华宫。 谁知这次尹安禄的家书却好几天没有送到。 “二少爷都回来好几日了,按说家书早该到了”,含绿猜测,“莫不是底下的人送习惯了,还以为咱们在樱华宫?奴婢明日亲自去眷属司看看。” 尹灵鸢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她现在也无暇顾及宫外的生意。 隔天,含绿前往眷属司,以往她来给尹安禄送菜,一进门便会有都多人主动迎上来殷勤搭话,这一次许多人看见了她却就像没看见一样,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宫里关于毓妃娘娘的闲话传的沸沸扬扬,含绿隐隐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扯起笑脸,客气的寻到一个小太监面前:“请问,近日可有毓妃娘娘的家书?” 那小太监抬头,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木架子:“都在那呢,自己找去。” 好在含绿略识得几个字,没有计较这小太监的态度,道了声谢后自己去了架子旁寻找。 上面的书信不多,含绿很快在最下层找到了尹安禄的,当即拿起,到老天太监那登记一番,便要离去。 谁知才到了门口,迎面碰上荣妃身边的夏彩,替荣妃给家里送东西。 含绿略略侧身,避开她从旁走过,可夏彩却并不打算放过她,斜夸一步正正堵了含绿的路:“这不是毓妃娘娘身边的含绿吗?怎么,来取毓妃的家书?” “夏彩姐姐好。”含绿问候一句,便想转身从夏彩身边绕过去。 夏彩却是又迈一步,再次挡住路,手指虚虚点着含绿手上的信封:“这家书可是检查过了?” 眷属司的分管事上前跟夏彩问好,殷勤的回答夏彩的问题:“她自己从架子上拿的,不曾检看。” “我觉得公公还是检看一下的好”,夏彩趾高气昂的道,“免得里头夹带了什么不该夹带的东西。” 纵使含绿脾气再好,此刻也忍不住动气:“娘娘一向与家中通信,从未要求什么检看,公公管理眷属司这么久,也是知道的。” “这……”分管事为难,一个是才刚复宠的荣妃,一个是一时失宠的毓妃,他哪边都不想得罪。 “从前是从前,如今怎可比得了从前呢”,夏彩讽刺一笑,“公公说是不是?” 分管事擦了把额角,权衡利弊,还是决定不要得罪荣妃的好,毕竟荣妃在宫里这么多年,根基稳固,而毓妃才刚封妃就失宠,日后还不定怎么样呢。 当即转向含绿客客气气的道:“含绿姑娘,这宫里的规矩不能不遵,还是请将信件交给咱家检看一番,若是没有问题,大家都能放心了不是。” “你……”含绿气不打一处来,自家娘娘还是婕妤的时候,也没受过这个委屈,好好的家书,却要被奴才先拆开来看。 夏彩不由分说,直接从含绿手上抽出信,转手交给了分管事:“公公请吧。”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分管事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当即拆开信封,哗啦啦一倒,里头竟又掉出一封小信。 夏彩当即一阵惊喜,她要验看信封,不过是想替自家娘娘出口恶气,故意找麻烦罢了,没想到信里竟然真的有猫腻。 她眼疾手快的拾起小信,扬到含绿面前,得意非常:“这是什么?呵呵,还真敢夹带!莫不是毓妃娘娘在宫外与什么人通信,却又怕被人知道?” “你胡说什么?!”含绿大怒,此刻心中却也有些打鼓,明明就是二少爷的家书,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封小信,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被人中途掉了包。 夏彩迫不及待打开小信的信封,里面同样是一封信,一读之下,却难掩失望,这哪里是什么夹带,分明又是一封家书。 不过嘛,这家书的内容倒很有意思。 “毓妃娘娘的母亲还真是为女儿着想,才没了一个孩子,这便想着下一个了”,夏彩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信。 含绿一听此言也明白过来,这封信是怕是余氏所书,她一把夺过,看向分管事:“公公查验过了,可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分管事忙道,毓妃娘娘虽然一时失宠,但到底是妃位,若是计较起来,他们这些人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他将手中的大信封一起还给含绿:“姑娘慢走,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含绿接过信,一言不发的离开。 直到回了钟秀宫,才忍不住红了眼眶。 宝笙见她神色不对,连忙上前询问:“你不是去取家书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可是谁欺负你了?” 含绿紧紧攥着信,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了句:“娘娘呢?” “在园子里。”宝笙指指后头。 含绿点头,直接去了后院。 尹灵鸢正在摆弄一颗黄瓜藤,瓜藤已经长的很高,她剪了许多绳线,一颗一颗将藤蔓固定在一旁的长木棍上,好让瓜藤顺着木棍往上攀爬。 初辉捧着五颜六色的绳段在后头跟着。 “娘娘,信取回来了。”含绿低唤了一声。 尹灵鸢头也没回:“放下罢,我一会儿看。” “娘娘!”含绿提高声音。 尹灵鸢这才回头,看到含绿眼睛红了,终于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含绿举起已经被拆开的信,给尹灵鸢看。 “是二哥那里出什么事了吗?”尹灵鸢以为是含绿拆开信看了信的内容,才这样的。 “是眷属司的人硬要拆开查看,奴婢回来的时候正遇上承乐宫的夏彩……”含绿将事情的经过说给尹灵鸢听。 后者听罢只是略点了点头,而后问:“二哥信中说什么?” “娘娘您难道不生气吗?”含绿气呼呼的闻。 “有什么可生气的”,尹灵鸢道,“他们要查就查好了,反正也没什么的见不得人的。”说罢有些好笑的看含绿:“你何苦为了这些小事生气,没得伤了自己的身子。” 小事?含绿心里可没有当这是件小事,她愤愤不平的道:“他们如此放肆,明显没把娘娘放在眼里。” 想到近日以来,她们遭遇的种种,更加不吐不快:“娘娘虽然如今封了妃,可份例还是从前嫔位上的,内务府的人就跟忘了似的,那些奴才们待您也不似从前般尽心,如今日这般拆信的举动,搁在往日他们哪里敢如此大胆!” “还有皇上”,含绿喋喋不休,“您既然已经想通,为什么还要待皇上如此冷淡,奴婢实在……” “含绿”,尹灵鸢终于忍不住打断她,“我不是对皇上冷淡,而是眼下事务繁忙,顾不上他罢了。” “奴婢实在不明白”,含绿道,“您为何要执着种这么多菜蔬,明明从前也是够用的。” “我有我的打算”,尹灵鸢不欲再听,“好了,念信罢。” 含绿无法,纵还有千万句话想说,也只得憋了回去。 尹安禄的信没什么新鲜的,不过就是说说直隶分店的发展情况,又在信中提及余氏家书之事。 因为夏彩那么一闹,余氏的家书大致内容含绿已知道了,此时询问尹灵鸢:“夫人的信还要读吗?夫人仍不死心,得知娘娘如今的身子状况,只怕更要送表小姐入宫了。” “不必理她。”尹灵鸢道。 宫里的事她尚无暇抽身,哪有那个闲心去管余妙蕊:“她们想要怎么折腾都随便,只是别来烦我。” 含绿听她这么说,又略略高兴起来,试探着旧事重提:“其实今日若不是夏彩,咱们也不必遭此羞辱,荣妃复宠,娘娘不着急吗?” “我为何要着急?”尹灵鸢随口问。 “奴婢觉着……”含绿犹豫着开口,“觉着上次的事情,跟荣妃娘娘脱不了干系,要不也不会您才一失宠,她便重新冒了出来……更何况,荣妃早有害您之心,娘娘,那中毒之事,您真的不查吗?” 第108章 不见了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含绿是失落的从后院出来的,关于中毒之事,尹灵鸢给的回答是:时候未到。 可是含绿不甘心,她们娘娘明明是受到伤害最大的人,怎么到头来,反倒是荣妃占了上风,自家娘娘却要这般委曲求全,受人欺辱。 宝笙一直在等着她,见到含绿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含绿自觉没什么可隐瞒的,将适才在眷属司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都同宝笙说了。 宝笙听后亦是气愤,她自小在宫中伺候,个中情形自然比含绿看的更清楚:“可是如今你也看到了,娘娘自己不上心,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含绿想了想,忽道:“要不咱们去求求娴嫔娘娘?” “娴嫔娘娘?”宝笙道,“娴嫔娘娘又不是没劝过,可是咱们娘娘这次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咱们可以去求娴嫔娘娘帮着找出下毒之人啊”,含绿眼中闪起亮亮的神采,“娴嫔娘娘蕙质兰心,一定能查出来的,到时候看荣妃还怎么得意。” 先两句宝笙听着还连连点头,到最后却有些不懂了:“荣妃?” “是啊”,含绿理所当然的道,“整件事情,荣妃最有嫌疑,她可不是第一次害咱们娘娘了。” “荣妃……”宝笙默默重复,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她沉思片刻,终究没有开口。 两人商量好隔天便去鹂庆宫,临出发前宝笙临时有了差事,最后是含绿一个人去的。 “你想让我帮忙追查真凶?”娴嫔微微有点惊讶,“是毓妃妹妹让你来的吗?” “我家娘娘全副心思都扑在那些菜蔬上”,含绿实话实说,“是奴婢不忍心看娘娘受委屈,才斗胆求娴嫔娘娘帮忙。” “是这样……”娴嫔点点头,陷入沉思。 含绿接着道:“奴婢知道,娘娘与我家娘娘情同姐妹,看到我家娘娘如今这个样子,定然心中不忍,奴婢想着,若是找到了谋害娘娘的凶手,或许我家娘娘便会就此释怀。” 说着,她跪在娴嫔面前,深深叩头:“求娴嫔娘娘帮帮我家娘娘。” 娴嫔犹豫,是怕尹灵鸢自己另有打算,自己贸然插手,会乱了她的计划,可是看含绿求的如此恳切,又想到尹灵鸢如今的境况,终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灵鸢中毒那日就只有你陪着,你再给本宫详细说说那日的情形。”娴嫔道。 含绿见娴嫔肯帮忙,当即大喜,中毒当日的情形,她先前在掌刑监已说过无数次,当然记忆犹新,立时便给娴嫔细细讲述起来。 娴嫔仔细听着,时不时还要问她一些小细节,含绿但凡记着的,全都说了。 两个人分析来去,实在觉得这一日没有什么异常,尹灵鸢根本就是毫无征兆的毒发。 “毒发之前的几日,毓妃可有吃过什么东西?”娴嫔问,“据方太医当日的诊断,你与毓妃所中之毒十分相似,你再想一想,有什么是你们俩一起用过的吗?吃食,或者茶饮?” “自从瑾婕妤失子那件事情之后,娘娘对入口的东西十分谨慎,别宫送来的点心羹汤之类,娘娘是一概不吃的”,含绿道,“若说有什么不同的,便是宜妃宫里的紫苏牛乳糕,可是太医已经查验过,糕点并无问题,且奴婢也没吃过,只我家娘娘在宜妃宫里用过。” “至于其他的……”含绿冥思苦想,“与平常所用并无不同,娘娘吃过的东西,也是经常赏赐奴婢们同食的。” 尹灵鸢向来不拘小节,没人的时候常常让含绿等人同桌而食,说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太过无聊,所以她们一起吃过、喝过的东西很多,含绿一时也想不齐全。 “你回去仔细回忆回忆”,娴嫔道,“只有毓妃和你,你们两人吃过的,其他人没有吃过的东西,最好能细细列个清单出来,咱们再一一探查过去。” “是,奴婢这就回去好好想想。”含绿当即应下,便要离开。 娴嫔却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含绿:“除了吃的东西,那几日可有谁送过什么东西给你家娘娘吗?” 她是想起荷嫔从前怀着小公主的时候,曾经被人在小皇子的墨锭中下毒,忽然觉得要中毒也不一定是入口的东西,遂有此一问。 含绿想了一会道:“娘娘有孕,太后和皇上倒是常赏赐一些东西,其他宫里的,也就是刚有孕的时候送来的多,后来就没什么了。” 皇上和太后赏赐的东西应当没什么问题,娴嫔想着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忽然听含绿再次开口:“倒是北五所的苏采女在那之前几日曾经来拜访过,可娘娘根本没让她进门。” “苏采女?”娴嫔一愣,“可是从前毓妃操持放采女们出宫时,主动选择留下来的那个苏采女?” “正是她。”含绿道,“她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来求见我家娘娘,主动承认了偷盗凭条一事,还将所盗凭条全部归还,不过皇上已经宣布这些凭条作废,想必她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之后呢?”娴嫔问。 “之后我家娘娘就让她离开了”,含绿道,“再未有什么异常。” 娴嫔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后道:“这样,除了饮食上,你把那些天毓妃收到的各类物品也罗列清楚,若是可以,尽量找太医细查一遍,看有无什么异常。” “奴婢明白了。”含绿退了下去。 回到钟秀宫,她便一头扎进了小厨房里,小厨房这些人都是原先樱华宫用惯了的,所用食材也具是樱华宫自己所种,实在不太可能有问题,尽管如此,含绿还是将中毒前几日的餐食仔细回想,并详细记录。 之后便是库房,钟秀宫库房里的东西都是后来从樱华宫搬过来的,含绿先仔细清点了数目,确认并无短缺,又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悄悄请了方吉平来,对照着册子,将那几天皇上和太后的赏赐过的东西都细查一遍,也都没什么无问题。 几日后,含绿拿着结果去找娴嫔:“奴婢按照娘娘说的,全部查验过,并无什么问题。” 几日查下来,一无所获,含绿也是着急。 娴嫔捧着名单细细看下来,忽然问:“凭条呢?” “什么?”含绿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毓妃当时收了苏采女的凭条,怎么这名单里没有凭条的查验结果?” 含绿只顾着盘点库房里的东西,竟忘了凭条,当即一拍脑袋:“奴婢糊涂,竟然忘了这个,凭条当时是被奴婢收起来了,奴婢这就回去查过,再来回娘娘。” 娴嫔点点头:“去罢。” 她也是本着不漏过一点的原则,并未真的觉得几张小小的凭条有什么问题,可是几个时辰之后,含绿去而复返,满头大汗的上前禀报:“娘娘,凭条不见了!” 这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尹灵鸢当时将凭条给她,含绿随手就收在柜子里,她方才听了娴嫔的吩咐,就去柜子里找,没想到所有柜子都翻遍了,完全不见踪影。 问宝笙,也说从未见过。 她甚至找到后院,去询问尹灵鸢,后者忙着给一片幼苗浇水,闻言头也不抬的回:“不知道,你寻那个做甚?” 含绿没敢说自己在悄悄调查她中毒这事,只道今日整理东西,发现不见所以来问问。 尹灵鸢没再说什么,依旧专心致志的浇灌这一小丛嫩芽。 含绿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才赶紧去鹂庆宫找娴嫔。 凭条是苏眉送来的,根据含绿的回忆,当时送凭条的时候,苏眉是用帕子包着的,尹灵鸢收了凭条后,曾经点过数目,后又交给含绿保管。 “全部过程就只有我和娘娘接触过凭条,如此想来,那个苏眉大有嫌疑。”含绿笃定道。 可是此刻凭条不翼而飞,娴嫔问:“知道这个凭条存在的还有谁?” “苏采女见娘娘的时候,就只有我和宝笙在场,可是此事我家娘娘也没有刻意隐瞒,宫里上上下下,稍留心些便能知晓”,含绿道,“且上次迁宫,人事纷杂,若是被人趁机销毁……” 娴嫔心中揣度,只怕事实早就如此了。 眼下凭条凭空消失,她们贸然去问苏眉,怕也审不出什么。 娴嫔蹙眉沉思片刻,突然问:“你可记得那帕子和凭条的模样?” “就是一个扑通的丝帕”,含绿道,“桃花粉的颜色,宫里很常见,没甚特别的。” “至于凭条”,含绿努力回忆,“奴婢记得皱皱巴巴的样子,仿佛是被长时间揉搓过。” “如此,我倒是有个主意”,娴嫔冲含绿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轻声说了些什么,含绿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样,能行吗?” “为今之计,也只有一试了。”娴嫔幽幽道。 第109章 一出好戏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是在种菜的间隙,被含绿硬生生拖着来到鹂庆宫的,手中的小水壶都尚未来得及放下,两人直接来到鹂庆宫的内殿后堂,没见到娴嫔,反倒看见了皇上和贵妃。 “给皇上请安,给贵妃请安。”尹灵鸢躬身行礼。 齐烨看到她手上的小水壶就蹙眉,倒是贵妃比较友好的让她平身,奇怪的问:“毓妃也是娴嫔请过来的?” “是。”尹灵鸢看了眼含绿,她只说娴嫔有重要的事情相告,具体是什么也没说。 “你家娘娘人呢?”齐烨问一旁鹂庆宫侍立的宫女。 “奴婢不知”,宫女低着头,小心回道:“奴婢只知道,娘娘交代,请皇上和贵妃娘娘毓妃娘娘在此稍候片刻。” “这个娴嫔,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齐烨无意为难一个小宫女,只略略对贵妃说了句。 不多时,前头传来动静,是娴嫔的声音:“妹妹请。” 后堂与前殿只有一道屏风隔着,从尹灵鸢她们这里能清楚的听到前面的说话声。 “不知娘娘唤嫔妾前来,所为何事?”这是另一个声音,尹灵鸢听着有些耳熟,她看向含绿,后者做了个唇形,示意:苏采女。 前殿,苏采女被请到鹂庆宫,眼中满是警惕,她知道娴嫔与毓妃交好,所以从一开始面对娴嫔就是一副客气礼貌,不愿多说的样子。 “今日请妹妹前来,也不为别的,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同妹妹探问清楚”,娴嫔不急不徐的开口,“钟秀宫的毓妃中毒落胎一事,想必妹妹早已知晓。” 本来准备出去的齐烨,听到这句话,顿时止住了动作,似乎明白了娴嫔的用意。 只听外头苏眉道:“毓妃娘娘的动静那样大,嫔妾怎会不知呢。” 娴嫔点点头,示意对方用茶,嘴上继续道:“近日,本宫得知一事,苏妹妹曾在毓妃毒发前几日去过樱华宫,不知所为何事?” 苏眉心中警铃大作,面上还维持着寻常的神色回道:“不过是想要拜访一二,不想毓妃娘娘不喜嫔妾,所以并未入内。” “可是据本宫所知”,娴嫔幽幽道,“苏妹妹前去,是为了一桩旧事忏悔认错的。” “娘娘说什么呢,嫔妾听不懂”,苏眉作势起身,就要离开,“嫔妾宫里还有许多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娴嫔突然起身,拦在她面前,一改方才平和神色,语带警告的道:“苏采女以为,我若没有半点证据,会贸然将你请来至此吗?” “什么证据?”苏眉眼中瞬间现出慌乱神色,随即使劲压了下去,那个人跟自己说过,凭条已经销毁,不会有什么证据的。 冷静!冷静! 苏眉一遍遍对自己说,勉强扯出一丝笑模样,解释道:“我当日的确是为着曾经做过的一桩错事去给毓妃娘娘请罪,不过毓妃娘娘已说不再计较,娴嫔娘娘难道还要将嫔妾送去发落不成?” “你所说的旧事可是这个?”娴嫔说着,挥了挥手,立刻有宫女端着托盘上来,正中放置的是一方粉红色的普通丝帕,里头包裹着什么东西。 苏眉见到的这丝帕的一瞬间,瞳孔陡然收缩,不可能,东西已经销毁了,娴嫔不可能找到。 “你是不是觉得,凭条已经销毁,不可能被我找到。”娴嫔一句话,正中对方心中所想,她自袖中掏出一副做工精巧的手套,一只一只戴在手上,然后捧了那个帕子出来,拿到苏眉面前,一层一层,慢慢打开。 娴嫔的每一个动作,在此刻的苏眉看来,都无比惊悚,她一步步后退,口中喃喃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娴嫔步步紧逼,“你去找毓妃是承认昔日偷盗凭条一事的,对吧?为表忏悔,你将凭条交还给毓妃了,对吧?可是,你却在凭条上淬了剧毒,对吧!” “不!不!”苏眉已经被堵在墙角,退无可退,她完全慌乱,只本能的分辨:“我是把凭条给了毓妃,可是,可是我并没有淬毒,并没有……” 此时,娴嫔已经揭了最后一层手帕的阻挡,凭条真容完全显露在苏眉面前。 如果她此刻没有方寸全失的话,如果她能再冷静一些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凭条根本就不是当初她给尹灵鸢的那些。 可惜,此刻的苏眉已然慌乱。 “既然你说没有淬毒”,娴嫔突然抓起苏眉的一只手,正正按在了这些暴露的凭条上,语气森然:“那你便亲自触摸试试,看自己到底会不会中毒。” “啊!!!”苏眉陡然惊叫,使出自己生平最大的力气将娴嫔推开,搬着宫女的手臂使劲摇晃,惊惶大喊:“太医!快传太医!我中毒了,我中毒了!传太医!” 宫女自然不肯听她的吩咐,依旧呆在原地纹丝不动。 后殿,齐烨听到此处便要起身,贵妃却伸出手,轻按了按他,示意再听听。 前面,娴嫔依旧不紧不慢,将凭条收起来交给宫女,示意她赶紧收起来,若是被苏眉反应过来发现端倪,这场戏就白唱了。 “此毒只有方太医能解”,娴嫔缓缓开口,“此刻就在门外候着,你若是肯说出幕后主使,我便立刻叫方太医入内为你解毒,也可求皇上对你从轻发落,若是不说……”娴嫔故意顿了顿,再接着道:“此毒的威力想必你也是知晓的,几日之后毒发,即便将你救活,日后你也会同毓妃一样,再也不能生育,一个不能生育的采女……” 后面的话,娴嫔没有继续说,留给苏眉自己去想。 “我说!我说!”苏眉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开了口,“是荣妃,是荣妃指使我这样做的。” 果然是她,娴嫔心中猜测的也是荣妃。 “事情经过到底如何,你且细细说来!”齐烨再也忍不住,从后堂迈步而出,沉声呵问。 贵妃在听到荣妃的名字后,也终于不再阻拦,在齐烨后面紧跟着出来,尹灵鸢走在最后,敏锐的捕捉到贵妃在齐烨起身后那一点轻轻的微笑。 “皇,皇上……”这个她做梦都想看见的身影,此刻却在苏眉最不想见到的时候出现了,她当即明白发生了何事,重重跌坐在地。 “方才前头发生的事,本宫同皇上听的一清二楚”,贵妃扶着齐烨上座,缓缓开口,“你说是荣妃指使你给毓妃下毒的,可是实情?” 苏眉看向娴嫔:“方太医……”她想求方太医先入内为自己诊治,因为她真的不想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 “皇上,贵妃娘娘”,娴嫔直接向两人禀报,“适才为了逼出实话,嫔妾不得不出此下策,所谓的凭条也都是假的,根本无毒。” 她说着,摘下手套丢在一旁,转向苏眉:“所以苏采女不必担心,你根本就没有中毒。” 苏眉彻底绝望,这才明白自己中了娴嫔的计,只是此时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说。”齐烨冷声命令。 “嫔妾……”知道大势已去,苏眉绝望的开了口“不敢撒谎。” “当年皇上恩许,允采女们出宫,嫔妾因心有不甘,不欲离去,当时跟嫔妾交好的几位姐妹也不想离去,随着出宫日期的临近,荣妃娘娘突然召了嫔妾去……” 苏眉从她与荣妃第一次相与开始,慢慢说了起来。 在荣妃的受益和帮助下,偷盗凭条,试图阻拦采女们出宫;后来又去找荣妃,让伺机除掉尹灵鸢。 “毓妃娘娘怀孕之后,荣妃娘娘一直心怀不满”,苏眉低着头,不敢面对皇上的雷霆之威,“先前就指使吴淑女想要打掉毓妃娘娘腹中之子,可却阴差阳错害了瑾婕妤,荣妃自己更是因此被禁足失宠,便愈加憎恶毓妃娘娘。” “所以她便让你再次下毒,谋害毓妃及腹中胎儿?”贵妃沉声问。 “是”,苏眉沉重的点点头,继续道,“荣妃知道毓妃娘娘那段时间常常去顺康宫,而顺康宫的宜妃娘娘最爱紫苏牛乳糕,这是阖宫都知道的事情,荣妃便指使嫔妾,在凭条上淬上毒药,恰好与紫苏牛乳糕中的紫苏相克,两物想遇,毒性更甚,意图谋害毓妃娘娘的性命。” 她说的清清楚楚,且凭条一事除了苏眉也只有荣妃知道,贵妃心下大定,知道这次荣妃一定跑不了了:“皇上,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还请皇上为毓妃妹妹作主。” 齐烨看了尹灵鸢一眼,她这个苦主,全程未发一言。 “那凭条何在?”齐烨问。 “启禀皇上”,含绿越众而出,“凭条早已经不见了。” “荣妃娘娘说过,她已着人将凭条销毁,告诉嫔妾不必再担心,谁想……”苏眉说着,便低低啜泣起来。 第110章 我来送你一程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荣妃陈氏落月,谋害皇嗣,戕害嫔妃,证据确凿,着废除封号,降为淑女,永不许踏出承乐宫一步。 齐烨甚至都没有见她一面,便直接下了这道旨意,荣妃本来正跟赵美人对坐闲谈,闻听这道旨意整个人懵住,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传旨之人雷厉风行,当即命人将承乐宫围了:“陈淑女,接旨吧。” “皇上为何突然如此?”荣妃抓着传旨的太监急急询问。 “娘娘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忘了不成?”这太监是贵妃的人,早得了贵妃的吩咐,对荣妃没什么好脸色。 “难道是先前瑾婕妤一事?”荣妃惊疑不定,“那件事,皇上不是已经处置了吴淑女吗?缘何此刻又……” “娘娘装什么糊涂呢”,太监挥了挥衣袖,仿佛是掸去荣妃沾惹上的脏东西似的,“毓妃娘娘被毒害一事水落石出,苏采女已经全交代了,娘娘就别再装了。” “什么苏采女?”荣妃厉声呵斥,“毓妃中毒之时本宫正在禁足,更不知什么苏采女!你们休想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本宫头上,不行,本宫要面见皇上!” “废除封号,降为淑女,这可是皇上亲下的旨意”,太监讽刺的笑道,“我说吴淑女啊,您就好好呆在这承乐宫里思过吧,皇上可不想见您呢。” 说完转向一旁同样惊疑不定的赵美人:“吴淑女禁足,赵美人可愿相陪吗?” “不不”,赵美然连忙摆手,脚下移动迅速的跟陈落月拉开距离,招手叫了声贴身宫女的名字,便要离开。 “等等!”荣妃开口呵斥。 赵美人本能的站住。 荣妃压下心中的戾气,走到赵美人身边努力放柔了声音道:“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烦请妹妹帮我向皇上传个话,待我沉冤得雪,必不会亏待了妹妹。” “娘娘,嫔妾……嫔妾就先告辞了”,当着宣旨太监的面,赵美人生怕牵连了自己,局促的挣脱荣妃的手,带着宫人慌忙离去。 “妹妹!”荣妃犹自不甘心的在后头喊。 太监冷笑一声:“陈淑女还是别白费功夫了。”也转身离去,荣妃追到门口,承乐宫的大门却在她面前轰然关闭。 钟秀宫的后院,此刻已经绿意盎然,这里种植了比樱华宫更加繁茂广阔的果蔬,尹灵鸢着人同样摆上卧榻桌几,顶上的葡萄藤已经扎爬满了浓绿的叶子,在下面的卧榻上投下一片绿茵。 她等的那个人仍未醒来。 “娴嫔帮我找出了真凶”尹灵鸢一个人靠在塌上自言自语,旁边并未留人伺候,“没想到会是荣妃,你说真的是她吗?” 没有人回应,尹灵鸢也不着急,仍旧自说自话:“或许是吧,那个苏眉说的有理有据,齐烨已经处置她们了。” 依旧没有人回应。 “可我总觉得,这件事跟宜妃脱不了关系,你看在物品上下毒的法子,是不是挺像她的风格?” 四周空荡荡的,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尹灵鸢自嘲般笑笑:“若是你在,定会觉得我对自己的事情太不上心,可是你放心,不管是她们谁,我都不会放过的,只是聿泽,你能不能醒过来,先醒过来好不好?我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 “鸢儿……” 忽然,尹灵鸢仿佛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整个人猛地从卧榻上坐起来:“聿泽?是你吗?你回来了吗?”尹灵鸢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着颤。 她几乎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仔细倾听,却只有风过无痕的声音。 “聿泽!”尹灵鸢突然从踏上爬下来,大吼:“你回来好不好?你看我为你种植了这么多灵蔬,你回来看看啊!” “尊上!”尹灵鸢几乎声嘶力竭,四处跑着嘶吼:“求求你回来啊!我答应你,再也不偷偷叫你灵泉精了,你回来!” “娘娘?”不远处的含绿和宝笙听到动静,忙赶了过来,看到自家娘娘光着脚在到处跑,连忙上前将尹灵鸢拉住。 “娘娘,您快到塌上去,奴婢帮您把鞋袜穿上。”两个人试图扶着尹灵鸢上榻,后者完全不顾她们的劝阻,犹自喊着:“你回来,回来啊!我已将所有地方都种满,还要怎么做,求求你告诉我……”到后面,声音已带上了哭腔。 含绿吓得也快哭了:“娘娘,您到底怎么了啊?奴婢求您了,不要这样好不好。” 她直接跪在尹灵鸢脚边,哭着哀求:“奴婢求您了,奴婢求您了。” “含绿?”尹灵鸢如梦初醒,将含绿扶起来,替她擦眼泪,“别哭。” 嘴上劝着旁人,自己的眼泪却止都止不住,含绿反手替她擦眼泪,却是越擦泪水越多,主仆两个就差抱头痛哭了。 “娘娘,含绿,你们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都哭了起来”,宝笙手足无措,连忙安抚。 尹灵鸢哭的汹涌,完全没有听到,虚空中传来的一声无奈叹息。 终于安抚住了尹灵鸢,宝笙拉着犹自抽泣的含绿赶紧出来,里头留初辉照顾。 “你可别再哭了,娘娘刚好些。”到了外头,宝笙递一方手帕给含绿。 含绿见到这粉色的丝帕便想起前几日,明明荣妃已经被处置了,可是自家娘娘还是高兴不起来。 “荣妃真是狠毒,自己生不了孩子,非要害的娘娘也如此”,含绿又是悲从中来,“你说,娘娘是不是因为以后都生不了孩子而伤心。” “荣妃……”宝笙似乎有些不安,顿了顿后道,“我是说陈淑女,你和娘娘中毒那会,她正在禁足,还能安排如此周详的计划害咱们娘娘吗?” “苏眉都招了,还能有假?”含绿恨恨道:“皇上没有处死她,真是便宜了她,我等下就去内务府,让她们好好‘关照’承乐宫。” 承乐宫。 夏日的黄昏,晚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做响。 陈落月被禁足已一月有余,一开始还能听到里面发脾气怒吼的声音,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里头也渐渐消停下来。 看守的侍卫百无聊赖,只等着到点换班,便可去吃些东西填饱肚子。 远远的看到一行人走过来,侍卫立时站好,勿论是哪宫的主子娘娘,他已做好了阻拦的准备。 没想到,随着那人的走进,竟然是贵妃娘娘。 “属下叩见贵妃娘娘。”侍卫连忙跪下行礼。 贵妃只点了点头,便让他们把门打开,显然是要进去。 “可是……”侍卫有些犹豫,随即收到同伴暗示的眼神,当即没再说下去,只应了句“是”,便起身将大门打开了。 承乐宫早不复往日的热闹,本该是最生机勃勃的季节,这里却满是萧条意味。 “奴婢听说,陈淑女被贬后总是乱发脾气,将很多宫人都打走了。”如意跟在贵妃身边,小声禀报着。 走到门口,贵妃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沉声吩咐:“你在门外守着。” “娘娘您一个人进去……”如意有些不放心。 “她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把本宫怎样?”贵妃漾起一抹讥笑,独自拎着食盒进入殿中。 承乐宫的正殿,往日风光无限的荣妃此刻正趴在桌子上,一点一点数着什么,贵妃走近了才看清,都是她往日的首饰,只怕还是皇上赏的。 “你还在做梦呢?”贵妃冷冷的出声。 陈落月倏然抬头,黄昏的光线正打在她的脸上,让她不由自主的微微眯起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认清眼前人是谁:“贵妃?你怎么会到这来?” “我来送你一程”,贵妃脸上挂着从未出现过的表情,有痛恨、有畅快、更夹杂着隐隐的期待和兴奋。 随着话音落下,她从食盒中缓缓拿出一壶酒,轻轻搁在陈落月面前。 第111章 你在暗示什么吗?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陈落月在宫中多年,自然明白这酒意味着什么,可是她并不惧怕,只缓缓抚上酒壶,讽刺一笑:“贵妃想杀我,不是一日两日了吧。” “陈氏,你作恶多端,早该想到会有今日的下场。”贵妃冷冷道。 “下场?”陈落月仿佛对酒壶上的雕花十分感兴趣,一点点细细摩挲:“不过是降位罢了,这后宫之中沉沉浮浮,又有谁是花红百日的呢?皇上……”她眼中显出一抹希冀,满含期待的喃喃低语:“等皇上他想明白了,一定会知道冤枉了我,自然会放我出去的。” “你别做梦了!”贵妃毫不留情的打破她的幻想,“你害了瑾婕妤的孩子,又害的毓嫔小产,日后再也不能生育,还妄想着出去?皇上已是厌极了你。” “你胡说!”陈落月的声音陡然尖利,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死死盯着贵妃:“我是阴差阳错害死了瑾婕妤的孩子不假,可是尹灵鸢中毒,不是我干的,凶手另有其人!” “是不是你干的又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皇上认为是你干的。”贵妃也站起身,一步步凑近陈落月,压低的声音中充满了诱惑:“皇上不杀你就是你祖上积德了,你若想舒服一些,便喝了这酒,也算是赎轻了身上罪孽,否则,这宫中日久,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陈落月本能的后退一步,看着此刻的贵妃,突然觉得无比恐怖:“你,你就这么恨我、想让我死吗?就因为我平日对你不敬?可当年若不是你罚跪,我又怎会身子寒凉,落下病根,至今不能有孕?!” “罚跪?”贵妃眼中突然射出无穷的恨意,进而露出一抹阴恻的笑:“不错,那韩神医不是已经同你说了么,若不是本宫命人给你用那些虎狼之药,你也不会至今未能有孕。” 陈落月陡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之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你……是你?” “那个太医是你的人!你故意安排在我身边,伤我身子……”陈落月唇角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终于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所受的折磨原来都是拜这个人所赐,她突然冲到贵妃面前,双手狠狠箍着她的手臂,嘶吼质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我!” 贵妃到此刻也已失去了冷静,同样激动的低声嘶吼:“当年若不是你,我的瑞儿又怎会夭折,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就该为他偿命!” 齐玄瑞是贵妃所生的大皇子,承启五年,8岁的齐玄瑞因意外落水,不幸夭折,贵妃却执意认为是别人故意害死的,为此当年不惜大闹六宫,让所有嫔妃在雨中罚跪,状若癫狂。 皇后在承启三年病逝,齐烨本有意立贵妃为继皇后,但经此一事,便打消了的念头。此后贵妃虽然再没有过这般的癫狂之举,但是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对什么事情都不甚上心。 自那次雨中罚跪之后,陈落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贵妃,复仇的畅快和失子的巨大痛楚交织在一起,令她整个人看上去仿若鬼蜮。 “哈哈!哈哈哈!”陈落月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癫狂而凄厉。 贵妃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恶狠狠的质问:“你笑什么?笑什么!” 陈落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缓缓低下头,与贵妃平视,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笑、你、复、错、了、仇!” “你胡说!”贵妃陡然松开手,信誓旦旦的道:“我已经查明,当年若不是你给他吃的糕点里掺了花生,瑞儿又怎会行至河边忽然晕倒,以至落水身亡。是你!你明明知道瑞儿不能吃花生糕,还故意在糕点里掺了花生给瑞儿吃,就是你害死本宫的大皇子,不会有错!” “我是给大皇子吃过糕点不假,却从未掺杂什么花生”,陈落月冷冷道。 “不可能”,大皇子的事情她当年早调查的清清楚楚,所有证据都指向陈落月:“你敢做不敢认?!” “呵”,陈落月冷哼一声,“都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不敢认的,贵妃娘娘,您也不想想,我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婕妤,平白无故的去害你的大皇子做什么?” “你……你……”,贵妃指着她,似乎绞尽脑汁在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是嫉妒本宫的孩子,你一直如此,一直如此嫉妒,所以才会接二连三的害毓妃!” 陈落月此刻仿佛一个胜利者般,满是怜悯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眸,不急不徐的道:“以我当年的美貌与恩宠,何愁没有自己的孩子?贵妃娘娘可不要忘了,我如今的嫉妒,都是拜谁所赐?” 贵妃眼中满是迷茫,不住摇头否认。 陈落月却是步步紧逼:“是谁让我在雨中罚跪,以至于受寒伤身?” “又是谁为我安排了太医,用虎狼之药伤我根基,以至于我再难有孩子?” “贵妃娘娘,若不是您的手段,我又怎么会嫉妒旁人的孩子?”陈落月突然轻笑出声:“说起来,毓妃和瑾婕妤都是恨错了认,她真正应该怨恨的是贵妃娘娘你才是。” “不,不是的,你说谎!”贵妃已经完全不知所措,口中喃喃着她自己都不肯再相信的话:“就是你害死的我的孩子,就是你……” “贵妃娘娘,这么多年,您恨错了人呢”,陈落月又是一阵疯狂的大笑,却比哭还要难听,不知道是笑贵妃,还是笑她自己。 月亮升上夜空,无论承乐宫里如何喧嚣,外面的世界依旧寂静,整个皇宫在暗夜中沉入梦乡。 钟秀宫寝殿的大床上,尹灵鸢酣然入睡,她本以为今夜会失眠,没想到才沾了枕头,便陷入梦乡。 梦里,她又来到了上次的地方,四周一片空茫,寂静无声。 尹灵鸢向前走着,心中隐隐期待着什么,恍惚中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鸢儿……” “鸢儿。” 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她顺着声音的来源寻去,忽然又看见了那团熟悉的蓝色光影。 “聿泽……”尹灵鸢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呢喃一声,仿佛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将人吓走。 “鸢儿”,光团中的男人微笑着冲她招手。 尹灵鸢飞跑过去,转瞬间到了聿泽面前,却犹豫着不敢更近一步:“我,我在做梦吗?” 这些天,她多少次在梦里见到这个人,可是每当她手臂触碰到他时,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身影就会化作一抹青烟,转瞬消失不见。 男人直接用动作回应了她,聿泽迈前一步,展开双臂,将面前之人狠狠的拥进了怀里:“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尹灵鸢眼角泪珠倏然落下,然后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也止不住,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大声,最后演变成哇哇大哭,就像小时候因为吃不到糖果又被大人训斥那样。 聿泽无奈的松开手臂,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和无可奈何,刚要说些什么,尹灵鸢却固执的将男人的手臂再放回去,让他保持环抱着自己的姿势,而她自己继续扎在聿泽怀里哇哇大哭。 过了很久很久,聿泽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怀中人的哭泣终于演变成小声啜泣,最后变做抽噎,是哭得久了,想停都停不下来。 “以前竟不知,你这般能哭?”聿泽再开口,眼中不自觉带了丝戏谑。 尹灵鸢狠狠给了他胸膛一巴掌,然后毫不客气的用他的袍子擦眼泪:“你真的回来了吗?” “当然是真的”,聿泽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她,由着尹灵鸢在自己的身上抹眼泪,“这里是你的识海,并不是梦境。” “这么多天,你都去哪了?”尹灵鸢眼睛红红的,好似是为了确认一般,伸出手轻轻抚上聿泽的脸颊,微凉的触感,的确是自己的识海没错。 因为只有在识海,她才能触碰到聿泽。 “我像从前一样,陷入了沉眠”,聿泽保持着拥着她的姿势,慢慢解释道:“就像从前那几百年一样,我可以感知到外界的存在,但始终无法醒来。” “那现在呢?”尹灵鸢仔细听着,手上还不老实,从男人的脸颊抚上他的脖颈,势要全方位确信这个人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这些日子你大量种植灵蔬,我的灵力也在缓缓恢复,我曾尝试呼唤你,但你始终听不到”,聿泽道,“因为前次你我已在识海中相见过一次,我便尝试再次将你引入识海,不想竟是成功了。” “所以这些天,其实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对吗?”尹灵鸢问,无意识的手已经到了聿泽的胸膛。 “我一直都在”,聿泽似乎在努力隐忍着什么,很专注的回答道:“只是目前仍不能现身,除了在你的识海之中,你平日里无法见到我,亦不能随时同我对话。”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尽快恢复?”尹灵鸢急急问,手已经不由自主的到了聿泽的腰际。 “你做的很好。”后者终于忍无可忍,捉住那只不老实作怪的手,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你知道,在识海里我们能感受到真实的彼此吧。” “恩,知道。”尹灵鸢理所当然的点头,心中觉得这点很不错。 “那你这般放肆”,聿泽举起被他捉住的那只手,一字一顿道:“是、在、暗、示、什、么?” 第112章 春心萌动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我没……”尹灵鸢倏然明白了聿泽话里的意思,然后迅速闹了个大红脸。 “我只是……恩,”她把手从聿泽的手中抽回,老老实实的背到身后,再也不敢随便乱摸乱碰,窘迫道,“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聿泽轻叹了口气,双手捧起尹灵鸢的脸,让她微微抬头,深邃的眼眸望尽对方的眼睛里,缓慢而坚定的道:“我真的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 尹灵鸢仿佛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一下子扎进聿泽怀里,声音闷闷的,又有点想哭:“好。” 这一整晚,两人都在识海中,尹灵鸢问怎样才能让聿泽快些恢复,聿泽表示她现在做得就很好,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灵蔬提供灵气,聿泽便能渐渐恢复修为,然后像从前那样以魂体的形态现身。 “我以后每天都能见到你吗?”尹灵鸢问。 聿泽点点头,只要尹灵鸢入眠,两人便能在识海中相见。 尹灵鸢彻底放下了心,尽管这里一片空茫,但是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她便不觉得闷。 两人肩并肩坐着,尹灵鸢的头斜倚在聿泽的肩膀上,低声诉说着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尽管聿泽已经说过他虽无法醒来,但对外界都有感知,尹灵鸢还是事无巨细,一点点讲给他听。 良久,尹灵鸢仿佛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是含绿的声音?”她怀疑的道。 聿泽明白了:“天亮了,你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尹灵鸢只感觉一阵眩目的天旋地转后,她睁开眼睛,又回到了钟秀宫寝殿的大床上。 “什么时辰了?”她问。 “卯时末,娘娘。”含绿回答。 尹灵鸢揉着额角起身,只觉一股疲惫之感挥之不去,仿佛做了一整夜的梦,虽然睡眠很好,却搅得心绪繁杂。 做梦?尹灵鸢猛然想起,自己好像是见到聿泽了?! 紧接着,昨夜种种涌入脑海,尹灵鸢瞬间惊醒,不是梦! 聿泽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娘娘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含绿看她一直揉着额角,有些担忧的问。 尹灵鸢却一改往日的颓丧,莫名兴奋起来:“我睡的很好,再没有比昨日更好的了。” 她说着,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净了面,又洁牙,而后自然而然的坐到妆台前。 含绿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尹灵鸢转头招呼:“为我梳头啊,快到请安的时辰了吧。” “娘娘要去请安?”含绿有些难以置信,自从自家娘娘中毒醒来,就没再去给贵妃请过安,一开始是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贵妃主动免了请安,后来身子好了,尹灵鸢也再没去过,她们这些下人不知劝过多少次,都没有用,今日竟然主动提起? 尹灵鸢再次转头,看向含绿:“发什么愣呢?再不梳妆就误了时辰了。” “哎”,含绿回神,满是欣喜的上前,“奴婢这就给您梳妆,就梳双刀髻如何……” 不多时,尹灵鸢梳洗打扮完毕,刚要起身前往宁寿宫,宝笙匆匆跑来,行了礼:“娘娘,方才宁寿宫的小太监过来传话,说贵妃娘娘病了,今日阖宫都不必去请安了。” “病了?”尹灵鸢只略略惊讶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那不如咱们去娴嫔宫里坐坐吧,之前多亏了她帮我找出下毒之人。” 宝笙一脸震惊的表情,含绿冲她开心的眨眨眼,示意你瞧,娘娘恢复正常了。 含绿跟着尹灵鸢到鹂庆宫的时候,娴嫔也是才从外面回来,她请安去的早,已经到了宁寿宫门口才得知贵妃病了,遂返了回来。 “你来了。”娴嫔见到尹灵鸢同样有点惊讶,“快进来坐。” 鹂庆宫一如往昔,娴嫔住进来这么久,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倒真如尹灵鸢当时所说,一切不过是巧合,鹂庆宫的风水并没有什么不详。 “怜容”,尹灵鸢开口,“这些日子多谢你。” “咱们之间,说这些做什么”,娴嫔道,她可没忘记,当初陈翊坤的事情,尹灵鸢是如何帮着自己,护着自己的。 她看今日尹灵鸢与往日不同了,眉宇间的忧愁淡去,仿佛又恢复了从前那个无所畏惧的毓嫔,遂开口:“我记得你曾说过,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那苦衷可已过去?” “恩”,尹灵鸢点头,眼中溢满笑意,“以后一切都好了。” 虽然聿泽暂时还不能现身,但是知道只要自己继续种植灵蔬,他总有一日能够恢复,且两人还能每日在识海中相见,尹灵鸢觉得生活真是充满了希望。 “那便好”,娴嫔很替她高兴。 “苏眉的事情,还是多亏了你。”尹灵鸢又道,“我是真的没想到,竟有人能用那样的法子害我。” “是啊”娴嫔深有同感,若不是亲自查实,她自己也难以置信,“不过此事能够查清楚,还多亏了含绿这丫头。” 娴嫔指着含绿,笑道:“当时若不是她跑来求我,我总以为你有自己的安排,不敢贸然插手。” 尹灵鸢也看向含绿:“这些日子,也让你们操心了。” “娘娘好了便好”,含绿眼中隐有泪光,天知道她做梦都盼着自家娘娘能好起来呢。 “那些日子她劳心劳力,一点也不比我少”,经此一事,娴嫔对含绿很是赞赏,“你宫里的膳食、物品,事无巨细,都是她一点点查验过去的。” 含绿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方太医的功劳,奴婢哪里懂这些呢。” “方太医?”尹灵鸢挑眉,戏谑的看着含绿,“我记得某人不是最看不惯方吉平了么?从前哪次他来请脉,你不同他拌几句嘴?” 含绿突然俏脸一红,吭吭哧哧的辩解:“奴婢,奴婢从前是有些误会。” “哦?”尹灵鸢看着眼前这小丫头的模样,愈发觉得不对劲,怎么突然就一副少女含春的模样? “我想起来了”,尹灵鸢忽然道,“之前你被带去罪刑监,是方吉平上下打点,替你周全,后来也是他主动提起,让我去救你出来。” 怪不得。 怪不得方吉平明明拿到了丹药,却至今没有离去,如今看来,恐怕跟含绿这丫头有些关系。 尹灵鸢突然想明白了:“含绿,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喜欢那个方太医?他喜欢你吗?” “哎呀,娘娘您说什么呢?”含绿羞恼至极,低着头捂着脸快步跑了出去。 尹灵鸢还在后面喊:“你跑什么?话还没说清楚呢,你二人若真是有意,我好成全你们啊!” 含绿捂着耳朵跑到了最外头,尹灵鸢这般大声,简直让全鹂庆宫上下都听见了,自己真是没法见人了。 屋内,尹灵鸢还有些不满:“这丫头,喜不喜欢倒是给我个准话啊。” 娴嫔无奈的拉了她:“女儿家的心思,哪能这样大刺刺的说出来?” 尹灵鸢一想也是,毕竟身处古代,自由恋爱是要被抨击的,不过含绿难得春心萌动,尹灵鸢势必要问清楚的:“等我回去单独问她。” “我看你八成是不用问了”,娴嫔想起方才含绿的模样,笑道,“此事八九不离十,只看你舍不舍得这么好的丫头了。” “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当然高兴。”尹灵鸢道,“就算再舍不得,也要舍得。” 两个人说了几句含绿,话题又回到尹灵鸢中毒这件事情上。 “其实我心里一直是怀疑宜妃的”,尹灵鸢直言,如今得知苏眉下毒的手法,更觉得跟宜妃一贯的行事风格相似。 “你或许不知道,上次瑾婕妤的事情,其实是宜妃在幕后操纵。”尹灵鸢一五一十,将瑾婕妤失子前后,宜妃的打算和谋划讲给娴嫔听。 “如此说来,宜妃倒是有嫌疑”,娴嫔蹙眉沉思,“可荣妃也同样有理由和动机。” 尹灵鸢点点头,且苏眉的供词并无错漏,若是她故意诬陷荣妃,为的又是什么呢? “如今苏眉已经伏法,咱们再要翻案,只怕是难。”娴嫔道。 事情招出来后,苏眉被打入冷宫,隔天便在冷宫里畏罪自尽,被一卷草席裹了,扔到了城外乱葬岗。 尹灵鸢也明白,这件事情目前暂时没有回旋的余地,她想起在鹂庆宫后殿,苏眉刚刚招出荣妃时,贵妃那一闪而过的表情:“说起来,也不知贵妃和荣妃之间有什么旧日恩怨……”她将当日贵妃的反应告诉娴嫔,后者突然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我听说,昨夜贵妃只身前往承乐宫看望荣妃,今日一早便病了。” “如此说来,这两人之间恐怕还真的有什么恩怨”,尹灵鸢道,“之前吴淑女的那件事情也是,在大殿上,贵妃看似公允,其实一直是想把荣妃拉下水的。” “只是咱们入宫时日短”,娴嫔若有所思,“或许荷嫔能知晓一二。” 第113章 来双修吧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荷嫔入宫时间早,关于当年的事情,她也算是亲历者之一,不过两人一通听下来,反倒觉得荣妃恨贵妃还有可能,毕竟是当年贵妃罚跪,害的荣妃身子受寒,怎么如今这情势,倒是反过来了呢。 “我记得大皇子很小的时候,因为一次吃花生酥,发高热昏迷,还全身起小红疹子”,荷嫔道,“好不容易救回一条命,宫里便下令,再不许再做花生酥。” 应该是花生过敏,尹灵鸢心道,过敏症状可轻可重,有些人可能只会产生轻微的不适,有些人可能会因此丧命。 “可是你方才不是说,大皇子是意外失足落水淹死的吗?”娴嫔不解。 荷嫔压低了声音:“是落水不假,可是捞上来之后,据说大皇子的尸身上全是红色的斑点,就像小时候吃过花生酥的症状一样,而在那之前,大皇子只在荣妃那里用过点心……” 两人大约明白了,贵妃对荣妃的恨意从何而来,尹灵鸢开口:“想必那点心一定是没问题的吧。” 荷嫔点点头,若真是荣妃宫里的点心出了问题而害死大皇子,她也不会做到后来的荣妃了。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荷嫔道,“不过贵妃若真因为此事故意针对荣妃,眼下她也算是大仇得报,怎么反倒一病不起了。” 自从贵妃生病,到如今已经好些时日,皇帝去看过好几次,依旧未见好转,如今宫里的大小事宜都是宜妃在打理。 三个人正说着话,外头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是宜妃宫里来人传话,召见毓妃娘娘。 “见我?”尹灵鸢指指自己。 小太监点点头:“先前已分别去过钟秀宫和鹂庆宫,都未寻见您,这找到了咱们瑞祥宫来。” “可说了是什么事吗?”尹灵鸢问。 “不曾”,小太监道,“只说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尹灵鸢偏头看向两位姐姐,娴嫔略沉吟后道:“如今贵妃病着,荣妃降位,宫里大小事儿都是宜妃作主,你还是不要耽搁,过去看看吧。” 荷嫔也赞成:“万事小心些。” 尹灵鸢点点头,跟着宜妃宫里的人去了。 到顺康宫的时候,发现不只自己来了,静妃也在。 静妃姓纪名含章,家中往前数三代也曾出过内阁大学士,只不过如今没落,静妃虽居妃位,但一向深居简出,性子沉静内向,不爱与人交往,反正尹灵鸢在后宫快两年了,跟她不过是点头之交,统共没说过几句话。 如今见了,也只不过是互相行个礼便罢。 “今日请两位妹妹来,是因着宫里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宜妃等尹灵鸢坐定,缓缓开了口,“贵妃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日前本宫问了太医,怕是要养许久,皇上的意思是,六宫的事儿就让本宫先管着。” 尹灵鸢和静妃都没说话,一个比一个还乖巧的静静听着,只听宜妃接着道:“先前本宫虽协助贵妃处理过六宫事宜,如今这担子骤然压下来,本宫担心力不从心……” 宜妃说着,分别看向尹灵鸢和静妃:“如今宫里同在妃位的,就只有二位妹妹,本宫的意思是,请两位妹妹协助本宫,共同料理六宫事宜,不知两位妹妹意下如何啊?” 熬了这么多年,宜终于有机会独掌六宫大权,尹灵鸢觉得,她不可能这么大方,还要跟别人分权。 那今日召自己二人过来,更多的怕也只是走个过场,不想落人话柄罢了。 “宜妃娘娘厚爱”,尹灵鸢率先开口,“不过娘娘是知道的,我一向没管过这些,更何况有钟秀宫和樱华宫的果蔬需要照料,实在抽不开身。” “听闻妹妹如今的菜蔬比原先种的一倍还多,太后整日里称赞呢。”果然,宜妃听她拒绝,连一句劝说的话都没有,只这么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便转而看向静妃。 “嫔妾愚钝,不善料理后宫诸事,还请娘娘莫要强求。”她与宜妃同属妃位,却自谦称呼嫔妾,这拒绝的理由也是够生硬的,就差直接说“我笨,干不了”了。 “既然二位妹妹如此推辞,本宫也不能够强求了。”宜妃开心的道,又拉着两个人说了好一通闲话,才放两人回去。 “娘娘方才何不答应了宜妃,您如今已是妃位,不如就就此接触六宫事宜,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回去的路上,含绿不解。 “你看静妃,可有答应宜妃吗?”尹灵鸢反问。 “静妃娘娘一向如此,她那般沉静与世无争的样子,定然是要拒绝的,可是娘娘您不一样啊。” 若真是与世无争,也不会做到如今的妃位了,尹灵鸢心道,随即好奇问含绿:“我有什么不一样的?” “您聪明貌美,如今又自己转过弯来了,皇上对您的态度也有所回暖,复宠是迟早的事情,说不定有早一日真的能……”含绿指了指天空,随即压低了声音道,“若真有那一日,到时候您不想管也得管啊。” 尹灵鸢无奈,这丫头到底是从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能当皇后? 其实她跟宜妃说的也不全是托词,她虽然不像从前那般魔怔种菜,但是为了早日让聿泽恢复,灵蔬的种植便不能松懈。 尹灵鸢刚要说话,含绿突然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娘娘您不会……还想着出宫呢吧?” “怎么,你担心了?”尹灵鸢调侃,“是不是后悔当初说的,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了,这要是真出了宫,你跟方太医的事儿可就……” “娘娘!”含绿恼羞成怒,气鼓鼓的瞪着她。 “好好好,我不说了。”尹灵鸢举手投降,心里想着有机会自己直接问方吉平好了。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群人,自己坠入爱河,便想着让身边的姐妹也找到爱情的归宿,做起红娘来那叫一个积极。 “你放心”,尹灵鸢看她脸上红晕褪去了,才再次开口,“我一时间不会离开。” ——至少也要等聿泽恢复之后。 尹灵鸢现在每日在识海中与聿泽相伴,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她一入睡,便能进入自己的识海,见到聿泽。 此刻,两人身处一片花海之中,头顶是蓝天白云,尹灵鸢仰躺在花海之中,感觉呼吸之间都是花香。 除了两人所在的这一小片地方,远处依旧是一片虚无。 这是聿泽教给她的,可以控制自己识海变为想要的样子,尹灵鸢如今灵力低微,也只能控制脚下这一小片地方,听聿泽说,若是修为高深之人,可以随时控制变幻整个识海。 纵使再美的景致,看了好几日也有些厌烦了,尹灵鸢躺在草地上,随手揪了朵小花,去丢聿泽。 小花飘飘遥遥,呈抛物线状落到聿泽的膝边,仔细看就会发现,哪里已经堆积了不少小花了。 男人正对着他盘膝而坐,显然正在打坐修炼,从第一天之后,两个人再见面,聿泽便拉着她打坐修炼,本来她们是盘膝而坐的,尹灵鸢只坐了一会便躺下了,如今百无聊赖,只会骚扰聿泽。 再又一朵小花丢过去之后,聿泽终于幽幽睁开双眼,颇为无奈的开口:“何事?” “你再教我变一个别的场景呗”,尹灵鸢见他终于理自己了,兴冲冲的凑近。 “我再如何教你,你修为不够也是变不出的。”聿泽将人按坐好,“好好修炼,不许再闹了。” “啊!好无聊~~~”尹灵鸢复又躺了回去,仰天长叹,“这么修炼,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你不是想我快些醒来吗?”聿泽看着她,“怎么如今倒来日日扰我,再这般下去,我便将你赶出去。” “这里是我的识海。”尹灵鸢瞪眼睛。 “可是你的修为不足以掌控。”聿泽理所当然。 尹灵鸢跟他大眼瞪小眼一会,终于败下阵来,重新仰躺回去,盯着天上从未变幻过形状的白云,幽幽叹息:“就没有个快的修炼法子么?这么一日日的,要到什么时候。” 话落,忽觉一团阴影笼罩下来,聿泽的俊脸挡住了她望向白云的视线,就这么自上而下的看着她。 尹灵鸢刚要说话,只见男人薄唇轻启:“若要快些,也不是没有方法。” “是什么?”尹灵鸢问出这句话后,忽然隐约间猜到了答案,然后脸悄悄红了。 聿泽见此,微微挑起唇角:“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可愿意?” “我……”尹灵鸢眼神闪躲,不敢看聿泽,内心纠结,识海中的景象隐约有崩坏的架势。 聿泽不过是逗逗她,并没有真的打算做什么,见人老实了,也就准备起身继续打坐,谁知他才要离开,忽然被一双灵巧的手臂攀上脖颈。 聿泽猝不及防,撞进尹灵鸢娇羞的双眸,后者朱唇轻启,凑近他耳边轻轻说:“尊上,来双修吧。” 第114章 大战三百回合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尹灵鸢躺在钟秀宫寝殿的大床上,睁着眼睛呆呆的望着床帐顶上的雕花细纹,明明识海里那般真实的感受,如今醒来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身上的不适感消失了,原本有些隐隐作痛的地方,此刻也没有了任何的不适。 “这么神奇的吗?”尹灵鸢喃喃自语,明明昨夜…… 她忽然脸颊一阵发烫,想起自己昨夜在识海中时,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主动说出要双修的话…… 而聿泽,那个一向清冷自持的男人,昨夜却变得那么的……不是人…… 尹灵鸢简直不敢再回忆下去了,一想到昨夜聿泽说的那些话,她就恨不得找个床缝钻进去,两颊烧的火热。 好在贵妃这些日子一直病着,不用早起请安,尹灵鸢还这样想着呢,就感觉窗帘被人轻轻挑开,含绿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咦?娘娘醒了”,含绿见她醒来,面上一喜,“奴婢们伺候您梳洗吧。” “又不用请安,起这么早做什么?”尹灵鸢有种做坏事被人抓包的错觉,拉起被子捂着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 “娘娘忘了,今日要去顺康宫陪宜妃娘娘说话的”,含绿说着就过来扶她,凑近了才发现,自家娘娘脸颊爆红。 “娘娘脸怎么这样红?”含绿惊讶,担忧道:“该不会是病了?” 说着伸手一触,只觉滚烫火热:“呀!好烫,快去请方太医,再去宜妃娘娘处告个假,就说娘娘病了。” 含绿不由分说,一通安排。 尹灵鸢赶紧出言阻拦,她就是方才太过想入非非,若真叫她大张旗鼓的请了太医来,那才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不用请太医,也不必告假!”尹灵鸢忙道,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就是晚上被子盖多了,捂的,一会就好了。” “呵~~”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句话落,尹灵鸢仿佛听见了一句笑声? 她左右看看,宫人们个个表情严肃,哪里有人笑。 难道是聿泽? 尹灵鸢狐疑,心道这双修之法如此有用,只一晚就恢复了? 她再次逡巡了一圈,终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底稍稍松了口气,这个时候若是见到聿泽,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含绿终究没有逆了尹灵鸢的意思,一番梳洗后,发现对方果然恢复正常了,便也放下了心。 贵妃的病一直不见起色,宜妃独揽六宫大权,众人闻弦音而知雅意,纷纷往宜妃跟前凑,不知怎的,就形成了如今每日都陪宜妃说话的规矩,宜妃竟隐有成为新的六宫之主的架势。 尹灵鸢不是每日都去,但也不好一直不去,于是便隔三岔五去一次,混在众人中间,也不显眼。 好在这些女人也不是每天都那么多话可聊的,就譬如今日,略坐坐宜妃就叫退下了。 尹灵鸢顺道绕去看了看人参,又回了趟樱华宫,采摘了不少菜蔬送到宫外,今年的桃子快要熟了,尹灵鸢预备留些熟透的桃核,试试看能不能种出桃树来,若是可以,她预备在钟秀宫也重些桃树,另外如果能成功种出幼苗,也要给尹安煜是送去些,移植在自家的种植基地里。 如今直隶的那边步入正轨,一切顺利,尹安禄便不用长时间待在那边了,这段时间一直留在帝京。 回到钟秀宫用过午膳,往日都要午睡的尹灵鸢,今日却一反常态,拉着含绿和宝笙陪她打马吊。 “哪有大白天打马吊的”,含绿不解,“娘娘您不困吗?” 这炎炎夏日,她都忍不住想打呵欠了。 “奴婢还有差要忙呢,您还是找别人吧。”宝笙也道。 “我今日不困”,尹灵鸢说着,拍出一个荷包,里面都是金灿灿的小金裸子“今日赢的算你们的,输了算我的,再去将初辉叫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两个丫头成功被金钱收买,含绿一反刚刚没精打采的样子,乐颠颠的去外头喊初辉。 尹灵鸢说不困是假的,她就是怕困,才找这三人陪自己打马吊提神的,否则一旦睡着便会进入识海,进入识海就会见到聿泽,天可怜见,她此刻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他。 嘴上说的信誓旦旦,身体却很诚实,长久以来的生物钟又岂是那么好战胜的,尹灵鸢打着马吊呵欠连连,困得眼泪都出来了,初辉好几次劝她去睡,都被尹灵鸢坚定的摆手拒绝。 昏昏沉沉打马吊的后果就是,她一荷包的小金裸子输的精光,等到中午的这阵困劲儿终于过去,四人散场,那三个欢欢喜喜的下去干活,尹灵鸢捏着瘪瘪的荷包独自叹息:嘴快就说双修什么的,代价可真大啊! 下午的时候,阳光不那么毒辣了,尹灵鸢又去给院子里的果蔬们浇了次水,想想自己也真够悲惨的,白天辛辛苦苦种植灵蔬,晚上还要被他……自己是上辈子欠了那灵泉精的不成? 晚膳的时候,齐烨过来了。 知道聿泽没死之后,尹灵鸢恢复理智,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为嫔妃,那段时间的确有点过分,皇帝能容忍自己到那份上也着实不容易,所以主动送过菜蔬和吃食示好,齐烨都收了,也来钟秀宫看过她几回,关系算是渐渐回转。 齐烨只陪她用了晚膳,又说了会子话便离开了。 尹灵鸢不得不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长夜漫漫,她总不能一宿不睡吧? “娘娘,都快子时了,您还不睡吗?”含绿睡眼朦胧的打着呵欠,只感觉上眼皮沉重无比,就要不由自主的压下来,可是尹灵鸢不睡,她这个值夜的自然也不能睡。 “不困。”尹灵鸢坚挺的坐在塌上,就是不肯上床睡觉。 “您早上就醒的早,中午没有午睡,晚上到这个时辰了还不肯睡”,含绿看尹灵鸢眼睛都熬红了,哪里是不困,分明是故意不肯睡觉,“难道娘娘害怕睡觉?可是担心做噩梦,要不还跟在家时一样,奴婢陪您一起睡?” “不用!”尹灵鸢拒绝的干脆利落,若真是在识海中跟聿泽双修,身边还睡着一个含绿……简直难以想象! 算了! 尹灵鸢下榻,大步走到床边,闭了闭眼睛,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上床,闭眼,一秒入睡。 几乎在睡着的一瞬间,她便进入了自己的识海。 一反常态的,聿泽没有盘膝闭目修炼,而是站在她变幻出的那一小片花海里,抱臂看着她。 “嗨!晚上好。”尹灵鸢傻里傻气的打了个招呼,话一出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一步步挪过去,停在聿泽三米开外的地方,花海的边缘。 “过来。”聿泽看着她,淡淡开口。 尹灵鸢向前迈一小步,停住。 聿泽无奈,直接两大步走过去,凑近尹灵鸢跟前:“你在害怕什么?” “没啊”,尹灵鸢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跟人对视,“我能害怕什么,呵呵呵。” “没怕,为什么躲着我,不肯睡觉。”聿泽直接用肯定的语气道。 “我……我是不困。”尹灵鸢嘴硬,坚决不肯承认。 聿泽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眼中意味不明。 尹林鸢被他看的特别不自在,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发飙的时候,聿泽终于移开了视线,牵起她的手到了花海正中,拉着她坐下,自己也盘膝而坐:“好了,修炼吧。” 尹灵鸢腾的站起身,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聿泽抬眼看她。 “你……你昨天……”尹灵鸢难以启齿。 聿泽站起身,重新牵起她的手,他怎么会不知道,虽然两人在识海中的感触十分真实,但却不会对尹灵鸢的现实中的身体有什么不良影响。 所以这丫头说不舒服什么的,完全是骗人。 不过聿泽也不打算拆穿,他知道自己昨日有些没收住,只想着在识海之中不会真的弄伤她,所以放纵了些,才惹得她今日畏惧,其实今日并不打算做什么,方才说修炼,也仅是指两个人打坐修炼而已。 “对不起,昨日是我没有分寸”,聿泽尽量放柔了声音,将尹灵鸢重新牵到身边,“放心,你若不愿,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尹灵鸢被这温柔的声音抚慰,渐渐放下戒心,两个人并肩坐在花海里,开始正常的修炼。 但其实尹灵鸢根本就没有入定,她心乱如麻,一会觉得自己方才骗聿泽说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有些不好?一会觉得有什么可害怕的,反正就是当时疼了点,明天早上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一会又觉得都已经这样那样过了,自己还在害羞个什么?双修不是为了让聿泽早日恢复吗? “白天我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尹灵鸢突然开口,“是……因为那个吗?双修真有如此奇效?” 聿泽也同样没有入定,听到尹灵鸢如此问,难得有些说不出口,只含含糊糊的道:“有,一些罢,更多的还是因你这些日子大肆种植灵植。” “哦。”尹灵鸢点头,决定若是下次双修,她就不拒绝了。 其实,事情的真相是,双修的确能够增进修为不假,但是并没有那般的奇效,而且过程中需要配合特定的功法。 前一晚,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某人根本没想起运行什么功法,所以,两个人纯粹是折腾了一晚。 不过这个事实,聿泽决定,还是不要让尹灵鸢知晓了。 第115章 大哥尹安年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隔天,齐烨再来钟秀宫,终于是留宿了。 尹灵鸢用靡靡咒骗过他之后,便进入识海跟聿泽一起修炼,这一晚,两人是纯对坐着修炼。 皇帝留宿钟秀宫,对于后宫诸人而言,意味着毓妃成功复宠,如今荣妃将位,贵妃病重,静妃一向深居简出,在所有人眼中,能跟宜妃一教高下的便只剩下毓妃了。 毓妃有恩宠而无子嗣,宜妃有子嗣却无恩宠,虽然尹灵鸢无意与宜妃相争,但是在众人眼中,她就是那个唯一能与宜妃抗衡的另一股势力。 许多先前投向宜妃的人,此刻又犹豫起来,在这两人之间摇摆不定。 但是另一事情的发生,显然加大了尹灵鸢这边的筹码。 ——尹家长子,尹灵鸢的嫡亲大哥尹安年,跟随镇国大蒋军谢定驻守边关三年后,回京述职了。 于公,尹安年是镇国大蒋军的嫡脉亲传,于私,他是毓妃娘娘的兄长,皇帝势必要给与足够的重视。 所以虽然尹安年只是个从五品上的定远蒋军,却能得到皇上亲设宴款待的殊荣。 齐烨在养居殿偏殿设宴,并邀毓妃作陪。 按照亲缘关系来说,尹安年与尹灵鸢系同母所出,都是尹家的嫡脉,关系自然更近一层,可是在原主的记忆里,自己跟这个大哥实在是没什么交集。 自小他便跟随谢蒋军学武,后来又跟着去北疆,唯有的几次相处,也都是端着长兄的架势,板着脸寻训人。 尹灵鸢偷眼看去,尹安年天生一副严肃模样,不怒自威的样子,怪不得原先的尹灵鸢甚至有些畏惧他,跟这个嫡亲哥哥的感情还不如跟二哥尹安禄好。 虽说是作陪,但尹灵鸢其实根本插不上话,皇上跟尹安年一问一答,说的都是边关之事,她听不懂,更不会贸然插嘴。 不过看尹安年倒是个稳重靠谱的人,且对北疆的情况十分了解,席间齐烨的提问,他都能对答如流。 而且若是寻常人,皇帝亲自款待肯定是要受宠若惊的,尹安年却不卑不亢,应对合宜,对于君臣间的分寸把握的很是得体。 尹灵鸢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菜是一边吃一边上的,御膳房的手艺精湛,菜式也花样繁多,她正吃着,赫然发现被端上来的是一盘炸的金黄酥脆的鸡翅。 “快尝尝这道菜”上首,齐烨爽朗的声音已经响起,指着鸡翅热情邀请尹安年尝。 尹安年自然不会忤了皇上的意思,当即夹起一块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炸鸡金黄酥脆,入口酥香,味道着实不错。 “甚是美味。”尹安年诚恳道。 齐烨哈哈大笑,指着尹灵鸢道:“便是你妹妹想出来的吃法,你在边关不知道,你这个妹妹啊,鬼点子多着呢。” 尹安年终于将视线落到尹灵鸢身上,尹灵鸢不小心与他视线相交,赶紧移开了眼神,不知是不是受原身的影响,她对这个兄长总有点怕怕的感觉。 尹安年仿佛没受什么影响般收回视线,平和道:“来的路上微臣便听说了,小妹心性稚顽,还请皇上海涵。” “你这话算是说对了,有的时候那胆子大的,连朕都被吓了一跳。”齐烨吐槽道。 尹安年适时露出浅笑,君臣言谈间便又多了一份亲近之感。 “今日你吃的这些,都是御膳房做的”,齐烨又道,“等改日你入宫,朕让毓妃的小厨房做与你,那味道,可是比朕这里的强上百倍了。” “皇上谬赞了,臣妾不敢当。”尹灵鸢连忙谦虚,“若是大哥和皇上想吃,臣妾明日便让他们送些来。” “难得”,齐烨眨眨眼,故作惊讶,“难得你还能有这么大方的时候,想必是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哈哈哈。” 尹灵鸢偷偷看了尹安年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齐烨努力带动气氛,但是奈何自己跟这个便宜大哥实在不熟悉,所以这一顿饭能吃的这么其乐融融,真是辛苦齐烨如此努力调动气氛了。 饭后,齐烨让尹安年送尹灵鸢回宫,再回去议事,也是想给她们兄妹多些相处的时间。 从养居殿到钟秀宫距离不算远,两个人并肩走着,却是默默无言,尹灵鸢觉得有点尴尬,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尹安年却已经先开口了:“三年前我离京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如今已经成了皇上的妃子了。” 尹灵鸢算算时间,应该是尹安年离宫不久,她就入宫了,只得回了句:“是啊。” “入京后听了许关于你的传言”,尹安年又道,“说你在宫中种植菜蔬,还一人独占两宫。” 尹林鸢点点头,刚要说回头送些菜去给你尝尝,就见尹安年板起脸,颇为严肃的道:“虽然皇上宠你,但是身为嫔妃,有些事情还需要注意分寸。” “啊?”尹灵鸢有点懵的看着他。 “啊什么?”尹安年不满蹙眉,丝毫没有把她当毓妃娘娘看待,摆起一副大哥的架势便训开了:“还有安禄,竟也跟着你胡闹,需知树大招风,你们那仙客楼声势浩大,眼下看着风光无限,一旦他朝遭祸,便是一桩罪名。” “没……没有那般严重吧……”尹灵鸢弱弱分辨。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尹安年继续道,“太过平庸,或太过特立独行都不好,譬如种菜一事,万不可本末倒置,太过沉湎其中,做出什么有失分寸的事情。” 尹安年一改方才的沉默,这一说开,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 从她在宫中种菜太过高调,说到外头的仙客楼,最后说到以后要行事要主意些什么,什么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做。 尹灵鸢有心分辨都插不进嘴。 好不容易熬到了钟秀宫门口,尹灵鸢在心底悄悄舒了口气,打气精神道:“我到了,兄长回去罢。” “你……”尹安年看着她,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尹灵鸢却一秒都不想多听,逃也似的回了宫,迈步进入殿内,方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便宜大哥,说教起来真是要人命啊。 “娘娘叹气,可是不喜欢听大少爷这些话?”含绿见此问道。 尹灵鸢吐槽:“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奴婢却觉得大少爷说的甚为有道理”,含绿此刻只恨尹安年没有早点回来,“这些规劝的话,如今终于有人能同您说了。” 尹灵鸢:…… 其实尹安年说的那些话虽然不太好听,但若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倒确确实实是为她这个妹妹着想,所谓忠言逆耳,大抵如此吧。 自从她穿越过来,尹家人无不是想利用她的恩宠,就算是跟二哥尹安禄之间,也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 今日倒是头一回,她感受到了来自家人的关爱,其实这感觉倒不算坏。 尹灵鸢这般想着,忽然忆起分别时,尹安年似乎有未尽之语,也不知他想说什么。 算了,大哥此次回京要待上一段日子,下此见面再问罢。 想想大哥常年在北疆,天气寒冷,想必不能时常吃到蔬菜,便想着准备些灵蔬,等下着人给大哥送去。 谁知,尹安年见过皇上后,便直接出宫回去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却来钟秀宫传话,说尹蒋军担心毓妃的身子,特地求皇上让尹灵鸢到宫外看病,皇上已经准了。 “大哥求的皇上?”尹灵鸢难以置信。 “可不是呢”,那太监捏着嗓子回答,“北疆一切安好,皇上龙颜大悦,问尹蒋军想要什么奖赏,尹蒋军说只愿家人身子康健,听闻娘娘前些日子小产伤了身子,蒋军曾意外结识过一位女医,医术高明,恰好此时在帝京,所以求皇上允许娘娘出宫去找女医诊治。” “皇上听了大为动容,又觉没照顾好娘娘,便允了蒋军所求”,太监笑得见牙不见眼,“可见蒋军待您真真是兄妹情深呢。” 尹灵鸢没想到,尹安年竟会为自己求了这个,虽然她小产伤身是假,但是这份来自兄长的关心却是真的。 更何况,天知道她有多想出宫,之前虽然也出去过几次,总归不是光明正大,没想到尹安年竟然能说动皇上,真是太令人惊喜了。 请假条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今日请假一天,明天回来,么么~《我在冷宫种田》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6章 女医云思烟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皇宫,神武门外,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车上的年轻侍从不时向宫内张望,不多时,看到几人抬着一顶软轿走来,连忙跳下车,将马凳摆好。 软轿在神武门口停下,轿门微微前倾,尹灵鸢头上罩着白色的兜帽,做寻常女子打扮,扶着初辉的手走下来。 马车前的侍从轻轻躬身:“蒋军派属下接您前往。” 尹灵鸢微点头,紧走几步登上马车,初辉紧随其后。 本来初辉要照料两宫菜蔬,尹灵鸢出宫是要含绿跟着的,但她听说那女医医术甚是了的,初辉曾经从山上摔下来,失了孩子,之后也没有仔细调养过,刚好让她也为初辉调理一二。 “既是看病,为何要到宫外呢?”车里,初辉颇为不解的问,“为何不能将女大夫请到宫里来,就如先前韩神医一般。” “但凡医术高明者,想必都有些怪癖,估计这位女医是不愿意入宫吧”,尹灵鸢猜测,“兄长应该也不想人家为难。” 两个人正说着,忽听门外的侍从插话:“娘娘猜的不错,云姑娘亦是看在蒋军的面子上,才答应为您诊治的。” “既是出了宫,便称呼我小姐吧”,尹灵鸢闻言道,又问,“你是蒋军的侍从?” “属下褚戟,是蒋军亲卫。” 怪不得,尹灵鸢方才看他气势,并不像寻常侍从。 “云姑娘,跟蒋军很熟吗?”想到他方才说的话,尹灵鸢忍不住好奇,门外却再没了声音,只有哒哒哒的马蹄声。 尹灵鸢感觉马车走了很久,她偷偷掀车帘往外望去,已经从繁华的街道走到了人迹罕至的郊外,若不是知道这是大哥派人来接自己的马车,她都要怀疑遇上拐卖人口的了。 马车终于停下,尹灵鸢下车,四周很安静,依山傍水,显然已经到了城郊。 “小姐请。”褚戟指着面前颇有些破败的宅门,当先一步上前敲了敲。 不一会,门打开一条缝,里面露出个小童的脑袋,看到褚戟,显然是认识的,当即侧过身:“请进来罢,姐姐和蒋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尹灵鸢入得院内,发现这宅子外面看着破败,里面却十分雅致清幽。 转过一处拐角,就看见尹安年坐在庭院的一处石桌上喝茶,他对面坐着一位妙龄女子,模样清秀,举止大方。 “蒋军。”褚戟拱手上前,又转向女子问好,“云姑娘。” 云思烟微微颔首,看向略偏后的尹灵鸢:“这位便是毓妃娘娘罢。” 尹灵鸢也上前一步:“云姑娘好。” “舍妹便拜托云姑娘了。”尹安年起身。 “蒋军不必客气”,云思烟略福了福身,转向尹灵鸢道:“娘娘请随我来。” 尹灵鸢带着初辉,跟随云思烟去后院,尹安年和褚戟留在前院等待。 “娘娘请”,云思烟推开一扇房门,立刻有草药的味道传来。 尹灵鸢走进去:“云姑娘直接唤我的名字便好。” 云思烟没有直接唤她的名字,但也把称呼换成了尹姑娘,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便开始替她诊治。 说实话,尹灵鸢现在有点忐忑,大哥特地找来的女医,也不知道能不能诊断出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小产,也没有伤身。 聿泽不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诊脉的云思烟没什么表情,尹灵鸢也不能判断她到底诊出来什么没有,只是一会,她便放开尹灵鸢的手腕,起身取来一旁的笔墨,开始写方子。 尹灵鸢有点摸不着头脑,这诊断究竟是怎么个结果,云姑娘也不说话。 片刻后,云思烟写好方子,直接递给她:“按照此方抓药煎服,可调养尹姑娘的身子。” 初辉面露欣喜,连忙接过药方:“不知这药可要服多久,我家小姐的身子何时能好?” “既是调养,自然是要慢慢来”,云思烟不紧不慢的道,“至于何时能痊愈,这是要取决于尹姑娘。” 尹灵鸢总觉得她这话里有话,初辉却很开心,宝贝似的收起了药方。 “初辉早些年曾伤了身子,不知可否请姑娘也为她诊治一番?”尹灵鸢适时开口。 “请。”云思烟倒是痛快。 尹灵鸢赶紧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初辉。 与方才对尹灵鸢的诊断不同,这次云思烟却是把了好久的脉,之后还问初辉受伤的原因,以及曾用过什么药。 初辉都一一答了,云思烟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始写方子,然后直接按照方子在身后的小药格里抓起药来。 最后给初辉的直接是两包包好的药材:“取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早晚服下,三服药后,再来我这里复诊。” “多谢云姑娘。”初辉接过道谢。 尹灵鸢总觉得,这位云姑娘为自己和初辉诊治的前后态度有着微妙的不同,仿佛为初辉诊治更上心些。 “我这方子上的药材,云姑娘这里没有吗?”她忍不住问。 “尹姑娘缘何有此一问?” “若是有”,尹灵鸢指指初辉手上的几包药,“为何不直接抓呢?” 云思烟淡淡一笑:“姑娘虽平易近人,到底是尊贵的娘娘,民女这里的寻常草药,怎比得过宫中名贵,所以,还是请娘娘去宫中抓药罢。” 理由说的冠冕堂皇,尹灵鸢却总有一种被针对了的感觉。 “如何?”几人出来的时候,尹安年还在外等候。 “尹姑娘多半还是心病”,云思烟意有所指道,“蒋军不必忧心。” 尹安年点了点头,看起来对云思烟颇为信任,转向尹灵鸢道:“我让褚戟送你回去。” 这就要回去了吗?眼下时间还早,难得出宫,她想去城里逛逛。 尹灵鸢张了张嘴:“其实我……” “恩?”尹安年眉头一蹙,尹灵鸢顿时把话又咽了回去。算了,来日方长,她们还要来复诊的,大哥总不能次次陪着。 想到这,她重新换上一副乖巧表情:“好,麻烦大哥了。” 回到宫里尚未到午膳时间,对于两个人这么快就回来,含绿还有点惊讶。 尹灵鸢把方子递给她:“刚好,你拿去给方太医,让按方配药。” “哎,奴婢这就去。”含绿拿着药方欢欢喜喜的去了。 回来的时候,却是连着方吉平一道来了。 “可是方子又什么问题吗?”尹灵鸢问。 “这药方……”方吉平意有所指,“只是寻常的调养方子罢了,不知是谁为娘娘开的?” “看来我猜的没错了”,尹灵鸢让含绿等人都退下,然后详细讲了云姑娘为自己看病的整个过程,最后道:“那位云姑娘想必医术高明,已诊断出我的身子并无什么问题。” “且还是个聪明人”,方吉平道,看破不说破,仍然为她开了个药方,只是此刻再回想她不给自己抓药的理由,就纯属托词了,不过是不想浪费自己的草药陪自己演戏罢了。 好在初辉是真正得到了诊治,尹灵鸢觉得,也不算辜负了大哥的心意。 “对了”,她忽然道,“一直想问你,既拿到了丹药,为何还不离开?” “微臣……”方吉平似是斟酌了一下,而后才道,“先前不知道丹药是娘娘炼制,所以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将自己关起来研究,如今既知道,微臣自然更愿意留在宫里,随侍娘娘身边。” “你的意思是,我比这丹药的研究价值更大了?”尹灵鸢故意问。 “这……”方吉平有些为难,还是实话实说道:“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够尊重,但微臣的确是这般意思。” 尹灵鸢斜睨他:“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吗,难道就没有点别的原因?” 方吉平突然变得有些局促:“微臣,微臣……” 微臣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尹灵鸢决定刺激刺激他:“含绿跟我自小一同长大,虽然名义上是我的丫鬟,但在我心里早将她当作了亲姐妹看待,她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伺候,迟早是要嫁人的,方太医与含绿也算是相识一场,可认得什么青年才俊,能配得上我家含绿?” 方吉平:…… 尹灵鸢话说到这个分上,方吉平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他深深一揖,面不改色道:“娘娘,看微臣如何?” “你?”尹灵鸢作势打量他。 “微臣与含绿姑娘两情相悦,还望娘娘成全。”既然说了,方吉平便大大方方的开口求。 “你当真喜欢含绿?” 方吉平点头。 尹灵鸢复又开口:“她虽然出身不高,但是本宫也不欲让她与人为妾。” “娘娘放心”,方吉平坚定道,“微臣既然心悦含绿姑娘,必是明媒正娶,又怎会让心爱之人为妾呢。” “好!”尹灵鸢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既如此,我便成全你们这份两情相悦。” 方吉平却忽然叹了口气:“只怕,含绿姑娘不愿。” “不会,她只是害羞罢了。”尹灵鸢笃定道,含绿的心思她早就瞧出来了,分明也是喜欢方吉平的。 方吉平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临走前表示,他心匪石,不可转也。 第117章 黄金单身汉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虽然只是寻常的补药,但尹灵鸢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出宫,还是要喝的。 她记得聿泽之前用过一个变汤药为清水的法术,说是只有水系修者可以修习,尹灵鸢当时想学来着,聿泽给的答案是双修。 如今两人既然已经双修过一次了——在尹灵鸢的认知中——那么自己应当可以修习此术法了吧。 “还不行。”不想聿泽却是这般直接的否定。 “为何?”尹灵鸢不解,“你当初明明说的,只要双修便可以了。” “一次不够”,聿泽只好道,“需要一段时之后方可。” 虽然尹灵鸢心中已经做好了再次双修,自己绝不拒绝的准备,但是自从那次之后,聿泽再也没有主动提起双修之事,她也不好再主动一回罢。 “那……”尹灵鸢也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只能我自己想办法了。” 只是经历过韩神医那次,含绿她们怕不是那么好骗了。 “你近些日修为恢复的如何?”尹灵鸢问。 “尚可。”聿泽答道。 尹灵鸢于是不说话了,两人对坐片刻,她找了个话题开口:“我大哥回来了。” 聿泽自然是知道的,只略微点了点头。 “我是独生女,从前就一直幻想着能有一个高大帅气,关心自己的哥哥”,尹灵鸢打开了话匣子,“如今也算心愿得尝了。” 聿泽向她投去略微不满的眼神,尹灵鸢没有察觉,继续道:“虽然他看起凶凶的,还一开口就训人,但是我觉得他对我这个妹妹是真的关心。” “而且啊……”尹灵鸢越说越来劲,兴致勃勃的转过身,正对着聿泽,“他担心我的身体,还特意求了皇上让我去宫外看病,哈哈,我终于能……唔……” 她一句话没说完,嘴巴突然被人堵住,余下诸言尽数吞进了肚子里。 尹灵鸢一时间忘了反抗,眨巴着大眼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聿泽,高挺的鼻梁,睫毛好长,皮肤好好…… 一个男人怎么皮肤这么好,一点瑕疵都没有? 尹灵鸢思绪翻飞,突然没来由的想起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种情况下,某人也能走神,聿泽心中不满更盛,顿时加重了力道,甚至故意用牙齿轻咬了一下。 尹灵鸢吃痛,顿时回神,不满的瞪向聿泽,她后知后觉的想要躲开,却引得聿泽更近一步,两人直接从坐着的姿势变成了躺着,尹灵鸢被压在身下。 聿泽终于舍得放开她,尹灵鸢捂着自己的嘴巴,瓮声瓮气的质问:“你做什么?” “你说呢?”聿泽反问。 红晕蔓上她的脸颊,她有些窘迫的问:“你,你怎么突然袭击……” “我们已经双修过,便是道侣。”聿泽并没有起身的打算,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居高临下的道:“在自己的道侣面前反复提起别的男人,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尹灵鸢傻傻的问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分辨道:“我没有提别的男人,我说的是我大哥……唔……” 然后她就又被某人封住了嘴唇,没法说话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快要憋死的时候,聿泽总算松开了她,尹灵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刚要说些什么,感觉男人的手已经放在了自己的衣带上。 “可以吗?”聿泽低沉魅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响,引人沉沦。 “什,什么?”尹灵鸢结结巴巴的问。 “你不是”,聿泽吐气如兰,“想学水系术法么?我会好好教你的……” 尹灵鸢脸红的要滴血,鬼使神差的,她轻轻点了点头。 又是疯狂的一夜…… 好在这次聿泽没有忘了双修心法,两人算是真正的进行了一次双修。 隔天,尹灵鸢再次在自己寝宫的大床上醒来,忽然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感觉自己的修为仿佛隐有提升。 她内视己身,丹田中多了一丝淡蓝色的灵力,与自己本来的绿色灵力相互缠绕融合,而原本稀薄的绿色灵力,竟然隐有凝结的架势,她运起灵气通身游走一周,感觉也比原来顺畅不少。 而且昨晚,好像很舒服?并不像第一次那般难受…… 停停停!尹灵鸢急刹车,使劲遥遥头,把满脑子少儿不宜的画面甩开。 虽然尹安年在御前求了尹灵鸢之事作为赏赐,但齐烨也不可能真的就以此作为赏赐了,他再召尹安年觐见,却是打算封个伯爵给他。 “微臣并无立下过什么战功,皇上厚爱,实在不敢领受。”尹安年单膝跪地,对于齐烨的封赏,断然拒绝。 “你这么多年跟随镇国蒋军驻守北疆,保我天齐国泰民安,自然是有功劳的”,齐烨试图将尹安年扶起来,“更何况,你是毓妃的兄长,论起来还是朕的大舅子,朕封你个伯爵也算不得什么。” 尹安年却坚持不肯起身,朗声道:“驻守北疆,都是谢蒋军的功劳,微臣不过是供驱策指使,实在不值一提。” 言外之意便是,主将还没封赏,他这个马前卒先领了功算什么。 齐烨没有说话,面上亦看不出喜怒,尹安年就那么挺拔的跪着,殿中一时落针可闻。 良久,突然听齐烨问了句旁的:“毓妃去外头瞧,身子如何?” “女医说要先调养着,至于结果如何,还不能肯定”,尹安年老老实实的回答。 齐烨沉默片刻,方道:“罢了,你起来吧,谢蒋军一心为国,朕早有封赏他的心思。” 隔天,圣上下旨,封镇国蒋军谢定为镇国侯,因镇国侯无子嗣,待他百年之后,爵位由其徒尹安年承袭。 圣旨一下,满朝哗然,自来听说过子承父业,从未遇过徒弟承袭师父爵位的,不过想想谢蒋军的情况,以及与尹安年的关系,又觉得这样也无不可。 镇国大蒋军谢定出身草莽寒门,凭借一身超群的武艺,从死人堆里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他曾经率领承启军数次打退北边鞑子的进攻,这些年驻守北疆,更是秋毫无犯,说一句社稷重臣也不为过。 但是谢定脾气太过耿直,常常惹的齐烨不快,齐烨虽然认可他的军事才华,却并不喜欢他这个人,所以这些年纵然知道自己早该给他这个爵位,但一直拖着,不肯给。 直到近几年才好些,尹安年成长起来,不只在北疆成为了能够独挡一面的将才,更是充当了谢定和皇帝之间的润滑剂,让这对君臣之间的关系缓和不少。 如今,又因着尹灵鸢的关系,齐烨将尹安年当成了自己人,是要着力培养的。 而谢定跟尹安年的关系,还要追溯到尹安年和尹灵鸢两人的生母——陶氏身上。 当年,谢定的妻子刘氏,因身怀有孕,自边关回到帝京养胎。 刘氏通晓医术,是自贫寒之时便跟着他的,一直充当随军医者。她出身低微,又常年混迹军营,十分不拘小节,回到帝京之后,虽然是蒋军夫人,却与帝京的高门贵妇们格格不入,每每参与什么宴席,必要被人笑话孤立,当时只有尹安年的母亲陶氏不嫌弃她的出身,经常陪她说话,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 那时候陶氏也正怀着尹安年,两人甚至定了娃娃亲,约定日后若是一个生男孩,一个生女孩,便结为夫妻,若是同为男孩,便结为兄弟。 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刘氏有孕快要7个月的时候,前线突然传来消息,鞑子夜袭,谢定身负重伤,生死未卜。 刘氏不顾自己身怀六甲,千里奔袭救夫,虽成功救活了谢定,却也致使腹中胎儿小产,后来便一直再没有过身孕。 谢定感念妻子的深情,宁愿绝后也不纳妾、不娶旁人。这些年一直把尹安年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培养,从小教他武艺,带他亲赴边关战场。 两人以师徒相称,却情同父子,说尹安年是谢定的半个儿子也不为过,所以皇上这道旨意虽然下的奇怪,但放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倒也不难理解。 尹安年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虽然眼下不过是个五品蒋军,但是皇上这道旨意一下,他就相当于是侯府世子了,且不同于帝京的纨绔们,一味依靠祖荫,整日游手好闲。尹安年是个有真本事的,回京才几日啊,皇上就两次召见,可见前途无量。 更何况,他还是备受圣宠的毓妃娘娘的亲哥哥。 如此这般,尹安年一越成为朝堂新贵。 而在众多世家大族眼中,尹安年还有一个更为吸引人的地方,他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娶亲。 按照尹灵鸢的话来说,大哥尹安年,妥妥的黄金单身汉。 第118章 多多益善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圣旨一下,尹府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人简直要踏破了门槛,而所有人中,有一大半是说亲的。 尹安年炙手可热,若是谢蒋军的夫人此时在帝京,那么说亲的人多半要去谢府,可是谢蒋军夫妇远在北疆,尹安年的亲事唯一能做主的便是余氏了。 余氏这几日的心情十分微妙,迎来送往的都是高门内眷,无论世家大族还是寒门新贵,甚至皇亲国戚,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要么主动登门拜访,要么办宴会下帖子客客气气的请余氏参加。 往日里她觉得高攀不起的人家,这时全上赶着凑上来,让余氏觉得十长脸,可是这长脸的理由又让她觉得憋屈,为什么如此炙手可热的人,不是她自己的儿子安煜呢? 看着宁昌大长公主府送来的名帖,余氏忍不住嫉妒,乐安县主如今十六,也是到了嫁龄,难道连大长公主都有意于尹安年? 本来尹灵鸢在宫里的盛势就够让她受委屈的了,若是尹安年真的娶了乐安县主,有如此强力的一个岳家帮衬,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岂不让这对兄妹占尽了上风,余氏说什么也不愿意看到这样。 尹盛从外头进来,儿女亲事多为家中主母操持,但是对于大儿子尹安年,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很重视。 “老爷来了。”余氏见他来,连忙放下名帖起身迎接。 尹盛略略颔首,看到她手中的名帖问道:“是长公主府的帖子?” “是啊”,余氏扶他坐下后,自己也重新坐下,“邀妾身三日后去公主府赏莲。” “长公主相邀,自然不能推辞”,尹盛道,想起乐安县主的刁蛮之名,他又摇了摇头,补充:“不过娶妻娶贤,还是要找个知书达理的才好。” 余氏心下窃喜,刚好她不愿意呢,忙跟着附和:“老爷说的是,妾身也是这样想。” “内阁蔡大人曾跟我透出过意思,蔡大人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女儿想必也是得体。”尹盛道。 余氏想了一会,开口:“蔡夫人倒是也略略提起过,只是尚未点明,想是还需仔细考量。” “恩”,尹盛点点头,他只是这么一提,也没说非蔡大人家的不可,“趁着安年这些日子在京中,若是能将亲事定下来便好了。” “老爷放下,这是大事,妾身晓得分寸。”余氏忙道。 尹安年的亲事可算是近日帝京最热闹的一件事儿了,连尹灵鸢这里都听到了不少消息,更有心思急切的,还跑到钟秀宫打听探问。 尹灵鸢觉得以大哥的年纪,也该说亲了,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也没有她这个妹妹置喙的道理,尽管她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但在外人面前也不能做大哥的主。 不过眼下倒是另有一个需要她作主的人。 尹灵鸢十分不理解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含绿,自从得到了方吉平的表态后,她便寻机问了含绿好几次,每次都被她打岔或者逃开,今日尹灵鸢终于忍不了了,捉着含绿说什么也要问个清楚。 可她不过才说了两句话,这丫头就跪下了,怎么都不肯起来。 “你对他是有心思的,这我能看得出来”,尹灵鸢低头看着含绿,“可为什么一说到这件事就逃避,就算是再害羞,自己的终生大事也得明明白白的呀。” “奴婢,奴婢……”含绿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 “莫不是你对他的喜欢,还没有到托付终生的地步?”尹灵鸢猜测,“没关系的,你若是不愿意,我肯定不会逼你,咱们再找好的就是了。” “不!”含绿立刻否定,“奴婢……不会嫁给别人的。” 瞧她这否定的速度,尹灵鸢觉得应该不是不够爱的缘故,那就是婚前恐惧症? “既如此,我便作主,将你许给她”,尹灵鸢说着,起身走到妆台前,翻出她早就找出来的卖身契递给含绿:“这是你当日入尹府的身契,早该给你的,方吉平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太医亦有品级,他说过,会将你明媒正娶为妻,日后你便是正经的官家夫人了。” 含绿却执拗的不肯接那身契:“奴婢是娘娘的奴婢,无论何时都不会变的。” “含绿!”尹灵鸢真要被她给气死,直接拿了火折子,将含绿的卖身契给烧了,“好了,你现在是自由身,再不是什么奴婢。” “娘娘……”含绿看着被烧成灰烬的卖身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娘娘不要奴婢了吗?您……您要赶奴婢走?” 尹灵鸢无语,伸出手指狠狠戳了含绿的脑门:“你这脑袋瓜到底怎么长的,都想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呢?” 含绿被推的猛往后一仰,终于哭哭啼啼的说出来:“奴婢,奴婢舍不得娘娘,所以不想这么早嫁人,呜呜呜……奴婢自小跟您一道长大,如今您身子不好,若是奴婢就这么撇下您自己享福去了,那奴婢……奴婢成什么人了?” “就因为这个?”尹灵鸢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虽然她也觉得十九岁嫁人早了点,可这里是古代啊,多少女子十五六便嫁了,像含绿这般拖到十九的,已经是老姑娘了。 “能遇见一个互相喜欢的不容易,若是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幸福,岂不是让我愧疚一辈子?”尹灵鸢循循劝导,“况且不是还有宝笙初辉她们么,你是嫁人,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你若想入宫,随时都能进来啊。” “娘娘别哄我了”,含绿抽噎着争辩,“奴婢又没有品级,更何况就算是内命妇入宫,也要先递了牌子,再进宫拜见,且不能太过频繁,每月一次都嫌多的。” “那我去求皇上给你封个诰命夫人?”尹灵鸢故意道。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含绿立刻扯着脖子叫,然后十分顽固的表示:“反正奴婢就是不嫁人,就是不离开您。”说到最后,又哭起来。 尹灵鸢真是又感动,又被她气的肝疼,最后道:“难不成你要一辈子不嫁人,都陪在我身边吗?” 含绿抹抹眼泪:“至少,至少要等到娘娘身子好了,诞下小皇子,或者……”含绿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悄悄道,“等哪一日您成了皇后,奴婢便可放心了。” “嘘!”尹灵鸢瞪她,小妮子野心不小,还真想让自己当皇后? 尹尹灵不知道她怎么生出来的这个念头,但是若真如此,含绿一辈子也别想嫁人了。 “我是娘娘,我说了算”,她直接命令道,“就今年,最晚明年,选个黄道吉日让你们成亲。” “娘娘!”含绿大惊,眼看着没法子了,直接道:“娘娘若逼我,奴婢便找跟白绫,一脖子吊死算了。” “你……”尹灵鸢头疼,第一次被被人怼的哑口无言。 最后,经过半日的拉锯,两人彼此妥协,含绿答应明年,最晚后年,就跟方吉平成亲。 “你就不怕他变心?”拉锯结束,尹灵鸢颇为心累的问。 “不怕。”含绿头一歪,十分笃定的回道。 “这么自信?”尹灵鸢意外,“要不要你家娘娘我去为你求一道赐婚圣旨?” “才不要呢”,含绿仰着骄傲的小脸,心事放下,又重新恢复笑模样,“他不是那样的人。” 热恋中的女人啊!尹灵鸢摇摇头:“瞧你又哭又笑的,还不快去洗洗脸。” 含绿看看时辰,也快到午膳时间了:“奴婢去小厨房看看。”说着,脚步轻快的跑走了。 用过午膳,尹灵鸢照例要小憩一会,自从第二次之后,尹灵鸢感觉自己修为增进不少,后来询问聿泽,得知是双修的功效,她便也没有那般排斥了。 这些天两人又双修过几次,尹灵鸢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提升,而聿泽的修为亦恢复许多,如今即便是在清醒的时候,她也能偶尔听到聿泽的声音,只是尚不能现身。 今次再入识海,聿泽更是直接将净化清水的术法教给了她,尹灵鸢大喜,天知道她为了不喝苦药,每天如何费尽心思的跟含绿几人周旋。 其实这术法只要双修一次就能修习,上古时候更有许多人为了偷学别系术法而做尽龌龊之事,不过聿泽为了圆上自己的谎言,硬生生忍到现在才教尹灵鸢。 “这样就行了吗?”尹灵鸢默念口诀,配合着运转灵力,而后问聿泽,毕竟识海之中没办法做实验。 “本就不是什么难的术法”,聿泽道,“待你醒来试试。” “恩!”,尹灵鸢点头,觉得颇为神奇,“那是不是我的木系术法你也能学了?” 聿泽没说话,突然一挥衣袖,整个识海中的场景为之一变,原本蓝天花海的一小块场景,突然变成了烈阳下的金黄沙滩,且面积扩展到原来的数倍。 “天呐!”尹灵鸢捂住自己大张的嘴巴,“你竟能控制我的识海了?!” 聿泽微微一笑,再一挥手,烈阳沙滩直接变为草地绿树,暖洋洋的阳光洒满草地,参天古木下形成一片浓郁的树荫。 “这个好,我喜欢。”尹灵鸢几步跑到大树下,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忍不住感叹:“双修真好。” 不只能增长修为,还能互通术法,自己变不出来的,聿泽都能变出来,她若是以后想要海边渡假,直接让聿泽变幻出来不就得了? 她毋自想的美,不知聿泽早已走到近前,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她那句“双修真好”,然后按照自己的理解,毋自下了决定。 ——既然你喜欢,我们多多益善便是。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119章 大长公主的打算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午休的时间不长,醒来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自己新学的术法。 她去桌边倒了杯茶,然后按照方才在识海中学会的方法,一股肉眼难以察觉的灵力在茶杯上方淡淡抚过,本是淡棕色的茶水便渐渐成了无色透明的清水。 “成了。”尹灵鸢一喜,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外头宝笙走进来:“娘娘醒了,刚好宁昌大长公主来了,正在前头等您呢。” “是乐安过来了吗?”尹灵鸢理所当然的认为长公主来送乐安。 “是大长公主自己来的,未见乐安县主。”宝笙却道。 “长公主自己,她来难道是有什么事?”尹灵鸢自言自语着,让宝笙帮她整理好衣衫,快速往前殿去。 “长公主驾临,本宫有失远迎,实在失礼了。”人未到声先至,因着乐安的关系,她对这位长公主倒多了几分亲近。 “是我扰了娘娘安睡。”宁昌大长宫主客气道,上次自己见她还是小小婕妤,这才多少日子,便成了毓妃,实在也是不容小觑。 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尹灵鸢叫上了茶点,大长公主先是夸赞她心灵手巧,糕点新奇好吃;又感谢她送给府上的蛋挞方子,自己和乐安都十分喜欢;而后又说到乐安,每次入宫都要来打搅尹灵鸢,给她添麻烦云云。 莫不是这长公主真的是来跟自己闲聊的?尹灵鸢努力跟着话题,尽说些哪里哪里,不会不会之类的谦虚之言,觉得总让对方找话题也显得自己太不热情了,刚好说到乐安,便主动问:“听闻乐安县主近日也在议亲了?” 大长公主仿佛一下来了精神,忙道:“可不是,我这头发都要愁的白了,看哪家的后生都好,可细看之下又都觉得不好,哎。” “这是县主的终身大事”,尹灵鸢道,“长公主谨慎些也是应当的。” 大长公主轻轻拨弄着茶盖:“我只盼能找个知根知底的,将乐安近近的嫁了,日后也能放心些。” 这个尹灵鸢理解,女儿嫁的离娘家近,有长公主撑腰,婆家自然不敢欺负。 “乐安活泼可爱,一定能寻个如意郎君的。”尹灵鸢道。 “借娘娘吉言了。”大长公主轻轻啜了口茶,转而又说起别的。 尹灵鸢陪着她东拉西扯了一大堆,忽然听对方状似不经意的问:“闻听近日娘娘的兄长也在议亲?” 尹灵鸢那根敏感的神经瞬间绷直,面上维持镇定的答道:“是啊。” “不知看上了哪家姑娘?”大长公主好像闲聊一般的问出口。 这么直接的吗?尹灵鸢心中惊讶,还要努力保持微笑:“兄长的亲事自有长辈们作主,本宫也不甚清楚。” “这倒也是。”宁昌大长公主又喝了口茶,而后放下茶盏接了一句:“不过皇上看中娘娘的兄长,若是有意安排,想必也会征询娘娘的意思。” “皇上并未提及此事”,尹灵鸢道,“想必是对兄长的亲事没有安排罢。” 至此,尹灵鸢也略略明白宁昌大长公主的来意了,只不过这想法让她着实有些接受不了——乐安跟大哥? 根本就是差着辈分吧! 乐安还整日叫她小舅妈呢,若真嫁给了大哥,岂不是又成了自己的大嫂? 这关系……着实混乱。 而且在她的认知中,觉得大哥的妻子应该是个温婉女子,知书达理,温柔大方。 乐安……实在是太不般配了。 好在宁昌大长公主顾及着女儿的名声,并没有真的挑明,否则尹灵鸢真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长公主离开不久,齐烨便来了。 尹灵鸢下午还跟长公主说皇上未同他提及大哥的婚事呢,这晚上齐烨便过来说了。 “皇上是想给大哥指婚吗?”尹灵鸢忙问,这关系到大哥的终生幸福,可不能让齐烨乱点了鸳鸯谱。 “今日长姐入宫,想必是为了此事。”齐烨道。 “皇上料事如神”,尹灵鸢简单跟她说了下大长公主的意思,而后特别坚决的道:“臣妾觉得不太合适。” “哦?为何?”齐烨挑眉,要知道有了公主府这门亲,尹安年日后仕途必多一大助力。 “臣妾也说不上来”,尹灵鸢道,“但是娶妻子,总要娶个大哥自己喜欢的吧。” 真是女儿家的心思,齐烨笑着遥遥头,但是并不打算说破,而是顺着尹灵鸢问:“那毓儿觉得,安年喜欢什么样的?” 莫名的,尹灵鸢脑海中浮现出初见云姑娘的场景,她跟大哥对坐品茶,说不出的和谐。 “大概是温婉大方的?”尹灵鸢老实道,“臣妾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乐安县主那样的。” 话落,想起齐烨很疼爱乐安这个侄女,马上补充道:“我可不是说乐安不好,只是觉得可能不是大哥喜欢的类型。” 其实齐烨心里也不愿意尹安年娶乐安,他是有心栽培尹安年不假,但是可不想养虎为患,若是单纯的尹家跟长公主府联姻倒也没什么,可尹安年背后还有镇国侯,还有兵权。 齐烨身为帝王,自然知道未雨绸缪的道理。 “明日便是你出宫复诊的日子罢”,齐烨笑呵呵的道,“不如你替朕问问你兄长,想要娶个什么样的女子?” 瞬间,大哥严肃威严的脸出现在脑海,自己若是真的问出来,怕是又跑不了一顿训斥:“我让二哥问,他们是兄弟,讨论这个比较和宜。” “毓儿所言甚是”,齐烨道,“那我便等着你的答案了?” 尹灵鸢点点头,又不放心的补了句:“在我问出来之前,皇上您可不许乱点鸳鸯谱。” 齐烨哈哈大笑:“朕答应你就是。” 隔天,尹灵鸢再次在初辉的陪同下出宫,依旧是褚戟驾着马车在宫城外等候,到云姑娘那里后,却没见到尹安年。 “我大哥呢?”尹灵鸢心下窃喜,却极力掩饰着问褚戟。 “今日旧友相邀,蒋军赴宴去了,是以不能过来。”褚戟一板一眼的回答。 真是天助我也! 尹灵鸢暗自高兴,早在出宫之前,她便传信给二哥,说自己今日出宫,诊断过后要去仙茗小筑看看,这铺子自开张后,她还没进去过呢,只上回出忠懿王府那事儿的时候,走到过门口。 第二次出宫,她终于忍不住了,提前通知二哥在半路接自己。 恰好今日大哥不在,尹灵鸢的心恨不得立刻就飞出云姑娘的小院,飞到繁华帝京去。 “尹姑娘!尹姑娘?”云思烟连唤好几声,尹灵鸢才回神。 “请换另一只手。”云思烟面无表情的道。 “哦。”尹灵鸢应了声,随即收回右手,换左手给她把脉。 云思烟只略搭了搭便道:“娘娘继续按照上次的方子吃药便是。” 紧接着给初辉诊治,时间是尹灵鸢的两倍久,之后又调整了药方,然后配药并叮嘱好些饮食禁忌。 初辉都有点看不懂了,莫非自己的身体比娘娘的还难调理,她有心想多问几句,被尹灵鸢三推四说的给拉走了。 这云姑娘能不拆穿她已经是万幸了,尹灵鸢觉得自己还是少在她面前找存在感的好。 坐上回去的马车,缓缓驶离云家的小院子,尹灵鸢清了清嗓子开口:“褚戟啊,今日我有些事情,就不必送我到宫门口了。” “蒋军吩咐,要属下一定亲自看着您回宫才行。”马车外,褚戟的声音传来。 “娘娘要做什么?”马车内,初辉也满是惊讶的问。 “难得出来,自是要好好逛一逛”,尹灵鸢小声对初辉道,复又略提高了声音,说给褚戟听:“我已跟二哥约好,他自会照顾我,你放心就是。” 褚戟根本不管她说什么,只道:“属下只听蒋军一人吩咐,娘娘恕罪。” “你……”尹灵鸢气结,“本宫以娘娘的身份命令你!” “恕难从命。”车外褚戟只硬邦邦的四个字。 “娘娘还是听蒋军的罢,莫要节外生枝了。”车内,初辉劝道。 “不会有事的,放心。”尹灵鸢拍拍她,刚要再开口,忽听一声马嘶,身体由于惯性后仰,是褚戟勒马停车了。 尹灵鸢大喜,挑开车帘一看,在前面的路上正停着一架马车,尹安禄站在马车前笑眯眯的冲她挥手。 “二哥!”尹灵鸢三两步跳下马车,飞快的跑到尹安禄身边,然后转身对褚戟道:“初辉就劳烦你送回去啦。” 褚戟这些日子跟着尹安年出入尹府,自然是识得尹安禄的,此刻也不好冒然上去抢人,只是下了车拱手道:“二少爷,蒋军吩咐要属下一定要送娘娘回宫。” “放心,大哥那里我已说过了,不会有事。”尹安禄大手一挥,扶着尹灵鸢上了自己的马车。 第120章 隔墙有耳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京郊的官道上,两驾马车一前一后哒哒的往进城的方向走。 尹灵鸢坐在前面的马车上,缩回向后看的身子,放下车帘问:“你真的跟大哥说过了?” “没有”,尹安禄诚实摊手:“若不如此,怎么在褚戟面前把你顺利带走,我可打不过他。” “眼下怕也甩不掉”,尹灵鸢向后指指跟着的马车,初辉不肯先回宫,褚戟也不让尹灵鸢离开他的视线。 “也好”,尹安禄笑,“褚戟武艺高强,刚好随身保护。” 帝京附近的官道修的还算平整,马车行进平缓,进了城门,再走不久便到了仙茗小筑门口。 车帘挑开,尹灵鸢跳下马车,仙茗小筑的女掌柜赵浣玉早得了吩咐在门口等候。 “东家好。”赵浣玉如此称呼尹灵鸢,便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赵掌柜不必多礼”,尹灵鸢难掩兴奋,几步走到赵浣玉身边,冲尹安禄挥挥手,“二哥,那我先进去啦。” 尽管尹安禄是仙茗小筑的东家,但是正常营业的时候他身为男子不便进入,褚戟自然也被拦在了外头,只有初辉紧走几步,跟着尹灵鸢身边一道入内。 仙茗小筑自打开起来,尹灵鸢还从未进来看过,虽然各类安排布置都是按照她说的来的,尹安禄也在信中描述过仙茗小筑的盛况,可是如今亲眼见到了,才觉得震撼。 整个大厅有点像前世的高档自助餐厅,四面都有柜台,上面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小筑的女伙计们都穿着一样的衣衫,守在各自的柜台前随时准备着为客人服务。 而厅中人来人往,有小姐亲自挑选食物的,有小姐在座位上等着,丫鬟过来按照吩咐拿东西的,衣香鬓影间,少女的轻笑声不时传来,令人心旷神怡。 “二层为您准备了雅阁”,赵浣玉道,“东家楼上请。” “不急”,尹灵鸢好奇又欣慰的四处打量,既然来了,她便要好好体验一把普通客人的感受,直接坐到雅阁等着人伺候有什么意思。 她拉着初辉先去调奶茶,本来赵浣玉带着两个女伙计跟着,尹灵鸢直接挥挥手:“你们忙你们的去。” 两人看了眼掌柜,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躬身退下去了,赵浣玉一边相陪,一边为尹灵鸢介绍各类服务。 这时节蜜桃尚未成熟,仙茗小筑的果子除了她宫里送出来的,有一大半都是赵浣玉从外头采购而来。 “虽说都是一样的果子,但是客人们还是更爱您送来的。”赵浣玉轻声道。 尹灵鸢笑笑,看到鲜果子旁还有许多果子干,当即问道:“这些都是什么果干?” “葡萄干、梅子干、还有将杏子磨碎了做成的果干”,赵浣玉解释,“有些小姐们嗜甜,对这些果子干倒比鲜果子更爱。” 尹灵鸢调了一杯果干奶茶,又另外调了一杯鲜果的给初辉,从前在宫里她也常调奶茶给她们喝,初辉很自然的接过,只喝了一口便觉得味道不如宫里的好,不过她也没说出口就是。 又去看了美甲和点心的柜台,尹灵鸢这才在赵浣玉的带领下往二楼走去,后头初辉端着她挑选的一应点心吃食。 尹灵鸢边走边道:“夏日里天热,咱们小筑也可考虑做些冰品。”她不知道现代的奶油冰淇淋怎么做,但是若用碎冰加上些奶茶和果子干、果肉做成冰沙应该是可行的。 其实这个时候虽然没有冰淇淋,但是富贵人家夏日消暑的饮品还是不少的,尹灵鸢就曾在太后那里吃过一种叫做“冰碗”的夏日甜点。 把去芯的莲子和芡实一起蒸熟,然后把切成小片的莲藕焯熟,碎冰铺在小碗里,将各类鲜果、藕片、莲子、芡实放入碗中,浇上糖水,冰镇后即可享用。 在赤日炎炎的夏季,只要吃上一口这“冰碗”,顿觉全身清爽沁凉。 赵浣玉本就有打算做些冰品,只不过若是市面上常见的冰品,这些大家小姐吃惯了,也不会觉得新奇,如今听尹灵鸢说的这些,不由茅塞顿开,一时间许多想法涌现,恨不得现在就去尝试。 “早听东家说您妙思不断,如今真真百闻不如一见。”赵浣玉感叹。 众人行至二楼,这里又不同于一楼的宽阔热闹,更添了一丝精致典雅,房间不时有丝竹之声传出。 尹灵鸢被引着到了一间房门前,见门上挂着一块精致的木牌,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绿杨深处啭流萤”,尹灵鸢轻声念了出来,而后笑道:“这名字倒也雅致。” 接着颇感兴趣的去看旁边一间房门,上面的牌子上写着:“棠梨叶落胭脂色”,再往旁边,又见“疏影横斜水清浅”,她一间间看过去,每一个雅阁的名字都是一句诗,有些她并不知其意,读来却觉幽美。 “这些都是你想的吗?”尹灵鸢问。 “是东家的提议”,赵浣玉道,“至于提字,乃是蔡小姐所书,她在闺阁之间素有才名。” 尹灵鸢不认得什么蔡小姐,只觉字写得甚好,看了一圈,有些房间里还有人,她也不能总在人家房门口立着,便由赵浣玉引着进了自己的雅阁。 两人的身影刚迈入雅阁,隔壁房间的门便打开了。 乐安本打算下去拿些东西,看到赵浣玉笑着打了个招呼:“赵掌柜也在呢。” “乐安县主好。”赵浣玉回身,微微福了福。 乐安时常来仙茗小筑,跟赵浣玉也算相熟,随口闲聊道:“可是哪家的贵客,劳赵掌柜你亲自招待。” 尹灵鸢早在听到乐安声音的时候赶紧躲到里屋去了,此刻看赵浣玉投来询问的眼神,连忙摆手摇头,她本就是趁着看诊偷偷过来的,若是被乐安知道了,怕是要闹到皇上那里,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没什么,不过是一位旧友”,赵浣玉笑笑,示意乐安请自便,自己进了屋子关上门,乐安也只是随口一问,见此便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尹灵鸢拍了拍胸口,幸好没撞见。 赵浣玉没问她为何如此,只是依旧向她介绍雅阁的布置和安排。 雅阁一般都是小姐们开宴的地方,尹灵鸢一个人也没什么趣,只将方才带上来的点心跟初辉俩个人分吃了,又叫每样包了些,准备带回宫去给娴嫔和含绿她们。 眼下已过了晌午,她虽然吃了点心不饿了,但尹安禄还在外头等着,便出了仙茗小筑,一起去仙客楼。 仙客楼还跟上回来时一样,只不过炎炎夏日,没人再吃火锅。大堂里人满为患,但也没有沸反盈天的吵闹,台子上一对祖孙正咿咿呀呀唱着小曲,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摆弄着尹灵鸢不认得的乐器,十六七岁的小孙女声音婉转清亮,行止之间颇有风范,台下不少人听的都很认真,时不时拍掌叫好。 尹灵鸢同样去了二楼雅间,褚戟默默跟着,一言不发,到了雅间门口便守在那,不进去也不离开。 尹灵鸢有心让二哥给他安排顿午餐,褚戟却纹丝不动,只说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上回我说的肉堡,二哥这里可有人会做?”等待上菜的间隙,尹灵鸢问。 “厨下倒也会做”,尹安禄道,“日常是家中父兄来买,带回去给年幼的孩子吃。” “给褚戟做一个罢”,尹灵鸢道,“难为他这么跟着。” 尹安禄点点头,当即吩咐人去做。初辉虽是跟了进来,但也远远的站着,尹灵鸢既不需要她伺候布菜,她便也执意不肯同桌而食,尹灵鸢无奈,只得随她去了。 上的都是仙客楼的招牌菜,有些还是她给的菜谱,二哥又着人研究着做的,别说,吃起来还真有记忆中的味道。 两人说了些仙客楼的经营状况,还有直隶那边的情况,尹灵鸢惦记着尹安年的亲事,话题便不由自主的转了上来。 “方才我在仙茗小筑遇见乐安县主”,尹灵鸢以此开头,“她今年十六,宁昌大长公主正张罗着给她说亲呢,二哥可知她心中人选?” 尹安禄商人之心何其敏锐,立刻想到日前余氏应邀去长公主府赴宴一事:“莫不是,大哥?” 尹灵鸢点点头:“家里是什么意思,二哥可知道?” 大哥的亲事,原也轮不到他这个庶弟插手,尹安禄完全是听吕姨娘提起的,便跟她简单说了下。 尹盛自然是对尹安年的亲事十分重视,余氏也是大宴小宴不断。 “可曾有相中的人家?”尹灵鸢又问。 尹安禄摇摇头,倒是没听姨娘说哪家姑娘特别入眼的:“如今大哥可是帝京出了名的青年才俊,父亲母亲只怕要挑花眼了。” “但总也得大哥自己喜欢才行。”尹灵鸢道,“虽然乐安家世不俗,但我总觉得她跟大哥不太般配,而且辈分也不对。” “那,皇上的意思呢?”尹安禄问,乐安的亲事,皇上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罢。 “这就是我想拜托你的了”,尹灵鸢笑嘻嘻的看向二哥,“皇上有意给大哥赐婚,我也担心咱们那个母亲不会诚心给大哥找媳妇,便求了皇上答应我,先问过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之后再请皇上赐婚,这打听大哥喜好的差事,就拜托你了,二哥!” 尹安禄:…… 两个人说的起劲,并不知道,在他们隔壁坐着的尹安年,将这一切尽数听了去。 第121章 国舅爷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安年本是受好友相邀,没想到约的地方正是仙客楼。 他知道这是二弟的产业,但是从未来过,掌柜的也不认得他,倒是对做东的友人十分熟悉,给两人安排了楼上的雅间,便当作寻常客人招待。 说是好友,其实不过是儿时的旧相识,在尹安年跟随谢将-军学武后,好友从文,两人便很少联系了,这次宴请,也不过是为了家中姊妹,为的还是尹安年的亲事。 尹安年虽然心中不喜,但也不会当面驳斥人家的面子,只是如常般坐在席间,只想着用完了饭便离开。 他长年习武,耳力甚佳,褚戟等人一上楼,他便听出来了,后来更是凝神细听,分辨出隔壁说话的正是自家二弟和小妹。 尹安年当即便皱了眉头,猜到八成是尹灵鸢不肯回宫,被尹安禄接到了这里,褚戟无奈只得寸步不离的跟随。 尹灵鸢身份特殊,此刻又身在仙客楼,自己若是贸然上前相认,被有心人发现,只怕会给尹灵鸢带来麻烦,于是尹安年耐着性子坐在隔壁,想等到好友用完餐离去,自己再过去将尹灵鸢送回宫,不想竟是听见那两人在谈论自己。 隔壁的雅间里,尹安禄颇有些为难:“这个,我不太好问。” “你们是兄弟”,尹灵鸢理所当然的道,“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好问的。”随即压低了声音,露出一点坏笑道:“话说你们男子间相处,不是最爱谈论哪家的姑娘最漂亮,哪家的姑娘最温柔吗?”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尹安禄有些局促,他跟从前那些个狐朋狗友倒是经常谈论这些,但是大哥……尹安禄甩了甩头,不敢想像。 “你别管我从哪听来的,大哥有没有同你说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尹安禄诚恳的摇摇头,想起尹安年时常板着的一张脸,幽幽道:“他自小离家,你是知道的,大哥那性子,怎么会同我说这些。” 尹灵鸢一想也是,便道:“那你就问问他呗。” 尹安禄一副为难样子:“我?我怎么问?再说问了大哥也不一定会说。”说不定自己还要挨一通训斥。 “又没叫你直接问”,尹灵鸢冲他挤眉弄眼的,出坏主意:“要不这样,你约大哥去个秦楼楚馆什么的,看看他会点什么类型的姑娘?” “嘘!”尹安禄简直汉都要下来了,不明白原先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妹怎么如今变得这般大胆,什么话都敢说,还什么都知道,他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大哥可是有官职在身的,你……” 话没说完,尹灵鸢恍然大悟,连连哦哦了几声,她倒是忘了官员不可狎妓,可不敢乱出主意了,哥俩好似的拍拍二哥的肩膀:“反正这事儿就拜托你了,这可是大哥的终生大事,二哥,你得上心呐。” 尹安禄快疯了,面对小妹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头疼不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做弟妹的就别插手了罢。”而且也插手不来啊。 “话虽如此”,尹灵鸢煞有介事的道,“但是事在人为,自己也要争一争嘛,你看大哥那整日严肃随时准备教训人的样子,真不知道在媳妇面前会变成什么样子,想想还有些小期待呢。” 尹安禄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赶紧一叠声“小妹”“娘娘”的叫停,幸亏这里没有旁人,否则叫人听了去,成何体统。 他哪里能知道,两人的对话早一丝不落的全落尽尹安年耳朵里。 尹灵鸢的八卦之魂还在熊熊燃烧:“我同你讲,那日我去看诊,那位姓云的女医,是个可漂亮的姑娘,听褚戟说,好像是大哥的红颜知己,你说大哥会不会……” 尹安年额角青筋直跳,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就要忍不住起身去隔壁抓人了。 同桌的旧友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惹了对方不快,连忙收了声,看看时间不早,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便拱拱手道:“今日话说得多了些,还望尹兄不要见怪。” 尹安年回礼:“哪里。” 两人客气了几句,旧友便起身告辞,尹安年将人送出门口,对方上了马车,还问要不要捎他一程,尹安年辞谢,只说自己有事,目送对方马车驶离,转身回了仙客楼。 尹安年方才所在的雅间在靠近楼梯的一层,他出来褚戟没注意到,这时见到尹安年迈步从二楼上来,褚戟才发现他。 此刻他手里捧着个汉堡,才刚咬了一口在嘴里,便见到尹安年直奔这边儿来,当即嘴里的东西咽下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他一口吞了,差点没将自己噎死,使劲抻了抻脖子,艰难的开口:“将-军。” 尹安年示意门内:“娘娘在里面?” 褚戟点点头:“还有二少爷。” 尹安年刚要推门,忽听楼下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接着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幽幽的弹唱声停了,男子的斥骂声就听的更清楚。 “爷看得起你才让你陪酒,小蹄子竟如此不识抬举,可知爷是谁吗?” 尹家兄妹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仙客楼的背景谁不知道,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在这里闹事,客人们指指点点,都在小声讨论,不知这是哪家的纨绔在惹事。 尹安年听着斥骂声觉得有些熟悉,推门的手略顿了顿,然后就见店小二急慌慌的跑上来,直接越过他进了雅间,着急道:“东家……” 他话没说完,雅间里便响起了女子的声音,无奈中还夹杂着点兴奋:“又有人闹事?” “是”,小二抹了把额头的汗,冲尹安禄道:“东家,掌柜的请您下去。” “走,瞧瞧去。”早在刚刚弹唱声停了的时候,尹灵鸢便听到了底下男子的斥骂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两次来仙客楼,两次都碰上事儿,虽然麻烦,但是莫名的有点小兴奋。 尹安禄有些不放心,毕竟今日她做女装打扮,贸然露面不妥当:“不然你就留在这,我去去就回。” “放心吧,我从来没出过门,谁能认得我。”尹灵鸢不由分说,越过尹安禄先一迈步走了出去。 小二跟在后头都没来得及说话,尹安禄紧随着出去了。 此刻厅堂中有些混乱,小姑娘被推倒在地上,老头顾不得自己摔坏的乐器,只一味挡在孙女身前,可他颤巍巍的身子骨,又怎抵得过好几个青壮年男子。 那纨绔的手下没几把就将老头扯开了,纨绔喝了些酒,似乎有些微熏,他挂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慢慢走到小姑年身前,蹲下去凑近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灼热的酒气扑面而来,小姑娘又害怕又恶心,哭着往后躲:“你,你别过来。” “美人~”咸猪手不客气的在小姑娘脸上摸了一把,又引得一声尖叫,纨绔似乎觉得逗弄猎物很有意思,笑得愈发张扬:“跟了我,你以后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想要前来阻拦,立刻被小斯们呵住:“旁边的少管闲事啊,我家公子可是堂堂国舅爷。” “听到了吗?美人”,那纨绔凑的更近,用手指挑起小姑娘的下吧,笑得猥琐又浪荡:“我可是国舅爷,你就从了我吧,恩?” 尹灵鸢出了雅间的门刚好听见这一句,当即扬声问:“你是哪家的国舅爷?” 雅间门口正对着一楼的戏台,纨绔听见又是一个小娘子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带着一脸猥琐的笑抬起头,见对方生的比底下这个还美,眼放亮光:“这位小娘子好生……” “安煜!” 上头尹安禄已经认出了这人,这调戏良家女子又闹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三弟,尹安煜。当即一声怒喝,打断了他即将说出的话。 尹灵鸢在归宁的时候见过尹安煜,当时离得远,她也没太上心,尹安煜却是记得这个姐姐的,方才因为喝了酒头脑有些不清醒,此刻被尹安禄呵斥,再看尹灵鸢,不由瞪大了眼睛:“姐……” 话尚未出口,便又是一声呵斥:“尹安煜,光天化日之下醉酒闹事,成何体统!” 尹安年呵出这句,从侧旁走出,宽大的身躯正正挡在尹灵鸢面前,挡住了底下投上来的所有好奇探究的视线。 “大,大哥……”尹灵鸢人都傻了,遇上闹事的是尹安煜就罢了,竟然还碰上大哥?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尹安年扫过来一道警告的眼神,示意回头再收拾你。 尹安煜也傻眼了,这个才回家没几天的大哥,他是打心底里有些惧怕的,偏偏父亲重视,母亲又整日在他面前说尹安年多么多么出息,若这个人是他就好了,听的尹安煜十分不快,所以独自出来喝闷酒。 方才见唱曲儿的小娘子漂亮,一时没忍住起了色心,掌柜的知道他是尹府的小公子,没敢用力拦阻,连忙就去上头请尹安禄了。 尹安煜自来不把尹安禄放在眼里,自己是嫡出,尹安禄不过是个庶子,怎能跟自己比肩,平日里在仙客楼也是放肆惯了的。 此刻见到尹安年,他那点不满的心思又冒了出来,所谓酒壮怂人胆,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此刻也敢扯着脖子吼了:“这不是我那好大哥吗?怎么只想着自己讨媳妇,就不许弟弟快活了?” 第122章 兄妹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安煜是什么德行,尹安禄再清楚不过,平时他来仙客楼闹腾,只要不过火,尹安禄也懒得管他,毕竟自己的亲娘在余氏手底下讨生活,有些事情不能不顾及。 今日尹安煜闹得过分,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可没想到大哥也在此处,长兄为父,大哥既插了手,他便没有再说话,不过方才尹安煜这话也着实难听,尹安禄忍不住道:“安煜,怎么同大哥说话呢?” “大哥?”尹安煜不屑冷笑,“你一个姨娘生的,自然上赶着认大哥,我可跟你不一样。” 家丑不可外扬,尹安煜明显喝多了,再叫他说下去,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 “褚戟”,尹安年一个眼神,褚戟立刻明白,随手将吃了一半的汉堡塞在小二怀里,直接一个纵跃,踩着二楼的栏杆就飞下去了。 借着冲势,两脚踢飞扯着老头胳膊的两个小厮,然后走到尹安煜身边。 后者明显害怕了,往后退着质问:“你,你干什么?来……来人啊!” 他带着的三五个小厮立刻上前,妄图挡在褚戟面前,被褚戟一招制服一个,片刻间逼近尹安煜面门。 “你敢动我一根……”威胁的话尚未说完,褚戟一个手刀下去,尹安煜两眼一翻,软倒在地。 褚戟虚拦了一把,避免将这位三公子的头磕到柱子上,撞得更傻些,而后请示尹安年:“将-军。” “带回尹府,先醒醒酒。”尹安年沉声道。 “是。”褚戟看着瘦削,拎起有些虚胖的尹安煜却完全不在话下,几步将人甩在马背上,哒哒哒的回去了。 小厮们见此情状,哪里还敢放肆,一个个捂着胳膊瘸着腿,灰头土脸的跟在后面回府。 闹事的人都走了,大堂中围观者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掌柜的赶忙上去打圆场,待围观众人散去,又好生安抚受委屈的爷孙二人不提。 二楼雅阁门外,尹灵鸢扯着初辉,悄悄往门后退,试图最大限度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是才转过身,刚要抬腿,便听一声低呵:“站住。” 尹灵鸢驻足,讪讪的转回身,带着点讨好的笑:“大哥。” “跟我进来。”尹安年黑着脸,沉声道,越过不情不愿的尹灵鸢率先迈步进了雅间,而后又转头冲着尹安禄:“还有你,也进来。” 难兄难妹对视一眼,不情不愿的进了里间,关上门。 褚戟押送尹安煜回府了,门外只剩下担忧的初辉和依旧抱着半个汉堡的店小二。 初辉:我家娘娘不会有事吧,大少爷看起来好凶。 店小二:我们东家不会被打吧,要不要去请掌柜的? 两人各自做着内心活动,不安的被拦在雅间门外。 门内,尹安年负手而立,看着这不让人省心的一对兄妹,尹安煜再如何,不过是撒酒疯闹事,被拎回家管教一顿也就老实了,这两个却是着实大胆。 尹安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先转向尹安禄:“她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以为当了尹老板便可为所欲为了?她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若是真闹出事端,你可想过后果?” 尹安禄头微微低着,他一向聪明有主见,这几年开酒楼做生意,地位愈发的高了,胆子便也愈发大起来,尹灵鸢说想出来玩,他便答应了,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上次小妹偷溜出宫,最后被皇上发现了,不也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此刻被大哥一通问,才真觉得自己这次做的有些失了分寸,尹灵鸢是受宠,可是再受宠也是皇上给的,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并非不懂,他跟尹灵鸢相处久了,只看到她古灵精怪的活泼,其实宫里的生活哪有那么容易的,小妹缘何这么快就成了毓妃,他再清楚不过。 说起来,尹安禄也是想到她刚刚失子不久,想着带她出来散散心。若真出了意外,皇上责怪,大哥首当其冲的受牵连,只怕还要搭上尹家,想在想想,真有些后怕。 “此事是弟弟考虑不周,让兄长担心了。”尹安禄诚恳的承认错误。 “不怪二哥,是我想出来玩的,”尹灵鸢立刻道,“反正是出宫一趟,来这也是顺路,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他也……”她越说越小声,因为尹安年严厉的目光几乎已经快把她盯出个窟窿。 “你如今是娘娘了,觉得大哥不敢管你了?”虽是问句,却被尹安年说的低沉笃定。 “我不是……”尹灵鸢话没说完,便见尹安年挥挥手,让尹安禄先出去,她顿时吓的小心脏怦怦的,拼命扯着尹安禄的袖子,不想叫他走。 尹安禄向她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抬步走出雅间,并且体贴的关上了门。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尹灵鸢和黑着脸的尹安年。 尹灵鸢有点害怕,小小步的往后退了一点点,看对方那低气压的程度,不会动手吧,她都忘了自己有灵力,若是动手也未必会输。 正胡思乱想,忽见尹安年抬手,尹灵鸢本能后退,抬起双臂挡在额前:“大哥我错了!” 却见尹安年只是越过她头顶,从后脑勺摘下一片树叶丢了,而后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经受这么多苦,你还能保有这份天真,大哥很欣慰,也很心疼。” “啊?”尹灵鸢有点怔愣。 尹安年一向是个内敛的人,他不善于感情外放,有什么话也都搁在心里,只用行动表现出来,可是今日有些话,他不吐不快:“娘亲走的早,爹……”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仿佛憧憬着什么似的道:“小时候,娘亲在弥留之际,拉着我的手,说小妹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护着他,可你是个女儿家,我不能教你功夫,也不能日日将你带在身边。” 尹灵鸢定定的看着他。 “他们说,女孩出嫁从夫,若是娘家兄长得力,夫家便不敢随意欺辱,我便努力练功夫,跟师父去边关,想着建功立业,以后给你在娘家撑腰,没想到你却一朝嫁入君王家。” 尹安年自嘲般的笑笑,妹夫是皇帝,自己再怎样建功立业,也给妹妹撑不了腰,更要时刻小心功高震主。 “好在你自己争气,才几年的功夫,便成了毓妃了”,尹安年一顿,复又叹了口气,“可是小妹啊,大哥宁愿你不当这个毓妃,也好过……如今你不过十九,却将自己的身子弄成这个样子。” “其实我……”尹灵鸢想说什么,被尹安年摆摆手打断,毋自继续道:“皇上他,对你应是有些真心的,那日我求皇上允你出宫看诊,他眼中流露出的愧疚和心疼不似作伪,可是小妹,自古帝王之心,哪里是那么容易好把握的,你入宫两年,应比我更清楚,方才你就那么大剌剌的站出来,若是叫安煜喊破了你的身份,便足够有心之人利用,不说旁的,若有人假装强盗淫贼劫持你,就算是有褚戟保护,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可流言便足以杀死人了,女子的名节,皇室的脸面,到时会造成什么后果,你可想过?” “大哥……”尹灵鸢有点说不出话来了,她的确没想过这些,就是仗着艺高人胆大,想着就算齐烨真的要处置,大不了一走了之,可他却忘了,身边还有这许多关心着自己的人。 自己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亲人们却要受牵连。 是的,亲人。 尹灵鸢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孑然一身了,除了聿泽,她还有亲人,还有朋友,在这个陌生的古代,大哥、二哥、娴嫔、荷嫔还有含绿她们,早已成为了她放不下的羁绊。 “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了。”尹灵鸢低低道,却是真心的。 尹安年拍拍她,自己这个妹妹,若是嫁给寻常人家,也不必受这么多苦了。 兄妹两个说了许多,尹安年难得的敞开心扉,让尹灵鸢觉得穿越一回,遇上个这么好的大哥,不亏。 直到褚戟安顿好了尹安煜回来复命,尹安年才收了话,让褚戟护送她回宫。 众人一起下楼,走到仙客楼门口尹安年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事,大哥的事情你们说两句也就罢了,人家云姑娘清清白白的,可不许再背后随便议论。” 尹灵鸢有点惊讶:“大哥怎么知道?” 尹安禄出来的早,早就从店小二那里得知,自己两个在雅间吃饭的时候,尹安年就坐在隔壁,当即咳了一声,凑近尹灵鸢耳语几句。 尹灵鸢瞪大了眼睛,丝毫没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反倒扯着尹安年趁机问:“既然大哥都听见了,不如就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咳咳” “恩哼” 一时间,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初辉赶紧扶着尹灵鸢的手臂小声催促:“娘娘快走吧,该回宫了。” “不急在这一时”,尹灵鸢被推上扯车,犹自扭着脖子回头,见尹安年八风不动好像没听见似的,急忙赶在马车开走之前冲尹安禄挤眼睛:“二哥,别忘了你的任务啊!” 尹安禄:…… 当着正主的面,他实在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始作俑者倒是坐着马车哒哒哒跑了,徒留一对兄弟,不尴不尬的站着。 “大哥……”尹安禄身为弟弟,不得不主动开口。 “恩”,尹安年面色如常,就跟没听见尹灵鸢最后的话似的,转身,“回府吧。” 尹安煜的酒也应该醒了。 第123章 男人的醋意总是莫名其妙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回到宫里已经是半下午了,含绿说皇上中午的时候过来了,得知尹灵鸢还没回来,复又离开。 齐烨应该不知道自己偷偷跑出去玩了吧,尹灵鸢有点心虚,吩咐人摘一篮子果蔬送去养居殿。 含绿看到她带回来的点心,不由好奇:“娘娘怎会带仙茗小筑的点心?” 尹灵鸢跟初辉对视一眼,编了个理由:“二哥知道我今日出宫,着人送到云姑娘哪里去的。” 含绿不疑有他:“二少爷想的真是周到。” 尹灵鸢不愿多提,让她送去给娴嫔和荷嫔一些,剩下的跟小姐妹们分了吃,含绿欢欢喜喜的去了。 晚上齐烨没有过来,只派李德福传了话,说谢谢她那些果蔬,并叮嘱她好好休息,明日再来看她。 尹灵鸢无可无不可,折腾了一天,早早的上床入睡。 自然是如往常一般来到识海,这里几乎一天变一个模样,今日尹灵鸢一进来,还以为自己梦游了呢,眼前的识海竟然被聿泽变换成从前樱华宫菜园的样子,着实让她晃了下神。 “这也太像了吧。”尹灵鸢左看右看,啧啧称奇,不自觉的伸手去碰一串钻出藤蔓的葡萄,手指却穿透葡萄藤而过。 “再像也是变幻的幻像”,聿泽将人拉过来,识海里除了彼此,不存在旁的。 “今日出宫,玩的可开心?”聿泽笑问。 说起这个尹灵鸢便兴奋:“我可算是见到仙茗小筑了。”尹灵鸢喋喋不休,说起仙茗小筑的种种,又有些怀念前世的生活了。 “你说我再开个温泉馆怎么样?”尹灵鸢突发奇想,仙茗小筑虽然独一无二,但还是偏向于夏日消闲,冬日里天冷,她第一个想到的休闲享受便是温泉。 “哪里去引温泉活水?”聿泽反问。 温泉馆可不是在哪里都能开的,若是没有天然温泉,不过是个大澡堂子,所以那些天然的温泉山庄都建在深山里,尹灵鸢想在帝京开设,有些难了。 “倒也是。”她就是这么一想,经聿泽提醒觉得行不通,便罢了,随即又提起另一桩事情:“我才发现,大哥严肃冷酷的外表下,是一颗暖男的心呢。” “是吗?”聿泽微微眯起了眼睛。 “恩,他今天同我说了好多话”,尹灵鸢犹自感叹着,“我发现他真的很关心我这个妹妹啊,看似冷冰冰的,其实心思细腻,许多事情都明白的……” “尹灵鸢。”聿泽忽然连名带姓的喊了她一句。 “啊?”尹灵鸢下意识应道,接着一片阴影笼罩,男子的身躯披头盖脸的压了上来。 尹灵鸢猝不及防,被推到在地,支愣着两条胳膊愣愣的问聿泽:“你干嘛?” “你。” 聿泽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尹灵鸢发誓,她看到了某人眼底熊熊燃烧的小火苗。 然后,一夜死去活来。 次日清晨,尹府。 跪了一夜祠堂的尹安煜此刻被拎出来跪在尹盛面前,余氏忍不住的心疼。 尹安煜昨日被褚戟扔在马背上带回府,颠簸了一路,胃里那点东西全吐了个干净。回到尹府的时候酒就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对于在仙客楼发生的事,也有些心有余悸,可是想到褚戟一个奴才竟然敢对自己动手,又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即命人将褚戟捉住,准备好好揍一顿出气。 可是尹府这些花拳绣腿的小厮,如何能抵得过军营里真刀实枪磨练出来的功夫,褚戟几下脱身,给尹安年复命去了。 尹安煜气不打一出来,想要告状偏偏余氏出门不在家,只得纠集了一帮小厮下人,准备等褚戟回来报仇。 没想到却等来了尹安年和尹安禄,瞬间怂成了个鹌鹑。 尹安年二话不说,直接将人丢祠堂跪着反省去了,等到傍晚余氏回来,听下人禀报后,当即就要去祠堂解救儿子。 下人在余氏面前,自然是避重就轻,不肯说尹安煜的坏话,只说少爷吃了酒说了几句糊话便被大少爷的随从给打了。 余氏自然不干,风风火火的赶去祠堂,却被告知,老爷有命,罚二少爷跪祠堂。 尹盛回来的时候,尹安年便将尹安煜的事情告诉他了,自然不会说的那般详细,只说尹盛醉酒闹事,调戏良家女子,需得好好管教。 尹盛是多么爱惜羽毛的一个人啊,怎么能容许自己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当即气愤的表示自己一定好好管教。 尹安年没再说什么,起身告辞,尹安禄却是留下,又把尹安煜那几句醉话悄悄讲给父亲听了。 尹盛气的吹胡子瞪眼,更加不肯饶过尹安煜。 尹安煜自然不可能真老老实实跪一夜,而且夏日天热,他就算睡一夜祠堂,也不会冻着,至多有些僵硬罢了,只不过眼下尹盛动了气,下头人不能偷偷送东西进来,尹安煜下午吐了个干净,到现在没有吃东西,饿的难受。 “老爷,安煜他已经知道错了,您就饶过他这一回罢。” 尹盛冷哼一声,指着尹安煜责骂:“孽子,平日里的圣贤书都白读了,你还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样子吗?” “我是没有,就大哥有”,尹安煜小声嘟囔,“现在一个庶子都敢爬到我的头上了。” “你还不知错?!”昨日尹安禄走了之后,他又将跟着尹安煜的小厮叫来审问,小厮在老爷面前不敢造次,一五一十说了,此刻尹盛想起那些话,就气的肝疼。 “知错了,安煜他知错了。”余氏不停的给他使眼色,小声催促:“快跟你爹认个错。”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对尹安煜调戏欺负小姑娘倒没什么介意,不过是小孩子家闹着玩,那小姑娘不也没事儿么?倒是对尹安煜说尹安年的那些话心中惴惴,她知道尹盛这么生气,八成也是因为这个。 “老爷就别生气了,安煜不懂事,回头我一定好好说他,让他好好给兄长道歉。”余氏打着圆场道。 尹安煜本就心中不服,看自己亲娘这样说更是难受,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我凭什么给他道歉。” 这话进了尹盛的耳朵,简直是火上浇油,他一把甩开余氏的手,几步走回祠堂,拿出藤条狠狠抽打在尹安煜的身上。 这一系列动作健步如飞,迅捷无比,完全不像他平日文雅读书人的样子。 “嗷!”尹安煜一声惊呼,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挨揍,从小到大,他只有看那个庶子挨揍的份,有余氏护着,不管闯了什么祸,尹盛顶多是罚他跪一跪。 又是狠狠的一下抽在身上,尹安煜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本能的就想躲避。 “给我按住这个孽畜,今日我就替尹家的列祖列宗好好教训这个不敬兄长的东西!”尹盛中气十足的怒吼,下人们不敢违拗,按着尹安煜不叫他动。 “嗷!” “哎呀!” “娘!救命啊!” 尹安煜被打的哭爹喊娘,余氏心疼的不行,哭着去拦尹盛的胳膊,院子里闹成一团。 吕姨娘在院子外头转转悠悠,也不进去,心中别提多痛快了,自来那个挨打受难的都是自己的儿子,余氏在旁煽风点火,她身为妾室,有时候连当面求一求都做不到,只能事后一边替儿子抹药一边垂泪心疼。 风水轮流转,今日终于轮到那对母子了,当真是痛快。 不过她这痛快也没持续多久,因为门房进来禀报,说是余家姨太太来了。 下人口中的余家姨太太便是余氏的亲姐姐,大余氏,尹安煜的姨妈,因夫家姓朱,府里人又叫她朱姨妈。 家中有亲戚来了,尹盛自然不能不管不顾的继续教训儿子,扔了藤条叫他好好反省,自去衙门上了。 余氏泪眼汪汪,赶紧招呼一众人扶尹安煜下去歇着,又请了郎中给他看伤,一通忙乱之后,等余氏收拾齐整到正堂见自家姐姐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朱姨妈一见到妹妹便瞧出她哭过的样子,忙问:“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我来的不是时候?” “哎”,余氏叹了口气,“今日多亏你来,若不然安煜还不知道要遭怎样的罪呢。” “这话是怎么说的,安煜那么齐整的一个孩子,到底出了何事?”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余氏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只不过尹安煜具体做的什么都没说,只道言语间有些得罪兄长,便被老爷惩治云云。 自己的妹妹是个什么脾性朱姨妈还是心里有数的,一向说话留三分,什么都往向着自己那边说,她无意揣摩余氏的话中几分真假,但这桩官司却着实合了她今日的来意。 朱姨妈拉起妹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不是我说你,如今你那大儿炙手可热,前程似锦,你这个当母亲的,应当让安煜多多亲近才是,怎么还生了嫌隙呢?他虽不是你亲生,但跟安煜到底是亲兄弟,日后有了什么好处,自然是照应自家兄弟了。” “我又何尝不想让安煜同他大哥多亲近”,余氏叹道,“可是我那孽障……哎……” “妹妹别急”,朱姨妈拍拍他的手,凑近些道:“其实我今日来,正是为着这事儿。” 第124章 少女心思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朱姨妈有个小女儿,名唤朱紫嫣,年方十七,正是说亲的年纪,朱姨妈此次前来,便是想将朱紫嫣说给尹安年。 “紫嫣你也见过,花儿一般的小人儿”,朱姨妈忍不住夸,“又是个孝顺孩子,对你这个姨母更是敬重,咱们知根知底的人家,若是将紫嫣许给安年,不就亲上加亲了嘛。” 余氏这些天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显贵,上至长公主,下至四五品官家夫人,一时都没想起来还有朱紫嫣这号人。 其实也不怪她忽视,朱紫嫣实在算不上什么显贵人家的小姐。 余氏的父亲当年不过是一介小吏,朱姨妈出嫁早,夫家也不是什么显贵出身,后来因着是尹盛的连襟,如今做了个正八品的县丞。 一个是县丞的女儿,一个是日后即将成为侯爷的人,任凭谁也不会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可是余氏觉得朱姨妈说的有道理。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朱姨妈是她的亲姐姐,娘家人,若是尹安年能娶了朱紫嫣,那么便是跟她们又多了层关系。 日后无论尹安年多么飞黄腾达,都得牵着余家、拉拔着朱家,甩脱不掉。 况且朱紫嫣她知道,说话细声细气的,听话、孝顺。日后若真嫁给了尹安年,她既是姨母又是婆母,自然地位尊崇,其实余氏这些天应酬下来,心中隐隐的担忧,若是尹安年真娶了个什么高门贵女,那自己这个婆母还能有地位吗?本来就不是亲生的,再加上媳妇儿身份尊贵,她如何能立得起婆母得威严? 朱姨妈还在喋喋不休:“如今你家老二风头不小,若是再靠上了老大,你们母子日后怕是要受欺负的,若是紫嫣嫁过来,还能时常规劝着,安煜是她的亲表兄,孰亲孰远自是能分的清楚。” “姐姐”,余氏忽然回握住朱姨妈的手,“我的好姐姐,你可真真说到我的心坎里头去了。这些日子我正为着这事发愁呢,竟没想起来,咱们自家就有紫嫣这么好的孩子,依我看,这门亲事门当户对,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朱姨妈越听眼睛越亮,恨不得现在就纳采、问名、纳吉……将朱紫嫣嫁过来才好。 姐妹两个絮絮叨叨,越说越投契,仿佛朱紫嫣嫁给尹安年,那就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亲事了。 不过余氏再满意,也得问过尹盛的意思,哪知尹盛才一听了个开头就沉声反对:“不成。” 余氏不满:“怎么不成呢?紫嫣那个孩子老爷也是知道的,虽不是什么满腹经纶的才女,但也知书达理,孝顺文静。” “门不当户不对”,尹盛道,“难不成日后安年承袭了爵位,让一个县丞的女儿去做侯爵夫人吗?” 尹盛这话说的直白了些,余氏心中隐有不快,但是不敢惹尹盛,只笑着劝:“朱姐夫如今是个县丞不假,可若紫嫣嫁过来,日后还怕没有升迁的机会吗?” “我说不成便是不成!”尹盛根本不听她说的,态度十分坚决的表示不同意,纵使余氏有千般打算,万般憧憬,此刻也落了空。 可若余氏能够就此死心,那她就不是余氏了。 余氏如何绞尽脑汁想让朱紫嫣嫁给尹安年暂且不提,就说尹灵鸢昨日被折腾了一夜,早上起来颇有些起床气,本来该到了给宜妃请安的日子,她也没去。 宫人们看她一大早上起来气不顺,也不敢劝,一个个缩着脖子装鹌鹑。 直到半上午的时候,尹安禄递进来消息,说尹安煜被狠狠教训了一顿,才算是让她高兴一回。 见到尹灵鸢笑,底下人都舒一口气,初辉此刻也敢开口了:“其实尹将-军也是为娘娘好,您就别不开心了。”——她以为尹灵鸢是昨日被尹安年说教所以气不顺。 “其实不是……”尹灵鸢话说到一半顿住,点点头说知道了。 她是没办法解释的,只能认了。 临近晌午的时候,乐安过来了,见到尹灵鸢却不似往日般的活泼,眉宇间似有一抹忧愁。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一向无忧无虑的乐安竟然出现了这个表情,尹灵鸢不得不好奇一问。 “哎~”乐安未开口倒是先叹了口气。 尹灵鸢心中好笑,嘴上逗她:“是谁惹得咱们县主如此发愁叹息?不如说给我听听?” “我母亲要给我说亲呢”,乐安愁眉苦脸的道。 尹灵鸢不由想起自家大哥,还有宁昌大长公主的打算,试探着问:“可是相中了什么人家?” 乐安摇摇头:“母亲不给我说,我一问就训斥我,还说没有女儿家上赶着打听这个的。” 古代女子的悲哀啊,尹灵鸢心中感慨,嘴上劝道:“长公主说的也没错,你如今大了,也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可是我……害怕。”最后两个字说的有点小声,尹灵鸢还是听清楚了,不由问道:“害怕什么?” “我……”乐安犹豫着,还是轻声道,“我怕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还怕……怕他们对我不好,珍珍就嫁了个坏人,我上回去看她,她握着我的手哭,说这都是命,她命不好,一辈子受苦。” “珍珍?”尹灵鸢猜测,“是你的小姐妹吗?” “恩”,乐安点点头,“从前我们最要好了,可她如今却过的这样不好,我……” 十六岁的小姑娘,见证了好姐妹的不幸婚姻,所以不敢嫁人,尹灵鸢不得不当起了知心大姐姐,她抚上乐安的手背,柔声道:“你只看到珍珍过的不好,可是还有许多过的很好的人呐。她们有夫君的疼爱,等到有了孩子,还有可爱的宝宝,可以很幸福的。” “真的吗?”少女天真的眨巴着眼睛,透出对未来新生活的懵懂。 “当然了”,尹灵鸢继续道,“而且你身份尊贵,又有那么宠你的父亲母亲,日后就算嫁人,到了婆家也没人敢欺负你的。” 知心姐姐尹灵鸢忙着安抚单纯的少女小心灵,完全没注意到悄无声息到来的人,直到齐烨走到近前,笑着出声:“你们这是说什么悄悄话呢?” 两人同时回头,尹灵鸢反映过来给齐烨请安,乐安却是不乐意了,她正捧着一颗少女心让尹灵鸢修补,骤然被打搅,不禁红了脸,恼羞成怒:“小舅舅怎么偷听人家说话!” 齐烨今日心情不错,哈哈笑道:“是朕不好,见你们说的投入便没叫人通传,不想竟唐突了。” 说着又忍不住打趣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小乐安也长大了,有女儿心思了呢。” “小舅舅!”乐安不依。 齐烨举手投降:“好好好,朕不说了。”然后转向尹灵鸢,问她昨日去看诊结果如何。 “云姑娘说还叫调养着,这是日久的功夫,急不得。”尹灵鸢道。 “恩”,齐烨颔首,“那便好好调养着,需要什么草药,尽管问太医院去找。” 乐安过了最初的害羞劲,此刻却是听出了道道,好奇问:“看诊?小舅妈昨日出宫了?” 不只出宫,咱俩还差点撞见呢,尹灵鸢心道,嘴上却只是简单说:“我前段时间伤了身子,皇上特意恩准出宫去找云姑娘诊治。” “可是云思烟云大夫?”乐安眼前一亮。 “你竟也知道云姑娘?”尹灵鸢好生惊讶。 “云姑娘医术很好的,我母亲都夸她呢”,乐安说。 “这么说,毓妃还是去对了”,齐烨笑道,“不过朕倒是未曾听闻这位云大夫的大名。” “想来是找她看诊的都是闺中女子,所以名声不显罢”,尹灵鸢道。 乐安却是来了精神:“小舅妈下次什么时候出宫,我带你玩,帝京好玩的多着呢。” 尹灵鸢还没说话,齐烨先板起脸来道:“不许胡闹,毓妃出宫是看诊的,哪能跟你随意玩闹。” 尹灵鸢心中哀叹,果真齐烨是不会同意的啊。 乐安撇撇嘴:“反正出宫一趟,去帝京玩玩怎么了,小舅妈对我这么好,我也想回报一二嘛。” 齐烨不悦的瞪了她一眼:“眼见着说亲了,还整日想着玩闹。” 眼见着话题又说回来,尹灵鸢赶紧打圆场:“皇上和县主都饿了吧,小厨房今日做了许多好吃的,臣妾让他们摆膳。” 本也到了午膳的时辰,齐烨点点头,率先走去厅堂,乐安本来不高兴,听到吃的也开心起来,挽着尹灵鸢问都有什么好吃的。 席间也算和谐,主要是灵蔬好吃,乐安甚少吃到,此刻便只顾着埋头吃了。 用过午膳,齐烨又问了问乐安有否去看过太后,乐安说上午去过了,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那齐烨也就不好再多留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宫人禀报,说宜妃娘娘来了。 “今日倒是巧了”,齐烨本打算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乐安,而后问道:“宜妃此时过来做什么?” 第125章 千年老房子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宜妃为何而来,齐烨心中有数。 宜妃的娘家这一辈儿,适龄的小辈儿不少,她来,主要还是为了乐安。 可是齐烨心中不快,不管是毓妃还是宜妃,他都不想乐安的亲事跟她们的娘家扯上关系,尹安年有兵权,而宜妃有二皇子。 不管齐烨心中作何感想,宜妃登门,尹灵鸢不可能避而不见,命宫人好生将人请了进来。 宜妃看到齐烨,心中亦略惊诧,不过面上表现的镇定:“皇上也在,臣妾来的真巧。” 齐烨略略点头:“宜妃此时过来,可有什么事?” 皇上开口,自然没有尹灵鸢说话的份,她只在一旁看着,就见宜妃冲婢女招招手,接过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是两盘精致的小点心,尹灵鸢没有见过。 “宫里请了位新厨子,做的一手的江南小点,臣妾吃着不错,得知今日县主入宫,想起县主最爱食点心,便想着送些来给毓妃和县主尝尝。”宜妃笑吟吟的道。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齐烨颔首:“宜妃有心。”随即话音一转,看向乐安道:“不过刚刚用过午膳,乐安怕是一时没有胃口。” 听话听音,齐烨这样说,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宜妃一时拿不准,皇上是不喜欢她的行为,还是不赞成她的心思。 她也只是笑笑:“臣妾一心想着送点心,倒是忘了时辰,是臣妾的不是。” 齐烨点到为止,本就打算要走了,此刻更不欲多说:“你们说话罢,朕先回去了。” 众人一起恭送皇上,等明黄色的身影走出视线,才纷纷起身,宜妃笑吟吟的对乐安道:“县主可要尝尝点心,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乐安看那两盘点心精精致致的,倒真有些兴趣,不过就像方才皇上说的,她才用过午膳,这里的午膳实在美味,让她肚子里一点多余的空间都没有了,她拿起一块,略抿了一小口,觉得味道还不错,笑笑:“多谢宜妃娘娘,不过乐安午膳吃多了,着实有些吃不下。” 宜妃心中略略不快,却大度的表示没关系,既然现在吃不下,就留给县主下午饿的时候再吃罢。 乐安高兴的道了谢。 “县主入宫一趟不易,可愿意到本宫宫里坐坐?本宫那里还有许多好吃的点心”,宜妃笑得别提多热情了,“那位江南来的师傅很是了得,本宫让她根据县主的口味做些,待走的时候带回府去慢慢享用可好?” 尹灵鸢看着宜妃,觉得她像拿着毒苹果诱惑白雪公主的老巫婆,看着笑意相迎,内里包藏祸心,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昭示一下作为钟秀宫主人的存在感,插嘴道:“宜妃娘娘不是一向只爱吃紫苏牛乳糕么?什么时候又请了位擅制点心的江南厨子?” 从进来到现在,宜妃这才第一次正眼瞧尹灵鸢:“一样东西吃久了,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况且从苏采女口中得知,本宫宫里的紫苏牛乳糕害无意间害了毓妃,本宫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尹灵鸢盯着她,愈发觉得她话里有话,甚至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这是觉得荣妃废了,事情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宜妃也看着尹灵鸢,时至今日,她已掌六宫大权,各处都换上了自己的人,就算贵妃即刻病愈掌权,也不过是个空架子,所以她再也不用每日小心翼翼,区区一个没有孩子的毓妃,她此刻已不放在眼里。 后宫众人虽然也有看好毓妃,想向她靠拢的,奈何正主自己无心培植势力,所以大半还是被宜妃拉了过去。 乐安纵使再天真,也感受到了这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况且她的确不想去顺康宫,宜妃那莫名其妙的热情,她实在消受不起,此时连忙开口:“宜妃娘娘的好意乐安心领了,只是今日入宫甚久,也该回去了,就不去打搅宜妃娘娘了。” 宜妃收回凌厉的视线,转向乐安笑道:“既如此,本宫也不好强留县主,不过下次入宫,县主可一定要到本宫宫里坐坐才是,本宫多次诚心相邀,县主定要给个薄面呐。” 乐安笑笑,算是打发过去了。 待宜妃离开,乐安好奇的问尹灵鸢,是不是跟宜妃有什么不愉快,方才看她们间的气氛有些不对。 宫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尹灵鸢无意跟乐安细说,只是随口应了两句便将话题转到别处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尹灵鸢呵欠连天的,强打着精神也是困倦,没办法生物钟这个东西,形成了就不好改过来,到了午睡时间便困得不行。 乐安见她如此,不忍心再拉着她说话,而且方才已经跟宜妃说自己要走了,太晚离开不好,便辞别了尹灵鸢出宫去,临走到底带上了宜妃送的两碟子点心。 凭宜妃对乐安的心思,也不必担心点心里会下什么毒。 乐安才一离开,尹灵鸢便遭不住,歪在塌上,片刻进入了梦乡。 “来了。”聿泽见到她,寻常的道了句。 尹灵鸢看见他就想起昨夜,有些淡淡的不爽,于是简单了应了个“嗯”字算作回答。 聿泽对她的情绪何其敏锐,当即发现了端倪:“怎么不开心,谁惹你了?” 尹灵鸢到嘴边的一个“你”字堪堪忍住,换成了一句:“没谁。” 聿泽却心知肚明,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近日感觉修为如何?” “提升了不少”,尹灵鸢听他问,便顺着答了,指指自己的小腹:“这里好似有一团气,要凝结成核。” “你快要提升境界了。”聿泽特别自然的跟着抚上她的丹田。 尹灵鸢顿时浑身一震,一股异样的感觉像是过电流一般窜过她的脊背:“你,别……” 她话没说完,某人愈发凑近,压低了声音问:“知道为什么吗?” 看这架势,尹灵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她假装不知道,两手去推聿泽:“不知道,离我远些,热。” 男人不只没有离的远,反而更加凑近了,周围景色变幻,瞬间成为了白雪皑皑、寒风呼啸的场景,虽然真实感受不到,但是心理感觉一下子变冷了。 “因为双修的功效是相互的,不只我恢复修为,你的修为也同样能够提升。”聿泽在她耳边轻声笑了,“好冷……” 然后,某人就拉着她做起了热身运动。 醒来的时候,尹灵鸢热出了一身汗,更想掐死他了。 想想从前他说过的,不愿意绝不对自己做什么,尹灵鸢真想仰天一声呸!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活了不知几千年的男魂更是如此。 近日聿泽也不知怎么了,精力无限,不只晚上要拉着她双修,如今就连中午都不放过了,虽然她的确感觉得到自己修为的迅速提升,醒来之后身体也没什么不适感,可是每次在识海里的感觉总是真的。 中午还好些,每晚到最后,尹灵鸢差不多都是被折腾的昏睡过去的。 老房子着了火,势可燎原,聿泽这座千年老房子烧起来,直烧的尹灵鸢这棵小草精疲力竭、灰飞烟灭。 不过,日日双修的效果也是显著的,在樱华宫摘下第一筐蜜桃的时候,聿泽平日里也可以在脑海中同尹灵鸢对话了。 虽然暂时不能现身,但是能够在识海以外的地方相处,尹灵鸢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想到为此付出的代价,她又十分的纠结。 也许是看到尹灵鸢不在樱华宫住了,偷儿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樱华宫的蜜桃时有丢失,都不多,每次丢个七八个,且不在同一棵书树上,也许是觉得分散着偷旁人发现不了,孰不知,这蜜桃是被初辉当作蟠桃来看管的,每棵树上哪些桃子即将成熟,哪些桃子大约需要等几天摘,她心中都有数。 这才刚成熟了第一批,便有少了的。 初辉只得加大人手,更加频繁的巡逻和看管。 尹灵鸢怀疑是胆子大的宫女太监偷的,毕竟听尹安禄说,这蜜桃在外头炒的很热,甚至能卖到一两银子一个,很多人说吃了能治病,真把它当王母娘娘的蟠桃了。 蜜桃中的灵气的确比普通的灵果灵蔬多些,尹灵鸢问过聿泽,后者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桃这种植物对修者来说本身就更特别些,桃木天生能辟邪,许多神话传说中也将桃子作为神仙圣果。 这更加坚定了尹灵鸢种出桃树的决定,她吩咐初辉,这批蜜桃要留熟透的蜜桃,暂且不要摘,养到完全成熟之后看能不能用桃核做种子。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酿些桃子酒,既然蜜桃中的灵气更浓郁,那么酿成酒味道一定很受欢迎,尤其更加适合女孩子,她打算酿出桃子酒放在仙茗小筑卖。 古人酿酒的方法简单,宫里就经常有妃子闲来无事酿些桂花酒、果子酒之类,而且给女子喝的酒,以酸甜为主,不必太过醉人。 不过在此之前,去云姑娘那里复诊的日子到了,尹灵鸢命人摘了一篮蜜桃,顺便带给云姑娘。 到了郊外的云宅却发现,云姑娘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儿。 第126章 当街拦车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这次尹安年依旧没来,但是有了上次的经验,褚戟盯的更紧了。 还是上次的小童开的门,入内之后,尹灵鸢先将蜜桃递了出去:“宫里的桃子熟了,带些来给你尝尝,这些日子辛苦云姑娘为我看诊。” 云思烟正在低头摆弄草药,将称好的药草倒在铺展开的纸上,闻言看了眼,淡淡道:“素闻娘娘的蜜桃可比仙桃,如今我也有幸见到了,多谢娘娘的美意。” 尹灵鸢刚要说不客气,却听云思烟话音一转道:“不过若是为了给娘娘看诊,实在不值得这样一篮珍贵的桃子。” 她回转身子,去抓另一味药材,放在小巧的秆秤上称重,而后倒在草药堆里,口中未停:“我不知道也不关心娘娘究竟有何打算,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欺骗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尹将-军兄妹情深,十分担心您的身子,我无意破坏您的计划,但也不愿意一再敷衍欺瞒将-军。” 突然听到这样一番话,尹灵鸢有点惊讶,前两次诊断都相安无事,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这位女医云姑娘虽然不怎么喜欢自己,但是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也愿意陪着她演戏,怎么今日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大哥是真的关心我”,尹灵鸢想了想道,“可是我……”她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告诉大哥,若是说了,只怕要牵扯出一堆事情,而且自己的用心没办法解释,只得道:“可否请云姑娘还像从前一般?大哥那里,我会寻机会告诉他实情。” 云思烟没有说话,只是将称好的草药包起来,然后唤来小童低声吩咐几句,将药包拿走了。 初辉听着她们的对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欺骗解释的,这两个人不过是看了两次诊,而且两次自己都在,怎么如今就说起自己听不懂的话了? 不过两人对话的意思她虽然不懂,但是云姑娘对自家娘娘那冷淡和不赞成的态度她还是能看明白的,当即想要开口,替自家娘娘说两句话。 云思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小童下去后便直接来到她面前诊断,又是诊脉又是问她今日身体的感受,初辉只得先回答这些问题。 这次倒是没开新的药方,云思烟还按照上次的方子抓了三幅药,接着便是一副赶人的架势:“我这里还有许多草药的功夫要做,且无功不受禄,这一篮子蜜桃,还请娘娘带回。” 怎么就下了逐客令了?初辉没明白:“云姑娘尚未为我家娘娘诊断……” 尹灵鸢打断她的话:“初辉,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想单独同云姑娘说。” 初辉看看尹灵鸢,后者回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初辉点点头,退了出去。 尹灵鸢叹了口气,而后问道:“云姑娘近日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此言一出,云思烟便是一顿,意识到自己今日的确有些失态,她虽然说的是实情,但方才还是有些迁怒了,顿时心下微微歉然:“尹姑娘见谅,方才是思烟无礼了。” 尹灵鸢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还特别好心的问她:“不知云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或许我可以帮忙解决?” 她不问还好,一问云思烟的神态却又冷了几分:“不劳尹姑娘费心。” 行吧,尹灵鸢也无心上赶着替别人管闲事,不过自己的事情还是得拜托她暂时保密,遂再次开口道:“我身体无恙的事情,可否请云姑娘暂时佯做不知?若是大哥问起,便说情况在慢慢好转,也叫他放心,等我身边的事了了,便直接说我的身子已经调养好了。” 云思烟虽然是个医者,对于深宫高墙之中的争斗也不是完全无知,其实她原本的态度也一直是不掺和,方才那番话更多的是因为一时失态,此刻冷静下来终是点了点头。 “多谢云姑娘”,尹灵鸢大喜,又指指蜜桃:“方才云姑娘说无功不受禄,虽然我的病是假,但这些日子你调养初辉的身子是真,理当报答一二,云姑娘就收下罢。” 其实云思烟之所以明知尹灵鸢身子健全,还一次次的帮她诊断,就是因为初辉是个真病人,并且对尹灵鸢这种对下人真诚关心,而不是当奴才对待的态度比较赞赏,听她这么说,也就没有再拒绝蜜桃。 出来的时候初辉正在院子里小幅度的转圈圈,时不时探头往这边张望,她虽然担心,但绝不会忤逆尹灵鸢的意思故意去偷听,此刻见人终于出来了,连忙上前小声询问:“云姑娘可是为您诊治了?” 尹灵鸢安抚的拍拍她,示意放心,搬出方才的那套说辞:“诊完了,身子在好转,只是仍需慢慢调养。” 初辉果然松了口气,两人相携着往外走,褚戟将她们请上马车,前次他办事不利,将-军虽没有惩戒,但是褚戟已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将车上两人直接送进皇宫。 所以在再一次看到拦在前路的马车,而车旁站着尹安禄的时候,褚戟手都按到刀柄上了。 “冷静!”尹灵鸢感觉到马车停了,挑开车帘第一眼就看见褚戟马上要拔刀的架势,连忙出声阻拦,并且急急解释道:“二哥是来送东西的,不是来劫人,我不会跑出去玩了,你冷静点。” 尹安禄此刻也走了过来,他从马车上拎了两大包点心在手里,冲着褚戟友好的笑笑,示意他看手上的东西:“我来送些点心。” 尹灵鸢的确没打算再跑,上次才被抓包,这次她肯定老老实实的,她是约了二哥叫他送些仙茗小筑的点心过来,上回带回去的那些,含绿她们都挺喜欢吃的。 虽然看到了点心,也听了尹灵鸢的解释,但是褚戟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手倒是不按在刀柄上了,只是眼神警惕的盯着尹安禄,就好像他随时会耍个什么花招,把尹灵鸢带走似的。 就连身后的初辉都紧紧拉着她的胳膊,生怕她故技重施。 尹灵鸢无奈同尹安禄对视一眼,接着跟褚戟商量:“我哪也不去,可否让二哥上车,我们说会儿话?” 褚戟看了眼十分无辜,并且虽然不是文弱书生,但也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尹安禄,终究点了点头。 尹安禄上了马车,将点心放在一旁,其实她们兄妹说话,也不过是些生意上的事情。 尹安禄说蜜桃在帝京的行情以及他这边的需求,尹灵鸢表示没问题,并且将自己打算留种的事情跟他说了。 尹安禄觉得可行,若是真能种出桃树,便是另找一片地方,专门弄个桃林也不是不可以。他天生一颗商人的七窍玲珑心,若是以往,定能就桃林的事情展开说上许多,今日尹灵鸢却看出来,他兴致缺缺,明显有心事的样子。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愁眉不展?尹灵鸢心下疑惑,跟二哥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当即问了出来。 尹安禄本也没打算瞒她,而且想到上次她拜托自己的事儿,也算是交差了,便开了口:“你上次让我问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大约是楚楚可怜、柔弱需要保护的类型罢。” 尹灵鸢眼前一亮,立刻坐正了身子问:“大哥同你说了?” 尹安禄摇摇头:“是我亲眼看见了。” 说着,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同尹灵鸢说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上午,太阳还没完全露出来,正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辰,余氏乘着马车去往李夫人府上赴宴,李夫人有个堂侄女到了说亲的年纪,所以这顿宴席所为何事,余氏心知肚明,但她实在不耐烦再应酬这个。 这些天,她一直试图说服尹盛同意朱紫嫣和尹安年的婚事,但是尹盛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她怎样分说各中好处,就是不肯松口答应。 也不是没有想过将朱紫嫣接来,但是不说尹盛提防着不许她接人,就是尹安年那样的人,也不是余氏能轻易掌控的了的,她虽然占着母亲的名分,但说实话,有些时候看到尹安年那张严肃的脸,心里都会不由的打鼓。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感觉马车猛地停住,由于惯性余氏猛地往前扑去,还好车上跟着的下人及时扶住她稳住了身形。 余氏尚未来得及开口呵问,便听外头赶车的小厮回:“夫人,有人拦车。” 余氏心中生起怒意,她挑开车帘,想看看是那个胆大包天的,竟敢拦尹府的马车,谁知入眼的却是也一身素白,柔弱可怜的女子。 女子跪在车前,单薄的身子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没等余氏问,便期期艾艾的开了口:“贵人可是尹家夫人?” 认识自己?余氏蹙了眉,面对这样一个柔弱女子,也不好厉声呵斥,便不悦的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为何要拦我的马车?” 女子几乎落下泪来:“夫人,奴婢莲香,但请夫人垂怜……” 第127章 金屋藏娇?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拦车的人姓白,名叫白莲香。 余氏从她说三句哭一句的描述中,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白莲香原是漠北城中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漠北城是天齐最北边的城池,再往北二十里,便是北疆大军的驻扎之地。 去岁年节北边大雪成灾,漠北城冬日-本就酷寒多雪,那时遭受了比帝京更严重的雪灾,许多人直接被冻死。 白莲香的父亲和哥哥在外面做工,住的工棚不结实,被大雪压塌,父亲当时就去了,哥哥因为年轻,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压坏了一条腿。 饥寒交迫,家里的房子也塌了一半,不多的积蓄全部用来买食物艰难续命,眼见着哥哥的腿再不治便要废了,还有老母亲要奉养,白莲香绝望之下卖身救兄。 “恰逢尹将-军回到漠北城赈灾,怜我走投无路,便买了我,救活兄长性命。”白莲香哭哭啼啼的道。 余氏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追问道:“安年买了你,然后呢?” “之后……”白莲香似乎有些羞赧,还是强忍着道:“将-军驻守边关辛苦,莲香不比男儿之身,可以追随将-军鞍前马后,只得在生活上小心照应,将-军对我也……颇多怜惜,我们……” 说着她顿了顿,双颊爬上一抹酡红,低着头用压低却也足够让人听见的声音道:“我们两心相悦,此番将-军回京,莲香随行,入京后本将莲香安置在一户农家,待忙完了公事再做打算,却不想近日突然要赶莲香离开。” 说着,她又抹起了眼泪,哀泣道:“莲香自知身份卑微,实在配不上-将-军,亦不愿耽误了将-军的大好前程,可是将-军对莲香恩重如山,莲香早已立下誓言,此生做牛做马侍奉将-军,但请夫人作主,莲香不求其他,只希望能就在将-军身边,为奴为婢,侍奉将-军。” 余氏冷眼瞧着底下跪着的女子,她虽是小门小户出身,但礼义廉耻还是懂的,打心眼里瞧不上这样倒贴的女子,但是眼下这个白莲香,或许能帮自己心想事成也说不定。 她连忙跳下车,亲手将白莲香扶了起来,柔声道:“好姑娘,快先起来,你的心思我听明白了,安年也真是,这样的事情竟也不同家里说,若早知道你在,定是早早就将你接回府里。” 余氏说着,示意身后跟着的人,一起搀扶白莲香上了车,然后吩咐小厮:“先回府将白姑娘安顿了。” “夫人”,小厮多嘴回了一句,“这样怕是会误了时辰。” “我会同李夫人解释的”,余氏道,“眼下自然是安置莲香姑娘要紧。” 至于如何解释,自然是实话实说了,余氏也不介意再添些油加点醋,尹安年的亲事炙手可热,除了他的前程地位,还因为这个人本身干干净净,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 纵使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但真正心疼女儿的人家,还是希望自家姑娘能嫁一个正派且专一的夫君,所以就连宁昌大长公主都觉得尹安年好。 可是眼下却不一样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白莲香简直如及时雨一般,表面一派正直的尹安年竟然也会金屋藏娇,尚未娶妻便先有了个宠爱的妾室,帝京不错眼盯着尹安年婚事的高门贵眷们火热的心思也该冷一冷了。 事情果真按照余氏期望的方向发展,她在李夫人的宴会上详细讲述了自己迟到的原因,在座的夫人太太不少,她这样一说,每个人都听明白了,并且全有自己的小算盘。 不出几日,这件事情便在帝京高门贵眷之间传开了,余氏的算盘是,尹安年的名声坏了,说亲的自然就少了,这样朱紫嫣的机会便大了。 这还不算,她还当着尹盛的面,将白莲香带出来见尹安年。 “父亲虽没有明说,但看当时的神态是生气了的”,尹安禄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余氏拉着白莲香的手,亲亲热热的,还问尹安年白姑娘的事情怎么早不跟家里说,这样好的姑娘,难不成还怕家里不同意吗? 尹灵鸢听了一路故事,虽然尹安禄说的清清楚楚,但是她总也觉得大哥不是那样的人,“金屋藏娇”这个词,她觉得跟尹安年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大哥怎么说的?”她问。 “大哥那个人你也知道,板起脸来小孩都得吓哭了”,尹安禄哭笑不得的道,“当时他只是沉着脸问了句‘你怎么会在这里’,白姑娘就红了眼圈,咱们母亲便赶忙将人护在身后,说大哥太不懂事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吓到人家。” 尹灵鸢有点无语,敢当街拦车的人,还能被尹安年一句质问吓哭? “然后呢?”她问。 “大哥说让她离开,母亲不让,非要留在身边”,尹安禄道,“最后说自己跟白姑娘投缘,一见就喜欢,硬要收为义女留在身边。” “所以她就留下了?”尹灵鸢瞪大了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有用心。 尹安禄点点头,张了张嘴又闭上,看了眼旁边的初辉,有些话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实在不好跟妹妹开口。 尹灵鸢却是没这么多顾虑,看出了尹安禄欲言又止的样子,急急追问:“还有什么事情?二哥不许瞒着我。” “其实……”尹安禄犹豫片刻,想起这个妹妹平日里不拘小节的样子,而且对大哥的婚事本就关心,还是跟说了,只是压低了声音:“其实上次朱姨妈来,是想将自己的女儿说给大哥的,我听我姨娘说的,母亲很是中意,只不过朱姨妈家世低微,父亲不太同意。” 尹灵鸢知道他口中的姨娘是二哥的亲生母亲吕姨娘,只不过这事儿跟白莲香的事儿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尹安禄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妹妹还没转过弯来,又是压低了声音解释一番。 两家结亲,男方在娶正妻之前是不好有妾室的,最多有几个通房丫头,也要等主母进门之后,由主母决定给不给她们名分。尤其是世家大族书香门第,更是看中品行。 可是看余氏认干女儿的节奏,明显是要把白莲香抬成贵妾,这样的身份,再加上丈夫的宠爱,正妻进门之后,保不齐是要受气的。 “所以她是想把大哥的条件拉低,好配得上她的外甥女吗?”尹灵鸢总算弄明白了余氏的用心。 尹安禄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尹灵鸢沉默片刻,想要再问些什么,感觉马车停下,外头褚戟的声音响起:“娘娘,二少爷,到了。” 皇宫门口已到,她再多的话也没法说,只得辞别尹安禄,扶着初辉的手回了宫。 一路上都在想尹安禄说的事情,虽然听他的意思,大哥对那个白姑娘相当冷淡,但是尹安年一向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也或许有什么苦衷,尹灵鸢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白姑娘。 大哥征战沙场,或许就喜欢柔弱可怜的女子,能满足男子的保护欲?尹灵鸢胡思乱想着,突然想到今日云姑娘的失态,脑子里的某根神经一下子通了:“云姑娘今日心绪不佳,该不会是因为大哥这事吃醋了罢。” 初辉有片刻的怔愣:“云姑娘,跟……尹将-军?” 大哥对那个云姑娘明显很信任,而且两个人对坐饮茶的画面再一次涌现出来,尹灵鸢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不过真相到底如何,还是得亲口问过当事人才知道。 上回齐烨还说,有机会让大哥尝尝自己小厨房做的菜呢,尹灵鸢觉得,她想招待兄长用一顿家常便饭,齐烨应该不会不答应的。 思量着什么时候去跟皇上开口,两人回到了钟秀宫,才一入宫便看见宫人急吼吼的跑过来,说抓到偷桃子的贼了。 尹灵鸢顿时精神一振,虽然统共也没丢了几个桃子,但是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今小贼抓住了,她自然放心。 谁知到了内厅一看,齐刷刷的跪了一长溜的人,尹灵鸢傻眼了,粗略数过,找到的贼比她丢的桃子还多呢。 含绿叉着腰在这些人面前走来走去,看神情倒是无奈更多些。 “含绿,怎么回事?”尹灵鸢出声询问。 “娘娘,您回来了”,含绿忙将事情说给她听。 原来,这些人大部分是合伙偷桃子的,他们在樱华宫墙角挖了一个小洞,知道夜里看守巡逻的人紧,便专赶着白天来偷。 其中有几个人负责制造混乱,引看桃子的小太监出去看热闹,然后两个人钻进来偷,每次摘个三五个马上溜走,还有专门负责望风的将小洞迅速掩上,另外有一个是专门负责将桃子运出去卖,换了钱这几个人分。 本来已经成功了三次,偷出去的桃子更是卖了不少钱,今日仗着尹灵鸢出宫看诊,负责摘桃的小太监起了贪心,想要多摘几个,不想就被樱华宫的人逮住了。 此时,跪着的几人都已经瑟瑟发抖,有个穿着明显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太监膝行到尹灵鸢面前,扒着她的衣角哭求:“娘娘,求娘娘饶了奴才罢,奴才们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等错事,求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就绕过奴才这回。” 尹灵鸢听这声音有点耳熟,低下头细看,虽然这人哭的满脸泪花子,但她还是认了出来:“你是……小康子?”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128章 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你不是在膳房当了管事吗?”尹灵鸢着实意外,这穿着管事太监制服的人竟然是小康子。 两年前她刚醒过来的时候,便是这个小太监负责给自己送饭,后来不论是樱华宫的蜜桃、蔬菜还是种子,都是统过这人跟外头交换的。 直到王美人闹事那次,太后和皇上驾到,不许她再卖菜了,之后又跟尹安禄合伙开酒楼,才没再用着小康子。 不过当时小康子借着樱华宫的事儿捞了不少银钱,后来听宝笙说他做了膳房的管事,活得很是滋润,怎么如今又跑来偷桃子? “奴才……奴才是叫猪油蒙了心”,小康子哭哭啼啼的,讲起了事情的起因。 他虽然做到了小管事,但是人往高处走,总还想着高升,恰好近日内务府管库房的太监死了,小康子走了内务府常大管事的路子,想要顶了这份差事,但是需要银子打点。 他正为银子发愁呢,原先宫外从他手里买过蜜桃的人找上他,说愿意跟他做生意,高价收购蜜桃,小康子受金钱的驱使,铤而走险,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偷蜜桃的法子。 尹灵鸢实在也是哭笑不得,现代盗窃罪还讲究个根据金额量刑呢,这些人统共也没偷到多少桃子,况且与这小康子的确算是旧识,顾念往日情分,尹灵鸢没怎么责罚这几人,只是警告他们不许再来偷桃子,便将人放了。 含绿有些担忧:“若是他们还想出别的主意来偷桃子怎么办?” 尹灵鸢沉思,不只小康子这一拨人,蜜桃在宫外炒的火热,利益越大,人的胆子也就越大,樱华宫的蜜桃就这么红彤彤的长在树上,在有些人眼里怕是跟长了一树的银子没两样,为此铤而走险不足为奇。 可是为着几个桃子对这几个小贼喊打喊杀,演一出杀鸡儆猴,尹灵鸢又觉得有些过。 “可以布一个防盗贼阵法。”冷不丁的,脑袋里响起聿泽的声音,让尹灵鸢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惊吓的体验了,因为某人在识海里做的太过,致使尹灵鸢虽然知道白天能跟他对话,但是害羞心作祟,基本不怎么同聿泽对话,而对方也一直安安静静的,直到此刻冷不丁冒出一句,真让她有点受不了。 “什……什么阵法?”尹灵鸢敛了心神,装作很淡定的问。 “上古时候许多资质一般的修者,修为增进都少不了丹药”,聿泽倒是语调如常,“成品丹药昂贵且稀少,许多散修宁愿自己种植灵草炼制丹药,而为了防止偷盗,常常在自家灵田周围加上阵法禁制。” 尹灵鸢一听来了兴趣,忙问聿泽阵法如何布置,可否教给自己。 聿泽提起来便是要教她的,阵法根据布阵者的修为不同,威力也不相同,有些灵力高强的大修,布置的阵法能直接将偷盗者绞杀。 不过以尹灵鸢如今的修为,至多也就是发现盗贼能及时传给她信息。 尹灵鸢听他一通解释之后,发散思维,在阵法上加了铃铛,盗贼触发阵法便响铃,提醒看守的宫人们,看起来更加合情合理。 聿泽也同意。 接下来几日,尹灵鸢都在倒腾她的阵法,从前布阵都是用灵石做基,眼下根本没那个东西,刚好樱华宫四周种满了桃树,而这些桃树因为常年被灵泉水浇灌,有了一定的灵气。 聿泽指挥着尹灵鸢按照八卦方位各选了几棵大桃树,分别在桃树的躯干底部刻上符箓,一个简易的防盗阵法便布好了。 其它倒不难,只是刻上去的那些个符箓着实难倒尹灵鸢了,8个各种绕圈圈的图形,还要一笔画就,在尹灵鸢看来,都跟鬼画符差不多。 聿泽在识海里手把手教了她好几日,然后就更找到了“欺负人”的借口。 “这里”,聿泽指着其中一个符箓的尾巴说,“应当是上挑,你化成了下弯,还有这里,这里……” 他一连指出了好几处,每挑出一个地方,尹灵鸢就忍不住哆嗦一下,因为这每一个错处,都是聿泽“惩罚”的一个理由,至于惩罚的方式嘛,自然是“双修”了。 因为聿泽说,双修增进修为,修为增进,符箓才能画的更好。 死去活来的被折腾了好几日,她才总算是画熟了这几个符箓,然后把它们原封不动的篆刻到了桃树根上。 这期间,齐烨来看她,尹灵鸢顺便提了大哥的事儿,齐烨沉吟片刻便允了。 钟秀宫设宴,毓妃款待兄长,齐烨也席上,不过他只吃了个开头就走了,知道这兄妹二人有话要说,便识趣的早早离开。 不过他人虽然离开了,但是兄妹二人的谈话还是会一字不落的落尽他的耳朵里,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钟秀宫正殿中,只剩下尹灵鸢和兄长二人。 “这几日外头都在传大哥从北疆带回来一个姓白的姑娘,与大哥情意深重,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可否说与我听听?”尹灵鸢直接问。 若是原先她肯定不敢这么问,可是在仙客楼的雅间里,跟大哥推心置腹,越来越明白尹安年冷硬的外表下是颗温柔的内心,所以无所畏惧了。 尹安年提及此事亦是微叹了口气,比起平日里总是一副沉稳老练的神态,尹灵鸢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出了一丝无奈和纠结:“我同她的确相识于漠北城,只不过……” 从大哥口中听到的,却是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当年漠北城遭遇雪灾,尹安年奉命回来查看情况加救灾,城中人很多都认识他,知道他是谢将-军麾下将领,是来救他们的。 当时他正在指挥搭建军帐,卖身救兄的白莲香看到,主动跑过来抱着他的腿求他救自己兄长性命。 尹安年回来本就是为了救人,看到白长河受伤濒死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当即命随行军医为他诊治。 但是因为耽搁了太长时间,白长河的坏腿再也治不好了,保住了性命,却也落下了终身残疾。 其实当时那种情况,无论有没有白莲香这个卖身救兄,尹安年看到都会去救,但白莲香却因为尹安年救了自己的兄长,执意要自卖身跟着尹安年。 尹安年随军驻边,自然不能带一个女子,当时就拒绝了,并且看他们老母亲可怜,给了些碎银子,让好好照应。 这只是救灾中的一个小插曲,尹安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谁知灾难过后不久,他再一次遇上了白莲香。 “当时她正被几个小流氓纠缠,我路过顺手救了”,尹安年道,“谁知她竟认出了我,执意要跟着我为奴为婢。” 尹灵鸢撇撇嘴:“然后大哥就收了她?” “没有。”尹安年道,“我既身在军营,怎能有丫鬟奴婢随侍。” 但是白莲香不肯罢休,她跪在尹安年面前哭求,说兄长残了,家中只剩下一个老娘,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且当初尹安年既救了她的兄长,就是买了她,她愿意做牛做马,伺候尹安年。 最后,尹安年抵不过她的哭求,给她的残废兄长白长河安排了一个大军后方伙房打下手的差事。 日常劈劈柴、喂喂马什么的,虽然白长河废了一条腿,做起来也不难,底下人知道他是尹将-军安排来的,也都肯照应一二,由此换些银钱贴补家用。 可是,白莲香却借着探望兄长的名头多次“偶遇”尹安年,见到了便是期期艾艾一顿诉说,最后直接表明心意,说是钟情于他。 当然,跟她在余氏面前的说法一样,自知身份低微,宁愿为奴为婢照顾尹安年起居,旁的什么都不求。 驻守北疆的许多军士都在漠北城娶媳妇安了家,旬休的时候便能回家团聚,谢将-军也有自己的将-军府,尹安年日常旬休都是回将-军府。 白莲香说的为奴为婢,便是去将-军府伺候。 也许她一开始的确是一心想要做奴婢报答恩公,可是随着她跟随尹安年来到帝京,慢慢发现,尹安年跟谢将-军的关系不只是师徒那般简单,谢将-军封了侯爵,而日后承袭的竟然是尹安年。 白莲香是如何打探到到余氏的行踪,又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拦在马车前的,尹灵鸢无从得知,她只是想知道,尹安年对白莲香到底有没有心思。 她心中这么想的,便也这么问了出来。 尹安年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摇头:“没有,当初帮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对她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既然如此,大哥为什么又将人带回帝京来?”尹灵鸢问。 “不是我带她回来的”,尹安年苦笑,“是她自己跟在队伍后头跟着回来的,被发现的时候奄奄一息,差点没死在路上。” 第129章 物以类聚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决心和毅力,让她能尾随尹安年一路从北疆回到帝京? 尹灵鸢难以想像,却听尹安年继续道:“我们的人发现她的时候,已经快到帝京,白莲香整个人昏昏沉沉,说自己已有两日水米未进,到底是一条人命,我不能放任不管。” 尹安年一行人找了间医馆,又给白莲香喂了些米粥,她才算捡回一条命。 回京的时辰耽搁不得,更何况眼下已快到帝京,白莲香身体虚弱,他不可能立刻安排人将她原路送回,否则只怕送不到地方人便香消玉殒了。 尹安年无奈,只得带人先行安顿,想着等白莲香养好身子再着人将她送回北疆。 谁知她好了之后,竟然自己寻到余氏的马车前拦阻,才有了后面这些事情。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尹灵鸢深深觉得这个白莲香着实不简单,有心计有手段,更能豁得出去性命,大哥被这样得女人缠上,真是伤脑筋。 “大哥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她问。 “原本是想将人送回去的,只不过……” 尹灵鸢明白,如今余氏横插一脚,她虽然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到底是尹家主母,尹安年名义上的嫡母,事涉内宅,尹安年束手束脚,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尹灵鸢问,这事儿已经影响了尹安年说亲,实在不行她就以权压人。 尹安年摇摇头:“你调养好自己的身子,大哥的事情,大哥自己自会解决。” 尹安年这么说,尹灵鸢也不好非要插手,最后只得道:“此事拖延下去,对大哥不好,还是快刀斩乱麻,尽快处置了才是。” 尹安年略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尹灵鸢不知道,尽管帝京关于大哥的亲事炒的火热,但是尹安年本人并不想娶亲,此事一出,热度稍稍冷却,也是尹安年所愿。 余氏和白莲香的打算,尹安年自然不会如他们的意,但是眼下形成的影响,却是他乐见其成的。 走的时候,尹灵鸢摘了好些蜜桃和菜蔬给尹安年带上,让他分去给将士们尝鲜。 谢家在帝京的宅子常年无人居住,已有些破败,封爵的旨意下来,皇上还拨了一笔银子,让修缮谢宅,并将谢家隔壁的一处小院一并赐予,并作镇国侯府。 尹安年这些天一直忙着修善、扩建侯府,随同他回京的一小队兵士也都住在谢宅,妹妹的一番心意他自然没有拒绝,将果蔬带去谢宅给军士们加餐。 北疆气候寒冷,绿色植物长得不好,糙汉子们日常操练巡逻体力消耗甚大,最爱的莫过于铁锅炖大肉,那吃着才叫畅快,如今见了这一桌绿油油的精致小菜,一个个嘴巴要咧到天上去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那种会挑三拣四的人,有的吃就成,大不了待会饿了再填补,本是嫌弃的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小白菜,丢尽嘴里才发现不对劲儿。 白菜的味道他知道,寡寡淡淡,哪里是这个滋味? 率先伸筷子的小伙子眼中透出惊讶,然后再夹了一筷子……天惹!世上有这么好吃的白菜?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一筷、一筷、又一筷,一盘子清炒小白菜很快见了底,一旁的人都笑话他:“王小二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吃的这么着急,瞧你那傻样,哈哈哈哈!”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王小二才不管他们,扒拉着米饭犹自去吃其他的菜。 不过是随口的撩闲,众人笑过,便也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这一筷子青菜下去,才明白,傻的不是王小二,是他们自己啊! 天底下竟有这样好吃的青菜?! 顿时,风卷残云,一桌子菜被几个糙汉子几筷子下去抢了个精光,那些桃子更是没能幸免,汉字们为了多抢一个半个的,差点没上演全武行,更有甚至道冬日天冷,要带回漠北城给自家媳妇儿。 因为白莲香的出现,许多世家对大哥的心思淡了,宁昌大长公主是头一个变心的,她选女婿,人品是首要考量,其余不过是锦上添花,所以迅速对尹家冷了下来,原本说好的请余氏赏花,也着人送了信来,说是身子不适,取消了。 “夏日暑热,大长公主可要多注意身子啊,替我问候长公主安好。”余氏客客气气的打发走了公主府的侍从,乐的这些日子清闲。 “干娘,外头太阳这样毒,您出来也该撑把伞才是”,白莲香撑着一把油纸伞,殷勤的出门迎接余氏,将伞面遮在她头上。 余氏欣慰的拍拍她的手:“真是个孝顺孩子。” 余妙蕊躲在房内撇撇嘴,这白莲香惯会在姑母面前装乖卖惨,其实心里打的什么注意,她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此事若成,于自己也算是有些益处,所以纵使心中看不惯,面上也维持着该有的亲近和善。 “白姐姐对姑母可真体贴”,余妙蕊等余氏进了屋子,便亲亲切切的挽上她另一只手臂,将余氏扶到塌上坐下,“姑母有这样一个儿媳儿,可真真是享福了。” 白莲香俏脸一红,微垂了头嗔道:“表妹说什么呢,真真羞死人了。” 余妙蕊听到她那句表妹就泛恶心,一介民女还真当自己是尹家小姐了,姐姐妹妹的叫的如此亲热。 她忍着心中不快调侃道:“白姐姐害羞什么,这不是早晚的事嘛。” 白莲香羞赧的开口:“莲香身份低微,哪里配得上当干娘的儿媳,不过是能时时侍奉在将-军和干娘身边,就知足了。” 余氏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温声道:“虽然你的出身够不上做安年的正妻,但是你与他有情分,咱们都明白。赶明儿寻个好日子,我便将你给了安年,等到来日紫嫣入府,抬了你做个正经姨娘也是一样的。紫嫣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性子最是和顺,你们一定能和睦相处的,你放心。” 白莲香眼眸微垂,将眼中情绪掩藏的很好,余氏只能听见她柔顺听话的声音:“一切但凭干娘作主,莲香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余氏笑得合不拢嘴。 余妙蕊实在没眼看下去了,寻了个借口告辞离开,尹安年能有今朝这番际遇亦是她不曾想到的,镇国候,其实嫁给尹安年当个侯爷夫人也不错,但是想到皇宫的富丽繁华,余妙蕊暗自咬了咬下唇,真是便宜那个贱婢了。 余氏方才能那样同白莲香说,也是有几分把握的,总算这些日子的功夫没有白费,尹盛的态度终于有了松动。 世家的态度尹盛看的清楚,他本有些责怪余氏,不该将白莲香带回家里来,可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而且看大儿子的态度,并没有十分坚定的拒绝。 尹盛以己度人,觉得男人三妻四妾亦属寻常,再加上余氏日日在他耳边念叨,朱紫嫣多么多么懂事,娶了她又有多少好处,比起世家大族,朱家虽然门第弱些,但是朱紫嫣的兄长也是个走科举路子的读书人,前途无量。 尹盛也不是非要拿长子的婚事攀附权贵的人,相反他最是爱惜颜面,不愿意别人拿这个事情在后面议论他。 更何况若论权贵,他们家如今已经是贵无可贵,出了个女儿是毓妃娘娘,出了个儿子日后将是镇国侯爷,尹盛反倒有些居安思危的心思,思来想去,觉得娶个低门小户的女子亦是不错,但也不一定非要是朱家,人选尚可斟酌,所以虽然不像从前那般极力反对,到底没有真的点头定下朱紫嫣。 但余氏看到了希望,只要再一些时日,她便可说服尹盛,成了这门亲事。 樱华宫里,尹灵鸢正忙着酿自己的桃子酒。 酿制果子酒主要有三种方法,一种是通过果子本身的糖分进行自然发酵;另一种是在果汁里加酒曲,像酿制糯米酒那样;还有一种是将发酵后的酒入甑蒸馏,成为烧酒型的果酒。 酒曲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尹灵鸢直接问膳房要的,将蜜桃榨出汁,果汁加酒曲酿酒,剩下的果肉加上牛乳面粉,制成小点心。 酿的桃子酒再经过蒸馏,纯度更浓些,酒味也大,尹灵鸢索性做出了两种,清香型和浓香型,到时都送去仙茗小筑售卖。 酿酒所用的水都是她的灵泉,太后年岁大了,尹灵鸢不好直接给她送水喝,但是清香的桃子酒还是很合时宜的,第一瓮桃子酒酿成的时候,她便直接带去了慈安宫。 太后留她用膳,两人小酌对饮,太后十分喜欢桃子酒,尹灵鸢答应日后时常送来。 第二批桃子酒酿成的时候,尹灵鸢把它们分装在小坛子里,单独装了一个小马车,跟在她的后面哒哒出了宫。 为怕褚戟误会,这次尹安禄直接去了云姑娘宅子外面等候,见面尹灵鸢先将酒交给他,告诉他不买的时候可以将酒埋起来保存。 藏酒的法子尹安禄自然比她懂得多,当即表示不必她操心,驾着一马车的桃子酒先行回了仙茗小筑。 再次敲响云姑娘的宅子大门,尹灵鸢怀着一颗以德报怨的心,决定替大哥解释清楚——不管云姑娘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心绪不佳。 见了云思烟,却见她面色如常,诊断下药一切如旧,也不像上次似的对自己针锋相对了。 但解释还是要的,尹灵鸢等她忙完了,清了清嗓子正待开口,忽听院中一震喧哗,一直替他们开口的小童气喘吁吁的跑到后院:“姐姐,前头来了个姑娘,我拦不住她,带了不少人,硬要往里闯。” 屋里的三个人一时都有些惊讶,云姑娘放下手中的草药:“我去看看。” 尹灵鸢也起身跟了出去。 前院有打斗声,想必是褚戟在阻拦闯入者,间或夹杂着姑娘的呵斥,尹灵鸢心中微动,听这声音十分耳熟。 穿过连廊,她往远处一瞧,那个扬声呵斥的人却是乐安县主。 第130章 开解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乐安带来的人也不过是公主府的家丁,纵使训练有素,又怎是褚戟的对手,被后者三下五除二撂倒,就要去拦正主。 尹灵鸢赶紧出声:“褚戟住手!” 即便她不出生声,褚戟也能看出来,这小姑娘非富即贵,他不会贸然伤人。 倒是乐安见到尹灵鸢,立刻不管不顾的跑过来,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委屈道:“小舅妈!” 尹灵鸢被她这举动给弄愣了,还以为是方才打斗被伤到了,赶紧搬起她的肩膀上下检查:“可是方才伤到哪里了?” 乐安哭着摇头,只委屈的扎在尹灵鸢肩旁,不依不饶的。 尹灵鸢十分无奈,只得一边拍着小姑娘的脊背安抚,一边对云姑娘做口型:是乐安县主,可否借姑娘的地方一用? 云思烟看懂了,点点头,将她们引到待客的厢房,又让小童准备茶水。 尹灵鸢又拍又哄,好一会才将乐安的头从自己的肩膀上个挖出来,递给她一方干净的帕子擦眼泪,十分不解的问:“你怎么找到这来了?这个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乐安方才发泄过一通,情绪慢慢平复,这才带着哭腔道:“母亲,母亲要将我许给表哥,皇帝舅舅也同意了,我气不过,入宫寻你,她们说你出宫看诊了,我便寻到了这里。” 尹灵鸢揣度着女儿家的心思,试探着问:“所以你是不满意这门亲事,不愿意嫁给你表哥,才难过哭泣?” “嗯。”乐安带着鼻音点了点头。 “为何不愿意嫁给你表哥呢?”尹灵鸢追问,“可是他品行不端?” 乐安摇摇头:“表哥为人正直。” “那是他好色风流?”尹灵鸢又问。 乐安再次摇头:“表哥一向洁身自好。” “那你表哥长得很丑?你特别讨厌他?”尹灵鸢再问。 乐安接着摇头,实话实说道:“表哥一表人才,从小同我一起长大,对我也十分照顾。” 尹灵鸢也觉得是,凭宁昌大长公主对这个女儿的疼爱程度,为她择的夫婿肯定是精挑细选的,但看乐安这么大的反应,那便只有一种解释了,她不由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想嫁给你表哥?若是这样,我觉得你可以将心事同长公主明说,她那般疼爱你,定会顾及你的感受的。” “我喜欢谁呀?”乐安嗔怒的瞪了她一眼,“你真不害臊!” 尹灵鸢:…… 你为了婚事大动干戈的闯进别人家,跑来找我哭就害臊了?尹灵鸢默默吐槽,还是确认了一句:“真没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乐安简直不能更诚实,“除了家里人,我日常根本也见不到旁的男子,哪里去找喜欢的人?!” “那我就不明白了”,尹灵鸢疑惑,“你为何对这门亲事如此反对?” “我……”乐安一时顿住,她只是本能的觉得不想嫁,至于原因,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我与表哥自小相识,从未想过要嫁与他做妻子,实在是……实在是……” 乐安扭扭捏捏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尹灵鸢却是明白了,若在后世,她或许会帮着乐安,一起讨伐包办婚姻,势要抗争到底,可是在这里如此或许才是乐安最好的归宿。 长公主慧眼识珠,尹灵鸢相信她的眼光,也相信她是真心想让乐安幸福。 云思烟端着热茶进来,尹灵鸢感激的看看她,接过茶递给乐安:“先喝口水缓缓。” 她方才闹了一场又痛哭,也真有些口渴,听话的端起水喝了,尹灵鸢缓缓开口:“你可知道,长公主本是有意将你许给我家兄长的?” “啊?”乐安从杯子里抬起头,完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尹灵鸢被她的模样逗笑,接过她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继续道:“虽然我也觉得不合适,可是我大哥为人端方正直,有本事有前途,长公主能看上也是常理,但是当出了白姑娘的事情之后,长公主立刻就改了主意,选定你表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乐安摇摇头,还是一副懵懂样子。 尹灵鸢笑笑:“因为在长公主心中,什么仕途前程都不及你的幸福重要,她最看重的是人,你嫁过去之后会不会受欺负,夫君待你好不好,有没有三妻四妾让你烦心,这些才是长公主真正关心的。” “在外人看来,我大哥跟白姑娘情深意重,在娶正妻之前便有了个宠爱的妾室,而且极有可能是贵妾,妻子嫁过来便是要受委屈的,虽然名份上正妻最大,但心里的委屈也只有自个知道。”尹灵鸢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给尹安年道歉,为了安抚乐安,也只有先拿大哥当例子了。 “你天真无邪,也许想不了这么多,可长公主想得到”,尹灵鸢道,“还记得你上次同我说你那嫁了人的小姐妹吗?” 乐安点点头。 尹灵鸢便接着道:“她嫁的不好,在婆家受欺负,你想想,若是你嫁到你表哥家里,会受欺负吗?” “不会的”,乐安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我小时候就常在表哥家里玩,姑母和表哥表姐她们对我都挺好的。” 不管这些好里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是因为她的身份家世,但只要乐安永远是乐安县主,永远是宁昌大长公主的女儿,这些好便不会打折。 而且尹灵鸢相信大长公主识人的本事,想来还是真心多一些。 “所以长公主才会千挑万选,最后选定你的表哥”,知心大姐姐尹灵鸢道:“你跟表哥一同长大,是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在的,你的婆母便是你的姑母,她自小疼你,也不会强求你立规矩受委屈,所以,你才能继续过你的舒心小日子啊。” “是这样么?”乐安已经安静下来,蹙着秀眉思索,尹灵鸢知道她听进去了,便继续道:“就说你那小姐妹吧,她成婚之后,是不是就不能跟你时常出来玩了?” “嗯”,乐安道,“十次邀她有八次都出不来。” “为人妻自然不像是做女儿那般自在”,尹灵鸢道,“那你想想,你若嫁给你表哥,想出来的话,他会阻拦吗?” “不会”,乐安再次干脆道,“表哥什么事都顺着我,他说过,女儿家就是这几年自由快乐,阖该活泼些,所以从前父亲母亲管着不叫我出来,表哥还替我求过情来着。” 尹灵鸢听着也觉得这个表哥人不错,她笑了笑:“所以说,长公主是真心为你着想,才为你寻了这门亲事。” “但我……”乐安还要说什么,尹灵鸢心中明白,直言道:“可你还是觉得别扭,对不对?” “嗯。”乐安使劲点头。 “那么嫁给谁你才不会觉得别扭?”尹灵鸢问。 乐安一时又说不出话来了。 尹灵鸢拍拍她:“女儿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你既没有喜欢的人,又跟表哥自幼相识,也许这就是你最好的选则。” 乐安没有说话,手上卷着帕子,拧眉思考。 尹灵鸢觉得差不多了,便牵起她的手,拥着往外走:“你不要一开始就抵触,自己静下来好好想想,或许便能明白了,实在不行,跟你母亲好好说说,她那么疼你,一定不会不顾你的心意,强行叫你成亲的。” “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乐安答应着被尹灵鸢送到门外,公主府的人也已经寻来了,若不是知道毓妃娘娘也在里头,早闯进来了。 此刻见了乐安,忙不迭的上前:“小祖宗诶,您这一声不吭就跑了,可把公主给急坏了。” 说话的是宁昌大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以前常陪大长公主入宫的,她认得尹灵鸢,确认乐安全身上下好好的,才顾得上给尹灵鸢行礼。 “身在宫外,嬷嬷不必多礼。”尹灵鸢安抚似的拍拍乐安,对老嬷嬷道。 “县主任性,叨饶娘娘延医问药,实在是罪过。”老嬷嬷十分歉疚的道。 “无妨”,尹灵鸢摆摆手,笑着看了眼略站后些的云思烟“只是惊扰了云姑娘。” 老嬷嬷会意,立刻上前冲着云思烟躬身:“叨饶云姑娘实在不该,老奴一定禀明公主,这厢先行赔罪了。” “这位嬷嬷不必客气,原也没什么的。”云思烟笑笑将人扶起来。 乐安被下人搀扶着上了马车,临走还要回头看尹灵鸢。 尹灵鸢冲她挥挥手:“回去同长公主好好说。” “嗯。”乐安点点头,进了马车,缓缓离去。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按说尹灵鸢病也看完了,此刻身在门口,便能就此离去了,不过她方才想说的话还没说完,遂上前对着云思烟道:“云姑娘,我还有些话想说。” 云思烟点点头:“进去说罢。” 两人复又重新回到厢房,却是云思烟先开了口:“若是替那位县主道歉,就不必了,思烟还要谢谢尹姑娘,解了一场冲突。” “她本就是来寻我的”,尹灵鸢不好意思的道,“我将人打发走也是应当。” 不过她想说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道:“那个白莲香的事情,我已问过大哥,他对白姑娘并无心意,一切事出有因,还请云姑娘不要误会。” 第131章 芥子空间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她这样直截了当,云思烟一时倒不知作何回复了。 方才见她劝乐安县主,云思烟虽然无意探听,但是奉茶来去时,到底听到了些,对尹灵鸢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倒有些刮目相看。 能两年当上妃子的人,心思一定不简单,更何况还有假病的事情被她发现,云思烟其实对尹灵鸢没什么好感,但是这几次相处下来,又觉得她不像自己原先以为的那般心思深沉。 方才那小姑娘人称乐安县主,云思烟对她的身份也知道些,可看她跟尹灵鸢相处自然,说出的话也完全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推心置腹,而且无论是高贵的县主,还是身份低微的奴婢,尹灵鸢待她们仿佛都没什么不同。 对尹灵鸢的印象正在好转,熟料转头她便说出这样一句话,云思烟不由有些气恼:“尹姑娘说笑了,尹将-军同白姑娘如何都不关我的事儿,更遑论什么误会不误会。” 尹灵鸢无意逼她承认什么,只是依旧和和气气的道:“我想着云姑娘和家兄是朋友,大哥那人又沉默寡言,想必不会为自己解释什么,所以便多一句嘴,其实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尹灵鸢巴拉巴拉,将白莲香同尹安年相识的前前后后都说给云思烟听,后者虽然嘴上说着不关自己的事儿,却并未阻拦,耐心的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家里的情况想必云姑娘略有耳闻”,尹灵鸢看她神情,不由多说了一句,“我和大哥母亲去的早,大哥的师父师娘又远在北疆,这边其实没个真为大哥打算的人,虽说是大哥的亲事,但个人有个人的心思,没有人是真心为大哥的幸福考虑的。” 云思烟面色动容,尹灵鸢再接再厉试探道:“不过有我在,我不会让她们牺牲大哥的幸福成全自己的小算盘的,皇上一直有意为大哥赐婚,只是不知道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云姑娘与大哥早就相识,可知大哥的心思?” “我……”云思烟难得的有些窘迫,颊边不可察觉的泛起一抹红晕,她极力压下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绪和心跳,清了清嗓子道,“我不知道将-军的心思。” 尹灵鸢怎会看不出来她的异样,愈发肯定这云姑娘对自家兄长的心思,不过看破不说破,依旧淡定道:“我想说的话就是这些,叨饶云姑娘了。” 云思烟努力平复情绪,与尹灵鸢又寒暄了几句,将人送出门外,看着对方的马车离开。 回到重新宁静下来的小院,复又为自己方才的失态后悔,自己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肖想那些呢? 他是镇守一方的大将,而自己却是……云思烟苦笑着摇摇头,还是莫要连累别人了。 这边云思烟一腔心思愁肠满怀,那边尹灵鸢却是兴奋异常,有了明确的目标,才回宫便传信给尹安禄,拜托他打听大哥对云姑娘的心思,若这两个人真的心意相通,那自己也就不用再费工夫了,直接请皇上给他们赐婚就是。 这次出宫同样带回了仙茗小筑的点心,想想自己有日子没去看过娴嫔和荷嫔了,尹灵鸢便提着点心,先去瑞祥宫看荷嫔,然后与荷嫔相携一块去看娴嫔。 到鹂庆宫的时候,李淑女也在,正同娴嫔坐在一处说话,尹灵鸢来过那么多回了,除了头回她冒了个头,这还是第一次再见到她。 李淑女见到她二人有些局促,连忙站起身行礼,然后便要退出去。 荷嫔拦了:“李妹妹快坐下,没得我们来你就得走的道理。” 尹灵鸢拿出点心,跟着道:“正是呢,我从宫外带了点心,咱们一道尝尝。” 两个人都这么说了,李淑女也不好强行离开,只是虽然一道说笑着,到底还是拘束,陪着三人又坐了一会,终是离开了。 娴嫔带了些点心给她回去吃,看着李淑女在婢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离开,这才幽幽叹了口气:“大小也是个主子,身边竟只得这一个丫头伺候。” “她近日常来跟你说话吗?”尹灵鸢随口问。 “倒也不常来”,娴嫔道,“只是她的针线功夫不错,我想给珏儿做套护膝,她瞧见倒教了我许多。” “是什么样的护膝?”荷嫔来了兴致,“这些天瑜儿他们换了个骑射师傅,整日里摸爬滚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也想着要给瑜儿做呢。” 娴嫔听她这么说,便翻出护膝来给她瞧,两人遂讨论起女红和育儿经,尹灵鸢自觉插不上话,起身去外头溜达。 鹂庆宫不大,尹灵鸢才走了没几步便撞见李淑女,她正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前挪,偏唯一的侍女还拎着点心,搀扶起来多有不便。 尹灵鸢喊了一声,示意含帮忙提着点心,将人送回了偏殿。 偏殿里也是冷冷清清的,丫鬟扶着李淑女坐下后便赶紧去烧水,李淑女对尹灵鸢抱歉的笑笑:“什么都没准备,叫娘娘见笑了。” 尹灵鸢看她日子过的实在清苦,忍不住道:“我拨两个小太监过来伺候你罢。” “多谢娘娘美意,嫔妾这里不缺什么的。”李淑女忙道。 她说的也是实话,自从娴嫔娘娘搬过来之后,自己的日子已经好很多了,至少不会缺吃少穿,冬日里也有足够的炭火。 且自从荣妃被废后,她的心绪也开朗很多,下人们不愿意伺候她这个幽居无宠的主子,她又何必勉强呢? “她的腿还能治好吗?”尹灵鸢在脑海中问聿泽。 “看不出”,聿泽道,以他如今的情况,无法给出确切的答复,转念一想又道:“不过你可以去芥子空间里找找,看是否有治疗沉疴腿疾的灵草灵药。” “好我回去就找……”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聿泽方才说的是芥子空间? 尹灵鸢突然想起来,那写着“灵泉”两个字的小石头,当初聿泽说除了他自己,便只有双修道侣能够打开,那自己岂不是已经能打开空间了?! 这段时间她白天忙着种田和大哥的事情,晚上又被某人各种折腾,实在也是没想起来这茬。 “娘娘……娘娘?” 李淑女看着好好的人突然愣愣的出神,忍不住轻声唤。 “哦,我想着李淑女的腿应当治一治。”尹灵鸢回神,看着她的腿道,“平日里会疼吗?” “若是走的久了或者遇上阴雨天,便疼的厉害”,李淑女苦笑,“嫔妾的腿嫔妾自己知道,怕是好不了了。” “你还年轻,或许会有希望”,尹灵鸢没把话说死,“这样罢,我回去让方太医来一趟,替你看看可有什么法子,纵使不能恢复如常,让你少遭些罪也是好的。” 如今方太医的大名如雷贯耳,是太医院公认的头号医术高明,李淑女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希冀,小心翼翼的道:“会不会……太麻烦娘娘了。” “这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尹灵鸢笑笑,宫女终于烧开了水沏了茶,尹灵鸢却没喝,她着急回去看芥子空间,摆摆手叮嘱她好好休息便走了。 到了门外吩咐宝笙:“你去跟娴嫔荷嫔说一声,就说我宫里有点事,先回去了。” “哎。”宝笙答应着去了。 尹灵鸢带着含绿先走,回宫又让她去找方太医,自己独自进了内室,关上门,迫不及待的找出小石头问聿泽:“我要怎样才能打开它?” 聿泽教了她两句口诀,让她把石头握在掌心,默念口诀同时向小石头中输入灵力,并将精神力全部急中在小石头上。 尹灵鸢照着他教的做,念完口诀的一瞬间忽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冲破了什么东西,一下子进入到另一个地方。 “聿泽?” “尊上?” 她尝试着喊了两声,没人应,看来进入芥子空间,便联系不到聿泽了。 尹灵鸢稳了稳心神,开始细细打量周围的景象。 她想像中的空间,是蓝天白云小桥流水,但这里却是一座房子,而且她现在就身在房子里头。 往外看全是朦朦胧胧的一片,尹灵鸢尝试找到门窗出去,却无论如何离不开这间房子。 房子的面积很大,似乎是个小楼,她此刻身处中间位置,往上往下都有楼梯相连,尹灵鸢环顾自己身处这一层,入目所及都是书,她走进细看,上面有的画着图案,有的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字,有的弯弯绕绕鬼画符一般的,她完全不认识。 尹灵鸢走了一圈,没看见别的,她想了想,先迈步往上层走,上一层就是顶层,里面摆放着一些器物,有小方鼎、刀剑、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木盒子,尝试着打开木盒子,有些她能够打开,更多的是她一触碰就仿佛被什么东西蛰到似的,一阵刺痛,想是其上留有禁制。 她打开看了几个木盒,有些是丹药,有些是干枯的草,但她能从这些干草中感受到灵气,便知道不简单。 再往下去,越过方才那层,便是底层,再没有楼梯,算来小楼一共只三层。 才下到一层,尹灵鸢突然被什么金灿灿的东西闪了眼睛,她下意识抬手遮挡,而后微微眯起眼睛看过去。 苍天呢! 整个一层堆积的全是金银珠宝,还有数不清的不灵不灵闪着光的小石头! 第132章 打断重续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自己这是打开了聿泽的藏宝库吗? 二层三层如此低调,一层竟是这般金光闪闪。 尹灵鸢睁着被闪瞎的大眼睛走近,这些在常人看来象征着无上财富的金银珠宝,此刻正杂乱无章的堆积在角落,仿佛被人随意丢弃,但因为太多了,漫的到处都是。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捡起一个黄金打造的小碗,然后十分庸俗的放在嘴边用牙咬——纯金! 尹灵鸢星星眼,心道怪不得聿泽看不上自己小打小闹赚的那些银钱呢,原来他是一个坐拥金山的大佬。 还好大佬是她的道侣,这个认知让尹灵鸢忍不住笑出了声。 金银珠宝们被弃之如敝,反倒是那些散发着莹润淡光的小石头被好好的收在箱子里,她走近也能从这些石头上感受到灵力,尹灵鸢拿起一枚,反复看看,不知道怎么用,又放下了。 整个空间转了一圈,尹灵鸢十分满意,又看了一眼角落堆积的金银珠宝,忍着激动的小心情,没有去搬两箱子走,毕竟是大佬的东西,等出去问过了大佬再来取也不迟。 然后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要怎么出去? 聿泽只给她说了进来的法子,她就进来了,根本还没说出去的法子。 尹灵鸢只得自己研究,尝试着用进来的法子走一遍,无效;又尝试着闭上眼,心中默念着“出去”“出去”,睁开眼,还在…… 尹灵鸢没辙了。 又蹬蹬蹬楼上楼下跑了三遍,还是没能出去,正一筹莫展,突然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尹灵鸢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股大力拉扯着,整个人被扯出了空间。 “嘶~”她手按上太阳穴,“头好疼。” “你太胡来了”,聿泽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初次进入空间便逗留如此之久,对精神力的损耗巨大。” 尹灵鸢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脑袋也懵懵的不甚清醒,只是本能的抽气喊头疼。 聿泽再多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让人赶紧上床休息,进入识海为她调理。 尹灵鸢晕晕乎乎,几乎是一躺上床便昏睡过去。 识海之中,聿泽沉着脸,尹灵鸢吐了吐舌头,走到他身边:“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进去不能呆太久,你别生气了呗。”说着,还伸出手,轻轻拽了下男人的衣袖下摆。 感受到衣袖上传来的轻微力道,聿泽无奈的叹了口气:“怪我,没有同你讲清楚。”然后摸摸她的额头,柔声问:“还难受吗?” “不……”她本想说不难受了,然后看到聿泽关切的眼神,到嘴边的话鬼使神差的变成了“有一点。” “来。”聿泽拉着她坐下,教她运转灵力,慢慢恢复。 尹灵鸢修为尚浅,聿泽的空间等级很高,虽然以道侣的身份进去,但却不能呆太久,聿泽也没想到,自己说了法子,她初次尝试就成功进入了,连离开之法都没来得及说。 最后,尹灵鸢是被空间强行弹出来的,精神力耗尽,所以头疼晕沉,没旁的法子可解,只能自己慢慢恢复。 尹灵鸢在识海中恢复觉不出什么,孰不知外头已经闹翻了天,她这一睡不要紧,整整睡了两个日夜,还未见醒来的迹象。 方吉平早就来看过,说娘娘只是睡着,脉象什么的都很正常。 可是正常人哪里有睡两天两夜不睁眼的? 宫人们焦心,到底惊动了皇上,齐烨担心她又跟上次一样中了什么暗害,但是不只方吉平,太医院众位太医都诊断不出她身子有什么不妥。 方吉平是知道尹灵鸢异于常人的,猜测或许这就是修者的入定,所以不担心,但也不能跟跟旁人说,只能一再以医术担保,娘娘绝无大碍。 直到第三日傍晚,尹灵鸢才终于醒来。 恢复意识的第一感觉就是饿,好饿啊! “含绿,拿些吃的来。”迷迷糊糊的,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本能的喊道。 没有人回答,尹灵鸢慢慢从迷蒙的状态中清醒,然后就见自己的床边围了一圈人,皇上、嫔妃、太医、宫人……个个表情各异,有关切、有欣喜、有焦急、有失望……她眨巴眨巴眼睛,稍微有点懵。 还是娴嫔反应快,开口告诉她:“妹妹,你睡了整整三日。” “啊?”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尹灵鸢着实惊讶。 齐烨转身叫方吉平:“给毓妃看看,可有不妥。” “是。”方吉平躬身上前,示意尹灵鸢伸出手腕来把脉。 后者乖乖伸出来,面上有些讪讪的解释:“我没事,许是前些日子劳作累了,所以睡的稍微久些。” 齐烨板着脸,眼中难掩关切:“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尹灵鸢诚恳的摇摇头:“没不舒服,就是……”话未说完,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她默默补充后半句:“有些饿了。” 方吉平也诊完了脉,后退两步对齐烨回禀:“皇上,娘娘身体无恙,的确就是睡了一觉。” 齐烨终于松了口气,看着尹灵鸢责备也不是,关心也不是,偏某人腹中还唱着空城计,纠结了半晌最后吩咐:“去传膳。” 底下人马上行动,齐烨担心了两天,看尹灵鸢的确什么事都没有,他前朝还有事情堆积着,便先行离开。 齐烨前脚走,宜妃后脚也跟着离开,走前不忘阴阳怪气的叮嘱一句:“妹妹好生用膳罢,本宫也先走了。” “恭送宜妃娘娘。”众人齐齐躬身行礼。 尹灵鸢仗着自己刚醒,坐在床上没动,看到瑾婕妤跟着宜妃,临走前看了自己一眼。 宜妃一走,跟着前来装样子的嫔妃也纷纷告辞,最后只剩下娴嫔和荷嫔还陪着。 反正也是傍晚了,尹灵鸢索性留两人一道用膳。 荷嫔还有点不放心,问她:“你真是睡了三日,可别是中了什么暗算,咱们不知道啊。” “是真的睡了三日”,尹灵鸢一边大口扒饭一边含混不清的道,“除了饿,没一点不舒服。”反而精神百倍,精力充沛,恨不得绕着皇宫跑三圈。 娴嫔看她这样子也不像生病,笑着帮她夹了一筷子肉铺:“没事就好,这些天你昏睡不醒,可把宜妃激动坏了。” “可不是,她巴不得你跟贵妃娘娘似的,一病不起呢。”荷嫔撇撇嘴。 “贵妃到底得了什么病?”尹灵鸢咽下饭食,腾出嘴来问道,“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好?” “说是心气郁结,再加上受惊过度,所以一直未见好转。”荷嫔恨恨道,“倒是便宜了宜妃,隐有成为六宫之主的架势。” 说着看看吃的正欢的尹灵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来你与她同为妃位,不过是少了个皇子罢了,可是皇上宠着你,若是与她争一争也不是没有资本。” 娴嫔又给夹了一筷子青笋,笑呵呵的道:“你又不是不是知道她,一惯的不爱争这些,只宝贝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恨不得所有精力都花在上头。” 尹灵鸢嘻嘻笑,冲着娴嫔露出大白牙。 “哎”,荷嫔幽幽叹了口气,“如今这偌大的后宫,竟没有一人能与她抗衡的,我是想着,若灵鸢争气,宜妃也少得意些。” 娴嫔默默看了荷嫔一眼,转移了话题道:“前日方太医去我宫里给李淑女看腿了,是你叫他去的罢。” “嗯。”尹灵鸢点点头,想起自己醒来还没来得及问李淑女的情况,便顺口问道:“她的腿怎么样?还能好吗?” “我问过方太医了”,娴嫔幽幽叹口气,“说是当初断的时候没有接好,断的地方长歪了,要想重新恢复,除非打断了重接,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完全把握能恢复如初。” 尹灵鸢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都顾不得扒饭了,打断了重接,便是要受二遍罪,还不一定能好:“李淑女自己是怎么个意思呢?” “她说要想想”,娴嫔道,“我看着她是想要治的意思,但又害怕白受一遭罪。” 尹灵鸢默然,自己当初不过是想让方吉平帮她减轻些痛苦,不想他竟真的能治,但是要重新遭受一番断腿之苦,李淑女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如何下得去这个狠心? 晚上的时候,她问聿泽,空间里可有恢复骨伤的丹药,聿泽说有,但是以她现在的修为,恐怕拿不到。 尹灵鸢想起三楼那些自己一碰就被蛰的木头盒子,也是无奈叹气。 她是睡了三日才醒来,晚上无论如何再睡不着,拉着聿泽给她讲空间里的东西。 从聿泽口中得知,一层那些闪闪发光的小石头便是灵石,里面蕴含着不同浓度的灵气,人不能直接吸收,但是可以布阵、炼丹、炼器,她在三层看到的那些兵器丹药基本都是聿泽从前自己炼制的。 最有价值的是二层的藏书,具聿泽所言,都是他从前搜集的各类功法、符箓以及丹方,是修真界最宝贵的传承。 而尹灵鸢最喜欢的金银珠宝们,反倒是他最看不上眼,觉得没用的东西,所以随便堆积在墙角。 “你不喜欢给我呀,我最喜欢了!”尹灵鸢马上表态。 亏聿泽不能现身,所以看不到尹灵鸢一副财迷样,他大手一挥,表示:“拿去。” 自然了,正确的出入空间方法和取物之法尹灵鸢也学了,只是发现以自己的修为,能带出空间的东西着实不多,要想完全意义上的拥有这些金银珠宝,加强修为还是当务之急,于是,又给了某人一个双修的借口…… 第133章 最重要的一张牌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夜之间,尹灵鸢拥有了一座金山。 亏得她今日不困,否则做梦都要笑醒。 因为一下子升级成了小富婆,尹灵鸢这几日心情都很好,面对宜妃越来越明显的刁难和敌意,她也没有很生气。 顺康宫,从前众人如何陪着贵妃娘娘请安说话,如今也要如何陪着宜妃。 “娘娘这里的蜜桔真甜,亏得他们用心,这时节便有蜜桔上贡了。”堂中,赵美人拨着一颗橘子,笑吟吟的凑趣,她因为从前跟荣妃走的近,如今转投宜妃,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所以捡着机会便要奉承两句。 “可不是”,孙嫔跟着笑,“夏天的尾巴还没过完呢,才刚有了些秋日的凉意,这蜜桔便贡上来了,也亏得娘娘体恤,咱们才能在这夏日里也吃到蜜桔。” 宜妃敛眉低眼,矜持的扬了扬嘴角,玩笑般的道:“蜜桔虽好,却也比不得毓妃宫里的蜜桃,人人争抢。” “听说毓妃的蜜桃在宫外能卖到一两银子一个呢,嫔妾也有所耳闻”,立刻有人凑趣道,“只可惜嫔妾没这个口福尝一尝。” 话落,唰唰唰好几道视线投向尹灵鸢,似是等着她发言,坐在宜妃左手边第一位的尹灵鸢就跟没听见似的,手上也拿着个橘子,灵巧的手指三两下拨开,掰下一瓣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橘子的汁水迸射而出,尹灵鸢酸的整张脸皱到一起,囫囵咽下嘴中的橘子瓣,然后狂灌茶水。 丢开拨了一瓣的橘子,再不肯吃。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的明明白白。 先前夸橘子甜的赵美人有些讪讪:“可巧就叫毓妃娘娘吃到一个酸的,嫔妾这个倒挺甜的,呵呵呵。” 她嘴上说的好听,但是自己那橘子也不过才吃了两三瓣就撂下了。 “毓妃娘娘吃惯了蜜桃,自然再吃不惯旁的果子”,孙嫔撇撇嘴道,“哪像咱们,看什么都是好的。” 她这话虽是讽刺尹灵鸢,但是宜妃也被划分到这个“咱们”里头,心底便有些不快,不过她清楚孙嫔,说话从不长脑子,也懒得跟她生气。 “听说毓妃酿了许多桃子酒放在仙茗小筑,不知卖的如何?”宜妃问。 “挺好。”尹灵鸢笑眯眯的,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她这样装傻,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直截了当的道:“咱们也就罢了,毓妃有酿酒的桃子,怎么就不知道给宜妃娘娘送些来呢?娘娘日理万机,咱们做妹妹的阖该多体谅才是。” 尹灵鸢抬头,玩味的看着说话这人,然后又转向宜妃,后者正捧着茶杯,拨弄盖子,仿佛没听见似的,她微微一笑,更直接的问:“宜妃想吃桃子?” 她问的这么直接,宜妃不能不答,可也不能说想了,否则显得自己问她讨要一样,只得道:“本宫一向不在这些口舌之欲上留心。” “那嫔妾就放心了”,尹灵鸢道,“否则要像去年似的,办一场蜜桃宴,到时又指不定发生什么呢。”说完,她毋自轻笑起来。 去年的蜜桃宴上,宜妃的贴身宫女勾引侍卫私通,闹出的丑事让宜妃颜面扫地。 此言一出,整个殿中都安静了,宜妃面上很不好看,谁也没敢再说话。 还是尹灵鸢自己首先打破了沉默:“本宫宫里还有些事,就不陪各位姐妹闲聊了,这便告辞了。” 说着,也不管宜妃面色如何难看,径自起来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身后听见宜妃用低沉的声音叫众人“散了罢”。 尹灵鸢没回头,今日荷嫔和娴嫔都告了假,她也没谁可以等的,只是才走出顺康宫的大门,便听身后有人喊自己。 ——是瑾婕妤。 那日她大睡三日醒来的时候,便察觉瑾婕妤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 “娘娘,嫔妾进来不思饮食,素闻娘娘宫里的菜蔬甚佳,不知可否向您讨要些。”瑾婕妤道。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尹灵鸢笑,“婕妤请随本宫来。” 一向瑾婕妤是个能低调绝不张扬的人,突然向自己讨要菜蔬,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尹灵鸢将人带回了钟秀宫,问瑾婕妤想要什么菜蔬。 “不拘是什么,只要是娘娘宫里的便可。”瑾婕妤道。 尹灵鸢于是吩咐宝笙去摘,而后请瑾婕妤坐下等。 瑾婕妤几乎是一坐下便开了口:“上回娘娘中毒,幕后真凶是谁,娘娘可想知道?” 这么生猛的一句话,尹灵鸢直接被问愣了,而后下意识看向瑾婕妤身后侍立着的宫女。 “霜儿已是我的人”,瑾婕妤道,“娘娘尽管放心。” 尹灵鸢看了眼含绿,后者会意,低头出去守着了,她这才开口,语调平缓:“苏眉已召出了荣妃。” “娘娘也以为是荣妃吗?”瑾婕妤追问。 尹灵鸢沉吟片刻,她当然怀疑过,只是没有证据:“你今日寻我,便是为了告诉我此事?” 瑾婕妤颔首:“不止这一桩,从前荷嫔和小皇子中毒之事,亦有迹可循。” 尹灵鸢沉默片刻,而后开口便是:“可她到底是你的姐姐。” 只一句,瑾婕妤便明白,尹灵鸢并非全无所知。 “姐姐?”她发出一声低沉而短促的冷笑,面上的表情是尹灵鸢从未见过的,她似是自嘲般道:“当日我失子的缘由,娘娘想必早已猜到,只是娘娘不知道的是,我回宫后并没有马上失子,是她,我的好姐姐让我跪在地上一整夜,才终致失了孩子。” 瑾婕妤眼角落下伤心的泪水,眼神却满是坚毅:“我永远都不会忘了,那夜顺康宫冰冷的地砖。” “你……”尹灵鸢震惊,实在难以想象宜妃对自己的亲妹妹竟然下这么狠的手,她有心想安慰,却不知说什么好。 反倒是瑾婕妤自己缓过来,渐渐恢复了平静:“我在她身边隐忍蛰伏这许久,便是想要一击必中,如今宫里唯一能与她抗衡的就只有娘娘您。” “所以你今日是来寻求我的支持?”尹灵鸢问。 见她点头,尹灵鸢复又道:“若是她当真是害我的幕后主使,我自然不会放过,荷嫔亦是如此。” “霜儿”,瑾婕妤示意身后的宫女。 后者似是早有准备般开口:“娘娘中毒之前,宜妃娘娘曾秘密召见过苏采女,那个时候苏采女言谈之间,便已对荣妃娘娘诸多不满。”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是一只玉佩,呈给尹灵鸢:“这是宜妃娘娘赠与苏采女之物,娘娘曾答应过她,事成之后,便送她出宫,即便事情败露,只要将此事推到荣妃娘娘头上,便保她家人一世富贵。” “那此物为何会在你的手上?”尹灵鸢问。 “苏采女临死之前,托奴婢转交给宜妃娘娘,求宜妃娘娘保她家人平安。”霜儿道。 尹灵鸢没有去看那玉佩,反倒对霜儿道:“你从前在宜妃身边,很得她信任罢。” “是”,霜儿毫不避讳,“宜妃娘娘将奴婢指给婕妤,要奴婢监视婕妤的一举一动。” “那你为何如今又要反过来指认宜妃呢?” 霜儿看了瑾婕妤一眼,见对方点头,便没有隐瞒:“宜妃娘娘用人,一贯是以家人相胁,奴婢们也不例外,奴婢们忠于宜妃娘娘,活着不连累家人,若是有朝一日死了,也希望家人们能享福,可是当日奴婢拿着苏采女的信物去找宜妃时,宜妃娘娘看都不看一眼,只叫奴婢扔了做罢。” “所以你心灰意冷,决意投靠瑾婕妤?”尹灵鸢问。 “奴婢日常看娘娘,心狠手辣,纵使对自己的亲妹妹,也毫不手软”,霜儿道,“还有秋白姐姐的死……奴婢怕有朝一日,自己也遭祸。”她顿了顿,继续道:“婕妤已答应奴婢,这件事之后,会放奴婢出宫。” 尹灵鸢明白了,只怕这些日子瑾婕妤没少下功夫,而这个叫霜儿的宫女,就是她最重要的一张牌。 “你要我如何做?”再开口,已是转向瑾婕妤。 “一切已准备妥当,只需一个合适的时机”,瑾婕妤道,“只待时机一到,娘娘能坚定的站在嫔妾这头便是。” “这是自然”,尹灵鸢道,“即便今日你不来,我也的立场也是明了的,今日在顺康宫你也看到了,她早已视我为眼中钉。” “有娘娘这句话,嫔妾便放心了。”瑾婕妤说着起身,准备告辞离去。 尹灵鸢忽然想起她方才提到的小俞儿一事,忙道:“荷嫔那边,暂且不要去说,我怕她沉不住气,反而坏了你的计划。” 瑾婕妤顿了顿,躬身道:“多谢娘娘提醒。” 第134章 求赐婚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不知道瑾婕妤要等的时机是什么,甚至对于她专程来这一趟的用意也摸不清,因为就像她刚刚说的,宜妃早已视自己为眼中钉,就算是瑾婕妤今日不来,尹灵鸢的立场也是很明确的。 她本想找娴嫔说说,但是被大哥的事情暂且耽搁了。二哥来信,说家中父亲差不多已经同意大哥跟朱紫嫣的亲事,余氏和朱姨妈正在预备着议亲的流程,并且将白莲香给了大哥,前日已经进了大哥的院子伺候。 好在尹安年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修葺侯府的事儿,晚上都是直接宿在那边,日常倒是时常回家,只不过也都跟父亲尹盛在前院,从不去后宅。 而尹灵鸢托他打听大哥跟云姑娘,尹安禄也查到些眉目,云思烟早年跟随师父行医,曾经去过北疆,在那里还救过大哥性命,两人因此相识,后一直没断了联系,这些年,尹安年一直在明着暗着的照应云思烟。 听尹安禄的意思,大哥对云姑娘,八成是有意的。 “太好了。”尹灵鸢放下信,二哥靠谱,如此一来,事情便简单了。 她看看天色,尚未到卯时,赶紧吩咐含绿:“去养居殿看看皇上忙完了没有,请他到钟秀宫用晚膳。” “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含绿看她瞧完信便如此,多嘴问了一句。 “是大哥的亲事。”尹灵鸢回了句,催促含绿快去,他自己亲去小厨房,盯着厨子做几个皇上爱吃的菜。 傍晚时分,齐烨处理完公事果然过来了,看到桌上好几道自己爱吃的菜,不禁莞尔:“怎的今日如此殷勤,可是有什么事儿要求朕?” 尹灵鸢笑嘻嘻的请齐烨坐下,然后亲自帮他盛了一碗汤,才道:“皇上料事如神,目光如炬,臣妾着实佩服。” 齐烨端起汤碗尝了一口,滋味鲜美、温度适宜:“不错。”他放下碗看了眼尹灵鸢,幽幽道:“你是又想出什么歪主意,还是闯了什么祸?说罢。”那样子,就像在说看在这碗美味羹汤的份上,朕原谅你。 尹灵鸢撇撇嘴:“臣妾在皇上心中便是这般不靠谱的吗?”随即又堆起一脸灿烂的笑:“是大哥,皇上上回不是说,待臣妾打听到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就给大哥赐婚吗?” “哦?”齐烨挑眉,舀了一口炖的软烂的山芋问:“这么说,你有眉目了?” 尹灵鸢给他夹菜,殷勤笑道:“臣妾是有人选了。” 齐烨夹菜的手一顿,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为我看病的云大夫,云思烟。”尹灵鸢道。 “她?”齐烨微微有点惊讶,据他了解,这个云思烟虽然在闺阁中颇有医名,但无家无势,据说是自小跟着师父行医,没有父兄亲人,可说是一个孤女。 尹安年要娶一个孤女,从长远来看,倒是不错的,没有岳家帮衬,他日后仕途能倚靠的便只有皇上。但是从门第上两人着实有些不般配,自己若赐了婚,免不得叫人背后议论帝王凉薄,攻于心计。 短短片刻,齐烨便想到了这么多,尹灵鸢丝毫未觉,还在兴冲冲的道:“就是她,云姑娘与大哥早在北疆的时候便相识,云姑娘救过大哥,他二人也算是共患难,是有情谊在的。” 齐烨心中早已转过了一百八十个弯,面上却笑吟吟的,很感兴趣的样子:“你怎知他二人之间的情谊,可是安年同你说起?” 若是尹安年自己想娶云思烟,亲自开口求娶,自己赐婚也不是不可以。 却见尹灵鸢摇了摇头:“大哥是个锯嘴的葫芦,什么都不肯说,是我自己瞧出来的。” “你瞧出来的?”齐烨问。 “臣妾小时候看到过一句话,爱情就像咳嗽,是藏不住的”,尹灵鸢信誓旦旦,“我去云姑娘那里诊治这么多次,怎能瞧不出呢。” “所以你就求朕来为兄长赐婚?”齐烨道。 “是啊”,尹灵鸢承认,“我母亲去的早,大哥的师娘谢侯夫人又远在北疆,大哥的亲事,也只有我这个当妹妹的费心啦。” “可据朕所知,这段时间尹府迎来送往高门贵眷不在少数,纵使宁昌姐姐已转了心思,可还有公侯之家、书香门第可选”齐烨淡淡道,“如何要娶一个孤女?” “娶妻子是娶的这个人,又不是她的家世”,尹灵鸢不赞成的撇撇嘴,“若是不能两心相悦,凑合着过一辈子又有什么趣儿?” “你是女儿家的心思”,齐烨淡笑道,“安年未必这般做想。” “大哥的心思也是一样的。”尹灵鸢立刻接口,她虽然与尹安年相处不久,但感觉的出,大哥绝不是那般攀龙附凤的人,“皇上说过赐婚的,可不许食言。” 齐烨没做回复,复又吃了几口小菜,尹灵鸢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好了,好了”,齐烨败下阵来,“朕答应你不会食言,不过,到底是安年的婚事,朕还是要问问他的意思。” “那是自然的。”尹灵鸢一下子高兴了,特殷勤的拿起酒壶给齐烨满上:“皇上尝尝这酒,臣妾自己酿的。” 齐烨很是受用,端起酒盅浅酌一口,赞道:“毓妃的桃子酒,朕在母后那里有幸饮过一次,不过母后心疼,舍不得给朕多喝。” 尹灵鸢正有事求着人家,此刻自然大方:“桃子酒甜醉,皇上若喜欢,臣妾改日给您送一大坛。” 她心中欢喜,觉得看今日齐烨的态度,大哥和云姑娘的事儿是八九不离十,自己也算成全了一桩好姻缘,不自觉跟着多喝了几杯,反倒是先醉了。 第一次在古代喝醉,尹灵鸢意识昏昏沉沉的,不记得齐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反正隔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听含绿说,皇上今日下朝之后,单独召见大少爷了。 靠谱!尹灵鸢宿醉初醒,揉着微微发涨的太阳穴,吩咐道:“你去前头打探着点,若是有好消息,及时来报我。” “是,奴婢这就去。”含绿领命去了,宝笙端来醒神的汤给她喝。 尹灵鸢一口气灌下去才觉得好了些,众人又伺候她洗漱,等到收拾齐整,已是巳时中了,搁现代是上午十点多。 “娘娘可要用膳?”宝笙问。 尹灵鸢看看时辰:“先拿些小点来垫垫,等午膳时候再用,我怎么睡到这个时候了?”自从被解了禁足,自己还从没睡到过这时候。 “皇上昨日走前吩咐的,说是娘娘喝多了,让奴婢们早上不要叫您,让您好好睡”,宝笙笑呵呵的道,“皇上真是心疼娘娘。” 尹灵鸢笑笑,然后就听脑海里一声冷哼。 尹灵鸢心弦微颤,赶紧打发了宝笙,自己去哄聿泽,这男人吃起乱七八糟的飞醋可了不得,更何况自己名义上还是齐烨的妃子,若不哄好了,今晚自己就别想好过。 她这边割地赔款的哄人,孰不知另一边齐烨跟尹安年君臣谈话却并不愉快,含绿消息还没打探到,便见尹安年沉着脸从养居殿出来,由李德福亲自引领着,直奔后宫而来。 尹安年几乎是与含绿前后脚到的钟秀宫,尹灵鸢的午膳才摆上来,见到他不禁面上一喜:“大哥怎么来了?刚好一起用个午膳,来人,再添一副碗筷。” 宫人应声下去,李德福给她行了个福礼,而后对尹安年道:“将-军同娘娘说话罢,奴才去外头等着,稍后再送您出宫。” 尹安年冲他拱手:“有劳李公公。” 尹灵鸢看他神色有些不对,投向含绿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微微摇头,她根本什么都还没打听到。 “大哥怎么了?”尹灵鸢只好自己开口询问,宫人已经摆上另一副碗筷,尹灵鸢便招招手,“坐下边吃边说罢。” 尹安年却毋自站着,盯着尹灵鸢道:“是你跟皇上说,我同云姑娘有情谊,求皇上赐婚的?” “是啊”,尹灵鸢点点头,但是看大哥神色,心中忽然咯噔一声:“莫非大哥不喜欢云姑娘?” 若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乱点了鸳鸯谱,害了大哥和云姑娘吗?! 第135章 吵架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你一个姑娘家,整日把喜欢不喜欢的挂在嘴边,成何体统?”尹安年沉着脸不悦道,“况且云姑娘一介清白女子,若是你这些话传到外头,让她怎么做人?” “我……”尹灵鸢有心分辨,却听尹安年又道:“还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这般儿戏决定?” 尹安年连翻责问,尹灵鸢不乐意了,如果说她坏了云姑娘的名声,想想这时代对女子严苛的礼教风气,她可以承认自己做的有不妥当的地方,可大哥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太过分了。 “父母之命?”尹灵鸢不服气的回嘴,“可咱们这个继母是个什么货色,别说你看不出来,还有那个爹,只顾着……” “住口!”尹安年厉声呵斥,眼睛扫向四周,不知道这话被多少人听了去“父亲母亲生养之恩,岂容你这般置喙。” 所谓生养之恩,原先的尹灵鸢已经用命还了,她冷哼一声,不欲与大哥在这事情上纠缠,而是道:“那个白莲香已经进了你的院子,你说过对她并无男女之情,难道真要纳她为妾?然后按照他们的心意,娶朱紫嫣不成?”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尹安年冷冷道,“你不必再管。” “我就是要管”,尹灵鸢梗着脖子,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尹安年盯着她看了一会,怎会不明白妹妹的好心,可是今日皇上同他提起云姑娘,问及她的家世,真叫他捏了把汗…… 到底压下心中的怒意,微微放缓了声音道:“大哥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你不该自作主张,就这么贸然同皇上提起,万一皇上真的下旨赐婚,岂不是害了人家?” 见他神色放缓,不再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尹灵鸢也略略收敛小脾气,不解道:“皇上下旨赐婚,不是正成全你们了吗?大哥,我看的出,云姑娘是喜欢你的,上次因为白莲香流言的事情,她很不开心,后来我跟她解释了,她才高兴起来。二哥说你们老早就相识,这些年你一直对她照顾有加,难道不是喜欢她吗?” “我便是知道,这事同安煜也脱不了关系。”尹安年冷冷道。 “二哥也是关心你。”尹灵鸢道,“大哥到底在别扭什么?若是真的不喜欢云姑娘,那这件事情是我错了,我去跟皇上说,可若你也喜欢她,为何不能好好在一起?” 尹安年一时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后才低声回了一句:“许多事情,不是喜欢不喜欢这样简单的,你不知内情,便不要擅做主张。”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尹灵鸢不满,她也听出来了,大哥说了这许多,却没有一句话说自己不喜欢云姑娘,可见他对人家是有心意的,只是这其中有着尹灵鸢不知道的隐情,看尹安年这个态度,显然是不打算告诉自己了。 “总之这件事你无需再插手”,尹安年最后道,“皇上那里我也已经禀明,暂无娶亲的打算,父亲那儿我亦会说明。” 尹安年离开了好一会,尹灵鸢才憋屈的坐下,目睹了全部经过的含绿小心翼翼的开口:“娘娘,饭菜冷了,奴婢着人去热一热?” 尹灵鸢撇了眼一口没动的饭菜,没有胃口:“撤了罢。” 含绿有心想劝一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下午的时候,齐烨过来,还带来了两个食盒,里面是清粥小菜,他吩咐人摆好:“听他们说,你早膳午膳都没用,也不怕饿着自己,快来吃一些。” 尹灵鸢郁闷着呢,撇了一眼便道:“臣妾没胃口。” “还在生气呢?” “去吃些。”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齐烨笑着过来牵她,聿泽也在脑海里道。 其实聿泽已经陪她聊了半晌了,他虽然经常借着尹安年的名头吃飞醋,但更多的是情趣,怎会不明白这两人是兄妹亲情,看尹灵鸢郁闷不解,自然是就这件事分析开解。 此刻见齐烨直接过来拉人,只恨自己修为尚未恢复,勉强压下心底的不快,跟着一道劝说。 尹灵鸢被按在桌前,齐烨将碗筷塞到她手里,好笑道:“难不成还要朕喂你吃?” 想起某人正暗戳戳的看着这一幕,尹灵鸢赶紧端起碗舀了一勺粥:“臣妾自己吃。” 齐烨笑笑,在她身边坐下:“听李德福说,你们兄妹吵架了?” 一提起这个尹灵鸢就来气:“大哥嫌我多管闲事,可我还不是为他好吗?否则换了旁人我还懒得管呢。” 她边吃边说,瓮声瓮气的,便叫齐烨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他将一叠小菜端近了,柔声道:“你们兄妹情深,不过安年或许有他自己的顾虑。” 尹灵鸢嘴巴塞得满满的,不吃还好,一吃起来才觉得饿,含糊不清的道:“大哥有什么顾虑,又不同我说,我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他还要怪我自作主张。” 齐烨眸色微动,笑着拍拍她:“罢了,他既不愿意现在娶亲,再等几年也使得,好男儿建功立业,你便少操些心也好。” 尹灵鸢哼哼唧唧,显然仍是不太开心。 齐烨又看了她一会,方才站起身:“你慢慢用,朕前朝还有些事儿,这便走了。” “恭送……”尹灵鸢刚想站起身,被齐烨按着肩膀又坐下了:“你好好用膳,不必送了。” 说着,自己迈步离开,尹灵鸢于是就听话的继续吃饭了。 齐烨送来的饭菜虽不是灵蔬做的,但她饿的久了,吃什么都香,吃了不少下去,吃饱了心情也好不少,含绿叫人来收拾饭碗,看着尹灵鸢面色稍缓,这才凑趣着道:“皇上知道娘娘与将-军吵架没用午膳,特地送来这些,可见是真的心疼娘娘。” 尹灵鸢尚未说话,聿泽的声音先响起:“他是来打探的。” “什么?”她下意识问。 “你是吃了他一餐饭食便傻掉了?”聿泽毫不客气的道。 尹灵鸢颇怨念,瞪着一双大眼睛:“我生气呢。” 尽管聿泽看不到她的表情,还是放缓了语调,解释:“尹安年贸然拒婚,齐烨觉得异常,所以来你这里试探一二。”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尹灵鸢嘟着嘴。 “所以他回去了。” 尹灵鸢:…… “别忘了他是皇帝”,聿泽继续给齐烨上眼药,“你大哥是他想培植的日后执掌北疆的人,所以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格外留心。” “我不会真的给大哥招祸了吧。”尹灵鸢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了。 “招祸倒不至于”,聿泽道,“不过是一门亲事罢了,他不娶,便是维持现状而已。” “可我还是不明白,大哥为何不肯。”又回到这个问题上,尹灵鸢不解蹙眉。 “问题或许出在那个云姑娘身上。”聿泽道,“你明日出宫,可以问问她。” 明日是出宫复诊的日子,尹灵鸢本来打算给未来的准大嫂带好消息去的,不想事情弄成这样,眼下她倒有些犹豫该不该问了:“明日再说吧,实在不行托二哥暗中查查。” 隔天,尹灵鸢带着初辉如期出宫,一路上都在纠结要不要同云姑娘说这件事,若是问又要怎么开口。 到了云家小宅的门口,却发现已经有一架马车停在这了。 “莫不是今日有旁的病人来看诊?”初辉奇怪的小声嘀咕了一句,扶着尹灵鸢下马车。 尹灵鸢随口道:“云姑娘医术高明,想必是哪家小姐罢。” 褚戟前去敲门,初辉扶着尹灵鸢走过前面的马车,细看之下却是发现不对:“小姐,这是尹府的马车。” 她入宫之前在尹府住过一段时间,认得“尹”字,此刻马车左侧顶端垂挂着的小木牌牌上正写的这个字。 第136章 宣示主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府的马车在这里,尹灵鸢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余氏和余妙蕊,紧接着想到的不是她们生了病,而是专程来这里找自己。 莫非还是为着余妙蕊入宫之事?尹灵鸢刚要开口阻止褚戟敲门,却见对方只轻触门环,门扇自己就开了,显然并未关严。 大哥应该不会将自己行踪透露出去的,尹灵鸢反应过来,迈步进了院子,听到有陌生的女子声音传来,果然并不是余氏或者余妙蕊。 “进去看看。”她扶着初辉,迈步而入。 还是上次尹安年喝过茶的小石桌,此刻相对而坐的却是两名女子,一个是云姑娘,另一个人背对着自己,正在说着什么,尹灵鸢隐约听见“北疆”、“将-军”之类的字眼。 她刚一走近,云思烟便发现了她,站起身迎过来:“尹姑娘来了,里面请。” 尹灵鸢笑笑,示意坐着的那女子:“云姑娘这里有客人,我稍候片刻也无妨。” “怎好让姑娘等”,云思烟十分自然的转过身,引着她往院内走“自然是诊断为先。” 坐着的女子却忽然站起,盈盈转身,冲着尹灵鸢微微颔首:“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小女莲香,同云姑娘还有话说,可否请小姐改日再来。”她没听到云思烟那句尹姑娘,否则定说不出这番话来。 她自称莲香,又是乘坐尹府的马车,尹灵鸢一下子反应过来:“你是白莲香?” “姑娘认得我?”白莲香微讶,不由细细打量起尹灵鸢。 尹灵鸢微微一笑,随口道:“白姑娘当街拦车,一片痴心,响当当的名声满帝京还有谁不知道吗?” 话一出口,白莲香面上鲜见的就不好看了。 尹灵鸢却不等她说话,继续道:“不过你到这里来做甚?难不成是来看病?” “姑娘真会说笑”,白莲香冷哼,她见尹灵鸢身边只一个婢女,另有一个护卫站在远处,还不及自己带了两个婢女、三个小厮,料定她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说话也便不客气起来:“姑娘自己病病歪歪,就觉得旁人都是病秧子不成?我来是找她说话。”说着一指云思烟。 初辉斥责的话没说出口,便被尹灵鸢暗中拍拍手臂压下了,只听白莲香继续道:“既然云姑娘不怕丢人,我也就当着外人的面说了,将-军已有家室,眼瞧着新婚妻子即将进门,云姑娘还是检点着些,莫要与将-军私下来往了,你一个未嫁的姑娘,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你胡说什么?!”一直跟着云思烟的小童气的满脸通红,呵骂出声。 “我可没有胡说”,白莲香翘着半边唇角,“云姑娘是曾救过将-军一次,可是人不能太贪心,若是总想着当日恩情,携恩图报,妄图一辈子纠缠将-军,就是太不要脸面了。” “我救他不过医者之心,从未想要过什么报酬”,云思烟冷冷道,“白姑娘请回罢,我这里还有病人。” “从未想过?”白莲香一声冷笑,欺身质问:“你敢说你对将-军没有半分情谊?你敢说将-军这些年对你的照拂都是假的吗?” 说着,看了一眼尹灵鸢冷冷道:“你靠为女子看诊为生,若是叫这些闺阁小姐、夫人们知道,你竟与男子有私情,你觉得还有谁会来找你看病?纵你一身医术,只怕也要饿死街头了。” 话落,她对跟着来的侍女招招手,侍女将一个小包裹递给她,白莲香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和银子下面压着的银票:“我这有五百两,你离开帝京,再也不要同将-军见面,银子便是你的。” 云思烟没有说话,她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站在她身边的尹灵鸢却感觉的出,她全身都在颤抖。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捐给寺庙?”尹灵鸢终于开口,“也好为自己捐些功德,免得日后死了下拔舌地狱。” “你诅咒我?!”白莲香骤然转向尹灵鸢,眼神阴翳,“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啊!” 一声惊呼,白莲香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对方那高高扬起的手方才狠狠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尹灵鸢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反手又是一巴掌,而后甩甩手,仿佛很疼的样子,嘴里嘟嘟嚷嚷的:“果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初辉听不懂这句话,但是她看到自家娘娘的手红了,连忙捧起来细看:“仔细手疼,您要教训人吩咐奴婢来就是了,何苦亲自动手。” 白莲香顷刻间挨了两巴掌,目眦欲裂,反应过来就要扑上来,疯了一般朝尹灵鸢举起巴掌要打回来。 褚戟奉命保护娘娘,怎容旁人近身,眨眼间赶到,右手格挡,左手抓住白莲香的胳膊,反剪到身后,接着用力一压。 白莲香吃痛,顺着力道便跪了下来,整个身躯被迫压的底底的。 方才褚戟站的远,她没注意看,此刻却是看清楚了,这人分明是尹安年的近卫,一直跟着将-军的,她自然认得。 “褚……褚戟?”白莲香忍痛惊呼,“你怎么会在这里?” “奉将-军之命,保护小姐。”褚戟一板一眼的冷声回答。 “小姐?”白莲香心中一惊,抬眼看向尹灵鸢,褚戟分明就是跟着她来的,莫非…… “褚戟,放开她。”尹灵鸢开口,又是凑近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莲香道:“你方才说大哥已有家室,还要娶新娘子了,怎么我却不知道呢?不知这家室是谁?新娘子又是谁?” 褚戟唤她小姐,她又称尹将-军为大哥,白莲香倏然明白过来:“你……你是尹灵鸢?” “大胆民女,竟敢直呼毓妃娘娘名讳!”初辉厉呵。 “娘娘……”白莲香可算是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谁了,而自己又在这人面前说了什么?她倏然压低了身子,急急请罪道:“民女不知是毓妃娘娘,言语间颇有得罪,还请娘娘恕罪,请娘娘饶恕!” 尹灵鸢没理她的跪求,依旧不紧不慢的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大哥的家室是谁?新娘子又是谁?” “是,是……”白莲香结结巴巴的,不敢不说,“干娘已将民女给了将-军……做,做妾”,她干巴巴的吞咽,继续道,“并同……同朱家姨母议定,要娶朱家小女儿紫嫣过门。” “是吗?”尹灵鸢笑,“看来白姑娘的消息有些滞后呢,昨日大哥已得皇上允准,暂时不会成亲,即便他日成亲,也是由圣上赐婚,断由不得旁人随意商定,这新娘子便是无稽之谈了。” 她说着,后退半步,又略略提高了声音问:“至于你这个妾室,可曾开脸?” “不曾。”白莲香后背浸透,冷风一吹,凉飕飕的寒。 “那么可曾圆房?”,尹灵鸢又问。 白莲香面上一紧,当着这么多人,她觉得对方这样问是在故意羞辱她,可是她也不敢不答:“不……不曾。” 其实她冤枉尹灵鸢了,尹灵鸢想教训一个白莲香又何必这么麻烦,如此只不过是说给云姑娘听,免得她误会大哥:“那将-军可是认了你这个妾室?” 白莲香的头压得更低:“自从到了将-军院中,未曾见到将-军一面。”说完这句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方才挨了两个巴掌还要疼。 尹灵鸢轻笑:“既然什么都没有,‘家室’便也无从说起了,那你今日的来意……”她顿住,等着白莲香补充下半句。 果然对方马上明白,低垂着头急切道:“民女与云姑娘相识于北疆,此来不过是找云姑娘叙旧。” “很好。”尹灵鸢满意点头,“你方才说的关于云姑娘的那些流言……” “流言无稽”,白莲香马上道,“都是那起子小人乱嚼舌根,万万信不得。” 尹灵鸢觉得她还算上道,但是这人心机颇深,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发生什么,还是凑近了低声道:“你说白姑娘那些话,若是他朝我从第三个人嘴里听到,那么不管是不是你传出去的,本宫一应全部算在你的头上,到时不介意让你在凡间先尝尝拔舌地狱的滋味。” “民……民女明白”,白莲香颤颤巍巍的磕头,“民女不敢,民女万万不敢!” 威胁完了,尹灵鸢便开始赶人:“白姑娘的旧可叙完了吗?本宫还要找云姑娘看诊呢。” 白莲香如蒙大赦,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走,根本顾不得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等一等。”尹灵鸢却是忽然出声。 白莲香的脚步倏然顿住,眼神畏惧的看向尹灵鸢,后者笑笑,指着她手上的小包裹:“这银子就留下罢,本宫代你捐给寺庙,也算是为你自个积福了。” “是,是,多谢娘娘。”白莲香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还是双手将银钱奉上,初辉伸手接了,这才打发人离开。 第137章 辞别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云家小院,尹灵鸢被请到屋子里,云思烟亲自为她奉上热茶,两人对坐饮茶,尹灵鸢玩笑道:“来了这许多回,还是头次喝到云姑娘的茶。” 上次乐安来的不算,虽然云思烟也奉了茶,可却是因为乐安,尹灵鸢也是一口没喝上。 云思烟微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从前的确是对这人存了偏见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她的身份,云思烟本能的很排斥这些个贵人娘娘。 “今日多谢娘娘替我解围”,云思烟道,“从前是思烟太过执迷,误会娘娘许多,这几次相处下来,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娘娘并非是思烟以为的那样人。”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尹灵鸢好奇问。 “攻于算计,心思深沉”,云思烟诚实道,“娘娘虽有算计,却保有一颗良善之心,更难得的是待人和善,无高低贵贱之分。” 第一次听人这么夸自己,尹灵鸢心里美滋滋,就想跟云思烟多亲近亲近:“既然无高低贵贱之分,你也就别叫我娘娘了,你是大哥的朋友,不如就跟大哥一样把我当小妹,叫我的名字便可,我便唤你云姐姐可好?” “这……”云思烟有些犹豫,“恐怕不合礼数。” “就咱们私底下叫。”尹灵鸢道,“不传到外头去。” 云思烟犹豫片刻,终是笑道:“好吧。” 尹灵鸢开心,先前她还发愁若日后云姑娘真成了自己的嫂子,她不太喜欢自己,两个人相处肯定怪怪的,如今倒好了,白莲香这么一闹,两人之间倒是打破了那层隔阂,亲近不少。 “对了,那个白莲香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跟云姐姐先前就认识吗?”尹灵鸢问。 云思烟先是摇头,后又点点头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寻到的这里,只是从前在北疆的时候,与她有过数面之缘。” 云思烟因为跟尹安年相识,在北疆时经常去军营帮兵士们看诊,她虽是女儿身,但蛮荒之地讲究没那么多,兵士们开始因着尹安年,后来是着实钦佩她的医术,对云思烟很是尊敬。 尹灵鸢撇了撇嘴:“那个时候她就纠缠在大哥身边吗?” 云思烟笑笑,没有回答。 尹灵鸢继续道:“既然云姑娘早就认识她,一定也是对她的品性了解一二的,知道大哥肯定不会喜欢这种人的罢。” 云思烟没听出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想了想道:“从前我与白姑娘仅有的几面之缘,她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唯唯诺诺,委曲求全,话都不敢大声说的样子,今日这般,倒真叫我大吃一惊。” “那是因为在大哥面前,她的目的尚未达到,自然要装的可怜柔弱”,尹灵鸢不屑道,“如今她自以为成了大哥的妾室,便能耀武扬威了。” 说着,示意手边的五百两银子:“她既身世凄惨,家徒四壁,又哪来的这些钱?说给就给,眼睛都不眨一下。” 云思烟看着银两,亦觉不可思议,五百两银子,绝不是个小数目,白莲香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取得这么多银钱,对此人的心机之深,又多了几分认识。 她正想着,便见尹灵鸢将银两一推,到了自己面前。 “这钱云姐姐拿着,就算是她为那些话赔罪了。” 云思烟连忙摆手,将银钱推回来:“使不得,我怎能拿她的钱,你还是捐给寺庙去。” “我不过随口一说,难道还真捐钱为她祈福不成?”尹灵鸢复又将银子推回到云思烟面前。 两人来回推拒,云思烟执意不肯收,尹灵鸢也没辙了。 之后又为初辉诊断,抓了三副药后连同药方一起交给尹灵鸢:“她的身子已调养的差不多,这三副药吃完后,按照此方再用三副药便可无恙。” 尹灵鸢有点奇怪,因为每次初辉吃完药都是在她这里复诊抓药的,这次却连下次的药方都一起给了。 云思烟不等她问,便主动道:“我在帝京已呆了有些日子,不日便要离开,所以下回不能再为你们诊断了。” “你要走?”尹灵鸢不乐意了,一是舍不得云姑娘,二是舍不得自己出宫的机会,急急问:“莫不是因为大哥的缘故?你伤心失意所以才要离开?” 云思烟好笑:“你想到哪里去了。”她摇摇头解释道,“我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在外游历采药,了解各个地方的医者方术,治病救人,与旁人无关的。” “那还回来吗?”尹灵鸢追问。 “帝京集各医家之大成,自是要回来的。”云思烟道。 尹灵鸢稍稍放下心,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云思烟摇摇头:“归期未定,少则一年半载,多则……” 话未说完,便被尹灵鸢打断,蹙眉问道:“那大哥怎么办呢?” “将-军与我不过是朋友之谊”,云思烟看着她,无奈道:“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叫人误会。” “可你明明就喜欢大哥,大哥也喜欢你,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尹灵鸢有点着急了,她最明白时间的力量,这两个人若是就此错过,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在一起,真不好说,更何况这里可是古代,分别之后天各一方,再寻不到彼此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你不懂。”云思烟摇摇头,显然并不打算解释。 “你们都有自己的苦衷,又都说我不懂”,尹灵鸢急切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脱口而出道:“我都求皇上为你门赐婚了,却被大哥拒绝,我真……” 云思烟浑身一僵:“你去求皇上……为将-军和我……赐婚?”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索性也不再隐瞒,将赐婚和大哥的态度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末了还道:“大哥非但不领情,反倒将我斥责一通。” 云思烟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眼神落寞:“是我配不上-将-军,将-军说的对,此事你不要再管了,将-军前程大好,亦有比我更好的女子配他为妻。” 尹灵鸢见她神情落寞,更加摸不清情况,只得小声劝:“可是你知道,大哥不是个看中门第的人。” 云思烟却不愿意再说,转而叮嘱她日后用药的事情,为她开的虽只是调理的药,但也不好吃太久。 尹灵鸢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又说了些旁的,临走时到底将白莲香的五百两银子留下了,言道与其捐给寺庙,求那飘渺的神佛,不如留给她,路上若遇到需要帮助的人,用来帮助他人也好。 来之前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找云思烟看诊,回去的路上,尹灵鸢便有些闷闷不乐。初辉劝了两句,亦没什么效果。 尹安禄依旧等在半路,拎着两大食盒的点心上了马车。 “今日看的如此久,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好?”他上来便问,实在是今日等的太久,担心了。 尹灵鸢摇摇头:“云姑娘要走了,忍不住跟她多说了会话告别。” “她要走了,大哥可知晓?”尹安禄颇有些意外。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得空跟他说一声罢。”尹灵鸢明显恹恹的,对这两人的态度也不似从前了,尹安禄察觉不妥,便问了出来。 尹灵鸢本就想拜托二哥帮着查查其中隐情,遂不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同他说了,包括云姑娘方才的态度。 “莫不是云姑娘的身世有什么隐情?”尹安禄猜测,随即安抚道:“你放心,我回去就好好查查。” “嗯。”尹灵鸢点了点头,又问他:“家中如何了?今日我去云姑娘那里,还遇上白莲香,她以大哥的家室自居,很是趾高气昂。” “她竟找云姑娘去闹了?”尹安禄挑挑眉,说起家里的情况,“今早我从家中出来的时候,大哥正在跟父亲说话,想来便是说皇上的意思,估摸着这位白姑娘走的早,尚未来得及得到消息。” “白莲香不是个简单女子”,尹灵鸢思索片刻,将她拿出五百两银子的事情跟二哥说了,而后叮嘱道:“你告诉大哥一声,提醒他小心些。” “我明白。” 一路说到宫门口,尹灵鸢进了大门,又冲门外的褚戟和尹安禄摆手,示意回去罢。 里面早有软轿等候多时,她坐进轿子里,被抬着晃晃悠悠回了自己宫里。 含绿等人也早已等候多时了,不过这不是尹灵鸢第一次回来这么晚,所以并没有如尹安禄一般担心,只是边伺候她换衣裳边禀报:“今日乐安县主入宫了,来咱们这寻娘娘,得知您不在,后被宜妃娘娘请去宫里做客。” “去顺康宫了?”尹灵鸢问。 “嗯”,含绿看看时辰,“怕是宜妃娘娘留了饭,娘娘也饿了罢,奴婢这就吩咐他们摆膳。” 尹灵鸢点点头,估摸着下午乐安肯定要过来,吩咐含绿先摆膳,而后做些小点心预备着。 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尹灵鸢早饿了,饭食摆上来,她屏退了旁人,便招呼初辉一道吃,才吃两口,便听含绿在外头禀报:“娘娘,顺康宫的宫人求见。” “顺康宫的人?”尹灵鸢蹙眉,跟初辉对视一眼,后者立刻起身收拾了自己的碗筷,侍立一旁,尹灵鸢传人进来回话。 来人是个小太监,进来顾不得行礼,便满脸急切的道:“娘娘快去顺康宫看看罢,乐安县主不好了。” 第138章 危险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乐安怎么了?”尹灵鸢面上神情一肃,紧跟着站起身便往外走,边走边催促小太监:“你说清楚。” 小太监身量不高,嘴皮子倒挺利索:“奴才是瑾婕妤身边的宫人,上午宜妃娘娘邀乐安县主吃茶,婕妤无意间发现有个小太监行为鬼祟,细看之下竟认出那人是卫季,婕妤觉得不妥,便叫奴才们留心着,不想方才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争执碰撞的声音,宜妃娘娘的人在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去,婕妤担心郡主出事,便赶紧命奴才来找您。” 尹灵鸢听着脑子转的飞快,等他说完便问:“谁是卫季?” “他是卫家人,二皇子的伴读,也是宜妃娘娘的侄儿。”小太监道。 尹灵鸢瞬间明白,这人怕就是宜妃想说给乐安的亲事,若真如小太监所说,宜妃打的什么主意昭然若揭,尹灵鸢知道她想要乐安嫁入卫家,以拉拢大长公主成为二皇子的助力,可没料到她竟如此大胆,乐安怕是危险了。 “你去请皇上。”尹灵鸢对含绿道,同时催促初辉:“快些走。”加快脚步赶往顺康宫。 那小太监直接带着她进了大门,尹灵鸢直奔宜妃的正殿,小太监躬身:“奴才不便进去,先去回禀婕妤主子。” 说着不等尹灵鸢发话,脚步一拐,迅速跟她们拉开距离。 正殿门口果然有宫人把守,他们早得了宜妃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见到急匆匆朝这边来的尹灵鸢,忙不迭的行礼:“毓妃娘娘金安,我们娘娘吩咐,今日不见客。” “起开。”尹灵鸢挥开拦路的宫女,抬步便要往里迈,宫人不敢生硬的阻拦,只得连滚带爬的扑到尹灵鸢脚边跪下:“娘娘留步,宜妃娘娘真的不见客。” 尹灵鸢不知里面情况,心下着急也不愿与他们啰嗦,伸手拨开挡路的宫女,从缝隙里迈布而入,才一进殿门,迎面正撞上宜妃身边的大宫女秋露。 “宜妃娘娘正在小憩,娘娘这样闯进去岂不打搅?”秋露行了个福礼,挡在尹灵鸢身前道,“娘娘您就算再有急事,也要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 “宜妃邀县主做客,怎么又自己睡着了!”尹灵鸢冷哼一声,根本不听她说,“你是想去禀告还是拖延时间?” “娘娘此言何意?”秋露做出疑惑样子。 尹灵鸢显人不愿与她多说,外头那么些人都拦不住她,秋露一个自然也不成,尹灵鸢直接绕开她,往里面闯,不顾秋露跟在后头“娘娘”、“毓妃娘娘!”的喊。 正殿无人,绕过屏风从后门出来是一个小院,再往前便是宜妃的寝殿,尹灵鸢直奔寝殿,走到门口却是宜妃自个出来了。 秋露见到她心中稍定,紧接着跪下请罪:“娘娘,毓妃娘娘硬闯进来,奴婢们实在拦不住。” “你起来罢”,宜妃打了个呵欠,仿佛真的被吵醒似的,慢悠悠的道:“毓妃一向如此雷厉风行,闯宫也不是头一回了”,说着转向尹灵鸢,饶有兴致的问:“只不知此次闯我顺康宫,所为何事?” “乐安县主呢?”尹灵鸢盯着她问。 宜妃呵呵笑:“知道毓妃你跟乐安交好,不过也不必如此吧,本宫只是请县主吃茶并用了顿午膳,毓妃便急吼吼的闯进来寻人,难不成我这顺康宫是龙潭虎穴,还能吃了县主不成?” “是不是龙潭虎穴娘娘自个心里清楚”,尹灵鸢逼近一步,又问了遍:“乐安县主呢?” 宜妃似是无奈,侧了侧身子示意尹灵鸢请进:“县主方才吃酒有些醉了,现下正歇着呢。”说着示意她看塌上,果真是乐安县主无疑,她正好好的躺在床上,衣冠齐整,似乎真的睡着了。 尹灵鸢细细感受一番,并未察觉屋中有陌生男子的气息。 不过方才在门口闹得动静那样大,许是宜妃听见早做了准备也说不定,尹灵鸢看着乐安,便要上前细看。 “娘娘!”秋露却突然出声,“县主已睡下了,有什么话不如到外面去说。” 她这声音太突兀,尹灵鸢回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更加要上前确认。 并没有看到,身后宜妃狠狠的瞪了秋露一眼,和后者懊恼的眼神。 乐安睡得很沉,两颊红通通的,尹灵鸢凑近了观察,除了感觉她呼吸略有些急促外,倒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真的是睡着了吗?”尹灵鸢悄悄问聿泽。 “不是”,聿泽直接道,“她中了迷药,你仔细感受她的呼吸,沉睡之人呼吸应当平缓,她却十分急促,只不过……” “什么?” “若我猜的不错,她中的应是迷情之药,理应亢奋精神而不是沉睡。”聿泽道,“你可检查一下她的身上或颈后,看是否有被击打过的痕迹。” “你的意思,乐安是被人打晕的?”尹灵鸢一边在心里问,一边伸手扶起乐安,想仔细查看。 “毓妃这是做什么?”宜妃终于也忍不住了,几步上前按着尹灵鸢的胳膊:“县主正在休息,毓妃还是不要打搅为好。” “我看她不是在休息,根本就是被打晕的罢。”尹灵鸢眼疾手快,已经发现了乐安颈后的一处瘀痕。 况且被自己这样摆弄,她都没半点醒来的迹象,可见根本不是睡着。 宜妃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镇定:“方才乐安县主喝醉了,上床的时候走不稳,不小心撞到,是下人们伺候不周。” “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故意”,尹灵鸢冷下脸色,“还是请太医看过再说。”说着示意初辉,“你去请方太医过来。” “是。”初辉应了一声便要出去,却被宜妃宫里的人拦住。 宜妃看着尹灵鸢,语带威胁:“毓妃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怀疑我给县主下毒?” “不错。”尹灵鸢索性承认道,“我便是如此怀疑,你可敢请太医来诊?” “这有什么不敢的”,宜妃冷笑,“去请李太医过来,不过若是县主无恙,毓妃今日又是闯宫又是污蔑本宫,该当何罪?” “若县主无恙,宜妃大可以宫规处置,本宫绝无怨言”,尹灵鸢也冷笑,“不过,李太医是宜妃的人,恐怕不能信服,还是另请一位太医过来。” 她也不说再请方吉平了,只吩咐初辉:“你去太医院看看哪几位太医当值,都请过来就是。” 宜妃怎容她去请旁人,给秋霜使了个颜色,后者立刻明白,着人挡在初辉面前,无论如何不会放她出去。 “李太医德高望重,纵使常侍奉本宫也断不会偏私,毓妃放心就是”,说着,不等尹灵鸢反对就高声吩咐:“来人,去请李太医过来。” “宜妃娘娘执意如此,我便只能先带乐安走了”,尹灵鸢说着,不由分说扶起乐安,看初辉出不去,索性招手叫她过来帮忙搀扶。 宜妃挥了挥手,立刻有宫人挡在尹灵鸢面前。 宜妃语带威胁:“县主醉了,毓妃还是不要挪动她为好。” “娘娘这是要动手?”尹灵鸢挑眉,将身子从乐安胳膊下移出来,全部交给初辉扶着,慢慢挽起衣袖:“本宫一向大胆惯了,先前同良嫔也不是没动过手。” 宜妃眼神黯了黯,凑近尹灵鸢低声道:“你以为只有眼下这几个宫女太监吗?你是毓妃,若要硬闯,他们自然不敢拦,可一旦你迈出寝宫的门,外头守卫们的弓箭可不长眼睛。” 尹灵鸢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问:“你、敢?” “你可以试试。”宜妃眼中透出阴狠,她早对尹灵鸢欲除之而后快,今日趁此机会先拿下她一条命,日后皇上面前还不是任凭自己分说,就算皇上一时怪罪,她还有二皇子这张王牌。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尹灵鸢有把握全身而退,可是带着初辉和昏迷不醒的乐安,她不能担保自己能护住她们。 宜妃看出她的犹豫,恢复了笑模样,一派从容的道:“县主无恙,毓妃大可放心回宫,等县主醒来,本宫自会派人将县主送还。” 尹灵鸢沉沉盯着她,宜妃近在眼前,自己若是此时暴起,挟持宜妃当人质,肯定能将县主带出去。 要不要动手?她正犹豫,忽听外头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尹灵鸢紧握的拳头顿时松了。 与之相反,宜妃却变了脸色,惊疑的瞥了尹灵鸢一眼,不确定皇上是不是她事先派人请来的,毓妃怎么敢在什么都没确定的情况下就请皇上过来呢?宜妃实在不敢确信。 但无论如何,皇上驾到,宜妃忙率众接驾,尹灵鸢示意初辉将乐安先扶回塌上,两个人正在折腾,齐烨便进来了,咦了一声:“乐安这是怎么了?” “皇上,乐安县主突然昏迷,臣妾着急所以叫人去请您”,尹灵鸢先发制人,不等宜妃开口便道:“可否请太医来看看县主。” “快,快去。”齐烨连声吩咐李德福,“去请方吉平过来。” “皇上,”宜妃急急出声道,“县主只是喝醉了,毓妃担心县主也该有个限度,如此岂不是欺君?” 尹灵鸢二话不说,端起桌边一杯凉茶,尽数泼在乐安脸上,后者恍若未觉,仍旧闭着眼,接着她毫不手软,加重力道一巴掌拍在乐安的脸上。 “你这是做什么?”齐烨呵斥,眼见着乐安的小脸留下了清晰的五个指印。 第139章 权衡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若是单纯的醉酒,怎会如此折腾都不醒?”尹灵鸢只是证明给齐烨看,催促道:“皇上,还是快请太医罢。” 齐烨瞬间明了,看宜妃那压抑不住的慌乱神色,沉声吩咐:“去请。” “皇上”,宜妃还想挣扎一下,“李太医就在外头,不如就近请他过来看看。” “臣妾觉得还是多请几位太医一起诊断比较妥当。”尹灵鸢道。 齐烨沉吟片刻,道:“先请李太医过来瞧,李德福,你再去太医院多请几位太医。” “是。”李德福领命而去,宜妃的人也将李太医带了过来。 宜妃不动声色,只看向李太医道:“你好好看看,县主究竟是怎么了。” 李太医弯着身子,低声应了句,紧接着拿出帕子搭在县主的手腕上,为其诊脉。 片刻后,齐烨开口询问:“怎么样?” 李太医刚要开口,尹灵鸢抢先道:“太医可要诊断好了再说,李公公已去太医院请旁的太医了,县主的身子究竟如何,是瞒不过去的。” 李太医本要说出口的话倏然噎住:“微臣……微臣……” “你直说便是。”宜妃冷冷盯着他开口。 齐烨也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他,李太医已沁出一后背的冷汗,额上的汗珠子滚进眼角,杀的他眼睛生疼,可他不敢抬手去擦,仍旧保持着诊脉的姿势,终是小心翼翼的道:“微臣医术不精,尚未诊断明了,请皇上和二位娘娘稍候片刻。” 他这一“稍候”,便“稍候”到了方吉平等人到来,李太医恨不得立刻抽身,飞快让开位置给其他太医,根本不敢抬头看宜妃的脸色。 县主根本就是中了迷情药,他如何诊断不出,可也明白宜妃娘娘的意思,但是皇上就在眼前,他在明知道稍候还会有太医诊断的情况下,怎敢公然欺君?只得承认自己医术不精拖延。 李太医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得罪宜妃了,并且惹的圣上猜疑,自己这个太医只怕是当不下去了,但愿能够全身而退。 方吉平以及另外两位太医一经诊断,很快得出统一的结论,乐安县主中了迷情之药后又被重物击打颈部昏厥。 “迷情之药?”齐烨只觉震惊,“这腌臜的东西乐安怎么会中的?” 宜妃立时跪下,声音里也满是震惊:“县主怎会中了此等迷药,都是臣妾看护不力,请皇上恕罪。” 顺康宫的宫人们见主子下跪,也纷纷跟着跪下,一时间殿中哗啦啦跪倒一片。 齐烨暂时没工夫搭理宜妃,而是命令太医:“还不快给乐安解毒。”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一位白胡子老太医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这药性颇重,若要解此药,除非……”老太医顿了顿,尽管他的年纪做乐安的祖父都绰绰有余了,此刻仍旧有些难以启齿,“除非与男子……” “放肆!”齐烨震怒,一时间殿中人都明白这太医话里的意思,除非与男子行夫妻之礼,否则毒不可解。 “方太医可有丹药能解此毒?”尹灵鸢忽然出声,并且刻意加重了“丹药”二字。 方吉平瞬间醍醐灌顶,他先前囿于思维,只当县主是中了迷情之药来治,却忽略了迷情药也是毒药,用毓妃给的解毒丹自然可解。 “臣有丹药可解县主之毒。”方吉平立刻道,说着从随身药箱的最底层取出一个小药瓶,小心的倒出一枚丹药来。 尹灵鸢示意初辉,后者立刻上前接过,碾碎了和水喂乐安服下。 尹灵鸢扶着乐安的背,暗中悄悄给她输些灵力,好让药效发挥的更快些。 不片刻,乐安双颊的红晕眼见着缓缓消退,尹灵鸢方才打上去的手指印顿时更明显了,始作俑者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的感到了抱歉。 众太医又轮流诊断一番,确定乐安体内的药力的确在慢慢消退,齐烨这才稍稍放下心,吩咐太医去殿外等候。 “县主没事就好了”,太医们一出去,宜妃便开了口:“臣妾真是罪该万死,方才席间请县主吃了几杯酒,便以为县主是醉了,不想竟是因为中了迷药,想必是县主早先所中,被酒力一催,顿时发作起来,好在人没事,若不然臣妾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尹灵鸢将乐安缓缓放平,冷哼一声:“娘娘三言两语,倒是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说着不等宜妃反驳,直接转向齐烨朗声道:“启禀皇上,宜妃娘娘看县主年幼,哄骗县主吃下迷情药,又召二皇子伴读卫季入宫,所行所为昭然若揭,请皇上怜惜县主所受之苦,禀公严惩宜妃。” “你胡说!”宜妃恨不得爬起来堵上尹灵鸢的嘴,急急辩解道:“皇上,臣妾对县主一向以礼相待,怎会糊涂到做出这等事来?” “从前是对乐安以礼相待,可是看到大长公主已为县主定下亲事便坐不住了罢”,尹灵鸢沉声道,“皇上,宜妃娘娘意图将乐安县主娶进卫家的门,想必您早也清楚,所以从前时常拉拢,如今眼瞧着乐安要定亲了,情急之下出此下策,一旦乐安真的跟卫季有了肌肤之亲,宁昌大长公主为了女儿的名节,再不愿意也得认下这门亲。” “你……毓妃!你满口谎言,污蔑本宫,意欲何为?”宜妃膝行着爬到齐烨脚边,红着眼眶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期期艾艾的道:“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臣妾的为人您最清楚不过,臣妾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皇上若不信,大可着人在顺康宫查,若有半点毒药的影子,臣妾宁愿以死谢罪。” 说着又转向尹灵鸢:“至于你说的卫季,外男如何随意入得内宫,更是满口胡言。” “宜妃娘娘这么说,便是肯定找不到迷药了”,尹灵鸢冷笑,转向齐烨:“皇上以为呢?” 齐烨看着两个人争论分辨,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其实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他如何看不出,宜妃为了拉拢宁昌大长公主为助力,无所不用其极。 二皇子是他的长子,齐烨一直着力培养,也是最寄予厚望的,宜妃为人老成,不管内里如何,面上都是周到的,他朝若二皇子承继大统,宜妃这个母后皇太后也当得。所以纵使对许多事情都有猜测,但他愿意装作不知道。 可是宜妃这次做的过分了,他不想卫家跟长公主联姻,上次已经提点过宜妃,她不但不收敛,反而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宜妃”,齐烨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不辨喜怒,“无论如何,县主是在你宫里出事的,你难辞其咎。” “皇上……”宜妃抬头看着他,心中惴惴不安。 正这时,宫人入内禀报:“皇上,二皇子求见。” 宜妃顿时松了口气。 二皇子跟在李德福身后进来,见到眼前场景显然一愣:“皇上,母妃,这是怎么了?” “玄瑞”宜妃见了儿子便以帕掩面,轻声啜泣。 齐玄瑞这下更着急了,一个跨步跪到母妃身边,对齐烨道:“父皇,可是母妃惹您生气了?儿子在这里替母妃向父皇赔罪。” 齐烨揉揉眉心:“你怎么来了?” “儿子来给母妃请安。”齐玄瑞道,其实是宜妃身边的小太监急急跑来找他的,说是宜妃娘娘有难,让他赶紧去顺康宫,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不能看着母妃受委屈。 “你先起来。”齐烨淡淡道,“对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儿子的品行,他还是信的过的。” “父皇,母妃她……”二皇子还要再说,宜妃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臂,轻声道:“乖,听你父皇的话,此事是母妃看护不力,差点害了县主,你父皇要如何处置,母妃都认的。” 说着,又看向齐烨:“县主在臣妾宫里出事,臣妾愿领受一切责罚,只求皇上看在玄瑞年幼,莫要牵连了他,日后再为他寻一位好母妃教导着,也不枉我……” “母妃!”齐玄瑞听她越说越严重,忍不住出声呵止。 “朕并没有那个意思”,齐烨蹙眉,“乐安到底没有出事,你虽然有责任,但也没那般严重。” 尹灵鸢看着眼前这神奇的发展,只觉不可思议,又渐渐明白了宜妃为何敢这般大胆,原来是有二皇子这个依仗。 眼看着宜妃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忍不住上前,想要开口。 此刻,却又有宫人禀报,瑾婕妤求见。 “她怎么也来了?”齐烨拧眉。 “说是侍卫们在顺康宫附近抓到了一个冒充太监的人,瑾婕妤不敢擅作主张,所以来禀报皇上。”宫人躬身回禀。 宜妃在听到“冒充太监的人”这一句,脸色陡然一变,紧接着便听齐烨道:“让她进来。” 《我在冷宫种田》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140章 恩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瑾婕妤迈着小步子,略略低着头,在她身后,两个小太监押着衣衫凌乱,同样身着太监服的人跟进来。 她径直走到齐烨面前行礼问安,就像没感受道宜妃投来的阴翳目光。 “怎么回事?”齐烨沉声问。 “臣妾方才在凉亭中小憩,意外瞧见一个小太监行止鬼祟,臣妾疑心,便叫下人将人捉了来,不想竟是……”瑾婕妤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然而,不等她继续说下去,二皇子却是先认出了被押着的人,不由惊呼:“卫季?!你怎么在这,还穿着太监衣裳?”话一出口,便感受到自己母妃凌厉的视线。 “殿下救我!”卫季惊呼,被钳制着压得更低了些。 “竟是臣妾的娘家侄儿,卫季”,瑾婕妤缓缓补完了后半句,“外男无旨不得擅入内宫,况且卫季打扮奇特,行为鬼祟,臣妾不敢擅自做主。” 齐烨闭了闭眼睛,事实摆在眼前,纵使他有心偏袒,想要大事化小也是不成了。 “宜妃,你还有何话说?”齐烨沉声问。 “臣妾……”宜妃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掐出深深的血痕也恍若未觉,“臣妾只是,只是……” “宜妃娘娘只是想促成县主和卫公子的婚事”,尹灵鸢替她开口,轻嗤一声:“只是手段下作了些。” 二皇子转头瞪向尹灵鸢,宜妃的事儿很少向自己提起,但是他知道这位毓妃娘娘,每每总惹的母妃忧愁,如今听她这样贬损自己的母妃,心中很是不快。 “父皇……”二皇子才开口想说什么,宜妃便以更大的声音打断了他:“皇上!臣妾是想促成季儿和乐安县主的亲事,所以引荐她们相识,臣妾知道这样不合理发,更触犯宫规,臣妾愿领责罚,但是下迷药一事,绝非臣妾所为。” “都这个时候了,宜妃还要狡辩吗?”尹灵鸢不屑。 “毓妃!”宜妃调转枪口:“我一向待你亲如姐妹,你今日不管不顾强闯我顺康宫,又这般陷害于我,到底是何居心?若是想要协理六宫之权,我给你就是,只盼毓妃娘娘能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 尹灵鸢下意识看了眼低眉顺眼的瑾婕妤,心道做你的亲姐妹,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是不是诬陷,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尹灵鸢转向齐烨,“但请皇上定夺。” “皇上,臣妾真的……” “好了!”齐烨厉声打断宜妃的陈说,冷声道:“宜妃卫氏,触犯宫规,私放外男入内,有祸乱宫闱之嫌,褫夺封号,降为……”齐烨顿了顿,忍不住看了跪在宜妃身边的二皇子一眼。 “父皇……”二皇子膝行一步,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祈求,齐烨别开目光:“降为嫔……” “启禀皇上。”大太监李德福不得不再次上前,躬身打断了齐烨的话。 齐烨不悦的看向他,李德福小心翼翼的开口:“宁昌大长公主求见。” “长姐?”齐烨一愣,“现在何处?” “在宫门口候着呢”,李德福偷觑了眼皇上的脸色,“说是来接乐安县主回宫。” 宁昌大长公主因为经常入宫看望太后,身上有太后赐的腰牌,无需递牌子也能入宫。 “长……公主……”宜妃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大长公主此时来,怕是已经知晓了此事,可今日乐安明明是自己入宫的,不过一晌的功夫,事情怎么会传到大长公主的耳中? 宜妃凌厉的视线倏然射向瑾婕妤,眼神阴翳不明。 “请长公主进来。”齐烨道。 宁昌大长公主一进来,便直奔乐安的榻前,满殿跪的跪,哭的哭,她仿佛没看见一般。 “乐安?”长公主柔声唤,伸手轻抚女儿的额发,眼中流露出真实的担忧,“乐安……” 齐烨看长姐如此,心中不忍加内疚,缓缓开口:“乐安无恙,长姐莫要太过担忧。” “皇上。”宁昌大长公主举起帕子拭了拭眼角,转向齐烨时面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乐安好好的入宫,怎么来了一趟顺康宫就成了这个样子。” “是宜妃糊涂。”齐烨开口,语带艰涩,“朕正要处置宜妃,还乐安一个公道。” 二皇子张了张嘴,事已至此,他也大约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虽然难以置信,但想想母妃这么做全是为了自己,终是忍不住开口:“姑母,此事说到底都是因侄儿而起,母妃一时糊涂,差点酿成大错。”说着,重重叩头,朗声道:“父皇、姑母,儿臣愿意替母妃领受责罚。” 大长公主没看他,依旧只对齐烨道:“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宜妃娘娘究竟想对我的乐安怎么样,皇上可否详细告知。” 齐烨刚要开口,塌上乐安忽然发出一声轻咳,眼睫微颤,缓缓醒转过来。 大长公主顾不得质问,连忙回头,俯下身子:“乐儿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母亲。” 乐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熟悉的面庞,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娘亲……” 只一声,宁昌大长公主的泪便落下来,乐安小时候便这般唤她,娇滴滴的小女孩,扎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样子,真叫人恨不得宠进心窝窝里。 躺在顺康宫的塌上,初识人心险恶的少女,再一次扎进了母亲的怀里,一声一声的唤着“娘亲”。 “乖,不害怕,娘亲来了,乐安不哭。”大长公主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抚。 这一幕落在尹灵鸢眼里,让她不由想起自己前世的妈妈,也是这般疼爱关心自己,忍不住鼻子一酸。 “乐安”,宁昌大长公主安抚片刻,将埋头在自己怀里的女儿轻轻拉起来,替她擦干眼泪,问:“告诉娘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乐安的母亲,也是天齐的宁昌大长公主,她的女儿,绝不容于旁人这般欺辱! 乐安在母亲的怀里,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缓缓开了口,“之前因为说亲的事儿,我曾在云姑娘哪儿大闹一场,后来小舅妈给我说了那许多话,我回去细细思量,也渐渐想明白了,今日入宫,本想跟小舅妈说的,未料她恰好出宫看诊,我便先在钟秀宫等着,后来,宜妃娘娘过来,说有好吃的点心请我过去尝尝,我想着反正小舅妈回来还要些时候,便没有拒绝……” 顺康宫里,宜妃的确准备了不少精致的小点心,乐安吃的很开心,到用午膳的时候,宜妃留她一起用膳,乐安便也答应了,谁知一起用膳的还有旁人。 “宜妃说那人是自己的侄子,不是外人,要我们一道用膳”,乐安道,“可是才坐下,他便一直往我身边凑,还不停为我倒酒夹菜,很是殷勤。” “县主见到的男子,可是此人?”尹灵鸢开口,手指着卫季,后者被人押着,身子抖个不停。 乐安仔细看过去,有点奇怪:“是他,可又怎么穿起了太监衣裳?” 堂中静默,一时没人回答。 尹灵鸢清了清嗓子问:“然后呢?” “我心中反感,便要告辞离开,可是他拦着不叫我走”,乐安继续道,“宜妃娘娘也不让我离开。” 乐安一贯的嚣张跋扈,又怎会将一个卫季放在眼里,当即抬脚就踹,但她再泼辣,也不是成年男子的对手,几下便被制服。 “而且慢慢的,我身子生出些异样”,乐安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中了迷情之药,所以此刻说起来毫无羞赧,“手软脚软,浑身没有力气,但又好像有一团火在烧,我感觉自己口干舌燥……” “之后呢?”大长公主赶紧打断,不让她再描述下去,“他可欺负你了?” 乐安摇摇头:“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呢,似乎听见外头小舅妈的声音,我想喊她进来,就觉后颈一疼,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之后的事情,就由尹灵鸢接口,简单讲述一遍自己这边的情况,最后道:“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县主衣冠齐整睡在塌上,长公主放心。”卫季应该没有得手。 最后一句话不用说,彼此心知肚明。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拍拍乐安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站起身子走到尹灵鸢面前,忽然直直跪了下去:“多谢毓妃娘娘救了乐安。” 她这一跪,满室之人皆惊,尹灵鸢更是完全没想到,反应过来连忙躬身去扶:“长公主莫要折煞我了,灵鸢如何受得起您这般大礼,快快请起。” 宁昌大长公主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她这一跪既是真心感激尹灵鸢,同时也是做给齐烨看。 “娘娘自然是受得的”,宁昌大长公主道,“您救了乐安,便是我公主府的恩人,日后穷尽此生,必当报答!” 她有多感激救自己女儿的人,就有多憎恨害她之人,绝不会轻放了宜妃。 第141章 指认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当着宁昌大长公主的面,又从乐安口中亲耳听到了事情的经过,齐烨再想顾及着二皇子也不行了,毕竟乐安也是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小侄女。 本打算降位为嫔的宜妃,最终被降为婕妤,且褫夺封号,位份更在瑾婕妤之下。 将乐安好生安抚一番送出宫去,齐烨最后看了一眼尹灵鸢,本打算转身离开,瑾婕妤却在此时再次出声:“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禀报。” 齐烨才迈出的脚步顿住,转身蹙眉,看向瑾婕妤。 宜妃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死死盯着瑾婕妤。 后者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长条形木盒,打开来,里面摆放着的是一方墨锭。 宜妃面色陡然一变。 瑾婕妤却先转向了二皇子,温声问:“殿下可识得此物?” “这是……”二皇子想了想,忽然啊了一声,道:“是山东进献的墨锭,质地上乘,母妃曾给我,让我赠与四弟,只是这墨锭不是只有一方吗?瑾姨娘从何得来?” 瑾婕妤微微一笑:“殿下记性可真好,这的确是您曾经赠与过四皇子的那种墨锭,只不过不是山东进献的,也不是只有这一方。” “瑾婕妤,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直说便是。”齐烨开口,略有些不耐烦。 “皇上”,瑾婕妤得了二皇子的那句话足矣,此刻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皇上可还记得荷嫔娘娘怀孕时,四皇子突然发狂,差点撞倒荷嫔一事?后经太医诊断,四皇子体内有大量的贯叶连翘。” “朕记得。”齐烨看着她,“这跟你手中的墨锭又有什么关系?” “此墨乃是臣妾在宜妃……卫婕妤宫中发现,这是其中的一方,卫婕妤那儿还有许多”,瑾婕妤继续道,“它表面看着与寻常墨锭无异,其实里面掺杂了大量的贯叶连翘汁液,若每日取来研磨书写,日积月累,药性顺着呼吸进入身体,轻则如当日的四皇子般突发狂躁,重则毙命。” “当真?”齐烨面色凝重。 “皇上可传太医,一验便知。” “来人!”齐烨低呵。 李德福会意,立刻去传太医,这一下午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真叫人战战兢兢。 等太医的间隙,齐烨看着瑾婕妤,眼神晦暗不明:“卫婕妤是你的亲姐姐,若此事真如你所言,你可知道后果?” 瑾婕妤敛眉垂目:“臣妾只知道善有善报,害人终害己。” “好!好啊!”宜妃突然出声,而后哀泣长叹:“后宫女子勾心斗角,我一向明白,自从贵妃病了,我接管六宫以来,便知迟早会有这一日,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如今陷害我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 “是不是陷害,太医验过便知。”尹灵鸢开口,“更何况方才二皇子已经承认,这便是他赠与小皇子的墨锭,若不是卫婕妤授意,那便是二皇子自己的主意了。” “休要胡言!”宜妃急切的否认,厉声道,“玄瑞根本不知情,是我教他将墨锭……”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尹灵鸢冷冷一笑:“看来不必请太医了。” 二皇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母妃您……竟想害四弟吗……?” “玄瑞”,宜妃泣不成声,徒劳的捧着二皇子满是震惊的脸,“母妃都是为了你啊,都是为了你啊!” 二皇子不停摇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母妃竟会做出这等事来,他跟三弟、四弟虽说不亲,到底是兄弟手足,他读过的书,听到的教导,无不是兄友弟恭,今日得知的真相,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臣妾还有一事”,瑾婕妤复又开口,“皇上方才问臣妾,为何要揭发自己的姐姐,实在是在姐姐身边这么久,发现的事情太多,良心日日受到谴责,若不说出来,便是让好人蒙冤,让受害者得不到应有的公证,臣妾实在于心不忍。” “你还有什么事?”齐烨冷冷撇了宜妃一眼,“一并说了罢。” “是关于毓妃娘娘当日中毒之事……”瑾婕妤幽幽开口,说事实,摆证据,将尹灵鸢当日中毒的前因后果说的明明白白。 更有霜儿亲自出来指证。 “皇上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瑾婕妤最后道,“姐姐身边亲近的宫人,应该多少知道些内情。” 齐烨静默良久,终于阴沉的开口:“查!给朕仔细的查!” 他再也不愿多看宜妃一眼,转身拂袖而去:“找人看好卫氏,不许她再见朕的儿子。” “父皇!”身后,传来二皇子徒劳的哀求。 宜妃怎么也没想到,她以为的温顺小绵羊,摇身一边竟成了要咬死自己的猛虎,一向言听计从的瑾婕妤,悄无声息的收买了自己的人,搜集了自己的证据,一击得手。 宜妃成了卫婕妤,皇上命令彻查瑾婕妤所陈之事,六宫中能管事的只有毓妃和静妃,而其中一桩事儿尹灵鸢牵涉其中,便只得交给静妃主理,再由娴嫔从旁协助。 静妃空担个名头,很多事情还是娴嫔在查。 瑾婕妤拿出的证据确凿,再查无非是细审宜妃身边的人,得出个中细节和口供,秋露当天傍晚就被带走了,有掌刑监在,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三日之后,鹂庆宫。 尹灵鸢和荷嫔都在,这两人是苦主,审问的事儿有了新进展,娴嫔自然要第一时间告知。 “卫氏身边的那个叫秋露的,可是都招了?”荷嫔抢先问。 三日前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着实兴奋,虽然早知宜妃是幕后黑手,但苦于没有证据,如今终于等到这一日,荷嫔恨不得立刻定了她的罪。 “昨日夜里招认了”,娴嫔道,“不过她倒真是个硬骨头,生生受了三天的刑才招,现下口供已经呈递到皇上跟前了,尤其是毒害灵鸢之事,秋露供认不讳。” 荷嫔精神一振,跟尹灵鸢对视一眼,只听娴嫔接着道:“不过秋露跟着卫氏做掌事宫女的日子还短,许多事情不甚清楚,若是从前的秋白还在就好了。” “那其他人呢?”荷嫔问。 “其他知道的就更少了”,娴嫔道,“卫氏用人谨慎,对于下人的驾驭自有一套法则,有时候他们自己参与其中,自己个都不知道。” “那便只能慢慢审了”,尹灵鸢道,“急不得。” “小瑜儿头回中毒那事可有眉目?”荷嫔又问,她膝下有皇子,卫氏便接二连三的害她们母子。 娴嫔摇摇头,此事她听荷嫔说过,只可惜眼下并未有什么进展。 “当年丽婕妤一力但下所有罪责,此刻若想找到跟卫氏的关系并非易事,你不要着急”,尹灵鸢安慰道,“总会查清的。” 殿外,徘徊良久的李淑女隐约听到这一句,握紧手中书稿,深深呼吸,而后拖着瘸腿,迈步上前。 尹灵鸢话音刚落,宫人入内通禀,李淑女求见。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隐约有了猜测,李淑女这个时候来,八成跟卫氏有关,她从前巴结着卫氏,或许知道些内情也说不定。 娴嫔颔首:“快请进来。” 李淑女入内,对着三人分别请安行礼,娴嫔赶忙让赐座。 丫鬟要扶她到凳子上,李淑女却摆摆手,开门见山道:“嫔妾今日来,是因着两桩陈年旧事。”说着分别看向尹灵鸢和荷嫔,“事涉二位娘娘,嫔妾思量许久,觉得不应该再隐瞒下去。” 两人对视一眼,尹灵鸢开口:“可是关于卫氏?” “正是。”李淑女道,“一桩是荷嫔娘娘方才所言,四皇子头次中毒,其实是卫氏指使,毒药也是她给丽婕妤的。” 荷嫔神情激动,李淑女继续道:“另一桩便是当年毓妃娘娘的暖棚遭遇毒蛇,当时还误伤了皇上。” 荷嫔一愣:“此事难道不是良嫔所为?” “的确是良嫔主使”,李淑女道,“只不过被卫氏察觉,暗地里将本是无毒的蛇换成了毒蛇。” 荷嫔震惊,想不到这件事情宜妃也有参与。 只有尹灵鸢面色平缓些,事情发生之后她便怀疑过宜妃,只因时间太过凑巧,自己才刚拒绝了宜妃,紧接着便遇毒蛇。 只不过当时并没有蛛丝马迹指向宜妃,良嫔伏法之后,她便没再追查。 三人默默对视,一时无话,李淑女却突然跪下,她一条腿不便,这一跪便跟瘫在地上差不多。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娴嫔站起身就要去扶。 “这两桩事嫔妾早就知道,只因畏惧宜妃,所以一直不敢直言相告,三位娘娘对嫔妾照顾有加,嫔妾却隐瞒至今,实是不该。”李淑女说着,又是一个头磕下去,“嫔妾给娘娘们赔罪了。” “你的处境咱们都清楚”,尹灵鸢也下了榻,跟娴嫔一左一右搀扶李淑女,她道:“从前宜妃势大,你就算说了这些也没用,保不齐还要背上一个污蔑的罪名,谁又会怪你呢?” “娘娘……”李淑女泪盈于睫,她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毓妃,从第一次在北五所附近为自己解围开始,毓妃一直暗中照应自己,近日又派方太医亲自来为自己治腿,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可是自己明知道卫氏害她,却直到今日才敢说。 “好了”,尹灵鸢将人扶起来,安置在塌上,“即便你不说,明哲保身也无可厚非,你今日却站出来,便是全了咱们姐妹的情义。” “娘娘大度,嫔妾若能早些结识您就好了”,李淑女擦干净面上的泪水,重新振奋精神,自袖中取出两张书稿交给娴嫔:“嫔妾也只是知情,并不能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只能将所知情况详细写下来,不知有没有用。” “自然有用。”娴嫔接过纸张,大略浏览一遍,兴奋道:“你这个便是证据,有了这些,便有了深查下去的由头,卫氏逃脱不了。” 第142章 饯行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诚如娴嫔所言,李淑女的陈情书稿被送到齐烨面前,着实让他震惊。 他是知道卫氏的,并不像面上表现得那般纯然无害,可也没想到,竟恶到这般田地:“查!这些年卫氏究竟做了多少孽,给朕一件件查清楚。” 皇上这样说,便是不打算再保她了。墙倒众人推,那些从前与卫氏交好的,此刻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而那些知情人,从前紧咬着不放,这时也终于松了口,一件一件慢慢交代。 清查不是一蹴而就的,尹灵鸢时时跟着进展,心中并不着急。 而李淑女在呈上那样一份陈情书稿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治腿——按照方吉平所说的方法。 尹灵鸢翻遍了空间,在目前自己能动的丹药中找出了一味加速伤口愈合的,只不过这些丹药原是给修者吃的,内含灵力过高,尹灵鸢只能将一粒丹药柔成数枚小粒,交给方吉平,告诉她只能给李淑女服下一粒,以免凡人的身体承受不住。 方吉平如获至宝,乐颠颠的给李淑女治腿去了。 在初辉的药吃到最后一副的时候,尹灵鸢收到消息,云姑娘已经离开帝京,而尹家也终于消停下来,再没人提尹安年的亲事。 秋分那一日,皇上在丽景轩设宴,遍邀六宫诸人,只不过近日后宫诸事繁多,大家也实在没什么吃宴的心思,许多人都是强打着精神来的。 在席上,尹灵鸢看见了久违的荣妃。 是的,荣妃。 宜妃的事情虽然还在查,但是毒害尹灵鸢一事已基本明了,证据确凿,皆为卫氏所为,所以之前平白背了黑锅的陈落月沉冤昭雪,皇上放她出承乐宫好生抚慰,并恢复了她荣妃的位份。 只是今日见到的荣妃,却也跟记忆中不同了。 关了这些日子,她似乎元气大伤,人瞧着瘦了些,面色也不大好,更不像从前那般盛气凌人。 从前尹灵鸢觉得,荣妃只坐在那里,便自成一片气场,浑身上下写着“不好惹”三个字,如今再见,她若不说话,尹灵鸢几乎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不过荣妃也只是说些祝酒的吉祥话,并没有半句带刺的。 宴席百无聊赖,乐安也没有入宫,据说是被长公主拘在家里修习女红,尹灵鸢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聿泽聊天,总算挨到了散席。 临走时却被齐烨叫住,让她准备准备,后日他会邀上尹安年,一起去钟秀宫用午膳。 尹灵鸢有点惊讶,但还是乖乖应了。 自从赐婚那件事后,两人吵了一架,尹灵鸢再也没单独见过大哥,日常有什么消息都是通过二哥传递,说到底,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赌气。 不过,皇上的命令,她自是要遵循,菜品是她亲自盯着小厨房做的,菜色精致,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齐烨看起来早有准备,席间不停的将话题往两兄妹身上引,想来是有心当个和事佬的。 无奈尹安年话少不说,尹灵鸢更不肯先服软,收效甚微,吃到最后只得幽幽叹了口气:“安年不日便要返回北疆了,你们兄妹这点小脾气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尹灵鸢夹菜的手一顿,终于第一次对着大哥开口:“你要走了吗?” 尹安年颔首,语气并无波澜:“天冷了,怕鞑子南下抢掠,我得回去。” 尹灵鸢默然,心底生出了一丝不舍,大哥这一走,又不知道何时回来,她问:“什么时候走?” “后日动身。”尹安年道。 “这么快……”尹灵鸢情绪明显的低落下来,齐烨终于达到劝和的目的,拍拍尹灵鸢的手,站起身:“你们兄妹好好告个别,朕先回去,安年稍候去养居殿见朕。” “微臣/臣妾恭送皇上。”两人同时起身,齐烨摆了摆手,迈步离开。 殿内只剩下兄妹两个,尹安年率先开口:“调养的药一定好好吃,日后我不在京中,你更要照顾好自己。” 尹灵鸢突然有点愧疚,对于欺瞒这样一位真关心自己的兄长。 “其实我……”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将实情脱口而出。 “那日之事,是大哥错了”,尹安年却打断了她,略带歉意的道:“我太过冲动,不该那样说你。” “大哥……”尹灵鸢鼻子发酸。 尹安年看他这模样,不由好笑:“都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要哭鼻子,不害臊。” 尹灵鸢到底忍着没有落泪,兄妹两个也算是将哪日的事情说开,又话别了几句,尹安年便准备离开。 “那个白莲香怎么样了?”尹灵鸢问,“五百两银子的事儿二哥可跟你说了?” 上次白莲香去找云思烟闹,尹安年也是事后才知晓的,同时知道是尹灵鸢赶走的白莲香,为云思烟解围。 “我同父亲谈过后,她便被重新送回了母亲房里。”尹安年道,“这次返回北疆,我本打算将她一并带走送回家,没想到却不见她踪影。” “人不见了?”尹灵鸢惊讶。 “嗯”,尹安年颔首,“母亲也说不知去向。” “那大哥打算怎么办?”尹灵鸢问,“她那五百两银子又是如何来的?” 据尹安禄所说,余氏绝对不是会眼睛不眨拿出这五百两银子的人,所以更大的可能性,银子就是白莲香自己的。 “此事蹊跷”,尹安年道,“她家一贫如洗,断拿不出五百两这样多,否则当日也不会沦落到卖身葬兄,我会好好查清楚的。” 至于白莲香,她既能眼也不眨的拿出五百两,自然还有更多,所以才敢悄无声息的离开尹府。 “眼下返回北疆在即,她既离开了,我亦无暇追踪,随她去罢。”尹安年道。 尹灵鸢一想也是,这位白莲花若真是就此离开,倒也省心了。 “皇上应该还有事情要交代,大哥这便走了,不能叫皇上等急了。”尹安年道,说着迈步离开。 “有关云姑娘……”尹灵鸢急急道,她其实一直犹豫要不要问,直到此刻才终是开了口,“我上回去看诊,跟云姐姐聊了许久,她承认自己也喜欢你。” 尹安年的眸色有一瞬间的亮光,随后很快沉寂下去,只微微颔首:“我知道。” 尹灵鸢想再问,尹安年却主动开了口:“其实,从前在北疆的时候,我求过师娘,想要娶她为妻。” 尹灵鸢瞪大了眼睛,实在想不到,大哥看着一派正经,竟然已经跟人家提过亲了?! “然后呢?” 尹安年摇摇头,面上带着些难见的苦色:“她不同意,在师娘跟她提亲的第二日便离开了,这次也是因着你的身子,我们才重新联系上的。” 所以,并不是大哥不想娶,而是云思烟不想嫁。 这结果实在太出乎意料,尹安年走了好一会,尹灵鸢依旧没反应过来。 “回神了。”聿泽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唤回了她的神智,而后颇有些酸溜溜的道:“对旁人的事情倒是关心的紧,自己的事情怎么不如此上心?” “我自己有什么事?”尹灵鸢回嘴,“再说他们也不是旁人。”一个是大哥,一个是未来可能的准大嫂,自然要关心了。 “你既如此悠闲”,聿泽幽幽道,“不如就来双修,早日提升境界,也好实现你环游天下的梦想。” 聿泽说到“境界”的时候,尹灵鸢忽觉眼前一花,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已身在识海之中。 尹灵鸢懵逼:“我睡着了?还是晕倒了?” 聿泽立于不远处,斜倚着树干,悠闲的看着她。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到识海里了?”尹灵鸢几步走近男人,满脑袋问号。 聿泽唇边扬起一抹弧度,略微有些得意:“近日修为渐长,我尝试一下,不想竟是成功了。” “什么?” “在你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将你拉入识海。” 尹灵鸢:…… 走了,再见! 她转身,手腕被男人一把捉住,尹灵鸢急了:“尊上,您能不能矜持一些,大白天的……”随即想到自己打不过她,便又放缓了语气,用商量的口吻道:“等到晚上行不行?” 聿泽一脸无辜:“我只是想尝试一下新技能,你在说什么?”说着又凑近了些,灼热的气息铺在耳边,压低了声音呢喃:“莫不是鸢儿想同我双修故意这般说的?所谓欲拒还迎……” 尹灵鸢:…… 我迎你个大猪蹄子!装的如此纯良,谁信呢! 第143章 孤女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八月初十,尹安年启程返回北疆。 “快快快”,钟秀宫里,尹灵鸢抱着一个小酒坛,指挥着宫人们搬东西,她自己也跟着跑前跑后。 那日吃过饯行饭之后,尹灵鸢便打算给兄长带些方便的灵蔬灵果走,只是下午被聿泽拉进识海,道貌岸然的找了一通借口,之后两天就被折腾的死去活来,还美其名曰满足她。 以至于今日起晚,要给大哥带的东西还没准备好,眼看着离开的时辰就要到了,尹灵鸢咬着后槽牙,在心中骂了某人无数遍,急惶惶的看着小太监最后装好一箱土豆,催促着搬上马车。 尹安禄正在宫门外头等,远远的看到一架马车驶来,终于松了口气:“你再不来,怕是赶不上送大哥最后一程了。” “东西太多,我起晚了。”尹灵鸢找了个借口,指挥着小太监们把东西搬下来,尹安禄也带着好几个小厮,众人在宫门口交接,尹灵鸢拉着二哥到一旁说话。 下人们手脚麻利,很快搬好了东西,尹安禄辞别尹灵鸢,驾着马车直奔北城门,那里是尹安年出城的必经之路。 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晚了,尹安年已经出城,尹安禄又命小厮打马先去追赶,他自己驾车随后,终于在城郊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尹安年一行。 “娘娘给带的东西”,尹安禄跳下马车,朗声道:“都是一些便于携带的菜蔬、还有她做的果子干,北疆苦寒,想是平日里吃不到,娘娘特地准备的。” 尹安年还没说什么,手底下的兵士们先眼前一亮,上次将-军带回来的菜蔬,据说也是毓妃娘娘给的,本以为只能享受那一次美味,没想到临走毓妃娘娘还想着他们。 “将-军,娘娘对您真是兄妹情深。”有人忍不住赞道。 “毓妃娘娘真好!”有人高声附和。 “将-军,可以分属下一颗土豆吗?只要一颗就好,属下想带回去做给婆娘尝尝,嘿嘿嘿。”有人不好意思的开口,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见这情形,尹安年也就没有推辞,命人将东西绑在自己这边的板车上,嘱咐尹安禄:“日后家中,劳烦你多照应,还有小妹,她虽身居高位,却还有些孩子心性,你要多规劝着,不可再跟她一起胡闹。” “大哥放心。”尹安禄道,“弟弟醒得的。” 尹安年拍拍他的肩膀,高高扬起马鞭:“走了。” 只是马鞭尚未落下,便听见身后又有人高喊:“尹将-军,且等一等!” 尹安年不得不再次驻足,回头只见官道上又奔来一架马车,赶车的是个短打男子,未曾见过,也认不出马车是哪家所有。 待马车近前,赶车人勒停马匹,车帘掀开,跳下的人让尹家兄弟俩皆是一愣。 “大哥!”尹灵鸢抱着一坛桃子酒,兴冲冲的跑到尹安年身前,仰头看着他,“还好赶上了。” 尹安年一个纵跃,跳下马,看了看左右,蹙眉抓着尹灵鸢的胳膊去了一旁,小声道:“你怎么会来?” “我来给你送酒,我自己酿的桃子酒,蒸馏了好几遍呢,味道可纯正。”尹灵鸢理所当然的将酒坛塞到兄长怀中。 尹安禄也过来了,尹安年下意识的抱着酒,仍旧蹙眉问:“我是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大哥放心”,尹灵鸢满不在乎的样子,“皇上让我出来的,为你送行。” “真的?”尹安年狐疑,实际上前次的钟秀宫午膳,就是皇上安排他们兄妹的践行宴,此刻又怎会允她出宫相送?尹安年看看她身后,除了赶车的车夫,再无一人相随。 尹灵鸢仿佛猜到兄长心中所想,主动道:“皇上说了,人多反而扎眼,让我快去快回,莫要声张。大哥一切都打点妥当了吗?我这里还有些银票,你先拿去。”她说着,自怀中掏出一摞银票要塞给尹安年,“都是一百两银子一张的,一共有二十张,大哥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尹安年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在军营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不需要这么多银票,你拿回去。” 实际上也是他实在不敢想,尹灵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没有皇上的命令,如何能从戒备森严的皇宫里出来,所以默认信了尹灵鸢的话。 “万一呢”,尹灵鸢不依,硬要塞。 “没有万一,你自己的银钱好好收着就是,北疆又不是宫里,而且大哥自己有俸禄,临走前皇上更是赏赐了许多。” 尹安年到底没拿那些银票,跟尹灵鸢话别几句,终是打马离开。 马蹄扬起硝烟,绝尘而去,尹灵鸢和尹安禄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那一小队人的身影了,才返身往回走。 “二哥等我一下”,尹灵鸢匆匆交代一句,便跑去自己的马车前,给车夫结了银钱后,回身跑到尹安禄的马车跟前:“我同你一道回去。” 尹安禄只点了点头,直到两人都上了马车坐定,他方才开口:“刚刚那个,是帝京租车行的马车吧。” 尹灵鸢嘿嘿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二哥。” 尹安禄扶额,大哥才叮嘱了不要让她胡闹,如今就整了这一出,他可不像大哥,是经历过妹妹独自偷溜出宫的,虽然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尹安禄知道,她做得到。 “所以根本不是皇上让你出来,是你自己偷溜出来的对不对?”尹安禄几乎是肯定的问。 “嘘~”尹灵鸢狡黠的挤挤眼睛,压低声音道:“不要告诉大哥哦,否则又要挨训。” 尹安禄着实无奈,却又没办法,只得点点头答应了。 从北门到皇宫要走不远的路,两人同乘一车,尹安禄也没问她是怎么溜出来的,自己这个妃子妹妹,一向有很多小秘密,尹安禄从不多问。 “对了”,尹灵鸢忽道,“云姑娘的事情,二哥打听的如何,可有眉目了?” 听他提起这个,尹安禄不由沉默了一下,而后缓缓开口:“你可知道前朝太傅严家?” 尹灵鸢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那是先帝时候的事情了”,尹安禄叹了口气,将事情娓娓道来。 云思烟又无父无母,尹安禄开始确实无从查起,后来还是从云思烟的师父入手,才慢慢查到了端倪。 天齐素来不立太子,历代君王能者居之,皇子们到了年龄,便入上书房,由统一的师傅教导,严家便是先帝朝的皇子之师,领太傅衔。 本来,历代太傅对待皇子们都要求一碗水端平,不偏私、不偏颇,皇子们读一样的书,受一样的教育,哪个更出色,哪个便是下任君王。 齐烨那一辈儿的皇子,自然是齐烨更为出色,可是当时的齐烨兄长——大皇子齐灼并不甘心将皇位拱手相让,私下里结党营私,将严太傅拉到了自己的阵营,意图谋夺皇位。 自然了,齐灼的谋划并未成功,他最后狗急跳墙,竟然意图谋反篡位。 先帝临死前为新帝扫清障碍,忍痛杀齐灼,并诛其党羽,严太傅身为皇子太傅,竟然结党营私,协同谋逆,被株连九族,严家就此没落。 而云思烟,正是当年的严家之后,她出身旁枝,其实与严太傅所在的主枝关系已经很远了,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谋反什么的更是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云思烟一家全部遭祸,只有她因为自小跟随师父远游行医,躲开一劫。 严家灭门,云思烟的师父为了保住她的性命,让她随自己改姓了云,云家世代为医,云思烟自此改名换姓,跟随师父云游行医。 后来,云思烟的师父病逝,留下了京郊的宅院给她。 尽管云思烟跟谋反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尽管她也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可是谋逆之罪,又是跟当今圣上争夺帝位,即便时过境迁,严家依然是罪臣,云思烟是罪臣之后,她的身份依然见不得光。 “怪不得”,听完了事情全部的经过,尹灵鸢喃喃,怪不得云思烟明明喜欢大哥,却无论如何不肯嫁给他。 怪不得大哥听说自己求皇上给云思烟和他赐婚,会那样激动斥责。 “想必对于云姑娘的身份,大哥也早已知晓了。”尹灵鸢默默道。 “好在我是秘密查探的,若是叫旁人知道她是严家之后,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她性命都会堪忧。”尹安禄沉声道,而皇上又怎会允许尹安年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若要赐婚,必定事先查清楚云思烟的身份。 “所以大哥才求了皇上,暂时不要成亲”,尹灵鸢道,“他是为了保护云姑娘。”更是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娶别的女子。 可难道大哥就这样一辈子单着吗?他跟云姑娘真的没有可能吗? 尹灵鸢默默想着,一路再无话。 第144章 薨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回到钟秀宫的时候已是晌午,尹灵鸢照例是做了个傀儡人偶代替自己,她用障眼法溜出宫去,后又在宫外雇了架马车。 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她借口昨晚失眠需要补觉,将人偶留在寝殿,并不许人打扰,如今回到寝殿,直接收了人偶。 刚好含绿在外头叫门:“娘娘,午膳时候到了,可要奴婢传膳?” 尹灵鸢拉开寝殿的门,伸了个懒腰道:“传罢。” 用过午膳后又小憩了一会,不顾含绿她们略带惊悚的眼光,尹灵鸢大摇大摆的回到寝殿睡觉。 她们以为自己睡了一上午,所以见尹灵鸢还要午睡觉得难以置信,其实只不过是正常的饭后小憩罢了。 但是醒来的时候,尹灵鸢还是看到了方吉平,略带黑线。 “娘娘好久没请平安脉了”,含绿陪笑道,“让方太医为您诊治一下吧。” 尹灵鸢无语,她不就是多睡了一会,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你如今是内人了,传唤人家方太医可是方便的紧。”尹灵鸢忍不住揶揄。 然而含绿早已免疫,自从两人把话说开,尹灵鸢答应她暂时不嫁人后,她便名义上成了方吉平的未婚妻,尹灵鸢调侃起来那真是张口就来。 一开始含绿还会害羞躲避,如今已经完全习惯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那奴婢就请方太医进来了。” “请请请。”尹灵鸢无奈投降。 方吉平一番诊治,自然是什么毛病都没有,只说若是再失眠,他可开些安神进补的汤药。 “只是偶尔一次,不必兴师动众”,尹灵鸢摆摆手拒绝了,又问起李淑女的腿。 方吉平道:“已将断腿处重新接续了,娘娘给的药丸也已给李淑女服下,只是才刚接好,这几日难免疼痛,是最难熬的。” 尹灵鸢点点头,她本想说下午去过去看看,可是见了自己她又要行礼挪动,心绪起伏,想想便罢了,只叮嘱道:“若缺什么药材,便来找我。” “娴嫔娘娘已叮嘱过微臣了”,方吉平道,“娘娘请放心。” 尹灵鸢点点头:“有什么消息,及时来回。” “微臣明白。”方吉平告退,李淑女那里正是关键时期,他还要再去看看。 事实证明,方吉平的医术还是很了得的,当然尹灵鸢的药也发挥了大作用,熬过了最初几天的疼痛,李淑女的腿正在慢慢好转,愈合速度更是比常人快了许多。 当李淑女能拄着拐杖下地行走的时候,卫氏的事情终于有了了结。 前后一个多月,顺康宫的宫人们都审了个遍,更有人为了撇清嫌疑,主动招认,宜妃的罪行被一条一条列出。 谋害毓妃腹中龙胎并陷害荣妃、指使丽婕妤毒害四皇子、在樱华宫放毒蛇、送有毒的墨锭给四皇子、在四皇子出生之时散播谣言说四皇子不祥……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一条,便是故意在大皇子的点心里掺花生,又派人在大皇子的必经之路上埋伏,推大皇子入水。 消息传到贵妃那里的时候,她拖着久病的身子从床上惊坐起,完全不敢相信。 亲自登门告知她这个消息的是荣妃,此刻,她终于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母子连心,贵妃娘娘当年的怀疑看来的确很有道理,大皇子的确是被人害死的,只可惜……”荣妃幽幽道,“害死他的人不是我,而是宜妃,这些年与杀子仇人称姐道妹,亲亲热热相处的滋味如何啊?贵妃娘娘。” 荣妃说完,便恣意离去,再不管贵妃如何反应。 这个结果真是比她洗雪冤屈被从承乐宫放出来还令人痛快。 瞪着荣妃离开的背影,贵妃只觉喉头一阵腥甜,紧接着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宫人们大惊失色:“娘娘!” “快传太医!” 如意颤抖着上前,拿着帕子替贵妃轻轻擦拭唇边的鲜血,眼中已有泪水涌出:“娘娘,您要注意您的身子啊,太医说最忌动气。” “替本宫……更衣”,贵妃挣扎着下床,强撑着一口气命令道,“摆驾……顺康宫……” “娘娘!”如意赶紧起身扶住站都站不稳的贵妃,想要开口劝慰,却被对方阴狠决绝的眼神吓退,再不敢言,招手叫左右宫人,麻利的服侍贵妃洗漱更衣。 顺康宫正殿的寝宫一直是封着的,卫氏孤零零的被关在里头,不见天日,身边伺候的人全被抓去审问了。 忽然听见了外头的请安声,卫氏一下子扑到门前,扒着门缝往外张望,小声呢喃着:“瑞儿?是你吗瑞儿?” 门打开,进来的并不是齐玄瑞,而是贵妃。 尽管被上了细细的妆,换了身鲜亮衣裳,卫氏还是能看出面前之人的憔悴瘦削,她冷冷一笑,亦不行礼问安,只道:“贵妃娘娘来探望嫔妾吗?” 贵妃几步上前,扬起手臂,狠狠一个巴掌打下来,卫氏猝不及防,被打的整个人跌倒在地。 这是一个愤怒的母亲,面对杀子仇人的全部怨愤,这一巴掌,贵妃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打完之后整个让人颤抖不停,若不是如意在身后扶着,她自己也要跌倒了。 贵妃努力稳住身形,死死盯着卫氏开口:“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宜妃嘴角溢出鲜血,狠狠的呸了一口,挣扎着站起身,回看贵妃,毫不犹豫的吐出两个字:“是我。” 事已至此,卫氏也明白大势已去,所以没必要再隐瞒狡辩。 “你为何……?”贵妃颤巍巍的指着她,眼中满是不解与愤恨,“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子?!” “因为他是兄长!”卫氏甚至笑了,一句一句缓缓道,“因为他太优秀了,出身高贵,天资聪颖,他样样都好,样样都比我的儿子出色,所以他必须死!”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贵妃目眦欲裂,颤抖着嘴唇,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氏见此更得意几分,甚至凑近了些,慢悠悠的道:“贵妃娘娘问我为什么?自然是为了给我儿子铺路了,你的儿子不死,我的儿子如何突显?如何得到皇上的重视?如何承继大统!” “你……你这个毒妇!”贵妃嘶声厉吼,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卫氏的半边衣襟,有几滴溅在她的脸上,苍白的面容上几点鲜红,让卫氏看起来形如鬼魅。 “我是毒妇”,卫氏咧嘴一笑,“倒是贵妃娘娘您,心慈宽和,所以才护不住自己的孩子,竟还搞错了仇人,真是个笑话,这些年该谢谢荣妃,替我当去了许多灾祸呢,哈哈哈哈哈!” 卫氏笑得畅快至极,贵妃却再也支撑不住,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娘娘!”如意惊呼,连忙喊人,手忙脚乱的搀起贵妃,一边派人去请太医,一边扶着贵妃回宫。 宁寿宫中,贵妃仰躺在床上,就像一个破布口袋,喘一口缓三口,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太医院超过半数的太医都在这里,垂手侍立,不敢发一言。 齐烨坐在贵妃床边,握着贵妃的手,这双手早已不复当初的纤柔漂亮,此刻她是一双骨瘦嶙峋的手,如同行将就木的老妪。 贵妃也的确到了弥留之际。 “皇上……皇上……”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嘴唇翕动,努力发出声音,却不知,这声音在旁人听来根本细若蚊蚋。 齐烨努力凑近些:“朕在,朕在这里。” “皇上……”贵妃眼睛瞪的大大的,却没有焦距,“杀,杀了……” “什么?你想说什么?”齐烨根本听不清楚。 “杀了卫……”贵妃努力想要留下最后的遗言,然而颤动的嘴唇戛然而止,紧握着皇帝的手颓然垂落。 承启十一年,九月廿一,贵妃宋氏文慈,薨。 第145章 冷宫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养居殿外的石阶上,二皇子齐玄瑞已跪了一日一夜。 卫氏这些年所犯的罪行,桩桩件件,齐玄瑞只觉触目惊心,可她到底是自己的生身母亲,而所有这些罪行里有九成是为了自己。 齐玄瑞不能不顾及,尽管于理他知道卫氏罪无可赦,可是于情,他不能不为卫氏求情,至少请父皇看在多年夫妻情份,饶她一条性命。 殿内,齐烨放下朱笔,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李德福特别有眼色的捧来一盅凉羹,小心劝道:“皇上喝盏羹吧,清热去火,是毓妃娘娘命人送来的。”说着将羹轻轻放到齐烨面前,揭开盖子。 齐烨捏起勺子舀了一口,只觉冰凉舒爽,燥郁的情绪顿时舒缓许多,他轻声叹了口气:“贵妃的丧仪办的如何了?” “都已妥当了”,李德福弯着身子回,“按照皇上您的意思,都是照着皇贵妃的仪制置办的。” “嗯,晚些时候,朕去祭拜一二。” 齐烨几大口喝光了凉羹,悠长的出了口浊气,随口道:“毓妃宫里的东西,是好吃。” 就算曾贵为贵妃,帝王的怜悯之心,也只是这短短的两句对话。 李德福陪着笑,顺着皇上的意思说:“毓妃娘娘担心皇上您郁结上火,特地叫人送了凉羹来。” “嗯。”齐烨低低应了一声。 眼瞧着皇上心情好转,二殿下还在外头跪着,自己是否提一句?李德福脑中的念头在肚子里转了三圈,终究是没有开口。 依旧笑吟吟的夸赞:“毓妃娘娘实是有心。” 其实,有心的哪里是尹灵鸢,根本就是含绿提出来,尹灵鸢一想,齐烨近日的确闹心,所以才好心送了碗羹汤。 只不过因为这一碗凉羹,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好不容易从识海里醒来,尹灵鸢决定,三天不理聿泽。 昨夜她都那样求饶解释了,那个恶劣的男人还是“强迫”她摆出那样的姿势,尹灵鸢简直想想就觉得羞愤! ——自然了,自己也有新奇美妙的体验这种事儿,她是打死不会承认的。 春种秋收,尽管樱华宫和钟秀宫的菜蔬大多都是随时收获,随时补种的,但还有些作物是赶在丰收的季节一并成熟。 譬如她种在大水缸里的稻米。 虽然满满的种了好几大缸,但比起南边动辄几十数百亩的水田还是差的远呢,所以不到一个时辰,全部收割完毕,然后取下稻穗,均匀的铺在院子里晾晒。 秋日雨少,尹灵鸢觉得要不了几日就干了,到时候脱去稻壳,便能吃上香喷喷的灵米饭了。 初辉看着晾在院子里的一小片稻穗,哭笑不得:“娘娘这些稻米,至多也就能出半石米。” 在天齐,一石大约三十公斤,尹灵鸢这些稻子,能出十五公斤大米,已经是在灵泉水的做用下极其高产的了,她知足。 “别急嘛,今次种出来若是好吃,咱们下回争取多种些。” 尹灵鸢盘算着,等稻米打出来就给皇上和太后都送去些尝尝,若是能得这二位喜欢,自己也好借机扩大种植规模。 “整个宫里也就你还乐的自在,外头可要闹翻天了。”荷嫔牵着小俞儿,进了钟秀宫便道。 “姐姐来了。”尹灵鸢抬头,看到小俞儿,稀罕的不行,捏捏他圆嘟嘟的小脸“你可好久没来毓娘娘这了,怕是把娘娘给忘了吧。” 小俞儿长高了些,脸却还是圆嘟嘟的,皱着小眉毛躲避,嘴上不忘讨饶:“没有没有,俞儿最喜欢毓娘娘了。” “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这的好吃的?”尹灵鸢笑他,吩咐宫人们拿点心出来,带他下去玩。 小俞儿欢呼一声,乐颠颠的跑去后院了。 尹灵鸢请荷嫔坐下,笑着开口:“怎么了?” “还不是卫氏那事儿”,荷嫔明显有些兴奋,“皇上的旨意下来了,废去一切位份,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永不许再出来,闹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有了个了结。” 这结果也在尹灵鸢的意料之中,并不多意外。 “是她罪有应得。” “不过没有赐死,真是便宜她了”,荷嫔撇撇嘴,颇有些不愤,“听说二皇子在养居殿外跪了三天三夜,这才求得皇上留她一条命,到底是长子,皇上还是顾着他的。” 尹灵鸢不置可否,须知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让人痛苦,这结果于卫氏到底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了。 皇宫的东北角落,最不起眼的地方,两扇略显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素灰布衣的女子被大力推入,尚未站稳,身后的破木门便彭一声关上,卫氏吓的一个激灵,抱紧怀中的破布包袱,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小步往里挪。 她从不知道,宫里还有这么个破败地方,外头的红漆柱子常年风吹日晒,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一块一块的木头皮斑驳脱落。 年久失修的屋檐破了一个洞,脱落的碎瓦片凌乱的散在墙角……这里是冷宫,真正的冷宫。 冷宫原来叫什么名字已经没人知道了,不知从哪一代起,这里成了发落废黜嫔妃的地方,没有人打理,没有人伺候,只是每日送一餐饭食,保证她们不会饿死罢了。 推开正对着自己的屋门,卫氏迈步进去。 “呵呵呵”冷不丁的,一串笑声出现,在寂静的室内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尚未等卫氏开口,角落的阴影中慢慢走出个人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让我看看,又是哪位姐妹进来给我作伴了?” 这人走近了,看到卫氏的脸,先是一怔,进而不受控制的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卫氏戒备的看着她,面前女子头发凌乱,衣衫破烂,脸上还都是脏污,她实在不知道是谁。 却见那人笑够了,喘着气开口:“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宜妃娘娘啊!一向算无遗策的宜妃娘娘,竟也有光临冷宫的一日,实在是叫这里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卫氏蹙眉看着她。 “宜妃娘娘这么快就不认得嫔妾了吗?”女子扬了扬头,抬起手细细的抿了抿头发,甚至呸呸两口,沾湿了手掌,抹去脸上的脏污。 卫氏忍着恶心与厌恶,终于在这人的脸上看到了昔日熟悉的影子:“你是……丽婕妤?!” “请宜妃娘娘的安”,丽婕妤拉长了声音,缓缓躬身行了个福礼,若是不看她嘴角噙着的那抹讽刺的微笑的话,这里礼行的倒也端庄规矩。 “你怎么会在这里?”卫氏下意识道。 丽婕妤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否则嫔妾该在哪里呢?” 卫氏一时无言。 丽婕妤没心思再演下去,抱臂绕着卫氏转圈,上下打量她:“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堂堂的宜妃娘娘,怎么会来这了?” 不等宜妃回答,她自己便做恍然大悟状,啊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定是宜妃娘娘作恶多端,终于被揭穿了罢。” 她啧啧两声,看中了卫氏怀中的包袱,眼中射出精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您好歹是宜妃,想必能带进些好东西,拿出来吧。”说着伸出手,还勾了勾手指。 卫氏双臂不由更抱紧了些,警惕的盯着丽婕妤:“你要什么?” “自然是值钱的东西”,丽婕妤嗤笑一声,“好叫宜妃娘娘知道,这冷宫里不比外头,要想过得舒服点,就得拿出银钱打点,你这包袱里装的什么,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里虽然每天有人送饭,但品质可就没有保证了,夏天馊的,冬天冷的,要想吃好点,就得自个花银子,给送餐的太监,一半好处费,一半置办吃食。 卫氏护紧了包袱:“凭什么给你?” “呵!”丽婕妤冷嗤,这样的她见多了,当即也不再废话,上手便要抢夺。 卫氏猝不及防,也实在想不到从前娇美柔弱的丽婕妤,现在能变得这么粗鲁。 丽婕妤显然是这种事情做的多了,手脚并用,几把扯开卫氏的包袱,东西哗啦啦散落一地。 几件衣裳、荷包,丽婕妤出手如电,直奔着荷包去,一把抓起,打开,里头金灿灿的小元宝,有数十个之多。 “果然是宜妃娘娘,这些都能带进来”,丽婕妤兴奋,收起荷包揣进自己怀里,看向卫氏两眼放光:“让我看看,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说着,毫不客气的抓起卫氏的手腕,扒开,看到一只玉镯子,便死命往下撸。 “放肆!”卫氏气急败坏,可她养尊处优多年,实在挣脱不开。 眼看着镯子就要被丽婕妤撸下来,冷宫的大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二皇子齐玄瑞蹑手蹑脚的进来,小声呼喊:“母妃……母妃……” “瑞儿!”卫氏顾不得镯子,一把推开丽婕妤,跑到门边,正对上二皇子看过来的视线。 母子两个紧紧相拥在一起。 “母妃,您受委屈了。”二皇子语带哽咽。 “瑞儿,你怎么能到这来,若是叫人发现怎么办?”卫氏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母妃放心,我是避了人悄悄来的,不会有人看见。” 两人放开,卫氏心疼的轻抚儿子通红的额头,那是为自己求情磕破的:“是娘连累你了。” “母妃不要这样说”,二皇子也红了眼眶,不管怎样,这个人都是世界上最心疼自己的人。 “眼下父皇正在气头上,只得先委屈您一些日子,等过阵子,儿子寻个合适的时机,再求父皇放您出来。” “母妃怎么样都不要紧”,卫氏不赞成的摇摇头,叮嘱道:“眼下你最重要的是自保,别让你父皇因为母妃的事迁怒于你,只要你好好的,母妃还能没有以后吗?” “母妃……”二皇子哽咽。 “乖,快回去”,卫氏狠狠心,将二皇子使劲往外推,“母妃没事的,你在外头要好好的。” 二皇子踉踉跄跄的被推到门边,不放心的道:“我过两日再来看您,母妃放心,儿子一定想办法救您出去……” “好好听你父皇的话。”卫氏最后叮嘱一句,彭的关上了门。 她后背抵着门,听二皇子在外面唤了两声,终于走了。 卫氏压下心头的酸楚,挺起胸膛,重新走回内室。 目睹了全部经过的丽婕妤眼神复杂,她本以为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宜妃已经被打入冷宫,自是任凭自己随意欺凌,倒忘了二皇子这一茬,皇上若真对二皇子寄予厚望,宜妃难保不会东山再起。 “还来。”卫氏伸出手,冷冷的道。 丽婕妤面上表情变了,换上亲切的笑,将方才撸下来的玉镯递给对方。 卫氏眼神示意她怀里的荷包,丽婕妤讪笑,掏出来双手奉上。 “卫姐姐别恼,妹妹只是跟您开个玩笑。”此刻她也不阴阳怪气的叫人家宜妃娘娘了。 卫氏收了荷包,蹲下身收拾散落一地的衣裳。 丽婕妤十分有眼色的蹲下帮忙,收拾好了包裹,又殷勤的带着她到里面:“这床干净些,被褥也完好,卫姐姐便住在这吧。” 卫氏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丽婕妤又给她找了个好些的柜子,可以将衣裳放在里头,忙活了一通,终于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二皇子真孝顺,姐姐可是养了个好儿子。” 卫氏明白她的意思,而自己身在冷宫,对这里的情况不了解,有了丽婕妤自然做事更方便些。 “从前你也是因着为我做事才进来的”,卫氏道,“今后你我姐妹同心同德,有我出去的那一日,自然也不会忘了妹妹。” 丽婕妤要的便是这句话,忙道:“卫姐姐说的是,多谢姐姐还惦记着妹妹。” 卫氏满意的点点头:“方才你说,若是想过得好些,就要找哪个打点?” “是这样的……”丽婕妤坐到她身边,细细讲述起来…… 第146章 闲话家常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小憩刚醒,尹灵鸢接过帕子净了面,又仔细洗干净手,起身往小厨房走去。 下午小瑜儿和玄珏要来,她准备亲自下厨,做些小点心给两个孩子。 含绿刚从眷属司回来,尹安禄打算再开一家仙客楼分店,预计到南边去,南边气候湿热。不宜吃火锅,尹安禄原打算只开普通的酒楼。 尹灵鸢不以为然,上辈子川渝的麻辣火锅可是全国闻名的,所以她让二哥搜集些辣椒种子或者秧苗进来,自己先试着培育,等到收获一茬后,再把种子给二哥。 如今,直隶那边的仙客楼生意很好,多亏了种植基地供应的独一无二食材,致使即便有人模仿仙客楼,也难觅其精髓。 尹安禄尝到了种植基地的好处,此次去南边,自然要再弄的。 他打算过些日子就动身,先去南边考察选址,年后开春,把种植基地搞起来,然后再开酒楼。 “娘娘,这些是二少爷找的辣椒。”含绿颇有些敬而远之,尹安禄送来的除了辣椒的幼苗,还有不少成品辣椒,含绿也实在不喜欢它们的味道。 尹灵鸢好笑,转向宝笙:“你去先交给初辉,让她选好地方,稍候我亲自来种。” 含绿如蒙大赦,迫不及待的把辣椒递出去,后者却并未来接,实际上,连方才尹灵鸢说的话她都没有回应。 “宝笙?”含绿轻唤,又摇了摇她的胳膊,“回神啦!” “啊?什么?”宝笙这才唤回神智,满脸茫然的看看含绿,又看看尹灵鸢。 含绿无奈,重复一遍,并将辣椒再朝前递了递:“你在想什么呢?” 宝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告罪:“奴婢该死,求娘娘恕罪。” 尹灵鸢笑笑摆了摆手:“去罢。” 宝笙拿着东西出去了,含绿忍不住咕哝一句:“这丫头近几日好生奇怪。” “怎么?”尹灵鸢问,她倒是没察觉出什么异常。 尹灵鸢和这些丫头们虽亲,但到底主仆有别,很多时候尹灵鸢需要隐私空间,也拒绝她们伺候,而含绿和宝笙私底下相处的却很多,所以能很明显的察觉出对方的异常。 “奴婢就觉得她近几日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心中有什么事儿压着似的,有时候大半夜了还不睡觉”,含绿道,“譬如上回,娘娘用膳时少了肉酱,宝笙去小厨房拿好久没回来,奴婢赶去小厨房看,却发现宝笙看着肉酱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有问过她吗?”尹灵鸢将鸡蛋搅散,加入蜂蜜和牛乳混合。 含绿帮她舀了一勺面粉,点点头:“问了,她不肯说。”把面粉倒进大碗里,含绿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会不会是她有心上人了,不敢跟娘娘说?” 尹灵鸢看她一眼,这丫头是被自己调侃的久了,真真脸皮厚了,说起这些脸不红心不跳的:“你看她近日可有新添什么饰物没有,整日带着不离身,一看见就害羞的笑的那种。” 含绿细细思量:“没有啊……嗯……饰物……” 尹灵鸢提醒:“香囊?手镯?耳环?发簪?” “啊!”含绿突然开口,“奴婢想起来了,好像是看到她捧着一个玉镯,不过我一走进,她就赶忙收起来了,并没看清楚。” “或许是她心上人送的?”含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心道下次一定找机会落实。 尹灵鸢由着她去,若宝笙真有了心上人,她自然不会反对,跟含绿一样,风风光光的把人嫁出去。 糕点上锅,尹灵鸢净了手,叮嘱下人看着点时辰便出去了,初辉正在带着宫人们处理桃子。 这是树上最后一批成熟的桃子,有些甚至自然掉落,正是尹灵鸢预备留种的。 将桃子用清水冲洗干净,再把桃肉慢慢剥下来,尽量保持桃核的完整。很多桃子完全熟透,果肉已经很软烂了,一剥汁水四溢,清甜的桃香刺激着人的味蕾。 之所以要先洗干净,是因为桃子实在是太珍贵了,虽然要的是核,但这些桃肉丢了也实在可惜,其实完全可以用来酿酒的,但是尹灵鸢大手一挥,将剥落的桃肉都赏给宫人们了。 他们拿回去做成点心也好,直接吃也罢,反正里面灵气充足,怎么样都会好吃。 这便是钟秀宫的隐形福利了,毓妃宫里的人,即便是最低微的洒扫粗使宫人,也能吃到外头贵人们打破头也买不到的珍贵食物。 人人都知道钟秀宫和樱华宫是美差,人人都想往里进,使银子托人脉,想尽各种办法,无奈尹灵鸢身边的宫人实在足够了,甚至为了兼顾两宫果蔬,已经超了妃位的规制很多,若再多,便要惹的阖宫抱怨。 况且人多不好管,尹灵鸢觉得当下就很好,人手够用,且忠诚度高。 也因此造就了钟秀宫和樱华宫宫人的高人气,即便只是个看守菜园的小太监,走在外头都高人一等的,一群人抢着结交。 一是因着主子的地位,二便是因为他们时不时能得些果蔬赏赐,若是自己不吃,高价卖给旁人,那自然是选则与自己熟识亲近的。 尹灵鸢先去看了蜜桃取核的进度,初辉说桃核取出来后要先晒干,霉烂、虫蛀、不完整和个小的桃核都不能用,当然樱华宫的桃核不存在这些问题,个个大而饱满。 把桃核放进温热的水中,不断搅拌直到水凉,这样是为了防止种子发霉腐烂,让桃核均匀受热之后再浸泡一日夜,中间换一次清水。 最后,在清明节前后播种,当然,最好先育苗,等小秧苗长出来,再移植到田地里,这样成活率更高。 其实桃树用嫁接的方法繁育更为普遍,但是尹灵鸢觉得桃核中所含灵气更多,这样从种子长出来的树,来日结了果子,灵气也便更纯。 初辉选的种辣椒的地方是花盆,刚好内务府新送来了一批花盆,已经装好土,尹灵鸢直接将辣椒埋进去,再浇上灵泉水就完事了。 她每次种菜都没甚章法,偏长势最好,初辉也只能承认,自家娘娘天赋异禀。 辣椒种完的时候,娴嫔荷嫔分别带着三皇子和小瑜儿过来了,荷嫔还将小公主也带了来,柔安被养得胖乎乎白嫩嫩,小团子似的窝在奶娘怀里,尹灵鸢稀罕的不行,一整个下午都抱着不肯撒手。 小丫头咿咿呀呀的,偶尔蹦出几个字来,尹灵鸢煮了牛乳给她喝,小丫头也一点不挑,一口一口喝的乖,偶尔吐个奶泡泡,萌的人肝颤。 两个小子放他们去院子里撒欢、吃点心,尹灵鸢和娴嫔荷嫔在屋子里说话。 “瞧你这么稀罕孩子,何不自己养一个”,荷嫔道,“即便不是你亲生,从小养在身边也是好的。” 尹灵鸢不置可否,她是喜欢软萌萌的小团子,可若要她养还是算了罢,小孩子都是天使和恶魔的结合体,别看现在可可爱爱的,真捣起乱来可是很让人头大的。 “你身子调养的如何了,还一直吃着那女医开的药?”娴嫔问。 “吃着呢”,尹灵鸢道,其实她就是每天一碗白开水,药都被自己净化了,“不过调养这事儿急不来的。” “哎,你若是有个孩子,也不至于如今后宫都让荣妃当家。”荷嫔幽幽叹了口气,宜妃关进冷宫已经一个多月了,后宫事务现在都是荣妃在打理。 “她为难姐姐了?”尹灵鸢问。 “那倒没有”,荷嫔道,荣妃虽然恢复位份封号,又接手了六宫权柄,却意外的低调的很,处事也相对平和,“只不过我还是不甘心,若当初你的孩子没被宜妃害死,如今就……” 话说出口荷嫔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住了口,眼含歉意的看着尹灵鸢。 后者却全不在意,因为本来那个孩子就是假的,聿泽现在也在,她对此事没什么好忌讳。 不过既然荷嫔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尹灵鸢便也转移了话题道:“晚上你们都留下用晚膳,我种的稻米能吃了,咱们一块尝尝。” 两个人都说好。 晚膳做的是一些清淡小菜,尹灵鸢特地叮嘱,不要做味道太重的菜,以免掩盖了灵米本身的香味。 不过事实证明,她这担忧着实有些多余了,米饭一端上来,独属于稻米的香气便冲进鼻端,每人各自盛了一碗,米粒颗颗分明、软硬适中,嚼在嘴里更是香味直冲味蕾,几人根本顾不得夹菜,只顾一口一口舀米饭吃。 好在都是优雅尊贵的人,自来都是要求细嚼慢咽,否则说不定会上演一场抢饭大赛。 纵是如此,几人也都吃撑了,小瑜儿摸摸自己鼓起来的小肚瓜,颇觉意犹未尽:“毓娘娘,明日我还能来您这里吃饭吗?” 他说的饭,就只是米饭。 玄珏张了张嘴,没有开口,但是那眼神显然表现的是跟小瑜儿一个意思。 “你毓娘娘统共才种了多少稻米,哪经得起咱们这样吃。”荷嫔没好气的道。 尹灵鸢笑:“明日你俩若还想吃,便去你们父皇或者皇奶奶宫里吧。”她下午的时候就吩咐宝笙,给皇上和太后分别送些稻米,看今日的效果,她扩大种植面积有望了。 由于实在吃的有些多,荷嫔和娴嫔都拒绝了做软轿回去,两个人结伴而行,溜溜达达的走回自己宫,是为消食。 送走了她们,尹灵鸢也在院子里溜达消食,对身后跟着的含绿道:“稻米我给你们留了一点,不多,你跟宝笙还有初辉分着吃了,也尝尝味道。” “多谢娘娘。”含绿喜上眉梢,方才她闻着那饭味儿就忍不住流口水来着。 “宝笙呢?”尹灵鸢突然发现,“自下午就没见过她。” “娘娘吩咐她去给皇上后太后送稻米”,含绿也反应过来,“自离开后就没再回来……” 第147章 自戕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宝笙到底是没有失踪,就在尹灵鸢溜达了两圈,天色也黑透了的时候,宝笙自己回来了。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尹灵鸢这边,才一回来便扎进自己的房间。 像含绿、宝笙这样的大丫头,在宫里是可以有自己单独的房间的,钟秀宫房子多,尹灵鸢又不爱在身份上计较,她们住的房间也都很好,宽敞明亮,离正房很近。 “她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含绿跟尹灵鸢告了个罪,“奴婢去瞧瞧。” “嗯”,尹灵鸢点点头,准备再走几圈消食,因为实在是吃的太多了。 “出息。”冷不丁的听到聿泽的声音,带着点轻微的嘲笑。 尹灵鸢知道他笑什么,故意道:“某些人啊,身为残魂,吃不到灵米便吃柠檬,哼。” 聿泽没明白她的点,但并不妨碍他回嘴:“你那也能称为灵米?灵力低微,也就糊弄凡人。”上古时候,真正修士所食的灵米是可以恢复修为的,自然了,如今早已消失。 “那请尊上大人拿出真正的灵米来,让道友我开开眼界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脑海中斗着嘴,忽然听见一声闷响,接着是女子的惊叫,分明是含绿的声音。 尹灵鸢几乎第一时间就往宝笙的屋子跑去。 推开门,眼前的场景着实骇人。 宝笙软蹋蹋的扑倒在墙角,满脸血糊糊的,墙上,自上而下被拉下一道常常的血痕。 含绿整个人呆掉,不知所措。 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尹灵鸢先运转灵力,送入宝笙体内,护住正在不断逸散的生机,冲含绿嚷道:“去叫方吉平。” 含绿怀里还抱着个木盒子,闻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盒子里面金银首饰散落一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杀人夺宝。 不少宫人听到动静赶来,初辉走在最前面,见此场景连忙喊人去叫太医。 方吉平很快赶来,钟秀宫的宫人急匆匆的,他还以为是毓妃出了什么事儿,见此场景也是颇为意外。 不过他什么都没问,迅速拿出止血药粉,洒在宝笙的额头上,接着用布包扎。 “上次给你的小药丸还有吗?”尹灵鸢倒很冷静,“给她吃一粒。” 方吉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连忙倒出一粒给宝笙吃了,又给她把脉,开方。 直到灵力感知宝笙的情况稳定些,才让人将她缓缓抬到床上去,初辉指了两个小宫女打扫墙上和地上的血迹。 她自己亲自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看着金灿灿的,其实不过是些寻常的首饰,银钱也没有很多。 “娘娘。”初辉将东西递给尹灵鸢。 后者接过,打眼便认出最上面的一根金叉是自己赏的,当时初辉还没入宫,她着人打了一对,含绿宝笙一人一只。 “你在这里照看着”,尹灵鸢吩咐,“今日的事儿嘱咐她们先不要往外说。” “是,娘娘放心。”初辉低声应了。 尹灵鸢抱着木匣子转身离开,临走叫上了哭的满脸泪痕的含绿。 两人行至正殿,尹灵鸢将木匣子放在桌上,给含绿到了杯茶:“喝口水缓缓。” “娘娘……”含绿又是惊吓又是惧怕,哭的泪眼朦胧,“她拿着娘娘的手镯,说实在没办法了,哭着给了我这个木匣……还说对不起娘娘,拖我照顾弟弟……然后就,就去撞墙……流了好多血……” 含绿说的语无伦次,尹灵鸢连连叫停,示意她喝水:“你慢慢说,不要着急,宝笙没有性命之忧,你不要担心。” 含绿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一整杯,尹灵鸢又给她倒了一杯,看着她喝下,情绪终于稍平复了些。 “你刚才说宝笙托你照顾弟弟?什么弟弟?”尹灵鸢一点点问。 “奴婢也是今日才知道,宝笙在宫外竟还有个弟弟。”含绿道。 “她不是自小入宫吗?”尹灵鸢问。 含绿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看来有些话,她要亲口问一问宝笙了。 “先说你知道的。” 含绿于是将她进门之后发生的事儿,一点点讲给尹灵鸢听。 进来的时候,看到宝笙正背对着自己,对着手中之物发呆,含绿突发奇想,悄无声息的走到人身后,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让她这样沉迷发呆。 凑近了才发现:“咦?这不是娘娘赏你的镯子吗?” 宝笙整个人都是一激灵,看含绿的眼神满是惊惧。 含绿却兴致缺缺:“我还当谁送你的呢,敢情这些天你都是拿着娘娘赏的镯子发呆啊,怎么,不舍得戴吗?” 宝笙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然后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从柜子里翻出木匣,在含绿面前打开。 “呀,你这些年得的赏赐不少嘛,快叫我瞧瞧”,含绿很感兴趣的拿起一对耳环细看,口中啧啧称赞。 “喜欢这对耳环吗?送你了。”宝笙平静无波的道。 含绿乜斜着她:“这么大方?” 宝笙索性又捡了几件收拾,一并递给含绿:“这些都给你吧,姐妹一场,谢谢你这几年对我的照顾。” 含绿察觉出不对劲了,她方才只是开玩笑,并不是真想要这些东西,她是尹灵鸢的陪嫁丫头,这几年攒下的东西比宝笙只多不少。 “你怎么了?”含绿不解,指着其中一根发簪道:“这钗不是你最喜欢的吗?干什么要给我?” 宝笙索性将匣子里的东西一分为二,对含绿道:“这一半给你,另一半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转交给我弟弟,他住在琥珀街后巷,姓付。” “不是,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了?”含绿简直摸不着头脑,“而且你自己不能给他吗?为什么要我转交?” “我,我对不起娘娘,我……”宝笙想要说什么,却仿佛难以启齿,看着含绿忽然跪下,“看在我们姐妹一场,你就答应我吧,行吗?” “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含绿连忙去拉她,“快起来。” 宝笙执意不肯,只求含绿能答应她。 含绿无奈:“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快点起来。” 宝笙终于站起来。 “不过你送我一对耳环当谢礼就成了,其他的你自己留……” 含绿的话没说完,宝笙忽然闷头冲向墙角,“咚”一声闷响,等含绿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血流满面了。 第148章 两难的抉择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宝笙是在第三天的傍晚醒来的。 之前也迷迷糊糊的醒过几次,初辉给她喂了些米粥,尽数吐了。 后来尹灵鸢让喂些盐水和糖水,她吃进去些,方才慢慢好转。 尹灵鸢进来的时候,宝笙正睁着眼睛盯着床帐顶发呆,眼神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感觉如何了?头还晕吗?”尹灵鸢走到床边,看她面色还是苍白,床边架子上摆着一碗汤药,一丝丝的冒着热气。 尹灵鸢顺手端起来,摸一摸碗壁已经不烫了:“喝吧,等下凉了更难以下咽了。”她以为谁都跟她一样,视喝药为洪水猛兽的。 初辉到后面将宝笙扶起来,拿枕头垫在她身后倚着,尹灵鸢端着药碗玩笑道:“是要一口气喝光,还是我一勺勺喂你?” “奴婢不敢当”,宝笙既惶恐又愧疚,接过药碗一气喝了。 尹灵鸢递给她一小碟蜜饯:“含一个。” 宝笙却是看着蜜饯,哭出了声:“奴婢不值得娘娘如此待我,奴婢……奴婢对不起娘娘。” 尹灵鸢递给她帕子,温声道:“有什么话,等你养好身子再说,现在先好好歇着。”说罢,打算离开。 “奴婢不值得娘娘救!”宝笙突然大喊,挣扎着便要下地,初辉阻拦不及,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娘娘,奴婢对不起您,可是奴婢实在没法子了,宜妃娘娘拿奴婢家人的性命相威胁,奴婢实在不能再做对不起娘娘的事儿了,所以只有自己去死,奴婢死了,娘娘才能安全,弟弟一家也才能平安!”宝笙哭着说了一大串话。 尹灵鸢蹙眉:“你刚醒,经不起这么折腾,先起来。” 宝笙执意跪着,甚至还要磕头:“奴婢……” 尹灵鸢冷了脸:“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到床上去。” 宝笙顿住,初辉赶紧扶着她起来,安置到床上,同时低声对尹灵鸢道:“奴婢去外头守着。” 后者点点头,从宝笙口中得到知了事情的始末。 当年,她入樱华宫不久,宫外便有家人来寻,是她的舅母带着弟弟,不远千里从老家赶来投奔。 宝笙很小的时候离开家,被人牙子倒卖来去,最后入了宫。 弟弟跟她是双胞胎,虽然许多年不见了,但仍能依稀记得小时候的模样,宝笙很开心,用这些年攒的所有积蓄,在帝京赁了一间小院,将弟弟和舅母安置下来。 后来,随着她在樱华宫越来越得器重,所得银钱赏赐也渐渐多起来,每隔一段时间宝笙都要送些银子到宫外,让弟弟和舅母过好日子。 之后不久,弟弟找到了一份差事,给一户人家当长工,只签活契不卖身。 弟弟多次来信跟她说,那家人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富贵,出手大方,对下人也善待,宝笙很为他高兴。 本来一切都很美好,有一日宜妃却突然找她私下说话,宝笙这才得知,弟弟做长工的主家是姓卫的,就是宜妃娘娘的娘家。 宜妃以厚待她的家人为条件,让宝笙成为她在樱华宫的眼线,本来宝笙不愿意,但是宜妃恩威并施,以家人性命相威胁,并且只要宝笙为她做三件事,便放过她的家人们,且送一处宅院给他们居住,而且这三件事情绝不会威胁尹灵鸢性命,宝笙最终答应了。 头一桩便是将良嫔的蛇换成了毒蛇,她当时不知道里面是毒蛇,只负责接应了宜妃的人; 第二件事是在尹灵鸢头回偷溜出宫的时候,将消息泄露出去,所以当时齐烨才会来的那样快; 第三件事便是尹灵鸢中毒那次,宝笙一开始并不知道是宜妃所为,事后宜妃让她拿到那些凭条并销毁,宝笙方才明白。 她心中恨死了宜妃,可是眼看已经是最后一件事了,做完这件,她的家人便能平安,自己也再不用昧着良心,做对不起主子的事儿。 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宜妃好不容易抓住这样一枚好用的棋子,怎会轻易放手。 表面上,宜妃的确放了她弟弟,让卫家跟他解除契约,而且按照约定将琥珀巷后街的一处两进宅院送给了他们。 之后一段时间都很平静,乐安公主的事情出了之后,宜妃自身难保,宝笙完全放了心。好事成双,弟弟又传来消息,说自己要娶媳妇了,宝笙开心之下,包了二十两银子和好几样首饰一并送给了新婚弟媳,其中就包含这几日宝笙一直拿在手里的金镶玉翡翠镯。 再后来,宜妃被打入冷宫,弟媳也怀上了孩子,一切都是美好的了,宝笙的灾难终于过去。 却不想,几日前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小太监拦住,将金镶玉翡翠镯给了她,并一包毒药,宜妃让她毒死尹灵鸢,否则便要了他们一家人的性命。 宝笙如坠数九寒冬,这几日浑浑噩噩想了很多,弟弟就要有孩子了,她们付家后继有人,她不能断了付家的根,而毓妃娘娘,她待自己那样好,自己也实在下不去手害她。 最后的最后,宝笙选则了一条最决绝的路。 ——她自己死。 只要她死了,宜妃再不能威胁她做任何事情,弟弟一家就安全了,而毓妃娘娘身边,也再不会有自己这样一个威胁。 尹灵鸢拿着宜妃交给宝笙的,让她毒死自己的毒药,沉默良久,不知道是该怜她傻还是责她奸。 “奴婢自知对不起娘娘”,宝笙哽咽的哭着,“娘娘,求您赐死奴婢罢,奴婢再活下去便是害人害己。” “害人的是卫氏!”尹灵鸢沉声道,“且你以为你死了,卫氏就会放过你弟弟一家吗?” “奴婢……奴婢……”宝笙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你好好养身子,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尹灵鸢说着,起身便要离开。 “娘娘!”宝笙喊她。 尹灵鸢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不会让你的家人有事。” “娘娘……”宝笙心中百味杂陈,泪水汹涌而出。 尹灵鸢看她这样,终是叹了口气:“傻丫头,这样的事情,早怎么不同我说。” “奴婢不敢……奴婢对不起娘娘……” 罢了,尹灵鸢唤初辉进来,让她好生看顾,自己先去处理宝笙弟弟的事儿。 好在尹安禄尚未离京,她一个消息传出去,尹安禄直接将付家人接到了仙客楼,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在帝京的仙客楼,没人敢放肆,纵使卫家也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质被接走。 之后尹灵鸢又去找了瑾婕妤。 瑾婕妤也是卫家人,尹灵鸢觉得要彻底解决卫家的威胁,通过瑾婕妤再好不过。 宜妃被打入冷宫,如果卫家人聪明的话,就会明白,他们依仗的人也该换换了。 第149章 毒药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卫氏被打入冷宫后,如今顺康宫是瑾婕妤一个人在住,她依旧是住在原来的偏殿,见到尹灵鸢颇有些惊讶。 这还是两人自上次钟秀宫对话后的首次单独见面。 “娘娘怎么来了”,瑾婕妤翘着兰花指,摘菊花瓣,每朵上摘三四瓣,身后侍女挎着个小篮子在接,见到尹灵鸢,遂停下手上的动作,上前见礼。 “这时候过来,打搅你的雅兴了”,尹灵鸢笑着看了眼提着花篮的侍女,已不是从前的霜儿。 “不过是摘些菊花应景,做点菊花糕”,瑾婕妤笑笑。 “夕餐秋菊之落英”,尹灵鸢道,“婕妤仿古人意趣。” “这始作俑者没了,日子便觉得好过了。”瑾婕妤请尹灵鸢入座,同时挥手让侍女退下,“娘娘此来,可是有什么事?” “也是因着卫氏的事”,尹灵鸢道,“从前的宜妃没了,卫家人对此是什么态度,你可知道?” “到底还有二殿下在呢,她也还好好的在冷宫活着,所以很多人还抱着指望。” “的确是好好的在冷宫”,尹灵鸢眸色一暗,“还能兴风作浪。” “娘娘的意思是……” 尹灵鸢遂将宝笙一事跟她说了,末了说明来意:“不知瑾婕妤可否说服卫家,莫要再为难他们。” 卫家是宜妃的娘家,也是瑾婕妤的娘家,尹灵鸢之所以来找她,只不过想选一个最省力,无需大动干戈的法子。 瑾婕妤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此事嫔妾知道了,娘娘放心。” 看来对方胸有成竹,尹灵鸢也就不多废话了,安心回家等消息。 果然,两日之后瑾婕妤便派人来告知,事情已经解决,付家人可以安心搬回原来的宅子。 宝笙大喜过望,她如今已能下床走动,额上还包着白布,跪到尹灵鸢面前谢恩。 “蒙娘娘不弃,奴婢从前糊涂,做了许多对不起您的事儿,如今弟弟一家已安全了,奴婢这条命,任凭娘娘处置。” 尹灵鸢看着她:“我若想要你的命,当初又何必救你。” “娘娘……”宝笙有些不知所措,她是真的后悔,当初若早些叫娘娘知道内情,也不至于铸成今日大错,如今她只想做些什么,能稍稍弥补自己的过错。 尹灵鸢想了想,开口:“你弟弟一家安稳了,你若愿意,本宫可以放你出宫,跟家人团聚。” “娘娘……是要赶奴婢走?”宝笙双眼微睁,随即很快暗淡下去,想到自己从前做的事儿,也的确没脸再留在娘娘身边。 “不是要赶你走”,尹灵鸢道,“而是你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亲人,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宝笙惨淡一笑:“奴婢自小入宫,早已习惯了宫里的日子,出去反倒不知该怎么活了。”况且弟弟已经成亲,日后还会有孩子,有属于自己的小家。她们姐弟如今更多的是一种亲情的维系,日日朝夕相处,她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子。 “不过奴婢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不敢奢求留在娘娘身边”,宝笙道,“奴婢但凭娘娘处置。” 尹灵鸢最终留下了她,养好了身子,继续留在身边伺候。 一方面,尹灵鸢并不是铁石心肠,宝笙跟着她这么久,已有感情,纵使知道她曾经背叛自己,但后来宝笙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害她,足见她心思不坏。尹灵鸢觉得自己更多的是担心,对于从前种种,或许是时过境迁,或许因为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伤害,她得知的时候并未多么生气。 另一方面,冷酷无情一点说,宝笙唯一的牵累,从前的宜妃可以掌控,如今她也可以,所以不必担心她再次背叛自己。 又休养了十来日,宝笙恢复如初,重新回到尹灵鸢身边伺候,有方吉平的调理和尹灵鸢的丹药,宝笙身上倒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只额头刚愈合的伤疤看上去有些骇人。 她将额发放下来些,勉强能遮住,初辉又拿出从前自己用的祛疤伤药给了她。 期间齐烨来过一次,得知钟秀宫大晚上的请太医,专程过来询问,尹灵鸢只好自黑,说那日晚膳吃多了,请方太医过来开些消食的药。 实在是以宝笙她们这样的身份,于礼制上是不能让太医诊治的。 而且这件事,尹灵鸢暂时不打算对齐烨说。 本来,卫氏在冷宫也不安分,还要兴风作浪,她是打算禀报皇上的,不过最后却犹豫了,问题就出在那毒药上。 这么些年,卫氏用毒药害人不少,从先前的小瑜儿到后来的自己,每次用毒刁钻,连经验丰富的太医都诊断不出,化解不了。 卫氏并不通医术,卫家世代居帝京,从未听说出过什么奇人异事或者用毒高手,那么卫氏的这些毒药都是哪里来的? 宝笙交给她的毒药是尹灵鸢唯一一次拿到手的卫氏的毒药,先交给方吉平看了,他看不出里面都有什么成分。 她又拿给聿泽,本来尊上这个状态,她是不指望能看出什么来的,但是聿泽却从中发现了一丝不凡的味道——上古修者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毒药并非凡间之物,很有可能是从前修真界的东西。 卫氏手中怎会有修真界的东西? 是她自己炼制的,还是她身边有能炼制毒药的人? 亦或是,卫氏手中有相关的灵宝法器? 还有,卫氏手中既有这些东西,那么自己的秘密她知道吗?又是否发现了聿泽的存在? 一系列的问题让尹灵鸢着实担忧了一阵子。 后来通过聿泽的进一步感知,这毒药上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显然并非当下所炼,很大可能就是卫氏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尹灵鸢才稍稍放了点心。 不过卫氏究竟手里有多少这样的毒药,她又是怎么得来的,依旧无从得知,尹灵鸢决定先暗地里查清此事,遂不告知齐烨。 齐烨竟也信了她的借口,主要是那稻米他也吃了,实在香味浓郁。 尹灵鸢于是趁机提出扩大种植面积,她看上了钟秀宫附近的一处荷花池,想把荷花拔掉种上水稻。 虽然稻米的确美味,但一整个荷花池,齐烨还是没有点头,最后只答应多给她打几口大水缸,送来钟秀宫,聊胜于无。 付家的事情解决之后的第二天,尹安禄便离开帝京南下去了,卫氏的毒药来源依旧没什么下落。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暖阁需要重新搭起来,樱华宫一切都是现成的,钟秀宫就需要从头开始。 好在内务府的人有经验,做起来也不会很难。 两宫人头攒动,宫人们来来去去,尹灵鸢倒是意外又见到了小康子。 他如今还是膳房的小管事,没有银子疏通,到了也没顶上管库房的差事,此来专程到尹灵鸢面前卖好,说是感激她当日的高抬贵手,其实是听到了些风声,想走毓妃的路子。 “奴才虽只是个小管事,但在膳房这许多年,认识人的也不少”,小康子笑容满面的,“娘娘知道,膳房负责各处饮食,冷宫里头也有人每日前去的。” 尹灵鸢挑了挑眉,卫氏身在冷宫,可收买的唯有膳房的人,这个人来的倒是时候。 “每日给冷宫送饭食的都哪些人,你可认得?”尹灵鸢问。 “巧了,奴才的差事正是这个。”小康子道,他自己从前是给禁足或犯错的嫔妃送膳的,后来升了管事,也专管这个。 尹灵鸢了然,怪不得他会来,想必是知晓了一些内情。 “既然是你手下的人,想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康公公心里明镜似的吧。”尹灵鸢道,她是不介意断了卫氏这条对外联系的路的。 “奴才已经处置了原先那小太监,他眼皮子浅,见不得什么好东西,稍微给点好处就什么事儿都敢做”,小康子是准备好了才来的,“现下已换了新人,娘娘放心。” “康公公这么说,本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尹灵鸢满意的点点头,投桃报李,她自然也会满足小康子的心愿,“公公可还想做库房管事?” “奴才无福,那差事已叫人顶上了”,小康子偷偷抬眼,打量尹灵鸢的神色,而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若是能跟在娘娘身边,那是奴才天大的造化。” 尹灵鸢凝眉,想了一会才开口:“本宫身边不设掌事太监,日常也用惯了宝笙他们,你知道的,本宫宫里的太监们大都是做粗使的差事,侍弄田地、巡逻看护,让康公公做这些,岂不委屈了?” “这……”小康子犹豫。 “这样罢”,尹灵鸢笑,“回头我问问内务府,看近来还有什么缺没有,回头让你顶上,或者你若还想做库房管事,纵使现在已经有旁人了,本宫也能重新安排你上去。” 她这样说,就是内务府的差事任小康子挑选了,不过也说了,是库房管事这种级别的。 小康子重新高兴起来,内务府管着整个后宫,自有那油水富足的差事,这样即便不能留在毓妃身边也值了。 “多谢娘娘”,小康子喜上眉梢,“待奴才回去好好思量一番,再来回禀娘娘。” “也好。”尹灵鸢点头答应,笑道:“怎么不想再去管库房吗?” 她本是随口一问,不料小康子却突然面露异色,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可不敢再想了,奴才命薄,万万当不得这差事。” “怎么?” 小康子看看左右,觉得这事情告诉毓妃也好,便凑近些小声道:“奴才也是近日才得知,原先那库房管事是叫害死的。” 第150章 心想事成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内务府从前管库房的太监叫孙连顺,说是生了急病,暴毙身亡,后来才打听出来,是被宜妃秘密处死的。 “因为什么呢?”尹灵鸢不解,他一个管库房的,如何会碍着宜妃的事儿? “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小康子道,“不过好像听说是私吞了从前宜妃娘娘的东西。” 内务府的库房都是各地官员或者外邦进宫的珍宝,地方官们除了给皇上献宝,像从前宜妃这样的高位嫔妃也时常能收到上贡的东西。 所供之物大多投其所好,以名贵的衣料或者头面首饰之类为主。 “是他偷拿东西去卖了?”尹灵鸢问。 “奴才听到的是,孙连顺拿到的是一个金册子,仿佛也没有去卖”,小康子挠挠头,“而是直接去了宜妃宫里,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偷偷跟人说自己找到了宝贝,日后必是要飞黄腾达的。” “金册子?”尹灵鸢不解。 “问他是什么样的金册子”,聿泽的声音忽然响起,“可否还有一只相似的金笔?” 尹灵鸢不知道聿泽怎么突然对这事儿感兴趣了,不过还是按照他的话问了出来。 “对对对!”小康子一叠声的道,“是还有一只金笔,至于样子嘛,奴才也没见过。” “问他有谁见过,”聿泽又道。 尹灵鸢照着问了。 小康子挠了挠头,仔细想了一会忽然道:“高英!对,膳房的高英公公肯定知道,这两人从前最是要好,奴才这消息最开始也是从高英嘴里传出来的。” 尹灵鸢点点头,小康子欢欢喜喜的离开了,她这边按照聿泽的意思,又去找高英详细探问那金册的样子。 据高英所言,孙连顺对金册子宝贝的很,也只给他看过一次,不过他还是能记得其中的一些细节。 譬如金册外头缠绕着祥云图案,不只外头是纯金的,里面的也是金子做的纸页,薄如蝉翼。 “里头金纸有几页?”尹灵鸢问。 “三页”,高英笃定道,“金纸只有三页,上头还写了不少字,奴才刚要细认,孙连顺那小气鬼立马把册子收起来不叫看了。” 难得被毓妃娘娘叫来问话,高英忍不住想多说几句:“要奴才说,不过是个金子打的册子,有什么好稀奇的,上贡的东西比这个名贵的不知凡几,枉他做了这么些年库房管事,眼皮子忒浅。” 尹灵鸢顿了顿,又问:“你可知,宜妃为何要处死孙连顺?” “还不是那金册惹的祸”,高英道,宜妃已经打入冷宫,他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将自己知道的内情,事无巨细全跟尹灵鸢说了。 孙连顺发现金册之后,又去翻库房的记档,仿佛与金册配套的还有一个玉匣,在宜妃手上。高英知道的也不甚清楚,跟小康子说的一样,孙连顺曾经去过顺康宫见宜妃,之后不久就死了。 尹灵鸢静默片刻,又问起金笔的模样。 高英急于在毓妃面前表现,忙道:“要说稀奇还是这金笔稀奇些,长得倒是一副笔样子,只可惜没有笔头,原来笔头的地方是一个小尖尖,顶端嵌着的不知是个什么宝石,半透明的样子,闪闪发光。” “取出一块灵石来,问他是否一样。”脑海里,聿泽说。 尹灵鸢心中微动,示意高英先等一等,她起身进入内室,做出取东西的样子,其实是意识进入空间,选了一块最小的灵石出来,递到高英面前:“你看看,可是这样的石头?” “对!就是这个模样”,高英眼睛放光,想摸一下又不敢,尹灵鸢收回灵石,高英的视线还不自觉的追着去看。 “含绿”尹灵鸢示意。 含绿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荷包塞给高英,里头装的鼓鼓囊囊的银子。 尹灵鸢又吩咐宝笙取一壶桃子酒,并用琉璃瓶子盛了两勺罐头,一并给了高英:“今日之事麻烦你了,这些个东西权当是谢礼。” “哎呦呦~”高英立刻不管那透明宝石了,抱着酒壶和琉璃瓶子爱不释手,“这可是好东西,好东西呐,娘娘抬举,多谢娘娘抬举!” 尹灵鸢笑笑:“我找你问话的事儿,若无旁人问起,不必刻意去提。” “奴才明白”,高英立刻点头,“奴才只当今日从未来过钟秀宫,也从未见过娘娘您。” 尹灵鸢满意的点点头,打发高英离开后,便问聿泽,孙连顺拿到的册子,是否也是修真界之物。 “那金笔上镶嵌的宝石,就是灵石吧。” “不错”,聿泽肯定了她的话,并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上古时候,修真界有一样法器,名唤“心想事成”,由玉匣、金册、金笔构成,拥有者若是想要什么东西,便用金笔在金册上写明,然后等待三日三夜,那东西便会在玉匣中出现。 自然了,这样法器也有许多限制,首先东西不能太大,至少要是玉匣能装的下的;其次,不能是活物或者等级高于玉匣本身的其他法器;而且生成之物的品质也要视修者修为的高下而定。 自然了,金笔若用灵石驱动,凡人也是能用的,但只能生成一些凡物,譬如金银,是这样法器最常见的用途。 “宜妃手里的玉匣加上金册金笔,便是这法器。”聿泽道,“我猜法器从前的主人应是一位丹修,玉匣中的毒药是从前留下来,而具体的法器用法却记录在金册上。” 这也就解释了宜妃手里稀奇古怪的毒药来源。 “所以孙连顺发现之后,抱着发财的美梦去找宜妃”,尹灵鸢接着他的话,“却不料与虎谋皮,宜妃杀人夺宝,这么说东西在宜妃手里了?” 尹灵鸢觉得以宜妃的心性,这样东西在她手里,迟早还会害更多的人,所以她决定,偷偷将法器搞到手,而且平白生出金银什么的,想想就很期待。 以她现在的修为,施展个小小的障眼法什么的,已经不在话下,尹灵鸢趁夜潜进冷宫,摸到宜妃身边找法器。 可是翻遍了整个房间,也没见到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 “会不会是她藏在顺康宫里?”尹灵鸢猜测,毕竟这东西太打眼,不好明目张胆的带入冷宫里来。 “金笔上头镶嵌灵石”,聿泽提醒她道,“闭上眼睛感知,用你修炼时候的感觉,看周围是否有哪里灵力波动异常。” 尹灵鸢照做,仔仔细细感知了两遍,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镶嵌在笔尖的灵石很小,而且历经这么多年,灵力已经很微弱了,尹灵鸢感知不到也属正常。 不过她不死心,隔天夜里又去顺康宫找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甚至还偷偷潜入过内务府库房,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到底把宝贝藏哪去了?”尹灵鸢呆在钟秀宫新建成的暖阁里,斜倚在塌上。越是找不到,她就越想找到,好奇心还是次要,主要这样的东西落在心怀歹意的人手里,势必酿成大祸。 “其实也无须太过担忧。”聿泽道,“凡人使用‘心想事成’需要灵力,笔上灵石所余灵力不多,真要用,也生不了什么太严重的东西,至少不会再生出毒药。” 至于玉匣中原先留存的,经过了数千年的时光,药性早已逸散,就从这几次毒药发挥的效用来看,连尹灵鸢用凡间药草炼制的解毒丹都能解,可见毒药残余毒性已经十分微弱了。 当然,这个微弱是相对修者而言的,对凡人来说,有些依旧可以致命。 “你的意思,我炼制的解毒丹是小儿科喽?”尹灵鸢不乐意了。 聿泽不愿意打击她,但是:“的确如此。” “你……”尹灵鸢扬起头,“有本事你自己炼。” 她嘟嘟囔囔的,十分不满:“空间里那么多丹药,人家也取不出来。” “谁叫你修为尚浅呢”,聿泽淡淡道,“不如我们……” “打住!”尹灵鸢知道他要说什么,立时从塌上坐了起来,“我已经找到抵抗你拉我入识海的法子了,只要我专注的做另一件事,你就拉不走我。” “所以呢?”聿泽问,“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种菜!”尹灵鸢当机立断,弯腰穿鞋,准备去看看自己的桃树苗育种进展,她低着头套靴子,含绿等人都在外头,穿好两只鞋,直起身,后脑勺却突然顶到什么东西,抬眼,聿泽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她后脑勺撞上的正是他的胸膛。 “你……你又把我拉近识海了?”尹灵鸢瞪着面前的男人,十分不满。 她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实在是某人的恶趣味,非要把识海的环境幻化成跟现实一样,搞得尹灵鸢有时候都不敢直视某些地方。 正殿的桌案、院子里的大水缸、甚至小厨房的灶台,都是聿泽双修的“战场”,搞得她“苦不堪言”。 不过这次聿泽却是摇头否认,甚至直接端起卧榻旁的一叠点心,递到尹灵鸢跟前:“尝尝。” 尹灵鸢愣愣的,下意识拿起点心放到嘴里,奶香四溢…… “所以,你……你好了?”尹灵鸢瞪大了眼睛,嘴巴里塞着点心都忘了咀嚼。 识海除了彼此没有实物,都是只能看不能触碰的,而此刻她切切实实吃到了点心,只能意味着这里是现实,而眼前,便是聿泽的真身。 第151章 被套路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聿泽修为恢复到可以现身了,但是跟原先的灵魂状态不同,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真实的聿泽,有血有肉,可以触碰到的实体。 聿泽迈开步子,轻踱到尹灵鸢身边,带着一丝丝好奇,轻触卧榻、桌子、杯盏……这样真实的触感,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所以你的修为已经完全恢复了吗?”尹灵鸢看他跟个小孩子似的,摸摸这里、碰碰那里,感觉有一丝丝的好笑和心疼,“你活啦?” 聿泽转身,面对着尹灵鸢,伸出左手,悦动的蓝色水波在他手掌上方凭空出现,缓缓流转,聿泽感受了一下,回答道:“恢复约莫两成左右。” “为什么跟从前不一样,你从前不是只能以灵魂状态出现吗?”尹灵鸢问。 “或许是修为方式不同罢。”聿泽唇便噙着一抹浅笑,意有所指的道。 尹灵鸢假装没听懂,继续问:“那你现在能被除我以外的其他人看到吗?” 聿泽想了会,他也不能十分确定,于是十分豪迈的弹指一挥,暖棚的门瞬间开了,外头的人以为尹灵鸢有吩咐,连忙躬身入内,打眼一瞥,差点叫出声来,怎么这里会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紧接着一眨眼的功夫,陌生男子不见了,宫人使劲揉了揉眼睛,悄悄打量四周,确定刚才是自己眼花,真的没有旁人。 尹灵鸢将这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是没想到聿泽这么直接,不过结果倒是很清楚了,现身的聿泽,实实在在旁人也能看到。 几句话打发了宫人,暖棚的门才一关上,聿泽又现身。 “虽然你能收放自如,可下次再行动,能不能先打声招呼?”尹灵鸢拍着小胸脯,心跳都吓快了。 “好。”聿泽痛快又带着点宠溺的回道。 不过聿泽能恢复真身,还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最直观的便利就是,空间里的东西聿泽可以自己取了,很多下了禁制的,由于尹灵鸢从前修为不够,只能看不能碰,如今需要什么,聿泽都可以取出来给她。 还有另一点—— “你如今都能现身了,这么大的灵蔬、灵田任你修炼,还可以用空间里的灵石布置聚灵阵,修为恢复应当不难罢。”尹灵鸢循循善诱。 “所以呢?”聿泽笑看着她。 “所以,我们的双修……”频率是不是可以减少一些了。 尹灵鸢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聿泽抢先:“修炼效果会比从前更有效,尤其对你而言。” “啊?”尹灵鸢长大了嘴巴。 “你我修为之间存在差距,若以实体,更能提升低修为的一方。”聿泽十分正经的道。 尹灵鸢:…… 怎么感觉有点不正经,难道从前电视剧里看来的采阳补阴是真的? 聿泽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好心的解释道:“所以,才会有采补一说,修真界从前还有专门的宗派,以此作为提升修为的主要途径。” 尹林鸢:…… 聿泽淡淡一笑,上前一步,略凑近了些道:“不过我们是正经道侣,本座不介意帮助自己的道侣尽快提升修为,鸢儿,不如我们……” “不用了!谢谢!”尹灵鸢后退一大步,义正言辞的拒绝:“我觉得修为还得靠自己,走捷径是没有好结果的。” “鸢儿这样认真?”聿泽挑眉。 “自然了”,尹灵鸢信誓旦旦,“脚踏实地,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修为才是自己的,若只一味依靠道侣,万一修为到了,心境还不到,岂不是要出大问题。” “鸢儿此言甚识大体,不过……”聿泽做拧眉四思索状。 尹灵鸢不等他说什么不过,马上道:“所以我们还是各自修炼比较好。” “嗯”,聿泽面色严肃的点点头,“那鸢儿日后可要勤加努力,否则若是落后太多,我是不介意牺牲一下自己,为心爱之人增进修为的。” %@#¥#¥…… 尹灵鸢在心中腹诽,面上笑得灿烂:“我一定好好修炼,好好努力。” “每日拿出两个时辰修炼?”聿泽用商量的语气问。 “……好。”尹灵鸢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倒也不是每天忙到修炼的时间都没有,初辉打理两宫的菜蔬已经很成熟了,很多时候她都不需要亲自动手,而且有时候修炼比睡觉更能恢复精神,只是她做人久了,难免有点懒散,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该娱乐的时候便拿个话本子来读,往往好几日才想起修炼一回。 “那识海……”聿泽深谙说话的套路,说一半留一半,“若是鸢儿想减少,改为实体,也不是不可以。” “不必了!”尹灵鸢马上道,“就还和原来一样罢。” 比起实打实的,尹灵鸢觉得自己还是更能接受在识海中。 “那便按照鸢儿的意思来”,聿泽十分体贴的,拉着尹灵鸢盘膝修炼去了。 尹灵鸢也是后来才知道,聿泽目前用真身出现最多只能维持一盏茶的功夫,时间长了便会消失。 而想想某人惊人的耐力,尹灵鸢觉得自己被深深的套路了。 本打算讲条件的她,反倒割地赔款,答应了聿泽一堆条条框框,真心冤枉。 此外,聿泽现身还有一个小插曲,因为他时常在暖棚中修炼,致使宫里很多人都觉得自己眼花,明明暖棚里只有毓妃娘娘一个人,可却时常能看到两个人的人影,甚至有时还能隐约听到男人的声音。 可是进去暖棚,却什么也没有。 渐渐的,钟秀宫和樱华宫竟接连传出闹鬼的传闻,这让尹灵鸢哭笑不得,最后聿泽在两宫的暖棚里都布置了隐匿阵法,让凡人察觉不到里面的气息,这才渐渐消停下来。 日子就在每日的修炼和斗嘴中过去,十一月初一,初雪降临。 今年的初雪下的格外晚,且有了去年的雪灾,人人心中都绷着一根弦,前朝官员们已经做好准备,若是还像去年一样闹雪灾,他们从各方面都能尽快实施救灾。 好在天公作美,大雪只下了半日便停了,下午还出了太阳。齐烨很是高兴,在丽景轩设宴,遍邀王公贵戚。 尹灵鸢也终于见到了久违的乐安。 她跟在长公主身后,似乎变了,又好像没变,没变的是她的样貌,依旧明艳娇俏,只是这明艳中又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娇俏里带了两分少女的羞涩。 果然是要嫁人的人了啊,尹灵鸢心道。 宴后乐安提出要去钟秀宫坐坐,长公主答应了,她此次入宫还给尹灵鸢带了礼物,是一对和田玉的簪子,温润如玉,一看就不是凡品。 尹灵鸢推拒不收,大长公主却道:“这玉簪品质上乘,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便觉得适合你。” “太过贵重了,我怎么好收呢。”尹灵鸢实在不好意思,自从上次救了乐安,大长公主时常便叫人送礼物给自己,有时候是步摇首饰、有时候是衣裳布料,更有许多把玩之物,尹灵鸢收礼收到手软,偏每次拒绝大长公主都说是自己无意间看到的,觉得适合尹灵鸢,便送来给她。 “娘娘只当是上次搭救乐安的谢礼。”大长公主笑着把雕花沉香木盒塞在她手里,告辞去了太后宫中。 尹灵鸢无奈,若是从前的她还不会这么过意不去,这两年耳濡目染,在堆金叠玉的环境里浸泡的久了,眼光也练出来了,莫说是里头的和田玉簪,便是外面盛玉簪的盒子,这么一大块,乃是用一整块沉香木雕成的,自来沉香木就有“一片值万金”说法,价值不比里头的玉簪低。 《我在冷宫种田》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152章 备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乐安自然是站在母亲一边的,对于尹灵鸢的推拒跟着和稀泥,尹灵鸢无法,只能先将礼物收下,想着礼尚往来,日后多补偿些,现下就多做点乐安喜欢的吃食。 但当她看到小姑娘如此饥不择食的样子,还是惊了:长公主不给女儿饭吃的吗?! 乐安从吃东西的间隙中抬起头,嘿嘿笑了:“还是小舅妈这里的东西好吃。” 尹灵鸢不失礼貌的微笑:“那你就多吃些。” 乐安塞的嘴巴鼓鼓的,使劲咽了下去开口:“你是不知道,自从上回逃过一劫,母亲回去训了我好久,说都是我贪嘴惹的祸。然后便以备嫁为由,关在家里不叫我出来,不仅坐卧行走都有要求,还让我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若不是今日宴会,我还出不来呢。” 尹灵鸢听她大吐苦水,很感兴趣的问:“你都绣了些什么?” 乐安苦了脸:“我只会雕刻,哪里懂得什么绣工?可母亲说了,至少让我绣出成套的被褥和衣裳,我练女红练的手软,最后母亲实在看不下去,才去外头请了绣娘来,只让我自己绣几方丝帕,和给表哥的衣裳,至少也是鞋袜。” 尹灵鸢想想着那个画面,当真惨不忍睹。 “那你呢?你自己心中怎样想?”尹灵鸢问。 “什么我想?”乐安不解。 “自然是对这门亲事,你还像从前那般看待吗?” 上次乐安入宫,本来是想找尹灵鸢说这个的,因着发生了意外,至今两个人也没真的聊过。 乐安于是道:“我早想通了,表哥他……他是很好的。”说完,脸颊不可控制的染上一抹红晕。 哪能瞒过尹灵鸢的眼睛,她长长的“哦~”了一声:“春心萌动,看来是某个人开窍了。” 乐安脸颊顿时更红,放下糕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用手背抚弄脸颊,嘴上自然不肯承认:“你不害臊!” “咱们这里倒真有个害臊的。”尹灵鸢笑,怕她真的恼了,也不敢过于打趣,只道:“婚期定下了吗?在哪一日,我好备上厚礼啊,本来还担心长公主送我的东西太多太贵重,无以为报呢,现下好了,倒是有个回礼的好时机。” “就,母亲的意思是,跟皇祖母商量定下,总也要明年开春之后……” “这么说,已到了请期这一步了?”尹灵鸢问。 古代嫁娶习俗有“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即男方家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备礼前去求婚。之后问名,男方家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需要男方家送一对大雁,寓意婚嫁有时,不可耽搁,同时也象征了忠贞。 之后的纳吉,男家将取得的女方的生辰八字,请卜卦者排比,若男女双方八字相合,则议婚告成。否则便是八字不合,男女双方不为良配,这亲就结不成了。 自然了,长公主既然已择定了人选,彼此的生辰八字自然是合的。 纳征也叫纳币,便是下聘礼,许多人评判女儿嫁的好不好,便看男方能拿出多少聘礼,若是比同等的人家低太多,是要惹人笑话的。 而心疼女儿的人家,也会将这些聘礼在女儿出嫁时全部作为嫁妆,抬到婆家,少则十几台,多则百余抬也是有的,所谓十里红妆,便是说出嫁嫁妆丰厚,抬嫁妆的人绵延十里。 之后便是请期和迎亲,顾名思义,定好婚期,然后迎娶新娘。 婚期一般是男方定下,但是乐安出身皇家,自然也要太后和皇上点头,所以长公主才放乐安来钟秀宫,毕竟商量她的婚期,女儿不宜在场。 “嗯。”乐安羞涩的点了点头。 这副小女儿模样,有朝一日也能出现在乐安的脸上,尹灵鸢着实看的有趣,忍不住道:“那我更要好好备着礼了,说吧,想要什么,咱们相识一场,我可不能亏了你。” “你这个人,哪里有直接问人家的!”乐安埋怨。 尹灵鸢有理有据:“我不问你,怎么知道送的礼合不合你的心意,万一你不喜欢呢?” “我……我不同你说了!” 两人笑闹归笑闹,尹灵鸢到底算是乐安的长辈,乐安出嫁,于公于私她都是要添妆的。 本来以为自己送出的第一份嫁妆是含绿或者宝笙,没想到是乐安。 不过具体添多少合适,要添什么东西,可有什么规矩……这些尹灵鸢一概不知,身边也没什么人懂这个的,她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是直接去问太后妥当。 “你的消息倒灵通”,太后得知她的来意,颇觉好笑,“这么快就想着给乐安添妆了,怎么,这几年可是没少赚吧,攒了多少小金库啦?” “太后!”天道好轮回,昨日才打趣过人家的尹灵鸢,如今反过来被太后打趣,“臣妾同您说正事儿呢。” “哀家说的就不是正事了?”太后乜斜着她,故意道:“闻听你娘家二哥去了南边,怎么又想开新的仙客楼了?”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尹灵鸢大大方方承认,但也懂得在长辈面前卖好:“臣妾是想着好东西要天下人共享才是,都是皇上的臣民,没得帝京的百姓能吃上仙客楼的美味,南边的百姓便享受不到的。” 太后哈哈大笑:“听你这么说,倒是一心为了皇帝、为了天下人喽。” “那是自然的”,尹灵鸢道,“臣妾身为皇上的妃子,虽不懂朝政,但是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总没错的。” “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同时,你自己顺便赚些体己银子就更好了,是不是?”太后替她补充后半句。 “臣妾这不也是顺势而为。”尹灵鸢笑着承认。 “这番话虽说冠冕堂皇,不过哀家听着舒心”,太后呵呵笑着。 每次尹灵鸢来,太后总是笑容满面,福熙在旁看着,觉得欣喜。 “不过你家底丰厚,这嫁妆可不能少添了”,太后复又道,“不枉乐安叫了你这么多年小舅妈。” “臣妾不正是为这这个来的嘛,太后您说,臣妾添多少合适?”尹灵鸢财大气粗,不只跟二哥的生意日进斗金,便是一想到空间里那堆积满地的金银珠宝,就觉得十分有底气。 “乐安嫁人,宁昌该预备的肯定也都预备了”,太后这才开始正经解答她的疑问,“宫里头肯定也会出一份,不过乐安到底是县主,按照礼制,一般是二百四十台,即便是圣宠优渥,也不宜超过郡主的规制三百六十台。” 按照太后说的,乐安出嫁,皇上应会恩裳按照郡主的仪制,所以最多不会超过三百六十台。宁昌大长公主加上宫里的,数目上肯定只多不少,为了避免逾制,很多东西不会在明面上走,而是私底下交给乐安。 至于品类,大到田地奴仆,小到牙箸杯盘,应有尽有,更遑论最大头的珠宝服饰。 尹灵鸢听了一圈,觉得自己还是送银子最实在。 另外,再送两坛桃子酒,两坛葡萄酒,并一整套妆面头脸,苏州锦缎,统共凑了十二台。既不打眼,也不寒酸,太后觉得甚为妥当。 定好了添妆,尹灵鸢便打算告退回宫,毕竟今日份的修炼还没到两个时辰,他可不想让某人抓住把柄,又想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弥补”。 太后却开口留人,吩咐福熙准备晚膳,留了尹灵鸢一道用晚膳。 “你去盯着小厨房,做些毓妃爱的的菜来。”太后吩咐。 福熙躬身应下,小步退了出去。 尹灵鸢觉得太后有话想对自己说,便静静等着,果然太后开口:“卫氏被发落去了冷宫,当初她害你失子,如今虽没有赐死,但也翻不了身了,皇上到底顾着……” “臣妾明白”,尹灵鸢马上道,“二殿下是皇上的长子,臣妾对这个结果没什么不满的。”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更难受。 更何况小康子已经换了送膳的太监,卫氏唯一能用人的法子也断了,如今按照小康子自己的意思,尹灵鸢安排他进了内务府管,专管送赏的,可以说是个油水很富足的差事,他也算是尹灵鸢半个自己人了。 “知道你董事”,太后欣慰的招招手,让尹灵鸢坐到她身边来,“前阵子你出宫去看女医,如今身子调养的如何了?” “都是日久的功夫,女医说急不得的。”尹灵鸢搬出万能的说辞。 “终是叫你受了委屈”,太后拍拍她,“不过,你若想要子嗣,也不一定非得是自个亲生,自小养在身边也是一样的。” 这是要给自己安排儿子? 尹灵鸢心中揣度,嘴上拒绝的干脆:“臣妾觉着不急,以后日子还长呢。” “也是。”太后点点头。 并没有就此话题多说,毕竟毓妃今年才十九,日后养好身子,还是亲生的好。 太后思量片刻,又道:“你聪明漂亮、且能干利落,可曾想过更进一步?” “太后的意思是……?” “贵妃没了,卫氏废为庶人,这诺大的六宫总要人打理”,太后幽幽道,“哀家年纪大了,还是得你们自己来,你聪明能干,品行更是出众,哀家觉着这个人选是你合适。” 第153章 大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太后话说的明白,尹灵鸢却并不想担这个重任。 她跟齐烨有名无实,在尹灵鸢心中,齐烨就像自己的老板,她从没把自己当作他的嫔妃,自然也不想成为后宫顶层的那个人。 说她懒散也好,不思进取也罢,前世时她便不喜欢争先,从小学到大学,竞选班干部,她从不是积极的那一拨人。后来工作两年,也只做好本职工作,没什么远大的志向,更不想当领导担责任。 就当下而言,她既不是齐烨真正意义上的嫔妃,也就没必要更没资格去做这个六宫之主,而且,当一个不是最顶端也一点不低的毓妃挺好的,自在舒适。 “臣妾资历尚浅”,尹灵鸢道,“怕当不起这重任。” “资历不资历的倒不要紧”,太后看了尹灵鸢一会,顿了顿问道:“你跟哀家说真心话,是害怕做不好,还是根本不想做?” 尹灵鸢敛眉,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臣妾不想。” “臣妾觉着当下的日子就很好,樱华宫和钟秀宫两宫的菜蔬需要打理,臣妾只愿种种菜、做做好吃的,孝顺太后。”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伺候好皇上,早日为皇上绵延子嗣。” 太后静静听着,似乎是想劝,又一时没有开口。 其实毓妃的性子她如何不知,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信任,想要委以重任。但毓妃从来不是一个醉心于这些东西的人,同样也因为知道她的性子,对她这样的选择,可以说并没有十分意外。 “太后,小厨房的菜已好了。”恰此时,福熙进来禀告。 太后于是拉着尹灵鸢起身:“摆膳罢。” 直到用完了晚膳,太后也没再提及此事,着人好生送她回宫。 之后一段时间风平浪静,直到腊八节这一日,齐烨广施恩德,大封六宫。 追谥已故的贵妃为孝慈敬皇后,娴嫔封为娴妃,瑾婕妤晋为瑾嫔,李淑女封为美人,这三人都是在卫氏案有功的人。 此外荣妃晋位贵妃,主理六宫事务,再分别由娴妃、静妃协助料理。 另外就是一些低位的美人、淑女,入宫多年,不怎么得宠,趁着这股东风也一并得了封诰。 封赏的旨意一下,后宫所有人都从中看出了言外之意。 首先,瑾婕妤晋封为嫔,并没有迁宫的旨意下来,顺理成章成了顺康宫主位,这意味着以从前的宜妃卫氏是彻底回不来了,纵使皇上留她一条命,也仅仅只是一条命罢了。 而没了宜妃,二皇子尚未成年,皇上要不要再为他寻一位生母?若寻,这个人会是谁呢?无论是谁,都会成为她立足六宫、立足以后的强有力的资本。 另一方面,荣妃更近一步,成为六宫之首,娴妃也有了协理六宫的权力,意味着六宫势力再一次大洗牌。 原先跟荣妃没有过节的人,纷纷向荣妃——如今该称荣贵妃了——靠拢; 而娴妃、毓妃、荷嫔三人交好,晋位后的李美人原就是娴妃宫里的人,自然也是一路的; 另外就是小卫氏瑾嫔,她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除掉自己的姐姐,取而代之成为顺康宫的主位,便知她不容小觑,而且宜妃没了,整个卫家的势力只会慢慢倾向于她,同时,她又是二皇子的姨母,像孙嫔这样从前分别得罪过毓妃和荣贵妃的人,此刻便要尽力向瑾嫔靠拢。 ——至于大义灭亲什么的,皇上都不计较了,她们这些一心为了自己的嫔妃更加不用介意。 一时间,后宫之中形成三股势力,呈三足鼎立的局面。 “三足鼎立?”尹灵鸢好笑不已,“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好好的后宫还叫弄出个三国来不成?” 说了好大一通的宝笙抱着茶碗润喉咙,回答道:“宫里人私底下都这么传,奴婢都是听他们说的。” 尹灵鸢好笑:“我看你以后别叫宝笙,改名包打听算了。” “娘娘还有心思笑,奴婢们都急死了”,宝笙不开心的道,她打听到的可不只是上面这些。 “你们急什么?”尹灵鸢在暖阁里,摆弄着她已经冒出嫩芽芽的桃树苗苗,漫不经心的问。 “皇上封了那许多人,偏没有您的”,宝笙跺脚,“您还是当初那事儿的受害者呢。” 那是因为我拒绝了,尹灵鸢心道,不过当时太后私底下问的她,把福熙都打发出去了,跟着自己的含绿更是不知道情况,尹灵鸢并不打算说,只道:“我当初受害,皇上不是已经封过了吗?你忘啦,本宫这个毓妃是怎么来的?” “可……”宝笙还要再说,尹灵鸢打断她:“我已经是毓妃了,再晋封,难不成也当个贵妃?那时候再想当甩手掌柜可没那么容易了。” 最后一句话是小声嘟囔的,宝笙没听清楚,不过伺候了尹灵鸢这么久,她怎会不明白自家娘娘的性子,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整日醉心田园,从不爱管宫里的麻烦事儿。 宫里像宝笙这样想的不只她一个,无论宫人还是主子,不少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其实无不在背地里悄悄笑话毓妃,受宠又如何,到底不还是让荣贵妃占了上风,人家如今可是六宫之主呢。 不过荣贵妃虽然上位,行事风格比之前依旧收敛不少,对于重新靠回来的赵美人,依旧事客客气气的。经过这一遭事,她可学乖了,一味强势跋扈未必能捞到好,找出别人的弱点,加以利用,最终以智取胜,才是关键。 所以对于尹灵鸢,她虽然依旧憎恶,却不会像从前那般冒冒失失,不会明目张胆的找她麻烦,只会徐徐图之。 外面腥风血雨,钟秀宫内却一片秀丽如春,实在是暖棚绿意盎然,在这个到处光秃秃的寒冬,自成一番风景。 每到冬日,也是齐烨最爱来尹灵鸢这里的时候,有时候甚至带着折子,把她的暖棚当成御用的办公室,一呆便是一个下午,这里温暖如春,满眼绿色,置身其中还能全身舒爽,真真是绝佳的办公地点。 惹得聿泽十分不快。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尹灵鸢摊手,“毕竟人家是老板啊,别说我这一亩三分地,整个皇宫都是他的。” “老板”两个字成功取悦到他,聿泽立刻大度的不跟某人计较了。 腊月二十之后,各宫都忙碌起来,今年的雪下的不多不少,想必不会再出现如去年般的雪灾了,大家悬着的心也终于渐渐放下,开开心心的准备过年。 腊月二十六之后,皇帝封笔,不用再上朝,也就不必再每日泡在钟秀宫暖棚,尹灵鸢终于送走了这尊大神。 她是两宫之主,钟秀宫和樱华宫都贴了春联福字,到处喜气洋洋的。 因着今年种了两个宫的菜蔬,齐烨提出除夕夜宴用一部分她这边的菜蔬,尹灵鸢十分大方的答应了。 聿泽自从双修之后,对这些灵蔬灵果们相当宽容,基本上是任凭尹灵鸢处置。 腊月二十七,御膳房大总管和内务府的人过来跟尹灵鸢对菜单,就是把他们当天要做的菜式跟尹灵鸢报备一下,然后再约定好需要的菜蔬,等到二十九那日过来采摘,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新鲜。 既然都答应了,此刻看御膳房的需求,尹灵鸢也没什么异议,只让初辉记着,到时候带他们去摘便是。 御膳房和内务府的人前脚刚走,后脚李美人就到了,事实证明,她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尽管多遭了一遍罪,可如今她的腿恢复的很好,若不快走或者跑动,寻常已经看不出她有腿疾。 “大年下的你怎么来了”,尹灵鸢笑着唤人进来,吩咐宫人上茶水点心。 “宫里也没什么事儿,听说除夕夜宴要用娘娘这里的菜蔬,想必是忙的紧了,便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李美人亲切的笑道。 自从腿好了之后,她经常到尹灵鸢宫里来,有时候只说说话,有时候甚至会帮她侍弄田地。 一开始尹灵鸢还拦着不叫她动手,毕竟娘娘们身份尊贵,而且李美人还有腿疾。 反倒是李美人全不在乎,经常帮着采摘浇水之类,还说方太医说了,她的腿一味休养也不好,适量的动动反而有助于恢复。 后来尹灵鸢也就不再拦着了。 晋位美人之后,皇上还去看了她一次,专门询问了她的腿疾。自那之后,李美人的日子便好了起来,伺候的人也重新有了。 尹灵鸢曾经问过她一次,还想不想出宫去,当时的李美人静默好久,最终回了一句不知道。 她的腿好了,眼下也晋了位份,她还年轻,未必没有将来,所以李美人犹豫了,她想留在宫里,继续看以后的日子。 “方才御膳房和内务府的人刚走”,尹灵鸢道,“你进来时候可撞见了?” “原是他们啊”,李美人恍然,“嫔妾来的不巧,可说是什么时候摘菜了?嫔妾届时来帮忙。” “腊月二十九”,尹灵鸢看李美人的确从侍弄田地中找到了乐趣,便也没拒绝她,“你若没事,便过来罢。”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快到晚膳的时候,李美人告辞离开。 腊月二十九这一日,御膳房的人如约过来采摘,李美人也来了,忙活了大半个上午,一切还算顺利。 尹灵鸢留她一道用了午膳,晃晃悠悠一下午过去,晚上尹灵鸢跟含绿几人在屋子里装明日打赏的荷包,夜半十分,忽然有小太监在外禀报。 冷宫里的卫庶人去了。 第154章 凄凉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乍听卫庶人还疑惑了片刻,后来反应过来,是二皇子的生母,宜妃卫氏。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尹灵鸢开口问:“怎的忽然就去了?” “奴才不知”,外头禀报的小太监答,“好像说是感染了风寒。” 在冷宫里死一个失宠的嫔妃,再寻常不过。 “皇上那里可有什么旨意?”尹灵鸢又问,要安葬还是如何,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用不用过去。 “一时没有旨意下来。”小太监道。 尹灵鸢点点头,决定先等着,打发了小太监下去。 卫氏死的不是时候,宫里好不容易迎来一个喜庆的新年,却传出这样的消息,很多人觉得晦气。 所以只是草草葬了,并没有举办什么像样的葬礼。 所有人继续喜气洋洋的过年,真正为卫氏伤心的,恐怕只有齐玄瑞一个。 除夕夜宴他也去了,不过尹灵鸢偶然间瞥到一眼,觉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忧郁,古人早熟,其实按照年纪来算,二皇子过了年也才十二。 从大年初一开始,各宫拜年的,见娘家亲人的,整个后宫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这时候也是奴才们最容易得赏的时候,传个话、送个东西,再说几句大吉大利的吉祥话,各色赏赐便到手了。 不怎么受宠或者比较小气的主子,就准备些碎银子铜钱,装在荷包里,大方些的,可能手边有什么东西,随意就赏了,譬如随手抓一把金瓜子等等。 尹灵鸢财大气粗,赏人的都是专门的小金裸子,是她早先拜托二哥在宫外打的。 “奴才给毓妃娘娘请安”,高声的唱和从宫门外传进来,尹灵鸢出了暖棚,看到小康子带头,后面一群捧着托盘的小太监。 “皇上赏赐钟秀宫”,小康子高声道,“福字瓜烧里脊、胡椒醋鲜虾、羊肉水晶角儿、丝鹅粉汤、苏脍一品、肫吊子一品、烧鹿肉锅塌鸡丝晾羊肉攒盘一品……” 随着他的话,小太监们鱼贯而入,流水一般的赐菜摆上桌,这是正月里皇上兴起,给嫔妃们赐菜,以表荣宠。 不过一般都是三五道,像尹灵鸢这么多的还是头一回。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小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辛苦公公跑一趟”尹灵鸢招招手,含绿立刻上前,掏出荷包给小康子打赏。 他们这种寻常拿赏赐多的老油子,一上手便知里头有多少,小康子笑容不由更灿烂了:“娘年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尹灵鸢笑笑,冲小康子招了招手,后者颠颠的跑过来:“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本宫是想问问你,冷宫里的卫氏突然没了,你可知道内情?”尹灵鸢道。 小康子的确是知道一点,但是不多,他亦没有隐瞒:“奴才只是听送饭的小太监说,卫氏进来身子不大好,不思饮食,后来瑾嫔还去探望过,许是天气冷,冷宫里头缺东少西的,熬不过去也正常。” 尹灵鸢拧眉:“瑾嫔去冷宫见过卫氏?” “是啊”,小康子道,“那里头的人有时候为了换一口好点的吃食,有什么消息都会主动跟送饭的太监说。” “她二人说了什么?可发生争执?”尹灵鸢追问。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小康子遥遥头,“不过剧烈的争执应当是没有的。” “我知道了。”尹灵鸢摇摇手,打发小康子离开。 等送赏的小太监们离去,初辉才开口:“娘娘是怀疑卫氏死的蹊跷?”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尹灵鸢淡淡道,“她不死,总有人不放心。” 这些日子,她偶尔回意起这一系列的变故,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当初瑾嫔来找自己说只差一个机会,后来便出了乐安的事儿,成为绝佳的机会。 因为乐安的身份太特殊了,可以说是最受宠的宗室小辈之一,她若出事,纵使齐烨想大事化小,大长公主也绝不会放过。 可是大长公主为何会出现的那样及时?自己也是得了瑾嫔手下人的通报才赶去的顺康宫。 而瑾嫔,真的只是偶尔发现了卫季入宫的不妥吗? 这些念头从前只在尹灵鸢一闪念之间有过,如今得知卫氏死在冷宫之前,瑾嫔曾去探望过,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 齐烨赏赐的菜多以肉食为主,因为知道尹灵鸢这里的菜蔬比御膳房的强,所以干脆只赏肉,不过晚膳用着还是太腻了,尹灵鸢用尽全力去吃,还是剩下一多半,最后全赏给宫人们了。 按理皇上赐菜必须全部吃完才显得恭敬,不过齐烨这个赏法,想必也是知道尹灵鸢吃不完的。她让含绿几个关上门吃,最后个个撑的打饱嗝,总算勉强完成“任务”。 隔天,阖宫嫔妃一起去往承乐宫,给荣贵妃请安拜年。 这也是荣妃晋封贵妃后首次正式接受六宫朝贺。 众人行过礼后,荣贵妃赐座,众人的座位再一次有了变化。 左手边第一位是娴妃,而后静妃,尹灵鸢的位置被换到了右手边第一位,紧接着便是瑾嫔,她与荷嫔虽然同为嫔位,但是瑾婕妤有封号,荷嫔只是以名字为号,所以略逊一筹。 瑾嫔的下首是孙嫔,荷嫔坐在静妃下首。 众人一一落座,荣贵妃先开口宣布了一个消息:“皇上同本宫商量过了,觉着二皇子还是养在瑾嫔膝下,你毕竟是她的亲小姨,日后可要好好照顾他。” 瑾嫔起身,盈盈一礼:“多谢皇上,多谢贵妃娘娘,嫔妾一定好好照顾二殿下。” 荣贵妃点点头:“若有什么缺的,就来同本宫说。” 瑾嫔再次道谢,坐下后,众人纷纷向瑾嫔道恭喜,瑾嫔也不再像往日般话少谨慎,面对周围或恭维或讨好的声音,她既不得意,也不冷淡,可以说应对得宜。 尹灵鸢冷眼旁观,忽然苗头就转到自己身上了。 “毓妃娘娘”,开口的是赵美人,她缓缓起身,先冲着荣贵妃福了福,“嫔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尹灵鸢有点不好的预感,心说那你还是不要讲了。 然而赵美人也就客气一下而已,已经自顾自的开了口:“从前因着毓妃娘娘的事儿,让贵妃受了许多委屈,如今卫庶人已死,嫔妾想着,毓妃娘娘阖该给贵妃娘娘赔个不是才是。” 尹灵鸢都惊了,要怎样的三观,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就算为了讨好荣贵妃,也拜托你长点脑子罢。 她还没开怼,娴妃先说话:“赵美人此言差矣,毓妃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且当初是本宫轻信小人之言,中了卫氏和苏采女的圈套,若要赔不是,也该是本宫才对。” 说着刚要起身,却听尹灵鸢又道:“娴妃虽然是查证之人,但是下旨处置的是皇上,按照赵美人所言,皇上也该给贵妃娘娘赔个不是呢,不如赵美人下回见到皇上,劝谏一下?” “我……”赵美人哑口无言。 荣贵妃淡淡开口,看都没看赵美人一眼,只对娴妃道:“当日之事怎能怪娴妃妹妹呢,皇上更是秉公办理,说到底还是奸人狡诈,好在卫氏已经去了。” 立刻有人开口附和:“是啊,卫氏一个人死在冷宫里,葬礼也是惨惨戚戚的,可说是她作恶的报应了。” “就是,贵妃娘娘福泽深厚,所以才逢凶化吉。”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贵妃娘娘自然是后福无穷的。” 嫔妃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荣贵妃面上带着微笑,偶尔跟人说几句,没人理赵美人,她终是讪讪坐下。 尹灵鸢无聊的玩着手中的杯盏,十分想要告辞,听这群女人互相恭维,真的十分费耳朵。 “好了。”终于,荣贵妃受够了众人的恭维讨好,笑容满面的宣布话题结束,尹灵鸢以为就此便要散了,却见荣贵妃重新正色起来,宣布了一个更大的消息。 齐烨打算出巡。 皇帝们仿佛都很喜欢出巡,去亲眼看一看自己的江山臣民。或微服私访、或亮明身份,一路声势浩大,不管哪种,最爱去的还是江南。 果然就听荣贵妃下一句便是:“皇上的意思是,等开春暖和些了,便到南边去,至于具体带哪些人,还未最后确定,你们可先准备着。” “嫔妾知道了。”众人齐声回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兴奋,许多人可是蠢蠢欲动了。 妃子们入了宫,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出去的机会,顶天也就回家省亲,如尹灵鸢这般又是偷溜又是奉旨出去看诊的,已经是前无古人了。 如今竟有机会跟皇上一起出巡,见识外面的世界,谁不愿意呢?更别说一路跟皇上相伴游玩,定能生出许多情意。 荣贵妃说完这事便叫散了,众人各怀心思,一个个跃跃欲试,想着怎么为自己争取一个名额。 尹灵鸢对此倒不十分期待,一来跟齐烨朝夕相处,聿泽不知道要怎样吃醋;二来,齐烨不在宫里,她更可以放心大胆的溜出宫去,而不必担忧皇上突然驾到。 眼下她更想知道卫氏的事儿,所以在众妃告退后,直接叫住了瑾嫔。 尹灵鸢邀请瑾嫔去钟秀宫暖阁,对方没有拒绝。 两人一道进了暖阁,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尹灵鸢请人坐下,瑾嫔笑吟吟的:“娘娘唤嫔妾前来,可是有事?” 尹灵鸢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卫氏的死,是你做的吗?” 瑾嫔有片刻的静默,而后点了点头:“是。” 《我在冷宫种田》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155章 南巡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那是大封六宫的第三日,北风呼啸着刮过,破败的窗棂被吹的吱呀作响,黑夜里的冷宫变得跟它的名字一样,寒冷彻骨。 卫氏裹着厚棉被煨在床头,她现在已经无法收买送膳的太监了,给多少钱都不行。 不过没关系,快过年了,玄瑞说了,趁着过年,他便去求皇上,放自己出去,只有几日的功夫,她等得起。 呼啸的寒风掠过墙壁屋檐,发出呜呜的声响,似野兽的咆哮,所以卫氏并没有听到宫门响动的声音,直到瑾嫔进入内室,才发现她。 “瑾婕妤?!”卫氏陡然瞪大了眼睛。 “姐姐错了”,瑾嫔淡淡一笑,对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躬身退了下去,同时请走了与卫氏同宿一间的丽婕妤。 “如今本宫是瑾嫔。”瑾嫔道,“居顺康宫主位。” 卫氏冷哼:“好啊,这么快成瑾嫔了?!” “托姐姐的福。”瑾嫔笑。 卫氏下了榻,她穿着厚厚的棉衣,粗布的,跟身披貂裘的妹妹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她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踩着亲生姐姐爬上去的感觉如何?” “还要多谢姐姐您,当初把我接进宫来”,瑾嫔似是笑,声音里却透着恨意,“否则哪有妹妹的今日呢?” 卫氏却突然暴怒,骤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抓着瑾嫔的双肩,狠狠用力质问:“那个穷秀才有什么好?若不是我,你如何能过上这般锦绣日子,可你呢?你却恩将仇报!” “恩?”瑾嫔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一根根掰开卫氏的手指,一字一句的道:“是你将孟郎与我分开是恩?还是你强行罚跪,打掉我的孩子是恩?亦或是将我接进宫来,替你争宠,稳固你的地位是恩?” 她不过是父亲一时兴起,跟赎回来的风尘女子所生的庶女,亲娘年老色衰,她更是不受宠爱,从前在卫家过的如履薄冰,只盼着一到嫁龄,能跟着心爱之人过自己的小日子,贫穷却幸福,不想他们连这点愿望都不满足她,就是因为这张酷似生母的美丽的脸,她被剥夺了本属于自己的人生。 “你如此美貌,嫁给那个穷秀才就是浪费!”卫氏双眼赤红,声音从暴怒到悔恨:“我只后悔,看走了眼,错把狼当成兔子!以至本宫今日潦倒……” 瑾嫔静静看了她一会,心中并无复仇的快感,只有悲凉,她强打起精神,扯着唇角笑,努力扮演一个胜利者的角色,淡淡道:“今日来是跟你说,兄长前几日送了消息进来,说从前糊涂,对我不住,今后一定好好待我,整个卫家也是一样的。我想着到底是一家人,便大度的原谅他们,日后重修于好,相互扶持。” 瑾嫔口中的兄长,说的是卫家这一辈的家主,也是卫氏的嫡亲哥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卫氏冷冷开口。 “姐姐明白的,又何必要我说明白呢?”瑾嫔微笑。 “不可能的,你胡说!”卫氏开始摇头,“卫家不会放弃我的……还有……还有玄瑞在呢,兄长不会,卫家也不会……” “姐姐不会还做着有朝一日能出去的美梦呢吧?”瑾嫔嗤笑一声,“这些年你所犯的罪孽,桩桩件件,皇上全都知道了,你觉得他会任这样一个女人再留在身边吗?” “若不是你处心积虑,我如何会落到这般田地!”卫氏再次变得歇斯底里,甚至扑上来扯瑾嫔的衣裳,“当初,是你暗示我让卫季入宫,跟乐安私下相处,却在背后害我,联合毓妃那个贱人一起害我!” “你若不害别人,别人如何会来害你!”瑾嫔狠狠扯开她的手,将卫氏推了个趔趄,“我当初不过稍提了一嘴,若是乐安私下跟卫季定情,长公主也没法子,你便想出那样恶毒的办法,不惜污人清白,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心思歹毒,怨不得别人。” 卫氏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冷宫没有炭火,寒气从地底冒出来,冷的人彻骨,她仰头看着瑾嫔,说给她,也说给自己听:“没关系,都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我还有玄瑞,只要他还是皇上的长子,我就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我可以等,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只要玄瑞登基,我便是圣母皇太后!” “啧啧”,瑾嫔蹲下身子,与她平视:“难为姐姐还惦记着玄瑞,不过圣母皇太后什么的,我劝姐姐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皇上正打算为二殿下寻一位新母亲呢,姐姐说谁最有可能?” 卫氏转着眼珠子看着她,缓缓明白过来:“不!我不能让玄瑞认贼作母!不可以,我绝不允许。” 瑾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淡淡道:“姐姐若真为玄瑞着想,就趁早自我了断了罢,否则她日日挂心你这个生母,怎能做好旁的呢?皇上如此厌弃你,你若一直阴魂不散,以后皇上看到玄瑞便会想起你,你觉得皇上还会重视他吗?况且本朝一直是贤者为上,从不论嫡长,等几年三皇子和四皇子长起来,就没你儿子什么事儿了。” 看着卫氏越来越绝望的表情,瑾嫔继续道:“皇上正值盛年,宫里年轻貌美的妃嫔多了,日后没了姐姐,想必也不会接二连三的死孩子,往后这皇子可多的是呢。” “不,玄瑞是我的儿子,他是皇上的长子……” …… 瑾嫔回忆起那晚的情形,卫氏到最后整个人已经崩溃了,她压下心底涌起的嘲讽,面上淡淡的对尹灵鸢道:“是我逼死的卫氏,娘娘是想替她抱不平?” “卫氏死有余辜”,尹灵鸢道,“只是我另有一个疑惑,当初卫氏设计害乐安县主,你怎会发现的那样巧?长公主又是为何会在当日入宫?” “看来娘娘已经猜到了。”瑾嫔甚至微笑了一下,“当日宜妃意图不轨,我本就知情,也是我暗地里派人去通知的长公主。” 尹灵鸢盯着她:“是知情,还是策划?” 瑾嫔忽然想起那夜卫氏对自己的指责:“娘娘若说是策划,那便是策划吧。” 对方承认的如此坦诚,尹灵鸢反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问瑾嫔:“你要搬倒宜妃也好,甚至我可以同你一起谋划,可你却平白将乐安牵扯进来,差点害一个无辜女子失去清白。” “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瑾嫔站起身子,“娘娘想知道的真相都知道了,去皇上面前告发我也好,想手段对付我也罢,我都接着。” “你倒是自信。”尹灵鸢冷冷道。 “不是自信,是没什么可失去的。”瑾嫔缓缓福了福,“嫔妾告退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暖棚,这样温暖如春的冬日,日后怕是再也感受不到了。 知道真相的尹灵鸢,既没有去皇上面前告发,也没有想手段对付瑾嫔,因为出巡随行的名单下来了,毓妃在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新晋得宠的楚美人,本来这个人是娴妃,但是她自请留宫,一来为了照顾三皇子,二来,六宫杂事繁多,她担着一个协理六宫的名头,也不能不做事,最后换成了楚美人。 齐烨允了,荣贵妃也因为要管理六宫诸事,被留在了宫里。 荣贵妃表面上十分董事的接受了,至于私底下如何不甘发怒,便只有她自己知道。 反正从出巡消息公布到随侍名单确认之前,后宫众人各显神通,有给荣贵妃送礼套近乎的、有直接去皇上面前请缨,表示自己也想去的,当然,这请缨的法子也是千奇百怪,除了孙嫔特别直接的说想跟着伺候皇上,其余人都是出尽百宝,各种暗示。 比如亲手作做很好吃的吃食给皇上送去,表示自己手艺很好,即便在外头也能照顾好皇上的胃; 比如故意在皇上的必经之路上骑马,展示自己的英姿,表示自己骑术颇佳,可以陪皇上纵横驰骋; 再比如故意做农妇打扮,暗示皇上自己也想去。 齐烨不胜其扰,除了明确告诉孙嫔,让她好好留在宫里教养公主,对其余人全部草草应付了事。 最后,为了少点麻烦,齐烨快速决定了名单。 荣贵妃、静妃、娴嫔要打理六宫,瑾嫔和荷嫔有皇子公主要照顾,其余人皆不考虑,最后敲定了毓妃和楚美人。 一时间,两人成为无数人艳羡的对象,楚美人还专程上门拜访了尹灵鸢,大概意思便是日后同在路上陪伴皇上左右,两个人要互相扶持,自己也请毓妃娘娘多多指教云云。 尹灵鸢跟这位楚美人不过点头的交情,面上应付过去也就罢了。 其实她本心是不想去的,也学娴嫔似的辞了一回,用的理由是她走了,不好照顾宫中的菜蔬,齐烨没允。 “你宫里那么些人,又不会因为你走了便不干活了”,齐烨原话是这样说的,“若实在不放心,朕再拨些人给你。” 尹灵鸢没要,新来的人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人就不必了”,尹灵鸢看自己也不能不去了,只好退而求其次,“不过可不可以求皇上,在跟上京通信的时候,偶尔也带上臣妾,否则臣妾实在放心不下自己的那些果蔬们。” 齐烨无奈,最后哭笑不得的答应了。 听他的意思,这次出巡可能要去很久,尹灵鸢必须在走之前,安排好宫里的事儿。 首先是叮嘱初辉,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两宫的果蔬,她这次出去,打算带着含绿和宝笙随行伺候,两宫其余人不变,初辉只要还按照原来的方式打理就成。 之后,又去分别拜托了娴妃和荷嫔帮着照应。 毕竟初辉再得力,也是个下人,很多事情她也只有听吩咐的份儿。 “若是遇上什么麻烦,或者有谁仗势欺人,你就去找娴妃,不必硬扛。”尹灵鸢道。 “奴婢知道了。” 乐安的婚事肯定赶不上了,尹灵鸢将事先准备好的添妆送过去,并且诚恳的跟乐安道歉,虽然,即便不随驾出巡,她也可能亲自到场参加婚礼。 并且将瑾嫔的事略提了提,给大长公主提个醒,该如何做自然不用自己说。 尹安禄过年的时候从南边回来,预计过些日子还要去,顺便带上蔬菜种子和桃树苗,这些尹灵鸢也都事先安排好了,并且通知了二哥。 路上带的东西,除了吃穿用的,尹灵鸢还额外带了几盆植物,是御花园树林里的小人参和几株桃树苗。 在她所有种的灵蔬中,数这两样最具灵气,离开了皇宫,她和聿泽都不能再从灵植中汲取灵力修炼,带上几盆植物,聊胜于无吧。 最后,在出发之前,尹灵鸢悄悄将宫里的水井注满了灵泉,虽然知道这些水很快就会用完,但是若自己一离开,菜蔬们立刻变得不一样了,难免惹人注意,如此循序渐近为好。 承启十二年二月初二,皇帝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156章 亲爱的道侣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阳春二月,草木生长,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城门一路绵延十数里。 帝京的百姓们纷纷跑出家门看热闹,待御驾行近,呼啦啦潮水一样跪下,山呼万岁。 尹灵鸢坐在銮驾之后的车架上,透过遮帘的缝隙往外瞧,满心的不理解,皇上是生怕大家不知道自己出巡吗?尽管带了无数精锐护卫,但如此大张旗鼓,万一引来刺客刺杀,可不是好玩的。 一路行至郊外,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鸾驾暂歇,尹灵鸢被请下来换装、换车,她才明白,皇上哪里是傻的,他精明着呢。 先用御驾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告诉众人,朕就在这里。然后行至无人之境,带上几个重要的人,伪装成普通商人,轻装简行,微服出巡。 此次南巡,主要是为了考察吏治,看各地的风土民情,朝中户部、吏部的官员自然在随行之列,另有内阁大学士、御前侍卫统领以及皇上的宠臣等,女子只有毓妃和楚美人,以及她们各自带的贴身丫鬟。 马车共有三驾,皇上、大臣们和女眷各一驾,不过文官们也不都是弱不禁风的书生,自有那年轻力壮的打马而行。 齐烨刚从皇宫里出来,也没乘马车,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驰骋来去,很是肆意。 尹灵鸢乖乖坐在马车里,车内空间很大,她跟楚美人各自靠坐一边,郊外无人,车帘完全被挑起,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脸上,迎面吹来的微风,暖暖的舒服。 “毓儿可要骑马?”正阖眼感受春天气息的尹灵鸢,忽觉一片阴影笼罩上来,她睁开眼,见齐烨控制着马缰走在自己旁边,正笑吟吟的问自己。 尹灵鸢特诚恳的摇摇头:“臣妾不会。” “朕教你”,齐烨说着,一手握马缰,一手伸出来,就想拉尹灵鸢上马,这一看就是个危险的姿势,尹灵鸢往后躲了躲,摇头:“害怕。” 齐烨哈哈大笑,打趣道:“怎么,还怕朕把你摔了不成。” 尹灵鸢刚要说话,忽然身边凑过来一副娇柔的身子,软软的开口:“皇上,可不可以让臣妾也出去骑马?” “你会骑?”齐烨挑了挑眉。 楚美人三分娇羞,两分自豪的道:“自然会的。” 齐烨来了兴致,吩咐身边人:“去给楚楚牵匹马来。” 下人很快牵来一匹高头大马,尹灵鸢看着楚美人,见到这马的第一眼便蹙了眉,接着很快展开。 齐烨还在外头叫:“咱们来赛马如何?” “皇上莫要欺负人家,臣妾怎及得上您呢。”楚美人娇滴滴的下了马车。 尹灵鸢支着腮帮子,趴在车窗上兴致盎然的看着两人赛马。 楚美人从侍从手里接过缰绳,一咬牙,一脚踩上马镫,而后一个纵跃,右脚和手臂同时使力,带动整个身体划出漂亮的弧度,成功上了马背。 尹灵鸢挑眉,看起来倒真是练过,至少让她这么凭空上马,她自己是做不到的。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的了,楚美人所谓的会骑,就是会骑在马背上让人拉着走,她自己是万万不敢纵马驰骋的。 所以在齐烨跑了一个来回后,看楚美人还没磨蹭出一里地,不由哈哈大笑。 楚美人满脸娇羞:“皇上笑话人家。” 之后种种,尹灵鸢就没心思看了,她放下车帘,闭上眼睛开始今日份的修炼。 没有灵蔬的加持,尹灵鸢能明显感觉到修炼的困难,周围灵气稀薄几近于无,她只能从仅有的一丝丝灵气中寻找木系灵力吸收。 自己随驾出巡,她本以为聿泽会很不开心,熟料这人还是同往常一样。 一行人走走歇歇,直到傍晚才出了帝京,进入直隶省的地界。 楚美人马上待了一下午,实在是受不了了,身心俱疲,回到马车里恨不得就摊在座位上。 进入定州后,齐烨的意思是先找个驿站修整一晚,明日入城。 事实证明,楚美人一下午的折磨还是有用的,她的大腿内侧因为骑马被磨破受伤,楚美人于是理所当然的派丫鬟去问齐烨讨伤药,说的可怜兮兮,引得齐烨前来探望,刚巧撞上她衣衫半掩,将褪未褪的模样…… 之后,自然干柴烈火,顺理成章。 其实,随行的太医不少,她若真想讨药,哪里用得着去找齐烨。 另一间客舍里,尹灵鸢梳洗完毕,让含绿宝笙也回去睡,她随手布了个隐匿阵法,聿泽缓缓显出身形。 从第一次现身到现在,聿泽能够保持身形的时间也在慢慢加长,从最开始的一盏茶功夫,如今已能维持一个多时辰。 “宫外灵力不足,以后不必每日修炼两个时辰了。”聿泽先开口。 尹灵鸢没回应,而是仔细打量他的神情态度,聿泽偏头与她对视:“怎么?” “你真的没生气吗?”尹灵鸢问。 “我为何要生气?”聿泽反问。 “你不吃醋?” 聿泽摇摇头,而后道:“你很希望我吃醋?” “那倒没有。”尹灵鸢小声叨叨,“不过这样都不吃醋,一点也不像你。” 聿泽笑而不语,反而正色起来:“明日入城之后,我会寻个机会离开片刻。” “你要干嘛?”尹灵鸢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自是有事情要办。”聿泽神秘兮兮的,也不愿意多说。 尹灵鸢于是不管他了,撤去结界,毋自熄灯睡下。 次日,马车继续行进,约莫巳时,众人入了定州城门,城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尹灵鸢和楚美人都换了男装,跟着下车行走,马匹和马车全部在后头跟着。 “公子,我哥哥的仙客楼就开在定州,咱们中午要不要去尝尝?”尹灵鸢请示齐烨,为了掩人耳目,称呼也换了。 “哦?”齐烨来了兴致,看看众人,“早听闻仙客楼的大名,朕……正好今日有机会,走,尝尝去。” 不过尹灵鸢也不知道仙客楼的具体位置,只得一边打听一边找。 好在时间还早,众人并不着急,在定州城里各处逛逛瞧瞧,别有一番趣味。 齐烨还要时不时买些东西,其实是为了跟摊主套近乎,顺便了解普通民众的生活,比方说每月能卖多少,要不要交税,够不够花之类。 才走了一会,众人手上的东西就七七八八了,齐烨反正不差钱,遇到黑心摊主故意卖高价,只要不特别过分,他也乐意掏钱,可以说是很爱民如子了。 正逛着,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人,他边跑边回头,正撞到在摊位边看东西的齐烨身上。 韩风当时就要拔刀了,还是齐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冷静。 韩风便是御前侍卫统领,武功高强,一路上护卫齐烨左右,寸步不离。 那个撞人的男子连忙后退两步,躬身作揖行礼:“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小生没看到,抱歉抱歉。” “无妨。”齐烨摆摆手,示意他走罢。 那人似是瞥了眼韩风手中的刀,逃也似的跑了。 齐烨笑着打趣:“看看你把人吓的。”说着转身,对摊主老板说:“就要这个罢。” 老板笑嘻嘻的:“承惠五十文。” 齐烨伸手去摸荷包,然后发现荷包没了,再想想刚才落荒而逃的男子,哪里是害怕韩风,分明就是得手之后急着逃跑。 可怜天齐至尊皇帝,出巡第二日就被人偷了钱包。 韩风也意识到了:“属下派人去追。” “罢了”,齐烨摆摆手,那里面都是进城之前为了方便换的碎银子,加起来还不及那个装银子的荷包值钱。 正当他打算再拿出银子付钱时,身后人群突然响起了骚动,众人回身,见那小偷正被一男子押着,推到齐烨面前。 “公子可是丢了钱包?”男子面若谪仙,声音也清清润润的,手中攥着好几个荷包问齐烨,“不知哪个是你的?” 齐烨颇感意外,指着那个黄色绣金线的:“这个,多谢这位公子。” 那人将荷包还给他,又扬手问周围的百姓:“可还有谁被偷了荷包?” “我,我的被偷了。” “我的也被偷了。” “还有我,还有我!” 立刻有人嚷嚷,齐烨正要开口提醒,却见那男子放下手,对周围人群朗声到:“所有丢荷包的人都请跟在下前往县衙,我会把这小偷和赃物一并交给官府处置。” 此言一出,方才叫嚣着丢荷包的人不少都消停了,仅有几个挤出人群,预备跟着他一道前往官府,估计是真的失主没错了。 男子刚要离开,齐烨忽道:“你怎知我指的荷包真的是我丢的呢?” 男子微微一笑:“在下跟了这贼几条街,方才亲眼看到他偷公子的钱包。” 齐烨恍然大悟,男子微微颔首,押着小偷离开。 齐烨拿着失而复得的钱包付了小摊老板五十文钱,围观众人也纷纷散去。 全程,只有尹灵鸢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男子离开的方向。 因为那个抓小偷的,温润如玉、美若谪仙的男子他不是别人,正是自家尊上,她亲爱的道侣——聿泽。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157章 在下尹钰则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直到了仙客楼,尹灵鸢整个人还是懵的。 齐烨举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从方才开始你就魂不守舍的。” 岂止是魂不守舍,简直受到了惊吓好吗?聿泽突然在齐烨面前出现,他想做什么?直到现在也没回来,难不成真的送小偷去官府了? 自己想问都没机会。 楚美人先呵呵笑了:“姐姐头次见到小偷,想必是吓到了,不然姐姐还是坐马车罢。” “她?”齐烨撇嘴,他才不信一向大但的毓妃这会因为这个吓到。 “我没事”,尹灵鸢勉强拉回思绪,“就是有点意外,公子想吃什么?这仙客楼的菜品我可是很了解的。” 众人到的比较早,本想要个雅间,却得知雅间都需要预定,现下已经没位置了,只好坐了大厅。 “嚯,生意不错嘛。”齐烨笑看了眼尹灵鸢,意有所指。 “那是自然了,在咱们定州谁不知道仙客楼呢”,伙计特别自豪的夸夸其谈,“咱们的菜品,可都是自己的田里长出来的,以山泉为饮、以落瑛为肥,就连采摘,那都是未出阁的妙龄少女一点一点采摘下来,您说,味道能不独特,能不好吃吗?” “真有这么夸张?”齐烨瞟了眼尹灵鸢,满脸怀疑的问伙计。 “几位客官一看就是从外头来的吧”,小伙计自信满满,“咱们的蔬菜种植基地那名头可多了,就说这种子吧,那是咱们东家专程从京里带来的,据说还是御用的呐,皇上吃的,您说能不好吗?再说这水……” 小二开始巴拉巴拉,一通胡侃乱吹,尹灵鸢满头黑线,实在听不下去,开口打断:“小二哥!还是先上菜吧,好与不好,我们总要尝了才知道。” “好嘞,客观您想吃什么?咱们仙客楼有……”,小二一拍脑袋,开始报菜名。 “我们识字,烦请直接拿菜单来看。”尹灵鸢马上道。 “得,马上来!”小二白毛巾甩得飞起,乐颠颠得去给几人取菜单了。 这也算是仙客楼的一个特色,既有菜单,识字的客人可以看单点菜,不识字的便由伙计报菜名。 这小二过于兴奋,没发现这波头回来仙客楼的客人怎么就知道此规矩。 等他拿来了菜单,尹灵鸢递给齐烨,介绍了几个特色菜,并且在齐烨看菜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给予解答,小二这才看出些门道:“这位小哥莫不是常来咱们仙客楼?” 齐烨点好菜,将单子交给小二,笑道:“她啊,岂止是常来。” 小二没听明白,但也没纠结,乐颠颠的下去点菜了。 “你们那什么种植基地,竟以落瑛为肥、妙龄少女采摘?”齐烨笑吟吟的开口。 尹灵鸢讪讪:“公子别听他瞎说,没有的事儿。” “我倒真想见识见识。”齐烨很感兴趣的样子。 尹灵鸢刚要说话,齐烨忽然眼前一亮,朝着不远处挥手:“兄台?抓小偷的那位兄台。” 尹灵鸢偏头,她就知道! 聿泽肯定不是只抓个小偷那么简单! 聿泽仿佛是才发现他们的样子,满脸意外的走过来:“这么巧,又遇见了。” “相逢即是缘,兄台也是来吃饭的?”齐烨问。 “自然”,聿泽有理有据,“来这定州,怎能不尝尝仙客楼呢。” “兄台不是本地人?”齐烨听他这话,便道。 “在下从北边一路过来。”聿泽道。 “恰好,我们也是北边来的,兄台若不介意,一起坐坐如何?就当是谢你帮我追回荷包。” 聿泽想了想,痛快的点点头:“也好。” 说着从身后搬了一个板凳,自然而然的加在齐烨身边,他人坐下,刚好隔开了原本挨着坐的齐烨和尹灵鸢。 尹灵鸢:…… “还不知道兄台你的高姓大名,在下姓黄,单名一个齐字。”齐烨很有江湖气的自我介绍道,“从北边过来,打算去南边看看,做点小生意。” “黄兄”,聿泽拱了拱手,也道:“在下在下尹钰则,一介江湖草莽,恰好也要去南方游历。” 尹灵鸢再次嘴角抽搐,什么尹聿泽,倒还冠上自己的姓了? 一来一回的聊天中,齐烨有心打探他的身份,聿泽也像完全很坦荡似的,主动倒了个干干净净。 在他的言谈中,自己家中本是做皮草生意的,奈何前年一场大火,家业尽付诸东流,父母相继病死,他孤身一人,同时有些外家功夫傍身,当了家中唯一祖宅,开始浪迹天涯,当一个江湖客。 尹灵鸢无语,这人给自己编的身世还挺坎坷。 说话间,饭菜开始陆续上桌,齐烨客气的邀请聿泽吃菜,聿泽一偏头,仿佛才发现另一边的尹灵鸢似的,开口便“咦”了一声:“这位小兄弟好生面熟。” 尹灵鸢略带警告的眼神看着对方,不知道他又要干嘛。 却听聿泽淡淡一笑:“小兄弟可是姓艾?你同我之前结识的一位艾兄弟很是相像,他曾说过自己有位从小走失的弟弟,莫非就是你?” 尹灵鸢瞪他,聿泽还是笑吟吟的。 齐烨哈哈大笑:“我看你是认错人了,她不姓艾,说来也巧,同你一样是姓尹的。” 聿泽似乎并不相信,还在盯着尹灵鸢看:“敢问小兄弟家在何处?可有父母?是否还有小时候的记忆?” 说完,发现自己有些莽撞,连忙解释道:“小兄弟恕罪,实在是你长得太像我的好朋友艾兄了,她一直在找自己的弟弟,若是可以的话,可否请小兄弟与他见上一面?” 聿泽说的煞有介事,众人都被他这认真又急迫的样子给唬住了,齐烨还道:“世间真有如此相似之人?不过我敢肯定,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聿泽似乎有些失望,但是仍旧频频盯着尹灵鸢看。 众人都觉得他这是不死心,还想帮人家找失散的弟弟,只有尹灵鸢自己知道,这人看过来的眼神中夹杂着促狭,根本就是故意的。 一顿饭吃完,众人商量着接下来要去哪,齐烨说想去乡下:“听闻这仙客楼有自己专属的种植基地,我实在好奇,准备去看看,尹兄可愿同去?” 聿泽却拱了拱手:“在下还有旁的事情要办,就不叨扰黄兄了。” 两人就此别过,聿泽临走时还不忘道了句:“日后有缘,江湖再见。” 身影消失在拐角的瞬间,尹灵鸢便感觉那人回到了自己脑子里。 所以什么有事要办,根本就是现身的时间到了吧。 “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尹灵鸢迫不及待的问。 “游山玩水喽。”聿泽理所当然的道。 “为什么自称姓尹,还要说我长得像你朋友?” “难不成说我乃聿泽尊者,是你的道侣吗?” 尹灵鸢:…… “你故意接近齐烨,到底想干嘛?”尹灵鸢又问。 “狗皇帝有什么好接近的”,聿泽声音里带着宠溺,“我想接近的是你呀,鸢儿。” 尹灵鸢:…… 问是问不出什么的了,但看这架势,这南巡之路怕是不会消停的了。 “狗皇帝”齐烨其实是个明君,他说要看蔬菜种植基地,也不是非要看蔬菜种植基地,只不过借此机会,来到乡下,看看此地农人们的生活。 离开喧嚣的市镇,渐渐的大片大片的农田出现在眼前,这时节正是春种,可以看到许多田间劳作的百姓。 乡间小路窄而颠簸,众人下了马车开始步行,这一行人纵使再低调,在这群农人们面前,也是鹤立鸡群,难免吸引无数好奇的目光。 齐烨有心找人攀谈一二,忽见前方不远处的田地里围着不少人,甚至有大声的争执抢夺声。 第158章 姘头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前边怎么了,去看看”齐烨蹙眉,欲走进细看。 韩风拱手:“公子,前方人多杂乱,不如先找个人问问情况。” 齐烨的脚步顿住:“也好。” 吏部侍郎李跃十分有眼色的上前,请了一位老汉过来。 这老汉显然也在争执中心,本不愿意过来,李跃直接给了银子,才把人拉过来。 老汉得了银子,自然笑容满面,给众人鞠了一躬:“各位贵人想问什么?” “前面地里那么多人在做甚?”齐烨问,“你们为何要打架?” 老汉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才开口解释:“前头地是仙客楼尹东家的,仙客楼你们知道么?” “知道”,楚美人抢先道,撇了尹灵鸢一眼,“据说是山泉浇灌、落瑛为肥,采摘都用少女呢,难道是尹东家仗势欺人,得罪了乡亲们?” “哪能呢!”老汉不赞成的摇摇头,“那些个传言都是外头人瞎说,咱们种地都搁一块,可没见过什么落瑛、什么少女的,不过是尹东家的种子好,所以种出来的菜格外好吃。” 尹灵鸢暗自拍拍胸口,就知道二哥干不出这种缺心眼的事儿。 只听老汉又道:“前头呢也不是打架,尹东家人好啊,乡亲们见他地里菜蔬长得好,味道好,便求他留些菜种赏给我们,这不,今日大家伙都在分菜种呢,不过咱们可不像读书人,细声细气的,乡亲们嗓门大,你们看着像吵架,其实都好着呢。” 楚美人讪讪的不说话了,齐烨问:“仙客楼的种植基地就是前头吗?” “那可大了”,老汉道,想了想自己得的那块沉甸甸的银子:“几位若想看,老汉带你们去转悠转悠?” “那便劳烦老翁了。”齐烨十分有礼貌的道。 “不麻烦,不麻烦”,老汉在前引路,边走边道,“常有城里的贵人吃了仙客楼不算,还要好奇来瞅瞅尹东家的田,四邻八乡的带人去看,都能得些好处,尹东家大方,任凭咱们带人去看,只要不祸害他的菜地就成。” “听你这么说,那位尹东家倒是个很不错的人。”齐烨故意道。 “那是啊,咱们十里八乡的谁不说他好。”老汉自豪道。路过争执的人群中,还不忘嚎一嗓子:“狗旺儿,仔细咱家的菜种,可不能少喽!我带贵人们去看田。” 人群里也传出一声回应:“知道了爹,你放心去!” 说是看仙客楼的种植基地,其实齐烨更多的是观察周围百姓们。 看他们衣裳虽然粗糙,但都整齐,少见补丁,便知这里的人们生活的不错。到底是京畿,百姓生活富足。 齐烨又问了许多当地人的状况,老汉很是健谈,从他的口中得知,这里不少人都是钱老爷家的佃户,钱老爷是当地乡绅,这里的地大半都是他的,老汉一家给钱老爷种了十几年的田了,钱老爷不像其他地主,不会随意涨租,遇上不好的年份,还主动让租。 “那年雪灾,钱老爷拿出自己家的粮食舍给受灾的人吃,救了好多人命,连知州大人都夸他是个大善人呢。” 齐烨看周围佃户的情况,也大抵能猜到这钱老爷不是什么坏人。 老汉带他们转了周围不少地方,眼见着天色不早,齐烨想着就在乡下借宿一晚,刚开口询问哪家能行个方便,老汉立刻道:“不如就去钱老爷家,宅子大,钱老爷又是个热情好客的。” 齐烨一想正好,便拜托老汉帮忙引荐。 这老汉带着众人又走了一阵,周围田地渐少,人家渐渐多了起来,不远处有一开阔平地,坐落着明显优于周边农户的大宅子,想必就是钱老爷家了。 老汉上前敲门,门房显然认得他,对于这样借宿的客人,也不是头一回了,简单交谈了几句,便让众人进去了。 几人被请进偏厅,那老汉便告辞离去,众人等了一会,才有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人匆匆而来,见到他们先拱了拱手:“几位久等了,我们老爷今日有事,实在抽不开身,客房已经安排好,几位可先去歇息,饭菜稍候送到各位房中。” 李跃示意尹灵鸢和楚美人,对老管家道:“这二位乃是女眷,为了行走方便,特意扮作男装,烦请老伯单独安排。” 那老管家来的急,方才没有细看,这下子也能看出她二人女扮男装了,忙道:“那是自然。” 说着唤了一个婆子,带着尹灵鸢二人下去安顿。 直到第二天早上,众人才见到正主,钱老爷强打着精神招待众人,仍然掩不住他憔悴的面容。 “钱老爷是遇上了什么事?”齐烨问,“若有打搅,我们今日便离开。” “家事烦扰。”钱老爷强打精神,“各位不必介怀,倒是老朽招待不周。” 对方无意提及,齐烨也就没有深问,转而聊起这地方的风土民情。 另一边,尹灵鸢和楚美人是被直接带到后院安置的,尹灵鸢睡不惯外面,一大清早就醒了,去院子里散步,远远的看到一个婆子引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从角门进来,老头背着药箱,想必是个大夫。 她并未在意,过一会见老头出来,边走边摇头,嘴里还喊着:“作孽,作孽哟。” 莫非府上有人生了重病? 尹灵鸢好奇之下,放出神识,五感随即放大数倍,隐约听见有女子的哭声,她集中精神,哭声渐渐清晰起来,间或夹杂着斥骂。 “那个畜生!不是人!我捂在手心子里长大的闺女,却叫他这般糟蹋,畜生!” “娘……娘……呜呜……” “可叫我们娘儿俩怎么活……你爹说了,这回他再来,定好好找他算账,六娘啊,不哭了啊。” “娘,我……”那被唤作六娘的女子要说什么,后头的尹灵鸢就没听见了,因为有个婆子的声音插进来,说请夫人过去。 尹灵鸢听了这几耳朵,听出是一对母女抱头痛哭,似乎是有人欺负了自己的女儿,她摇摇头,抬步往回走,见门口早已有个小丫头在候着,见了她便道夫人请去用早膳。 尹灵鸢跟着她,被引到一间厅堂,里面摆好了一桌早点,清粥小菜,种类并不算少,楚美人早已坐在旁边,见了尹灵鸢笑道:“姐姐去哪里了?一早上不见人。” “早早醒了,在院子里散散步。”尹灵鸢不以为意的道。 楚美人笑笑,状似好心的提醒:“咱们在人家家做客,还是不要乱走为好,免得冲撞了主家。” 自从骑马之后,楚美人自以为在齐烨面前略胜一筹,说话便不似从前般恭敬。 尹灵鸢没说什么,反倒是主位上的钱夫人开了口:“无妨,这位姑娘也请入座吧。” 尹灵鸢友好的冲她问了声好,走到另一边坐下。 这位钱夫人面目和善,席间客客气气的请两人吃菜,尹灵鸢听出她就是方才跟女儿一起哭的人,细看也能看出眼圈还有哭过的痕迹。 “方才无意中瞧见府中请了郎中”,尹灵鸢试探着问,“可是有人生了病?若不嫌弃,我们随行的有一位方大夫,医术高明……” “多谢尹姑娘”,钱夫人不等她说完就拒绝道,“原不是什么大病,已瞧过郎中了。” 尹灵鸢于是没再多言。 吃过早饭,两人去前边跟齐烨他们会和,齐烨的意思是,今日去周边的村镇转转,因钱老爷表示可以让他们放心借宿,众人打算早上出去,晚上再回来。 问两个人的意思,若觉得累了,可以留在府中休息。 楚美人自然是要跟着齐烨的,累也咬牙忍着,尹灵鸢却另有打算,便道自己有些疲累,今日就不跟随前往了。 齐烨也没勉强她,留了侍卫在暗中保护,便带着其余人出去了。 尹灵鸢打算去二哥的种植基地,帮新种下的菜蔬们浇点灵泉水,难得自己在这,自然是抓紧机会,能多浇些就多浇些了。 她换上男装,找到昨日二哥的田,闹哄哄分种子的人已经散了,此刻正有几人在田间劳作,尹灵鸢主动上前,表示愿意帮着浇水,感谢昨日他们赠送菜种。 开始那些人还有些怀疑,毕竟哪有穿这么好的农人,后来看她真的是老老实实浇水,并无旁的企图,也就很乐意的接受了。 尹灵鸢直忙了一个上午,把所有长出来的菜蔬全浇了一遍,中午农人们请她一道吃些干粮,尹灵鸢拒绝了,毋自回了钱府。 才一进门,便撞上了一个酒气熏天的男人,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骂骂咧咧的似乎是被从里头赶出来的。 突然撞到一个人,醉酒男人下盘不稳被冲击力推的一个趔趄,抬头看尹灵鸢,此刻她正一副男装打扮,男人仿佛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叫嚣着冲上来便扯了她的胳膊:“好啊!我就说你怎么总往娘家跑,原来是养着个姘头!钱六娘!你给我说清楚,这人是怎么回事?” 第159章 “多管闲事”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护卫们刚要上前,尹灵鸢却动作更快,她下意识的就是一个反手,手腕一抖反抓住醉鬼的手臂,一弯一拧,醉鬼“嗷”一声就被反制住。 尹灵鸢接着抬脚,狠狠踹上醉鬼的屁股,他胳膊还没会过劲来,嗷嗷叫着被一股大力踹飞,脸先着了地。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老管家高喊着跑过来,走到近前才发现,这般利落揍人的竟然是尹姑娘。 醉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整张脸惨不忍睹,青一块紫一块不说,鼻子还磕破了,鼻血长流,他不得不仰着头说话:“反了你个死姘头,连贾老爷都敢揍!” “你说什么?”尹灵鸢阴恻恻的迈前一步,吓得醉鬼赶紧后退:“你,你别过来啊。” 老管家挡在两人中间,面朝着那醉鬼劝道:“我说姑爷,您还是快走吧,一会老爷出来又要生气了。” 醉鬼反倒嚣张起来:“他女儿养姘头,还敢跟我横,看我不……” 话没说完,钱夫人举着大扫把追出来了,照着醉鬼头上便招呼,吓得他拔腿就跑,嘴里还高声叫嚣着:“你……你们给我等着!” “关门!”钱夫人怒喝,将醉鬼彻底挡在门外,她拄着扫把喘气,钱老爷也跟了出来,有些难为情的对尹灵鸢拱手:“实是家丑,让姑娘受惊了。” “这……”尹灵鸢目瞪口呆,实在难以想象,早上看着慈祥和蔼的钱夫人,竟也有如此剽悍的一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钱老爷叹了口气。 钱夫人将尹灵鸢引至后院,既然人已经被牵连进来,还平白担了污名,他们也不好再瞒着了。 说来,方才那醉鬼正是钱家女婿,姓贾名经,字正书,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十岁时便考取了童生,次年考取秀才,是个远近闻名的神童。 可惜之后十年,再无寸进,考了三次乡试,三次名落孙山,家里便张罗着先给娶个媳妇。 这媳妇便是钱老爷的独女,钱六娘。 去年春天两人成亲,婚后大半年也一直过的不错,钱六娘青春貌美,贾正书很会吟几句酸诗,哄的钱六娘幸福洋溢。 只可惜好景不长,贾正书本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大半年后他就厌倦了新婚妻子一成不变的小家碧玉,开始彻夜不归,婆婆责怪她留不住男人,可是钱六娘但凡见到人,没说上两句,贾正书便破口大骂,说她擅妒、泼妇。 贾家原本是贫寒人家,这些年供着贾正书读书,本就微薄的家资早已耗的一干二净,如今,全家人靠着钱六娘的嫁妆生活,贾正书还拿着妻子的嫁妆去喝花酒。 “这些倒也罢了,哪个女子嫁人后又是一帆风顺的。”钱夫人一边说一遍抹眼泪,“可恨的是那个天杀的畜生,竟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第一次只扇了一个巴掌,钱六娘气的跑回娘家,贾正书隔天便来接人,还当着钱老爷和夫人的面,给六娘赔不是,六娘跟着她回去了。 本以为他会收敛,熟料好景不长,之后打的竟越来越厉害,甚至找人看着,不叫她出门。 及至这回,贾正书将前六娘推倒,头磕到了桌角流了很多血,他才害怕,请了郎中去看,这郎中从前受过钱老爷恩惠,也算是看着六娘长大的,心中不忍,便将六娘的情况告诉了钱老爷,钱家这才将人接了回来。 她们昨日来的时候,正是前六娘被接回来的第二天。 钱老爷怒不可遏,钱夫人看女儿满身青紫,哭天抢地,恨不得杀了贾正书那畜生。这才从女儿口中得知,她自回去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次挨打,便是因为贾正书瞧上了六娘的丫头,想要据为己有,丫头不愿意,躲到六娘身边求庇佑,六娘拦了几句,贾正书便大打出手。 今日,贾正书喝的醉熏熏的过来,说是要接六娘回家,其实根本是手上的银钱用完了,问六娘要库房的钥匙,钱老爷怎么能忍,没说几句便将这醉鬼赶了出去。 “简直岂有此理!”尹灵鸢想起方才那醉熏熏的男人就恨自己,怎么没多揍他两下出气。 “我们六娘命苦,本以为姓贾的是个读书人,文质彬彬又前途无量,谁知内里竟是这么个黑心烂肺的,可怜我的掌上明珠,哎……”钱夫人说着,又抹起眼泪来。 这样的男人,还留着过年吗?尹灵鸢忍不住,差点说出“合离”二字,话到嘴边咽了下去,换成:“贾家父母都不管吗,就这么看着他对自己的妻子动手?” “一开始她婆母还会说上几句,可是后来也不管了,被贾正书哄的团团转,最后把所有过错都归结到六娘身上,上回我们去接六娘的时候,那丫鬟险些被她婆母作主,纳给贾正书当妾室。” 尹灵鸢忍无可忍,终于脱口而出:“都这个样子了,为什么不合离?” “合离?”钱夫人似是被这两个字震了一下,紧接着摇摇头:“不能合离啊。” “为何不能?”尹灵鸢道,“他都这样虐待六娘了,若还送她回贾家,万一下次被打死呢?” 钱夫人咬牙切齿,可以说是对贾正书恨到了骨子里:“打死了六娘,姓贾的前途也完了。” 尹灵鸢无语:“难道夫人打算以女儿的性命换贾正书的前途吗?” “当然不”,钱夫人连连否认,紧接着又叹气:“可是六娘要怎么办呢?她才十九岁,若是合离,这辈子就毁了,下半辈子抬不起头做人,纵使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古代女子死后只能入夫家祖坟,若是一辈子没有嫁人,或者被夫家休弃而归,死后也是入不了娘家祖坟的,只能找块荒地埋,日后更无人祭奠。 “怎么就毁了?”尹灵鸢争辩道,“她才十九岁,后面还有几十年的人生,怎知就碰不到更好,更懂得珍惜她的人?况且就算不嫁人,你们这么多田地财产,难道容不下一个小小女儿?若就此留在贾家,才真的毁了呢。” “就算是养她一辈子,我们也愿意”,钱夫人道,“可是六娘没有兄长弟弟,来日我和他爹死了,怕她护不住这偌大的家业。” 在这时候,女子是没资格继承家产的,若钱老爷真的死了,钱家的家产只能让叔伯兄弟们继承,那时钱六娘就真的寄人篱下,只怕晚景凄凉。 尹灵鸢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或许可以给六娘立女户?” 钱夫人瞪大了眼睛:“这谈何容易?” “我可以帮你们。”尹灵鸢道。 钱夫人看了她片刻,不知是不相信还是不信任,摇了摇头又开始抹眼泪:“也许,以后有了孩子便好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让天下所有父母都觉得,一对有问题的夫妻会因为孩子而变好?勉强凑合,只会越过越糟,到最后,孩子也不会幸福。 而且六娘的问题更严重些,她是遭遇家暴啊,还想忍到生孩子,不怕被渣男打到小产吗? 尹灵鸢刚要再说,外头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娘,我想合离。” 尹灵鸢抬眼,就见一个身穿淡粉色衣裙的女子,那衣裳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跟本撑不起来。 丫鬟搀扶着她缓步走进来,她额上缠着白布,面色苍白,哀怨的神色尚未褪去,眼中却透着一股子坚决。 “六娘,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出来了?”钱夫人赶紧走过去搀扶女儿。 钱六娘看着她娘,又重复了一遍:“娘,女儿想跟贾正书合离。” “你……”钱夫人欲言又止,终是道,“娘跟你爹商量一下,你先回去休息啊。” 钱六娘看了眼尹灵鸢,后者冲她笑笑,六娘点头示意,被钱夫人扶着回了自己房中休息。 晚上,齐烨一行人回来,尹灵鸢请方吉平过去,齐烨以为是她受了什么伤,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钱家小姐受伤。 齐烨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对那个贾正书亦十分不喜,不过看尹灵鸢这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确定要管吗?” “我不只要管,还得管到底!”尹灵鸢愤愤道。 齐烨无奈:“若不然,朕直接让本地学正摘了贾经的秀才功名罢了。” 尹灵鸢义正言辞:“暂时不要,我倒要看看,这姓贾的能嚣张到几时。” 齐烨只得由她去了。 方吉平毕竟是男子,医术再高明,也不便看钱六娘身上的伤,只得给了最好的跌打损伤药,并且开了补气益血的方子,内治调理。 “多谢尹姑娘,多谢方大夫。”钱夫人送人出来,不住的感谢,不管怎样,都是别人的一片好心。 “夫人不必客气。”方吉平拱了拱手,复又压低声音道:“小姐心气郁结,万事都要想开才是。” 毕竟再好的大夫,也是医的了病,医不了心。 钱夫人叹了口气。 尹灵鸢让含绿送方太医回去,转身对钱夫人道:“不知可否让我跟六娘说说话?” 钱夫人感动的道:“尹姑娘若能开解开解她,那便再好不过了。” 从中午看她暴揍贾正书的时候,及至后来谈及合离,钱夫人发现,这位尹姑娘与众不同,是为不为世俗所牵绊的人。 第160章 妇道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内室里,丫鬟小红正在给自家小姐上药。尹灵鸢瞥见钱六娘身上的青紫,不由呼吸一窒。 “尹姑娘来了”,小红收起药瓶,给尹灵鸢鞠了一礼,“多谢姑娘的药,小姐用了说比从前的都好,身上爽利许多。” “那就好。”尹灵鸢道。 “小红,你先去罢,我跟尹姑娘说说话。”钱六娘开口。 “哎”,小红点点头,“我去厨房看着姑娘的药。” 小红就是陪嫁去贾家的丫头,差点被给了贾正书做妾的那个,当日钱家接回六娘的时候,便把她也接了回来。 “方大夫说你心气郁结,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与我说说。”尹灵鸢率先开口。 “尹姑娘请坐。”六娘指了指床边的凳子:“我的事儿,让姑娘费心了。” 尹灵鸢笑笑:“尹老爷心善,收留我们住下,这事儿既叫我撞见了,我便想管一管。” “方才听小红说,姑娘当场打的贾正书满地找牙,当真是痛快。”钱六娘眼中显出希冀的神色,“我若能活的像姑娘一样潇洒就好了。” 随即惨淡一笑:“可惜没有姑娘这样好的身手。” “女子与男子本就在身形、力气上有差距”,尹灵鸢道,“我是特例,但并不能要求所有女子都与我一样。” 钱六娘的神色暗淡下去,尹灵鸢话音一转,却道:“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就无法反抗。” “好比六娘你”,尹灵鸢继续道,“你气力不敌她,但是你有银钱,大可以花钱请几个腿脚功夫硬朗的护院保护自己,贾正书若想对你动手,先打过护院再说。” 钱六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实在没想到还能这样做? “你若觉得男女有别,请护院不方便,那么女子中会武艺的也有”,尹灵鸢继续洗脑,“实在不行,请两个健壮的婆子在身边,凭贾正书那小身板,收拾他还不轻而易举?” “我……”钱六娘结结巴巴,“我从未想过这些。” “是啊”,尹灵鸢道,“正因为没想过,所以才会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看钱六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尹灵鸢马上道:“不过,你能下定决心合离,便为时不晚。你才十九岁,往后还有大好的人生,离了这个泥潭,你会发现,日子还有许多期待。” 钱六娘点点头,敞开心扉:“其实,我早有这个念头了,只是一直不敢说出口……” “为什么不敢呢?”尹灵鸢问,“是和你娘一样,担心世人的眼光吗?” “不。”钱六娘坚定的摇摇头,因为比起那所谓的世人眼光,她眼下所受的苦楚才更加难以忍受,“我是担心,姓贾的不会同意。” 尹灵鸢蹙眉,只听钱六娘继续道:“他身上有秀才功名,定州一地一向很看中学绩,读书人在本地名望地位很高,更何况他还是个秀才。所以我不敢提合离,也担心连累了爹娘……” 尹灵鸢了然:“所以你今日虽然鼓起勇气说了,但还是担心对吗?” “嗯。”六娘点点头。 尹灵鸢忽然看着她:“六娘,你相信我吗?” 钱六娘疑惑。 尹灵鸢眼中透出坚定:“你若信我,便不必忧心,好好养着身子,我定助你脱离苦海。” 这一晚,尹灵鸢是陪在钱六娘身边入睡的,次日一大早醒来,便听小红来报,说贾家老太太带着贾秀才找上门来了。 钱六娘在听到贾正书名字的顺便便是身子一颤,尹灵鸢安抚的拍拍她:“别怕,我去看看。” “尹姑娘还是别去了”,小红着急道,“贾老太太正是为着昨日贾秀才挨打一事,上门问罪的。” 尹灵鸢一挑眉:“那我更要去了。” 说着唤来含绿,让给自己拿套女装换上。 尹灵鸢换好了衣裳,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略施粉黛,便是楚楚动人。 钱六娘还是第一次看到女装的尹灵鸢,眼中是说不出的惊艳,尹灵鸢冲她眨眨眼:“等着我去给你讨公道。” 小红引着她到前厅的时候,正听见里面传来贾正书的叫嚣:“那个贼人呢?还不快给我交出来,天杀的钱六娘,竟然敢背着我养姘头!” 钱老爷气的发抖,强忍着站起来揍他一顿的冲动:“满口污言秽语,六娘如今还是你的妻子,你就这么污蔑于她?” “污蔑?”贾正书指着自己的青紫的脸,“证据就摆在眼前,昨日我亲眼看到了那小白脸,不是姘头是什么?” “你说的姘头是我吗?”尹灵鸢朗声一问,迈步而入。 屋内众人同时转身,贾正书的眼睛先就直了。 尹灵鸢淡然一笑:“昨日打你的是我。” “你……你一个女子?”贾正书难以置信,昨日他醉熏熏的,也没怎么记住这人的样貌,此刻一看,倒真有些相似。 “怎么,你不相信?”尹灵鸢理所当然的道,“那我就再演示一遍昨日的情景。” 说着,根本不等贾正书反应,一个跨步上前,拧手、背身、踢腿,一气呵成。 不过贾正书今日到底没有喝酒,没能跟昨日似的摔个狗啃泥,只踉跄几步,撞到了脑袋,而后跌坐在地。 “啧~”尹灵鸢发出一声轻叹,似乎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 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贾老太太这下可来了精神,嗷一嗓子扑到儿子身边:“儿啊,你可不能出事,我的儿~” “娘。”贾正书捂着额头,一副吃了亏的样子。 尹灵鸢缓步走到这对母子跟前,语带讽刺的道:“怎么,这么两下你都受不了?光你打在六娘身上的,可不止这么些。” “我儿可是状元老爷的头,你给他打坏了陪的起吗?”贾老太太一生懦弱,只有在关乎宝贝儿子的时候才会不管不顾,她轻柔的给贾正书揉这额头,“儿啊,疼了吧,要不咱去看郎中吧,啊?” 尹灵鸢真被这对母子恶心到了:“只有你的儿子金贵,旁人的女儿都是命如草芥吗?六娘都被他打的没一块好肉了,倒是没见你关心一下。” “那是她惹我儿生气,若是她好好守妇道,也不会这样……”贾老太太撇撇嘴,这句话说的也不是那么没有底气,她是一个从小听丈夫话,老了听儿子话的主,对钱六娘的那点怜惜,都在被她自己恪守的那些个“妇道”消磨干净了。 尹灵鸢实在不知道如何跟一个完全被“妇道”占据思想的人争论什么是“不守妇道”。 她不说话,贾老太太便觉自己占了上风:“昨日之事既然是一场误会,都是亲戚,我们也就不计较了。”仿佛她在以德报怨。 而后道:“不过六娘也该消气了,我儿昨日都上门来接了,已是给足了她面子,她还矜持什么?若是乖乖跟我儿回家,也不会闹出后头的误会。” 钱家父母气的浑身发抖,钱夫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天杀的畜生,你把我女儿打成那个样子,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接走?更别说你喝的醉醺醺,撞到个人便大声污蔑,我……” 钱老爷安抚的拍拍妻子的后背,为她顺气,生怕老妻气出个好歹来:“好了好了,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若气坏了身子,六娘该担心了。” 说着唤来丫头,让扶夫人先下去歇着。 钱夫人深吸了几口气,坚定的摇摇头:“我就在这,倒要看看他们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然而,钱老爷没等对方开口,便率先道:“你们也不用来接了,我女儿无福,配不起你们贾家,今日就此合离了罢。” 第161章 僵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什么?”贾正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捂着额头,难以置信的看向钱老爷。 “合离。”钱老爷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你既如此不满我女儿,我女儿也不想再在贾家受罪,那便就此合离,以后各归各路。” 贾正书似是完全没有料到,钱老爷竟能说初这样一番话来,静默了一会后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你休想!” 他恶狠狠的瞪着钱老爷:“我堂堂秀才公子,若是叫结发妻子合离,日后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所以不你不同意合离是因为觉得没面子?”尹灵鸢讥讽出声。 “你是哪来的野丫头?”贾老太太瞪了尹灵鸢一眼,转向钱夫人,不自觉放软了声音:“我说亲家母,咱们两家的事情,就不要让一个外人来插手了吧。” 钱夫人看向尹灵鸢:“尹姑娘是我们家的贵客,不是外人。”她也算看明白,贾家根本就没把自己女儿当回事,这样的人家,即便回去,女儿也永远过不了好。 “况且尹姑娘说的对”,钱夫人继续道,“你们家从没把我女儿当媳妇看待过。” “这话怎么说的”,贾老太太有些急了,“六娘是我儿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回来的,怎么就不当媳妇了呢?” “毋需多言”,钱老爷开口,从怀里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打开来:“这是合离书,今日你们二人各自签下,以后再无干系。六娘带过去的嫁妆,从前你们花的便花了,只是剩下的都得给我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钱夫人有些惊讶,她不知道丈夫是什么时候连合离书都准备好了的,原来他早有这个心思了吗? 贾老太太一听要还嫁妆,更是了不得了,他们家如今住的二进宅子、她自己身边伺候的两个小丫头、还有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用的媳妇的嫁妆,这要是还了回去,日子还怎么过嘞。 “亲家、亲家母,有什么话咱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非要闹到这步田地,对谁也不好不是……” 贾老太太还想好好商量,贾正书却一把抢过合离书,看都不看几下撕得粉碎:“合离?做梦去罢!娘,咱们走,我不在合离书上签字,她钱六娘便生是我贾家的人,死是我贾家的鬼!” 贾老太太被儿子强硬的簇拥着出门,忍不住回头看。 室内,钱老爷看着碎了一地的合离书,气的拍桌子大骂。 而钱夫人已经又抹起了眼泪:“老爷,现在咱们可要怎么办啊?” 钱老爷努力平息着怒气,压低了声音对钱夫人道:“如今你也看到了,那畜生死缠烂打,根本不配为人,这亲是一定要离的,大不了咱们舍些嫁妆。” 钱夫人唉声叹气,心里想着也只得如此了:“早知贾家是这样的人家,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叫六娘嫁给他。”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钱老爷叹了口气,“过两日咱们同贾正书还有贾家族老们坐下来好好论说一番。” “嗯。”钱夫人幽幽点了点头。 钱老爷又看向尹灵鸢,略带歉意的道:“今日家丑,让尹姑娘见笑了,方才所发生的事儿,还请暂时不要告诉六娘,免得她又忧心。” “我明白的。”尹灵鸢颔首表示理解,“不过钱老爷当真打算给贾家留嫁妆银钱吗?” “若是能换女儿自由,舍些银钱又何妨。”钱老爷道。 尹灵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钱老爷看来是真个心疼女儿的。 齐烨今日又出去了,他似乎是决定在钱老爷家暂住些时日,每日一大早起来出门,晚上回来,有时候走的满身尘土、两脚泥垢,有时候又干净整洁,兴致盎然。言谈之间,对此地吏治民生颇多满意。 楚美人不管多么疲累,每天都陪着去。从前在宫里时,她从没有哪一段时间是每天都能见到皇上的,如今到了外头,自己与皇上日日朝夕相处,楚美人心里别提多畅快了,心中对尹灵鸢更多了些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只不过这些时日她一直陪着齐烨早出晚归,连尹灵鸢的面都很少见到,更没机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齐烨不是没邀请过尹灵鸢跟他一道出去,都被她拒绝了。 尹灵鸢每日关注着合离的进展,并且都要讲给齐烨听,让这个心怀天下大事的皇上,难得对这些家长里短关注起来,甚至好几次想亲自出手,对于她放心不下这里,不跟自己出去,也就释然了。 这几日六娘养伤,灵鸢给她喝了不少灵泉水,又时时陪伴开解,六娘身上的伤渐渐好转,心情也逐渐开朗,及至后来得知贾正书撕毁合离书的事情,也没有特别焦急。 用她自己的话说:“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再没有什么更坏的了。” 若到最后真的不能合离,那么她豁出去,也要搅的贾家不得安宁,就像尹灵鸢先前说的,大不了雇几个婆子护院,跟贾正书当面锣对面鼓的来,看到底谁耗得过谁。 只有心灵强大起来,才能不惧一切困苦。 除了陪伴六娘,尹灵鸢每日都要抽出一两个时辰去仙客楼的种植基地,有时候给菜蔬们浇水,有时候只是坐在田地旁边。这里的菜蔬虽不及宫里的灵力充足,但身在此间,比外头还是强上不少的。 尹灵鸢每日到这里来,方便她跟聿泽修炼。 种植基地的农人们对尹灵鸢也熟悉了,知道她是从北边来的,如今住在钱老爷家,对她更是客气几分,寻常见了便友好的打个招呼。 后来,还是一个农户的妻子来给他送食水,看到尹灵鸢一眼便认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她并没有声张,只是悄悄告诉了自己的丈夫,让对人家客气一些,不要有事没事说些乱七八糟的玩笑。 那农户当时吃惊的不行,从前只以为尹灵鸢是个矜贵的公子,谁想竟是个女娃娃。 “当真是个小娘子?你怎么瞧出来的?”农户满眼不置信的问自己的妻子。 “老娘当女人三十多年了,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也就你们这群糙汉五大三粗的,看不出来。”这妻子是个泼辣的,揪着自己的丈夫耳提面命,“你知道就知道了,别去外面说,更不许对人家无礼,知道吗?” “知道知道,快松开”,男人哎哎叫着,把自己的耳朵从妻子手中解救出来。 不过他答应是一回事,转头就把这消息告诉给一起干活的兄弟们了,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都叮嘱下一个人,不许说出去。 所以尹灵鸢女扮男装这个事儿,在种植基地里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她知道大家都知道了,但对她的态度除了更加客气有礼外,也没什么别的坏处,尹灵鸢乐的如此。 其实本来也无所谓男女,尹灵鸢若真心想隐瞒,一个障眼法就成了。 一眨眼五六日过去了,钱老爷的合离“谈判”没有多少进展,其实根本就僵持住了。 贾正书就只认准了一句话,绝不合离。贾家族老也不知被他怎样说服的,钱老爷去请了好几次,都推脱不来,要么说身体不适,要么干脆见不着人。 这便是连谈都不愿意谈了,贾正书是认准了只要他不在合离书上签字,钱家就拿他毫无办法。 其实尹灵鸢有些不理解这类男人的心思,既然对妻子已经毫无感情,甚至到动手打人的地步,为什么还要死抓着不放呢? 好吧,贾正书的打算她是了解一二的,首先是面子,觉得合离自己失了面子;其次,便是钱了。 不只是嫁妆,钱老爷夫妻只六娘这一个女儿,等日后老两口都去了,凭着贾正书的秀才身份和心计,不说全部,至少弄到一半家产是没问题的。 一直这么僵持着不是办法,钱老爷有些着急。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又一个消息传来,贾正书娶了一房小妾,花一百两银子赎了风月楼的一名雅妓,堂堂正正抬进门做了贵妾。 在这个二十两银子都够寻常农户吃一年的时代,一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贾家是没有的,那这个钱出自哪里,自然不言而喻。 钱夫人听到这消息又是气红了眼睛:“当初娶咱们六娘的时候,也才拿了六十两的聘礼,如今倒好,花了一百两银子娶小妾,用的还是六娘的嫁妆!” “我苦命的六娘啊……”钱夫人哭了一阵,又责怪起丈夫来,“都是你,当初我嫌贾家穷,你非说他是个读书人,前程要看以后,六娘嫁过去就是个秀才娘子……呜呜呜……我稀罕甚劳什子秀才娘子不是?” “娘,你别怪爹”,钱六娘安抚的给她娘顺气,“他娶了妾室又如何?我才是正妻,大不了这亲我不离了,看我回去如何搅的他鸡犬不宁。” “女儿啊,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钱夫人忙止住了哭,劝慰六娘:“贾正书黑心烂肺,你如何能斗得过他,打死我也不会再让你回那火坑。” 尹灵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出离愤怒了。 贾正书倒是会算计,他一面拖着六娘不肯合离,一面又花着六娘的嫁妆,反倒给自己娶了房小妾,逍遥快活。 进去正厅的时候,正听到钱夫人在劝六娘,而六娘似乎是打定了注意要和他耗到底了。 “六娘不必回去,二老也不必着急”,尹灵鸢淡淡开口,“我有法子,可打破眼下的僵局。” 三人同时抬眼看向她。 尹灵鸢不慌不忙:“他不是靠着六娘的嫁妆过的逍遥快活吗?咱们就来个釜底抽薪,把嫁妆抢回来就是了。” 第162章 秀才遇上兵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抢嫁妆这种事,也就尹灵鸢想得出来,她是理直气壮,觉得既然对方不讲道理,那么己方也就不必遵循什么礼数了。 只是钱老爷有所顾虑:“贾正书怎么说也是个秀才,他若告到官府……怕是不太妥当。” “钱老爷不必担心”,尹灵鸢道,“说是‘抢’,其实嫁妆本来就是六娘的,如今六娘既不住在他们家了,咱们派人‘取’回来有何不妥?他们若不阻拦,我们便不算抢;他们若药要阻拦,闹大了就不怕世人议论贾家的男人靠媳妇嫁妆过活?” “更何况”,尹灵鸢淡淡一笑,“我最不怕的便是闹到官府了。” 钱老爷听他这么说,心下沉思。 他早年做生意走南闯北,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升斗小民,这些天观这些客人们的行为举止,明显察觉出他们不是表面说的南下准备做生意那般简单。 且不说为首之人谈吐不凡、举止间不自觉流露出的上位者的贵气,单说这位尹姑娘,容貌、气度,哪样又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而这样的人,也不过是那位黄公子的妾室。 还有带刀的那个韩风,进进出出从未离开过黄公子半步,可见是贴身保护他的,就连自家周围,明明暗暗的都不知隐藏了多少高手护卫。 这样的一行人,必定身份不凡,那么他们不怕官府也就理所当然了。 想像这几日几乎每天以泪洗面的老妻,再想想自己受尽欺辱的女儿,钱老爷终是点了点头:“好,就按照尹姑娘说的办。” 他当即点了五六家丁,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年,尹灵鸢担心不够,唤来了余刀、余剑两兄弟,让他们跟着钱府家丁一块去给钱六娘取嫁妆。 余刀余剑彼此对视一眼,余刀先开了口:“咱们都去了,姑娘这里没人保护,这样的小事刀一人去即可,留下余剑随身保护姑娘。” 他们都是御前侍卫,一顶一的好手,被韩风统领留下专门保护尹灵鸢的。 “我就在钱府,没什么可担心的。”尹灵鸢道,“你们快去快回,不会出事。” 两人有些犹豫,尹灵鸢又道:“韩风若问起,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公子那里,待他回来我自会解释。” 两人遂不敢再说什么,奉命而去。 同去的还有小红和钱夫人身边的一个管事婆子,小红当初跟着钱六娘陪嫁过去,对贾家比较熟悉,走之前六娘将妆奁钥匙给了她,里面放着最重要的房契、地契和银票。 其余头面首饰等,一部分锁在库房里,还有些日常用的全部收在房间,也不知如今能剩下多少了。 作为钱老爷唯一的爱女,六娘的嫁妆着实不少,光两个庄头的租子,折合成银两每年就有二百多两,另有定州城里两间沿街的铺面,也是按月给她送收益的。 除此之外,金银首饰、头面衣料,玉器摆件也是不少。 另就是贾家如今住的二进宅子,当初亦是钱老爷出钱买来的,贾正书家原来的宅子又破又小,钱老爷本意是不愿意女儿受委屈,便买了宅子给女儿和姑爷住,贾正书孝顺,要将老母亲接进来同住也是应当。 孰料后来竟连他二叔一家也搬进来,两进的院子住的挤挤挨挨的,但是想着他们住着六娘的嫁妆,势必日后要对六娘好,便也没说什么,谁承想…… “老爷夫人放心,就算是一跟针,只要是咱家小姐陪嫁过去的,老奴都给您带回来。”周婆子怀里揣着嫁妆单子,带着小红和六个家丁,两个大内侍卫,风风火火的杀向贾宅。 一整个下午,钱夫人都是忐忑难安,一会问一便人回来了没有,甚至想派人去贾家看看。 钱老爷和钱六娘反倒十分淡定,这父女俩一个是对尹灵鸢等人的身份有所揣测,相信他们的实力;另一个是豁出去了,成不成功又如何,她一定要让贾正书付出代价。 御前侍卫都出马了,论武力值,贾家又怎么是对手。 俗话说的好,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任凭贾正书如何据理力争,嚎的嗓子都快劈了;任凭贾家女眷如何哭天抢地,余刀余剑全跟没听见似的,将人死死拦在外围。 里头,小红带着人,把能找的地方全翻遍了,好在妆奁是锁着的,里面的东西都在,最重要的房契、地契和铺子一个都没少。 原本库房也是上了锁的,只是被人用斧头劈开了,上好的锦缎少了一多半,六娘的金银首饰也短了好些。 小红气的跺脚,命人把剩下的全搬走。 另外就是各间屋子里摆着的瓷器摆件等物,也都被一一取走。 更令她气愤的是,贾正书的妾室竟然占了六娘的正房,打扮的花枝招展,身上穿着六娘的衣裳,手上戴着六娘的镯子,连头上别的簪子,都是六娘新婚那日,钱夫人亲自给别上的。 小红气不打一出来,扬手就拔了她的簪子、撸了她的镯子,并且撂下狠话:“若不是今日这么多男子在场,看我不扒了你的衣裳。” 小妾被她这凶厉模样震住,一声不敢出。 周婆子拿着嫁妆单子,每收回来一样,便高声念一句,同时在嫁妆单子上划一笔。 贾老太太光看着着急,却进不去,每看到家丁们抱出一样东西,她便要嚎一嗓子:“哎呦,那是我打算做新衣裳的缎子!” “不行,这花瓶我都答应送给隔壁王老太太了……” “不是,碗筷怎么也要拿走呢,我们用什么吃饭啊?” 周婆子远远的瞥她一眼,愈发提高了声音念道:“陪嫁红漆木龙凤碗筷十副!” 贾家二审子是个泼辣的,又爱财,平日里谁要占她点小便宜,她能追着人家骂到炕头,自从搬来侄子家,她早已把这诺大的家业看成了自己的一半,就连自己女儿过两年出嫁要拿什么东西,她都算计好了。 如今钱家整这么一出,气的她跳着脚的叫骂,什么难听骂什么,半个时辰不带重样的。 余刀实在觉得聒噪,一个手刀下去,世界安静了。 贾二婶子软蹋蹋的晕在地上,小红带着人去二房屋子里又翻出来一整套鎏金红宝石头面和三四匹尚未来得及用的锦缎,另有一些摆件、玩物等。 这边动静闹得大,免不得吸引左邻右舍前来围观,看贾家这个模样,纷纷指指点点。 贾正书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声嘶力竭的据理力争,说自己跟六娘还是夫妻,他们这样是公然抢劫,自己可以去官府告他们云云,但是根本没有人听,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钱家是铁了心不跟贾家结亲了,贾正书如此不依不饶,怕是更为着这些东西。 一行人雷厉风行,最后七七八八的一合计,除了房子铺面等大头,其余东西收回来一半都不到。 临走时周婆子扬声:“论理这处宅子也是我家小姐的嫁妆,但是我们老爷心善,给你们三天时间收拾细软,三日之后,我们便来收回这宅院。” 其实哪里还有什么细软,整个二进的宅院基本被搬空了。 这么些嫁妆,靠这几个人一趟肯定抬不回去,余剑腿脚快,先回钱府报信,让钱老爷多派几个小斯去抬。 他几个纵跃飞掠而来,在要靠近钱府大门的时候,忽觉一股强力的气劲袭来,余剑闪身躲避,脚下乱了步伐,从屋脊之间落地,双脚刚踩在地上,对面袭击又至,余剑赶忙架剑格挡,瞬息之间与对面之人拆了数招。 “韩统领。”余剑认出了对面之人的招式,不等韩风再出招,便单膝跪地扣见。 来人正是韩风,齐烨一行人今日去的不远,早早便回来了。 “余剑,不是让你保护姑娘吗?怎么从外面回来了?”韩风问。 “是姑娘吩咐我们去贾家……”余剑有点头大,感受到头上愈发凌厉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抢嫁妆。” 韩风看了一眼齐烨,既然是尹灵鸢吩咐的,这里就没他说话的份了。 齐烨略感意外,又重复了一句:“抢什么?” “嫁妆。”余剑十分恭敬的回道,“钱小姐的嫁妆已全拿出来了,只是派去的人手不够,余刀让我回来叫人,去抬嫁妆。” “余刀也去了?”齐烨蹙眉。 “是……是……”余剑硬着头皮答。 “你们都去了,谁来保护姑娘!简直混账!”韩风抬脚便要踹,余剑任命的准备迎接统领的窝心脚。 “住手!”尹灵鸢的声音远远传来,硬生生止住了韩风的飞腿。 她本来在里间等,是聿泽告诉他余刀回来了,尹灵鸢便赶紧跑出来看,谁知道他竟是碰上齐烨一行人了。 “是我让他们两个人都去的,韩统领这句‘混账东西’是骂我吗?”她挡在韩风和余剑之间,不急不徐的道:“若要踹,也踹我好了。” “属下不敢。”韩风噗通一声跪下道。 尹灵鸢看向齐烨,后者略带不悦的瞪了她一眼:“都起来,进去说。” 尹灵鸢故意落后一步,回身悄悄问余剑:“怎么样了?” “东西太多,抬不回来。”余剑小声回禀,微微躬身拱手,“方才多谢娘娘。” “本也是我让你们去的”,尹灵鸢笑笑,“回头送你和余刀桃子酒喝,你先去回禀钱老爷,把嫁妆抬回来再说。” “是。”余剑依旧是冷峻的表情,不过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毓妃娘娘的桃子酒,嘿嘿,他们兄弟有口福了。 第163章 猜测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余剑自去回禀不提,只说尹灵鸢跟着齐烨进了内堂,众人十分有眼色的拱手告退,自去歇息,韩风提刀守在门外。 楚美人磨磨蹭蹭的不欲离开,想要看毓妃娘娘的好戏,顺便添把柴加点火。 熟料齐烨只是平淡的一句:“你也先下去。”把她也打发走了。 尹灵鸢看着空无一人的内室,终于有了点小小的忐忑。 “我要跪下吗?”她试探着请示老板。 齐烨本来气她不顾自己的安危,想要好好训斥一番,听了这句顿觉哭笑不得,他勉强绷着脸色,沉声道:“你说呢?” 我说当然是不要了,尹灵鸢腹诽,谁愿意有事没事给别人下跪啊。 “其实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真的。”尹灵鸢举起拳头握了握,自信满满的道,“公子忘了北五所的事儿?我一人独挑众太监。” 齐烨噗嗤一声笑,再也绷不住冷脸。 尹灵鸢看他笑了,顿时放了心,看来是不用跪了。 虽然不生气了,但是教训两句还是要的:“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真当别人都奈何不了你吗?内宫太监又怎能同外头的强盗匪徒相提并论。” “皇上治下清平,这安乐盛世,哪里会有什么强盗匪徒?”尹灵鸢瞅准机会,拍老板的马屁总不会错。 “就你会说好听的”,齐烨气消了,最后没什么威慑力的警告道:“下次再如此,朕必定好好罚你。” 尹灵鸢不接他这个茬,反而道:“公子您是不知道,那贾正书有多恶劣,他硬拖着不肯合离,还用妻子的嫁妆钱赎了个雅妓做妾室,我是实在气的狠了,才派人去把六娘的嫁妆抢回来。” “确实无耻之极”,齐烨一向不耐烦管别人的家长里短,但这件事听尹灵鸢从头给他说到现在,难免有了点同理心,“其实何必这么麻烦,朕直接命当地知州出面,解决了就是。” 算算圣驾这两日也快到了,齐烨估摸着自己这身份也瞒不了多久。 尹灵鸢却摇头:“一棍子打死有什么趣,这样的人,就是要他一点一点失去他自以为拥有的所有东西才畅快。” 钝刀子割肉,才更痛苦不是? 回到正厅的时候,钱六娘的嫁妆已经全运回来了,钱夫人带人盘点,小红说着他们去抢嫁妆时候发生的事,时而气愤,时而畅快。 见到尹灵鸢来,众人忙停了手中的活。 “怎么样,可有少什么东西吗?”尹灵鸢看看这些各色金银玉器,不得不感叹富家女出嫁的排场。 “大头的都拿回来了,其余金银首饰等,就当是喂狗了。”钱夫人畅快道。 钱老爷却开口,将下人们全打发出去,他拉着钱夫人和六娘,噗通一声给尹灵鸢跪下了:“多谢姑娘大恩,助小女脱离苦海。” 尹灵鸢一愣,随即将人扶起来;“老爷何必行此大礼?再说这事情尚未解决,您这谢未免来的太早了些。” “无论如何,尹姑娘同咱们非亲非故,能出手帮忙,便是对钱家莫大的恩典。” “老爷不必客气”,尹灵鸢道,“是你的善心收留我们住宿,我才能帮到六娘不是?” 彼此客套几句,尹灵鸢便告辞回去休息了,她只是来看看嫁妆抢回来多少。 “六娘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钱老爷又道。 “那女儿回去了。”六娘行礼告退。 屋里只剩下钱家二老,钱夫人疑惑的开口:“老爷方才为何……?” “你以为这位尹姑娘是何等人物?”钱老爷不答反问。 “这……”钱夫人拧眉思索,“看她行止气度,必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 钱老爷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定州的仙客楼闻名已久,相传它背后的东家是宫里的娘娘,而仙客楼的东家咱们都知道,是姓尹的。” “是啊,那又怎……”钱夫人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尹?尹姑娘?老爷的意思难不成是说,尹姑娘是……是宫里的娘娘?” 钱夫人自己都被这猜测吓了一跳:“不,不可能吧。” 宫里的娘娘诶,怎么会住到自己家?还如此的平易近人? “本来我也不敢往这上头想”,钱老爷道,“可是今日尹姑娘的两位护卫帮着抬嫁妆回来,我无意间看到他们的佩刀,刀柄内侧都刻着一尾小鱼。” “小鱼?”钱夫人愈发不解。 “鱼即‘御’”,钱老爷解释道,“若我所料不差,他们并不是普通的护卫,而是御前侍卫。” “御前?”钱夫人被这两个字吓到了,随即想到,尹姑娘是那位黄公子的妾室,若这一切都如钱老爷所说,那么那位黄公子,岂不就是当今皇上?! 皇上住自己家来了?! 钱夫人脑袋有点晕。 “黄……” “嘘!” 钱夫人才说了一个字,立刻被钱老爷制止:“不管他们是不是贵人,既然人家不说,咱们就当做不知道,只是日后待人要更加客气有礼些。” “那可是皇上啊!” 钱夫人几乎是用气音感叹道,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定州知州了,还只是远远的瞥见,面对着天底下最大的贵人,她一时间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你身在内宅,只要待好两位姑娘便是。”钱老爷安抚道,“那位楚姑娘整日不在,尹姑娘你也说了,平易近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钱夫人一想也是,在不知道这位尹姑娘的真实身份前,她还想着日后收人家做个义女呢,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 “事实若真如咱们猜测的那般”,尹老爷最后道,“反倒是好事,有尹姑娘在,六娘的事儿最后一定会圆满解决的。” 在钱家抬走嫁妆的第二日,钱夫人甚至还没完全清点完成,贾家的人便主动上门了。 贾正书并未露面,来的是贾老太太以及她的妯娌贾王氏。 贾王氏便是昨日骂街,被余刀一手刀敲晕的那个,今日她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半边身子倚着贾老太太,虚弱的哀哀戚戚,说自己被钱家的小斯打坏了,要让钱家赔钱。 钱老爷和钱夫人还以为她们是来谈合离的事情呢,一听这话,直接冷脸,让下人把她们赶出去。 反正闹到如今,亲家已成了仇家,还有什么脸面是不能撕破的。 两个妇人见此都变了脸色,贾王氏也不装柔弱了,直起了腰,气壮如牛的吼:“钱家仗势欺人,公然去贾家抢掠,打了人也不负责任,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胡咧咧什么呢?”钱夫人不甘示弱,“那本来就是我女儿的嫁妆,自来没听说过,婆家全家都靠媳妇儿的嫁妆养活的,我们六娘既然不住你家了,取回嫁妆也是应当。” 贾老太太哀怨的开口:“亲家母,六娘还是贾家媳妇儿呢,你这样……”她幽幽叹了口气,“好歹也给我们留两样度日啊。” 钱夫人简直要被这话气笑了,她呸一口恨恨道:“我们钱家上辈子欠你们贾家是怎地?好好的闺女叫贾正书那畜生糟蹋,如今还要给你贾家送钱,让你们度日?我告诉你,那宅子也是我女儿的嫁妆,给你们三日时间搬走,否则别怪我们赶人!” “这话怎么说的,我说亲家母啊……”贾老太太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三推四请的请出了钱家。 大门彭的一声关上,贾王氏肚子里一堆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足足对着钱府大门骂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贾家当然不可能在三天之内搬出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贾家众人已住惯了这两进的宽敞大宅,再回那个小破屋想都不敢想。 钱老爷也早料到会是如此,所以他提前把宅子卖了,以一个十分低廉的价格卖给了镇上的张屠户。 张屠户五大三粗,他媳妇儿更是无人敢惹,若说有谁是贾王氏怵的,非张屠户的妻子莫数。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钱老爷这是拼着自己赔钱,也要让贾家不好过了。 张屠户拿到房契的次日,便带着媳妇打上门去。 他有房契,有官服盖章的交易契书,这房子切切实实成了他的。 贾家人不搬?那对不起,报官!这是侵占民宅,你贾正书若是不怕没脸,就尽管赖着。 张屠户的媳妇更是把贾家人所有东西一股脑的扔出大门。 贾家人里子面子都没了,只得灰溜溜的搬走。 贾家老宅子又小又破,还是贾正书的爹活着的时候用黄泥拌了稻草搭成的,因为太久没住,又没有人打理,屋顶都塌了半边。 贾家人没法子,只得卖了贾老太太身边的两个丫头,得了三十两银子,勉强将房子修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贾正书那个花一百两银子娶回来的小妾,一瞧这模样,趁着夜偷偷卷了发卖丫头余下的二十多两银子,悄不蔫声的就跑了。 贾老太太哭天抢地,不得不开口劝贾正书接回六娘,然而他却另有打算。 贾正书直接去了官府,毕竟妾室属于主家的私人财产,逃妾亦是可以报官,将人抓回来的。 可今日衙门里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即便他说出了自己的秀才身份,还是被衙差客客气气的请了出来,让他改日再去。 从官府回来,贾正书没有回自家那老破小的房子,而是直接去了钱家。 第164章 多大的脸呢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自贾正书撕毁合离书,时隔多日,钱家人才终于再次见到了贾正书的人。 钱老爷心中犹叹,很多事情就像做生意,不触及对方的利益,别人才懒得搭理你。 在场的不只有钱老爷和夫人,甚至六娘也在,是她自己要求出来直面贾正书的,尹灵鸢坐在旁边。 “六娘,闹到如今这地步,你可满意了?”贾正书讽刺的看着钱六娘。 后者冷冷道:“若你当初不撕毁合离书,怎会有今日,说到底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我咎由自取?”贾正书冷笑,“是,我错的是当初就不该娶你这个搅家不贤的媳妇儿,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一些事端。” 六娘被这话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原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可还是会被男人的一句话气的发抖,尹灵鸢感受到她的颤抖,不由握紧她,开口:“这话在你心安理得享受六娘的嫁妆的时候怎么不说呢?在你们一大家子都住在六娘的二进大院儿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悔娶她?” 贾正书冷冷的盯着她,说到底这事情还是因为那日误撞了这位尹姑娘,以至后头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你一个外人,却来搅合旁人的家事,难道拆散了我跟六娘,你就开心了?” “贾正书,你少模糊重点了”,钱六娘勉强压下了心底的怨怒,厉声道:“本就是你我之间的恩怨,若不是尹姑娘,我不是被你打死,就是被你们贾家吞掉所有家产后,再被你抛弃。” “哼,你若能贤德一点,我自会与你相敬如宾”,贾正书理所当然的道,“男人在外头的事,偏你要问东问西,你去打听打听,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人家主母都是主动把大丫头纳给丈夫的,偏你不一样,我略看上一眼,你就甩脸子给谁看呢?” 钱六娘强忍着眼泪吼道:“贾正书,你混蛋!” 此言一出,贾正书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忙不迭的道:“你看看,哪有妻子这般辱骂自己夫君的?我有秀才功名在身,过两年秋闱,自是能中个举人老爷的,到时候莫说是定州,便是帝京的名门闺秀也是娶得的,而你,离了我,还指望着谁会要你一个破壁吗?” “你……”六娘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尹灵鸢忍不了了,站起身便要出手,却有一个人比她更快,钱夫人几步上前,扬起胳膊便挥到了贾正书的脸上,宽大的衣袖带着风,将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的贾正书扫了个趔趄。 “你敢打我?”贾正书直起身子,满眼的难以置信。 “我不止要打你,还要撕了你的嘴。”钱夫人咆哮着,像一头发疯的母狮子,追着贾正书就揍,扯头发、挠脸、掐胳膊,市井泼妇能用的招数她全用上了,打的贾正书抱头鼠窜。 “我女儿便是那通透的碧玉,偏叫你蒙上一层阴影,离了你自是美玉无瑕”,钱夫人一边打还一边骂,“反倒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畜生,贪图妻子嫁妆,看谁日后还敢嫁?还想考举人?还想娶名门闺秀?做梦去罢,你当我女儿瞎了眼,帝京的名门闺秀们也都瞎了眼吗?” “你这个泼妇!” “野蛮!” “我要去官府老爷那里告你!” 贾正书抱头鼠窜,嘴里翻来覆去就这两句话。 钱夫人毕竟是个女子,且又上了年纪,全凭一时气愤暂时占了上风,钱老爷担心贾正书反应过来自己的夫人吃亏,看差不多了,连忙上前拦阻,唤管家进来拉架。 不过这拉架也是拉偏架,钱府众人都恨这个贾正书牙根痒痒,管家趁机踹了他好几次黑脚,才终于将两人分开。 贾正书是头发也散了,衣裳也乱了,再不复方才那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你们……你们竟敢公然殴打秀才”,他捂着被扯破的嘴角,血腥味涌进嘴巴里一阵腥甜,贾正书使劲呸了一口,恶狠狠的道:“我一定要去官府那里告你们!你们闯我家门,伤我老母,我便是拼着这身秀才功名,也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好啊,你去告啊!”钱夫人恶狠狠回骂,“咱们就在这等着你告。” 钱老爷却不似夫人和女儿般激动,愈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愈发冷静,贾正书是秀才,若真将此事闹到官府,会是个什么结果,谁也说不准。 钱老爷看了一眼尹灵鸢,虽说有这些人在,但他们始终没有明确身份。 “贾正书”,钱老爷清了清喉咙,缓缓道:“你今日来定也不是奚落的,到底是怎么个主意,直说便是。” 贾正书本来也是打算好了才来的,本想秀一番优越感,谁知钱夫人直接就动上手了,他浑身都疼,此刻也不想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合离不可能,我可与她休书一封,但是嫁妆必须要留下。” 多大的脸呢,你要休了人家,还要人家所有的嫁妆。 尹灵鸢像看奇葩一样打量面前这个狼狈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行!”钱老爷果然是断然拒绝,“必须合离。”甚至嫁妆的事儿他都没提,因为在钱老爷本来的打算中,只要能够合离,这些嫁妆拿不拿的回来都不重要。 “我女儿犯了七出的哪一条?你要休了她!”钱夫人情绪激动,“不干人事儿的明明是你。” 到此刻,贾正书反而得意起来:“我说休妻便是休妻,否则你们就一辈子跟我耗着吧。” 钱老爷眸色深沉,思索了一会后道:“合离,给你一半的嫁妆。”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贾正书嗤笑,“我说的休妻,全部的嫁妆,今日你答应便罢,否则明日我便搞到官府,说你们殴打秀才公。” “你……”钱老爷恨恨盯着他,心中左右权衡。 “呵呵”,一直冷眼旁观的尹灵鸢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学着贾正书的语气道:“合离,并且一分钱的嫁妆也别想拿到,今日你答应便罢,否则明日便让你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哈哈哈!”贾正书放声狂笑,不屑的看了尹灵鸢一眼,“无知蠢妇,口气如此狂妄,那咱们便明日官府见罢。” 话音刚落,钱府的门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禀报:“老,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外头来了好多官差。” 钱老爷一愣,马上问:“可说是什么事吗?”并且快步往前院走。 “没,没说”,门房磕磕巴巴的,也是头回见到这阵仗,“小的们听见敲门声,一打开,两队穿着整齐衙差制服的差役们鱼贯而入,刷拉拉将前院整个围了起来。” 钱老爷面色凝重,愈发加快脚步往前院去,贾正书听了一耳朵,得知官府来人,也加快了脚步前往。 到了前厅,果真院子都被围了起来,而且看这架势,外头还有不少官兵,简直将钱府围的密不透风。 一个身着官服的人立于廊下,钱老爷认出这人,正是定州同知张茂张大人。 同知即州同知,是知州大人手下的头号佐官,居正六品。 “草民见过同知大人”,钱老爷上前,一揖到底。 张茂转过身,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见贾正书上前,微微躬身道:“学生贾炎,见过张大人。” 张茂微微蹙眉,看着衣冠不整的贾正书问:“你是定州府的秀才?为何形容如此狼狈?” “大人,草民有冤”贾正书心道真是绝佳的机会,“钱氏刁民无故殴打学生,以至学生……” 张茂听他刁民两个字一出口,知道再不能让他说下去了,连忙开口打断:“好了!你有什么冤屈大可去府衙诉说,本官今日另有要事。” 他说着转向钱老爷,躬身扶起,笑容和蔼的道:“钱老爷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贾正书看的直蹙眉。 “不知同知大人驾临,可有什么要事?”钱老爷恭敬的问。 “有一位尹姑娘,不知可在此处?”张茂客客气气的问。 尹灵鸢刚好跟钱六娘一道过来,闻听此言朗声道:“我是尹灵鸢。” 六娘一惊,担心因为抢嫁妆的事儿,官府找尹灵鸢的麻烦,刚要阻止,尹灵鸢却已经一步夸前。 张茂连忙提起衣摆,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尹灵鸢身前,弯膝跪下,恭敬的磕了个头:“微臣参见毓妃娘娘,皇上的御驾已到了府衙,特命微臣来接毓妃娘娘前往。” 第165章 男人的快乐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神色各异。 六娘是纯粹的惊讶,钱家二老则是惊讶中带着点果然如此的放心,而贾正书,完全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毓妃娘娘? 她竟是毓妃娘娘? 而自己方才还骂她无知蠢妇? 贾正书真恨自己太过清晰的脑子,为何现在没有晕过去? 尹灵鸢没看周围人的表情,而是对张茂道了句“平身”后问:“皇上他们已去了知州衙门吗?” “是。”张茂站起身,仍恭敬的低着头,“皇上的仪仗已到了,知州大人得知皇上早便到了,一直寄住在钱老爷家,亲来迎接,在半途遇到皇上,迎进府衙后,又派微臣来接娘娘,马车就在门外,请娘娘移驾。” 地方官们有门路的都知道皇上南巡,对是否微服也早有猜测,只是实在没想到御驾跟皇上的真身竟相差这么多天。 他们哪里知道,齐烨特地让御驾去了廊州行宫,并在那里逗留数日,才继续南下的。 当定州知州得知皇上的御驾已经在十里开外的时候,赶忙带上衙役出城迎接,没想到接到的却只是一副仪仗,他又快马加鞭赶回,这才临近晌午的时候,见到真龙。 “大人且稍候”,尹灵鸢道,“容我跟钱家的人告个别,钱老爷心慈人善,钱家夫人和小姐也待我很好。” “微臣明白。”张茂冲外头挥了挥手,立刻有差役抱着个红木长盒进来,打开来,里头是一对青玉瓷瓶和一把折扇。 张茂对钱老爷道:“皇上说,感谢钱老爷多日以来的招待,这两样东西全当是谢礼,请钱老爷笑纳。” “草民不敢,草民何德何能,竟能亲见天颜”,钱老爷一家全跟着跪下了,“这实在是,实在是蓬荜生辉……” 钱老爷已经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的激动了,猜测是一回事,真到事情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寻常百姓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他竟能留皇上住好几天,说出去都够光宗耀祖的了。 “钱老爷何不打开看看?”尹灵鸢笑道。 差役立刻把木盒捧到钱老爷面前,后者双手接过,高声谢恩后,取出折扇打开,只见上书“与人为善”四个大字。 “是皇上亲笔御书”,张茂解释道,“夸赞钱老爷您友善之德。” 钱老爷捧着折扇,眼眶都湿润了,哽咽着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草民,谢皇上圣恩!” 钱家从前只是个富贵乡绅,那么有了这亲笔御提的折扇,日后定州知州都是轻易动不得的。 尹灵鸢搀起钱夫人和六娘,对她们道:“隐瞒这些日子,实属无奈,望钱夫人不要介怀。” 钱夫人受宠若惊,忙道:“民妇不敢。” “六娘,没生我气吧。”尹灵鸢冲六娘眨眨眼睛,俏皮的问道。 这一句话就把原先诚惶诚恐的六娘给拉回到从前两人相处的种种上了,瞬间小心恭谨不起来,自然亲昵又不敢。 尹灵鸢拍拍她:“别怕,私底下咱们还想从前那般相处。” 她瞥了眼早已缩到角落,脸色煞白的贾正书,又对这母女二人道:“有什么消息,就去知州府衙寻我。” 说着,随手摘了一只头上的发簪,别到六娘头上:“这簪子你戴着,到时候去府衙便没人敢拦你。” 即便她不送这发簪,以钱小姐如今的身份,州府衙门待她只会客客气气。 “谢……”六娘磕磕绊绊的道,“谢娘娘。” 惊讶太大,的确需要好好消化一番,尹灵鸢笑笑,登上张茂准备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去往知州衙门。 贾正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钱府的,回来的一路上,满脑子回荡的都是那句“无知蠢妇”。 住在钱家的客人竟然是皇上? 这做梦他也想不到啊。 想想自己先前在毓妃娘娘面前放的厥词,贾正书绝望的想死。 回到贾家那个破旧的小草房,贾王氏首先惊呼:“哎呦,大侄子,你这是上哪去了?怎么衣裳破成这个样子?还有这脸,是谁给你抓的?” 贾正书不说话,行尸走肉一般的继续往前走。 贾王氏继续咋咋呼呼:“告诉二婶子是谁,婶子去给你报仇!” 贾正书依旧不说话,脸上表情木楞楞的,眼中透着绝望。 贾王氏似有所感,“啊”了一声叫道:“你是不是去钱家了?他们也太没有王法了,连秀才公都敢打!”说着,又凑近,贱兮兮的问:“对了,那嫁妆怎么样,要回来没有啊?要我说你就别拧了,答应合离算了,重要的是把嫁妆拿回来,二婶子回头再给你说一个好的,啊~” “滚!”贾正书忍无可忍,拂袖怒吼,把贾王氏狠狠甩在了后头。 “哎!你这孩子”贾王氏猝不及防,被挥了个趔趄,站定人已经进屋了,她在原地叉着腰吼叫:“我这也是为了你娘啊,我们委屈点倒没什么,你娘她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个罪!你说你一个秀才公,怕他们做什么……” 知州府衙,知州大人立在下头,额上的冷汗冒出来,根本不敢去擦,齐烨正在上头翻看衙门里的公文。 其实,经过这些天的微服考察,他已经基本了解了这个地方的民生,这定州知州在任期间,虽没什么大的功绩,但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也算是个好官。 他翻看着,时不时问些本地民生情况,诸如税赋、田地、商贾、稽捕刑狱之事等等,也算对答如流。 昨日来后,便吩咐定州知州将各类文书找了出来。 今日问政,也算颇为满意。 但是知州大人心里没底啊,自昨日接了皇上,钱家那点事就已经进了他的耳朵。 那贾正书为人不端,却身负秀才功名,就怕皇上追究。 “启禀皇上,微臣已命人撤去贾经的秀才功名,微臣……”知州寻思着开口。 “恩。”齐烨只点了点头,“这样的人,的确不配为官。” “是,是。”知州暗自抹了把汗,心中庆幸不已。 御驾就在定州府衙,定州辖下各郡县官员纷纷赶来朝拜,全定州的百姓都沸腾了。 尤其是曾经给齐烨当过向导的老汉,那可是皇上啊,自己竟引着皇上看田地,还跟皇上说过那么多话,更得了皇上赏的银两,天呐,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得知皇上在钱府住了好几日,还赏赐了亲笔御书的字,认识的不认识的统统上门拜访,盼着能瞻仰一下皇上的御笔。女眷们更是纷纷登门,对钱小姐的遭遇表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同情,甚至在六娘尚未合离的情况下,已经暗搓搓的给自家小辈说亲了。 嫁过人算什么,这可是跟毓妃娘娘称姐道妹的交情啊。 钱府门庭若市,热闹的程度不亚于定州府衙。 仙客楼种植基地的人,更是惊掉了下巴,从前常来给菜地浇水的女扮男装的“尹”公子,竟然就是毓妃娘娘。 想到她姓尹,又都恍然大悟,那是他们东家的亲妹子啊,说起来也是这种植基地的主人,如此想来,便又觉理所当然了。 仪仗到了,尹灵鸢的行囊也就到了,她说话算话,取一壶桃花酒赏给了余家兄弟。 不是她小气,实在是桃花酒她带的不多,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不过只这一壶,余家兄弟俩也知足了,宝贝似的揣着,想等着夜深人静,周围无人的时候,兄弟俩对酌共饮。 不过嘛,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人刚从毓妃娘娘处回去,就被众兄弟围起来了,韩风带头逼问他们得了什么好赏。 韩统领虽然严格,但是大不了众人几岁,平日里更没什么架子,自来都是跟兄弟们打成一片的。 “没啥,真没。”余刀摊开双手,特别诚恳的展示给大家。 “少装蒜。”韩风一眼看穿,指着余剑道:“东西定在他身上。” 余剑抱臂立在兄长身后,闻言手臂紧了紧,嘴硬道:“赏了些银子。” “嗯哼?”韩风围着他转圈圈,无情戳穿,“那日我可是听见了,毓妃娘娘说,赏你们桃子酒喝。”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那目光,就像恶狼见到了肉。 韩风转而面向大家,起哄道:“兄弟们,见一面分一半,是不是啊?” “是啊。” “好酒不能独享。” “兄弟也想尝尝这帝京闻名的桃子酒。” 众人纷纷起哄,余刀却骤然出手,同时对弟弟大吼:“余剑先跑,把酒藏起来!” “想跑?”韩风早防着他这一手呢,出手如电,振臂一呼:“兄弟们,上!” 结果显而易见,大家都是高手,余家兄弟寡不敌众,最后桃子酒是一人一口分着喝的,韩风大发慈悲,给两人多分了点,一人一小盅,其余人则只得一小口,虽然只是一口,却仿佛大醉了一场般畅快。 男人的快乐,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第166章 独得皇上恩宠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贾家人引以为傲的功名,一夕之间没了,贾正书不知是羞于见人,还是真的被打击病了,自此闭门称病,不见外人。 不过虽然称病,却也没忘记钱六娘之事,他让人给钱家去了口信,同意合离,并且留下一半嫁妆。 钱老爷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但想到毓妃娘娘,还是派人去州府衙门告知请示一声。 得来的结果却另所有人大感意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尹灵鸢直接以毓妃的身份下了道懿旨,命钱六娘休了贾正书。 是的,没错,命妻子休了丈夫。 甚至休书已经拟好,只需钱六娘签字画押,便可彻底结束跟贾正书的这段关系。 女休男,这在整个天齐,甚至往前数的所有朝代都是没有的。 钱老爷拿着懿旨和休书,有点不知所措。 倒是六娘通透,坚定的接过了休书,写上自己的名字,交给下人,让送去贾家。 毓妃娘娘没提嫁妆的事儿,但是休书都有了,自然什么留一半嫁妆的条件也是不可能的了。 拿到休书和懿旨的贾正书,这下是真被气病了,险些没喷出一口老血。 天底下第一位被妻子休弃的男子,前无古人的贾正书,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尹灵鸢的想法很简单,你不是觉得合离丢人,失了颜面吗?那好,我便让你成为天下最没脸的人。 纵使在信息闭塞的古代,如此奇闻,想必也是能流传颇广的,那么天下人都会知道贾正书的为人,还有哪个好姑娘肯嫁给他? 贾正书说不定还会被写入这个世界的史书,尹灵鸢想想就觉得这个结果真是妙极。 不过,显然聿泽并不这么想:“你这么做,就不怕齐烨发怒?” 尹灵鸢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他发怒不是正好吗?将我赶回宫去,正和你意。” 聿泽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颇带着点期待的等着看齐烨的反应。 结果显然令两个人都失望了,齐烨并未发怒,或者说至少没有怒到把尹灵鸢赶回帝京。 或许是亲历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知道贾正书是个多么恶劣的人,所以他并没有明面上责备尹灵鸢这个做法。 但是女休男,却是切切实实触及到了身为男权统治者的底线,所以齐烨冷着脸,罚她抄了十遍女戒。 犹记得上次被罚抄女戒的时候,还是良嫔挑拨,当时齐烨和聿泽都帮她完成了。 如今发号施令的换成了齐烨,尹灵鸢看向聿泽。 “障眼法不会吗?”聿泽故意逗她。 会,但没精通到被皇帝拿在手里盯着看而不被发现的程度。 尹灵鸢继续眨巴着一双水灵灵,充满渴求的大眼睛看聿泽,并且黏糊糊的唤了句:“尊上~”尾音带着三个拐弯的那种。 聿泽强忍着自己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好字,勉强移开视线,教育道:“现在知道好好修炼,提升修为的重要性了吧?” “嗯嗯”,尹灵鸢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早就知道了,那尊上,这十遍女戒……” 最终,尹灵鸢以三次双修,换得了聿泽的帮忙。 当然,是在识海里,至于是什么时间,怎样进行,各种细节,聿泽说了算。 又停留了两日,齐烨问政,尹灵鸢抽空去了趟仙客楼,私下里接见了仙客楼的掌柜,问他经营上是否遇见了什么困难,趁自己在这里,能帮他解决的就解决掉。 “咱们仙客楼一切顺遂,请娘娘放心。”掌柜的受宠若惊,满面笑容的回道。 他说的是实话,仙客楼刚开业那阵子的确遇上点问题,无外乎本地酒楼的排外心理,怕多了个竞争对手不利于自己的生意。 不过后来开起来,仙客楼凭借实力吸引顾客,本地酒楼老板们也没法子,再加上尹安禄会做人,且一直有传言说,仙客楼跟宫里的娘娘有关,遂没人敢随意捣乱。 慢慢的生意越做越好,的确没什么麻烦事。 “那就好”,尹灵鸢放心了,最后享受了一顿仙客楼的大餐,她估摸着御驾也快离开了。 果然,回去之后含绿便告诉她皇上打算后日启程,离开定州。 趁着离开之前,尹灵鸢又去了一趟钱家。 收到休书后贾家再没来闹过,嫁妆什么的更是不敢再提。 而钱家却是门庭若市,给钱六娘提亲的不在少数。 但是六娘却并不想嫁,通过这件事,她对成亲有了不同的认知,更是受尹灵鸢影响,觉得若是不能嫁给一个彼此心意相通的人,勉强成亲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她打算去宁山县外祖母家里住一段日子,母亲的娘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外祖母那边的亲戚不少都通些医术,钱夫人的意思也是让女儿好好散心、调养身子。 宁山县在定州和漳州的交界处,是他们接下来南下会路过的地方,尹灵鸢遂提出让六娘跟他们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本来钱老爷是打算亲自前往,送女儿上路的,但又担心毓妃娘娘离开之后,贾家不肯善罢甘休,到时自己不能不在家,遂答应了尹灵鸢的提议。 齐烨对带一个弱女子并没有什么意见,只让她跟着尹灵鸢便是。 倒是楚美人一开始颇有微词,暗自揣摩六娘图谋不轨,想借机谋夺皇上宠爱,不过在她见了六娘的样貌后,稍稍放下心来,因为她觉得六娘姿色平平,皇上定是瞧不上的。 这次出发,齐烨让御驾去了台州,而自己一行人依旧微服出巡,前往漳州。 不过把内阁大学士派去跟御驾一起走了,老大人年纪大了,跟随御驾条件好些,能少受些奔波之苦,同时也是以钦差的身份,代天子考察台州吏治。 从前不知道的时候还好,如今知道了,钱六娘跟这么一群贵人一起出行,真是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尹灵鸢、她和楚美人,三人共乘一辆马车,楚美人毫不掩饰的不屑目光和从头到脚的打量,真是让她如坐针毡。 “咳咳”,尹灵鸢清了清嗓子,开口:“楚妹妹怎么今日不去陪公子骑马了?” 楚美人高傲的扬了扬头:“觉着身子有些乏了,不想动。” 尹灵鸢看看窗外,被明媚的阳光慌了一下眼睛:“春光真好,妹妹真不陪着公子,岂不辜负了?” 楚美人扬了扬唇角,打定了注意要跟尹灵鸢对着干:“妹妹陪着姐姐也是应当的。” 尹灵鸢呵呵一笑,不再同她说话,反而牵起六娘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六娘啊,我跟你说,这嫁人呢,一定要嫁给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子,就譬如说我跟皇上吧,有一回我瞒着他偷溜出宫去,那可是天大的过错啊,可皇上他呢,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事后对我宠爱依旧。” 这下轮到楚美人如坐针毡了。 尹灵鸢偷瞄着她,继续兴味盎然的道:“后来我说想家了,皇上竟直接赐了我归宁省亲的恩典,要知道我那个时候也只是个小小的婕妤,宫里还从没有那哪个嫔妃以婕妤之位,得过这样的恩典呢,楚妹妹你说是不是?” 楚美人双手绞着帕子,嘴唇抿的死紧。 尹灵鸢继续:“还有啊,我在宫里动手打了人,皇上不止没责罚我,反倒为了维护我,惩罚另一个比我位分更高的妃嫔……” “每到冬天皇上都要到我的暖棚里来,非说要陪着人家,赶都赶不走呢……” “为了满足我的小小喜好,皇上竟直接赐了个宫殿给我,我一个人居两个宫,呵呵呵,有时候我觉得荣宠太盛,劝皇上去看看其他姐妹,可是皇上他非不听呢,就宠我一个……” “姐姐说的有理!如此春光,不陪公子骑马,真是辜负了。”楚美人忽然出声,突兀的打断了尹灵鸢的话,逃也似的挑开车帘下去了。 尹灵鸢舒了口气,这一番话也给她自己恶心够呛,楚美人若再不下车,她也要说不下去了。 “皇上……当真待姐姐好。”六娘满眼羡慕的道。 “哈哈哈,你还真信了”,尹灵鸢笑,“我故意说出来气她的,这下自在多了吧。” 六娘恍然大悟,进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你不必拘谨”,尹灵鸢还跟从前一般,跟她说体己话,“到了宁山县都把乱七八糟的往事忘了吧,人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儿等着你去发现体会呢。” “嗯”,六娘点点头,“我真羡慕娘娘,可以活的这般恣意潇洒。” “还唤我尹姐姐就好”,尹灵鸢笑,“不用羡慕别人,只要你想,自己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啊。” 其实想想,钱六娘比起这世上许多女子还是幸运多了,她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丰厚的家资,有好看的容貌,虽然曾经掉落泥淖,但是如今已然挣脱,还可以有更美好的未来。 没有楚美人在旁阴阳怪气的,车里的气氛轻松许多,尹灵鸢也实在没什么娘娘的架子,两个人很快又聊的像从前一样随性。 不过,她气跑楚美人的方式,还是留下了一个显著的后遗症,那就是一字不落听完全程的聿泽,他吃醋了! 哄不好的那种。 第167章 扑蝶会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马车摇摇晃,走了两日终于到了山宁县,进城的时候已是黄昏十分,六娘邀众人去她外祖母家歇息,尹灵鸢请示齐烨,后者点头答应。 这两日楚美人很少留在车上,尹灵鸢虽然赶走了一个讨厌鬼,却不得不绞尽脑汁哄另一个吃醋的人。 最后,聿泽行驶了一次自主修炼权,在大白天,将尹灵鸢拉入识海,并且把识海幻化成她正乘坐的马车的样子…… 事后,聿泽心满意足,尹灵鸢却再也无法直视马车了。 六娘的外祖母年事已高,身体依旧硬朗,在山宁县也是富家大户。 一进院子,便有药香传来,据六娘说,这镇上六成以上的药材,都是外租家供应的。 外祖母见了六娘便宝贝似的搂着,接着大骂贾正书畜生,反倒是六娘,尘埃落定后,对那男人已没了恨意,自然更没有爱,只剩下了不在意。 外祖一家很热情的招待了尹灵鸢一行人,六娘只说他们是原先借住在钱家的客人,并未说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南下的时候顺路,便将自己送到这来。 这家人挺好客的,从男丁到女眷,一个个的都很热情,尤其是外祖母,看到六娘跟尹灵鸢交好,爱屋及乌,送了她不少礼物。 休整了一日,拒绝了外祖一家的热情挽留,齐烨一行人继续南下。 尹灵鸢大包小包的,都是六娘的外祖母给她路上带的东西。 有应急用的各种药材,还有干粮食水,甚至布匹锦缎,让她到下个城镇的时候,做衣裳穿。 马车上,尹灵鸢捧着一个木盒,这是临出门前,六娘的外祖母硬塞给她的,里头是一对穿花步摇,很短的垂坠流苏,却很精致。 此外,盒子底下还压着两张银票,尹灵鸢打开一瞧,五两一张,一共一千两。 怕是外祖母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尹灵鸢摇头无奈的笑笑,把银票放回匣子里。 “姐姐可真是人见人爱,那个老太太才见了你几面,便这般厚赠。”楚美人眼角余光一直瞟着她,看到那两张银票,颇有些不淡定。 “你帮了人家的外孙女,这怕是谢礼吧。”齐烨的声音突然在车外响起。 楚美人瞬间惊愕,生硬的换了一副面孔,将眼中的疾风妒忌全压下去,变成友善的笑:“臣妾也是这样想,否则哪有这般厚赠的。” 尹灵鸢没理她,假模假式的抽出两张银票直接递给齐烨:“我帮她也是仗着公子的势,这谢礼合该有您的一份。” 齐烨抽出银票瞧了一眼,又放回尹灵鸢手中,爽朗道:“爷还不缺这点钱,你自收着罢。” 尹灵鸢高兴了:“多谢公子。” 簪子和银票她自然自己收好,至于那些药材和食水,就大伙共享了。 方吉平直接接管了药材,食水也是一路上大家分着吃了,虽比不得御膳房,但是荒郊野岭的,众人吃着都觉不错。 就连楚美人都忘了自己曾经的奚落,跟着吃了好几顿。 二月十四傍晚,一行人抵达漳州城,到的时候夕阳西沉,众人寻了间客栈下榻歇息,直到次日早晨起来,发现外面人声鼎沸,十分热闹,才想起来今日是扑蝶会。 扑蝶会又叫花朝节,每年的二月十五,民间百姓们聚集在一起,踏青、扑蝶、赏春、赏花,一起庆祝盛大的节日。 相传这日是天上百花仙子的生辰,人们聚集于花神庙内设供,以祝神禧。 以往每到这个日子,贵妃便会令宫女们采集百花,和米一起捣碎,蒸制成糕,赏赐众人。 如今难得在宫外遇上花朝节,齐烨饶有兴致的准备好好体验一番。 大街上人头攒动,街边无论平时卖什么的小摊贩,今日都会挂上几盏花神灯,对应着十二月花神,分别有兰、梅、桃花、牡丹、芍药、石榴花、荷花、紫薇、桂花、芙蓉、菊和水仙花神。 尹灵鸢提着一盏桃花灯,问聿泽:“天上真的有十二花神吗?” “天上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上古时候,的确有妖修是由花朵修炼而成。”聿泽淡淡道。 “花妖什么样?”尹灵鸢颇感兴趣的问,“是不是很漂亮、很妩媚?花妖都是女子吗?” 漂亮是一定的,妩媚也没错,不过这男女……聿泽想了想,回答道:“花妖的确多以女子形态出现,因为女妖修行起来更方便,所以即便一些花妖本身是雄性,也会幻化成雌性的模样,魅人心智。” “啊?”尹灵鸢瞬间有点毛毛的,“怎么听你说,花妖好像并不是什么正经修士?” “的确如此,妖修不同于人,他们虽然觉醒了灵智,外形也模仿着人类的样子,但是本性中还是会带有妖或兽性,所以很难如同人修一般静心参悟。” “所以他们修炼是靠什么?” “吸人精魄。”聿泽淡淡道。 尹灵鸢瞬间就觉得手中的桃花灯有点烫手了,聿泽笑道:“不过上古时候,植物妖修本就稀少,而花妖中,仅牡丹一类较多,其余凤毛麟角。” 尹灵鸢不由看了眼楚美人手中的牡丹花灯,问:“为什么是牡丹?” “因为人类推崇牡丹,认为它是万花之王。”聿泽道。 这涉及到信仰之力,他也说不很清楚,总之,有更多人喜欢推崇的牡丹,总是更容易觉醒灵智。 他们买了花灯在街上逛,看到很多人往南边去,李跃拉住一个人问,原来不少人都准备去南明山踏青。这也是本地花朝节的传统,文人雅士邀三五知己,赏花之余,饮酒作乐,互相唱和,高吟竟日。 并且在山上栽花种树,颇有点植树节的味道。 李跃问齐烨是否要一同前往南明山瞧瞧,后者刚要回答,却听不远处传来鼓乐之声,瞬间街上人头攒动,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咱们也去瞧瞧。”齐烨从善如流,决定先看眼前的热闹。 几人随着人流往前涌,不多时便到了热闹的中心,远处搭起了高高的台子,台上一名蓝紫色衣衫的女子正翩翩起舞,底下叫好声无数。 韩风从拥挤的人群中硬开出一条路来,几个人把齐烨拥在中间,往台前去。 “这是在做什么?”李跃寻了个身边人问。 “名秀楼选花魁啊。”那人不错眼的盯着台上,口中随意道。 “花魁?” “就是名秀楼的十二名伶,各自扮演十二月份的花神,在台上表演,谁得价格最高,谁便当选花魁……好!” 李跃还要再问,那男子已经完全沉醉表演,再不搭理他。 众人于是便也跟着看起来,一共十二名女子,虽然面上均覆薄纱,还是能让人从这若隐若现中窥见姿容绝色。 更遑论她们窈窕的身姿,优美动人的舞步,直看得台下男人们痴迷沉醉。 十二首舞曲终了,姑娘们全部退后隐去,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扭着水蛇腰风情万种的走上台来,在她的身后,跟着十二个小姑娘,各个手里捧着托盘,姿容不及方才跳舞的绝色,也算清秀可人。 美妇伸出双手,轻轻下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她开口:“各位公子老爷们,阿秀这厢有礼了。” 她便是名秀楼的老板,花名阿秀。 “咱们十二位花神姑娘可美?”阿秀扬声笑问。 “美!” “太美了。” “阿秀别磨蹭了,赶紧的开始吧。”底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各位公子老爷们别急嘛,这好饭啊,不怕等。”阿秀说着,示意第一个小丫头上前,揭开她手中托盘上的遮盖,只见一只点翠云形玛瑙钗静静躺在上头,旁边是一只新鲜的兰花。 “这只玛瑙钗是兰儿姑娘的最爱,从前日日佩戴着,起拍价五十两银子,可有哪位公子愿意出价?” 尹灵鸢:…… “我出一百两!”立刻有人道。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叫价声此起彼伏,围观的齐烨淡淡瞥了尹灵鸢一眼:“这拍卖之形,还真是被发扬光大了。” 尹灵鸢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她也没想到,自己当日为筹善款而搞的书画拍卖会,被照搬照抄,竟用在了这烟花之地。 一只普通的钗,已经叫价到了五百两,就如当初拍卖书画之人并非为了书画本身一样,这拍下玛瑙钗的公子哥儿,自然也是为了兰儿姑娘。 随着第一件东西被拍下,紧接着梅儿姑娘的手镯也登上了拍卖台,又是新一轮的叫价。 众人这才看明白,所谓的选花魁,便是以这样拍卖的方式,哪位姑娘的贴身之物所拍价格最高,哪位姑娘便可当选今年的花魁。 而最终拍下东西的人,可与东西对应的主人一度春宵。 基本上公子们都愿意为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一掷千金,但是也不乏花心的,个个都爱,那么你一个人拍下所有物品,十二个姑娘就都是你的。 自然了,前提是你得有钱,更要有一个好身体。 第168章 约会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拍卖进行的很快,越到后头,成交价越高,姑娘们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到第十二位水仙姑娘,所拍之物竟是一个肚兜。 她本就是呼声最高的,这拍品一拿出来,台下众人更加热血沸腾。 “水仙姑娘的贴身小衣,起拍价五百两。”阿秀笑吟吟的开口。 立刻有一人扯着嗓门吼:“一千两!水仙姑娘是我的了。” 自来大家加价都是五十两一百两的加,这人上来就是一千两,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尹灵鸢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夹在人群中的是一个肥头肥脑的胖子,五短身材,满身绫罗绸缎,仰着油乎乎的大脸,异常得意的开口:“怎么,还有比我出价更高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响起翁嗡嗡的讨论声,有认识这人的,暗道了声晦气,放弃跟他争,但是也有心存不甘的,憋了口气吼道:“一千一百两!” 胖子小眼圆睁,对喊出这声音的方向怒目而视:“谁,谁出的价?” 没人回他。 胖子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一千五百两!” 人群哗然,胖子正自得意,另一个方向又一声:“一千六百两。” 胖子已经出离愤怒了,他一跃上了高台,眯着眼睛打量众人,面色不善的责问:“哪个鼠辈敢跟我争?不知道你孙爷爷我是谁吗?” 尹灵鸢小声问身边的人:“他是谁啊?” “他啊”,那人撇了撇嘴,“是本地豪富孙老爷家的独子,自来横行霸道,没人敢得罪。” 台上,阿秀陪着笑脸:“哎呦,孙大公子莫要着急嘛,这规矩是规矩,谁出的价高,便是谁得。” 眼看着对方怒气上涌,又赶忙补充一句:“不过孙大公子家底这么丰厚,难道还在乎这一二百两银子?” 胖子看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而后扬声道:“我出两……一千八百两!还有谁出更高的吗?” 虽是问句,但那语气分明就是,谁敢再出高价试试。 底下尹灵鸢忍不住疑惑:“只是个富商之子,怎会如此嚣张?当地的官府也不管吗?” “谁敢管啊,他们孙家可是……”这人的话没说完,便听身边响起一声叫价:“两千两。” 尹灵鸢以缓慢的速度转头,奇异的看着喊出价码的人,齐烨这是看上水仙姑娘了? 楚美人的脸色十分精彩,从惊愕到嫉妒最后勉强挤出一丝笑颜开口:“公子,这烟花女子不知底细,您……” 话未说完,被齐烨缓缓的看了一眼,顿时闭口,再不敢言。 台上,孙公子的一双肉手几乎已经摸上水仙姑娘的小衣了,听到这句“两千两”,顿时怒火翻腾,锐利的小眼一下子锁定了齐烨:“是你叫的两千两?” “不错。”齐烨淡定道。 “好大的胆子!”孙公子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齐烨依旧淡定,但周围人的反应就不怎么淡定了,他们推推搡搡竭力想要往旁边躲,生怕被误认为自己跟这帮人是一起的。 孙公子冷哼一声:“今日我便叫你知道知道,来啊!”说着,他猛力的挥了挥胳膊,身后跟着的一众跟班立刻得令,蓄势待发。 台下,韩风手握上刀柄。 阿秀见此连忙出声:“各位爷,各位爷,有话好好说!” “孙大公子慢动手,咱有话好好说嘛”,阿秀着重安抚暴怒的孙公子。 “这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敢跟我抢人,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孙公子不依不饶。 阿秀纵横欢场多年,这样为姑娘争风吃醋的事儿,处理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此时若是任他们打起来,非毁了自己的这场选花魁的大戏不成。 遂连声道:“谁敢跟您孙大公子争啊。”复又压低了声音,安抚的拍拍对方的手臂,“水仙姑娘是您的,跑不了,公子稍安勿躁,就当给我阿秀个面子,啊~” 孙公子看了眼风韵犹存的阿秀,从鼻子里嗤出一声:“暂时给你个面子。” 阿秀喜笑颜开,转而面向台下,扬声对齐烨道:“这位公子,您叫价晚了些,这水仙姑娘的小衣方才已经定拍给孙大公子了。” 齐烨刚要说话,从舞台后突然走出个人来,穿一身雪白衣裙,只在裙角由浅入深有玫红色点缀,真若水仙花一般。 ——正是此刻争论的焦点,水仙姑娘。 她朱唇微启,柔柔道:“秀姨此言差矣,既说了是价高者得,如今为何却又反悔,明明是台下那位公子出价更高才对。” 阿秀一个头两个大,拉着水仙推到角落:“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 水仙执意不肯,她们在后头是能看到前边的情况的,她是所有出价里最高的,可以说已然当选花魁,但是旁人的拍下者不是翩翩公子就是温润书生,再不济也是中年美大叔,偏自己倒霉,被这个五短身材的孙大公子盯上。 水仙看他那一脸油汪汪的样子便觉的恶心,更难想象自己还要伺候他。 她正心中哀泣,不知所措,忽然齐烨从天而降,一句“两千两”拯救了她破碎一地的少女心,水仙一眼瞧过去,那眉、那眼,简直是自己梦中情人的样子。 所以在听到阿秀畏于权势,要偏向孙大公子时,不顾规矩的冲了出来。 “秀姨刚还说规矩是规矩,怎么转头便要反悔?既然那位公子出价最高,东西合该归那位公子才是,水仙也……”她羞红了脸,还是说了出来,“水仙也愿意陪那位公子。” 这下孙大公子彻底不能淡定了,连自己心爱的姑娘都看上了那小白脸,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这小白脸打残,看还怎么跟自己挣。 “来人,给我揍他,狠狠地揍!”孙大公子一声令下,众跟班一拥而上。 只是底下人实在太多,个个摩肩接踵,一时半刻真不好挤到齐烨面前。 跟班们当然也不会对普通人客气,一路推推搡搡,对躲避不及的人更是拳打脚踢。 眼见着人群混乱起来,阿秀急得哎哎叫,一面拉扯水仙,一面又要去安抚失去理智的孙大公子。 韩风护着齐烨欲退出人群,无奈人实在太多,绝世高手也发挥不出威力。 尹灵鸢被乔装打扮的大内侍卫护在中间,与人群勉强隔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混乱中忽听有人大喊:“花神姑娘们全出来了,大家快看!” 众人抬眼,只觉一股妖风刮过,然后挡着的帘子被掀开,十一个花神姑娘全部展露身形,又一阵风,姑娘们敷面的纱巾被吹起,一个个娇俏的容颜顿时惊艳了无数人的目光。 人群彻底沸腾,许多人不管不顾的往台上涌,大内侍卫们终于在汹涌的人潮中被挤的东倒西歪,只能退而求其次,一心护卫皇上。 尹灵鸢被卷进人群,混乱中感觉自己被踩了好几脚,然后手臂忽然被人拉住。 她一激灵险些动用灵力,只听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尹灵鸢偏头,只来得及看到聿泽英俊的侧脸,然后便觉眼前一花,再睁眼,两人已经站在另一个地方。 “这是哪?”尹灵鸢环视四周,自己仿佛来到了高处,混乱的人群早已不见踪影。 “南明山。”聿泽淡笑道。 “怎么跑这来了?”尹灵鸢惊奇,“齐烨他们呢?” “不会有事的”,聿泽甚至在混乱之中,还不忘帮她护住了桃花灯,此刻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来:“难得花朝节,去逛一逛?” 周围很多结伴而行的男男女女,尹灵鸢看了一眼聿泽,接过桃花灯,笑弯了眼睛:“好。” 算来这应该是她跟聿泽的第一次约会,尹灵鸢还穿着男装,跟聿泽手牵着手并行,这怪异的组合顿时引来不少人好奇的打量。 不过两人谁都没有在意,尹灵鸢看见身边很多女子手里拿着五色彩纸剪成的各色花样,贴在花枝上,聿泽说这叫“赏红”。 尹灵鸢觉得跟上辈子小情侣们旅游挂情侣锁差不多。 南明山上今日来了许多挑担子的小贩,尹灵鸢从一个小贩那里买了红纸和剪刀,她不会剪花样子,脑子里仅有的一点关于剪纸的记忆,就是小学手工课上老师教剪的喜字。 她寻着记忆,把红纸折了三折,左边剪几条,右边剪几条,试了好几次,终于剪出了一个大大的红喜字。 “好啦!”尹灵鸢抻着喜字给聿泽看“我剪的怎么样?还是双喜咧。” “漂亮”,聿泽眉眼间尽是温柔,“同成亲的喜字一样。” “切,谁要和你成亲呢~”尹灵鸢嫌弃而又快乐的拉着聿泽,找到了一颗大大的桃树,把喜字挂了上去。 红红的双喜,在满树的彩色花样间显得独特又喜感,尹灵鸢仰起头,看着十分满意。 “咱们也去载一棵花树吧。”她又道。 “好。”聿泽陪她寻了个卖花的小贩,尹灵鸢选了一株月季花苗,载在了方才那颗大桃树底下。 “浇些灵泉水,长得更快些。”聿泽道。 “嗯。”尹灵鸢在衣袖的遮挡下,给月季花苗浇了点灵泉,原本蔫嗒嗒的小花苗立刻有了精神。 聿泽悄悄拿出几块碎灵石,打进月季花周围土地里,可以保护月季花长得更好。 “等我们离开皇宫,再一起来看它。” “好啊~”尹灵鸢满心憧憬,“那时候,月季一定已经长大开花了。” 聿泽能现身的时辰有限,他最后陪着尹灵鸢去放了花灯,便送她回客栈。 “你真的不要先回去吗?”尹灵鸢用小指挠挠聿泽牵着她的手心。 聿泽微微加了些力道,握紧她做怪的手:“放心。” 第169章 远亲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聿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把尹灵鸢送回了客栈。 客栈里,齐烨早已回来,见到尹灵鸢疾步上前:“你去哪儿了?” 尹灵鸢的手还被聿泽牵着,忽然有种微妙的,被“捉奸”的感觉。 聿泽放开她的手,顺势抱拳:“黄兄,又见面了。” 齐烨这才注意到身旁的聿泽,疑惑道:“尹兄?” “在下行至此地,得知这里的花朝节很热闹,谁知今日去看热闹,却无意中救了尹小兄弟。”聿泽信誓旦旦,“尹小兄弟被人群绊倒,险些受伤。” 齐烨看向尹灵鸢的眼神里多了些关怀:“你没事吧。” 尹灵鸢摇摇头:“没事。”然后看了眼聿泽,补充了句:“多亏尹大哥救了我,还把我送回来。” “多谢尹兄了。”齐烨冲聿泽拱手。 “我同这位尹小兄弟有缘”,聿泽装大尾巴狼,当着齐烨的面哥俩好似的搭了尹灵鸢的肩膀,“人既已送到,在下就告辞了。” 齐烨盯着他搭在自家毓妃肩膀上的手,微微蹙眉,可是想到尹灵鸢此刻是男装,男子之间这举动实算不得什么,硬生生将不快忍了下去:“尹兄不多坐一会?” “不了”,聿泽道,“这热闹也看完了,在下打算继续南下,黄兄,尹小兄弟,有缘再会。”说着冲齐烨一拱手,又亲昵的拍了拍尹灵鸢的肩膀,扬长而去。 尹灵鸢忍着嘴角的抽搐,配合某人的表演。 齐烨确认她真的没有受伤,便让尹灵鸢先回去休息,他自去处理事情。 从余刀的口中,尹灵鸢方才得知,那个嚣张跋扈的孙大公子,之所以敢如此,还是有些倚仗的,而这倚仗,甚至还牵涉到了宫里。 孙公子名唤孙大宝,他爹孙德海是宫里孙嫔的远房表叔,孙大宝便是孙嫔的表弟,甚至以国舅爷自居,处处横行霸道,本地官府根本就不敢管。 而齐烨之所以在选花魁的时候掺上一脚,就是为了处置这个孙大宝。 他本也以为这人是本地衙内,横行乡里,没想到一番查探之后,竟查到了自己的后宫。 齐烨直接休书一封,对孙嫔一番斥责,让她约束好家里人。尹灵鸢趁机也给娴嫔写了封信,询问宫里的情况。 信寄到宫里,对孙嫔而言可真是无妄之灾,荣贵妃更是抓住这个错处,对她好生磋磨了一番。 自然了,这是后话,且说眼下,孙大宝被抢了美人,又没揍成小白脸,怎肯善罢甘休。 在尹灵鸢回到客栈不久,他便纠集了一帮人,围了客栈。 客栈老板一看这架势,暗道一声不好,放下手中的算盘,快步上前陪笑躬身:“哎呦,孙大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滚蛋!”孙大宝手一挥,粗壮的手臂将客栈老板直接推到一旁,冲着楼上大吼:“小白脸,我知道你住这家客栈,有种的就出来!” “不是,孙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客栈老板生怕他在此闹事。 孙大宝却根本不理,依旧嚣张的大吼:“再不出来,爷爷我就让人拆了这客栈!” 齐烨并没有出现,出来的是抱着刀的韩风,他根本不跟孙大宝废话,飞身下楼,两招便将人制服,押在刀下。 小厮们一看自家主子被制,一个两个都冲了上来,然而他们根本连韩风的一片衣角都够不到,大步流星的冲上来,又干净利落的被撂倒。 “滚!”韩风从始至终只冷冷吐出了这一个字。 小厮们东倒西歪,看着自家少爷哎哎叫,却慑于韩风的威势,不敢上前。 “快回去禀告老爷!”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众小厮仿佛被打通了灵窍,一个个连滚带爬的跑出客栈。 客栈老板目瞪口呆,本以为是一场恶战,自己这地方少不得要遭鱼池之殃,没想到这个拿刀的武艺如此高强,收拾了所有人,连客栈的一个桌角都没碰坏。 孙大宝被五花大绑,噻了嘴巴,押到齐烨跟前,韩风推着他噗通一声跪下,沉重的吨位砸的地板一阵颤动。 韩风抽出他的塞嘴布,孙大宝粗砺的叫嚣声立刻响起:“你们敢抓我,知不知道我姐是什么人?” 齐烨微微蹙眉,韩风立刻又把塞嘴布给他怼上了。 不顾孙大宝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呜呜抗议声,韩风恭敬问:“公子,怎么处置这个人?” 齐烨一直在伏案写着什么,这时正完成最后一笔,他把写着两行字的一张纸折起来,递给韩风:“明日一早,一同送去州府衙门。” “是。”韩风明白,命人将孙大宝拖下去看管。 齐烨又拿出另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去台州,让蔡学士他们处理完台州的事情,便来漳州。仔细调查一下孙家父子的情况,将漳州府的处理情况告知我。” “是”,韩风领命去。 隔天一大早,尹灵鸢一行人启程,离开漳州。 而漳州官府衙门前的空地上,丢了一个五花大绑的孙大宝,与此同时,一封剪短的书信被直接送到了漳州知州大人的案上。 上书八个大字:详查恶行,禀公处置。 并且在信的左下角,印上了一个小小的齐字。 漳州知州盯着这齐字看了半晌,瞬间想到一种可能,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忙问守卫:“送信的人呢?” 守卫根本就没看见人,实话实说道:“属下不知,那人来无影去无宗,根本难觅踪迹。” 知州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将孙大宝收押。 “大人,这孙家可是宫里孙嫔娘娘的远亲……”属下提醒道。 “皇后娘娘也不管用!”知州腾的站起身,疾声吩咐:“快,吩咐下去,将孙大宝往日犯案的卷宗都找出来,还有他爹孙德海,一并给我铐回来,细细审问。” “这……”守卫犹豫。 “还不快去?!”知州恨不得踹他一脚,皇上南巡,这一路的官员都是提心吊胆的,前两日刚听说皇上竟然微服出现在了定州,这下一个地方,可保不齐就是自己这。 知州大人自问为官这么些年,没什么贪赃枉法的,唯一的不足就是孙家父子,可他们背景实在硬,自己不敢随意处置,只盼着这二位爷能消停一阵子,谁知道孙大宝就撞上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底下人见自家大人如此着急,也不敢再犹豫了。 “对了”,知州再次出声,“查一查孙大宝近日跟谁起了冲突,若是查到人,立刻来禀我!” 人自然是能查到的,只不过得到的消息也只能是他们一早便离开了。 齐烨没有挑明自己的身份,只给了暗示,便是要看看这漳州知州怎么处置,若是秉公办理倒也罢了,但凡有一点徇私,随后而来的御驾便会将情况如实禀报给他,到时候这个知州还坐不坐得住就两说了。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那个叫水仙的姑娘,一大早的等在客栈门口,想求齐烨收了她。 她的那件贴身小衣最终也没有卖出去,齐烨虽叫了两千两银子的高价,但之后就是一片混乱,这银子也就没付。 昨夜,水仙被阿秀狠狠教训了一顿,她本是名秀楼这一批雏妓里最出色的一个,阿秀还指着她借花魁选卖上个好价钱,谁知道最后一分钱都没捞着,还得罪了孙大公子。 水仙抱着自己那件小衣在客栈外等了一夜,直到早上见到齐烨,才眼前一亮,迎了上去。 尚未进前,便被韩风伸臂一挡。 水仙有些着急:“公子可是要走?” 齐烨凝神细看,才想起眼前之人是谁:“水仙姑娘?” “公子昨日买了我,奴家愿意跟随公子。”水仙说着盈盈一拜,双手奉上那件小衣。 齐烨喊出高价,实在也不是为了这水仙,不过君子一言,到底是自己喊了这个价。他朝张澜伸了伸手,后者立刻掏出两张银票给齐烨。 身为户部侍郎的张澜张大人,在南巡中也担当皇帝的钱袋子。 银票正好是两千两,齐烨递给水仙:“昨日之事,实属无奈,这里是两千两,姑娘拿去便是。” 水仙眼前一亮,接过银票心神激荡,又把小衣往前递了递:“请公子收下……水仙……此后便是您的人了。”说到最后已是面颊酡红,声若蚊蚋。 虽说是经过悉心调教的,到底不比久经风月的老手,做不来那豪放魅惑。 先行上车的尹灵鸢和楚美人围观全程,楚美人听到这里终于坐不住了,狠狠骂了句:“小贱人。” 尹灵鸢当没听到,楚美人不甘心,阴阳怪气的问她:“姐姐就不着急吗?这样的女子也配跟着公子!” 尹灵鸢看的兴致勃勃:“有什么可着急的,若真多一个妹妹,岂不热闹?” 第170章 在路上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显然齐烨并不这么想,他并没有带上这位水仙姑娘的意思,面对她递上来的东西,也是看都不看,只淡淡道:“姑娘既然拿到了银钱,便请回吧,我已说过,昨日叫价并非本意。” 水仙一下子急了,赶忙解释道:“公子以为我是为了银子才来的?不!不是的,我……”她一激动便想凑上前,却被韩风死死挡住。 “我是因为心悦公子”,水仙只得站在原地,抻长了脖子期期艾艾的说:“那日在人群中远远望见公子,水仙便将一颗真心交付,公子既出了银钱,何不将水仙一道带走?想必阿秀姨不会反对。” 当然,她没说的是,阿秀不会反对的条件,便是再出拍卖价一倍的银子,给她赎身。 普通男子见到这么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对自己诉说思慕之心,只怕心都要化了,偏齐烨不是个普通男子,三宫六院,各色美人他见的多了,也实在听够了那些个缱绻心意,于是他只平静而冷淡的回了句:“我话已说的很明白,姑娘请回吧。” 说着,不再管她的反应,径自迈步离开。 “我若这样回去,阿秀姨不会饶过我的!”水仙急急的在后头喊:“公子难道忍心看着水仙被打死吗?” “白得了银子又不用给姑娘,天底下哪个老鸨会不开心?”一道高扬的讽刺的声音响起,明了齐烨并不喜欢这个水仙的态度之后,楚美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声“老鸨”深深刺痛了水仙姑娘敏感脆弱的小心灵,她不甘心的道:“我虽沦落风尘,但至今仍是清白之身。” 她为了选花魁出尽百宝,甚至不惜拿出贴身小衣出来拍卖,就是盼望着能有一位公子拯救自己。 如今这个人出现了,是那样的丰神俊朗,可是他却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肯。 “求公子……”眼看着齐烨登上马车就要离开,水仙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去,自然又被侍卫拦阻,她便噗通一声跪下,红着眼眶哀求:“求公子带上奴家罢,这长路漫漫,奴家愿意陪公子说话解闷。” 楚美人刚要开口嘲讽,尹灵鸢忽然解了自己的头发,青丝如瀑披散下来,虽还是一身男装打扮,但是发丝飘舞间,女子的眉眼风韵展露无疑。 “你……”水仙有点看呆了,实在没想到这俊俏公子竟然是个极美丽的女子,同这人比起来,她引以为傲的容貌顿时被比了下去。 “我家公子身边从不缺美貌的女子”,尹灵鸢淡淡开口,“似我这般,对于公子而言也只是中人之姿,而琴棋书画才貌双全者,也实在不乏少数,姑娘觉得自己凭什么打动公子呢?” “哼!”楚美人冷哼一声。 水仙呆呆看着尹灵鸢,也猜到她身边这个出言不逊的亦是女子。 “美貌?还是才情?”尹灵鸢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令人绝望的话:“这些我家公子已见得多了。别说如今公子不肯带你,即便带上了你,也不会如姑娘想的那般缱绻温柔,你只会在日复一日的伤心和求而不得中变得哀怨。” “可是,我……” “你觉得对公子一见倾心,可是公子性情如何,脾气好不好,有没有喝酒赌博,会不会在生气的时候责打妻妾,这些都不知道,你所倾心的只是公子的样貌和你自己想想中的意中人罢了。”尹灵鸢下结论道。 水仙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是不是被说中了心事,反正没再哭泣哀求。 临走之前,尹灵鸢最后小声道:“你若真想离开名秀楼,回去便跟那个什么阿秀说,你没找见我们,自己把银子留下,攒着日后为自己赎身,比期盼着渺无踪影的男人好多了。” 长辫破响,马声长鸣,马车骨碌碌行出老远,水仙依旧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们,身形已越来越小,终致消失不见。 一路走的很快,中午时候到了漳州边界,漳州是直隶省最靠近东南的州府,再往前便是鲁阳了。 一路上都没遇什么客舍,韩风寻了块空地,众人临时歇息,吃东西。 柴堆上架起铁锅,水开后往里丢些肉干、菜干一起熬煮,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便会补充些干粮食水,今早刚从漳州离开,一切调料食水自然充裕。 尹灵鸢拿出一个小炉,是齐烨平日里煮茶用的,此刻炉上的小锅里正咕嘟咕嘟煮着新鲜的野菜。 春日里出巡便是这点好,野菜漫山遍野,一开始只是她自个采来吃,后来齐烨尝了一回,便不由分说的加入了,顺便饶了一个楚美人。 本来,齐烨是有单独的食物吃的,但她觉得毓妃做的更美味,遂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的“御膳”,跟着尹灵鸢啃野菜。 她煮了蔬菜汤,又用含绿采来的蒲公英简单拌了道凉菜,把饼子搭在锅子上用蒸汽熏透,抹上从宫里带来的肉酱,递给齐烨:“公子请用。” 齐烨大大咬了一口,几口嚼碎咽下去,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毓儿手艺又精尽了,在这荒野山林,也能做出如此美味。” 尹灵鸢谦虚的笑了:“公子喜欢就好。” 齐烨又端起蔬菜汤喝了一口,也不知是不是从前在宫里山珍海味吃多了,此刻喝这野菜做的汤,竟觉异常的鲜美。 楚美人在一边强颜欢笑,她是硬生生自己凑上来的,但每次吃饭都要吃一肚子气,只恨自己出来前只临时抱佛脚学了骑马,却没在厨艺上有所精尽。 她哪里知道,尹灵鸢煮汤好喝,都是因为加了灵泉水,否则凭着这些野菜,哪能让齐烨一直百吃不厌的。 “姐姐好口才,方才一番话说的那水仙姑娘再不敢纠缠”楚美人不阴不阳的开口。 “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尹灵鸢淡淡道。 “毓儿伶俐,能言善辩的时候,公子我也不及啊”,齐烨幽幽道,他忽然侧头,直勾勾看着尹灵鸢开口:“不过毓儿方才所言,公子喝酒赌博?责打妻儿?” 尹灵鸢:…… 她讪笑着解释:“只是假设,纯是为了吓退那位水仙姑娘。” “姐姐虽是好意,不过这污蔑公子……”楚美人打蛇随棍上,齐烨嚼东西的动作一顿,楚美人立刻闭口不言了。 要说察言观色这事,尹灵鸢是真真佩服她的,总是那么的炉火纯青,在自己爽快与惹怒齐烨之间反复横跳,每次都能及时悬崖勒马。 “公子没生气吧?”尹灵鸢试探着问,估计齐大老板也没那么小气。 果然只见齐烨笑道:“生气?你背后编排我的可还少了?本公子气得过来吗?” 尹灵鸢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着实冤枉,我什么时候背后编排你了? 不过人家是老板,她只能忍气吞声,只在眼神里表达自己被污蔑的冤枉。 齐烨被她这模样逗笑,端起汤碗一饮而尽,随手接过楚美人递来的帕子擦嘴,言道:“不过,你方才还有一句话说错了,你在朕这里可不是中人之姿,大可称的上句绝色佳人,哈哈哈哈。” 尹灵鸢:…… 他这笑声爽朗,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但也都假装安心吃饭,毕竟皇上调戏妃子,谁敢围观。 只有楚美人,把衣袖拧了十八道弯,心里早恨的喷火,脸上还得跟着娇羞的笑,真是辛苦她了。 之后几日,基本都是在赶路中度过的,齐烨每日与宫里和御驾通信,所用信纸均为秘制,需要用特殊的方法才能看到隐藏内容,即便信件被人截获,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封家书。 这几日,尹灵鸢也收到了娴妃的回信,说宫里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担心。 鲁阳多山,从进入鲁阳地界开始,一路都是高山密林,好在官道修的不错,最窄的地方,也可以容马车通行。 “前面就是滨州城了,咱们现在是在滨州下辖的平陵县,再有半日路程应能进入县城。”中午歇息的时候,韩风拿着地图对齐烨道。 “快马加鞭,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齐烨道。 他们赶了这几日山路,只遇上过两个山野小驿,东西少的可怜,食物和饮水都需要补给,也实在需要好好休整一番了。 尹灵鸢觉得自己身上都要臭了,好几天在野外赶路,根本没法洗澡。 终于要进城了,她仿佛看到热腾腾的浴桶在向自己招手。 不料才走了一会,车架被迫停住,尹灵鸢挑开车帘,发现自己被打劫了。 几十莽汉拎着长刀短棒,呼喝着从山林间冲出来,将齐烨一行人团团围住。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尹灵鸢扶额,都多少年了,土匪们打劫的台词就不能换一下吗? 第171章 古怪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约莫半下午的时候,尹灵鸢一行人途经一片连绵的群山,两侧山高,只中间余一条窄小狭长的路,尹灵鸢还跟聿泽开玩笑说,一般这样的路,最容易遇上劫匪了。 才说了这话,周围便响起了呼和声。 韩风几乎是第一时间横刀身前,调动起十二万分的戒备,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一群莽汉。 尚未到三月,他们却很多打着赤膊,身上披着一件类似褡裢的袄子,只在腰间系一条麻绳,粗壮的手臂露在外头,在这个被高山遮蔽了阳光的小道上,显出一股山野的粗犷。 尹灵鸢他们虽然也是极力低调的打扮,但是跟面前这群劫匪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就是那待宰的肥羊。 “前头的人听着,留下你们身上的钱财、粮食和车马,饶你们小命!”土匪头子扯着嗓子吼。 韩风看了一眼齐烨,后者冲他点点头,韩风便摸出一个包裹,遥遥抛了过去,朗声道:“不知各位是哪路英雄,我等南下路过此宝地,还请各位好汉行个方便。” 那土匪头子一把接过了包裹,随手掂了掂抛给身后的小弟,嗤笑道:“这点银钱就想打发?车里的都是什么人,下来!” 车上人没有动,尹灵鸢听见余刀在外头小声说话:“二位娘娘安心,不会有事。” 这些大内护卫个个以一当十,尹灵鸢不觉得凭这几十个土匪能占到什么便宜。 “阁下不妨打开看看。”车外,韩风的声音亦是不疾不徐。 方才接荷包的小弟打开,“嚯”了一声后展示给大哥看,只见荷包里满满的都是金子。 韩风的声音再次响起:“各位好汉,咱们本是南下做生意的,小本经营,都是平头老百姓,也赚不得几个银钱,这些金子本是我家公子的本钱,如今给了各位,只希望能放我们平安离开。” 虽说对付这几个人他们大内护卫不在话下,但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万一有什么埋伏,出了岔子谁都担待不起,所以能不动武便不动武,等到脱离危险后,大可寻当地官府前来剿匪。 谁知这匪首看到金子却更不肯放人了:“谁知道你们有多少钱?看你们车多马肥的,怎么也要让我们搜上一搜,把金银和车马全留下再说其他。” “此番南去道路漫长,若是将车马都给了各位,我们如何走的下去?”韩风朗声道。 “这么说就是不肯了?”匪首掂量着金子,眼神晦暗不明。 “虎子哥,这一袋金子也不少了,我看这些人不像是好惹的。”身后有个人凑上前,悄声对匪首道。 叫虎子的匪首眼中闪过纠结,似是思索了一会后道:“难得遇上一群肥羊,若是不趁机多捞点,山上的人吃什么?” 身后的小弟不说话了。 虎子一把将金子掖到裤腰里,举起手中长刀,恶狠狠道:“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兄弟们,上!” 他一声令下,众人拿刀的拿刀,抡棍子的抡棍子,呼啦啦几十号人冲上来。 韩风拔剑出鞘,所有护卫训练有素,一部分人紧紧护在马车旁边,将三架马车围得水泄不通,另有七八个人上前一步,正面迎击敌人。 刀剑碰撞间,几个回合下来,高手们便察觉出了这群土匪的真实水平,他们根本没什么武功底子,打架全凭一身蛮力,手中的兵刃也是左右挥砍,根本毫无章法。 只一盏茶的功夫,这群土匪便被打的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撤!”眼看不敌,土匪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众人如鸟兽散,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快速隐没入山林。 穷寇莫追,更何况他们对此地不熟,韩风确定周围再无动静,走到齐烨马车边躬身请示:“公子?” “继续赶路。”齐烨道。 “是。” 一众侍卫全都上了马,护卫着三架马车往平陵县城赶去。这一路上倒是再没遇上土匪,不过,因为这个小插曲到底耽搁了些时辰,到平陵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城门关闭,他们进不去。 “可否要属下亮明身份,接公子入内?”韩风问。 齐烨思索片刻后道:“暂时不要,方才路上可是有一处官驿?咱们去那里歇息,明日再入城。” 齐烨不愿意暴露身份,在距离平陵城不到半日的路程,竟然有山匪劫道,无论如何,他觉得这个平陵县官府有些问题,至少是不作为。 他们沿着官道退回些许,寻到方才路过的驿站,拐了进去。 官驿主要用来接待官吏,但若平时有空置,也会接待些过往行商,好在这家官驿并没什么人。 众人进去之后,便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上期迎接:“几位客观可是住店?里面请。” 这种寻常打交道的事情,一般都是八面玲珑的吏部侍郎李跃来,他上前一步,先是行了个揖礼:“敢问大人可是此地驿丞?我等是路过的行商,想在此宿上一晚。” 那人摆了摆手:“驿丞大人不在,我是大人的助手,各位客观想要什么样的客房?” 李跃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若无其事的开口:“可有上房?” “有的”,那个自称助手的人道,“只是银钱上……” 李跃从善如流的拿出银两,刚要开口说要三间上房,齐烨却率先开口:“只要普通房间即可。” 李跃没问为什么,最终定下几间普通客房,然后又要了些热水和食物,并叮嘱喂好他们的马匹。 价格比他们从前住的客栈都贵,但是招待的十分利落。 天色晚了,他们也并不打算在堂下聚餐,让做好了饭食,直接送到房里去。 饭菜端上来,都是简单的粗茶淡饭,味道也并不好吃,这一顿却要一两银子的高价。 不过量很足就是了,尹灵鸢叫含绿和宝笙一起吃,三个人差不多都吃饱了。 “这饭食也着实太贵了些。”宝笙忍不住道,“咱们一路上住过这么多客栈,就属这家最贵,味道又不好,难不成是仗着自己是官驿?” 这丫头可真敢说,尹灵鸢摇头笑道:“你这话等到了公子面前再说。” 宝笙吐了吐舌头:“奴婢不敢。” “好在饭菜没什么毒,吃的也饱,出门在外,你就别挑三拣四了。”含绿忍不住揶揄她。 宝笙不乐意听,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知道是因为你家方太医在,咱们不用担心被人投毒,不用日日强调了罢。” 含绿气的伸手打她:“你这丫头,满口的胡沁。” “怎么,还不好意思承认啦?”宝笙不依不饶,出门在外,没有宫里的规矩拘束,她们俩明显都开朗了不少:“我可是看见了,白日里方太医把饭食里的肉挑悄悄挑给你,两个人你侬我侬的,还害羞什么啊。” 含绿想打她,又怕吵到公子,不甘示弱的开口:“你可别光笑话我,那日在漳州城里,余剑买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宝笙一下子脸色爆红,磕磕巴巴的道:“你,你说什么呢?”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含绿反败为胜,洋洋得意。 尹灵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点惊讶:“宝笙……跟余剑?” “可不是。”含绿一副跟尹灵鸢告状的模样,“姑娘您快审审她,这丫头近几日闹鬼呢。” 尹灵鸢看向宝笙:“真有这回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姑娘别听含绿瞎说,哪里……哪里就有事儿了。”宝笙脸红的要滴血。 尹灵鸢看她这模样,根本不用问,跟当初含绿的表现一模一样,遂自己下了结论:“余剑不错,应该是个好小伙子。日后你嫁出去,我给你出嫁妆。” “姑娘!”宝笙不依了。 尹灵鸢举手投降,表示不再提了,转过头又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叮嘱含绿,关注这两个人的进展,并且时刻注意考察余剑。 “姑娘放心,我定不会让宝笙吃亏的。” 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说自己,宝笙终于待不下去了,寻了个借口说“去看看姑娘要的热水好了没”就跑出去了。 尹灵鸢又拉着含绿一通嘀嘀咕咕,直到热水送来,才放她回去歇着。 奔波了这么些天,能泡个热水澡真是再舒服不过了,尹灵鸢在里头泡着,聿泽隔着个屏风坐在外面喝茶。 茶水是随着晚餐一道送上来的,之后伙计又给续了壶热水,总算这驿站没有丧心病狂到连续茶的热水都要另外收钱的地步。 聿泽给自己倒了杯茶,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响,忍不住道:“莫要泡的太久。” “知道啦。”理头传来尹灵鸢轻快的应答。 聿泽笑笑,将茶水递至唇边,忽然一顿。 他又仔细嗅闻,而后了然,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尹灵鸢出来的时候,头发湿漉漉的,她一边擦一边问聿泽:“饿不饿,要不我悄悄去厨房,给你找些人间的东西吃?” “厨房你怕是去不了了。”聿泽微微偏头,示意她看门口。 尹灵鸢也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并且眼睁睁的看到一根小细管儿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他们是……” “嘘!”聿泽一个闪身,消失不见,再说话声音已是直接响在她的脑海:“装晕。” 第172章 土匪窝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闭着眼睛,听窗外一阵悉悉索索,接着有人推门进来,看到他先是惊讶了一声:“是个女的。” 另一个房间里也传出惊呼:“这里也是个女的。” “少废话,一起绑了,等大当家一会来拿人。”听声音,正是方才那个自称驿丞助手的人。 堂堂官驿竟然也做打家劫舍的勾当? 尹灵鸢放缓呼吸,紧紧闭着眼睛,却将神识放到最大,这才明白聿泽为什么让自己装晕。 因为他们这一行人,包括齐烨在内,竟然全部着了道。 按说凭借方才那吹迷烟的小伎俩,人还没靠近就应该被侍卫发现了,韩风怎么会允许他们靠近自己这些人的房间? “大家之前就中毒了?”尹灵鸢问聿泽,可是她并没有丝毫感觉。 “水里加了东西。”聿泽道,“对我们无效,但是如齐烨一般的人,应会有影响。” 事实证明的确有影响,怪不得这帮人这么轻易的就得了逞:“可是方吉平已经验过,水中无毒啊。” 方吉平可不似寻常只拿个银针试一下便罢,他有自己的一套验毒法子,吃东西喝水之前,也有人先尝试,半个时辰之后无事,齐烨才会入口的。 “是鲁地独有的一种草,名唤香罗曼,独有一股异香,当地人常采来泡茶”,聿泽解释道,“但是一开始喝这种草泡的茶水的人,会浑身酸软无力,甚至昏迷深眠,喝久了身体适应之后,便不会再有这些症状,你们方才所喝的茶水,就是香罗曼。” “原来如此。”尹灵鸢恍然大悟。 片刻的功夫,她已经被五花大绑,扔进了马车里,进的还恰好是他们来时乘坐的那驾马车,身边躺着含绿宝笙,还有楚美人以及她的丫鬟,这么多人横七竖八的被塞在马车里,险些叠了罗汉。 她用神识探察了一下,齐烨和李跃张澜等人在前头的马车上,护卫们全部被丢在了后面。 这群人人数不多,却十分的熟练,抬人、装车有条不紊,可见不是头回做这样的事儿了。 不多时,后方有马蹄声传来。 “大当家!”只听驿站的人开口,“这是一批肥羊,还有女人,金银珠宝也不少。” 大当家尚未开口,似乎是在检视他们这批“货”。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大哥,是白天那伙人。” 这人,分明就是白天打劫他们那伙人的匪首。 “呵”被叫大当家的人发出一声笑,对驿站的人扬声道:“辛苦,回去替我向你家大人问好。” 片刻之后,她感觉自己身下的马车颠簸着动了起来,根据自己后仰的力道判断,这应该是上山的路。 路并不好走,更何况在马车里保持用一个姿势,被磕磕碰碰的十分难受。 走了好久马车才停下,她们一行人被直接拉到了土匪窝,尹灵鸢全程没敢睁眼,感觉自己被丢进了一个小黑屋,满地茅草,身边只一个楚美人,其余人都被分开关押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接着是上锁的声音,直到周围重新安静下来,她才敢微微睁开一个小缝,周围一片漆黑,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倒也看的清楚。 自己身处一个低矮的小破屋子,半边地上铺满了干枯的稻草,另半边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 她被捆住手脚丢在稻草上,身边除了一个同样被困住手脚昏迷不醒的楚美人外,再无旁人。 聿泽悄然现身,帮她解开身上的绳索。 “别完全解开,假装绑一下。”尹灵鸢轻声道。 聿泽将绳索松松的缠绕几圈,给尹灵鸢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现在怎么办?”尹灵鸢问。 “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外面瞧瞧。”聿泽道。 “你是让我在这里睡觉吗?”尹灵鸢略略无语,这可是土匪窝。 聿泽理所当然,甚至觉得稻草铺的有点薄:“拿一床被子给你吗?” 尹灵鸢:…… “还是不用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聿泽道。 “小心些。”尹灵鸢目送聿泽的身影在门边消失不见,想想好像也真的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心安理得的倚在墙边睡着了。 早上,她是被楚美人的惊叫声吵醒的。 可怜的楚美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到了这么小破茅草房,手脚还被绑着,身上各处酸疼难忍,惊叫声险些冲破了房顶。 尹灵鸢睁开眼,窗外有暖黄色的光射进来,预示着外头很可能已经日上三竿。 她也真佩服自己,能如此安心的睡到这个时辰,可见昨夜真的是被折腾狠了。 “你醒了”聿泽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尹灵鸢想问问他昨日打探到的情况,却被楚美人吵的脑仁疼。 “你消停会罢。”尹灵鸢趁着她喘息的功夫及时开口。 “姐姐?姐姐我们这是在哪?我们怎么了,为什么绑着我们,皇……公子呢?”她一连串的问题,显然把尹灵鸢当成了主心骨。 “很明显”,尹灵鸢道,“我们被绑架了。” “什么?咱们不是在驿馆吗,怎么会被绑架?”楚美人继续咋咋呼呼。 尹灵鸢刚要说话,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响起,明显着奔着小黑屋来的。 “嘘”,她示意楚美人闭嘴,“有人来了。” 紧接着,窸窸窣窣的门锁响起,接着咔嗒一声,锁开了,一个身形壮硕的妇人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个托盘,“砰”的一声搁在地上,声色俱厉道:“鬼吼鬼叫什么?” 楚美人瞬间不敢出声,满脸惊惧的看着这凶巴巴的妇人。 “喝吧。”妇人把托盘往前推了推,上面是一壶温茶,两个饼子。 茶香扑鼻,不用问,尹灵鸢也知道这茶里放的是什么。 似乎是妇人的举动让楚美人感受到了善意,她大着胆子开口:“你是谁?为什么绑我们?这里是哪?” “少废话!”妇人呵斥,“让你吃就吃!” 楚美人试着动了动:“你绑着我的手怎么吃?” 妇人完全不为所动,反而警告道:“少耍花招,到了这就得乖乖听话,否则定将你剁碎了喂猪。” 楚美人身子一颤,扁扁嘴,没把话说出口。 妇人满意的出去了,不忘给小黑屋上锁。 楚美人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看着仍散发着余温的茶水,一扭一扭的往托盘蹭去。 尹灵鸢看她伸出脑袋,用牙齿顶开茶壶的盖子,就要往里伸舌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最好不要喝。” 楚美人伸出的舌头僵住,反应过来瞬间缩回头,离那托盘远远的,惊恐道:“有毒?” “你不觉得这味道跟驿站里的茶水味道很像吗?”尹灵鸢提醒,并不打算细说。 楚美人瞬间反应过来:“啊!水里真的有毒?驿站的茶水也有毒?!” 尹灵鸢点点头:“我是这样猜测的,你若觉得不是,也可以喝些试试,左右不会死人,至多就是昏迷罢了。” 楚美人扭着身子又离那茶水远了些,身体力行回应了尹灵鸢的提议。 尹灵鸢遂不再理她,转而听聿泽说外面的情况。 这山寨规模不小,粗略估计数百人是有的,虽没达到五步一楼、十步一岗的程度,但是每隔一段距离,也都有人把守。 “不知道齐烨他们被关在哪里?”尹灵鸢道,“他们之前见识过韩风的实力,肯定不会掉以轻心。” “不错”,聿泽说,“而且会不断的让他们喝香罗曼茶,一直全身无力,难以反抗。” “这香罗曼有解药吗?”尹灵鸢问,“若是能找出来,给韩风他们解毒,事情也就好办了。” “无解”,聿泽道,“这本就不是毒药,只能靠人慢慢适应。” “那就难办了。”人不吃东西还能勉强支撑几日,不喝水就不行了,若要活命,就必须喝水,可若要喝水,肯定是加了香曼罗的。 尹灵鸢倒是可以净化水源,但是直接做肯定会惹人怀疑,势必得想个法子遮掩。 “这群土匪是想要钱吗?”尹灵鸢疑惑,若是要钱,他们的钱财之类肯定也都被搜走了,土匪们扣押他们还想做什么? “绑架勒索,无外如此。”聿泽道,“你们成了土匪眼中的肥羊,自然不能被轻易放过。”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聿泽又道,“我昨日探查,发现这里有许多女眷孩童,似乎是土匪们家人妻小。” 这的确很奇怪,自古土匪,大多是光棍一条,了无牵挂落草为寇,哪有人拖家带口当土匪的? “现在我们怎么办?”尹灵鸢问,其实她要脱身很容易,一个障眼法就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土匪窝,甚至能为齐烨搬来救兵,但这明显不合常理,所以不能贸然出手。 “静观其变”,聿泽道,“今夜找机会救方吉平,他知道你的本事,让他帮忙遮掩,你再把齐烨喝的水净化。” 如此,只要几天的功夫,护卫们不再喝香罗曼水,武力值回来了,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是尚未等到夜幕降临,便出了变故。 约莫晌午时分,小黑屋的门再次被人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尹灵鸢几乎是从见到他眼神的一瞬间,便意识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我在冷宫种田》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173章 石大娘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男人很瘦,又高,像一根麻杆。 他蹑手蹑脚的进来,扒着门边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转过身来:“啧啧,真是两个绝色美人儿。” 麻秆两眼放光,一脸垂涎的走进来。 楚美人离门口比较近,见了这不怀好意的男人,扭动着身子不住往后躲:“你是谁?别过来!” “美人儿别怕”,麻杆笑的十分猥琐,看到楚美人扭来扭去的样子,心火更盛,他伸出手,一下抓住了楚美人的脚踝。 “啊!别碰我,你这个恶心的男人!”楚美人尖叫。 “我恶心?”麻杆恶劣的伸出另一只手,在楚美人脚踝上摩挲,口中还发出啧啧声:“都被麻绳勒出红印子了,真是细皮嫩肉。” “滚!滚开!”楚美人使劲踢腾着腿想甩开,无奈她实在没有力气,手脚一直被绑着,早就有些僵硬,只得愤力嘶吼:“贼人!我要砍了你的手,挖了你的眼!” 楚美人的尖叫太有穿透力了,麻杆想去捂她的嘴。 “再碰她我就要喊人了。”尹灵鸢忽然开口,“到时候把你们山寨老大引来,看你如何收场。” 这男人方才蹑手蹑脚,明显是偷偷过来不想被被人发现。 尹灵鸢此言一出,麻秆手上动作一顿,一双眼睛贼兮兮的瞥着她,嘴上道:“你喊啊,多喊几个兄弟,我们一块分享。” “救命啊!”尹灵鸢当即大叫,她的声音可比楚美人有底气多了,嘹亮尖锐,“这里有个男人想……” 一句话没喊全,麻秆迫不及待的放开楚美人过来,欲堵她的嘴。 尹灵鸢偏头躲避:“我可以不喊,你滚出去别再来骚扰我们。” 麻似乎有些为难,权衡由于半晌,最后终于让色心占了上风:“你这小美人倒是聪明的近,不过我堵上你们的嘴,看你们还怎么喊。” 说着,动作急切的便去解腰上的麻绳,三下五除二脱下上衣,欲堵楚美人的嘴。 楚美人见到他脱上衣整个人就荒了:“别,别堵我的嘴,我不喊!我不喊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远离男人的方向蹭:“她比我漂亮多了,你碰她,你去碰她,我不会喊的,求求你放过我!” 尹灵鸢冷冷的目光射向她,楚美人还在不住扭动:“真的,她比我美,也更得宠,你去碰她,不会吃亏的。” 麻秆似乎被她说动了,尹灵鸢还在不停喊救命,麻秆再不犹豫,几步凑近尹灵鸢跟前,这凑近一看,果然发现比另一个更美,岂止是美,简直绝色。 尹灵鸢蓄势待发,看这情形,少不得要提前动手。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之前给她们送过食水的壮硕妇人大跨步来到麻秆身边,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麻秆被呼啦的猛力前倾,差点没扑在尹灵鸢身上,后脖领子立刻又被人拉住,拖了回去。 “天杀的周二胜,跑到这里来弄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妇人手上拎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柴禾棍子,抡起来便往麻秆身上招呼。 麻秆周二胜被打的抱头鼠窜,不住躲避:“哎呦!哎呦!石大娘别打了别打了。” 被称做石大娘的壮硕妇人完全不管他的求饶,毋自挥舞着棍子狠揍,嘴上还骂个不停:“色欲熏心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你这赖皮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尹灵鸢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收起全身的力气,靠在墙角看戏。 只见那周二胜一边躲避,一边还不服气的还嘴:“我怎么就不行了?每次山寨里有女人都没我的份儿,好不容易来两个绝色的,我……哎呦……我就是死了也愿意!” “好啊,那我就打死你,寨里还少了一个吃闲饭的。”石大娘咬牙切齿,棍子挥的虎虎生风,只可惜终究也没打死他,柴禾棍子晾晒了一些时日,干燥易脆,承受不了石大娘的力气,折了。 石大娘呸一声,丢了断成两截的棍子,转而来揪周二胜的耳朵:“走,去找你媳妇儿去,我要把你干的好事儿都告诉她!” “哎呦,别别别!”周二胜这下子是真害怕了,口中不断央告:“好大娘,我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我也没碰她们,求您就饶过我这回罢,别告诉我媳妇……” 后头的话就听不到了,石大娘已经揪着人走远了。 尹灵鸢颇觉好笑,看来这色胆包天的麻秆还是个怕媳妇儿的。 “他该庆幸没有碰到你。”聿泽冷冷开口。 尹灵鸢赶紧安抚,方才聿泽就要忍不住出手,幸好石大娘及时出现,算来她不是救了尹林鸢,而是救了周二胜才对。 “不过这个寨子也着实奇怪”,尹灵鸢暗自对聿泽道:“土匪娶媳妇儿不说,一般像我们这样的,不是压寨夫人,就是要赏赐给兄弟们快活快活,怎么到现在还能如此风平浪静的被丢在小黑屋,真是奇怪……” “我现在就去灭了整个山寨。”聿泽忽然冷冷道。 “冷静!”尹灵鸢赶紧阻拦,“尊上别冲动,我这不是随口猜猜呵呵呵……” 两人你来我往,但都在尹灵鸢意识里交流,整个小黑屋自从周二胜被带走就静悄悄的,楚美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方才只是权宜之计,姐姐你……你别误会。” 尹灵鸢回神,想起刚刚楚美人的表现,不由冷了声音:“权宜之计?你倒说说怎么个权宜之法?是等他欺辱我的时候你趁乱逃跑?还是你能挣开绳索,在背后敲他黑棍?” “我……我只是想着拖延时间。”楚美人结结巴巴,明显的底气不足,但是又不想承认自己的自私恶毒。 那种情况下谁都会那样做的罢,楚美人在内心里对自己说,不是她坏,而是危急时刻,谁都会先想着保护自己,不是吗? 毓妃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她晚了自己一步,否则定会做出跟自己一样的选择。 她这般说服自己,心里真的好受多了:“幸好姐姐没事儿。” “是啊”,尹灵鸢故意道,“说来我真是幸运,尽管妹妹那样说了,那个臭男人也没来得及碰到我一片衣角,倒是妹妹你,受委屈了。” 楚美人一想到方才那双湿乎乎汗涔涔的双手在自己脚踝上的触感,就觉得恶心,狠狠呸了一口:“待来日出去,我定砍了他那双脏手!” 尹灵鸢不说话,楚美人静默片刻再次开口,带着点商量讨好的语气:“姐姐,今日那男人虽未得手,但是为了你我的名节,就不要对外人提起了罢。” 尤其是皇上,楚美人是万万不想被他知道的。 如此,她想的便不是砍了周二胜的双手,而是杀了他让她永远闭嘴了,还有那个石大娘,也得一并杀了才好。 尹灵鸢没回答,小黑屋的门又被推开,是去而复返的石大娘。 她方才就看到自己送来的食水纹丝未动,石大娘走到托盘前,饼子早已冷硬,茶水也冰凉了,但这并不妨碍它的药效。 石大娘拿出一个破碗,把茶水倒满,又将饼子从中间掰开,开口道:“你俩就打算这么一直不吃不喝?” “这水里下了药,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楚美人恨恨开口,“我们是不会喝的。” 尹灵鸢暗道一声愚蠢,果然见石大娘面露惊诧:“你发现了?” “这水的味道跟驿站的一样,都是下了药的。”楚美人模仿尹灵鸢之前告诉她的。 石大娘冷哼:“倒是聪明,不过喝不喝也由不得你。” 说着,她端起水碗,凑近楚美人,强硬的扭过她的脸,掰开嘴巴灌了下去。 “咳咳……唔……”楚美人被呛的直咳嗽,一碗水洒了半碗,脖子衣襟全是水渍,她呛咳的满脸通红,石大娘犹觉得不够,又倒了一碗灌下去,这才放开她。 楚美人挣扎无果,被强硬灌了两碗凉水,此刻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石大娘又倒满一碗,转向尹灵鸢。 “大娘且轻些,我自己喝。”尹灵鸢忙道,她可不想被那样灌水。 不用费力气,石大娘自然也是乐意的,她把碗凑到尹灵鸢跟前,后者低下头,小口小口慢慢喝了,中间还喘了口气歇息,不过一碗水一点没浪费,倒是全都喝了。 石大娘于是也没再去倒,刚要转身离开,却听尹灵鸢开口了:“劳烦大娘,可不可以拿饼子来吃些,实在是饿的厉害。” 石大娘脚步一顿,满脸凶巴巴的看了尹灵鸢一眼,又看他被紧紧缚在身后的双手,终是回身,拿了半个饼,凑到尹灵鸢唇边。 尹灵鸢咬了一口,艰难的咀嚼,这真是她吃过最难吃的饼子了,又干又硬,里面都是粗粝的碴子,咽下去的时候还会剌嗓子。 “可以喝点水压压吗?”尹灵鸢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弱,“有点干。” 真是娇气,石大娘忍不住想,不过倒是冷静,她又倒了半碗水递过来,尹灵鸢低头喝了一口,总算把粗粒的碴子冲了下去。 “你倒不怕中毒?”石大娘忍不住开口。 “反正也不是头回喝了”,尹灵鸢柔声道,“总比饿死渴死好些。” 石大娘没说话,又喂了她一口饼子吃。 尹灵鸢就这么一口水、一口饼子的吃完了半个饼,感觉胃里舒服了些,并发现这个石大娘并不像她表面看起来那般穷凶极恶。 第174章 夜探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方才的事情,多谢大娘出手相救,若不然我姐妹二人真是……”尹灵鸢试探着开口,先示弱。 石大娘没说话,只是把碗中最后一点茶水喂给她。 尹灵鸢喝了一口,摇摇头表示够了,再次试探道:“方才真是太惊险了,若是那个人去而复返……” “他不会再来了”,石大娘粗声粗气的道,“大当家的有令,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不会再有男人来欺负你们。” 尹灵鸢仿佛松了口气一般,柔柔道:“不知大当家打算如何处置我们,还有另外几个姑娘,她们也不会有事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石大娘收起碗,放在托盘上准备走。 尹灵鸢忙道:“我妹妹方才不董事,但也一天水米未尽了,大娘可否也喂她些吃食。” 她这可不是怕楚美人挨饿,纯粹是想留这石大娘再多说两句,看能不能套出点有用的话儿来。 石大娘看了眼缩在角落的楚美人,似乎有些厌恶,但终是拿起另半个饼子,凑到她身前:“吃不吃?” 楚美人刚听尹灵鸢吃东西的声音,就已经口舌生津了,从昨晚到现在,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她已饿的前胸贴后背,见到送到嘴边的饼子,毫不含糊的咬了两大口,然后因为实在是又干又粗,死活咽不下去。 石大娘见状给她倒了杯水,楚美人这下也不挣扎了,乖乖喝一大口,把口中的饭食顺下去。 尹灵鸢企图套话:“看大娘您不像个坏人,为却为何落草?莫不是跟随丈夫来此?” “你问这么多做甚。”石大娘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 尹灵鸢忙道:“大娘别误会,我就是方才听到您说周二胜有媳妇儿,想着您或许也有家人孩子。” 石大娘面色不愉,警告道:“少打听,别以为耍个小聪明就能逃出去了。” “我一届弱女子,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如今更是浑身没劲儿,哪里逃得了”,尹灵鸢道,“只盼大娘可怜可怜我们,同大当家说说情,若要银钱只管拿去,只盼放我们一条生路。” “大当家自有打算。”石大娘道,“你们老实待着就是。” 尹灵鸢没想到,这石大娘嘴巴还挺严,她想了想,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面上立刻现出一阵痛苦,眼圈微红,说话也带上了哭腔:“我们原也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此番南下,是想着做点生意赚些小钱,家中还有幼弟幼妹需要照拂,若是我们回不去,那她们也就活不成了,呜呜……” 石大娘回过头来看她,似是起了一点点恻隐之心:“你家中只剩年幼的弟妹?” “嗯。”尹灵鸢带着点鼻音点头,“大娘想必也有家人儿女,求您可怜可怜我们,跟大当家求求情,拿了银钱便放了我们罢。” 石大娘面上带了些犹豫,手上动作不自觉顿住,楚美人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开口:“你最好是放了我们,否则我家公子必会荡平你们山寨。” 尹灵鸢真要给这个猪队友跪了,果然只看方才态度软了些的妇人重新严肃起来:“少废话,老实呆着听候发落。” 说完,再不肯多说一句,端着空碗离开。 “放了我!你们这些强盗!土匪!等我家公子出来,看饶不饶得了你们……” 楚美人还在有气无力的叫嚣,尹灵鸢翻起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公子还不知道被关在哪呢。” 楚美人不甘心,继续嘶吼:“快放了我,你们这群该死的土匪,定诛你们九族……” 好在土匪们对喝了香罗曼的弱女子放心的很,只锁了门,外头并无人看守。 楚美人喊了两声之后也渐渐没了力气,想必是香罗曼发挥效用,渐渐的对面呼吸变的平缓,陷入深眠。 尹灵鸢悄悄挣开身上的绳索,活动活动手腕脚腕,直等到夜幕降临,才悄然起身。 聿泽现身,先去外头打开了门锁,尹灵鸢给自己施了一个障眼法,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聿泽怕她一个人害怕,走在尹灵鸢身边偏前一点,引导着她。 外面很黑,巡逻的人拿着火把,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 尹灵鸢眼睛适应了黑暗,往周围看去,四周群山环绕,山寨的地方很广阔,甚至不远处还有打理平整的宽阔土地,有点像农田。 目之所及,除了四周零散的小屋,便只有中间靠后的一片房屋,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时有灯火闪烁。 在这群房子中间,独独矗立着一座两层石楼,上下前后都能看到很多拿着火把的人在来回巡逻走动。 “一看就是土匪头子住的地方”,尹灵鸢指着二层石楼道。 “过去看看?”聿泽问。 “还是先找找含绿她们吧。”尹灵鸢回身,她所在的小黑屋便是散落在四周的小房子之一,与这相隔不远还有两间,同样是没有人把守,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走近其中一间,透过门缝往里看,里面关着的果然是自己人,含绿宝笙和楚美人的两个侍女都在。 她们应该也被喂了香罗曼泡的茶水,此刻全都陷入深眠。 “含绿” “宝笙” 尹灵鸢压低声音喊了两声,两人都没什么反应,但看她们衣裳整齐,应该没被欺负。 她直起身:“也不知道齐烨他们被关在哪了。” 聿泽示意她看远处:“定是在有人把守的地方。” “那咱们过去瞧瞧?” 聿泽没说话,拉起她的手慢慢靠近。 两人直接到了小楼的下面,二层有说话的声传出来。 “抱紧我。”聿泽忽然回身,揽上尹灵鸢的腰,脚下微动。 尹灵鸢双手搂着他的肩膀,被直接带来了房顶。 轻轻揭开一片瓦片,尹灵鸢从上往下看去,看到许多人围着一张长桌或站或坐,桌上凌乱的散落着许多东西,衣裳、首饰、刀剑、金银甚至书册等物,全是她们随身携带着的行礼。 “这些人来历不明,咱们真要这么做吗?”只听一个老头模样的人开口。 “好容易遇上一头肥羊,干了这一票,一年吃穿不愁。”之前带人打劫她们,人称虎子的开口,“这群人出手大方,家里必定十分有钱,只要通知他们的家里人,让送银子赎人,咱们肯定大赚一笔。” “我不同意!”另一个人激烈反对道,“这伙人看着不像普通的富家子,咱们还是别惹麻烦,趁夜送走为好,这些东西还不够咱们用的吗?” “送走就能不惹麻烦了?”另一人道,“他们若不甘心,找回来还不是一样?” “他们中有些人身手很厉害,一定不是普通人,还有那两个小娘子,那样的姿色也很少见。” “今日我娘看着的两个,险些被周二胜欺辱。”一个年轻的汉子开口,“我娘说其中一个说她家里只有年幼的弟妹,是寻常人家,咱们能要回赎金吗?” “听她瞎说。”之前说话的人反驳:“那两个一看就是主子,其余几个小丫头是伺候她们的,出门还带贴身丫鬟,怎么可能是寻常人家。” “就是”,虎子也道,“在咱们这,只有最富有的地主老爷才养得起这样的护院。” “正是因此,这伙人才更不像普通人。”先前开口的老者再次开口,“依我看还是放了好。” “不能放!” “我也不同意。” “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惹麻烦……” 争执声此起彼伏,关于这几个人的处置,土匪们一直达不成一致,拖延了一天,也没来得及对他们做什么。 “依我看,先找个人出来审问一番。”虎子提议,而后转向上首:“大当家,你说呢?” 大当家手中把玩着一方玉石小印,一直听他们争论,此刻终于沉声开口:“这伙人身份不明,又是驿站的人交给咱的,我看,不如请城里的大人过来看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大当家的提议没有反对。 尹灵鸢细看过去,这位大当家留着络腮胡子,看起来三十多岁,身形魁梧,一双手臂鼓鼓的,看起来就孔武有力。 她视线下移,落在大当家手上把玩的东西上,不由瞳孔微缩,那是齐烨的印鉴,能证明他皇帝身份的东西! 第175章 转折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除了印鉴,桌子上还有齐烨跟上京的通信,有好几封信都是拆开的,好在是密信,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时间久了,难保他们不会发现端倪。 另外侍卫门的佩刀、齐烨的日常用品等,其上都是有隐秘的内宫标记的。 尹灵鸢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先把这些东西抢回来,正思量怎样才能不动声色的达到目的。 只见方才的老者随手抽出一封信,左左右右转了一圈,开口:“也好,那位大人派个人来,也许能从这些书信中发现什么端倪。” 尹灵鸢提起的气瞬间放下——这群土匪并不识字。 她趴在屋顶看了一会,土匪们之后又在商量,明日先找个合适的人出来审问,最好能问出他们一行人的身份。 有提议说选自己或者楚美人来审的,因为觉得女子胆小,可能不必费什么功夫就招了。 可是又有人担心她们只是姬妾,知道的事情不多,最后决定分别拉一个女子和男子,分开审问。 女子听他们的描述,似乎是想选楚美人,因为从石大娘那得来的消息,尹灵鸢更冷静聪明,所以土匪们觉得楚美人比较合适审问。 至于男子—— 土匪们争论了好久,最后选了张澜,因为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钱最多。 尹灵鸢又听了一会,土匪继续说了些加强防备之类的事情,大当家叮嘱众人,香罗曼茶一定要每日喂给他们喝。 她直起身子,决定去其他地方看看,得找到齐烨等人的关押地点,明日土匪们若真要分开审问,两边也要对好口供。 聿泽带着她下了屋顶,两人往身后成片的房屋走去。 有些房子亮着光,她偷偷扒着门缝往里看,发现里面住着的与其说是土匪,不如更像普通老百姓。 他们跟自己在定州时看到的村庄一样,一户人家有老有少,妻子会在灯下缝补衣衫,跟家里的老人闲话家常。 还有小孩子在屋里跑来跑去的玩闹,哪里像个土匪窝? 在这群房子中间转了一圈,尹灵鸢也没看到齐烨的踪影。 “他们会被关在哪呢?” “绕去后头看看。”聿泽道。 “恩。”尹灵鸢点头,打算绕过房子的拐角,去后面瞧瞧。 刚一转身,陡然跟一个人撞上,她身上的障眼法瞬间被破。 来人被他撞的后退一步,迅速反应过来,攻击转瞬即至,直取尹灵鸢的咽喉。 尹灵鸢闪身避开,在朦胧的月色中认出了眼前之人:“韩风!” 来人身形一顿,收了手上招数,细细打量尹灵鸢,大惊:“毓妃娘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是怎么溜出来的?”尹灵鸢示意聿泽赶紧消失,而后拉着韩风一叠声的问:“他们没给你喝那茶水?你武功恢复了?” “换个地方说话。”韩风带她巧妙避过夜巡的守卫,转过这一大片房子,后面竟是别有洞天。 两个人到了一处山凹处躲避,韩风这才开口:“水中果然是有毒的吗?我今日被强行喂下水后,趁看守的人不注意逼出体外,这才勉强提起一口气出来探查,娘娘是怎么出来的?” 尹灵鸢参照他的说法,临时编了个借口:“我喝完水之后恶心不适,全呕了出来。女子那边守卫松懈,我便溜出来了。” “娘娘受苦了。”韩风微微拱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尹灵鸢示意他快起身,“我方才听见土匪们商量,要把咱们当肉票,问家里人要赎金,咱们的东西也全被他们搜了去。” “那公子的身份……”韩风立刻想到。 “放心”,尹灵鸢不等他说完便道,“土匪们不识字,只知道你们几个武功高强,猜测咱们不是寻常人。” 韩风点点头,略放下了心。 “公子他们被关在哪里,你可知道?”尹灵鸢又问。 “在后山,公子跟我关在一处。”韩风道,“后山有个天然的山洞,被土匪们做成了土牢,我们被分开关押在土牢房里。” “带我过去。”尹灵鸢道。 路上她跟韩风说了土匪们打算明日审问的事情,两人暂时商量出说辞,就说是南下做生意的商客。 或许是对香罗曼茶的绝对自信,土牢守备并不森严,只在门口有两个带刀的土匪,已被韩风打晕在地上。 韩风引着尹灵鸢往里走,边低声道:“茶水是个大问题,一旦喝下便浑身酸软无力,嗜睡没精神,若是不能找到解药,我们恐怕冲不出去。” “方太医在哪?”尹灵鸢问,山洞不深,被隔开成一个一个的小牢房,每个里面关押两三个人,许多人都是躺在地上沉沉的睡着。 只有护卫们因为有内家功夫,有几个勉强维持着清醒。 “跟我来。”韩风引着尹灵鸢到了方吉平的牢房前,门上挂着铁链锁。 不等尹灵鸢发问,韩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细小的铁丝,钻进锁孔里捅了几下,铁锁便开了。 方吉平跟余剑关在一处,余剑勉强维持着清醒,见到尹灵鸢亦是一惊:“毓妃娘娘?” 韩统领武艺高强,内家功夫更是了得,能拼着一口气勉强撑着出去打探他们相信,可这毓妃娘娘一介弱女子,如何也能跑到这里来? “嘘。”尹灵鸢示意禁声,走到方吉平身边,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使劲摇晃,口中不住轻声喊着:“方太医,快醒醒。” 同时暗自运转身上灵力,注入对方体内,试图唤醒他的神智。 片刻之后,方吉平缓缓睁开眼睛,看起来就像被尹灵鸢叫醒的一般。 “方太医,水中的毒你可能解?”尹灵鸢问,同时背着众人,悄悄给方吉平使眼色。 方吉平是知道她身份的,见此忙道:“若是知道水里加了什么,或许可解。” 白天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问过方吉平这话,他也是这么说的。 “是香曼罗”,尹灵鸢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方才听他们谈话时听到的,这是当地生长的一种草,无毒,但是却会让初次喝它的人浑身无力。” 而后疯狂的冲方吉平眨眼睛,后者会意,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香曼罗,我知道怎么解了。” 方吉平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尹灵鸢的脸色:“只是需要几味药材。” 尹灵鸢赞许的冲他点点头,回头对韩风道:“我方才路过的那二层小楼,咱们的东西全都在那。” 韩风听说他能解,亦是振奋,当即表示:“需要什么药材,我这就去找。” 方吉平不敢说的太多,随便编造了几味,并描述了一下药材的外形特征,韩风便再次离开。 尹灵鸢暗自拜托聿泽悄悄跟在韩风后头,别叫他被抓了。 这一小间牢房里只剩下个半梦半醒的余剑,尹灵鸢一个指诀弹过去,余剑彻底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方吉平迫不及待的小声问:“娘娘可是有办法?” 尹灵鸢点点头,用同样微弱的声音交代:“等韩风取回药材,你便将其碾碎,分给大家,让他们喝水之前先含一点在嘴里,这样喝下去的香罗曼就对众人无效了。” 其实这不过是个幌子,尹灵鸢真正的打算是在他们喝水之前,把送来的水全部净化。这样,众人喝下去的就都是清水了。 等个一两日,体内的香罗曼代谢干净,体力便会恢复,一旦众人恢复体力,自保逃出这里不是问题。 有聿泽跟着,韩风这趟有惊无险,不多时带着方吉平所需的几味药材回来,其中有一味还是错的,跟方吉平指定的那一味很像,却并不是。 方吉平并未戳破,将错就错,将这些草药碾了,寻机分给大家。 忙活到这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尹灵鸢见这里已经妥当,便打算离开,悄悄潜回自己的小黑屋。 “属下护送您回去。”韩风道,他支撑到现在已经非常艰难了,眼下完全是靠意志力强撑着,就是想睡。 “不必”,尹灵鸢道,“我能找的回去,放心吧,你赶快回自己牢房歇息,莫要被他们察觉了。” 尹灵鸢不容绝的把韩风推回了牢房,她自己退出去,扯过铁链刚要给牢门上锁,忽听一道低沉微冷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 尹灵鸢偏头,齐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黑暗中,他睁着一双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正眼神幽暗的看着自己。 第176章 计划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齐烨醒了?什么时候醒的?他听到了多少? 一瞬间无数疑惑闪过尹灵鸢的脑海,但她开口时也只是面带惊喜的道:“公子怎么醒了?您没有中毒?” 齐烨被选为接班人之后,曾受过一段时间的抗药训练,所以身体比旁人抵抗香曼罗的药性更强些。 齐烨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略带责怪和惊讶的道:“你怎么跑这来了,不知道外头很危险吗?” “我这不是担心公子你。”尹灵鸢说着,将自己跟韩风的说辞又说了一遍,而后道:“楚美人和我关在一处,公子不必担心。” 韩风也强打起精神,将药粉分给齐烨,并且把他们方才的行动讲给齐烨听。 齐烨摩挲着手上的一小包药粉:“这么说,方吉平已经找出解药了。” “是”,韩风道,“只要新的香曼罗不再对我们起作用,两日后属下们便能恢复体力,届时便可护送公子杀出匪窝。” “不妥”,齐烨沉声吐出两个字,驿站那晚他并没有完全昏迷,亦保留了一部分神智,所以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有所记忆,“此事颇多蹊跷,我们在官驿被劫,至少说明本地驿丞私下里与土匪勾结牟利,且这匪患距离平陵县城如此之近,实在蹊跷。” “公子是怀疑……” 齐烨并未让他说完,转而问起尹灵鸢:“你方才说土匪们明日要挑两个人审问?” “是”,尹灵鸢道,“我与韩风粗略商议,就说我们是南下行商的。” “不”,齐烨否定,沉思了一会道:“就说我们从漳州来,家中资财丰厚,并非权贵之家,为了活命,咱们愿意给家里写信,让家人送银子来。” 御驾此前已经抵达漳州,齐烨前日刚刚收到秘信,向他报告漳州的情况。 尹灵鸢瞬间明白他的打算,点头应下。 可是韩风却有些担心,从这里送信到漳州,就算是用信鸽,怎么也要一日时间,加上御驾那边收到信后,快马加鞭赶来,等到了此地,起码五日之后。 “如此一来,公子还要被困在这里至少五日,实在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齐烨已经决定,“此地绝非简单的匪窝,我定要查个明白。” “韩统领放心”,尹灵鸢也道,“咱们已经有了解药,待两日后你们体力恢复,要护得公子周全还不容易吗?” 韩风遂没再说什么,他们大内护卫的职责本就是竭尽所能保护皇上,无论在何种条件下,无论皇上下了什么样的决定。 回到被关押的小黑屋的时候,已到卯时,天快亮了。 楚美人还在沉睡,尹灵鸢照原样给自己绑好,靠在墙角看了眼楚美人略显狼狈的模样,担心她会在恐惧之下说出实情,坏了齐烨的打算。 “尊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那边那位楚美人生个病?”尹灵鸢问聿泽。 “卸了她一条胳膊或者腿?”聿泽提议,他可没忘记先前这楚美人如何为自保将尹灵鸢推出去的。 “不要那么残暴吧。”尹灵鸢打了个冷颤,解释道“受惊过度发烧什么的,符合她的性子,让土匪们没办法审问她就好。” “你想代她去?” “恩。”尹灵鸢点点头,“这样也不用跟她解释我是怎么溜出去见齐烨了。” 聿泽想了片刻,从空间里拿了一株灵草:“此乃九尾草,是修真界常用的一种基础炼丹草药,单独服食会有微弱的毒性,凡人如果误食了,便会高烧昏迷,至少三个日夜。” 尹灵鸢摆弄着这颗枯草,有点不放心的问:“不会给人烧傻了吧?” “不会傻”,聿泽道,“等草药被人体代谢干净,人自然会醒转过来,只不过中间吃点苦头罢了。” 若说是旁的简单法子也不是没有,但聿泽就是故意拿出九尾草,给楚美人点教训尝尝。 “好,就这么办。”尹灵鸢跟他心照不宣,趁着楚美人还没醒,把九尾草碾碎了喂给她。 做完这一切后,天已经微微亮,忙活了一夜的尹灵鸢就着这微弱的天光,终于沉沉睡去。 早上石大娘进来,看到两人都在睡,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香罗曼茶的功效。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健壮的婆子,直奔着楚美人去了,触到她的身体,不由惊呼:“好烫!” “咋了?”石大娘转头。 “她发烧了。”一个婆子道,试探着喊了几声,楚美人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石大娘也上前,摸到她滚烫的额头,顿时蹙眉:“病的厉害。” “这些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娘子就是娇气”,另一个婆子没好气的道,“稍微一折腾就生病,眼下怎么办?病成这个样子,铁定是不能问话了。” 尹灵鸢适时醒来,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这可不都是装的,她是真没睡醒。 看到三个妇人围在楚美人身边,轻声开口:“怎么了?” “病了,发烧。”一个婆子道。 “恩?”尹灵鸢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扭动着身子凑过去,用额头碰了下楚美人的额头,大惊失色:“妹妹,你怎么了妹妹!” “额头好烫!妹妹你不要死啊!”尹灵鸢几乎要哭了,满脸都是焦急:“定是这两日折腾,我妹妹本来身子就弱,烧的这么厉害,可怎么好啊……” 她抽泣了两声,突然看向石大娘,哀哀开口:“大娘,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您不是说大当家留着我们还有用吗?若是她就这么死了,你们也可惜不是?求求您了石大娘。” 石大娘看她满脸焦急的样子,又看看躺着的楚美人,计上心头,缓缓开口:“要救她也不是不行,一会我们大当家有些事情要问你,你若老实交代,我便救她性命。” 尹灵鸢心中一喜,忙将计就计道:“好好,大当家要问什么,我一定老实交代,只要能救我妹妹性命。”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都觉得石大娘机智。 石大娘给尹灵鸢解开脚上的绳子,道:“你先跟着她们走,我自会找大夫为你妹妹诊治。” “多谢大娘,多谢您。”尹灵鸢千恩万谢。 想要站起来却双腿一软,踉跄着就要往下栽倒,两个婆子马上架住了她:“真是弱不禁风。” 尹灵鸢势将柔弱装到底,几乎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婆子的身上,她被黑布蒙上眼睛,拖着走了很久。 等到眼睛上的黑布被摘下,已经身处另一间小黑屋了,两个婆子不知何时离开,周围黑黢黢,静悄悄的,各种绳子、鞭子胡乱摆放,看起来像个刑房。 聿泽说这里是后山附近,距离关押齐烨他们的牢房不远。 “噼啪!”安静的空间里一道破空声炸响,纵使尹灵鸢早有准备,也被吓了一跳。 她微微转头,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挥舞着马鞭大步走来,正是前不久打劫他们的虎子。 “我,我都说,我什么都说的。”尹灵鸢开始她的表演,缩着身子完全是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虎子一点点捋起马鞭,绕成一个圆圈拿在手上,挑起了尹灵鸢的下巴:“啧,果然是个美人。” “石……石大娘说只要我老实说实话,她就救我妹妹,为了妹妹活命,我不会撒谎的。”尹灵鸢一边唯唯诺诺的说出这一串台词,一边安抚尊上要冷静。 “那就说说吧。”虎子收回手,随意寻个了石台坐下,吊儿郎当的问:“你们一帮人什么来历?” “我家公子性黄,是漳州城的富商……” 按照先前商量好的说辞,尹灵鸢一点一点交代,虎子全程只是询问,对于她的回答并不提出任何质疑。 等问完了话,又用黑布蒙眼,把她送了回去。 不过尹灵鸢还是凭借超强的听力,听到虎子跟另一个人说:“跟那个男人交代的差不多。” “恩,我去禀告大当家,让他们写信要赎金……” 回到小黑屋的时候,楚美人身上的绳索也已经被解开了,她平躺在干草地上,身上盖着一床很破的棉被,身边是石大娘和一个老者。 尹灵鸢认出他,正是昨晚她在房顶上看到的那个老头。 老头并不是什么正经郎中,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赤脚大夫,他给楚美人诊断的法子,就只是从周围采几株常见的草药,估计是他们日常用来退烧的,碾碎了喂给楚美人喝。 尹灵鸢反倒放心了,这老头没什么医术,也就看不出楚美人这病的破绽。不过面上还要装得很忧心:“石大娘,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放心,于老已经给她用了药了。”石大娘道。 “多谢石大娘,多谢这位于老郎中。”尹灵鸢忙道谢。 “吃了药再发发汗,想必明日就好了。”于老道。 尹灵鸢又是一番感谢,她坐到楚美人旁边,回身看看石大娘,期期艾艾的开口:“大娘您看,我妹妹这个样子,你们可不可以不要绑我,您放心,我一定不跑的!” 说着转向楚美人,眼含热泪的道:“我只想好好照顾她。” 第177章 算术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这……”石大娘有些为难。 “我真的不会逃跑的。”尹灵鸢一看有门,忙道:“这里守卫这么森严,我一个弱女子,全身都没有力气,还能跑到哪里去?即便你们真放了我,我都不认识下山的路,也不敢走的。” 石大娘和老者对视一眼,觉得她一个弱女子,的确跑不出去。 “求求大娘让我照顾妹妹吧,求您了。” “山路崎岖复杂,若不是本地人,很难找到出路”,老者开口了,“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定是走不出去的,我看不如……” “好罢。”石大娘终是点了点头,又对尹灵鸢道:“不过你只能在小屋周围活动,不可乱走。” “我醒得的”,尹灵鸢千恩万谢,“多谢大娘,多谢于老。” 终于不用再被绑着,也算是让楚美人生病的意外收获,那两人走后,尹灵鸢伸伸胳膊伸伸腿,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开门,打算以为楚美人讨要一盆凉水和布巾为由,出去溜达溜达。 聿泽被她哄去给齐烨他们的茶水净化了,还没回来。 尹灵鸢先是在小屋周围转了转,有些犹豫和着急。 看到远处匆匆而过的石大娘,面上一喜,忙喊道:“石大娘!” 后者回过头来,看到尹灵鸢快步走来:“你出来做什么?” “我妹妹烧的厉害,想问大娘有没有凉水和布巾,我想给她擦擦身子。”尹灵鸢满面担忧的道。 石大娘看了她一会儿,终是应了:“跟我来吧。” 尹灵鸢大喜,跟在石大娘的后头,往那片房屋群落走去。 石大娘带她进了其中一间房子,石头砌成的院墙,看起来结实耐用,尹灵鸢被安置在小院,不远处一个年青男子正坐在石墩子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一副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她旁边还有一个女子,叉着腰蹙着眉,看着他在地上划拉。 “你先在此等候。”石大娘丢下一句,便径自进了里屋。 尹灵鸢站在小院里,就见那对男女先是划拉了半晌,而后小声争执起来,等到石大娘拿了布巾和陶盆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争吵的很大声了。 女子揪着男子的耳朵,不由分说的扯到石大娘跟前,不顾尹灵鸢这个外人在场,气急败坏的嚷嚷起来:“娘,您给评评理,是不是他偷偷拿钱去城里赌了,他还不承认!” “闹什么,有话好好说。”石大娘不悦的呵斥。 女子讪讪松了手,但还是不依不饶:“不是我要闹,明明给他拿了7斗米的银钱,最后却只带回来三斗两升,就这点子米,能够咱家吃几天啊?定是他拿着银钱去赌输掉了!” “我不是同你说了嘛,城里粮米税又涨了,前前后后收了我三回税,最后只剩这些,我真的是足足买了7斗米的。”男子揉着耳朵,满心不快。 “就算是粮米税涨了,也不至只剩三斗多吧,你打量着我好蒙骗是不是?”女子说着,对石大娘抹起了眼泪:“娘,他总是如此,上回就是这样,日子真没法过了!呜呜呜……” “你先别哭”,石大娘一个头两个大,他先安抚住了儿媳,而后对男子道:“旺生,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交代!” “真的是官府收的粮米税,我没骗您”,男子简直有口难辩,拉着石大娘到方才他写写划划的地方,指着地上一堆横横竖竖的杠杠道:“娘您看,这米税先是七而取一,米到我手里时就不足起七斗了,后来内城五而取一,直到出了城门,又被三而取一,三番粮米税收下来,最后就只剩下这些了。” 尹灵鸢跟着看热闹,没看懂地上的写写画画,倒是听懂了这男子说的,买个米连收三次税,分别收取手中米数的七分之一、五分之一和三分之一,此地赋税怎会如此之高? 而且这个粮米税,更是听都没听过。 那女子依旧不肯罢休,哭哭啼啼的控诉:“你说这些便是这些了?娘您说,只是分别取了其中之一,足足七斗米怎么可能只剩下三斗?定是他撒了谎,你若没去赌,便是将银钱藏了,是不是准备日后攒多了去喝花酒的?娘诶,我不活啦!” 石大娘也觉得米数不对,一边安抚媳妇,一边劝解儿子:“旺生啊,你可不能有这心思,你媳妇儿多贤惠懂事,再比她好的没有了,你若真敢喝花酒,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旺生简直有苦说不出,急了满头的汗:“娘!我真的没有,真没有啊!你们……你们怎么就不肯相信我呢?” “那你说,米是怎么只剩这些的?”女子带着哭腔质问。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大字不识一个,平日里计数都要依靠石子和绳结,方才亦是划拉了半天都没算明白。 尹灵鸢快速心算了一下,只是一道简单的小学应用题,很快得出结论,旺生没有说谎,7斗米经过三重盘剥之后,的确仅余三斗两升。 “那个……”尹灵鸢似是有些犹豫的开口,“这位大哥没说谎,他的确是买了7斗米的。” 三个人同时看向她,男子更是激动:“是是,我真的买了七斗!” 尹灵鸢暂时放下手里的东西,捡了跟小树枝在空地上开始写:“你们看,假设这位大哥一共买了7斗米,先被七而取一,那么真正到手里的只有6斗。” “对对!没错。”旺生连连点头。 尹灵鸢继续讲:“第二次被五而取一,便是相当于将这6斗米平均分成5份,其中一份给官府,大哥只得4份……” 尹灵鸢详详细细的为三人讲了一道小学应用题,最后得出结论,就是三斗二升没错。 三人全都听的仔细,被她这么剖开来一讲也明白了。 旺生最为激动,甚至有种沉冤昭雪的感觉,她指着尹灵鸢最后得出的结论,对母亲和媳妇大叫:“看吧看吧,我没说谎!这下你们可相信了罢!” 他媳妇儿抹了把脸,也不哭了,小声骂了句官府,大抵是抱怨粮米税真贵,一扭一扭的回屋去了。 旺生如一头斗赢了的公鸡,趾高气昂的跟了过去。 石大娘颇为意外的瞧了尹灵鸢一眼,后者小声解释:“家里是做生意的,对术数懂得多些。” 石大娘点了点头,帮她拾起地上的东西,再开口语调明显柔和了不少:“走罢,我送你回去。” 尹灵鸢点点头,跟在石大娘身后离开。 “这里还有粮米税?我倒从未听过。”回去的路上,尹灵鸢试探着开口。 “巧立名目,但凡跟粮食有关的,官府恨不得扒层皮下去。”石大娘恨恨的开口。 尹灵鸢看看周围,虽然四面环山,但也有不少土地,遂问道:“我看周围田地不少,寨子里人身强力壮,为何不自己种些呢?” 石大娘回身看了她一眼,尹灵鸢忙低下头,只听石大娘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若是能种,我们如何还会走到这一步……” 尹灵鸢还要细问,小黑屋到了。 石大娘放下东西,叮嘱她没事儿不要乱跑,便离开了。尹灵鸢随意投了下布巾,给楚美人搭在额上做个样子。 之后聿泽回来,告诉她齐烨等人今日喝的水全被净化干净。 “多谢尊上,今后几日还要拜托你啦。”尹灵鸢拉着他撒娇。 聿泽十分受用,矜贵的点了点头。 自从帮石大娘家算术那事之后,石大娘又来请过她两回,一次是帮旺生算贡献,山寨里按照每个人的贡献分银钱;还有一次是帮石大娘的邻居家算钱。 很多人都知道她会算术,也会拿算数上的问题来请教她,两日过去,尹灵鸢跟寨子里的一些人熟悉起来,且一直表现得十分乖顺听话,山寨中人对她的戒备之心也没那么强了。 她白天得以在山寨中小范围的活动,趁着含绿宝笙清醒的时候,悄悄在门外跟她们说上了话,让她们放心不要害怕。 楚美人的烧也褪了些,只是人仍旧未醒。 入夜,尹灵鸢再次偷偷溜出小黑屋,去后山看望齐烨他们。 侍卫们两日都没有摄入香曼罗,体力基本恢复,如张澜李跃这样的文官还有些手脚发软,但也不似前两日全身都没有力气了。 齐烨差不多恢复正常,见到尹灵鸢便是一惊:“外头有人把守,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趁他们不注意,给敲晕了。”尹灵鸢随口胡编,“公子身子恢复的如何?” “已经好了。”齐烨道,紧接着叮嘱:“不要再冒险过来了,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公子放心”,尹灵鸢轻声道,“楚美人病了,我求了看守的石大娘让我贴身照顾,这两日都没被绑着,土匪们看我一个弱女子,也不十分看管我,白日里我能在寨子里小范围的活动,约略瞧清楚了山寨的布局。” 尹灵鸢说着,蹲下身子找了块空地,开始边说边画山寨的结构。 韩风大喜,他正想趁着夜晚出去探路呢,没想到毓妃娘娘神通广大,竟然已经探查明白。 尹灵鸢把自己看到的山寨内的布局结构大约跟两人说了,最后又道:“听于老的意思,外面山路复杂,若不是熟悉山路之人应是很难辨认。” 尹灵鸢担心,即便御驾收到信,要找来只怕也要费些功夫。 “不必担心”,齐烨道,“张澜写给家里的密信中已交代了,让他们寻最近的驻军,到时候戚将-军自会有法子上山。” 第178章 被诅咒的土地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戚将-军是鲁阳守备军,齐烨的嫡系,竟然直接调动了他,尹灵鸢倒是不担心了,反倒觉得有点大材小用。 “山匪人虽多,但战斗力似乎并不强”尹灵鸢道,真的有必要调动守备军吗? “有备无患”,齐烨不欲多做解释,问起楚美人的身体。 “今日烧已退些,应该快好了。”尹灵鸢道。 “辛苦你了。”齐烨捏了捏她的手,诚恳道。 “公子平安就好”,尹灵鸢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跟他说了粮米税的事儿。 “此地官府果然有问题”,韩风道。 齐烨面色凝重,可以看出是憋着火气的。 不宜溜出来太久,尹灵鸢趁着夜色回去,临走时跟方吉平要了些药粉,准备拿给宝笙她们。 韩风趁机出去打探,把尹灵鸢送回了住处。 次日一大早,楚美人烧基本退了,人也醒转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楚美人有气无力的道。 “你病了”,尹灵鸢道,“多亏我贴身照顾,才没让你病死在这。” 楚美人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没再被绑着了,就要掀开被子起身。 “别动。”尹灵鸢忙把人按下去,警告道:“如果不想继续被绑着,就老老实实躺好。” “为什么?我要出去,趁现在没人看守,咱们先逃出去,下山去找官兵来救公子啊。”楚美人理所当然的道。 “公子早有打算。”尹灵鸢三下五除二把人按下了,“且外头山路复杂,戒备森严,根本逃不出去,你如果不想坏了公子的计划,就给我老老实实躺着,假装身子未愈。” “你见到公子了?” “恩”,尹灵鸢点点头,“公子让我们保护好自己,安心等着他就是。” “我……我想见公子。”楚美人期期艾艾的道。 尹灵鸢本还打算把楚美人喝的水也净化一下,如今看她这身子一好就迫不及待想搞事情的样子,遂打消了这念头,还是让她虚弱着吧。 “你躺好,晚上韩风应该会过来。”尹灵鸢道,“我出去给你拿食水。” 楚美人可算是躺下了,尹灵鸢又叮嘱她千万别轻举妄动,否则坏了公子的计划,担当不起。 总算楚美人顾着齐烨的威势,乖乖听话。 尹灵鸢打开门出去,石大娘没在,从昨日开始就是她自己去给两人拿食水了,远处可见三三两两的人在田间劳作,都没注意她这边。 尹灵鸢悄悄摸近含绿她们被关的地方,把从方吉平那要来的药粉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姑娘?”里面立刻传来含绿略带惊喜的声音,“姑娘,是你吗?” “嘘”,尹灵鸢在门外轻声回应,“下次喝水之前,把这药粉含在嘴巴里,水里的东西对你们就不起作用了。” 里面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个被绑着的姑娘努力蹭到门边,把药粉拿到了。 “余剑他们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尹灵鸢又道,“你们安心呆着,过不了几日便得救了。” 两人低声应了:“姑娘您千万小心。” “我知道。”尹灵鸢不便多说,快步离开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她是进不去厨房的,只走到门口,管厨房的婆子便将她和楚美人的食物端出来给她,她们只能得到很少的食物,水倒是不限量的。 每次来拿食物,都要听那婆子抱怨:“自己都不够吃了,还要养着这些人,真是浪费粮食。” 另一个听到便会来劝:“等他们家人送赎金来,咱们自然有钱买粮。” 尹灵鸢低着头接过食水,从不多说一句话,唯唯诺诺的离开了。 路过一小片田地的时候,听到有人唤她。 尹灵鸢停下脚步,有女子停下手中的劳作,笑嘻嘻的走到尹灵鸢身边:“大妹子,还记得我不?” 尹灵鸢点点头:“你是那日在是大娘家,旺生哥的媳妇儿?” “对,是我。”旺生媳妇儿拉着她到一边坐下,尹灵鸢适时表现出害怕。 “你别害怕”,旺生媳妇儿道,“我没旁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教我算术。” 尹灵鸢有点惊讶,旺生媳妇儿解释道:“你看咱们这识数的不多,我家那口子总是算不清贡献,银钱分配怕少了多了的,我想着,若是跟你一样,会算术,这不是以后都不怕了么。” 尹灵鸢了然,她正想跟这些土匪们多些接触,遂点头答应了。 “太好了。”旺生媳妇儿很高兴,“我每日都在这劳作,以后你上午和下午就直接过来。” “好。”尹灵鸢道,“容我先把食水送去给妹妹再来。” “哎,你快去快去”,旺生媳妇催着她走,同时不忘小声提醒:“那水你少喝些,免得待会没精神。” 尹灵鸢点头离开,不一会又出来,看到旺生媳妇儿远远的冲她招手。 尹灵鸢于是就来到田地旁边,从识数开始教她小学数学的基本知识,简单的加减乘除,还说了九九乘法口诀让她背。 旺生媳妇儿简直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尹灵鸢解释的乘法原理,更让她叹为观止。 又是两日过去,韩风将山寨地形摸了个七七八八,楚美人也成功见到了韩风,总算安分下来。 尹灵鸢日日出来教旺生媳妇儿算术,两个人的关系迅速拉近。 不用写写划划的时候,尹灵鸢便帮她劳作,旺生媳妇儿对于她的熟练程度颇为惊讶。 “从前在家时,我便自己种些菜来吃,家里人都很喜欢。”尹灵鸢解释道。 “看你这手法倒真像个种田的样子”,旺生媳妇儿讶然,“真没想到,你这样子不愁吃穿的小姐也会自己种菜吃。” 尹灵鸢神色落寞了一下,有些思念宫里的那些灵蔬,走的时候留的灵泉水应该用的差不多了,也不知宫里的果蔬现下如何。 旺生媳妇儿以为她是想家,想起她如今的处境,连忙安慰道:“你放心,等你家里人带了赎金,我一定让旺生在大当家面前说情,不会为难你们的。” 尹灵鸢感激的握着她的手:“谢谢姐姐。” “客气啥”,旺生媳妇儿大大咧咧的道:“你不只教我算术,还帮我种菜,该是我谢你才是。” 尹灵鸢发现,这附近一大片土地栽种的都是南瓜秧苗,有点好奇:“为何地里不种些粮食呢?”反倒要花大价钱去外头买米,还要被官府高昂的赋税盘剥。 旺生媳妇儿不像他娘一般谨慎,对于尹灵鸢肯教她算术也很感激,闻言直接道:“我们倒也想种呢,可地里根本长不出来,有什么法子。” 她小心翼翼的抚了抚南瓜秧苗:“这平陵的土地也不知怎么了,种什么都长不好,苗木稀疏,任凭怎样打理,也出不了粮食。也就是这南瓜还能种出来些,旁的,那真是颗粒无收。” “恩?”尹灵鸢有些奇怪,第一次仔细观察脚下的土地。 这一细看,倒真发现些端倪。 这里土壤的颜色偏浅,有点类似白黄色,有的土里还掺杂着一层白色粉状的东西。她抓起一块土握在手里,感觉土质很硬实,松手后结成的土块也不散开。 “这里的田土一直如此吗?”尹灵鸢问。 旺生媳妇儿拎着木桶,正在给南瓜秧苗浇水,闻言道:“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近些年是越来越严重,一点粮食都种不出来。”她说着压低了声音:“听说啊,是这里的人们祖上做了坏事,老天爷惩罚,让咱们子子孙孙都活在被诅咒的土地上。” 尹灵鸢拧着眉,看她浇过水的地方,下渗非常缓慢,有些水面甚至冒白泡、起白沫。 这哪里是受了什么诅咒?分明是高中物理课本上讲过的盐碱地。 因为土壤里面所含的盐分过高,而使土地碱化,影响作物的正常生长,严重的地方植物几乎不能生存。 而南瓜,正是她所记得的几种耐盐碱的作物之一。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旺生媳妇打断了尹灵鸢的思绪,她回神,一边帮着浇水一边问:“就没尝试种些别的?比如菠菜或者甜高粱之类的?” 她记得这样两样也是书上说的耐盐碱的作物。 旺生媳妇儿撇撇嘴:“哪里敢胡乱尝试,搞不好就是颗粒无数,这南瓜也是偶然间发现的,好歹让大家伙有个菜吃。” 尹灵鸢不说话了,她现在没有什么立场,即便说也不会有人听。 “你再给我说说那什么乘法呗,我有点忘了。”旺生媳妇道。 “好。”尹灵鸢帮她把这一排南瓜秧苗浇到头,正要拉着人坐下,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披黑色大敞,兜帽遮的严严实实的人往大当家所在的二层木楼走去。 看他的行止动作,跟山寨里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看啥呢?”旺生媳妇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顿时脸色一变。 “那是谁啊。”尹灵鸢好奇问。 “没,没谁”,旺生媳妇明显不似方才随意了,她扯过尹灵鸢的胳膊,“算术明日再教吧,你先回去,我也该回家了。” 话落,不由分说,将人送回了小黑屋。 第179章 突变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姐姐倒是快活了,累得我整日在这地上躺着,骨头都僵了。”楚美人见她回来,忍不住抱怨。 从第一次见到韩风,得知他们都吃了解药,楚美人自然也要了,所以这两日她喝的水也都是净化之后的,体力恢复了,便有力气找茬。 尹灵鸢没工夫搭理她,旺生媳妇儿如此反常,想必那个黑衣人不是个普通人。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楚美人弄晕,自己出去探查一番,只听外头门锁响,石大娘推门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婆子。 “大娘有什么吩咐?”尹灵鸢问。 “姑娘,得罪了。”石大娘道了句,她身后的两个婆子便拿出绳子,把尹灵鸢和楚美人手脚重新绑上了。 “大娘为何这般,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尹灵鸢急忙道。 石大娘没理她的话茬,反对另两个人交代:“绑的松些,左右她们也跑不了。” 两人不由分说,绑完了人便离开,石大娘却坐了下来,不错眼的看着她们,这下尹灵鸢就算是想打探都不成了。 “这……到底为何如此?”尹灵鸢委屈中带着些慌乱。 她教自家媳妇儿算术的事儿石大娘是知道的,对尹灵鸢多了些感念之情,替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安慰道:“姑娘别怕,不会出事的。” 尹灵鸢再要问什么,她却不肯说了。 一直到这日傍晚,门外响起旺生的声音,把石大娘叫了出去。 尹灵鸢听到他们压的极低声的交谈。 “走了吗,大人怎么说?”这是石大娘的声音。 “离开了,没说什么,只道回去请示,神色间有些匆忙。”这是旺生的回答。 “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两人渐行渐远,之后说什么尹灵鸢便听不见了。 晚上,韩风再次来到小黑屋,尹灵鸢直接跟他说了白日里的反常。 “我们那里也加强了戒备”,韩风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您可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看不清”,尹灵鸢道,“他围的很严实,只看到引他的土匪十分恭敬。” “确有蹊跷。”韩风顿了顿,准备一会回去禀报齐烨。 “不过您也无许过于担心,算日子戚将-军的人这两日便该到了,您和楚主子万望周全好自己,不可轻举妄动。”韩风最后叮嘱。 “放心吧,我有分寸。”尹灵鸢道。 韩风受方吉平和余剑所托,又去看望了含绿和宝笙,最后返回后山土牢。 一夜静谧。 次日清晨,尹灵鸢是被凌乱的脚步声吵醒的,耳朵贴在地上,能听见很多人走来走去的声音,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 “很多人上山了。”聿泽暗中提醒。 “是戚将-军带兵来了吗?”尹灵鸢首先想到这个。 “不像。”聿泽话音方落,小黑屋的门被人推开,几个精壮青年推门进来,直奔她二人,尹灵鸢只觉得身子被人一把扯起,粗鲁的押着往外走。 “啊!”楚美人被扯痛了,惊声尖叫,“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大但!”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打的她唇角溢血,这些人毫不手软,对不老实的楚美人厉声呵斥:“闭嘴!” 推搡间尹灵鸢看到旁边同样被押出来的含绿等人,她们被直接带到了小楼前的一片开阔地带,周围围了不少人,除了尹灵鸢面熟的山匪,还有许多没见过的生面孔。 不多时,齐烨他们也被五花大绑,押了过来。 “公子救……”楚美人刚要开口,被尹灵鸢一闭嘴的轻呵唬的收了声。 齐烨等人被推搡着过来,电光石火间,两人眼神对视,齐烨冲她微微摇头,做了个“别怕”的口型。 “人都在这了吗?”小楼门口,一个黑衣男子沉声问。 “全都在了,那位到底作何打算?”开口的是大当家,对这行为表示了不解:“索要赎金的信已经寄出去了,算算日子,银子差不多也该到了。” 尹灵鸢身边的正是韩风,她小声对旁边道:“来了许多人。” 韩风略点了点头,示意尹灵鸢看土匪们的鞋。 尹灵鸢低头,一一看过去,发现了端倪。 场中应是有两拨人,一是原先的那些土匪,他们或穿着草鞋,或穿着自家缝制的各色布鞋,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而另一拨人便是今早押送她们的那些,虽然身着布衣,混在土匪群里看不出来,但脚上却穿着统一的高筒靴。 尹灵鸢觉得有点像她在定州府衙见到的官差们穿的鞋。 “是官靴。”聿泽直接道。 “他们是官差?”尹灵鸢低声惊呼。 韩风小声应了:“看看他们要做什么,不必害怕。” 尹灵鸢点点头,只见黑衣男子抽出一把刀,交到大当家手上,沉声吐出三个字:“将这些人都杀了。” 大当家脸上显出惊愕,并没有接那刀:“为什么?” “那位的命令,这些人来历不明,必须除掉。”黑衣男子道。 “可是咱们有言在先,只谋财不害命。”大当家犹豫,依旧不肯接那刀。 他身边的于老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您昨日可是瞧出了端倪,莫不是这伙人的身份有异?” “少废话。”黑衣男子十分没有耐心,更不愿多做解释,只转向大当家冷冷开口:“什么只谋财不害命,你一直不肯杀人,是做了这么久的土匪,还做梦想着回头不成?” “我并无此意,可是眼见着银子就要到手,为何要杀人,横生枝节?”大当家想要据理力争。 “银子?哼,那也要有命花才行。”黑衣男子冷笑,见大当家执意不肯接刀,索性将刀一抛,丢在地上,扬声道:“今日,谁敢捡起这刀,杀了他们,我便让他做这山寨的大当家!” 话落,鸦雀无声,土匪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上前。 黑衣男子继续高声叫嚷:“怎么,就没一个有胆色的?只要杀了这几个人,日后这里你说了算,什么只谋财不害命、不许欺辱良家妇女的破规矩,通通不用遵了!有没有哪个不孬的汉子,敢捡起这刀?” 静默中,忽然有人颤颤巍巍的开口:“杀……杀了他们,就能当大当家吗?” 尹灵鸢寻声望去,竟然是王二胜那个麻杆。 黑衣男子有些意外,扭着脖子缓缓点:“不错,捡起那刀,杀了他们,以后你就是大当家。” 王二胜咽了口唾沫,磨磨蹭蹭的从地上捡起了大刀。 “二胜,你干什么?快回来!”来自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的呼喊。 王二胜没有回头,他使劲握紧了刀柄,扯着紧绷的嗓子艰难的发出声音:“大人说的没错,都……都当土匪了,还要那么多破规矩干啥?等我以后当了大当家,女,女人还不是随便睡。” “说得对!”黑子男子扬声催促:“动手吧。” 王二胜提着刀,从左到右一个个看过去,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即便知道他们因为香曼罗茶而力气全失,他也不敢动手,甚至偶然间对上他们“凶恶”的眼神,王二胜便是脖子一缩,迅速避开视线。 他决定给自己找一个柔弱的目标,好下手,便自然而然来到了楚美人身前。 王二胜半举起刀,鼓起勇气开口:“你,你若肯从了我,我便……” “呸!”楚美人不容他说完,狠狠呸了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配!敢动我一根头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王二胜气急败坏,“若不是看你长的颇有几分姿色,我……” “兄弟!”后边,黑衣男子看初端倪,扬声喊道:“杀了她,自有大把的美人供你享用,别磨蹭了,快动手!” 王二胜最后看了楚美人一眼,咬咬牙,终于狠下心,高高举起长刀。 大当家欲拦阻,却被黑衣男子的人死死堵在门口,山寨众人也都被黑衣人带来的“山匪”们拦着,不敢轻举妄动。 韩风等一众护卫暗中蓄力,绳索渐有断裂之势。 王二胜持刀的手臂高高落下,楚美人眼见着刀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情急之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用身体狠狠撞击旁边的尹灵鸢,她自己避开刀锋,却将尹灵鸢完全推至王二胜的刀口之下。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尹灵鸢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调动全身的灵力准备抵挡。 韩风挣开绳索,抬手欲拦已是来不及。 王二胜刀口劈砍而下,却在接触尹灵鸢身体的一刹那陡然停住,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刀口就像被什么东西无形所阻,就这么停在了尹灵鸢头上半寸的地方。 韩风抓住机会,抬臂格挡,一抬一阻间刀已被夺,他一个回身断开了尹灵鸢身上的绳子:“姑娘,没事吧?” “我没事。”尹灵鸢快速褪下绳索,转身去帮含绿和宝笙。 护卫们已相继挣开绳索,场中形式瞬间转变,黑衣男子大惊:“别让他们跑了,给我抓住!” 训练有素的“山匪”见此,立时举刀上前,两厢碰撞,跟护卫们缠斗起来。 场中顿时一片混乱,大内护卫身手了得,几招之间从土匪手中夺过武器,护着主子们且战且退。 “公子救我!”楚美人终于脱困,不管不顾的欲跑到齐烨身后。 齐烨亦懂些拳脚功夫,一脚踹开攻过来的人,刚要抬手格挡身后袭来的刀光,手臂便被楚美人扯住,力有不逮。 余刀赶至,驾刀格挡,同韩风一起护卫两人到身后。 “毓儿呢?”齐烨四处搜寻尹灵鸢的身影,见她正在不远处,身后护着含绿和宝笙,跟真刀真枪的“山匪”们缠斗,且战且退。 “毓儿!”齐烨大喊,同时往尹灵鸢的方向移动。 尹灵鸢赤手空拳,她不会什么招式和武功,全靠凡人看不见的灵力加持和聿泽的暗中帮助,才能周旋其中。 眼见着一刀斜刺而来,尹灵鸢未及发现,腰身先于反应,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避过,之后飞起一脚,直攻对方下盘,“山匪”捂着裆部嗷嗷叫着倒地。 “姑娘小心!”那边,宝笙惊叫出声,尹灵鸢回身格挡,然后山匪手中的刀便莫名其妙的脱手了,尹灵鸢趁机攻他眼睛,一拳下去青紫了半边。 时刻关注这边的齐烨,不合时宜的想发笑,这都是什么下流招数,真不知道毓妃从哪学来的。 “毓儿过来。”齐烨将她护在身边,越来越多的护卫杀出一条路,将齐烨几人护到中间,护卫们背对着背围成一圈,专心对外。 眼见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多的倒下,黑衣男子气急败坏,抓着大当家的衣领质问:“不是每日给他们喝香曼罗吗?怎会如此?!” “我,我不知道。”大当家有些慌乱,他是真的不知道。 “废物!”黑衣男子一把挥开大当家,恶狠狠的放话:“给我杀了他们,谁能杀一人,赏金百两!加官进爵!给我杀!” 连加官进爵这话都说出来了,可见黑衣男子杀心之坚,竟不顾暴露身份的风险。 钱与官的力量成功激起了假山匪们的斗志,他们拼着半条命不要,疯狂的攻来,刀刀皆是凌厉的杀招。 “公子小心。”护卫们手中都是从敌方那抢来的武器,他们顾及着齐烨的安危,不敢放开了打,且战且退,但是战斗力不容小觑,“山匪”们仍近身不了分毫。 而此地真正的山匪却一直站在外围,不敢动手。 黑衣男子愈发暴躁,拉着大当家怒吼:“你的人还站着看什么?还不给我一起上!” “不行,不能杀人!”大当家此刻也明白自己被骗了,这伙人绝不是像他们自己说的,只是漳州富商,可凭他们的身手,明明可以尽早逃脱,为何却一直留在山寨里? “蠢货!”黑衣男人暴躁,从嗓子眼里压抑着怒吼:“现在不杀他们,日后你、我、还有这寨子里的所有人,一个都活不成!” “你……”大当家眼神惊疑不定。 “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今日他们死了,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否则,通通死无葬身之地!”黑衣男子愤怒的声音压的极低,就像被饿狠了的丧家犬,见到跟自己争夺最后一口吃食的敌人,发出的呼呵。 大当家的心瞬间沉到了底,看着面前一片混乱的场面,无数人倒地,鲜血四处飞溅。 而自己所庇护的人们,个个面露惊恐,不知所措。 整个山寨一百多口人,更有老弱妇孺,自己的亲人朋友,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一步一步,难道最后真要走上杀人这条不归路吗? 大当家纠结不定,黑衣男子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大声对围观的山匪道:“大当家有令,杀无赦!杀了他们,否则你们自己也活不成!” 围观众人面露惶然,全都看向大当家,等着他给一个命令。 大当家死死握紧了拳头,如今唯有破釜沉舟:“杀……” “护驾!!!” 他一个杀字刚出口,陡然被更大的冲喊声掩盖,山寨四面八方涌进了无数手执长矛的士兵,个个身披甲胄,如潮水一般涌来。 场中局面霎时颠倒,尚未来得及动手的土匪们被围死,仍旧持刀攻击的被几杆长矛挑飞,失去战斗力。 这些甲兵是土匪的三倍之数,瞬息之间控制住了局势,混战平息,齐烨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铜墙铁壁护在中间。 “末将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远处,一武将打马而来,甲兵们自动为他让出通道。 尚未近前,武将利落的跳下马背,单膝跪地,恭敬的对齐烨抱拳。 “戚将-军,你来了。”齐烨平静道。 第180章 被迫为匪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傍晚,平陵县衙后宅。 尹灵鸢端着一碗热汤小口小口的喝着,吩咐含绿:“去给皇上送一碗,也不知前头忙完了没有。” “哎。”含绿应了声,刚要去拿食盒,转身却正撞上过来的齐烨,屈膝福礼后退到一旁。 “给朕也盛一碗。”齐烨直接坐在了尹灵鸢对面,揉了揉眉心道。 “皇上。”尹灵鸢刚要起身行礼,被齐烨按住了手背。 宝笙已另添了一副碗筷,尹灵鸢于是给他盛了碗热汤双手奉上:“皇上请用。” 齐烨接过,饮下一大口,接连赶路被关,又忙了一整日,总算能坐下来喝口热汤,顿觉身心舒展。 “皇上慢些,小心烫。”尹灵鸢好意提醒。 齐烨的确有些被烫到了,不过还是没舍得放下,转而小口小口的啜饮:“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尹灵鸢笑笑:“皇上还不是一样,今日凶险,幸好戚将-军及时赶到。” 戚将-军带人赶到之后,很快控制住了形势,按照齐烨的意思,将所有人生擒。而后下山,直逼平陵县衙,把整个官府衙门围了起来,平陵知县及其属官全部关押审问。 如今,尹灵鸢等人搬至衙门里暂住,里里外外全被甲兵守护起来。 齐烨自从山上下来就一直在前头忙,此刻方有时间歇息喝碗热汤。 “那黑衣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忍不住好奇:“今早来的那批人真的是官差吗?” “他是本地驿丞。”齐烨道,“昨日你看见的那个神秘人也是他。” 驿丞见到戚将-军便知大势已去,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能活命,便把知道的都说了。 此地官驿与山匪勾结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每每遇见路过的行商,便经由官驿出手,再转去山匪寨中,所得银钱两下平分。 自然了,驿丞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平陵县官府。 山匪们大字不识一个,从细微的蛛丝马迹中察觉出齐烨一行人或许身份不凡,便请驿丞大人山上查看,那驿丞一见到齐烨的小印鉴便知事情不妙,随后又翻看其余物件,更加确定心中猜测,他瞬间意识到,这是杀头的大罪,甚至弄不好还要株连九族。 让山匪们好好看着人,驿丞连夜下山,请示知县。 知县听后亦是大惊,得知自己大祸临头,辗转来去,心中焦灼。 或许是常年胆大妄为惯了,两人一合计,竟然想出了干脆杀人灭口,一了百了的法子,即便事后追查起来,也完全可以推到那帮山匪头上去,若是运作得当,自己官位还能保住。 于是才有了驿丞带领官差假扮山匪,连夜上山,一大清早欲杀人灭口的一幕。 “真是胆大包天。”尹灵鸢震惊,虽然早已猜到官府跟山匪有勾结,没想到这个知县和驿丞竟如此大但,明知齐烨的身份,还妄图刺杀,这罪可以谋逆论处了。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待查问清楚,按律处置。”齐烨道,平陵属官、差吏,都知道多少,又都参与了多少,他要一个一个的查问清楚。 尹灵鸢暗自思量,驿丞和知县肯定是活不成了,至于他们的家眷,株连与否,全看皇上的意思。这个结果不难猜,倒是山匪那边,她有些拿不准。 “那些山匪呢?”她直接问,看齐烨的脸色,又多嘴补充:“其实臣妾被关这些日子与山匪们多有接触,发现他们似乎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山匪们自然也是被审问了的,但是其中多有老弱妇孺,严刑拷打必定招架不住,只从一些人口中拼凑出了大概的事实。 尹灵鸢见他不说话,又道:“或许他们是被迫落草为寇的,虽为匪,却不杀人、不奸淫,只截钱财,想必是为了活命,臣妾曾在山寨中看到过他们种的地,那是盐碱地,很难种……” 她话没说完,便被一道突兀插进来的女子声音打断:“皇上,楚美人不好了,请进过去瞧瞧。” 是楚美人身边的侍女莺儿,急匆匆的跑过来请齐烨。 “他怎么了?”齐烨面上有些不悦。 “许是这些日子受了惊吓,心悸梦魇。”侍女小声道。 “朕还有事,身子不舒服便叫方吉平。”齐烨挥挥手打发了,侍女不敢再说,悻悻的躬身褪下。 他便继续问尹灵鸢:“你方才说盐碱地,何谓盐碱地?” 尹灵鸢脑子一转,信口道:“是臣妾从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说有些地方的土地耕种久了,慢慢就会变硬发白,那是因为土里含盐越来越多,所以什么庄稼都长不好,臣妾看山寨里的田地就是这般,听旺生媳妇儿说,只能勉强种些南瓜。” “旺生?”齐烨挑眉。 “哦,就是看管我的石大娘的儿子,我曾帮他们算术”,尹灵鸢简单道,“人不坏的,其实若不是土匪,就跟咱们在定州乡下遇上的那些农人差不多。” 齐烨缓缓点了下头:“的确是些农人。” 这些山匪原本就是附近的农民,因为田地种不出粮食,他们活不下去。官府不但不管,反倒以此牟利,从外地采买粮米,拿回来高价出售。 许多原本的庄稼人被逼无奈,落草为寇,打劫过路的行人,得些金银钱财,再从城里买粮买米。 官府又巧立名目,强加赋税,旺生进城买七斗米,拿回来的只余三斗两升,可见盘剥之重。 且官府强迫山匪们将打劫的银钱一分为二,一半上缴,否则便出兵剿匪。 山匪们没办法,只得答应,实质上成为官府行不轨之事的工具。 但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百姓,虽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为匪,却一直是只劫财,不害命,也不奸淫。为匪只是为了过日子,所以他们会跟普通人一样,娶媳妇生孩子,对尹灵鸢这些人质,也狠不下杀手。 “所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山匪呢?”尹灵鸢又问。 齐烨难得有些沉默。 如何处置,这令他有些举棋不定,按照律法,他们是土匪,被抓住了就该严惩,可是这其中另有隐情,说到底,都是可怜的普通百姓,都是他天齐的子民。 “书上可有说,如何治理这些盐碱田地?” 第181章 起恶念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齐烨有此一问,便是有意开恩,饶过这些山匪。 尹灵鸢绞尽脑汁,努力回忆前辈子课堂上背过的书,约略记得盐碱地的治理在后世也是一个大难题,好像有一个泡田洗盐的法子。 她没说的那般笃定,只说愿意尝试看看,让齐烨拨给她几个人,有找了一小块地做实验。 尹灵鸢按照记忆中的法子,命人将田地四周用泥土砌起来,高约到人的膝盖。 之后在田地外挖排水渠,将清水灌进被围起来的田地,因为四周有阻拦,水流不出去,便积存在这片田里,此为泡田。 约莫两日后,将水从排水渠排出。 头次排水后,田地晾干,可以看到大量的白色结晶,尹灵鸢特地请齐烨过去看。 “这是盐?”齐烨用手指捻过,在舌尖碰了碰。 “不错”,尹灵鸢道,“臣妾此法就像洗衣服,用水将地里的盐分洗出来,这土中盐碱含量自然便会降低。” 之后又反复两次,直到地块晾干后再无盐分结晶,这块地才算彻底完成。 泡田完成后的土壤不再呈黄白色,结块的现象明显好转。 “如此便可以了吗?”齐烨细细对比了浸泡过后的田地和原来的田地,从外形和手感上都有不同。 “臣妾也只是照本宣科”,尹灵鸢并不十分确定,提议:“不如找人来种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考虑到时间,她找了些芽苗菜来种,芽苗菜生长周期短,正常情况下,被种下后约莫两日左右便能发芽,七日就可收获。 齐烨同意了,并且找来种田的人正是于老。 尹灵鸢见到他颇有些意外,但是转念一想,明白了齐烨的用意。 于老虽不是大当家,但是在土匪中颇有声望,有点类似于村子里的耆老里正,很多人都是尊敬他的。 看到这块明显不同于以往的土地,于老大为震惊,在成为土匪之前,他亦是中了大半辈子地的,对本地越来越差的田土了如指掌。 “这土……”于老俯身抓起一把土,手掌合拢,土被捻的细碎,从指缝间漏下,“是从何处运来?” “就是原来的田地。”尹灵鸢道,“被我改良过后的。” 于老明显激动起来:“竟有此法?此地的土还能改良吗?” 余刀余剑一直随侍保护尹灵鸢,见到他激动了眼睛都红了,瞬间戒备起来。 尹灵鸢示意无妨,把芽苗菜的种子递过去:“于老不妨种下试试,看长势如何。” 于老伸出皱巴巴的手,接过种子,一点点种下。 种地的时候,更能察觉出不同,多少年了,这样品质的田地,也只有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 另一块没被治理过的田地也种上了相同的种子,不用等七天,第三天的时候,差距已经可以明显的看出来了。 被尹灵鸢治理过的土地,两排嫩芽整整齐齐的冒出来,长势喜人,而另一边,几乎寸草不生。 “长苗了!真的长苗了!”于老踉跄着,在田间围着这两排小苗来回游走,他蹲下身子一株株仔细端详,又猛的跪下,开始磕头:“老天爷!老天爷啊!你终于开眼了!” 尹灵鸢示意余剑把人扶起来,看了眼身边的齐烨,对于老道:“不是老天爷开眼,是皇上天恩浩荡,才能让瘠土重新变良田。” “皇上……”于老双膝一弯,再次跪下,整个身子匍匐在地:“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呐!” …… 齐烨把老弱妇孺们都放了出来,尹灵鸢教他们泡田之法。 这些人知晓了他们打劫的是皇上,原本没打算活着出来,抱着的是必死的决心,没想到不只被放了出来,皇上还传授他们改良土地的神法,一个个感恩戴德,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卖力。 她们虽是妇孺,但平日里农活也是没少干的,尹灵鸢指挥着他们挖渠引水,泡田洗盐,效率并不比男人们差多少。 看着那两排芽苗菜,便觉得往后的日子有了希望。 这边带领妇孺们治理盐碱地,另一头齐烨的审问也已经接近尾声,对本地知县及一众官员的处置渐渐有了明旨。 知县和驿丞直接被判了斩立决,其余人等被押解回京,以待日后发落。 问斩那一日,所有山匪都被要求去观刑了,听回来的人说,当场手起刀落,真真是血溅三尺。 山匪们一边觉得杀贪官解气,一边又忧其自身,害怕也落得这般下场。 “娘娘,求娘娘救救旺生他们吧。”田埂间,石大娘和他的儿媳妇跪在尹灵鸢面前,额头磕在土里,沾上了脏兮兮的泥浆。 “我们虽然做了土匪,但是从没害过别人,旺生更是从没伤过人,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呐。” 不少人见此,也纷纷跪下磕头,为自家男人求情。 一时间,田埂和地里跪了大片的人,一个一个重头磕下去,糊了满身满脸的泥浆。 尹灵鸢大约能猜出齐烨的心思,他叫众人观刑,便是要震慑。 大抵还是不会要他们的命的,若要杀早便杀了,如今又是治理盐碱地,又是杀鸡儆猴的便是想要好好改造安抚这些人。 “你们的心思本宫已知晓”,尹灵鸢扬声道,“都起来罢,本宫回去会向皇上求情的。” 众人又是一番叩头不提。 隔天,齐烨下旨,山匪头目各自杖责八十,其余人除老弱妇孺外杖责四十。每家每户按照人口定额分配土地,自行治理并且耕种,五年之内,不得擅自离开。 原本的知县被斩了,新任知县调任之前,便暂时由戚将-军分派一部分兵力管理此地。 山匪们有些意外的惊喜了,原本以为不死也要发配,如今只是打板子,还分给他们土地,已经有了改善土地的法子,那么这些土地便是能种出庄稼的,拥有自己的田地,这是他们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儿。 因为清楚皇上的意思,打板子的人拿捏着分寸,即便八十杖下去,也没有打残打废,只修养些时日便能下地干活了。 皇上宣布废除此地乱七八糟的税,如今他们只要按照朝廷的规矩纳税,余下的便是自己的了,这可真是皇恩浩荡,无数山匪感激涕零,对于治理盐碱地,也更加积极。 尹灵鸢悄悄将泡田的水掺进了灵泉,这样浸泡之后的土地,治理效果会更好。 皇上日日来观摩,甚至亲历亲为,百姓们感激涕零,平陵当地许多并未牵扯到这件事中的百姓为皇恩所感,自发过来,帮着治理盐碱地。 每日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菠菜、韭菜、菊芋还有甜高粱,这些都同南瓜一样,在盐碱地里比旁的作物长势都好。”尹灵鸢对石大娘道,“大娘可回去告诉乡亲们多种这些。” 连“被诅咒的土地”都有法子治好,在石大娘等人心中,尹灵鸢已经是近乎神祇的存在,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民妇晓得了”,石大娘忙道,顿了顿又有些犹豫的开口:“只是这菠菜韭菜倒是常见,菊芋是什么?还有甜高粱就是高粱吗?” “菊芋……”尹灵鸢想了想,说起它的别名:“又叫五星草或者番羌,你们没有听过吗?” “娘,五星草我知道,从前常割来喂猪的”,旺生媳妇儿插嘴,“只是畜生吃的东西,人也能吃吗?” “什么话,娘娘面前不许无礼。”石大娘赶紧呵斥。 “没关系”,尹灵鸢不会介意这些,转而对旺生媳妇儿道:“回头你把它的根挖出来,看是不是圆圆的,有点像生姜和小土豆的模样,若是,便是能吃的。” “民妇这就去挖一株来给娘娘看!”旺生媳妇儿说风就是雨。 “不急”,尹灵鸢道,这些都是菜蔬,不管饱,“甜高粱这里没有吗?”这才是真正的粮食作物,能让人不挨饿的。 “民妇只知道高粱,倒未曾听说过什么甜高粱。”石大娘诚实发问,“不知这二者有何区别?” “外形上倒是差不多”,尹灵鸢道,“只是甜高粱的秆儿脆甜多汁,可以吃的。”她还记得,小时候把甜高粱的秆当甘蔗吃,是可以嚼出甜水儿来的。 石大娘蹙眉想了一会,仍旧摇头:“民妇从未见过。” “这样啊。”尹灵鸢蹙眉深思,寻思去哪里寻一寻这甜高粱的种子。 她们这样亲密交谈的一幕,落在不远处楚美人的眼里,让她不自觉心生警惕。 楚美人几次请齐烨而不得见,知道皇上日日来这边,便也不得不贵步临贱地,亲来这腌臜地方,期望着能碰见皇上,诉一诉衷情。 谁知竟意外撞上了这样一幕,那个王二胜在山寨混战的时候就丧了命,倒是不必担心。 只是这石大娘,作为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被轻薄过的人,迟早是个隐患。 看她跟毓妃说的那样亲热,保不齐会不会听了毓妃的话,去皇上面前嚼舌头,那自己岂不要就此失宠? 她可没忘记,被太监欺辱的北五所采女们最后都是个什么下场。 第182章 血脉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隔天,旺生媳妇儿果然给尹灵鸢挖来了一颗五星草,尹灵鸢确定这就是菊芋无疑,它的根茎淀粉含量很高,尹灵鸢教她同萝卜一样,可做咸菜食。 “民妇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伙。”旺生媳妇儿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尹灵鸢却并未找到甜高粱种子,她将这事同齐烨说了,齐烨亦十分上心,毕竟想要百姓们安分守己,管治是一回事,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 派出人去专门卖种子的地方寻找,倒是带回来一些高粱种子,尹灵鸢背着人悄悄种了,用灵泉水催得它长出幼苗,的确不是甜高粱。 “真有此等粮种吗?”李跃自问饱读诗书,却从未听说过此物,就连什么盐碱地他也从未听过,若不是亲眼看到尹灵鸢治理好了这些田地,他是不信一个女子会比自己懂得多的。 “书中有此记载”,尹灵鸢道,“其实我也没见过。” “敢问娘娘读的是什么书?”李跃着实好奇,“若有机会,微臣也想细细拜读。” “不记得了。”尹灵鸢随口道,“只是闲来无事翻阅的杂书,你知道的,我喜欢种田嘛,自然会对这些内容多有留意,只是书名……”尹灵鸢顿了顿,呵呵笑道:“实在不记得了。” “城中都找遍了吗?”齐烨问,“可曾询问过经年老农?” “已问过了”,李跃答,“他们也说从未听过。” “那隔壁郡县呢?”尹灵鸢追问。 “已派人去寻了。”李跃道,“不日便能有消息。” 次日,去隔壁郡县和村庄找种子的人也都陆续归来,他们带回来的高粱种子倒是不少,只可惜没有一样是甜高粱。 “莫非是我那个世界的杂交品种?”尹灵鸢对着花盆叹息,她背着齐烨悄悄在小花盆里试种,花盆周围被聿泽埋了灵石,加持了阵法,再用灵泉水浇灌,高粱很快便能长出幼苗。 她拔了满地的高粱苗,却没有一个是记忆中的甜高粱。 聿泽难得的趁机蹭了些灵力,盘膝坐在一旁修炼。 “若真是如此,那我肯定弄不到了。”尹灵鸢弯腰,开始收被丢在地上的高粱苗,等这些秧苗彻底失去活性,便可收进空间,到时候随意往野外一丢,谁也发现不了。 谁知聿泽却在此时忽然冒出一句:“未必。” “啊?”尹灵鸢不甚在意,“你说什么?” 聿泽收了势,站起身走到尹灵鸢身边,牵起她的手腕,又拿起一颗种子放在她手里。 “你干什么?”尹灵鸢全程被她牵着动作,眨巴着大眼睛有些无辜的看着他。 “种下试试。”聿泽示意她手上的种子。 尹灵鸢捏起来,不解:“方才我已经试过了,这颗就是普通的高粱。” 聿泽却不由分说,握着她的手,几乎是手把手的将高粱种子埋下,而后道:“你说的甜高粱是什么样子?” “恩……”尹灵鸢回忆:“须根比较粗,秆子也比普通高粱粗壮,很甜,吃起来像甘蔗,成熟之后有三四米高。” 她一边想像小时候见过的甜高粱的样子,一边不自觉的继续手上的动作,翻土、播种、浇水,全然没有发现聿泽早已放开了她的手。 像往常一样,浇了足够多的灵泉水,绿色的小苗破土而出,随着灵泉水的不断浇灌,小苗越长越大,等到它长到手臂那么长的时候,尹灵鸢一把拔下,剥开绿色的外皮,一口咬上秸秆。 鲜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尹灵鸢陡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转向聿泽:“甜的?” 后者了然微笑,拉过尹灵鸢的手,在她咬的旁边也咬了一口,喷射的汁水刺激着味蕾,让久不食尘谷的聿泽微微蹙眉:“太齁。” “甜高粱!真的是甜高粱!”尹灵鸢挥舞着甜秆,异常兴奋,完全没顾上间接接吻这个事儿。 “你是从这一堆里拿的种子吗?”尹灵鸢指着手边的一小堆。 聿泽点点头。 “可是我方才明明试过,这个就是普通的高粱啊,莫非这一颗是单独混进来的?”尹灵鸢疑惑。 “是你。”聿泽笃定道,“是你种出来的。” “是我种的啊。”尹灵鸢不解,“怎么了?” 聿泽看她没明白,示意她取另一堆的种子:“再试试,像方才那样种。” 尹灵鸢接过种子,似乎有点明白了,又有点难以置信:“你是说想象着甜高粱的样子,种下它吗?” “不错。”聿泽鼓励道,“试试看。” 尹灵鸢深吸一口气,摒弃脑子里的各种念头,按照方才的感觉,一步一步小心复刻…… 然后,她果然又种出了一颗甜高粱。 “所以,是我自己种出了新品种?”尹灵鸢嘴里的甜秆还没来得及嚼碎,口齿不清的问。 “是的,你种出了你想象中的品种”,聿泽道。 从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了,同样是灵泉水浇灌,经由尹灵鸢亲手栽种的菜蔬,长势总是比旁人种的好。 而尹灵鸢似乎在种田一道上格外有天赋,也很喜欢,聿泽从前便有过怀疑,如今看她能凭借自己的心意,种出想像中的品种,便更加确信了。 ——“你身上带着上古神农的血脉传承。” 尹灵鸢有点蒙,反应了好一会,才弱弱的开口:“是……尝百草的那个神农吗?” “那是凡人们的传颂”,聿泽解释,“神农原本是一位木系修士,相传是上古为数不多的几个化神期修者之一,在我刚刚踏上修途的时候,他便已经成为传说,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样子,只知道他于木系修道上独具一格,已能凭空创造并不存在的植物,为己所用。” “这么神的?”尹灵鸢完全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咬了一口的甜秆,有些傻乎乎的问:“那……我真的有神农的血脉?” “否则怎么解释你能凭空创造新物”,聿泽道,“本座自踏上修途这么些年,只见过两位有此能力的修者,他们都是身负神农血脉的后人。” 尹灵鸢瞬间觉得自己有些高大上了,本以为是个被天上掉馅饼砸中的普通人,没想到骨子里竟是个修二代?! 眼下这神农血脉却是帮了她的大忙,尹灵鸢直接种出了一株成熟的甜高粱,再取种子,送去给石大娘。 这些山匪们原先的房屋因为久不住人,早已破败无法居住,如今他们统一被安置在官府提供的军帐之中,好在春日渐暖,并不受罪,有心的人家,已经开始在侍弄土地之余,着手搭建自家新房了。 尹灵鸢揣着一大包甜高粱的种子,去往石大娘一家所住的帐篷,远远的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挑帘离开。 “那是谁?颇有些眼熟。”尹灵鸢随口问了句,这女子身着绸衫,并不似当地农女。 “好像是莺儿”,宝笙道,“楚美人身边的侍女。” 第183章 点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石大娘可在?”尹灵鸢立于帐外,微扬了声音问。 “在呢。”石大娘应着声挑开帘子,见是尹灵鸢,面上一阵惊讶,忙就要下跪:“您怎么亲自来了?” “大娘不欢迎?”尹灵鸢扶了她一把。 “欢迎,欢迎”,石大娘赶忙让开身子,将人迎进去。 帐篷地方不大,除了睡觉的木板床,就只有一张桌子并几个凳子,再无旁的家具摆设,石大娘略显局促:“民妇家中杂乱,让娘娘见笑了。” “无妨。”尹灵鸢笑笑,看到桌子上摆了些吃食,都用粗陶盛着,有在山上吃的那种饼子,还有咸菜条。 偏在这粗茶淡饭中,还放着一叠精致的细点,显得格格不入。 “大娘还没用晚膳?”尹灵鸢随口问。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大家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早早便会用了饭食。 “这不是旺生和他媳妇儿去挖五星草了嘛,等他们回来一块用”,石大娘不好意思的笑笑,“多亏了娘娘告知,这阵子大家伙都去挖了,我们想着在自家田里种些,去晚了怕挖不到。” 尹灵鸢笑笑,她只是告诉了石大娘一家,但是她们却并未藏私,反而将消息分享给乡亲们,确是淳朴之辈。 她从怀中掏出甜高粱的种子,直接交给石大娘道:“这是我上回说的甜高粱,皇上好不容易派人寻来的,大娘自家留些,其余的分给乡亲们种就是了。” “这便是您说的甜高粱?!”石大娘满眼惊讶,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接过。 “正是这个”,尹灵鸢道,“甜高粱更适合这里的庄稼生长,味道也会比普通高粱好些,除了当饭食吃,还能用来娘酒,大娘若信得过我,今春便多种些。” “信,信。”石大娘笑得满脸褶子皱到一起,“娘娘天神一般的人物儿,民妇哪会不信,若无娘娘您,咱们也不会有今日这盼头日子。” 尹灵鸢又叮嘱了她些种植需要注意的地方,便打算告辞离去,临走前石大娘给她磕头:“娘娘的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 尹灵鸢扶起她,眼神不由自主扫过桌子上的点心,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那碟点心……是哪里得来的?” 石大娘面露疑惑:“不是娘娘赏赐给民妇的吗?” “我?” “是啊,方才一个和这位姑娘差不多的小娘子送来的”,石大娘指着宝笙道,复又拱手行礼:“还没谢过娘娘恩赏。” 尹灵鸢和宝笙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嗅到了不寻常,她先没有挑明,而是让宝笙把那叠点心拿了过来:“这点心不好,随后我让宝笙再给您送些旁的。” 石大娘满脸的疑惑,但也并未阻拦,挑起围帘亲送两人离开。 尹灵鸢迈出帐篷的脚步一顿,复又转身叮嘱:“我身边只有她和含绿,这个是宝笙,含绿您之前见过的,除了这两个人,其余人给大娘送东西,您都不要收,尤其是吃食上的。” “啊,哎。”石大娘楞楞的点头,已经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娘娘,可是这点心……” 尹灵鸢示意她别急:“回头再说。” 带着点心回到了官府后宅,尹灵鸢叫宝笙放下,出去门外守着。 “不用出去”,聿泽忽然开口,“直接用银针试。” 尹灵鸢没有说话,唤住了欲离开的宝笙,抬眼看到她发间的银簪,顺手拔了下来:“借用一下。” 她直接把银簪戳到了糕点里,毫无意外的看到银簪变成了黑色。 宝笙一惊。 “是砒霜?”尹灵鸢开口。 “这等穷乡僻壤,她能弄到的也只有这最寻常的毒药了。”聿泽的声音直接在脑海里回荡。 “咱们去的时候看到了莺儿”,宝笙喃喃自语,“是楚美人想害石大娘一家?”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尹灵鸢点点头。 “可是楚美人为什么要害石大娘?”宝笙不解,“她们有什么仇怨,竟至下此毒手?” 尹灵鸢也在想,聿泽却一语道破:“王二胜。” “原来是因为这个。”尹灵鸢恍然。 “娘娘知道为什么了?”宝笙闻言问。 “宝笙,你去找余剑,让他把莺儿给我看起来。”尹灵鸢吩咐。 “是”,宝笙应道,“娘娘打算如何做?” 尹灵鸢眼神微黯,她自觉对楚美人已经足够忍耐,平日里为齐烨争风吃醋,冷嘲热讽的她都不在乎,之前在山寨推自己挡刀的账还没同她算呢,如今又借自己的手去毒害旁人,真真不可轻纵。 “我要去禀告皇上。”尹灵鸢坚定道。 “毓儿有什么事要告诉朕?”话音才落,齐烨爽朗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 两个人同时被吓了一跳,宝笙下意识的就要去收桌子上的毒点心。 “你先去。”尹灵鸢及时开口制止,示意他去找余剑。 齐烨已推门进来了,尹灵鸢躬身请安,语气中带着点不悦:“皇上又在偷听什么墙角呢?” “愈发大但了。”齐烨佯装不悦,“竟敢这样同朕说话。” “臣妾不过是耍些嘴皮子功夫”,尹灵鸢毋自起身,引着齐烨看桌上的点心,“自有人更加胆大妄为。” 齐烨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一盘精致的点心被戳的有些细碎,立于其中的银质发簪簪头一片乌青,意思不言而喻。 他原本明朗的面容瞬间沉肃下来,声音中透着冷意:“有人给你下毒?” “非是臣妾”,尹灵鸢道,“这点心是从石大娘家里拿来的。” 齐烨面露疑惑,等着尹灵鸢说下去。 “还没来得及同皇上说,臣妾找到甜高粱种子了,方才便是给石大娘送去,无意间看到桌上有这么一碟精致的点心,与农家的粗茶淡饭格格不入,臣妾好奇之下随口问了句,不想石大娘竟说点心是臣妾派人送去的。”尹灵鸢娓娓道来,“皇上知道的,臣妾这两日一直忙着寻甜高粱,哪有心思做点心,臣妾觉得不妥,拿回来用银针验了,便是这个结果,方要去禀报皇上,您就来了。” “来人。”齐烨扬声道,“叫方吉平过来。” 底下人应声而去,齐烨看了眼毒点心,眸色深沉:“是有人要陷害你?还是毒杀石家?可知送点心的人是谁?” “石大娘说是一个穿着打扮如宝笙一般的小娘子”,尹灵鸢道,“臣妾想着这样的小娘子也就含绿宝笙,和楚美人身边的莺儿巧儿,不如请石大娘指认一番。” 话说到这,其实齐烨已经明白了送点心的是谁,毕竟尹灵鸢不可能自己陷害自己。 不过为了公允,还是传石氏前来指认。 另一边,莺儿被余剑找来的时候,便知事情或许不好,当即大声喊叫招来了楚美人。 楚美人阻拦,余剑不敢贸然动手带人,正僵持的时候,皇上的口谕到了,传楚美人身边的莺儿和巧儿。 石大娘也已经被传了来,她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面前站着含绿、宝笙、莺儿、巧儿四个婢女,上首坐着尹灵鸢和楚美人,齐烨没露面,只隐在屏风之后。 “石大娘,这盘点心到底是谁送去的,可在她们四人之中?”尹灵鸢开口。 石大娘抬起头,四个侍女一一看过去,点了点头,指着鹅黄衣裳的莺儿,刚要开口,楚美人冷冷打断:“石氏,你可看清楚了再说。” 石大娘寻声望去,见到楚美人的脸,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也是个娘娘,此刻正眼神冰冷的看着自己。 想起从前种种,石大娘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复又转向尹灵鸢,后者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石大娘定了定心神,抬起手臂,缓缓的指向了莺儿:“是这位姑娘给民妇送的点心。” 尹灵鸢虽未提及点心有毒,但是种种迹象已经表明,石大娘忍不住冲着楚美人深深拜了下去:“这位娘娘,民妇从前不知您是的身份,得罪了娘娘,娘娘您大人大量,开恩饶恕民妇罢,求娘娘开恩!若是……若是娘娘不肯,也只求您惩罚民妇一人,万不要……” “住口。”楚美人厉声呵斥,她心下慌乱,担心石大娘会将那件事情说出来,“休要胡言,你哪里得罪过本宫了?本宫根本同你素不相识。” “妹妹的记性或许不大好”,尹灵鸢适时开口,“石大娘就是那日看管我们的妇人,还曾喂过妹妹吃饭喝水,妹妹都忘了不成?” “是民妇鲁莽”,石大娘赶紧道,“当日对娘娘言语粗鲁,民妇知罪,民妇知罪了!” “当日不过是形势所迫,皇上都不追究了,妹妹想必心中也不记恨了罢。”尹灵鸢适再次道:“更何况后来妹妹生病,亦是石大娘找来于老为你诊治,还放了我让我照顾你。” “是,是啊”,楚美人就坡下驴,连忙道:“原来你就是当日的妇人,本宫这几日受惊,记性不大好,说来真的要感谢大娘您的照顾了。” 石大娘刚要说话,尹灵鸢抢先道:“所以要送去那叠点心么?” “我……” “妹妹别不承认,石大娘已是指出莺儿,且这点心不能凭空幻化,从做到送,自然有迹可循。”尹灵鸢再次抢着说,“不过妹妹要感谢石大娘的怕不只是这一件事儿吧,当日将你从王二胜手中救下,这份恩德,又岂是一盘点心就能报答得了的?” 王二胜三个字一出,楚美人脸色立时就变了。 第184章 小瞧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石大娘被遣了回去,齐烨自屏风后出来,手中端着一碟点心,银针已不在上头了,光是一碟点心,看不出什么异常。 “点心可是你着人送去的?”齐烨走到上首坐下,开口问楚美人。 楚美人躬身行礼,暗自瞥了眼尹灵鸢,不得不承认:“是……臣妾送去的。” “为何假借毓妃的名义?”齐烨声音平缓,不辩喜怒,“方才毓儿所言,王二胜又是什么人?” 楚美人暗自咬了咬下唇,不确定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掩在袖子中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再抬头已是泪眼朦胧:“皇上,臣妾,臣妾心中着实委屈……” 齐烨静静看着她,等她说。 楚美人拭了把眼泪,往左右看了看,齐烨挥挥手,命众人都下去,屋中只余尹灵鸢、楚美人和齐烨三人。 楚美人这才哭哭啼啼的开口:“诚如姐姐所言,臣妾送这糕点,实是为了感谢石大娘的,那是初入山寨的第二日,我与姐姐一同被关着,谁知道却突然闯进个登徒子……” 楚美人一边拭泪一边诉说,把王二胜见色起意,欲图不轨的事情细细说了,当的是惊险万分,受尽委屈,自然了,她为自保推尹灵鸢当挡箭牌的事儿肯定不会说。 “幸亏石大娘及时赶到,那登徒子才没碰到我们分毫,否则,臣妾定要以死谢罪了,呜呜呜……” “竟有此事?”齐烨看向尹灵鸢。 尹灵鸢道:“确有其事,王二胜就是当日举刀的土匪,已在混战中死掉了。” “臣妾这几日每每想起当日的情景,便是忧心后怕,以至梦魇缠身,神思不嘱。”楚美人嘤嘤啜泣,不忘偷眼瞧齐烨的反应,见他不似生气的样子,便又接着道:“至于假借姐姐之名,是因为臣妾知道,石大娘与姐姐亲近交好,怕臣妾送的大娘不肯收,这才假托了姐姐名义,姐姐莫不是怪罪于我?” 之前不肯承认,见无法抵赖,便又顺坡下路,楚美人言语如此矛盾,尹灵鸢轻笑:“果如楚妹妹所言,送糕点是为感激,为何方太医却验出里头掺了砒霜呢?” “什么?”楚美人作大惊状,“砒……砒霜?姐姐是说这糕点里有砒霜?怎么可能呢?臣妾亲自交待莺儿送去的,怎么会有砒霜!” “这便要问妹妹你了。”尹灵鸢看着她道。 “皇上,臣妾送的糕点绝无问题!”楚美人直恨不得指天发誓,面色激动:“臣妾是为感激,又怎会加害?定是哪里疏漏了,莺儿!” 外头的侍女听见喊声,连忙躬身走了进来。 “我让你送给石大娘的糕点,如何会加了砒霜?你给我说清楚!”楚美人厉声道。 莺儿大惊,噗通一声跪下:“奴婢不知,奴婢实在不知啊。” “大胆!点心是你做的,本宫从未沾手,也是你送去给石大娘的,如今点心里掺了砒霜,你却说不知?”楚美人义正言辞,复又转向齐烨,柔声道:“皇上知道的,臣妾一向在厨艺一道上不如姐姐,原就不会做甚糕点,只是吩咐下人做好送去罢了。” “皇上!”莺儿开始磕头,“皇上明查,奴婢送去的糕点绝无问题,奴婢只是遵照主子吩咐,做好了送过去,怎会掺杂砒霜?求皇上明察。” 尹灵鸢静静的看着这主仆二人演双簧,只见楚美人先是做深思状,而后问莺儿:“你送去的时候,可是遇上了什么人?点心可曾假与他人之手?” “不曾”,莺儿道,“从做到送,都是奴婢亲手做的,只是送到点心之后,奴婢便离开了,不知道后头还有谁碰过……” 楚美人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轻声,自言自语分析:“你离开了,姐姐便去了,然后点心就到了皇上这里,还从无毒变成了有毒,莫不是……啊!” 楚美人的话语戛然而止,略带震惊的看着尹灵鸢。 后者了然一笑:“楚妹妹的意思是,本宫在点心里加了砒霜,陷害于你?” “姐姐……”楚美人再次泪盈于睫,双膝一软跪倒在尹灵鸢脚边,“姐姐可是怪我那日情急之下,不小心撞了姐姐,害姐姐置于贼人的刀口之下?” 不等尹灵鸢回答,楚美人继续嘤嘤嘤:“当日情形紧急,妹妹实在无心之失,姐姐若要怪罪,嫔妾甘愿领受,只是莺儿她是无辜的,还望姐姐饶了她罢。” 尹灵鸢转向齐烨,声音都冷了几分:“皇上也觉得是臣妾陷害楚美人吗?” “朕没这么想。”齐烨道,他知道毓妃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也有些小聪明,但是这样陷害的招数,她是使不出来的。 尹灵鸢面色稍霁,楚美人于是哭的更大声了,扑到齐烨脚边哀叹:“皇上!臣妾对石大娘只有感激,实在没有害她的理由啊!求皇上明查!” 齐烨面沉如水,尹灵鸢刚要开口,忽听外头韩风禀报:“皇上恕罪。” “什么事?”齐烨扬声。 “御驾已至,内阁大学士请奏漳州之事。”韩风道。 “朕知道了。” 前朝有事,齐最终也没说怎么办,先行离开了。 楚美人收了眼泪,自个从地上爬起来,瞪了尹灵鸢一眼,拂袖而去,莺儿赶紧追上去搀扶。 是夜,尹灵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聿泽斜倚在一边,看着她来回折腾。 她翻来覆去,像是摊煎饼,忽然嗖的从床上做起来:“倒打一耙,她可真会演戏。” “是比你强些”,聿泽唇边噙着一抹笑意,悠悠调侃。 “你还笑?”尹灵鸢被刺激到了,胆大包天的去捏男人的脸,“我都差点被她陷害啦,幸好齐烨没有相信。” “他相信不是更好?”聿泽捉住她作怪的双手,单手压住,另一手去按她气鼓鼓的脸颊:“将你赶回去,正遂了你我心意。” 尹灵鸢觉得有点痒,偏头躲开:“可我怕她不死心,还要再害人。” 聿泽搬着她的下巴,将人偏过来,口中道:“方才你也听到了,御驾已至,你们在此停留不了多久,她没时间再找机会下手了,而且……” “而且什么?”尹灵鸢眨巴着大眼睛问,忽然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点危险。 她自己仰躺着,双手被聿泽压在头顶动弹不得,聿泽一手扣着她的双手,一手搬着她的下吧,整个上半身悬空覆在她上面。 昏黄的烛光,更平添了几丝暧昧气息,尹灵鸢心跳加速,脸上也有些热,努力动了动手臂,发现抽不出来。 “别动。”聿泽还要说她。 “你,干嘛突然靠这么近?”尹灵鸢不自在的别开视线,妄图说点正事缓解眼下这暧昧不明的气氛:“你刚才说而且什么?” “想知道?”聿泽却陡然倾身,整个人如阴影一般笼罩下来,温热的呼吸扑在她颊边,如同细细的羽绒轻抚,痒痒的、热热的。 “你……起来一点说”,尹灵鸢试图推他,手却被按着。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双修了”,聿泽不只不起来,还慢慢的越靠越近,声音低沉暗哑,“自出宫,你的修为便无寸进,不如……本座来帮你提升一下修为如何?” 尹灵鸢脸红的要滴血,聿泽这低沉的声音犹如一只只细小的爬虫,直往她骨头缝里钻。 “去,去识海……”尹灵鸢几乎是从牙齿缝隙里挤出的这几个字,声音抖的厉害。 聿泽轻声笑了,拥着人一起进入识海…… 昏天黑地之间,她听见聿泽在耳边轻声回答,齐烨秘密召见了石氏,还有什么,她后面实在没精力听了。 隔天,果如聿泽所言,御驾已至,齐烨即将启程离开。 平陵县城诸事已了,齐烨一直等着跟御驾会和,一道前往岱岳山祭天。 岱岳山一向被视为百姓崇拜,帝王告祭的神山,有“岱岳安,四海安”的说法。历代帝王登都要前往祭拜。 齐烨此次南巡,路过鲁地,本也将祭拜岱岳算在行程之内。 离开之时,百姓们自发组成送行队伍,恭送御驾离开。 临走前尹灵鸢发现,楚美人身边的莺儿不见了,问含绿,说是得了急症,死了。 昨天还好好的人,如今便得急症死了?这借口找的毫无掩饰,尹灵鸢这才恍然记起,半梦半醒间聿泽跟他说过的话——“石氏看的很清楚。” 第185章 楚美人失宠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昨夜,齐烨听完内阁学士管于漳州的奏报之后,暗中召见了石大娘。 其实那日王二胜欲行不轨的时候,石大娘早被尹灵鸢的叫喊声引过来了。她站在门外,将楚美人的所作所为全看在眼里。 石大娘本是看不上这样一个为了自己出卖姐妹的人的,但看后来她生病,尹灵鸢那般关心照看,便没再提起。 如今皇上询问,石大娘不敢撒谎,全部照实说了。 “娘娘是个好人,教我们治理田地,还留下良种”,石大娘在齐烨面前的原话是这样说的,“民妇实在不愿意看到娘娘受人蒙骗,那个楚……楚娘娘,实在是不值得。” 齐烨未作任何表示,听完了便让石氏下去了,脑子里却反复回想他方才听到的话。 王二胜如何色欲熏心,尹灵鸢如何机智应对,及至楚美人如何为了自己,不惜将危险推到尹灵鸢身上。 联想到混战那一日的情形,楚美人也是将尹灵鸢推到身前挡刀,其心可见一斑。 …… 御驾绵延数里,尹灵鸢乘坐在自己妃位规制的车架上,自是比微服之时的普通马车更为舒适稳当。 或许是几人之间相隔较远的缘故,换乘御驾之后,尹灵鸢明显感觉到大家相处气氛的微妙变化,齐烨又做回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她也成了一人之下的毓妃,从前同锅而食的侍卫和大臣们,此刻也各自按照自己的规制,该怎样怎样。 只有尹灵鸢这边,依旧留含绿宝笙一起用膳。 “奴婢方才看到楚美人过去了。”含绿挑开车帘进来,把一碟小菜摆在尹灵鸢面前的小案上,兴致勃勃的八卦,“皇上没见她,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定是皇上得知了毒点心的真相”,宝笙小声道,“没处置了她,真是便宜她。” 尹灵鸢默默吃了一口菜,没有说话。 齐烨虽然没处置楚美人,但是对她的态度明显变了——楚美人失宠了。 路上的这两日,楚美人几次求见齐烨,都未曾得见,甚至有一次她见齐烨骑马,凑上去跟着,故意摔下马背,也没得到皇上的怜惜,反而斥责她不安分。 楚美人伤心欲绝,修养了两日,似乎是想明白了,不再那么横冲直撞。 又是一日在野外休息,离开平陵已有数日,御驾目前已行至岳州境内,距离岱岳山还有不到两天的路程。 尹灵鸢不愿意再吃御厨做的,她带着含绿和宝笙在休息地的周围找野菜,不察楚美人来到她身边。 尹灵鸢陡然回头,被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顺气:“你怎么悄无声息的站我后边了,吓我一跳。” 楚美人就这么直愣愣的跪下,翻出帕子开始抹眼泪:“姐姐,妹妹知道错了,求姐姐原谅妹妹这一回罢。” 尹灵鸢无语,只是吓了一跳而已,不用行这么大礼道歉吧。 楚美人说的却另有其事:“那日我不该疑心姐姐的,都是莺儿那个小贱人搞得鬼,害我被蒙蔽,还险些冤枉了姐姐,求姐姐饶恕嫔妾。” “你说的是有毒糕点那回事儿?”尹灵鸢问。 “是,姐姐大人大谅,嫔妾真的是一时糊涂,才那样想姐姐的,过后嫔妾细想便觉不对,莺儿欺瞒于我,已是自食恶果,求姐姐不要再生嫔妾的气了罢。” 尹灵鸢了然,面上笑了笑:“妹妹快起来,我没生你的气啊,再说那日皇上也没误会我什么,本宫并无损失,石大娘一家也活的好好的,本宫哪里有什么气可生。” 楚美人暗自咬牙,面上还要装着无辜的可怜模样:“姐姐这样说,妹妹我便放心了,可是皇上他……许是觉得姐姐受了委屈,不肯原谅嫔妾罢。” 尹灵鸢不接她的话茬,楚美人只好自己接下去:“可否请姐姐帮忙在皇上面前解释一二,妹妹这几日,真是委屈极了,呜呜……” 能屈能伸,尹灵鸢忍不住要赞叹这位楚美人的道行了。 她学着对方的样子,亦是叹了口气:“妹妹这话,倒招的我伤心了,自离开平陵,姐姐我也未曾蒙皇上召见过,想来,皇上也是气着我的。” 楚美人:…… 皇上每日都赏菜给毓妃,当她看不见吗?此刻还要在自己面前装可怜。 “姐姐说的哪里话,皇上怎么会真生姐姐的气呢?”楚美人以帕掩面,挡住她快要绷不住的表情,“只要姐姐做上一两个拿手好菜,依旧是皇上的最爱。” “我可不敢再做菜了”,尹灵鸢接口道,“上回的事情,若不是因为我平日里常做点心,妹妹也不会……哎,不说了,妹妹快回去罢。”尹灵鸢说着,转身欲走。 “姐姐这样说,便是不肯原谅妹妹了?”楚美人赶紧拦着。 “我说了,没怪过妹妹,哪里谈得上原不原谅?说来我与妹妹也算同病相怜呢。” 任凭楚美人如何说,尹灵鸢就是跟着装可怜,一口咬定自己跟她一样,也被皇上冷落。 楚美人无计可施,又不能一直拦着尹灵鸢不叫她离开,远远的忽然瞥见一片熟悉的衣角。 “啊!”她陡然发出一声尖叫。 本已转身欲离开的尹灵鸢回头,眼睁睁的看着楚美人表演了个平底摔跤,然后捂着脚踝,泪眼朦胧的看向自己身后。 尹灵鸢心有所感,转身,果然看见齐烨打马过来。 “他们说到处找不到你,在这里做什么?” 尹灵鸢尚未开口,楚美人抢着道:“皇上,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摔倒崴了脚,不怪姐姐。” 她揉着脚踝,嘴上这么说,那神情分明是一副可怜又畏惧的模样。 齐烨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既受了伤,便好好在车中修养,没事不要出来乱晃了。” 楚美人一脸惊愕,就见齐烨已经偏转了头,对着尹灵鸢问:“跑到这里作甚?” 尹灵鸢举了举手中的野菜:“采些野菜煮汤。” “刚好,朕也好久没尝过毓妃的手艺了。”说着冲尹灵鸢伸出手:“上来,朕载你回去。” 楚美人恨的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不用了皇上”,尹灵鸢笑嘻嘻的后退一步,“臣妾不敢骑,自己走回去。” “出息。”齐烨爽朗一笑,打马离开,“朕等着你。” 尹灵鸢看了眼不远处的巧儿:“扶你家主子回去。”便不再搭理楚美人,毋自回去了。 次日傍晚,御驾进入岳州城,岳州地方官早已列队恭迎,齐烨在府衙修整一晚,次日前往岱岳山。 祭天并不需要瞪上山顶,只在山脚下的岱庙中进行,岱庙乃皇家寺庙,一切均已打点妥当,主持率领一众小僧将御驾迎至岳庙。 一共需要在庙里呆上三日,斋戒沐浴,供奉天地。 尹灵鸢作为嫔妃,是没有资格跟随祭天的,她跟楚美人一同留在了府衙,齐烨留余刀余剑保护。 楚美人自从那日崴脚之后倒真是老实了,不敢再招惹尹灵鸢,也没再到齐烨面前哭诉,入了府衙内宅,只安静呆在自己房间里。 尹灵鸢倒是难得有了三日假期,新到了一个地方,怎能不出去逛逛? “娘娘忘了皇上的叮嘱了吗?”含绿拦在已换好一身男装的尹灵鸢身前,苦口婆心劝道,“这三日叫您老实些,若要出去,也不能独自一人。” “含绿说的对”,宝笙也道,“娘娘还是少出去。” 尹灵鸢看看她俩,忽然扯开嗓子喊:“余剑?余剑!” 余剑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飞出来,躬身立于尹灵鸢面前:“娘娘有何吩咐?” 尹灵鸢双手搭住宝笙的肩,将她转了个身子,微微用力,直接推到余剑身边:“这三日她是你的了,带我们宝笙好好逛逛岳州城。” “娘娘您,您说什么呢……”宝笙差点没扑到余剑手臂上,羞红了脸小声抱怨。 这些日子尹灵鸢也瞧出来了,这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余剑武功高强,对待宝笙亦是真心。 “我是说”,尹灵鸢颇有些正色的道,“这岳州人杰地灵,本宫想买些特产,不如宝笙你替我去瞧瞧?余剑随身保护。” 余剑面上镇定自若:“皇上吩咐,让属下护娘娘周全。” “这是本宫吩咐你的差事。”尹灵鸢不容拒绝,“再说买特产是为了进献皇上,万不可马虎。” “……是。”两人只得应了。 尹灵鸢复又转向含绿,啧啧两声,这丫头比较难办,方吉平跟随御驾去岱庙了,没人可打发。 “奴婢到哪儿都跟着娘娘。”含绿坚定的表示。 尹灵鸢转了转眼珠子,拉着她示意看隔壁的房间:“楚美人不甘失宠,你得看着点,免得她又作妖。” “可是……”含绿犹豫。 “咱们都不在,她万一想出什么歪主意,陷害你家娘娘我,到时候皇上真怪罪怎么办?” “但是娘娘您一个人,奴婢实在不放心。”含绿坚决不肯同意。 “我一身男装,谁能认出我的身份?”尹灵鸢道,“皇上一路大张旗鼓,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毓妃娘娘身后会跟着一群人保护,我越是这样孑然一身的出去,别人越不会想到是我。” 含绿挠挠头,似乎觉得有点道理。 “好了,就这样罢”,尹灵鸢拍板,“你们各自做好自己的差事,不许偷懒。” 说完,再不给众人反对的机会,一溜烟的跑走了。 “娘娘慢些!”宝笙高喊,赶紧招呼余剑跟上。 这两个人虽被交代了买特产,但是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尹灵鸢,尹灵鸢回头,两人便作势在街边看商品,等到尹灵鸢转回头继续走,两人便又跟上。 “有办法甩掉这两个跟屁虫不?”尹灵鸢悄声问聿泽,她单独出来,就是想跟自家尊上过二人世界的,这俩人总跟着,聿泽都没机会现身。 “简单。” 聿泽话落,平地忽刮起一阵妖风,卷起尘土飞扬,余剑和宝笙同时举臂挡眼,只这一晃神的功夫,尹灵鸢便不见了踪影。 两个人这下着急了,又不敢大声喊叫,满城溜达,找了整整一日,直至傍晚,宝笙急得快要哭了,忽然听见头顶上方传来尹灵鸢的喊声:“宝笙,余剑。” 两人抬头,只见自家娘娘正坐在酒楼的二层,笑咪咪的冲他们招手:“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而尹灵鸢的身边,还坐着那位与她们十分有缘的尹钰则尹公子。 第186章 中州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姑……公子去哪了?让奴婢好找!”宝笙急急忙忙的跑上楼,叉着腰喘气。 “不是让你们去买特产吗?找我做什么?”尹灵鸢明知故问,然后哥俩好的搭在聿泽的肩膀上,笑问:“尹公子,还记得不?” 宝笙自然是记得的,弯腰行了个福礼:“尹公子好。” 余剑也拱手示意。 尹灵鸢便继续道:“逛着逛着就遇上尹公子了,你说巧不巧,哈哈哈哈。” “他乡遇故知,是缘分。”聿泽笑眯眯的开口。 一连三日,尹灵鸢每天都要出门,每次都能特别巧的把宝笙和余剑甩掉,然后在傍晚的时候在酒楼二楼冲他俩招手,请两人吃饭。 到第三日的时候,宝笙余剑已经习惯了,自个主动来到了每日吃饭的酒楼。 “哟,今日这么早。”尹灵鸢还坐在原来那张雅座上。 “就知道您会在这里”,宝笙和余剑各自提着大包小包,是她们今日在城中买的特产。 放下包裹,宝笙奇道:“怎么今日不见那位尹公子?” “都说是巧遇了”,尹灵鸢理所当然的道,“人家只在岳州停留两日,已经走了。” 隔天,齐烨自岱岳山祭天归来,继续南巡,准备前往中州。 御驾被留在岳州停留数日后再出发,齐烨依旧轻装简行,暗中出发,只是这次楚美人被留下了,随同御驾一起行动,内阁学士蔡大人跟随他们微服而行。 中州地大物博,作为天齐的中原地区,战乱波及不到它,天灾也甚少发生,此地居民安居乐业,向学之气蔚然成风。 “每年科举取士,来自中州的举子都是最多的”,蔡学士捋着胡须侃侃而谈,“想当年,老夫亦是出自中州啊。” 没有了楚美人,这几日行来和谐无比,齐烨和蔡学士在马车内闲聊,尹灵鸢一身男装,跟着凑热闹。 “蔡大人不是帝京人氏吗?”她问。 “老夫籍贯在帝京,当年求学却多在中州,亦在襄皁书院就读。”蔡大人悠悠道,眼神里尽是对过去的怀念。 “襄皁书院闻名遐迩,众学子无不以进入襄皁书院读书为荣,听闻书院如今的山长正是蔡大人的同窗?”齐烨道。 “呵呵,惭愧,惭愧”,蔡老头虽然嘴上说着惭愧,却完全是一副与有荣嫣的模样。 “襄皁书院虽然闻名已久,但这两年名声更盛,公子可曾听闻?”马车窗外,的李跃打马走在旁边,闻言扬声笑问。 “什么名声?”齐烨颇感兴趣的问。 “传闻襄皁书院专治纨绔。”李跃笑道,“无论是何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只要进了这书院,保管给教的服服帖帖,引得许多富贾之家,竞相送不成器的子弟至此。” “听起来甚有意思”,尹灵鸢兴致勃勃,“专治各种不服。” “尹小公子一语中的,总结的妙哉。”李跃夸赞。 “不如此行咱们便去襄皁书院瞧瞧?”尹灵鸢提议,期待的看着齐烨,她还没见过古代的学校呢,心里十分好奇。 齐烨想了想,点头:“也好。” 尹灵鸢眉开眼笑。 既是要一览中州学风,自然是置身其中最能明了,众人一番商议,决定以蔡大人的名义,一起去拜访他的同窗好友岳博知。 岳博知不仅是当地大儒,还是襄皁书院的山长。为了不暴露身份,齐烨就自称蔡大人的弟子,随同游学。 马车又行了两日,快要进入中州城的时候,已经能见到路边三三两两学子打扮的人走过,尹灵鸢挑开车帘往外看:“果然是做学问的地方,随处可见书生学子。” 蔡老头偏头往外头瞧了一眼:“许是今日咱赶巧,遇上学子们休沐。” 因那日聊的十分愉快,尹灵鸢后来便一直跟齐烨和蔡老头同乘,时不时要用自己的歪理跟蔡老头抬杠,气的老头吹胡子瞪眼。 她身着男装,蔡老头又年过半百,实在没什么可避讳的,而且听着这两人抬杠,也是齐烨路上的一大乐趣。 “表叔父怎知是学子们休沐?”尹灵鸢问,按照之前商量的,尹灵鸢的身份是蔡老头的表侄女儿,此次随行是要将她送到金陵。 “你看这些书生,面色蜡黄,身形单薄,脚步却不慢,个个行色匆匆,迫不及待的样子,显然是急着回家的。”蔡老悠悠然道。 “急着回家吃饭吗?”尹灵鸢好笑,“看来襄皁书院虽好,伙食却不怎么样嘛。” “表侄女又怎知,这些学子是襄皁书院的呢?”这次轮到蔡老头发问。 “看衣裳就知道了”,尹灵鸢示意他看窗外,“这些学子们大都身着蓝衫,头上戴着同样的帽子,就连学子们身上背着的书箱都是一样的,自然是同出襄皁。” 蔡老头摇头晃脑:“如此,也不能断定他们皆出襄皁,或许是其他书院的学生呢?又或许是因为襄皁书院名气大,中州各书院仿着襄皁书院的模样,穿差不多的制服,都是有可能的嘛,可不能凭此断定是襄皁。” 蔡老头一番话论说下来十分得意,一路上抬杠他就没赢过几回,枉他自诩博学大儒,却连一个小小女子都辩不过,且又在皇上面前,着实失了面子,如今眼见着搬回一局,不由便有些得意。 谁知尹灵鸢呵呵一笑,有些怜悯的看着他:“表叔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蔡老头刚要反驳,尹灵鸢接着道:“您看那学子的书箱左侧,都刻着小小的襄皁二字,不是襄皁书院又是什么?” 蔡老头瞪眼,寻着距离最近的学子的书箱看,瞪大了眼睛也只看到一小片模糊的字影,实在瞧不清上头写得是什么,不由泄气。 齐烨呵呵笑:“老师不必叹气,鸢儿只是眼神好罢了。” “公子说的对”,尹灵鸢还要得意的补上一击,“侄女儿年轻自然眼神好,表叔认了罢。” 蔡老头哼一声,自己转去另一边看,不理人了。 尹灵鸢尊老爱幼,适可而止,也转到自己那一边掀开车帘继续往外瞧。 这一瞧,倒真不负她眼神好的名头,瞧见了一桩事。 走在马车前方不远处的一名学子,不只身上背着一个书箱,怀里还抱着一个,学子本就身形瘦弱,远远看去更是被前后两个书箱挤的看不见了。 尹灵鸢只看着,就觉得他脚步踉跄,没迈出去一步,便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偏他身边还有个小厮打扮的仆役,不住催促:“公子还是快些走罢,这要是回去晚了,老爷怪罪下来,受罚的可不是小的。” 他虽然口称公子,语气却无半分恭敬,面对独自驮着两箱书,累的走不动的公子,一点上手帮衬的意思都没有。 入城的官道只这一条,他们的马车走在中间,学子们听到动静,紧走两步,避让两旁亦是十分从容。 行至这对奇怪的主仆身边的时候,仆人倒是灵巧的躲开了,那驮着两个书箱的学子不知是没听见还是累的实在没力气了,没及时躲开,眼见着马车行至近前,仆人见状狠狠扯了他的胳膊,大骂:“没看见有车啊!不知道躲想被撞吗?” 学子被猛力拉扯,脚下踉跄,左脚绊右脚,身子大大倾斜,前后两厢书重心不稳,带的人猛的摔在地上,书本哗啦啦全洒了出来。 “废物,这点东西都背不好。”仆人小声碎了一口,一点要管的意思都没有,径自往前走了。 学子倒地,瞪着腿吭哧吭哧半天爬不起来。 “停车。”尹灵鸢扬声吩咐。 第187章 岳家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在尹灵鸢喊的同时,马车也已经停下了,齐烨一直在低头看书,蔡老头在看另一边车窗,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差点撞到那位学子。”尹灵鸢说着,就要挑开车帘下去。 齐烨拉了她一把,往外一瞧,学子已经爬起来,正在收拾那两箱书,他示意余刀。 后者会意,下马俯身,帮学子一起收拾散落一地的书册。 “谢谢。”学子接过书,整齐且迅速的摆在自己的书箱里,躬身道谢。 尹灵鸢看他满头满脸的汗,身上因为摔倒沾了不少土,面色焦急,形容狼狈,遂忍不住开口:“这位学子可是要进城?” 那学子已经收拾好了书,蹲下身子奋力背起一箱,余刀看他摇摇欲坠的模样,忍不住扶了一把。 “多谢。”学子又是道谢,而后对尹灵鸢道:“学生进城归家。” 说罢,弯下身又去抱另外一箱。 “看你的书不轻”尹林鸢提议,“我们也要进城,若是公子不嫌弃,可以捎你一程。” 学子有些惊讶,抬头看尹灵鸢:“会不会太过叨扰?” “不叨扰。”尹灵鸢示意他看后头:“那驾马车是空的,公子上车吧,不然这样重的东西,你要什么时候背回去。” 学子犹豫片刻,深深的行了个揖礼:“如此,多谢公子了。” 尹灵鸢示意余刀,后者会意,带他上了后头的马车,并且交代:“快到家的时候知会我一声,让公子下车。” “多谢。”学子背着沉重的书箱,亦是礼仪周全。 马车继续前行,尹灵鸢一直没放下车帘,直到片刻后迎上那个先走的仆役,扬声道:“喂,你家公子我们捎上了,你自己跑回去罢,若是晚了,小心挨罚。” 仆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在后面一架马车上看到自家公子的身影,立时急了:“哎!哎哎,你们谁啊……公子!公子等等我!” “快些走。”尹灵鸢故意如此吩咐,而后放下车帘。 齐烨挑眉看她。 “那仆役忒坏了。”尹灵鸢跟他说了自己方才看见的场景。 齐烨了然:“毓儿这爱管闲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路见不平嘛”,尹灵鸢笑,“况且只是捎他一程,顺路而已。” 齐烨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谁知这一顺路,竟直接顺到了目的地。 齐烨三人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那个学子也从后头的马车上跳了下来,众人一起站在岳宅门口,面面相觑。 还是尹灵鸢先开口:“你也来这?” 学子顾不上搬自己的书箱,又是躬身一揖:“学生岳登科,家父岳博知,不知几位……?” 蔡老头恍然大悟:“原来是子渊兄的儿子,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子渊是岳博知的字,岳登科一听他这么称呼便明白了:“几位是家父的朋友?” “不错”,蔡老头哈哈大笑,“老夫姓蔡,跟你父亲是同窗之谊,今次路过中州,特来拜访。” “啊,那几位快快有请。”岳登科忙不迭将几人引进宅院。 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就是岳登科去叫门的时候,门房十分敷衍,直到听说岳博知有客人拜访,这才正色起来,赶忙的派人进去通报。 “几位,里面请。”岳登科一路恭谦有礼,方将众人引至正堂,岳博知便匆匆赶到,见到蔡老头明显带着惊喜:“蔡兄,真的是你?!” “子渊兄,别来无恙啊。”旧日同窗相见,蔡老头显然也十分高兴。 “蔡兄不是在帝京做官么,怎会来中州?”岳博知奇怪的问。 “原也没什么大事”,蔡老头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搬出来,“这不是浸淫朝堂久矣,想着做些纯粹的学问,遂辞别朝堂,带着几位爱徒游学来了。” 说着,分别指着齐烨和李跃几人,为岳博知一一介绍,都说是他的弟子。 几人分别见过了礼,岳博知请蔡老头上座,吩咐上茶,并且让厨房赶快做些好酒好菜,今日定要好好款待老同窗。 “蔡兄怎和犬子一道而来?”茶水上来,岳博知首先便问。 “说来也巧,路上遇着了。”蔡老头乐呵呵的解释,“我们的马车不小心惊着了贤侄,看他一人背着两厢书,甚是吃力,便顺路带了一程,谁知老夫与贤侄竟是用一个目的地,子渊兄说巧不巧。” 岳博知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跟着大笑:“确实巧了。” 笑声尚未消散,外头便闯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厮,他直奔着站在门边的岳登科去,指着他的鼻子斥责:“好,好你个……呼呼……竟然敢……” “放肆!” 小厮话未说完,便被岳博知厉声呵止,“有客在此,岂容你无礼?还不退下!” 小厮这才顾得上环视四周,意外瞧见了尹灵鸢,顿时记起这人是马车上对自己喊话的那个:“你,你不是……” “我是啊。”尹灵鸢笑吟吟的,转向岳博知:“这位是岳山长家的小厮?” 岳博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不过维持着面上的儒雅:“管教不善,见笑了。” 尹灵鸢不吐不快:“方才在路上,登科兄独自背着两箱子书,累的气喘吁吁,他不但不帮忙,反倒颐指气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少爷,登科兄是小厮呢。” 岳博知眼神瞬间暗下,板着脸质问那小厮:“可有此事?” 小厮不甘不愿的低着头:“是……是有,可是老爷……” 岳博知不等他说完,厉声道:“真是愈发大但了,管家,给我拉下去,好好管教!” “老爷饶命,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求饶声渐远,小厮被拖走了。 尹灵鸢喝口茶,气顺了些。 岳博知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家中对子侄的管教略严了些,一向不养他们的少爷习性,是以……真是让蔡兄见笑了。” “教导子侄,理当如此”,蔡老头跟着打圆场,“侄女自幼受宠,性子略直了些,还望子渊兄莫怪。” “侄女?”岳博知一愣,捕捉到这个敏感的字眼,而后仔细打量尹灵鸢,恍然大悟:“原来是女扮男装。” “是,此番亦是顺路,送侄女去往金陵投亲,扮成男装方便些。”蔡老头道 “怪不得。”岳博知了然,随即唤来管家,让将尹灵鸢引至后院,交与夫人安置。 “你也先下去吧,一去半月,好容易休沐归家,记得去给你娘请个安”,岳博知转而对岳登科道。 岳登科起身拱手退下。 堂中,岳博知继续跟蔡老头寒暄,提及此番游学,蔡老头表示,中州自古便是学风繁盛之地,打算多留些时日。 “怕是要在此多叨扰子渊兄一些时日了。” 岳博知拨茶叶的手一顿,爽朗道:“那是自然,都到了中州,怎能不让子渊略尽地主之谊呢。” “久闻襄皁书院的大名,不知可否有幸拜访一二?”齐烨礼貌的开口。 “我这几个学生对襄皁书院可是仰慕已久,一听说子渊兄是襄皁书院的山长,更是激动万分,就想着能到这襄皁见识一番,不知子渊兄可否方便?”蔡老头问。 “这……”岳博知有些犹豫。 “可是有所不便?”蔡老头看出他的为难,立刻问。 “蔡兄有所不知,我虽是山长,但是书院近几日恰逢小试,我担心带外人进去,会影响学子们专心向学。” “原是如此……”蔡老头捋着胡子思量。 这时管家来禀,说午膳好了,请老爷和客人们移步偏厅用膳。 “蔡兄,各位贤侄,先用过午膳再说”,岳博知起身,引着蔡老头去往偏厅。 与此同时,尹灵鸢被带到后院安置,换回一身女装,跟岳夫人和岳小姐同桌而食。 岳夫人和小姐完全是一副书香门第的做派,有礼有矩,客气疏离,三人彼此见了礼,尹灵鸢才坐下用膳,便听屏风外头有丫鬟轻声禀告:“二少爷来了,想给夫人请安。” 岳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的饭食,轻声道:“我这里有外客,不便见礼,让他回去好好温书罢。” “是。”丫鬟躬身退下,自去回了岳登科。 尹灵鸢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方才已与岳少爷见过,还是同路而归”,他顿了顿,又道:“若不方便,我可以先回避。” “无妨”,岳夫人淡淡道,“原也没什么要紧事儿。”说完,便继续慢条斯理的用膳。 尹灵鸢抿了抿唇,总觉得这岳夫人对自己的儿子有些冷漠。 第188章 中州一日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行人在岳家住下,既暂时去不得襄皁书院,便先在这中州城里转转。 蔡老头年纪大了,长途跋涉甚是疲累,需好好歇息,便只几个年轻人出了门,尹灵鸢扮作男装随行。 中州确实是个学术氛围很浓的地方,光从街边的摊贩和店铺便能窥见端倪,卖笔墨纸砚的铺面格外多,小摊贩们也是多摆摊卖字画、折扇,甚至还有街边支了个摊子,根据客人的需要,现场作画售卖的。 这倒有些像上一世的街头艺术家,尹灵鸢颇感兴趣的凑上前,看到摊子上摆着几副现成的山水花鸟图,她不懂鉴赏,只觉得挺好看的。 “公子是买画还是作画?”摊主是个青年男子,亦作书生打扮,见状开口。 “能画人像吗?”尹灵鸢问。 “可以”,摊主简单两个字,透露着自信,娴熟的铺开笔墨纸砚,“公子想画何人?” “我”,尹灵鸢指指自己,略微往后站了站,“可以画一幅我此刻的图景吗?身后的街景亦要有所展现。” 摊主蹙眉想了一会问:“公子是要一副此时情景?” “没错”,尹灵鸢兴致勃勃,“突出人像,务求写实。”出来玩不能拍照,尹灵鸢深以为憾,如今算是发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照片。 齐烨颇有兴趣,站在一边围观。 “在下明白了。”摊主拿起笔,看了眼尹灵鸢的站位和姿势,开始沾墨。 方下笔,便听一旁传来惊讶之声:“这不是尹小兄弟吗?又见面了,真是巧啊。” 尹灵鸢回身,就见聿泽不知何时离开的,此刻正出现在自己身后。 如今他现身的时间已超过两个时辰,识海双休对彼此的修为增益是一样的,但是聿泽恢复的速度,总是强于尹灵鸢修为增长的速度。 “尹兄?”齐烨颇为意外。 “黄兄也在?”聿泽像是才发现齐烨,冲他拱了拱手,“上回只见尹小兄弟一人,我还道你们分道扬镳了呢。” “上回?”齐烨眉梢微动,看向尹灵鸢。 “就是在岳州城的那三日,公子不在,我遇上过尹大哥两日。”尹灵鸢解释。 齐烨明显眉峰一蹙,眼神中略带责问之意。 “尹小兄弟这是在做什么?”聿泽恰到好处的上前,偏身挡住齐烨看向尹灵鸢的眼神,自去看摊子上的画,已经约略勾勒出了人像的初形。 “画人像?”聿泽明知故问。 “画我。”尹灵鸢多嘴一答。 “不如将我也画上去如何?”聿泽忽然开口,“我与尹小兄弟如此有缘,阖该合画一张像,留些纪念。” 尹灵鸢悄悄抬眼看他,那意思是:戏不要太过。 聿泽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先生看可画得?” 正在作画得摊主手上暂停:“倒是不难,不过……” “我出双倍的银钱。”聿泽笑眯眯的道。 摊主看向尹灵鸢,见后者并不反对,略微点了点头:“可画,还请二位站好。” 聿泽甚为欣慰,见摊上还有画好的扇面:“借折扇一用。” 他取了一把桃花扇,啪的展开,置于胸前,两人并肩而立,一高一矮,娇艳的桃花与淡青色的衣衫相得益彰,两位公子皆是面如傅粉,翩翩玉立,说不出的和谐。 摊主显然是个有真本事的,寥寥数笔已勾勒出人物形状,再换工笔,细细描摹,片刻之间,一副双人画像跃然纸上。 齐烨置身画外,心中颇为不快,但是又觉得自己没有发脾气的理由,不过是一幅画罢了,且尹灵鸢是男子装扮,他二人之间现在是正常的友人关系。 人像画要比山水花鸟图更费些功夫,整幅画完成已将近晌午,聿泽掏了银钱给摊主,毋自收起画像,收到一半忽然开口:“此图只有一张,若是我拿了,尹小兄弟不就拿不到了吗?” 尹灵鸢刚想说不要,聿泽便再次开口:“敢问先生下午还来否?” 摊主收拾笔墨纸砚,缓缓道:“用过午食便来。” “甚好”,聿泽笑道,“下午我们再来画一幅,届时给尹小兄弟收着可好?” 尹灵鸢斜眼看他,聿泽笑意加深,又问了一遍:“可好?” 尹灵鸢悄悄翻了个小白眼:“好。” “那咱们便也先去用午膳,听闻这中州城有趣的酒楼甚多”,聿泽说着,拉起尹灵鸢的手腕,转身看到齐烨,自然而然的问:“黄兄同去?” 齐烨努力维持着帝王的涵养,优雅的拱了拱手:“尹兄请。” 几人沿着大街往前走,不多时便发现了一间十分有趣的酒楼,这间名唤“翰墨轩”的酒楼,门口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此间饭食只招待才学之人,吃饭点菜不需要花钱,全部要用才学去换。 只要进了翰墨轩的门,若有真才实学,便可免费享受各色山珍海味,若无真才实学,即便不食一物,也要付纹银五两,端看各位才子书生敢不敢挑战。 “此间倒是有趣。”齐烨不知什么时候买了把梅花扇拿在手里摇晃,对着聿泽道:“不知尹兄可有兴趣?” “这酒楼正合我意。”聿泽微笑回应:“方才买了画正愁盘缠不足。”说着看向尹灵鸢,“走,哥哥请你吃大餐。” 翰墨轩内里装潢雅致,四面挂着许多字画,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学堂。 几人寻了个方桌坐下,立刻有伙计捧着托盘上来,这伙计也不似寻常店小二,人家有名字的,唤作“侍墨”。 侍墨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两张木牌,一书“吟诗”,一书“作对”。 “几位客观是选‘吟诗’?还是‘作对’?”侍墨微微躬身,礼貌的询问。 “‘吟诗’如何?‘作对’又如何?”李跃饶有兴致的问。 侍墨开始解释,寥寥几句,将规则说的通透。 所谓“吟诗”,便是选择现有主题,作诗一首,今日主题分别是“花”“春”“风”“月”“夜”,需要至少做一则四言诗,对仗工整,紧扣主题。 而“作对”,便是对对子,翰墨轩出上联,客人对下下联,不同难度的对联对应不同菜品。 “这个有意思。”尹灵鸢道,“咱们选‘作对’呗。” 余下众人皆点头。 侍墨将写着“作对”的木牌拿出来,搁在他们的桌上,转身下去,片刻后端上来一个更大的木托盘,上面摆着的换成了细窄长的竹片,每片竹片上都写着一道菜的名字。 “尹小兄弟想吃什么?”聿泽示意她看托盘。 尹灵鸢随手指了个“菊花豆腐”,翻开竹片,另一面写着上联:独立寒秋,质傲清霜存晚节。 “此乃上联”,侍墨道:“公子若能对出下联,这菊花豆腐便可上桌。” “集居老圃,香凝玉露醉西风。”聿泽老神在在。 尹灵鸢颇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上古大神还颇有文化,聿泽虽没开口,面上还是略显得意的。 侍墨已经喜笑颜开,吩咐人上菜了。 “再选一道。”聿泽又对尹灵鸢道。 尹灵鸢随手一指,聿泽再次轻松对上,转眼间桌上已经摆了两道菜,全是聿泽对对子赢来的。 “尹大哥好生厉害。”尹灵鸢忍不住称赞。 聿泽状似谦虚,实则骄傲的摆摆手:“何足挂齿,尹小兄弟想吃什么随意点,为兄包你吃的满足。” 话落,又加了一句:“你我同性,总称呼你尹小兄弟别扭又生分,不如唤你一声‘阿原’可好?你就叫我一声哥哥。” 尹灵鸢男装时对外自称叫“尹原”,她看了眼齐烨,后者面无表情,刚要答应,却听齐烨随意点点桌上的两道菜,开口:“阁下这翰墨轩就没有什么好菜么?如此清淡寡味,怎堪入口。” 侍墨眼前一亮,答道:“客观若要吃好菜,山珍海味、鹿茸燕窝也不是没有,不过要增加些难度。” “愿闻其详。” 侍墨于是拍了拍手,立时有四个人端着托盘上来,这托盘明显比方才的豪华,站在侍墨身边一字排开。 “这里头都是咱们酒楼的招牌菜。”侍墨开口,“自然了,对子也更难,规矩嘛,便是公子若能在一盏茶之内对上,这菜便上桌,若是对不上,便要反付给咱们翰墨轩纹银三十两,且一旦开始挑战,便至少要对上五副才行,公子可敢挑战?” 尹灵鸢挑眉,她就奇怪翰墨轩拿什么赚钱,原来是利用文人们的好胜心,以此牟取暴利:“你们掌柜的可真会做生意。” 要知道在仙客楼最好的包间吃饭,他们这几个人吃一餐有十两银子也够了,翰墨轩张口就是三十两,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嘿嘿”,侍墨笑得憨厚,“端看公子敢不敢挑战了,若自问无此才能,便对些清粥小菜,也能饱腹。” “既是请客,自然要吃好的。”聿泽欣然应下,看向尹灵鸢:“阿原想吃什么?” 尹灵鸢未及伸手,齐烨马上补充:“随意挑选便可。” 迎着两人期待的目光,尹灵鸢随手翻了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木牌,侍墨朗声念出来:“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 “啧啧,又是一对傻子。” “一看就是头回来这翰墨轩。”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小声嘲讽等着看热闹。 第189章 抢对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齐烨沉吟片刻,首先对出下联:“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年年年底,接年初。” 侍墨微笑,这些对子能对上前几副的并不少见,示意继续。 齐烨看向尹灵鸢,后者在他得意的目光注视下又翻一个,上书:“雨打沙滩,沉一渚,阵一渚。” “风吹蜡烛,流半边,留半边。”这次是聿泽抢先。 侍墨微微蹙眉,转眼间两道大菜已经上桌。 尹灵鸢再翻:“一犁耕破路边土,今日‘芒种’。” 齐烨抢对下联:“双手捧住炉中火,明天‘大寒’。” 此联对应的菜品是笋尖鹌鹑汤,端上来的时候热腾腾的还冒着白气。 “继续。”聿泽道。 尹灵鸢于是又翻一牌子,看上去有些难度:“乔女自然娇,深恶胭脂胶肖脸” 聿泽几乎是不假思索对出下联:“止戈才是武,何劳铜铁铸镖锋。” 转瞬之间,四幅对子已出,侍墨心中暗自忧虑,要知道只要再对出一副,他们叫停,便可免费享用五道大餐,还不用付银子。 尹灵鸢刚要再翻,侍墨忽然笑呵呵的提醒:“这道鸳鸯五珍烩可是咱们翰墨轩的招牌菜,公子可要尝尝?” 看他这模样,明显是知道这道菜下的对联更难,故意引诱,尹灵鸢才不上他这个当,刚要去翻旁的,齐烨已经先她一步翻开了“鸳鸯五珍烩”。并且朝尹灵鸢温柔一笑:“毓……原儿想吃什么,公子自会为你挣来。” 木片被翻开,只见背面写着上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尹灵鸢光盯着看,就要理解半天,更别说对上了。 侍墨明显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齐烨摇着折扇,毋自思量。 “啧啧,真是书生意气。”一旁有人小声嘀咕。 “这对子难倒了多少人,翰墨轩就靠它赚银子呢。”另一人附和。 侍墨看了眼时间,不忘提醒:“公子若是超过了时间,答出来也是不作数……” 话未说完,齐烨便已经开口:“会诗楼,会诗友,会诗楼上会诗友,诗楼永久,诗友永久。” 众人尚来不及惊讶这绝妙好对,聿泽便再次开口:“读书亭,读书声,读书亭中读书声,书亭万年,书声万年。” “妙哉!妙哉!”不知谁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叹,紧接着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响起,此两联工整对仗,都可以做下联,可说是不分伯仲,相得益彰。 侍墨面上有些不好看,但是不能没了翰墨轩的名声,只好憋屈的宣布上菜:“鸳鸯五珍烩一道。” “厉害,厉害。”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旁边几桌正在用餐的客人,已经有站起来来遥遥相拜的了。 侍墨却不甘心:“公子可还要再对?” “好啊。”齐烨不假思索,看向尹灵鸢,后者摸了摸鼻子,继续翻开一张:南岳峰,峰上枫,风吹枫动峰不动。 他自认落聿泽一成,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抢答:“北河桥,桥下樵,瞧见樵行桥不行。” “好对。”尹灵鸢拍手。 “再来。”聿泽开口。 尹灵鸢又翻,这次是聿泽抢对。 两人你来我往,已是对下数个回合,桌子上的菜越上越多,侍墨额上的汗也越冒越多,李跃和张澜全程不敢开口。 “差不多可以了罢,咱们几人已经吃不下了。”尹灵鸢弱弱道。 两道目光同时投来,催促着她快些翻牌子,尹灵鸢觉得侍墨着实可怜,顶着灼热的目光,再次开口:“真的吃不了了。” 齐烨不顾她的意间,干脆再次伸手,亲自翻了个“葱香炙鹿丁”的牌子:“炙肉原儿爱吃。” 而后对上其后的对联。 聿泽不甘示弱,亦翻了个“牡丹燕菜”,道:“燕窝大补,阿原可多食。” 尹灵鸢:…… 两人你一回我一回,干脆都不用尹灵鸢动手了,自己翻了牌子,对上对联,而后还要往尹灵鸢头上安理由。 苍天可鉴,她真的不是一个吃货啊。 眼见着四个托盘已全部翻完,聿泽意犹未尽:“还有吗?继续上。” 侍墨快哭了:“再没有了!再没有了!” 上来的菜品已经摆了两张桌子,他们原本的小方桌根本放不下。 “既称的起‘翰墨’二字,怎么这便没有了?”齐烨甚为不快。 侍墨低声哀求:“求求二位公子高抬贵手吧,小店小本经营,实在经不起这般,再说,眼下也的确是所有的招牌菜都上了。” “那便再来‘吟诗’”,聿泽开口,转向齐烨:“黄公子意下如何?” “正有此意。”齐烨欣然应战。 尹灵鸢忍无可忍:“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吃饭了!” 两人同时回头看她,尹灵鸢起身欲走:“不然两位继续,我去别家吃些,实在是饿的难受。” 从进来到现在,光听这两人对对子,上来的菜只能看,不能吃,毕竟齐烨没动,其余人也不敢先伸筷子。 “阿原既饿了,为兄不比了便是”,聿泽施施然坐下,拿过尹灵鸢的碗帮她盛了一盏燕窝:“吃吧。” 齐烨见状也坐下,夹了一块鹿肉搁在她面前的碟子里:“你最爱吃的。” 然后两人你一筷子,我一勺的,开始给尹灵鸢夹菜。 尹灵鸢:…… 心好累。 囫囵填饱了肚子,她是片刻再不愿呆下去了,逃也似地起身离开。 她们只吃了面前这一桌,另一桌子菜全分给了店内其他客人,引得众人交口称赞和感谢。 从翰墨轩出来,聿泽又要拉着人去找上午那位画师再画一副双人像。 尹灵鸢暗自瞪眼睛,算算时间,聿泽今日现身的时辰快到了,他真不怕被发现吗? 未及开口,便听齐烨道:“尹兄见谅,下午我们还有些事要办,不能同你去画像了。” “黄兄有事自去办便是,阿原陪我。”聿泽理所当然的道。 齐烨忍住暴跳的青筋:“原儿同去。” 聿泽询问的看向尹灵鸢,后者连连点头:“是啊,要去办事情。” 聿泽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罢了。”而后又兴致勃勃的问:“不知黄兄要办什么……” “是些私事。”齐烨立刻道,那意思是你不便跟着。 聿泽于是了然的不再提起,转而拍了拍尹灵鸢的肩膀:“这中州着实有趣,我打算多呆些日子,不知阿原宿在哪家客舍,为兄明日再去寻你出来。” 尹灵鸢刚要开口,齐烨已经抢先道:“明日也有事。” “那后日呢?”聿泽追问。 “同样。”齐烨道。 聿泽啧啧两声,正色看向齐烨:“黄兄怎么今日仿若不太畅快。” “尹兄何出此言?”齐烨问。 聿泽顿了片刻,忽然冲齐烨拱手:“在下冒昧,敢问黄兄同阿原是何关系?” “尹兄问这做甚?”齐烨反问。 尹灵鸢手在底下悄悄拽聿泽的袖子,聿泽就跟没感觉似的,继续道:“若是朋友,黄兄不该干涉阿原交其他朋友的权利;若是从属,那么在下愿意赎买,换阿原自由。”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齐烨直接冷了脸:“尹兄方才不是说没钱了吗?” “我行走江湖,几个朋友还是有的,自能筹些银钱。”聿泽淡定自若。 “就为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齐烨看了眼尹灵鸢。 “我与阿原初见便觉熟识,几次偶遇实是有缘,只愿阿原自由,不再受人牵制”聿泽继续胡诌。 齐烨欲再开口,尹灵鸢赶忙道:“尹大哥误会了,我与公子是姨表亲,不是什么从属,出来前家里叮嘱,要听表哥的话。” “原来如此。”聿泽做恍然大悟状,再次询问:“不知阿原现宿何处,可否告知为兄,他日有空,为兄也好登门拜访。” “借住在别人家,不方便。”尹灵鸢忙道,“尹大哥住在哪家客舍?我闲下来去寻你好了。” 聿泽眉梢微扬,抬头瞥见很远处的招幌,随口报了个“满月楼”。 尹灵鸢也看见了,暗暗翻了个白眼,约定改日有时间一定去寻他,这才将人打发走。 自然了,身影一在众人视线中消失,便回到了尹灵鸢意识里。 “尊上玩的可开心?”尹灵鸢没好气的问他。 “少画一副双人像,颇为遗憾。”聿泽幽幽道,他拿走的那一副如今正老老实实在空间里呆着呢。 尹灵鸢无奈:“你想画多少副我日后陪你便是,何必惹人猜疑。” “随他去猜好了。”聿泽得意,对于今日惹的齐烨不快,他倒十分畅快。 齐烨显然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情,带众人直接回了岳宅。 “今日可有信来?”齐烨问韩风。 后者自怀中取出两封呈上:“分别是京里和御驾那边的。” 齐烨接过,点了点头,尹灵鸢知道他心中不快,不想在跟前晃悠,福了一礼便要告辞:“公子,我先去后头了。” 齐烨却叫住了她:“随我来。” 第190章 找上门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跟着他一路来到院中一处凉亭,齐烨坐下,命韩风取来笔墨纸砚,开始看信。 尹灵鸢站在一边,有点不尴不尬的,随意找了个话题:“京里还好吗?” 片刻后,齐烨应了声,只是个简单的“嗯”字。 尹灵鸢挠挠头,又问:“楚美人他们也好吧。” 齐烨又是半天一个“嗯”字,尹灵鸢后脚跟疼,上前几步试探着开口:“公子若无旁的事儿,我便先回去了?” 齐烨终于舍得抬眼看她,然后指了指一旁的墨砚:“研墨。” 行吧,尹灵鸢认命的上前,拿起墨条,开始一圈一圈的磨墨。 心里抱怨聿泽:“看吧,你要惹他,如今报应到我身上。” “给你变个傀儡人偶代替”,聿泽提议,“我们去识海修炼。” “这么近的距离,容易被发现。”尹灵鸢断然拒绝,想也知道某人口中修炼是什么,白日宣那啥,不好。 她手上一圈一圈做着重复的动作,百无聊赖四处乱看,已是三月中旬,越往南走就越暖和,如今这岳宅绿树嫩芽,春花含苞待放,自是一派欣欣向荣。 树影掩映间,一条小径弯弯延延,通向远处,终点是两扇紧闭着的房门,看匾额像是府中书房,若是夏日里草木繁盛之时,定能有曲径通幽的意境。 她正毋自畅想,忽见房门被人推开,里头跌跌撞撞的出来个人,看身影倒像是岳登科,他几乎是倒退着出来的,到门口险些被绊倒,出得房门便赶忙跪下。 紧接着,自房中飞出一本书来,直直砸到他身上。 尹灵鸢耳力灵敏,听到房间里传来男子中气十足的怒吼:“背不出,晚饭便不要吃了,觉也别睡!” 岳登科捡起地上的书册,顺从的应道:“是。” 然后便翻开第一页,小声默默背诵起来。 尹灵鸢看在眼里,默默在心中感慨,古代学子真惨,背不出书还要被先生体罚。又不觉回想起前辈子的高三,觉得自己也不遑多让。 岳登科摇头晃脑的背诵了一会之后,岳博知从书房里出来,尹灵鸢更是同情这位少年,在没有比亲爹亲自担任夫子更惨的了。 开始她还只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瞧的,可是当看到岳登科背只不过错了一句话,岳博知便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上,便觉有些不对劲。 哪有这样体罚孩子的,直接往胸膛上踹? 尹灵鸢不自觉就停了手,欲迈步,只听身边齐烨淡淡道:“少管闲事。” 她看了眼齐烨,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继续。”齐烨示意她手上的活计。 尹灵鸢只得继续研墨,眼睛却没离开书房前的那对父子。 只见岳登科被踹的整个人往后仰倒,手肘支地,稳住了身形,又很快跪回原来的姿势。 “再背!”岳博知将书兜头盖脸的砸下来,“别以为县试得了案首便可沾沾自喜,那也只不过是个秀才,多少人究其一生都迈不过举人这道砍。” 岳登科从地上拾起书,压抑着咳嗽了两声:“学生谨遵教诲。” 岳博知冷哼:“今次秋闱,你若不能得中,自己知道后果。”说罢,拂袖而去,独留岳登科继续跪在原地背书。 直到晚膳时候,岳府的下人过来请齐烨用膳,尹灵鸢方被放了回去,她走的时候回头看一眼书房方向,岳登科依旧跪在原地,未曾挪动分毫,也不见人给他送饭。 “这岳老爷的家教也未免太严了罢。”去往后院的路上,尹灵鸢忍不住跟聿泽感慨,“这哪里是养儿子,分明比下人还不如。” 聿泽笑他少见多怪:“所谓严父,大抵如此。” “是吗?”尹灵鸢半信半疑,想想贾宝玉的爸爸对他也是没一句好话,动辄斥骂,还差点将人打死,又觉得或许真是这样吧,岳登科没准就是摊上了贾政那样一个父亲。 岳夫人今日赴宴,尚未归来,尹灵鸢自己用的晚膳,吃完后又去后院散了会步,回来的时候见一个小丫头在门口转悠,遂上前询问:“你是找我吗?” “姑娘回来啦”,小丫头伶俐的很,迎上前先行了个福礼:“我家夫人请姑娘过去,说今日得了几匹好料,请姑娘前去挑选。” “夫人回来了?”尹灵鸢问。 “正是呢。”小丫头回。 布料她倒是不需要,但是住在人家家里,礼数上不能少了,遂点了点头:“你先回去罢,我随后就到。” 小丫头走了,尹灵鸢让含绿去首饰盒子里取了一对玉镯,带着去岳夫人的正院。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意外又撞见了岳登科,他明显是强打精神,见到尹灵鸢先是后退一步,躬身行了个揖礼:“见过姑娘。” “二公子有礼了。”尹灵鸢亦福了福,低下头的时候不经意扫过他衣衫下摆,膝盖处有两团污脏,是衣裳被汗水浸湿后又沾上了土。 下午时的画面窜进脑海,尹灵鸢忍不住开口问:“二公子可用过晚膳了?” “未曾用过,听闻母亲归来,特来向母亲请安。”岳登科说着,又对门口的丫鬟拱了拱手:“烦请姐姐通传。” 丫鬟没说话,只转身进屋,过了片刻出来,对岳登科道:“夫人说不必请安了,二少爷请回罢。” “多谢姐姐。”岳登科复又一礼。 尹灵鸢觉得他有点可怜,爹不疼娘不爱,遂出言安慰:“时候不早了,夫人许是怜惜二公子读书辛苦,想让你早些回去歇息呢。” 话音方落,里头又出来一个丫鬟,问是否尹姑娘到了,请她进去。 岳登科神情难得出现了一丝苦笑:“父亲还要询问功课,姑娘快些进去罢,登科告辞了。” 尹灵鸢不由蹙眉:“这么晚了,还要问功课吗?” 岳登科点点头:“明日便要返回书院了,功课需在今日完成。” 这也太惨了点,尹灵鸢还要再说,门帘被挑开,岳家大小姐亲自出来迎接:“尹姐姐快进去罢,母亲等着呢。” 她挽着尹灵鸢,将人拥了进去,后头的话便没再来得及说出口。 到了里间自是一番客套寒暄,尹灵鸢收了布料,也成功将一对玉镯送了出去。 次日起床,用早膳的时候听宝笙说起岳登科,寅时便动身,赶回了襄皁书院。 “他一日才睡这几个时辰?”尹灵鸢惊讶,看岳登科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身体吃得消吗?” “姑娘为何这般关注于他?”含绿不解。 “瞧着他有些可怜”,尹灵鸢舀了一口粥,“总感觉他跟岳家格格不入。” “姑娘最是心软,好打抱不平”,宝笙道,“莫不是那日瞧见岳公子被下人欺辱,气还没消?” “哪儿就那么多气了”,尹灵鸢无语,“我就是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 “你们不觉得岳登科在这个家里很卑微吗?爹娘一个严厉,一个冷漠。”尹灵鸢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问:“岳登科是岳山长的嫡子没错吧?不会是什么小妾或者外室生的,被养在嫡母身边,忍辱负重,受尽冷漠白眼……” 尹灵鸢不自觉发散思维,脑中开始自导自演一出大戏。 “姑娘不好乱说的”,宝笙忙道,“岳山长只娶岳夫人一个,也是书香门第的出身,断不会有哪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你又知道了?”尹灵鸢乜斜她。 “奴婢就是知道。”宝笙有些得意,“姑娘别乱猜啦,也许就是岳山长和夫人望子成龙,对岳少爷严厉了些。” “好罢。”尹灵鸢也无欲管别人的家事,用过早膳去跟岳夫人打了个招呼,便到前面找齐烨了,问他今日打算去哪。 谁知齐烨却并不打算出去,并给尹灵鸢下了命令:“你也不许乱跑,今日好好歇息。” 皇命不可违,尹灵鸢无奈,百无聊赖的回到后宅,倚着栏杆发呆,心中吐槽聿泽:“都是你昨日惹他,这下可好,出不去了。” 话音方落,眼前白光一闪,聿泽已经出现在她面前:“我带你出去。” “你疯了?”尹灵鸢大惊,环视左右,还好没有人看见,“快回去快回去。”就这么大刺刺的出现,生怕别人不发现是吗? “放心,我施着障眼法。”聿泽道,“你到底要不要出去?” 尹灵鸢想了想:“先不要吧,万一待会齐烨找来不见人,又是麻烦。” 聿泽于是也不勉强,转身坐在尹灵鸢旁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事实证明,尹灵鸢不出去的决定是正确的,约莫巳时中,齐烨派人来请,并且叮嘱她换回男装。 尹灵鸢以为齐烨改了主意要出去,谁知来到前厅,却是有客来访,齐烨、蔡老头和岳博知都在。 其中一人见了她便惊叫:“对对,还有这位小公子。” 尹灵鸢循声望去,发现这指着他喊叫的人正是昨日翰墨轩的侍者侍墨,在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颇有上位者的气势。 这是不甘心被吃了白食,找上门来了? 第191章 意外的机会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侍墨,不得无礼。”中年男子轻斥,而后起身向尹灵鸢拱了拱手:“公子有礼。” 尹灵鸢执男子礼回了,走到齐烨身边坐下,这才从几人的交谈中慢慢得知对方的来意。 这位跟随侍墨一道登门的乃是翰墨轩的东家王之翰,昨日得知自家所有难对皆被人对出了下联,便坐不住了,多方打听后得知,解对联的正是岳山长家的客人。 王之翰早年也是念过两年襄皁书院的,跟岳山长老早就相识,也算同窗,今日方登门拜访。 他态度恭谦,言辞之间颇多恳切:“在下那对子,是开店多年慢慢搜罗来的,鲜少有人能全部对上,黄公子着实大才。” 齐烨谦虚:“王老板谬赞。” 王之翰四下看看,发现少了一个人:“昨日还有一位公子,不知……” 尹灵鸢知道他说的是聿泽,开口道:“他不同我们一道。” 王之翰见对方似乎不想多提,顿了顿开口道:“在下此次前来,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王老板请说。”岳博知道。 王之翰转向齐烨:“不知黄公子肯否赐墨宝,为翰墨轩出几副难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若是能得黄公子的对子,在下必有重酬。” 原来是为了求对联而来,尹灵鸢恍然大悟,想想翰墨轩压箱底的对联都叫人给破了,日后这“作对”一项显然无以为继,找破解对联之人再出难对,也是很有生意头脑了。 “不过是些巧宗,实是不值张扬”,齐烨婉言拒绝,“请王老板见谅。” 王之翰有些意外,想了想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这里是二百两,黄公子若是肯赐教,在下还有……” “王老板误会了”,张澜开口,“我家公子并不缺钱,只是不愿张扬,王老板还是请回罢。” 王之翰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岳博知见状连忙打圆场:“王兄有所不知,这位黄公子是蔡兄蔡大人的高徒,自有风骨,断不会为了这些黄白之物违背原则,王兄此行怕是白来了,哈哈哈。” “蔡大人?”王之翰看向蔡老头,“阁下……” “在下蔡闫”,蔡老头直接自报家门。 王之翰反应了一会,恍然记起了这个名字,蔡闫,襄皁书院的荣誉学子,先帝朝三十五年的状元,当朝大学士。 “是蔡大学士?!”王之翰赶忙起身见礼,“在下眼拙,着实是失礼,失礼了。” “王老板何必客气”,蔡老头起身还礼,“老夫如今可不是什么大学士,不过是带着弟子来游学的老学究罢了,哈哈哈。” 他这样打趣自己的笑,倒缓解了不少王之翰的囧境,后者立时跟着笑起来:“原来黄公子是蔡老的学生,果真是名师出高徒。” 双方各自恭维寒暄,王之翰再不提什么赐对联的事情,毕竟能被内阁蔡学士视为亲传弟子的人,身份多半不凡,人家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不愿意屈尊降贵简直再正常不过。 快到晌午的时候,岳博知欲留王之翰一道用午膳,后者婉拒了,并且说日后自己做东,请众人去翰墨轩吃饭。 临走的时候,王之翰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聿泽的住处,尹灵鸢抢着说不知道,没把聿泽信口编造的客舍名字告诉他,若不然以这位王老板的生意头脑定是要找上门的,到时候查无此人,万一传到齐烨耳朵里,平白惹怀疑。 王之翰登门拜访,只是一个小插曲,大家都没怎么在意,但却引起了后续一串连锁反应。 蔡闫当代大儒之名还是颇为响亮的,更何况他还有内阁大学士这一层身份,要知道受门第、科举取士的弊端等诸多限制,多少才学之辈怀才不遇,空有一身才华报复却一生入不得朝堂,蔡闫可谓两全其美,用后世的话说,便是人生赢家。 虽说如今赋闲,但是凭借蔡闫一直以来的官声和名望,谁也不信他会就此归隐,起赋归朝是迟早的事儿。 因此,蔡闫在岳山长家做客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无数饱学之士、当地儒生前来登门拜访,岳宅门庭若市,蔡老头每日迎来送往,好不忙碌。 王之翰离开的隔天,中州学正登门拜访,他是代替整个中州官府前来拜会的,并且邀请蔡闫前往襄皁书院讲学。 他们本就想去襄皁书院,中州学正有此邀请,蔡闫自是要答应的,不过先前岳博知已经说过,担心影响学子们考试,他毕竟是山长,不能不顾及他的颜面。 学正说完之后也意识到襄皁书院的山长在此,立刻转向岳博知:“不知山长觉得如何?” “还是学正大人思虑周全”,岳博知道:“老夫原想着学子们临近小试,担心他们乱了心思,实在是狭隘了。” “山长也是为学子们考量。”学正笑道:“只是蔡老驾临,实属难得,学子们定也盼望着能得到这样一位当世大儒的指导呢。” “学正说的是。”岳博知拱了拱手。 学正放心了,复又转向蔡闫:“还望蔡老赏光,若是能指点一二,学子们定能受益匪浅。” “学正大人谬赞”,蔡闫笑呵呵的道,“老夫本就出自襄皁,早想一堵今日之襄皁之风,我这几个弟子也是对襄皁畅往已久,老夫想带她们同去,不知可使得?” “这是自然”,学正马上道,“蔡老的高徒,必定学问不凡,与襄皁学子们交流畅谈,必成一段佳话。” 彼此交谈的十分愉快,最后商定后日出发,学正会亲送几人前往襄皁。 因为要在襄皁住上几日,学院里都是男子,尹灵鸢女儿家照理是去不成的,但是她又十分想去见识。 齐烨那边没有明确的旨意,尹灵鸢正在考虑是说服他带上自己,还是偷偷溜去比较好。 “这有何难?”聿泽看她纠结的样子,忍不住好笑,“明日让齐烨心甘情愿带你去。” “真的吗?”尹灵鸢表示怀疑。 次日,聿泽化身尹钰则直接找上了岳宅的门,说要邀请阿原踏青赏景。 齐烨将人打发了,回头就对尹灵鸢说,收拾打点行囊,跟他们一道去襄皁。 “我是个女子,会不会不方便?”尹灵鸢得了便宜还卖乖。 “晚上安排你独宿便是”,聿泽道,“不过伺候丫头不能带。” “我能自己照顾自己。”尹灵鸢当即表示,心里给聿泽竖了个大拇指,兴高采烈的回去收拾东西了。 自然是要着男装的,含绿和宝笙帮他收拾,还要一遍遍叮嘱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尹灵鸢一一记下。 含绿还是不放心:“若不然还是求求公子,好歹我跟宝笙您带上一个去,姑娘身边没个伺候的人怎么成呢?” “不过几日的功夫,有什么不成的。”尹灵鸢从她手中接过包袱,自行翻检了一番,“我是去念书呢,带着你们不方便。” “奴婢也可做男子装扮啊”,宝笙道,“跟在姑娘身边不好么?” “好了好了,能带上我已经是破例了,你俩就不要跟着凑热闹了”,尹灵鸢回身去翻自己的首饰匣子,从最下面一层捡小金锞子分别塞给含绿和宝笙:“我不在这几日你们也松快松快,在中州城里好好玩玩逛逛,喜欢什么买什么,不必心疼银钱,就当是放假。” 第二天,尹灵鸢同齐烨他们一起,登上了前来接人的学正的马车。 随行的只有李跃、张澜和韩风,齐烨护卫暗中跟随保护。 襄皁书院地处中州城外的襄皁山脚下,马车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众人下车,书院的教习们亲来大门迎接。 书生之间见礼,自是一番繁文缛节不提。 一行人被迎进书院,先是安排儿了住处,尹灵鸢得已独住,再由岳博知和学正带领参观书院。 襄皁书院不愧为闻名天齐的书院,占地十分广阔,建筑群错落有致,前头是讲学堂,后面是学舍,四周分别还有藏书阁、文庙、食堂等,尹灵鸢跟随众人参观,在讲学堂前发现了张榜,上面是刚刚结束的小试成绩,岳登科赫然排在首位,另外还有前三甲的文章展示。 蔡老头站在文章前细细品读,时而点头,时而捋须。 “犬子拙作,让蔡兄见笑了。”岳博知不好意思的道。 “贤侄文采斐然,子渊兄教导有方啊。”蔡老头称赞一番,顺着岳博知的指引继续参观。 尹灵鸢扫了一眼岳登科的文章,繁体字她还是能大略顺下来的,不过满篇之乎者也,文邹邹的看不太懂。 没想到岳博知的成绩竟然这么好,想想他在岳家时被岳博知训斥的样子,有这么个成绩出类拔萃的儿子,岳博知竟然一点骄傲高兴都没有,依旧那般严厉,着实难以理解。 中午蔡老跟学正、教习们一道用饭,按照齐烨的意思,尹灵鸢几人每人被发了套书院的学子衫,下午便要同襄皁书院的学子们一样听学、念书。 齐烨是想彻底感受下书院的学子生活了。 第192章 规矩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襄皁书院有规定的作息时间,每日卯时起,辰时便有讲习前来授课,直到午时用餐,下午继续授课,酉时结束后用晚餐,剩下的时间学子们可自行支配,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继续学习。 跟前世上学也差不多嘛,尹灵鸢初听到这个作息时间的时候如此想,直到隔天真正坐在讲堂中听学,才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 ——襄皁没有课间休息!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夫子一直在上面喋喋不休,满口之乎者也都是自己听不懂的话,还要时不时抓人起来回答问题,尹灵鸢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如有千金重。 坐在她前方的齐烨倒是听的津津有味,李跃和张澜也都很认真,韩风完全拿出练武的毅力,正襟危坐,纹丝不动,看着倒是投入,但尹灵鸢猜,他应该跟自己差不多,没听进去多少。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上午,夫子叫了散席,学子们收拾书本,三三两两的起身离开,尹灵鸢上半身彻底趴在了书桌上。 齐烨见此,不由失笑:“可是后悔跟来了?” “有点。”尹灵鸢用书盖着脸,声音闷闷的。 “罢了,你若不愿听,我同蔡老说一声,下午不必跟着听学了,自去书院里头逛逛。”齐烨大发慈悲。 “真的吗?”尹灵鸢蹭的起身,星星眼看着齐烨。 “自然是真。”齐烨失笑,“好了,现下先去用餐吧。” 尹灵鸢彻底复活,跟着齐烨前往食堂。 韩风落后一步欲言又止,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贴身保护公子是他的职责,还是忍忍罢。 书院的学生还算比较多的,尹灵鸢本以为食堂会很拥挤,没想到到了之后,完全是另一副景象。 这里的食堂换做“公厨”,并没有统一的打饭窗口,而是分成几个甲乙丙丁四个区域,学子们围成一桌,每一桌上已经摆好了饭食。 但是不同区域的饭食是不一样的,甲区仅一桌,桌上摆着八个大碗,荤素搭配,菜色丰富,围桌而坐的整好有八个人。 乙区有三张桌子,每张桌子上摆六大碗,相比甲区少了两道肉食,每桌也是围坐八人。 以此类推,丁区的桌子最多,每桌却仅有四碗菜食,要八个人分吃。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整个食堂安静极了,除了碗碟偶尔的碰撞之声,再听不见一丝杂音或者交谈。 尹灵鸢觉得有些安静的可怕。 “咱们坐哪里吃?”她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问齐烨。 李跃视线快速在堂中扫了一圈,接近甲区的地方还有一张空桌,桌上已摆好了饭食,他示意齐烨。 后者点点头,先一步走向方桌,其后众人随行。 他们这张桌子虽然靠近甲区,桌上的饭食也同甲区的一样,但是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它是独立于四个区域之外的。 尹灵鸢坐下,意外发现旁边甲区桌上坐着的正有岳登科。 “二公子?”尹灵鸢忍不住开口,看到熟人有点小兴奋。 岳登科只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就继续低头吃饭了。 尹灵鸢有点奇怪,这还是那个有礼有节的岳登科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看其他人,也是闷头吃饭,别说窃窃私语了,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无。 “二公……”尹灵鸢还要再唤,齐烨叫住了她:“先用膳。” “哦”尹灵鸢拧了眉头,满心疑惑的开始吃饭。 饭食味道尚可,倒不似那日蔡老头所说,学子们在学院饿的面黄肌瘦,休沐时迫不及待回家吃好吃的。 尹灵鸢几人是后到的,所以吃的也慢,按说早该有人吃完离开,可是整个食堂一直维持着他们进来时候的模样,半点变动都无。 她偷偷偏头看岳登科,那一桌人明显全部吃完了,仍旧正襟危坐,一个都不离开。 直到她们这一桌吃完了饭食,撂下筷子起身,其余学子才纷纷起身离开。 “不会是都在等我们吧?”尹灵鸢难以置信的开口。 齐烨深深看了学子们一眼,没有说话。 出了食堂,尹灵鸢看到岳登科路过,忍不住开口:“二公子?” 这次岳登科没有不理人,抱拳躬身行了个揖礼,歉意道:“尹姑……公子有礼。” “你认得我啊”,尹灵鸢指指自己,“刚才我以为我这样你没认出来呢。” “方才是登科失礼”,岳登科歉意道,“请尹公子见谅。” “既认得,方才却为何……” “食不言,襄皁书院的规矩,所有学子都要遵守。”岳登科未等她问完便解释道。 如此严格的吗?尹灵鸢心下诧异。 又听李跃开口:“公厨的座位,是按照成绩排的吗?” “是。” “那岂不是考最末就吃不饱饭?”尹灵鸢道。 岳登科却不欲再言,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下午是蔡老头讲学,本打算回去休息的尹灵鸢决定给蔡老头个面子,听上一听。 其实是因为蔡老头知道她的身份,即便她上课睡觉,蔡老头也不敢怎么样。 尹灵鸢也想见识一下,日常抬杠的蔡老头,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 结果就是她依旧没听懂多少,老头逮着书上的一句话,能发散出一箩筐的策论见解,尹灵强撑着听了半晌,终于不再折磨自己,放弃了。 可若真趴在桌子上睡觉,未免太不给蔡老头面子,尹灵鸢支棱着精神,东张西望,胡思乱想。 中午食堂的一幕忍不住跃入脑海,即便是学院的规矩,真的能执行的如此到位吗?连一句窃窃私语都没有。 她看周围的学子,除了李跃几个,襄皁书院的学子们一个个坐的倒是端正,只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很多人是强打着精神的,甚至有些坐立难安。 他们脸上带着求知若渴的神情,身体却跟不上思维,尹灵鸢已经发现了好几个小细节。 譬如蔡老头讲到关键之处,学子们都会提笔来记,一人手抖的厉害,明显在忍耐着什么。 他不小心将笔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声响,蔡老根本就没有听见,可他却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尹灵鸢发誓,自己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惊恐。 只是弄掉了一只笔而已,为何会惊恐? 尹灵鸢觉得怪异,笔掉在那人桌前不远的地方,可他没有去捡,也没打扰前边的同学帮忙拾取,就这么干巴巴的听完了一下午的课。 蔡老宣布下课的时候,尹灵鸢紧走几步,俯下身捡笔,学子也欲捡笔,两人手臂相触,学子像触电一般弹开手,尹灵鸢从他透出衣角的手腕间看到了一抹红痕。 “你的笔。”她拾起笔递给学子,后者缩着肩膀,略略伸手接了:“多谢。” “你是受伤了?”尹灵鸢扫了一眼他细瘦的手腕。 “没有。”学子只吐出这两个字,再不肯多说一句,转身快速离开。 “怎么?”齐烨从身侧走近。 “他好像身上有伤。”尹灵鸢看着方才那逃跑似的奔出去的学子道。 齐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觉得背影十分瘦弱:“许是功课不好,被夫子责罚了。” 尹灵鸢想想也是,在古代私塾,夫子惩戒学生,应是常有的。 不过他为何那般害怕,唯唯诺诺?尹灵鸢摇摇头,想不明白,也只得归咎于这学子性格内向罢了。 隔天,岳山长发话,让尹灵鸢不必去讲堂了。 还带着一个一身短打的壮硕男子,亲自过来叮嘱:“这是魏武,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 尹灵鸢看着身形壮硕高大的魏武,不自觉蹙眉:“怕是不太方便吧。” “啊……这……”岳博知犹豫了一会,方略带歉意的道:“是老夫考虑不周。” 尹灵鸢笑笑。 却听岳博知复又叮嘱:“尹姑……公子便在房中休息罢,这四周还是不要乱走了,我让魏武守在外围。” “山长这是何意?”尹灵鸢蹙眉。 岳博知示意魏武退下,方压低了声音解释:“姑娘别误会,实是姑娘身份不便,这书院又多男子,万一冲撞了,岂不唐突?” “岳伯伯说的对,灵鸢知道了。”尹灵鸢行了个福礼,将岳博知送了出去,那个彪形大汉就守在外门,尹灵鸢只能在房间和自己的小院中活动。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她房门紧闭,在屋子里踱步。 “不对劲什么?”聿泽现身,将人拉着坐下。 “岳山长明知我是女子,还派一个男人过来,我说不合适之后,他又马上用女子的身份堵我,让我不要乱走,外头那个,也分明是限制我行动的。”尹灵鸢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书院而已,大家都在上课呢,能有什么冲撞的?”她猜测,“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被我这个外人发现了?” “想那么多,不如出去看看。”聿泽直接道。 “障眼法?” “何必麻烦。”聿泽话落,伸臂揽上尹灵鸢的腰,而后白光一闪,再睁眼,两人已身在另一个地方了。 《我在冷宫种田》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193章 赶走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为何来这?”尹灵鸢看着写着“藏书阁”三个大字的建筑,问聿泽。 “你不是要看吗?从这里开始。”聿泽道。 藏书阁的门锁着,尹灵鸢趴在门缝往里瞧,没有人,都是书,没什么好看的。 “要进去吗?”聿泽问。 “算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尹灵鸢带着聿泽,大摇大摆的在书院里溜达,学子们都在上课,整个书院静悄悄的。 襄皁书院真挺大的,那日山长和学正引着她们参观的地方连一半都没有,此刻尹灵鸢专捡犄角旮旯的瞧。 这一遭下来,倒真给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学舍后头还有一排小房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连窗户都没有,每个上头都挂了一把大锁”,中午用完午膳,尹灵鸢悄悄对齐烨讲。 “你不是说岳山长派了人守门吗?怎么出去的?”齐烨问她。 “我……”尹灵鸢顿了一下,不好意思的道,“我悄悄溜出去的。” 齐烨追问:“怎么溜?” “就,翻墙钻洞呗。”尹灵鸢随口道,马上转移回来方才的话题:“我真的觉得襄皁书院不对劲,你看学舍后头应该还有挺大地方的,可是通往后头的夹道都上着锁,是有什么宝贝,不能让人看吗?” “许是珍贵的书籍残卷之类。”李跃猜测。 “那应该放在藏书阁”,尹灵鸢环视四周,小声道,“而且你们不觉得这里的学子们都怪怪的吗?就像……行尸走肉。” “不要胡说”,齐烨轻斥。 尹灵鸢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下午老实些,你若真想四处逛逛,我去同山长说,让人带你去。”齐烨复又叮嘱。 让人带着还能发现什么秘密?尹灵鸢摇摇头:“男女有别,还是算了。”心中却已决定,下午继续溜出来探查。 她先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周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去上课了。 尹灵鸢推门而出,走到外面,看到那个魏武还在门口守着。 她退回小院,喊聿泽带她去后头。 两个人再次来到学舍通往后头的夹道,木门上挂着大锁,门可以被推开一个缝隙,能看到后面,依旧是静悄悄的。 “咱们过去看。”尹灵鸢道。 聿泽捏指成决,遥遥在锁间一点,大锁啪嗒一声打开,尹灵鸢推开门,刚迈入一步,突然从侧边的回廊里冲出来一个人。 他穿着襄皁书院学子的制服,却披头散发,整个人跑的踉踉跄跄,不知是不是身有残疾。 这人跌跌撞撞的朝尹灵鸢所在的方向冲来,后头紧追着两个壮硕的男子,是跟魏武差不多的打扮。 她身体先于意识侧身避开,发现这人根本不是冲他,而是扑向那扇刚刚被聿泽打开的门。 疯子近乎疯狂的扒上了木门,却被随后赶来的两个大汉牢牢捉住,硬生生将他探出去的身子拖了回来。 “不!”疯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大汉毫不客气,一人抽绳子绑人,一人欲堵嘴。 挣扎间,尹灵鸢看清了疯子凌乱的头发下掩藏的脸。 “岳登科?!”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人分明是岳登科,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谁?”大汉一警觉,四处张望。 尹灵鸢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再发出声音。 她身上有障眼法,只要不跟旁人有身体接触,障眼法便不破,所以两个大汉虽然听到了声音,却见不到人。 “有人吗?”大汉二制住了岳登科,跟着四处逡巡。 两人看了一圈,并未发现半个人影,大汉一转向木门,看了一眼被打开的锁:“门怎么会开?” 大汉二摇头,被困住的疯子还在呜呜挣扎,他一脚踢了上去,疯子被迫跪倒,后领子又被大汉狠狠扯着,拉了起来。 “你把人押走,我去禀报山长。”大汉一一脸严肃。 大汉二点了点头,拖着被绑成死狗的疯子走了。 尹灵鸢欲入内详查,聿泽重新回到识海:“先回去。” “为何?” “岳博知得到禀报,必定先去查你。”聿泽道。 尹灵鸢才回到自己的学舍,果真岳博知随后便到了。 甚至招呼都没打,直接推门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魏武。 “岳伯伯?”尹灵鸢满脸震惊,“怎么?” “你一直在此,可有出去过?”岳博知面色深沉。 “没有啊”,尹灵鸢老神在在,捧着一盏热茶:“岳伯伯为何这么问。” 岳博知没有说话,看了眼魏武,后者几不可察的摇摇头。 “可是前头出了什么事儿?”尹灵鸢问。 “没事”,岳博知沉声道,“你好好休息。”随后径自离开。 尹灵鸢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不想到了晚上,她却被叫到了议事堂。 岳博知、学正、蔡老头悉数在列,此外还有另外几个书院的主事长老,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尹灵鸢行了个揖礼,询问的眼神看向蔡老头。后者明显也不明白,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而后转向岳博知:“子渊兄是何用意?这下可以说了罢。” “蔡兄见谅”,岳博知拱了拱手,方开口,“实是侄女女儿之身,在这书院中行走多有不便,老夫的意思,还是先送侄女儿回府方为妥当。” 此言一出,蔡老头尚未回答,在座诸位先不淡定了。 “尹公子竟是女子?”学正尤为惊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鸢是老夫的表侄女儿”,蔡老头只好解释,“因好奇这襄皁书院,便做男装打扮,前来见识一番。” “如今见也见识到了”,岳博知道,“侄女儿对学子讲堂明显兴致缺缺,不如便就此回去,总好过整日闷在学舍无所事事。” “这……”蔡老头有些犹豫,因为做主的毕竟是齐烨。 而齐烨名义上是他的弟子,这种场合也不好生将一个小辈拉来。 尹灵鸢则静静看着岳博知,若说他赶自己走,跟下午的事情没有关系是不可能的,他没发现自己出去的证据,又找不出旁人,思来想去只有将自己赶走才最为保险。 如此更说明了他的做贼心虚。 “可是小女做错了什么?岳伯伯为何要赶我走?”尹灵鸢开口。 “侄女儿莫要误会”,岳博知和颜悦色道,“实在是你女子之身多有不便,这学院尽皆为男子,若是日后传出些什么,对侄女儿的名声不益。” “是啊,女子怎么能进书院。” “的确有些胡闹了” “不妥,不妥。”理事长老们纷纷附和。 “蔡老,这姑娘,您看……”学正显然也觉得不妥。 “这……”蔡老头犹豫。 尹灵鸢看这情形,即便自己死赖在这里,日后怕也会被人寸步不离的盯着,反倒不如先答应离开,大不了之后再悄悄回来。 “我可以走,不过想问问岳伯伯……”尹灵鸢开口,刚要问岳登科,脑海中聿泽抢先道:“不是他。” 尹灵鸢住口。 聿泽紧接着道:“白天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岳登科。” “不是吗?” “虽然很像,但不是他。”聿泽道。 岂止是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样,但世上真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吗? “侄女要问老夫什么?”岳博知听她话说到一半停住,遂主动开口询问。 尹灵鸢回神,换了句话:“想问岳伯伯能不能容我跟朋友们告个别。” “这个自然”,岳博知道,“而且今日天色已晚,侄女要回家也得等明日一早。” “多谢岳伯伯,那灵鸢便告辞了。”尹灵鸢最后行了个福礼,告辞离开。 回到自己的地方,便看到韩风站在门外。 “公子来了?” 韩风点点头:“在里面。” 尹灵鸢推门而入,齐烨是听闻了她被单独传唤,所以才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尹灵鸢于是把自己白天发现的情况,以及岳博知下午的反常和方才要赶她走的事情说了。 齐烨听后蹙眉:“你确定下午看到的是岳登科?” 聿泽那么说,她已经不确定了,遂摇了摇头:“或许是长得十分相像的人。” “不会是他”,齐烨却十分笃定,“整个下午岳登科都在堂中听学,就坐在我斜侧方,从未离开过。” 尹灵鸢点点头:“那应该不是他,可是学院为何会关着一个疯子?” 齐烨蹙眉沉思,片刻后道:“你先回去也好,这里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明日我让韩风暗中查探。” 天色很晚了,齐烨并未久留,最后叮嘱了几句便离去。 尹灵鸢本想趁着夜色再出去打探一番,却被聿泽拦下:“齐烨不是说了会派人查么,你今夜好好休息便是。” “我出去不是更方便么?”尹灵鸢有理。 “是他的江山基业,你跟着操什么心呢,不许去。” 尹灵鸢:…… 好端端的,又不知又吃的哪门子飞醋,只得作罢了。 一夜无梦,次日一早,岳博知备好了马车,早早的等在门口,准备送尹灵鸢回岳家。 临走的时候,她跟众人告别,齐烨叮嘱她一路小心,并暗中派余刀余剑随行保护。 “放心罢”,尹灵鸢笑笑,“我会照顾自己的。” “嗯。”齐烨点点头。 尹灵鸢转身,才要迈出门槛,忽然斜刺里撞出来一个人,直扑她脚下。 “诶!”尹灵鸢一惊,韩风瞬间戒备。 细看之下却发现这人是那日弄掉毛笔的瘦弱学子,好像是路没走稳,摔倒了。 “你没事吧?”尹灵鸢伸手去扶。 学子搭了她的手一把,踉跄起身,满脸不好意思:“对不住,对不住。” 尹灵鸢眼神微闪,面上不动声色:“没事就好。” 说着侧身跨过学子,彻底离开。 第194章 柳家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梨花巷从东数第四户人家,姓柳。 古朴的木门上挂着一方陈旧的匾额,木匾经年日久,早已斑驳,其上“柳宅”二字隐约可辩。 尹灵鸢此刻正站在这户人家的门口。 早上离开襄皁书院时,那个不小心摔倒的学子,趁着被她扶起时塞了张纸条到她手里。 尹灵鸢不动声色,直到了马车上才打开纸条,上面便写了这个地址和一个名字。 她上午回到岳家,下午聿泽登门将人邀了出来,两人按照纸条上的指引,找到了柳家门上。 “他引我来此是什么意思?”尹灵鸢不解。 “进去就知道了。”聿泽说着,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妇,她见门外两个陌生男子,面露警惕,只略略打开了一个门缝:“你们找谁?” “请问柳林路可在此处?”尹灵鸢语气和善的问。 听到这个名字,老妇面上略放松了些:“你们是……” “我们是受他朋友所托,来看看他。”尹灵鸢笑道。 老妇上下打量他们片刻,将门打开半扇,侧身让过:“进来吧。” 两人对视一眼,先后进入柳家。 这是一间不大的小院,布置的却很精致典雅,老妇引着两人到了正面的厅堂门口:“两位稍待片刻,容我先去通禀一声。” 尹灵鸢示意:“请。” 老妇入内,片刻后扶着一个比她略年轻些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 “夫人,就是这二位公子”,老妇轻声对中年妇人道。 被称作夫人的中年女子微微颔首,请尹灵鸢和聿泽入内:“两位公子请坐,周妈去制些茶来。” “哎”老妇应声下去了。 “周妈说你们是来寻我儿的,不知有什么事?”中年妇人再开口。 “原来是柳夫人,失敬。”尹灵鸢拱了拱手,先做自我介绍:“在下尹原,这位是我哥哥尹钰则,此来是受人之托,专程来看望柳林路柳公子的。” “不知是受何人所托?”柳夫人问。 尹灵鸢跟聿泽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尹灵鸢于是拿出那张纸条,直接呈给柳夫人看。 后者接过,只见上书一行小字:梨花巷柳家,找柳林路。 柳夫人不解:“这……” “是襄皁书院的一位学子暗中塞给我的”,尹灵鸢道,“不知柳公子可在?” 原本和颜悦色的柳夫人忽然面色微变,语气也冷了下来:“我儿不识得什么学子,你们怕是找错人了,赶紧走罢。” 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赶人。 尹灵鸢有些猝不及防:“这白纸黑字写的,怎会有错?夫人可否让柳公子出来一见,我们没有恶意的。” “说了你们找错人!”柳夫人几乎是疾言厉色,端着茶回来的周妈见此,紧走几步上前:“夫人,怎么了?” “他们是襄皁书院的”,柳夫人低低说了一句,周妈脸上神情也变了,放下茶盏便来帮柳夫人赶人。 “二位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襄皁书院的。”尹灵鸢急急解释。 “走,我家不欢迎你们!”周妈根本不听,挥舞着手臂就把两人往外推。 “我们真的不是!”尹灵鸢一直在分辩,聿泽护着她一步一步退至院子里。 纠缠间只听大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手中提着一条鱼走进来,见到院中场景有些意外:“周妈,这是怎么了?” 周妈推搡的动作一顿:“公子回来了?” “嗯,我今日去河边捉鱼,给你。”男子将鱼递给周妈,面上带笑:“熬汤给母亲补身子。” 周妈接过鱼,面上欣慰:“哎,好。” 柳夫人听见动静从厅堂出来,迎着儿子:“路儿回来了,快进屋里。” “你是柳林路?”尹灵鸢趁机问。 “我是啊。”柳林路点点头,又问尹灵鸢,“你是谁?” “我是襄皁书院你的朋友拜托来看你的。” 本来挺正常的柳林路面色倏然一变,他微张着嘴,似乎想喊,但却发不出声音。 “我……我……我听话,我真的听话,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尹灵鸢就见柳林路转瞬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充满惊恐,他跪扑过来,伸手便要去扒尹灵鸢的衣角。 聿泽护着她后退一步,柳林路的反应让两人全都始料未及。 “求求你……不要!不要!啊……啊……”柳林路近乎疯狂的嘶吼,柳夫人已经赶到近前,她抱住儿子不断挣扎的身子,急急安抚:“路儿不怕,娘在呢,娘在呢。” “娘?娘我不要去书院!不要送我去书院!”柳林路躲在柳夫人的怀里,还在不断往里缩,仿佛要躲避什么恐怖的东西。 “好好好,不送,娘不送,路儿不怕了,啊~”柳夫人柔声安抚,早已泪流满面,“是娘错了,娘再也不送路儿去书院了,路儿乖,不怕不怕……” 柳林路渐渐不再疯狂嘶吼,但依旧缩在柳夫人怀里,整个身子发着抖。 目睹了这一幕的尹灵鸢跟聿泽面面相觑,想说什么,又怕开口会再次刺激柳林路。 “算老妇求求二位了,赶快走吧!”周妈亦是红了眼眶,苦着脸哀求。 尹灵鸢张了张口,终是什么都没说,被聿泽拉走了。 从梨花巷出来,尹灵鸢还在想方才那一幕。 “柳林路是听见襄皁书院才突然发疯的”,尹灵鸢道,“有点像创伤后应急障碍症。” “你是说襄皁书院伤害过他?” “八成是”,尹灵鸢点头,“那个柳夫人和周妈也是,开始对咱们还算和善,也是听到我提襄皁书院,便要立时赶咱们走,看来那个学子让我来这里是有道理的。” “你想怎么做?”聿泽问。 “可惜方吉平不在”尹灵鸢蹙眉,“否则若是他能治好柳林路的疯癫之症,咱们应该不会再被柳家赶出来。” 看今日这情形,她们即便再登门,怕也问不出什么。 聿泽想了想,意识进入空间,片刻后手上多了一枚丹丸。 “是什么?”尹灵鸢捏起来细细打量。 “清心丸”,聿泽道,“修行中极易产生心魔,这清心丸是修者必备的丹药,能帮助清除杂念,清明神智。” “你是说,这药可治柳林路的病?”尹灵鸢惊喜。 “或可一试。”聿泽道。 两人于是决定,明天再来柳家试试。 回到岳宅的时候已近傍晚,宝笙正在大门口来回踱步,身边站着余剑,看到尹灵鸢回来,连忙上前:“姑娘可算回来了,把奴婢担心坏了。” 尹灵鸢看了眼抱剑行礼的余剑,笑道:“是为我担心,还是替余剑担心?怕他担上个护卫不力的责任?” “姑娘!”宝笙急得跺脚,“自然是为了您的安危啊,算奴婢求求您了,明日再出去,莫要把余剑甩开了行吗?” 尹灵鸢看看余剑,又看看急得满脸红的宝笙,忽然有了主意:“好啊,明日你俩同我一起去。” 次日,尹灵鸢直接换了女装,带着宝笙和余剑,并且给余剑贴了假胡子,让他做老郎中打扮。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宝笙不解。 尹灵鸢拿出那粒清心丸,交给余剑:“等会到了柳家,你就说你是帝京来的郎中,可以替柳公子治疯病,然后寻个合适的机会,把这清心丸给他服下。” 余剑没什么废话,拱手接了。 宝笙却一肚子疑问:“柳家是谁家?姑娘为何要替他家诊病,这丹药又是哪里来的?” “就你话多”,尹灵鸢不欲多做解释,“去就知道了。” 这次聿泽没有跟来,尹灵鸢带着两人到柳宅门口,余剑上前敲门,宝笙扶着含绿站在不远处。 开门的依旧是周妈,她不认识余剑,却瞧见了不远处的尹灵鸢,颇觉眼熟:“你……” “周妈好”,尹灵鸢行了个女子礼,“昨日为方便才以男装示人,让周妈误会了。” “你是女子?”周妈惊讶。 “小女子尹灵鸢”,尹灵鸢道,“她是我的丫鬟宝笙,这位是余郎中。” 两人分别见礼。 既然是女子,那就不可能是襄皁书院的人,周妈到底将人迎了进来。 柳夫人亦是惊讶,不过依旧没给什么好脸色:“姑娘屡次登门,到底有何赐教?” “昨日是灵鸢莽撞了”,尹灵鸢笑道,“今日换成本来装扮,就是怕夫人再误会,其实我得那张纸条亦是机缘巧合。” “不必多言”,柳夫人冷冷道,“无论你是不是襄皁书院的人,亦或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儿都不会再同你们有半分牵连。” “夫人误会了”,尹灵鸢示意余剑,“灵鸢今日再来,是介绍这位余郎中的,昨日看柳公子似有疯癫之症,何不请余郎中为他诊治?” “你是郎中?”柳夫人看向余剑。 余剑拱了拱手:“正是。” 柳夫人蹙眉,狐疑的打量余剑和尹灵鸢一阵,而后道:“路儿的病早请过许多郎中看,均未见气色,还是罢了吧,多谢尹姑娘好意。” 第195章 初窥真相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疯者善行而数变,伤于风者,上先受之,物外而至心,心乱则生忧怖,忧而成病”,余剑忽然开口,一大串话从嘴里蹦出来,“喜则气缓,清则心静,老夫这里有清心丸一枚,夫人可拿与公子服下,必至心清病缓。” 余剑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清心丸,递给柳夫人。 后者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 “我们并无恶意,余郎中从前在帝京亦治好过许多疯癫之症,夫人不妨一试。”尹灵鸢接过清心丸,直接放到柳夫人手中,“若不放心,夫人丢了也无妨。” 话落,微微弯腰行了个礼:“这两日多有叨饶,灵鸢这便告辞了。” 宝笙跟着行了礼,扶着尹灵鸢转身离开。 柳夫人盯着手中的药丸,眸色明暗不定。 外面,尹灵鸢三人走出梨花巷,宝笙十分不解:“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尹灵鸢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转向余剑:“你方才说的那一大串话,哪里学来的?” “属下随口编的”余剑道。 尹灵鸢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会编这样一番话?” 余剑想了想,开口:“姑娘昨日随尹兄,想必就是去了柳家,而之所以到柳家,应该跟襄皁书院有关。” “你知道?”尹灵鸢真的诧异了。 “姑娘从书院回来就去了柳家,可是在书院得了什么线索吗?”余剑猜测,“是昨日离开前,摔倒在姑娘面前的学子?” 尹灵鸢:…… 没想到余剑看着不声不响,竟这般聪明,她略带担忧的看了宝笙一眼,这丫头傻乎乎的,日后还不得被哄得团团转? 宝笙被看的莫莫名其妙:“姑娘为何这般看我?” “啧啧”,尹灵鸢同情的摸了摸她的头,“多长点心眼吧,傻姑娘。” “嗯?”宝笙不解。 尹灵鸢却换了个话题:“余剑猜的不错,的确是那学子给了我一张字条,指引我来柳家……” 她把事情前前后后大略说了,最后道:“也不知柳夫人会不会给柳林路服下丹药。” “丹药可是尹公子所赠?”余剑问,“确有效果吗?” “啊,尹大哥说没问题”,尹灵鸢开始打哈哈,“他们跑江湖的,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丹药,呵呵呵。” 余剑没有再问,尹灵鸢让他送自己回府,放两人出去玩了。 次日,一切风平浪静,尹灵鸢等的有些心焦,不知道柳林路吃了丹药没。 有心想再登门,又怕被赶出来。 “姑娘别担心,左右这两日公子就回来了,到时候有什么疑惑,找公子就好了。”宝笙劝慰。 “但愿他们能查到些有用的吧。”尹灵鸢道。 岳家一如往昔,岳登科和岳博知都不在府上,岳夫人整日念佛,岳大小姐也是日日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门,尹灵鸢要去哪里倒是没人阻拦。 只是她把岳宅走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次日,齐烨传来书信,说下午便归,尹灵鸢本打算留在家里等他,不想上午的时候,周妈却上门了,来请尹灵鸢过府一叙。 “可是柳公子病好了?”见到人,尹灵鸢迫不及待问。 “姑娘去看了便知。”周妈没有多说。 再次来到柳家,柳夫人早已等在正厅,柳林路也在。 母子两个甫一见到尹灵鸢竟齐齐下跪,尹灵鸢忙紧走两步拦了一把:“夫人这是做什么?灵鸢怎么敢当。” “多谢姑娘救我儿性命。”柳夫人眼含热泪,神情满是感激。 “可是柳公子的病愈了?”尹灵鸢将人搀起来。 “是,不知昨日的郎中何在?”柳夫人缓了缓,开口:“我想好好答谢于他。” “他已离开中州回帝京去了”,尹灵鸢道,又转向柳林路:“柳公子现下感觉如何?” “多谢姑娘,已经大好了。”柳林路一揖到底,此时的他又不同于昨日刚见时。 那时候柳林路虽没有发疯,但是言行间透着股不符合他年龄的稚气,此时再见,方才觉得是个正常人了。 柳夫人请尹灵鸢上座,柳林路也坐下,拿出她曾经交给柳夫人的字条,开口:“敢问姑娘从何处得来此物。” “是襄……”尹灵鸢开口,看了看柳林路的神色,方缓缓道“是襄皁书院的一名学子悄悄塞给我的,我曾出于好奇,女扮男装进入襄皁书院,却意外发现了书院许多不对劲儿的地方,因女子身份暴露,被书院赶了出来,临走前偶得此物,说实话,我连塞给我这纸条的学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只因一时好奇,便寻了来。” 柳家母子听罢皆沉默,片刻后还是柳林路先开口,他指着字条上的墨迹道:“是方敬兄的笔迹,我曾与他同读襄皁书院。” “我曾与他一同听学”,尹灵鸢道,“观他身形瘦弱,手臂上似乎有伤……想问他怎么了,却被他忙不迭的逃开,后来就悄悄塞给了我字条。” “方敬兄写此条……”柳林路紧紧攥着字条,声音沉痛,“怕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可否告诉我襄皁书院究竟发生了何事?”尹灵鸢问。 柳家母子对视一眼,柳夫人不自觉绞紧了帕子:“都是我不好,害了路儿……” “娘……”柳林路覆上娘亲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柳夫人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讲述过往。 柳家原先是小富之家,柳父年轻的时候,靠南北跑商,攒下了还算丰裕的家底,后来娶柳母,两人相敬如宾,但是一直难有子嗣,直到四十上才得一子,便是柳林路。 柳家夫妇老来得子,自是十分疼宠,慢慢的将柳林路宠成了个纨绔性子,整日斗鸡走狗,不干正事。 在柳林路十五岁那年,柳父在一次跑商路上遇意外死了,临死前托人给老妻带话,希望她好好教导林路,莫要走自己的老路。 柳父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少时家贫,没能读书走上仕途,柳母悲伤过后,决定遵循亡夫遗愿,让儿子读书。 可是前十几年的放纵早已养成了柳林路纨绔不羁的性子,想要静下心来读书,他才不听,不只不读书,还整日玩乐,把老父亲攒了一辈子的家底都快挥霍干净。 柳母整日愁容满面,后来听说襄皁书院极其厉害,什么纨绔笨蛋,只要送进去,保准能教出个人样,至少也能中个秀才。 柳母仿佛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当即将原本的两进宅院卖了,凑出一笔银子,将柳林路送进了襄皁书院。 柳母满心欢喜,等着儿子改头换面,来年靠出个秀才来,可结果却大相径庭。 初入学院的学子,需要三个月后才能第一次休沐。 “路儿头次休沐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柳夫人眼角含着泪花,“他原先壮得很,去了书院三个月,便瘦了一大圈,我虽然心疼,可想着他爹的遗愿,便狠了狠心,又将人送了去。” 当时柳林路便表现出了强烈的恐惧和抵触,但是柳母一心望子成龙,没有在意他的情绪,再次将柳林路送入襄皁。 “再回来便是半年之后了”,柳母道,“路儿他……他整个人都不行了……” “是生病了吗?”尹灵鸢柔声问。 柳母哭着点头:“不说话,也不睡觉,整日缩在角落,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书院里定的规矩,我当时忧心,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可是一凑近他便以头撞墙,我吓得再也不敢靠近。” 这个样子,自然再没法往书院送,柳林路在家里养了大半年,情况才慢慢好转,不再拒绝柳母的靠近,日常也会乖乖吃饭、睡觉。 “可他却听不得任何与襄皁书院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名字,便会立刻陷入癫狂。” 柳母也曾试图找过官府和书院,但是皆被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儿子又这个样子,实在没办法。 “所以夫人也不知道柳公子在书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尹灵鸢道。 柳夫人看了儿子一眼,继续道:“路儿刚被送回来的时候,我曾在他身上发现一些青紫瘢痕。” 尹灵鸢蹙眉,看向柳林路,虽然不忍心,还是问了出来:“是书院打你们吗?” 柳林路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那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刚入书院的学子,被搜身之后带到后院,关在一间小屋子里。 屋子很小,只容一人站或坐,却无法躺下。 里面没有窗户,无论白天黑夜都漆黑一片,人在其中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拉撒全部就地解决。 柳林路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从后来的学子那里观察,应该是有两三日的。 “可我在里面却仿佛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柳林路如是说。 从小黑屋出来,他被拉去换洗,吃饭,然后便发了一个小册子,里面全是书院的规矩。 “几时起,几时坐,几时休,学子们所有言行举止,规定的十分仔细”,柳林路道,“所有人都必须牢记,并且一字不落的遵守。” “若是违反了呢?”尹灵鸢问。 “生不如死。”柳林路幽幽吐出四个字。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196章 以章皇序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襄皁书院有一整套折磨人的法子,堪比刑部大牢。 尹灵鸢那日看到的魏武和另外两个大汉,便是书院里的执行者,只要有学子违规,轻则以木包铜的刑杖责打,重则用淬了盐水的细鞭抽。 执行之人极有技巧,不会造成重伤,却能令人感受到最大程度的痛苦。 除了身体上的伤害,襄皁书院里还有一套折磨人精神的法子。 初次进入书院关小黑屋是其一,将反抗的人吊起来,着人轮流看守,不许人睡觉,也不让人昏迷…… 各种折磨人的法子不一而足。 不是没人尝试过逃走,可是学子们大多文弱,跟那些五大三粗的执行者比起来,完全不是对手。 被抓回来,便会面临更惨痛的刑罚。 柳林路最害怕的还是小黑屋:“那太绝望了,为了不再被关进去,我只有乖乖听话。” 可是在学院里,并不是你守规矩就可以平安无事的,院里每月一次小试,每季度一次大试,考试会评出甲乙丙丁四等。 “我在公厨里看到过”,尹灵鸢道,“末位丁等吃不饱饭。” “丁等并不是末位”,柳林路苦笑一声,“真正的末位是评不上等级的人,他们会被惩罚。” 第一次评不上等级,只每人责三十杖。 连续两次评不上等级,便会被关小黑屋。 若是三次都居末位,那么你就不配为人了,会被要求像牲畜一样生活。 “因为那些可怕的刑罚,没有人敢不用心学书,可是有些人,天生便不是读书的料子,任凭他怎样努力,总是不如别人”,柳登科眼神幽暗,“最后便如我一般,被彻底逼疯。” 柳夫人早已泣不成声,这些话她也是第一次从儿子口中听到。 她知道儿子在麓阳书院一定受了苦,可却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血淋淋的残酷。 “路儿……路儿……娘对不起你!是为娘对不起你啊……”柳夫人压抑的哭着。 一个母亲,痛到极致的哭,反倒不是撕心裂肺,而只是不受控制的大张着嘴巴,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阵阵呜咽。 尹灵鸢被她的情绪感染,亦红了眼眶。 “娘,从前是儿不懂事,日后只要您不再逼我读书,儿定好好活着,陪在您身边。”柳林路呜咽。 “不读了!再不读了!”柳夫人猛喘了一口气,“娘再也不逼你了,我的儿……” “娘……”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尹灵鸢默默退了出去,看到在门外守着的周妈,她整了整情绪,上前告辞:“我先回去了,你们不要怕,柳公子的委屈不会白受。” “姑娘此言何意,可否言明?”周妈卷起袖子擦了擦眼角问。 “明日我家公子回来,自有分说。”尹灵鸢道,“周妈放心,也去劝劝他们母子二人,莫要太过哀痛。” “哎”周妈点点头,送尹灵鸢到门口。 “留步吧。”尹灵鸢出了柳家,出来时看到余刀也在。 “姑娘”,余刀拱手行礼,“公子回来了。” 尹灵鸢吸了吸鼻子:“走,去见他。” 齐烨回来,蔡老头跟着回来了,岳博知自然也陪着。 “公子,我有事……”尹灵鸢回到岳宅,尚未见到人,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话说到一半顿住,岳博知也在。 “侄女出去了?”岳博知开口。 尹灵鸢行了礼,笑道:“脂粉没有了,想去买些,没遇上喜欢的。” “女儿家的东西老夫不懂”,岳博知慈眉善目,“侄女可去问问夫人。” “灵鸢知道了,多谢岳伯伯。”尹灵鸢笑笑。 复又转向蔡闫:“叔父这几日讲学,可是辛苦了。” “确有些疲累”,蔡闫缓了口气,“年岁大了,不服老不行。” “那叔父和公子都早些歇息,侄女儿先告退了”尹灵鸢说着,看了齐烨一眼,后者冲她几不可查的点点头,尹灵鸢便径自退下。 入夜,外面的梆子敲了三声,尹灵鸢一直支棱着耳朵,直到敲门声响起,她拉开门,果见韩风等在外头,他身后站着齐烨。 尹灵鸢侧身,让两人进来。 “余剑说你这两日去了柳家。”聿泽率先开口,“可发现了什么?” “正要同公子说”,尹灵鸢道,随即将今日在柳宅听到的、看到的,原原本本同齐烨讲了一遍。 “果真如此。”齐烨眸色深沉。 “书院那边,可查到什么吗?”尹灵鸢问。 齐烨示意韩风来说。 “按照姑娘先前所言,我发现了学舍后面的秘密,有很多空间狭小的房屋,如今想来,便是关押学子们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几所大些的屋子,里面放着木棍、绳子、细鞭等刑具。” “果然如此。”尹灵鸢恨不得现在就去抓了岳博知,“他身为山长,难辞其咎。” “只怕更是主导之人。”齐烨沉声道。 “那我们还住在这里,会不会不安全?”尹灵鸢问,“公子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百年的书院,被岳博知弄成如今的样子,只怕柳林路并非唯一的受害者。”齐烨道,“明日你带我去柳家见柳林路。” “嗯,好。”尹灵鸢点了点头,“那咱们……” “岳博知应当还不知道我们知道了这些”,齐烨道,“所以稍安勿躁。” “姑娘放心,即便岳博知发难,凭他家中这些小厮,也奈何不了咱们。”韩风道。 尹灵鸢想起书院中的魏武:“可是书院里有很多彪形大汉,我担心岳博知也会安排在家里……” “只是身强体壮罢了”,韩风道,端看他们这么多护卫暗中跟随齐烨前往书院,一点都没被察觉,便知道魏武之流也只是比寻常人长得高大威猛些,并不会什么拳脚功夫。 尹灵鸢见他如此笃定,放下心来,约定明日去柳家,两人便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可有见到那个长得很像岳登科的疯子?”她忽然想起来。 韩风摇了摇头:“并未见到。” 尹灵鸢蹙眉,齐烨拍拍她:“此事交给我,你莫要操心了。” “嗯。” 一夜辗转而眠。 隔天,众人以踏青为名出了岳宅,本想将蔡老头也带上的,但他或许真是年纪大了,奔波数日尚未歇回来,齐烨便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并留下护卫暗中保护。 除此之外,连含绿和宝笙都跟了出来,一行人直奔柳家而去。 离梨花巷还有两条解的时候,尹灵鸢突然瞥见一个人影。 “岳登科?” “什么?”齐烨问。 “刚才那个人”,尹灵鸢指着前边巷子口道,“好像是岳登科。”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派人去看看。”齐烨吩咐韩风。 “是。”韩风往斜上方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两人飞掠而去。 尹灵鸢只瞥见他们掠过的虚影,便再不见人。 “走吧”,齐烨道。 尹灵鸢点点头,继续前往梨花巷。 开门的周妈看到这么一大帮人吓了一跳,尹灵鸢上前:“周妈,这是我家公子,昨日说过,他会为柳公子做主。” “进,进来吧。”周妈侧身让过。 经过一夜的缓和,柳家母子的情绪已基本稳定,再次见到尹灵鸢,柳夫人直接拿出了一个布包,里面包着一个金镯子:“昨日未及言谢,姑娘治好了我儿的病,这个镯子,便当作谢礼罢,薄是薄了些,但也是我们如今能拿得出的最好,还望尹姑娘莫要嫌弃。” “柳夫人客气了。”尹灵鸢笑着将镯子推回去,“况且治好柳公子的是余老郎中,我只不过是引荐一下罢了。” 这次来是带了方吉平的,尹灵鸢不等对方再说,便将方吉平给柳家人引荐:“这位是方郎中,医术更是了得,请他再给柳公子看看罢。” 有了先前的例子,柳夫人自然不会反对,连忙请方吉平上座。 方吉平可不是余剑那个假郎中,他一番望闻问切,当即心里便有了数:“公子这病大多还是由心而起,如今前事既已过去,莫要再多思多想,凡事向前看才是。” 他给柳林路开了方子,交给周妈:“照方抓药,可巩固治疗,另外柳公子身子亏损,仍需好好进补,我再开两幅食补的方子,日常做来给柳公子吃。” “哎,多谢郎中。”周妈妈连忙接过药方,款款折好揣在怀里。 “这位是我家公子”,尹灵鸢等方吉平诊完,引着齐烨上前,“柳公子在襄皁书院所经历的种种,我家公子可为你作主。” 柳夫人和柳林路互相对视一眼,最后依旧是柳夫人开了口,她对尹灵鸢道:“姑娘,你治好路儿的病,我们全家都心存感激,可是襄皁书院的事,我们不想再提了。” 尹灵鸢始料未及:“难道您不想给柳公子讨回公道吗?柳公子在书院受的那些苦就这么算了?” “不是我们不想讨公道”。柳夫人看看面前这群人,幽幽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可是襄皁书院存在已百年之久,岳山长更是当世大儒,非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撼动的,更何况此地官府对书院甚为维护,路儿刚被送回来的时候,我亦不是没找过管家,不都是徒劳无用吗?” “柳夫人”,尹灵鸢开口,“我明白你的担心,但是……” 柳夫人打断她:“方郎中说的对,前事既已过去,还是要向前看才是。” 尹灵鸢还要再劝,齐烨直接迈前一步,自怀中取出一枚印鉴,亮给柳家母子:“夫人可识得此印?” 柳夫人凝神细看,一方小印之间细细篆刻着四个字:以章皇序。 ——是天齐皇帝受命之宝印。 第197章 真假登科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柳林路虽然在襄皁书院受尽苦头,到底涨了些见识,认清印鉴上的小字之后,当即大惊,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看着齐烨。 “你……你是皇……”柳林路双膝一软,险些要跪。 柳夫人不明所以,看看儿子,又看看齐烨。 “你经历了什么,遭受了什么,全部说出来”齐烨平静道,“朕为你们作主。” “皇上!”柳林路瞬间跪下。 “路儿?”柳夫人震惊。 “娘,是当今天子。”柳林路拉着自己的娘亲,“儿子的受委可申明了!” 齐烨表明身份,柳家母子再无什么可顾及的,柳林路将自己在襄皁书院遭遇的一切都跟齐烨说了,比昨日同尹灵鸢说的更加细致详尽。 柳夫人再听一遍,仍旧忍不住垂泪,但是想到竟然有皇上作主,又觉得充满勇气。 “你可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从襄皁书院退学回来的人?”听完了柳林路的遭遇,齐烨开口问。 “不甚清楚”,柳林路道,“但是当日与我同窗之人,倒能约略记下,不知他们有没有退学回来的。” “可否列个名单给我。”齐烨道。 “李跃来写罢,柳公子口述。”尹灵鸢怕他握笔会不舒服,忙道。 李跃点了点头,等人取来笔墨纸砚,铺展开来,刚要开始写,之前派去跟踪疑似岳登科的暗卫回来了。 他低身对韩风耳语几句,后者面色凝重,来到齐烨身边:“公子,您最好亲自去看看。” 尹灵鸢狐疑,齐烨于是让李跃留下记录名单,他带着韩风前去,尹灵鸢跟着。 暗卫将他们带到了与梨花巷相隔两条街的小梅巷,悄悄潜入一户人家里头。 尹灵鸢隐藏在暗处,被眼前的一幕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是一户寻常的人家,条件看起来比梨花巷柳家差些,院中仅有的一小片空地被整了出来,种着的小白菜刚刚冒出新芽。 岳登科正在给这些幼苗施肥。 “阿学,别忙了,喝点水歇歇罢。”一个老妇人端着碗水从屋里出来。 “娘,我弄完这些。”岳登科抬起头看了一眼,用袖子拭了拭额上的汗水,笑得憨厚,与尹灵鸢在岳家见到得那个唯唯诺诺的岳登科判若两人。 “阿书和阿文还小呢,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躺,能多帮您做些便帮您些。”岳登科施完了最后一点肥料,放下农具,走到老妇人身边,接过水碗咕咚咕咚喝光了。 老妇人颇为怜爱的抚了抚他的头发:“都怪为娘没本事,供不起你念书,还要让你受这样的罪。” “娘,您别这么说。”岳登科将老妇人的手拿下来握着:“孩儿如今也不算全是祸,至少能有机会念书,书院虽说……”他顿了顿,神色间闪过恐惧,而后又打起精神,安慰老妇人:“百年底蕴,做学问是真的,孩儿成绩好,守规矩,原也受不了什么罪。” “可是那个岳博知……他就是个疯子,娘实在是害怕。”老妇人面上的担忧更甚,“万一哪日事情败露,你可……” “娘。”岳登科出言打断了她的臆测,“山长答应过我,今年秋闱只要我中举,他便放我自由,到时候孩儿便能回来了,再也不让娘亲担心。” “可怜我儿,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老夫人忍不住老泪纵横,轻抚儿子的脸颊,“真不知道,你这个模样,是福还是祸了。” 岳登科也红了眼眶:“虽然名声是别人的,但学识是孩儿自己的,到时候我恢复自身,再考科举也好,当个教书先生也罢,还可以教弟弟念书,总之不会再让娘担惊受怕了。” “就怕岳家不肯放过你啊……”老妇人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不说这个了”,岳登科深吸一口气,将老妇人扶起来:“弟弟近些日子功课如何,可还用心吗?” “用心,用心”,老夫人也收起了悲伤情绪,扶着岳登科慢慢往屋里走:“你拿回来的那些书,他每天都看,遇到不懂的,就攒起来等你回来问……” 交谈声渐行渐远,尹灵鸢看看齐烨,方才听到的两人对话,再联想她先前在书院见到的长得很像岳登科的疯子,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公子,咱们……” “先回柳家”,齐烨沉声道,“韩风派人守在这家人门外,等岳登科出来,带他来见朕。” 一行人再次回到柳家,李跃的名单已经记录好,交到齐烨手上。 齐烨又取过笔墨,亲自手书一封,盖上印鉴,唤道:“张澜” “臣在。”张澜应声迈前一步。 齐烨将手书交给他:“你带两个人去官府,亮名身份,带差役围了岳宅,将岳博知给朕扣起来。” “臣遵旨。”张澜领命而去,韩风派两名大内护卫随行。 “余刀、余剑”齐烨又唤。 “属下在。” “你们去岳家,务必保证蔡大学士的安全。” “属下遵命。” 几人各自行动,其余人暂时在柳宅等候消息。 张澜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到了中州府衙门,知州大为震惊,对于突然要带兵围剿岳宅的事情,更是十分不解。 “岳家毕竟是当世大儒,岳博知又是襄皁书院的山长,不知大人为何如此?”知州顶着张澜锐利的目光,艰难的问。 “知州大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张澜冷笑,再次举起盖有皇帝印鉴的旨意,“圣上有命,难道知州大人想抗旨吗?” “下官不敢。”知州擦了把冷汗,连忙去安排人,遵照圣旨行事。 与此同时,余刀和余剑赶到岳宅,蔡老头正在跟岳博知品茶,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出手,一个护卫蔡老头,一个当场擒住了岳博知。 “哎!你们这是做什么?”蔡老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蔡大人请跟属下来。”余剑拱了拱手道。 “不是,到底怎么了?”蔡老头冲着余刀喊,“你先把子渊兄放开。” 余刀余剑互相对视一眼,余剑一把拎起蔡老头:“得罪了,蔡大人!” 蔡老头只觉天旋地转,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院子外头:“你……你们……” “是皇上的旨意”,余剑道,“大人随属下去见皇上,自然明了。” 蔡老头无奈,只得跟余剑走,不远处,大批兵士正在赶来,将岳宅团团围住…… 柳家。 如果说柳母一开始还半信半疑,在见识到这一系列雷厉风行的行事之后,算是彻底信了。 她不知道尹灵鸢的身份,但是跟在皇上身边,一定也不是普通人。 “那个……”她刚想开口,余剑带着蔡老头回来了。 “公子,到底是为何?岳家可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蔡老头火急火燎的问,打断了柳夫人未说出口的话,“若是得罪,请公子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原谅一二。” “蔡老!”李跃出言提醒,“皇上岂是斤斤计较之人,对岳家发难,自有缘由。” 蔡老这才惊觉方才自己有失分寸了,这些日子微服同行,他与齐烨师徒相称,但到底不是真的师徒,而是君臣。 “蔡老别急”,齐烨并未介意,反倒出言安抚:“事出有因,您稍后自会明白,只怕岳博知早已不是蔡老记忆中的子渊兄了。” 蔡老头满头雾水,正此刻,韩风来禀,说岳登科带到了。 “带进来。”齐烨沉声道。 岳登科是被两名大内护卫押着来的,他出了大门便被捉住,此刻亦是不明所以,见到熟悉的蔡老头和尹灵鸢齐烨,方才喊了出来:“蔡伯伯、黄公子,这是何意?” “登科贤侄?”蔡老头见被带进来的人是岳登科,亦是吃惊,询问的目光看向齐烨,“这……” “蔡老稍安勿躁。”尹灵鸢将人请到一旁坐下。 齐烨询问的看向岳登科:“岳公子今日为何不去书院,反而去了小梅巷?” “我跟书院告了假”,岳登科有些拿不准,“来,来办些事情。” “办什么事?”齐烨追问。 “只是一些私事罢了,我……”岳登科脑子转的飞快,正想找些理由搪塞。 “岳登科!”齐烨沉声呵止,深邃的目光盯着岳登科,一字一顿的道:“或者,该唤你阿学。” 阿学两个字一出,原本故作镇定的岳登科脸色立时变了,身子忍不住发起抖来。 尹灵鸢不忍见此,出言提醒:“方才你在小梅巷家中所言所行,我们都知道了。你若不想母亲和弟妹也被抓起来审问,便将知道的通通说了罢。”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岳登科颤声问。 “这位是当朝皇帝陛下”,尹灵鸢指指齐烨,“微服出巡行至此地,襄皁书院的事情,我们已经全部知晓了。” “我还曾在书院见到过一位与你长相十分相似的疯子。”尹灵鸢最后补充。 第198章 李代桃僵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事已至此,岳登科再想隐瞒也不成了,从他的口中,尹灵鸢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李代桃僵”的故事。 岳登科本姓向,单名一个学字,从他的名字便能看出来,父母对他的期望。 向学自身也的确不负这个名字,从小聪颖好学,一心扑在书本里,十二岁便是童生,未来不可限量。 可是向学父亲早年跟随朋友出门行商,便再也没有回来。开始还会托人捎回一些银钱,后来便再无音信,直到他十岁那年,向母收到来自远方丈夫的一封休书,说已经在新地方娶妻生子,让向母另嫁他人,家中房子田地任凭向母处置。 向母早做好了这个准备,如今收到休书,也算尘埃落定,她并没有另嫁他人,而是卖了几亩薄田,供向学念书,平日里靠给邻居浆洗衣裳、做阵线活赚些银钱。 直到岳登科十二岁成为童生,若要更进一步,就得请更好的老师,向母动了送儿子去襄皁书院的心思。 她家中银钱不足,便想着去求一求岳山长,或许能看在向学的聪颖上通融一二,于是带着儿子亲自登门拜访,却不想,这成为她们母子噩梦的开始。 岳博知第一次见到向学便愣了好久,接着考教向学的学问,亦是十分满意,他答应向母收向学入襄皁书院,并且不需要向家支付一文钱的学费,但是有一个条件,向学必须做他的儿子,成为岳登科。 “我见过真正的岳登科”,向学道,“他虽然疯疯癫癫的,但的确跟我长得很像。” 岳博知的条件是,向学以岳登科的名义,考中举人,而他也会将向学当作亲生儿子培养,愿意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考中了举人便能做官,尹灵鸢不明白:“真正的岳登科分明已经疯了,就算你代替他考中了举人,他自己还能出来做官吗?” “也许岳博知要的根本不是为官罢”,向学惨然一笑,“他只是想让儿子得个举人的功名。” 一个功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尹灵鸢想不通。 “你可知,真正的岳登科是怎么疯的?”齐烨询问。 向学摇了摇头,而后开口:“你们既然已经知晓了襄皁的实情,想必也知道,在书院若是成绩不好,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尹灵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柳林路。 只听向学接着道:“襄皁如今的残暴,全部始于岳博知,他对自己的儿子亦不会手软,真正的岳登科便是被他逼疯的,他却仍不死心,不惜让我代替他的儿子,参加科举。” “你为何要答应?”李跃忍不住开口。 “他是山长啊!”向学忽然激动起来,“他是大儒,有学问、有名望、有声势,我若不从,便再难继续读书。” “况且功名是岳登科的,学问却是我自己的”,向学自嘲般的笑了,“若是没有你们,金秋我必高中,届时便可恢复自身,哪怕从头再考,又有何难?” “若没有我们,你以为中举之后,岳博知会让你离开吗?”李跃斥道,“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举人之后还有进士,更有状元这个盛名!况且假的终究是假的,岳博知堵上自己的名望、地位、良知,也要他儿子取得功名,事成之后,又岂会留你这个罪证在世上。” 向学不说话了,也许他早已想到此下场,只是不愿意承认,又无力反抗罢了。 从向学口中听到的这个事实,已经让蔡老头无比的震惊了,他还不知道襄皁书院的内幕,听向学说岳博知逼疯自己的亲生儿子,实在难以理解。 齐烨没工夫跟他解释,柳家门外,张澜带着一众官兵赶到,知州大人亲来迎接,请皇上移驾州府衙门。 齐烨直接将名单给了他:“这上头的人,都是曾在襄皁书院就读过的学子,你派人寻来,能找到几个便是几个。” “微臣遵旨。”知州不敢有一丝怠慢,这一路上他已从学正口中得知了,皇上微服前往襄皁书院,必是发现了书院的不妥,才会行此举。 尹灵鸢一行人移至中州衙门,齐烨命人暂时关停书院,魏武等一众书院的执行者皆被抓了起来,包括书院任教的一众教习和长老,亦被分别扣押。 齐烨并未直接出面,而是让知州大人主审,一面对书院的执行者和教习严加审问,另一方面寻找柳林路所述名单上的学子。 这些人有的已经离开此地,有的自尽身亡,更多的至今还留在书院,遭受折磨,其中就包括给尹灵鸢塞纸条的瘦弱学子方敬。 方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抱着最后的希望冒死塞过去的纸条,竟然成了拯救自己的关键,而被他塞纸条的人,竟然是毓妃娘娘。 学子们被接回来的时候,尹灵鸢召见了他,并且从方敬入手,说服了众学子说出自己所经历遭受的一切。 从襄皁书院搜出来的一众鞭子、绳索,包括疯了的岳登科本尊和另外几名正在被折磨关押的学子,也进一步证明了事情的真相。 书院教习和魏武等人全部招供画押。 他们也不是纯然的恶人,很多教习在来书院之前并不知情,是进了书院之后,才慢慢发现不对劲儿的,可不管是出于何种考量,他们最终没有挺身而出,要么默认接受,选择视而不见;要么心生怜悯,辞去教习一职,眼不见为净。 如今真相既已大白,于这些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而所有罪恶的始作俑者不外乎一人——岳博知。 “啪!”惊堂木拍的脆响,知州大人端坐于正大光明牌匾之下,“岳博知,事已至此,你可认罪吗?” 岳博知铁索加身,跪在堂下,闻言缓缓抬头:“敢问知州大人,老夫何罪?” “你身为山长,却私设刑堂,监禁学子,指使魏武等一众人施以私刑,致使无数学子受害,甚至自戕其身,桩桩件件皆为铁证,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夫子惩戒不听话的学生,也是罪吗?”岳博知冷笑,“我只不过是惩戒的手段特殊些,否则怎可能教会他们?我这全是为了他们好啊!大人!” “为了让他们成才!为了让他们一心向学!我付出的还不够多吗?如今倒来问我的罪,真是笑话!” “过犹不及。”知州道,“夫子教学生本就是因材施教,更要讲求方法,岂能一味使用酷刑?他们是学子,并非囚犯,而你也不是刑部官员,无权对学子们施以极刑。” “玉不琢,不成器”,岳博知理直气壮,“受这点苦若能教得他们成材,跟往后的仕途前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即便在这样的逼迫下,真的走上仕途,可如此经历,也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知州大人痛心疾首,只恨自己没有早日发现,“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被逼疯、甚至自戕的学子,他们便不算人了吗?” “那是他们自己蠢!”岳博知嘶吼,“蠢而心智不坚,这样的人即便疯了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在一旁听审的蔡老头终于忍不住了,他知道今日审问岳博知,是主动求了齐烨来听审的,本打算为昔日同窗求一求情,从轻发落,不想如今见到的岳博知,竟偏执至此。 “子渊兄,你身负才学,一生盛名,却为何偏执至此?”蔡老头简直痛心疾首,“犹记得你我当初同在襄皁,你心地纯良,温润如玉,端的是翩翩公子,满腹经纶,怎么如今……” “我满腹经纶又如何?”岳博知倏然转向蔡老头,激动的双眼泛红,一字一句,仿佛是发自灵魂的嘶吼:“蔡闫,你我同在襄皁,才学不分伯仲,在杂文诗赋一道我更自问不输于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次次高中,我却每每名落孙山,只因为你运气比我好?” 蔡老头满眼震惊。 “你一路顺风顺水,从秀才、到举人、最后中了进士,还成为先帝钦点的状元郎,风光无限,仕途顺遂,可我呢?”岳博知指指自己,锁链被他拽动的哗啦作响,“我一次一次的考试,却永远中不了举人!我空有满腹经纶、才学抱负,到了考场,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都答不下来,我凭什么?” “老天爷!”岳博知仰天长叹:“你给了我才学,却为何吝惜那一点点的运气!我不甘心!我如此,我的儿亦如此,凭什么?我不甘心呐!” 蔡老头完全被这个样子的岳博知震惊住了,因为一次次的科举失利,便能将一个好好的翩翩公子逼成这个模样么? 蔡老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还能说些什么。 “啪!”又一声惊堂木炸响,知州大人厉声呵问:“所以你便找人李代桃僵,替你儿子考取功名吗?” 第199章 事了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岳博知有片刻的怔愣,而后发出更激烈的嘶吼:“你胡说!中了秀才的分明是我的儿子!” “不只是秀才,还有举人!他还要中状元!我要让天下人看看,我岳博知的儿子,是如何一步一步,将功名利禄尽皆收入囊中!” “功名利禄当真那般重要么?”蔡老头终究忍不住,再次开口。 “你轻易便能获得,自然不觉得重要,可于我,却是毕生不可得的东西!”岳博知近乎疯狂。 求不得,成执念,蔡闫叹了口气,轻声对知州道:“带证人罢。” 知州大人颔首,令签发下,传证人向学、岳登科上堂。 向学首先被带上堂,本来他有秀才功名在身,对官家是不必跪的,但这秀才又是顶着别人的名头考取的,如今自不作数了。 “草民向学,参见知州大人。”向学跪下见礼。 岳博知猛然转向他:“逆子!你不在书院好好读书,跑到这里来做甚?” “山长莫要自欺欺人了”,向学生沉静道,事已至此,他自是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启禀大人,草民因与岳登科长相十分相似,受岳博知胁迫,冒充岳登科参加科举,考中秀才功名。” “你胡说!”岳博知勃然大怒,“考中秀才的分明是我的儿子!是我岳博知的儿子!” “肃静!”知州大人一拍惊堂木,呵止了岳博知的吼叫,而后询问衙差:“岳登科呢,为何还不带到?” 他话音方落,外头便有人押着一个人上堂了。 岳登科被从襄皁书院救回之后,便被安置在县衙里,此刻的他被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头发也好好的梳起来,面容展露无遗,几乎一被带上堂来,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实在是太像了。 岳登科跟向学,眉眼之间竟有八分相似,另外两分不一样的,是气质,向学十分平静,岳登科却满是畏畏缩缩的神色。 “堂下所跪可是岳登科?”知州大人问话。 因他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并没有被上枷锁,此刻跪在地上,神情充满惶恐,他缩着手,缩着脖子,眼睛警惕的打量四周,不发一言。 知州再次开口:“岳登科,你可识得此人。” 他指的是岳博知,立刻有人强行将岳博知的头转向岳登科。 后者看清岳博知面容的一瞬间,瞳孔骤然紧缩:“啊!” 岳登科嘶吼,跪也跪不住,身子不停的往后缩:“爹,孩儿错了……孩儿错了……爹,求求你,放了孩儿罢!求求你!” 岳博知盯着面前这个疯子,嘴边挂着讥笑:“废物。” “我……我好好念书!爹!求求你!啊……不要……不要……”岳登科歇斯底里,知州大人见此,亦不好再问什么,但是方才的表现已足够。 他命人将岳登科带了下去,而后一拍惊堂木,问岳博知:“你还有何话说?” 岳博知冷哼一声:“我没有这样废物的儿子。” 中州大人不予理会,转向向学:“你来说。” “是。”向学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禀告了知州,并且签字画押,岳博知罪名已定,再抵赖不得。 知州大人浏览了一遍供词,满意的点点头,刚要宣布对岳博知的审判,忽然一名差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人!不好了,岳登科他……他趁看守不备撞墙,已经断……断气了……” 岳博知疯了,在听到真正的岳登科触柱而亡的那一刻,彻底失去理智,发疯一般险些在堂上自缢,幸好衙差众多,拦下了他。 岳登科的死,成为压跨岳博知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终其一生追求功名不得,将全部的渴望寄托在岳登科的身上,甚至将亲生儿子逼疯,李代桃僵也要求一个功名。 可是真正的岳登科死了,向学当堂揭发,岳博知的所有希望全部破灭,再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但是齐烨要他好好活着,不只要活着,还要派太医治好他的疯癫之症,他要让岳博知清醒的在牢狱中度过下半生。 带着世人的怨恨与骂名,带着求而不得的痛苦,孤独的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岳博知定罪的第二天,知州大人摘了顶戴花翎,跪在齐烨面前。 “微臣失察,身为中州知州,却不知襄皁书院的内情,害了这么多学子,微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齐烨早料到会有这一日,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神色从容的问知州:“中州一地民风淳朴、百姓安居,自是有你治下之功,只是知州大人,你当真对襄皁的内情,一无所知吗?” 知州背上、额上已覆满冷汗,他捻着衣袖的边沿,小心的擦了擦:“微臣……微臣……” 齐烨静静等着他回答。 “微臣的确曾有过质疑”,知州终是道,“这些年,不是没有人告过状,说孩子在襄皁书院一年,回来便精神不正常,可是微臣……” “可是你并未重视。”齐烨替他说了,“亦或者不想重视。” 知州重重的扣了一个头:“微臣有罪。” 襄皁书院历经百年,早已成为中州一地的标致,任何一位中州官员,绝不想,也不允许襄皁在自己任上出纰漏,它仿佛就该是辉煌的、久负盛名的,容不得半点丑闻。 以知州为首的一众地方官们也完全不相信,襄皁书院会出任何问题,况且岳博知任山长期间,的确是出了好几位才学之辈,每多一位襄皁学子考取功名,便是中州此地官员政绩薄上的一笔。 而那些隐藏在光明之下的阴影,那些底层的没有才学而被逼疯的学子,从来不在当权者的视线里。 齐烨没有处置中州一并官员,或者说并未重处。 毕竟除了襄皁一事,中州其他治理还是不错的,并不能全盘否定。 对以中州知州为首的一众官员,齐烨小惩大戒,并令他们戴罪立功,襄皁书院暂时关闭整顿,日后何去何从,还要看地方官们的做法,一年之后,齐烨要来验看成效。 官员们自是感激皇恩浩荡,赌咒发誓必倾其一生,必不负皇恩。 从书院回来的学子们,齐烨让张澜安排抚慰,张澜根据学子们的入学年限,遭遇的情况,分别发放银两。 也许这些银两对于他们所遭受的这些苦痛不足以弥补万一,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另外根据学子们的意愿,愿意继续读书的,齐烨着人安排他们去别地书院就读,而不愿意的读书的,亦可领了银子回家,或做些小生意,或置田地宅院,皆看个人。 另外,对于在襄皁书院遭遇折磨,而精神不正常的学子,齐烨还专程派了方吉平为他们免费诊治,更显皇恩浩荡。 方吉平身负身材实学,又向尹灵鸢求了“清心丸”,对症下药,着实忙碌了一阵子。 襄皁书院的教习和执行者们,也根据他们参与事情的多少,给予相应的惩处,重则流徙,轻则罚没银两。 值得一提的是,向学恢复身份,先前考取的功名一应废除,并且五年内不得参加科举考试,至于五年之后,若他还想走上仕途,那么从头再来,从童生开始考起。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尹灵鸢听蔡老头说,岳夫人卖了岳家大宅,带着女儿远走他乡了。 宅子还是蔡闫暗中帮忙,才很快卖掉的,岳博知罪有应得,但是蔡闫跟他的同窗之宜,却不能不管他的妻女。 “她们孤儿寡母的,走了也好。”蔡闫感慨道。 继续留下也是受岳博知名声牵累,不会有好日子过。 “岳登科的事情,岳夫人应该早就知情的罢。”尹灵鸢现在想想这位岳夫人对待假冒岳登科的态度,倒觉得理所当然了。 “应该罢。”蔡闫叹了口气。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丈夫逼疯了自己的亲儿子,找一个假的来代替,她明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从小明白的“道理”告诉她,夫为妻纲,她不知反抗,也不会反抗。 其实不只是岳夫人,岳府很多下人应该都是知情的,否则尹灵鸢那日也不会看见小厮如此欺辱“岳登科”了,因为他们心里知道这位少爷是个冒牌的,自然全无恭敬。 襄皁的事情告一段落,齐烨一行人启程,离开了中州。 第200章 山木村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路南行,齐烨这一行人从中州出发,取道平阳,前往皖安省。而御驾则自岳州,途经山城、灵州,到达皖安。最后两方将在皖安省边上的罗川县短暂会和。 从中州到罗川县,差不多要走六七日的路程,他们一路行来亦不着急赶路,甚至有意选则偏僻的村落行走,因为这样才能更为了解底层人的生活。 方吉平按照齐烨的意思,每到一个地方便挂出免费问诊的牌子,许多偏僻的村落里没有医生,平时要看诊,要走很远的路,且需要大笔的银钱,所以很多人有病,也只拖着。 方吉平这免费看诊的牌子一摆出来,立刻引了大批百姓。 摊子前每每都要排成长长的队伍,护卫们帮着维持秩序,方吉平从早忙到晚,尹灵鸢索性派了含绿去打点照顾他的起居。 百姓们大多是寻常病症,营养不良、伤口感染之类,方吉平常常简单诊断一番便能确定。 齐烨一直赔坐一旁,方吉平问诊的时候,他便会跟等候的百姓闲聊几句,家里有几口人、赋税几何、田地收成怎样、子女可还孝顺,百姓们全当拉家常,闲聊间便也说了。 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前来看诊,脸上凶巴巴的,倒像是旁人欠了她的。 方吉平给她把了脉,又问了饮食如何,身体可觉得不妥,最后道:“母子都很健康,回去好好养着罢。” 女子冷冷应了声,转身走了。 旁边似乎是她同村的老太太见此倒有些不好意思:“郎中莫要介怀,她男人在服徭役的时候死了,官府说给抚恤金,却一直拖着迟迟发不下来,她一个女人,若不强硬些,如何过日子呢。” “抚恤金一直未发吗?”齐烨闻言问。 “差不多罢”,老太太叹了口气,“本应有二十两,如今只发了二两,从前她还常去找人闹,如今月份大了,也不敢再出去,唉,也是个可怜人。” 齐烨一一记下,而后修书一封,直接寄回了帝京,责令严查。 尹灵鸢知道,有官员要倒霉了。 这样的事,一路上并不少见,齐烨眼里揉不得沙子,每每遇上,必定要有官员倒霉,一来二去的,轻则挨板子罚俸禄,重则丢官丢命也说不准。 每每收到从南边送回来的加急文书,几乎都要让满朝文武虎躯一震。 因为一路走走停停,原本只有七八日的路程,生生走了二十多天还未到。 “公子,御驾已到罗川县了”,韩风收到御驾那边的来信,前来禀告齐烨。 “恩”,齐烨点了点头,“咱们还有多久。” “路过前头一个村庄,再有一日路程便也到了。”韩风道。 村庄就在不远处,他们走到村口,看到斑驳的石碑上依稀刻着“王木”二字,想必便是村名。 “今日先入村庄”,齐烨到,“看看情况,明日或者后日再行赶路。” 齐烨所说的看看情况,便是看看这村子里有多少病人需要诊治,有时候病人太多,方吉平一日诊断不完,常常需要待上两三日。 约摸申时抵达山木村,方吉平像往常一般,在村口摆了摊子,免费问诊。以往村民们见此,就会有人先来试探,发现确实是个游方郎中后,便有大拨村人携家带口的前来,尹灵鸢这一行人也会被请进村子里,举全村之力,好生招待。 但是山木村却并没有这样,方吉平铺开摊子在此坐了半天,不只没有人来看病,反而等来了好几个青壮年村民,握着锄头镐锹,满眼戒备的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村作甚?”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粗声粗气的开口。 “这位大哥”,李跃迈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在下一行人乃是路过的行商,欲前往皖安省,途径贵村。”他说着又指了指方吉平,介绍道:“这位乃是一游方郎中,与我们结伴而行,愿替乡亲们诊病问药。” “你是郎中?”那村民汉子问。 “正是。”方吉平颔首,“若有身子不舒服的,大可前来看诊。” 几个村民对视一眼,之前开口的汉子继续道:“没人生病,咱们也没钱。” 这种情况也不是头回遇见,村人防备心重些,不相信陌生人亦是人之常情,尹灵鸢笑了笑,开口:“各位别误会,郎中不要钱的,免费问诊。” “还有这等好事?”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议论起来,一般说到这个份上,便会有人前来试试。 可是山木村的人显然戒心更重些,他们彼此小声交流了一阵,依旧拒绝了方吉平这个免费郎中。 “村里有郎中,不需要请旁人看病。”一个老者冷冷开口,同时看出了尹灵鸢的装扮:“你是女子?” 她方才说话并没有刻意伪装声音,此刻被瞧出来是女子并不意外,反倒会因为女子的身份,让对让不再这么戒备。 她从容的应了:“是,装扮成男子不过是为了行走方便。” 村民们面上神色变了变,显然对她女子的身份少了些敌意,尹灵鸢于是趁机道:“今日天色渐晚,不知可否借贵宝地留宿一晚?” “不行,我们村子不欢迎外来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先前的大汉便开了口。 尹灵鸢没想到对方拒绝的这般干脆。 “再往前走十几里便有临路的客舍,可供行脚商歇息过夜,你们加紧赶路,应该能在天黑前赶到。”方才的老者开口,算是给他们出了个办法。 村民戒备心太强,他们也不好强行做什么,几人都看向齐烨,后者点了点头,于是方吉平开始收拾药箱,一行人打算按照老者说的,去前头的客舍歇脚,不进村子了。 看他们如此听话,村民们似乎也放下了心,正收拾着,尹灵鸢眼尖,却看到不远处一个女子的身影闪过。 “咦?” “怎么?”齐烨问。 尹灵鸢抬手指着远处:“有一个人。” 众人顿时全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女子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好再躲藏,唯唯诺诺的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王二家的,你怎么跑出来了?”村民中立刻有人认出了她。 接着两个男人出来,满脸不快,就要扯她回去。 “孩儿发烧,老哭”,女子忙道,“有郎中,叫给孩子看看罢。” “回去,看不看也不用你说。”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年轻些的推搡着那女子,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尹灵鸢有点忍不住了,想上前,女子怀中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 尚不足岁的小孩儿,哭起来像猫叫,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孩儿真不成了,求求让郎中看看吧”,女子转过身便跪下了,冲着老者喊爹:“这好歹是您的亲孙孙。” 老者有些犹豫。 方吉平适时开口:“不妨抱过来让我瞧瞧,小孩子体弱,病了耽误不得。”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似有犹豫。 “爹,孩儿病了好几天了。”女子苦苦哀求。 最终老的从女子手里接过孩子,抱到了方吉平面前,请他看诊。 而年轻的男人则推搡着女子,到底让她回去了。 孩子有些咳嗽,因为长久没有得到治疗,险些转到肺上,方吉平先开了一剂退烧的,又辅以针灸,略略减轻了孩子的咳嗽之症,孩子慢慢止了哭声。 这一手下去,震惊了不少人,这下大伙信他是个郎中了,还是个医术不错的郎中。 因着诊治这孩子,耽搁了些时辰,再往前赶去客舍,怕要来不及了,村民们终于同意,让他们暂时到村子里借宿一晚。 不过也只找了最外围的一户人家,不许他们到村子里头去。 方吉平依旧摆了摊子,免费给人看诊,尽管先前见识了他的医术,来看病的已然不多,也许真像他们自己说的,村子里不缺郎中罢。 仅有的几个来看诊的,也全都是男人,有的是男人呆着家里的孩子来。 除了在村口见的那个女子,尹灵鸢再也没见过这村里的一个女人。 隔天,村民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反倒是早早过来,催促他们离开。 尹灵鸢一行人也只得打点行囊,准备上路。 走到村口的时候,忽见前方遥遥驶来一架马车,行至齐烨近前停下,车帘掀开,跳出来的却是好久不见的楚美人。 第201章 郎情妾意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公子!”楚美人着一袭浅白衣衫,素雅娇俏,见到齐烨眼睛里全是喜悦。 “你怎来了?”齐烨蹙眉,亦是十分意外。 楚美人奔过来的脚步便是一顿,面上带了些委屈:“妾,实在思念公子,御……车架已到罗川县,妾多日未见公子,便忍不住……”说着,委屈的躬身请罪:“请公子责罚。” 周围不只有齐烨的侍卫、臣子,还有不少山木村的村民,齐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遂挥了挥手,叫楚美人起来了:“既来了,便一起走罢。” 楚美人展颜一笑:“多谢公子。” 她本就是精心打扮来的,这样一笑,更显姿容秀丽,楚楚动人。 “这位公子真是好福气”,村民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语气不阴不阳,带着点酸溜溜的味道。 “休要无礼”,昨日给他们指路的老者立刻出言呵止,并且对齐烨他们拱了拱手:“山野粗民,不知礼,还请这位公子不要见怪。” 齐烨颔首,无意与他们计较。 老者便又道:“既然公子的家人寻来,还是莫要耽搁,快上路罢。” 李跃朝众人拱了拱手,各自上马登车离开。 尹灵鸢自然而然的上了齐烨的马车,楚美人抿了抿唇,没有开口,复又登上自己来时乘坐的马车,跟在齐烨后头。 车驾启动,渐渐远离了山木村,尹灵鸢挑开车帘,忍不住后看。 “你看什么?”齐烨问。 “总觉得这些村民特别不欢迎我们。”尹灵鸢道,“防备心也太强了些。” 齐烨点点头:“这里已算是罗川县的属地,入得县城或可查其缘由。” 尹灵鸢遂没再说什么,有一点她没有对齐烨说,就是这些村民看女子的眼神都怪怪的,就像贫穷的人看见金银,赤裸裸的带着想要拥有的欲望。 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之后,对自己如此,看到楚美人亦是如此。 不过那个老者说的倒是没有错,从山木村往前行十数里,便有一家简陋的客舍,时近正午,众人便下了马车,入客舍短暂歇息。 自从上回在官驿中了招后,众人对待客舍更加谨慎,齐烨的一饮一食,方吉平更是仔细,甚至亲自试吃,然后仔细感觉身体的变化,确定无半点异样,才会让齐烨吃。 这也让齐烨对方吉平更加倚重和信任,毫无疑问,南巡之行结束后,方吉平这个太医的地位必定更上一层楼。 因为带的水和干粮都还有,这里距离罗川县也只有半日的路程,所以众人也只是借用了客舍的地方,一应饮食全是自己的东西。 客舍老板并没有什么不满的,这样的客人他见得多了,出门在外,谨慎些是应当的,于是也不过分热情的往前凑,还大方的借了炊具给他们。 韩风见到客舍里养着活鸡,便花钱跟老板买了一只,捉来杀了,尹灵鸢取了一半熬汤,另一半烤着吃。 鸡汤自然是加了灵泉水的,齐烨喝着滋味鲜美的鸡汤,看不远处含绿夹菜递水的照顾方吉平,心中了然。 “那是你的陪嫁丫头罢”,齐烨示意尹林鸢看,“我记得唤作含绿的。” “公子好记性。”尹灵鸢笑道,她从无意遮掩含绿跟方吉平的关系,终于等到齐烨主动提起。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初相识的样子。”齐烨说。 “方郎中倾心我家含绿很久了”,尹灵鸢道,“早就跟我求娶过。” “哦?”齐烨挑眉,看了尹灵鸢一眼:“没听你提过。” “这不是怕您不同意么”,尹灵鸢故意道,“方太医前途无量,我家含绿不过是个丫头罢了。” 齐烨再次转向尹灵鸢:“你真这么想?” 尹灵鸢终于讨好的笑了:“我是怕别人这么想。” “那你呢?”齐烨问。 “两情相悦,比什么都要紧。”尹灵鸢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齐烨了然的笑了。 “那公子怎么说?”尹灵鸢又问。 齐烨复又看向远处,两个人对坐着用膳,方吉平将自己碗里的一块鸡肉夹给含绿,后者羞涩的笑了,掏出块帕子,递给方吉平,免得他被汤汁弄脏了衣裳。 齐烨淡淡一笑:“真心难得。” 尹灵鸢知道他这话就是答应了,举起汤碗高兴的道:“以汤代酒,敬公子一杯,替他二人谢您。” 齐烨看着她爽朗笑了,亦举起自己的汤碗,跟尹灵鸢碰了一下。 楚美人坐在不远处,余光时时撇着这里,不自觉的握紧了汤勺。 尹灵鸢得寸进尺的又追问了一句:“公子是要赐婚?” “我可没说。”齐烨否认。 “如此真心,难道不值得公子的一句赐婚吗?”尹灵鸢不依不饶,势要讨了一道圣谕才罢。 “那你呢?”齐烨却忽然话音一转,矛头直指尹灵鸢,“你待我可有真心?” 尹灵鸢心里咯噔一声,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自己,正想着怎么回答既能让皇帝陛下满意,又不至让聿泽吃醋,身边便响起了楚美人的声音:“姐姐和公子说什么呢?如此开怀。” 尹灵鸢心中大呼万幸,此刻看楚美人都顺眼了不少。 “妹妹来了,快坐。”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楚美人看了齐烨一眼,见他面上并无不快,这才端着自己的汤碗,款款落座:“方才在远处,见公子和姐姐聊的开心,便忍不住过来,不会打扰姐姐罢?” “怎么会呢”,尹灵鸢此刻巴不得她过来,忙道:“我们正说着含绿和方太医的事儿呢,公子说等回去给他们赐婚。” “我可没说。”齐烨毫不留情的拆台。 尹灵鸢作势不依:“君无戏言,公子可不许反悔的。” “明明是你假传圣旨”,齐烨就要跟她抬这个杠了。 楚美人听到假传圣旨这几个字便是一惊,可看尹灵鸢的反应,竟是半点没有畏惧,反而不依不饶的耍赖:“反正公子说了,我听见了,我都当真了。”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毫无芥蒂的开玩笑,楚美人纵使人过来了,也是半句话插不进去。 毓妃跟皇上,竟是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吗? 楚美人心中震惊,更抑制不住熊熊燃烧的妒火,枉她从前自认受宠,也见过许多如自己一样,蒙受圣宠的嫔妃,可是无论她们在宫人们心中怎样受宠,在皇上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说话侍奉,从不敢语出僭越。 而所谓的受宠,也不过是比旁人多见了皇上几面,多说过几句话,多受了一些赏赐罢了,所有这些,跟此刻的毓妃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楚美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毓妃从不跟自己争朝夕之宠,也从来不担心失宠,因为她在皇上心中,永远是不同的,是可以用“抗旨”、“耍赖”开玩笑的人,又岂是她们这些人比得了的。 她看着毓妃,看着与齐烨谈笑风生的女子,多希望这个人就是自己,多希望在皇上心中特殊的那个是自己。 楚美人暗自咬着下唇,也许……她还有机会,南巡路漫漫,她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取代毓妃走进皇上的心里。 简单的用过午餐,付了客舍老板使用桌椅炊具的银两,齐烨一行人起身,准备继续前行。 走出客舍的大门,楚美人出声,唤住了齐烨,似是有话要说。 尹灵鸢遂先行一步,登上马车,她才刚一坐定,车帘尚未放下,忽觉不远处寒光一闪,尹灵鸢不自觉的偏了偏头,再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了。 只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持刀的黑衣人,二话不说便向着齐烨刺去。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韩风反应最快,他本来在收拾马鞍,几乎是疾步冲上前去,但他距离有些远,眼见着来不及了。 危急时刻,楚美人以身挡刀,张开双臂护在了齐烨面前。 雪亮的刀刃扑哧一声,捅进了楚美人的肚子里。 “楚楚!”齐烨大惊,扯过楚美人一脚将刺客踹飞,护卫们纷纷赶到,一半围到齐烨身边,一半去捉那刺客。 刺客见一击不成,便要逃跑,韩风怎可能让他逃了,几招的功夫将人制住,一手揭开他的蒙面巾,是个面生的男人。 “你是谁?为何行刺?”韩风厉声问。 那个人不说话,韩风毫不留情的折断了他一只手,刺客发出凄厉的惨叫,想要抬头看什么。 “扑哧”,与此同时楚美人口中呕出一口鲜血,捂着腹部不住呻吟。 “方吉平!”齐烨急吼,方吉平背着药箱小跑着过来。 “公……公子”楚美人急切的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腹部的鲜血不断涌出,她根本说出不一句完整的话。 “别说话,不要说话楚楚”,齐烨眼中带着焦急,不住安抚,“有方吉平在,你不会有事的。” 另一边,刺客被韩风折断了双臂之后,终于颤颤巍巍的想要开口。 “我……”可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无数黑色的血液便从他的口腔中溢出,刺客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盯着齐烨的方向,终究不甘心的倒在地上,断气了。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02章 一碗热汤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罗川县衙,齐烨跟御驾会和之后,直接到了这里。 楚美人被妥善安置在后宅,好在刺客那一刀并没有伤及要害,方吉平妙手回春,已稳住了伤情,目前服了药,正昏睡着。 刺客的尸体被带回来了,仵作验看过后说是中毒,毒药早在刺杀之前就服下了,是一种激发性毒药,因为剧烈运动,导致药效迅速发作,所以刺杀之后,很快毙命。 但奇怪的是,韩风带人搜了方圆百里,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刺客,客舍老板和伙计也被抓起来了,调查了人家的孙孙十八代,亦没发现什么异常。 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刺杀齐烨,难道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可是根据那刺客的身手,也实在不像是执行刺杀皇帝任务的人。 一切都没有头绪,罗川县知府头上就像悬了一把刀,在他管辖的地界发生了刺杀皇上的事,怎能不战战兢兢,生怕哪日这刀落下,他小命不保。 可是整整查了十日,一丝头绪都无。 就连刺客的身份,还是偶然间得知,监狱里一个三五不时小偷小摸,整日在街上混着的地痞认出了这名所谓的刺客,不过是当地的另一个小混混,没什么正经营生,而持刀伤人,多半也是为了点银钱。 可是中毒之事无从解释,但也再无半分线索。 罗川知县都要以死谢罪了,齐烨也不能逼着他生要找出幕后之人。 将养了这十来日,楚美人的身子好了许多,毕竟是为自己挡刀受的伤,齐烨这几日时常陪着。 楚美人在昏迷中唤齐烨的名字,当真是深情痴恋。 “给姐姐请安。”县衙后宅,楚美人扶着巧儿的手,正慢慢走着,见到迎面而来的尹灵鸢,忙要屈膝。 “妹妹身子不便,就不要多礼了”,尹灵鸢拦着,将人扶到一旁坐下。 恰好齐烨回来,见到这两个都在廊上,便也走了过来。 两人同时起身,给齐烨行礼问安。 后者伸手,扶了楚美人一把,关切道:“你身上有伤,怎么出来了?” “已经好多了”,楚美人笑笑,“方太医说,动一动也是好的。” “嗯”,齐烨点点头,“方吉平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楚美人抚上齐烨的手背,殷切切道:“纵使没有方太医,臣妾拼了这条命,也要救皇上的。” 齐烨反手拍了拍她:“你受苦了。” “臣妾甘之如饴”,楚美人看着齐烨,眼睛里似有泪光,“从前,是楚楚糊涂,做下了许多错事,楚楚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姐姐。” “从前的事,就不必再提了。”齐烨略略低沉了声音。 楚美人落下两行清泪,从齐烨手中抽出手,便要起身下跪:“不知姐姐可否原谅妹妹从前的不懂事?” 她直接朝着尹灵鸢跪,倒把她惊了一跳,让一个刚受了刀伤的人跪自己,也太不合适。 尹灵鸢忙起身搀扶:“妹妹说的哪里话,快快起来,你还受着伤呢。” “姐姐,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从前是楚楚伤了你的心”,楚美人楚楚可怜的,“这次自鬼门关走了一遭,妹妹许多事情都想明白了,从前种种,悔恨难当,还请姐姐责罚。” “我何曾怪过你”,尹灵鸢说着,向齐烨投去求助的眼神,“还是快快起来罢,若因此跪坏了身子,让姐姐我如何是好呢。” “地上凉,起来罢。”齐烨终于发话,楚美人于是慢慢站起身。 似是因为跪的久了,膝盖有些发软,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一歪,正好倒在了齐烨的身上。 “嘶”,这动作太大,牵扯到她身上的伤口,楚美人不禁白了脸。 “可是伤口又痛了?”齐烨关切道。 “不打紧”,楚美人勉强牵起嘴角,笑出一丝隐忍的苦涩,“臣妾只恨从前的自己,实在是太不懂事了,焉知这一刀不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说什么傻话”,齐烨不悦的轻斥,“朕说了,从前的事都莫要再提,你待朕的心意,朕自明了,日后定好好待你。” 楚美人颊边微微泛红,在她原本沧白的脸上,更显楚楚动人。 她复又转向尹灵鸢,带着几分迟疑问:“那,姐姐呢?” “我的心思自是跟皇上一样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尹灵鸢道。 楚美人听到那句“知错能改”,几不可查的顿了顿,但很快调整过来,转而握着尹灵鸢的手,几乎喜极而泣:“姐姐能原谅妹妹,楚楚真的……真的……” “好了”,齐烨开口,“你伤才好,不可太过激动,先去歇着罢。” “嗯”,楚美人双眸含泪,水色汪汪的点了点头,真真我见犹怜。 她扶着巧儿的手欲起身离开,恰好韩风进来跟齐烨禀告:“行囊都已打点好了,按照皇上的吩咐,不日便可出发,御驾留在此地继续调查。” “那便明日出发吧。”齐烨道,他不是会被一次刺杀便吓退的人,在此停留了数日,一是为了调查刺客一事,二也是楚美人养伤。 如今刺客的事儿一时半会查不清楚,楚美人也能下地走动了,齐烨便打算继续南下。 “你也回去好好打点一番”齐烨复又对尹灵鸢道。 “臣妾知道了。”尹灵鸢应下,欲告辞离开,却见原本走出去的楚美人又转了回来,顾不得伤口拉扯,噗通一声跪了齐烨面前。 “这是做什么?”齐烨看她,显然对她这种不爱惜自己身子的行为十分不满。 楚美人尚未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皇上,求求您不要再丢下臣妾了,臣妾愿跟您一起走。” 齐烨蹙眉:“可是你身子尚需修养,怎经得起长途跋涉,不如留下来好好修养,待身子大安了再跟着御驾一起离开,条件也更好些。” “臣妾不怕。”楚美人坚定道,“臣妾只想陪着皇上,跟在您身边,若不然,还不如死了。” “说什么傻话。” 韩风早已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尹灵鸢站在一旁,不尴不尬的正想开溜,熟料楚美人调转目标,竟是冲着自己来了。 “姐姐,求姐姐帮我求求皇上,莫要再丢下妹妹了,求求姐姐”,她声泪俱下,险些给尹灵鸢磕头。 “妹妹莫要如此”,尹灵鸢只得道,“皇上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 “若不能侍奉皇上,臣妾还要这具身子做什么?”楚美人哭的已经哽咽了,“求皇上和姐姐成全!” 尹灵鸢为难的看向齐烨,后者怕她再闹下去伤口就要裂开了,终是松了口:“罢了,你愿意跟便跟罢,有方吉平在身边,左右方便照看些。” 楚美人破涕为笑,终于满意了。 不过经这一番折腾,伤口到底裂了些许,渗出一点点血,不多严重,但是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楚美人来说,真真痛的挠心。 不过想想白日里皇上对自己的体贴,楚美人又觉得,她受这些苦都是值得的。 次日,众人启程,继续往南出发,过了罗山县便进入了皖安省的地界,他们预计直接前往皖安下辖最大的一个州县——霍州。 为了照顾楚美人的伤,齐烨刻意放慢了行程,并且将最大的一架马车让给了她,里面铺了厚厚的软垫,以减少路上颠簸。 行到傍晚便出了城,周围并没有客舍,少不得要在野外过夜了。 好在时间进入了四月,天气整个暖和起来,晚上睡在外头也不会冷。 尹灵鸢用随身携带的肉干熬了汤,让宝笙端去给齐烨,人是高高兴兴去的,回来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怎么了,余剑欺负你了?”尹灵鸢问。 现在含绿跟方吉平朝夕相处,可谓过了明路,独留宝笙在她身边,日日被主子打趣。 不过今日显然她是真的气到了,被调侃都顾不得害羞:“奴婢是替娘娘生气。” “到底怎么了?”尹灵鸢难得正色起来。 “奴婢去替娘娘送汤给皇上,楚美人却也在那里,见了肉汤便说想喝,皇上当即就将汤赏给她了,自己一口都没喝。”宝笙气呼呼的道,“更过分的是,喝完一碗不算,她竟要奴婢再回来取一碗。” 尹灵鸢恍然大悟,躬身从锅里开始盛汤,嘴上笑笑:“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一碗汤而已,她想喝便喝呗。” 说着将盛好的汤重新放进食盒里,交给宝笙:“诺,给她送去罢。” “娘娘!”宝笙不依,“娘娘您是什么身份,楚美人不过是个小小美人,也配娘娘亲手给她熬汤喝?” “你都说了是皇上赏赐的”,尹灵鸢道,“既然是皇上赏赐的,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可是她自己开口要的!”宝笙气鼓鼓的,“奴婢就是觉得,楚美人仗着自己受伤,便了不得了,白日里天天缠着皇上不说,竟还如此僭越,让您给她熬汤喝。” 话落,看了看四周,忽然压低声音悄悄对尹灵鸢道:“娘娘不觉得,她这伤受的也太便宜了吗?就跟早就算计好了似的……” “别胡说!”尹灵鸢立时打断,催促着宝笙赶快去送汤:“快去,一会冷了便不好喝了。” 宝笙终是没再说什么,端过食盒,气鼓鼓的走了。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03章 买首饰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五日后,傍晚,一行人终于抵达霍州城。 他们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准备找家客栈投宿。 夕阳的余晖才刚刚落下,临近夜晚的最后一点天光照耀着霍州城的大街小巷,这里街道宽阔,店铺林立,不愧是皖安最大的州县,走在街道上,便可想像白日里是怎样的热闹繁华。 “什么时辰了?”见齐烨问。 “酉时刚过三刻”,李跃道。 “这么早。”齐烨喃喃。 尹灵鸢听见,明白齐烨的疑惑,这么早街道上就没有人了。 按照朝廷的规矩,亥时宵禁,一般大一些的市镇,到戌时的时候,街道上还人声鼎沸的,小摊贩们也尚未收摊。 可是霍州城里却安静的异常早,不过酉时三刻,两边的店铺便关了门,周边人家也是少有灯火,街道上基本空无一人。 好在客栈是开着的,韩风寻了一家比较大的客栈,要了几间上房。 店小二对于这个时候来客人有些意外,后来得知他们是从外地来的,便又释怀,伺候的周周道道,众人算是安顿下来。 方吉平又去给楚美人看了一次诊,她的伤已经没有大碍,让齐烨放心。 次日,众人起床各自用早后,齐烨打算出去走走。 楚美人因昨日方吉平的诊断,说服齐烨一同跟了去。 尹灵鸢跟她都作男子打扮,不过装扮上虽然用心,但是一说话便能很容易听出来是女子的声音。 白日里的霍州城倒是热闹,商铺林立,小贩来来往往,完全不见昨晚的萧瑟。 他们逛了街市商铺,又去本地最大的酒楼品尝了当地招牌菜,下午的时候,楚美人提出想去看钗环首饰,让尹灵鸢陪着。 “好啊”,尹灵鸢笑笑,问齐烨:“公子同去?” 左右无事安排,齐烨便也同意了。 尹灵鸢还挺喜欢逛古代的首饰铺子的,各样鎏金翠玉的头面,花红柳绿的环佩、还有大大小小的镯子、坠子、步摇,琳琅满目,看着便觉得养眼。 但是若叫她选,还真没什么想买的,因为一想到那沉甸甸的东西要坠在自己的头发上,或者压在脖子手腕上,她就觉得累得慌。 所以,对于楚美人的行为——每看一个首饰,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感兴趣的样子,她便要捷足先登,抢着说要买——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只是如此一来,楚美人倒是选了不少,钗环首饰,反正只要尹灵鸢多看上两眼的,她都要了。 在这一方面齐烨从不吝啬,楚美人看上什么,他都点头,大大方方的给买。 这可乐坏了首饰铺的掌柜,跟在这难得的大客户后头,伺候的周周道道,笑得合不拢嘴。 胖掌柜长得圆头圆脑,笑起来像一尊弥勒佛。 “毓儿可有喜欢的?”楚美人买了一大堆,尹灵鸢却一个都没,齐烨忍不住开口。 尹灵鸢摇摇头,还没说话,楚美人便笑了:“姐姐眼光高,怕是瞧不上这些,掌柜的,可还有更好的吗?” 胖掌柜一听,当即眉开眼笑的答应:“有的有的,几位客官请稍等。”说着他去后头抱了个木盒子出来,显是压箱底的宝贝,在打开之前便先言明:“这可都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在价格上……” “放心就是,自不会短了你的。”户部侍郎张澜管着天下钱粮,此时开口道。 “哎!有您这句话,老朽就放心咧。”说着,打开木盒,一一介绍过去:“几位客观请看,这穿花海棠步摇乃是纯金打造,上头的花瓣都是红宝石做的,戴在头上那才叫一个流光溢彩……这翠玉手镯,上好的暖玉,乃是一整块玉璧从中间挖个洞,您瞧瞧这圆润、这成色……还有这个,比翼双飞簪,象征着夫妻和睦美满,瞧瞧这精致的……” 胖掌柜喋喋不休,对自己的首饰一通夸赞,尹灵鸢一一看过去,视线停留在最后一枚吊坠上。 那是一件额饰,跟后世的项链有些像,金黄色的细链子中间,坠着一枚小小的墨蓝色水滴,坠子不知是什么宝石做成的,通体光滑圆润,内里却丝丝缕缕,仿若有水波流转,尹灵鸢看到这坠子的第一眼,不知为何便想起了聿泽。 她不自觉伸出手,想要拿起这枚吊坠。 楚美人却比她更快,在她伸手之前,抢先拾起了吊坠,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姑…公…”胖掌柜方才听到楚美人唤尹灵鸢姐姐,便知这两人都是女扮男装,但是对着人家明晃晃的男子打扮,一时不知道该叫姑娘还是公子了,最后索性道:“客观真是好眼光,这额坠乃是墨玉打造,因着里头天生的水波纹,栩栩如生,便做成了这水滴的形状,链子亦是纯金,一环嵌一环,玲珑精致。” “恩,的确不错”,楚美人频频点头,还要拿着坠子转向尹灵鸢:“姐姐觉得如何。” 尹灵鸢若还看不出来她的故意,便是傻了。 面对楚美人挑衅般的提问,她自然而然的接过坠子,作势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然后笑眯眯的点点头:“我也觉得甚好。” 接着不等楚美人说话便直接问掌柜:“不知作价几何?” “纹银二十两。”胖掌柜伸出两根圆圆的手指。 尹灵鸢根本没有讨价还价,也根本不等齐烨点头,便自己拿了荷包出来,飞速的倒了几颗金锞子在桌上:“够吗?” “客观稍等,且容老朽称一称。”胖掌柜显然十分兴奋,转身就去拿称银子的小称了。 楚美人抿了抿唇,不甘心坠子被抢。 “姐姐也喜欢这个坠子吗?”楚美人开口,刻意加重了“也”这个字。 “是啊”,尹灵鸢就像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反倒大大方方的一挥手:“妹妹可还有什么相中的物什,一并买了,我来结账。” “毓儿真是大方。”齐烨闻言挑眉。 尹灵鸢哈哈笑:“我有钱嘛,之前在宁山县六娘外祖母给的银子还没花呢,今日便让我请妹妹一回,公子可不要同我抢哦。” “你都这么大方了,公子自不会同你抢的”,齐烨笑着,还转向楚美人,“毓儿难得大方一回,你还要什么,可不要跟她客气。” 楚美人想说的话被堵在肚子里,心中气闷,脸上还要配合着高兴,又随意选了两样首饰才罢。 尹灵鸢一一结账买下。 楚美人得了好几样首饰,却并不真的高兴。 这些个几两银子便能买下的俗物,尹灵鸢看不上,难道她就能看上吗?她不过是想借着买首饰显示齐烨对她的宠爱,同时夺人所好,若能抢到尹灵鸢看上的东西,那才叫畅快呢。 不过显然,结果不尽如人意,楚美人顿时没了逛下去的兴致。 “公子,楚楚有些累了,咱们回去罢。”楚美人对齐烨道。 “毓儿可还有什么要卖的?”齐烨转向尹灵鸢。 后者摇摇头,齐烨便道那就回罢。 胖掌柜给首饰包好,交给他们,看在今日卖了这么多银钱的份上,忍不住开口:“几位是外头来的罢,若是无事,二位姑娘平日还是少出门为好。” 本来接了首饰要走的尹灵鸢不由停住脚步:“掌柜何出此言呢?” “哎,你们不知道,最近这霍州城里不太平。”掌柜的悠悠开口,“几位客观没发现么,咱们城里如今已甚少有女子抛头露面了。” 几人略一想倒也真是,以往走过来的那些州县城池,大街上虽然也是男子多,但多少还是能看到些女子的,寻常人家的姑娘需要做活补贴家用,并不如大家小姐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在街上多多少少还是能见到些的,尤其是这种卖首饰或者胭脂水粉的铺子。 可是他们今日逛了一天,却没见过几个女子的身影。 一行人都驻足,细细听掌柜的解释。 原来,近一年来,霍州总出现女子失踪的案件,不论是美是丑,有时候出来逛个首饰铺子,便一去不回了,家人报了案,可是官府也找不到人。 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便没哪家的女子敢出门了。 “失踪的大多是年轻女子,后来大家伙都说,她们是被拐走了。”掌柜的道,“像二位姑娘这般美貌的,就更容易出事了。” 几人面面相觑,齐烨问:“当地官府也不管吗?” “怎么不管啊”,掌柜的道,“知州老爷头发都愁白了,可这帮拐子不知道是怎个神通广大,愣是捉不住。” “如今,这霍州城的小娘子们都不敢出门”,掌柜的幽幽叹了口气,“哎,搞得我这首饰埔子也生意惨淡。” 齐烨沉思。 李跃对掌柜的拱了拱手“多谢掌柜告知,我们会万分小心的。” 辞别了首饰店掌柜,众人直接回了客栈,李跃正要问齐烨要不要查查此事,忽听韩风一声厉呵:“谁?” 紧接着,就见他身形一闪,从客栈侧门的角落里抓出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小个子男人。 “你是何人,为何一路偷窥我们?”韩风厉声呵问。 楚美人在看清这个被捉住的男人样貌后,登时变了脸色。 第204章 礼物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小个子男人一身衣裳破破烂烂,脸上手上也是脏兮兮的,被抓住了,连连讨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说,为何跟着我们?”韩风将人压制的死死的。 “小的……小的没有啊。”小个子大呼冤枉,嘶哈嘶哈的求韩风轻一点。 “怎么回事?”齐烨过来。 “公子”,韩风微微颔首,“从早上这人就在窥伺咱们,属下看到他不只一次了。”说着,手上用力,将小个子的手反拧着逼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大有若是不说,便将手腕拧断的架势。 “哎呦!疼疼疼……”小个子嘶声痛呼,身子跟着转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受不住这刑罚,连声道:“小的,小的就是看几位穿的好、吃得好,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小的想……想借点花花……” 原来是个小贼,韩风手上又使了一把劲:“借?” “诶!哎呦!”小贼惨叫,痛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偷!是偷!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大爷饶命!” 韩风却依然没有松手:“只是想偷钱吗?” 小贼忍着剧痛跟他解释:“您看小的这副小身板,除了偷也干不了旁的了,我倒是想抢,只怕还没上手就得被人捉住……” 韩风手上用力。 “诶诶!”小贼痛呼,“错了!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求大爷放了小的吧,再也不敢了,求大爷……” 韩风看了一眼齐烨,后者微微点头。 韩风手上一松,将小贼推出了门口:“以后别让我再捉到你。” 小贼哪还敢再往上凑,连滚带爬的跑了。 韩风习武多年,一个人身手如何,有没有习练过武艺,他一试便知,方才那小贼明显没什么身手,只是个街头小混混,所以韩风并未怀疑他的话,不想太过高调,于是将人放走了。 到了晚膳时间,客舍一楼便可用膳,他们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吩咐小二上些饭食,顺便打听一下霍州城女子失踪一事。 客舍酒楼人来人往,通常是消息集散之地。 “昨日我就想跟各位客观提个醒了,只不过看各位初来乍到,怕吓着您”,小二笑嘻嘻的把张澜赏的银子揣怀里,说起这事儿那叫一个起劲。 “两位都是姑娘吧”他说着,看向尹灵鸢和楚美人,“那可千万要当心了,人贩子就喜欢二位姑娘这样的。” “小二哥怎知是人贩子呢?”尹灵鸢忍不住问。 “除了人贩子还能是啥?”小二理所当然的道,“失踪的全是年轻姑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定是叫人拐走卖了呗。” “她们都是如何失踪的?”齐烨开口。 “要说这个可就悬乎了,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有些小姐出来那是有丫头跟着的,纵使如此,那一转头,小姐就不见了,当然了,也有丫头跟小姐一块不见的。” 小二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道:“人都传,她们是被鬼怪给掳走的,那鬼怪会妖法,所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哪有什么鬼怪,不过是人为。”齐烨摇了摇头。 “公子您还别不信”,小二不服气道,“我记着俩月前有个小娘子,本已许了人家,临出嫁前去首饰铺子取头面,就一去不回,官府把首饰铺子里里外外和附近三条街都翻遍了,愣是没找见人,你说邪门不邪门?” “出了这么多起案子,官府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吗?”李跃问。 小二歪着脑袋,细细想了一会,开口:“也不能算没有吧,记得半年前,说是抓住了两个人贩子,不过还没怎么审呢,人就没了。” “是被人杀了?”尹灵鸢问。 “哪儿啊”,小二摇了摇手,“抓着的是一对老夫妇,审问的人下手没轻重,俩下子就给人弄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 小二满脸不赞成的神色:“要我说啊,知州大人想破案是想疯了,一对老夫妇能做的了啥?白白冤死了一对性命,哎~” 小二唉声叹气的,又说了好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有他听来的,还有他自个揣测的,真真假假,直到后头有人喊他上菜,才意犹未尽的走了。 “公子,这事儿……” 所有人都看向齐烨,等着他下决定。 后者沉思了一会,终是开口:“李跃明日去府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尽量不要暴露我在此地的消息。” “明白了。” 李跃应下差事,众人用过晚膳,各自回房歇息。 尹灵鸢叫了热水沐浴,洗完后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白日里买的那个额坠被摆在旁边。 她打开,放在灯下细细端详,又觉得没有白天那么好看了:“肯定不值二十两。” 她撇撇嘴,把东西一丢,感觉自己今天有点亏。 “水波荡漾墨色青”聿泽拾起坠子,拿在眼前端详。 “喜欢就送你喽”,尹灵鸢假装随口一说。 “原来是给我的”,聿泽唇边挑起温柔的弧度,“辛苦你跟人抢了过来。” 尹灵鸢反倒有些不自在:“我就……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像你,跟你那些灵石宝贝是没法比啦,你若不嫌弃……” “我很喜欢”,聿泽不等他说完,便将手伸了出来,“鸢儿为我戴上可好?”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温柔的仿若能滴出水来,尹灵鸢有点不自在的接过吊坠,一圈一圈缠在男人皓白的手腕上。 聿泽冷白色的皮肤,配着墨玉般的水波纹和金色的细链,本是二十两的吊坠,被某人生生戴出了二百两的样子。 “挺好看的。”尹灵鸢由衷道,刚要松开手,聿泽却反抓住她的,一把将人拉近了怀里:“谢谢鸢儿,我很欢喜。” “不……不客气。”尹灵鸢耳朵都点红,身上也热乎乎的。 两个人抱了一会,尹灵鸢想要从男人怀里起来,聿泽却按住了她:“别动。” 接着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聿泽两手在她颈间不知摆弄着什么。 “做什么?”尹灵鸢轻声问。 聿泽起身,松开她:“礼尚往来。” 尹灵鸢低头,发现颈间多了个吊坠,她拿出来细看:“芥子空间?” 这分明是灵泉旁边的石头,聿泽不知什么时候在上面栓了跟红绳。 “这个……若是被我带丢了可怎么办?”毕竟是上古大宝贝。 “那就只能将你自己赔给我了。”聿泽理所当然的道。 尹灵鸢想把它从脖子上取下来:“还是你保管吧,我担心……” “放心”,聿泽不再玩笑,按住了她的手:“这不是普通的红绳,丢不了的。” 他这样说,尹灵鸢就放心了,于是也没再要取下来。 两人躺在床上,盖着棉被纯聊天,说起今日在霍州经历的事情,没说几句,尹灵鸢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头偏在聿泽的颈窝,一脸恬然。 聿泽静静看着她的睡颜,难得享受这静谧的幸福,所以,对于房子外正发生的一点异常,完全没心思去管。 夜深人静,楚美人被丫鬟搀扶着出了门。 “姑娘要去哪?”立刻有暗中保护的侍卫上前询问。 “姑娘许是吃不惯客栈的东西,更衣。”丫头巧儿轻声道,“你们不许跟来。” “是……是。”主子要上厕所,属下自然不好跟着,更何况男女有别。 楚美人匆匆离了客房,走到客栈后头的茅厕附近,左右看看没有人,冲巧儿点了点头。 巧儿退到远处守着。 “出来。”楚美人轻唤。 话落,自墙角阴影里缓缓走出个人来,如果尹灵鸢在就会发现,此刻跟楚美人秘密见面的,正是白日里那个小贼。 第205章 找上门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伤好的挺快呵。”小贼完全不复白日里的唯唯诺诺,此刻一双眼睛阴翳,狠狠盯着楚美人。 “该给的我都给你了,为何还纠缠不放?”楚美人明显有些慌乱,快速且低声的呵问。 “我哥哥的命呢!又怎么算?”小贼迈前一步,死死盯着楚美人。 她忍住后退的欲望,色厉内荏道:“那是他倒霉,我有什么办法。” 小贼忽然抓住了楚美人的袖子,后者吓得身子一抖,只听对方恶狠狠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哥哥分明就是被毒死的,是不是你给他下的毒?你好狠!” “许是他自己吃坏了什么东西,为何却要怪我?”楚美人强装着镇定,甩开小贼的手,“当初说好的,刺我一刀,就给你们五百两银子,如今他死了,那钱不正好你独吞了吗?还来纠缠我做什么。” “他是我哥哥!”小贼低声怒吼。 “你倒是有情有义”,楚美人讥笑一声,“可即便是他不被毒死,落在韩风手里,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那样死了痛快。” “你……果然是你下的毒!”小贼指着楚美人的鼻子,难以置信的后退两步。 “小声些!让人发现,你定活不成!”楚美人紧张的四下张望,低声斥责。 “发现就发现”,小贼恶狠狠的道,“你们一起的人身手不凡,我若再被捉住,定是跑不掉的,那我就实话实说,到时候看他们饶不饶得了你。” “你……”楚美人语塞,死死盯着他。 “害怕了?”小贼见她这反应,顿时有了拿捏对方的资本,他浑身一松,亦不负方才的气急败坏:“想必你们那位公子定不知道实情罢,我看同行的还有一位小娘子,可比你漂亮,这事情若是被她知道了,趁机除掉了你,啧啧……” 大户人家妻妾争宠,这小贼在说书先生哪里听得多了,一猜就能猜出个大概。 楚美人死死攥紧了衣角,主动凑近一步,低声问小贼:“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哥死了,你说我要怎样?”小贼完全变成了一副泼皮样,这些年他跟哥哥混着,耍赖讹人的事情可没少干。 “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楚美人威胁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 “你就怎样,杀了我?”,小贼悠哉游哉,“反正我哥死了,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此刻在齐烨身边,到处都是暗卫,她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幸小贼懂得适可而止,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收起方才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略略正色道:“我要钱。” 楚美人反倒松了口气:“好,你要多少?” 小贼伸出一个手掌,五跟手指头根根分明。 楚美人闭了闭眼睛,同意了:“我就再给你五百两,拿到银子之后,你必须……” “五千两!”小贼却忽然出声打断了她。 “你说什么?”楚美人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我上哪里去给你弄五千两银子!” 以为她是毓妃吗?有个能赚钱的兄长。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美人,靠着月俸过活的,就算是因为得宠,有皇上赏赐和底下人孝顺,骤然之间也拿不出五千两银子啊。 小贼完全不为所动,反倒觉得自己的要价很合理:“你家那个公子应该很有钱罢,你为了他挡刀,怎么,他连五千两银子都舍不得给你吗?” “我忽然要那么多钱,是个人都会怀疑的!”楚美人压抑着愤怒低吼。 “那我不管,我只要钱”,小贼复又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明日子时,我还来这里,到时候若是没有五千两银子,你就等着东窗事发罢。” 小贼说完,施施然走了,留下楚美人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发狠,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他早已死了几百回了。 “姑娘”,丫鬟巧儿上前,“先回去罢,出来久了怕引人怀疑。” 楚美人没说话,依旧恨恨盯着远处,小贼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姑娘……”丫鬟低声催促。 楚美人终于转身,扶着丫鬟的手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却一夜辗转不眠。 她想不明白,为何这人没有被毒死,反倒逃过了一劫,跑来威胁勒索她。 自从失宠之后,她被皇上抛下,只能跟随御驾同行,但她身份摆在那,谁都管不上她,反倒给了楚美人安排事情的机会。 为了重得圣宠,楚美人自导自演了这场刺杀的戏码。 也是算好了,自己替齐烨挡刀,用苦肉计重新回到皇上身边,结果自然是十分满意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弟弟竟然没被毒死。 这兄弟二人原本是鲁地的小混混,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楚美人找上他们,提出给两人五百两银子,让他们捅自己一刀。 两人一听,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当即就答应了。 之后数十日,楚美人在丫鬟的掩护下,常与二人密谋,制定好了所有细节,最终定下在前往罗川县的路上行刺杀的计划。 楚美人故意单独出来找齐烨,在客舍外头,也是故意叫住齐烨说话,然后上演一出舍身救皇上的戏码。 而在计划开始之前,她特地送两人一壶美酒,里面下了慢性毒药,只等剧烈运动之后,便会毒发身亡。 只是楚美人不知道的是,弟弟天生体弱,饮不得酒,那酒全被哥哥一个人喝了,导致他行刺之后毒发身亡,弟弟却由此逃过一劫。 兄长死后,他很是东躲西-藏了一阵子,楚美人给的银票也根本不敢去兑。 更是一路小心翼翼,跋山涉水跟着她来到了霍州。 …… 无论如何不能让皇上知道,楚美人走投无路兵行险招,却也知道此事一旦事发,买凶行刺,在齐烨那里,她是再难翻身。 “此事到底如何是好?”楚美人唯一能商量的人,也只有丫鬟巧儿。 “那小子断不能留”,巧儿坚定道,“即便您真给了他五千两银子,也难保他日后不会再拿此事威胁,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楚美人又何尝不知,只是要杀他也得等往后,如今这情形,自己无论如何没法动手。 “为今之计,还得先拿银子稳住他,以图后报。”巧儿道。 “问题是,我哪里有这许多银子。”楚美人真恨他的狮子大开口,“五千两,他还真是敢要。” 丫鬟想了想,出主意道:“明日再见,姑娘不如暂时拿出一些,后面的让他宽限些时日,咱们再细细想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楚美人跟巧儿商量了许久,亦没什么好办法。 次日,李跃按照齐烨的吩咐去官府查探,早上出门,下午便回来了。 因为不清楚霍州的情况,余下众人今日都没有出门,见到李跃回来,纷纷听他说打探到的消息。 “从去年夏天开始到如今,霍州城里失踪的女子有二十一名”,李跃喝了口茶,道,“其实不只是霍州城,周边郡县亦有失踪的,只不过没有这么多,也没这么频繁。” “二十一个”,尹灵鸢默算,“那岂不是每月都要有两个。” “差不多”,李跃道,“知州府完全没有头绪,唯一有线索的,确实是如昨日小二所言,抓住的那对老夫妇。” 可是他们既不是易容,也不是冤枉的。 被抓的时候,是因为他们正在实施犯罪。 根据县衙的案卷记载,李跃描述了当时的经过。 沈氏只是霍州城里普通人家的女儿,花朝节那日出来买花灯,在路上不小心撞倒了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年岁不小,身形佝偻,被撞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沈氏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见此忙歉意的将老人扶起来,并且询问撞坏了没有。 老太太说没事,颤颤巍巍的背着一个破包袱,看起来可怜极了,被扶起来后便急着要走。 沈氏见她头上擦破了一块皮,心中歉疚,提出想带她去药铺包扎一下。 老太太于是拉着她的手,说自己不要紧,姑娘若真觉得抱歉,求求她救救自家老头子罢,他快要病死了。 老太太满脸焦急,哭的老泪纵横,沈氏于心不忍,便答应帮忙,跟着老太太去见老头。 却不想越走越偏僻,终于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里见到了瘫在地上的老头。 老太太请她帮忙扶一把老头,沈氏依旧没察觉出任何不对,紧走几步上前扶了,却没发现,老太太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帕子便捂上了她的嘴巴。 沈氏这才察觉危险,拼命挣扎,可是帕子上不知抹了什么药,她意识渐渐模糊,力气也一点点消失。 好在这一日是花朝节,不知道谁家的小娘子和风流公子哥儿私会,到了这偏僻无人的小巷子里,正撞见这一幕,沈氏获救,那对老夫妇也被抓了。 “查了这么久,好容易抓到两个现行,官府很重视,但他们太急切想要取得进一步线索,审问的时候没把握好分寸,人便死了”李跃最后道。 “可查出他们是什么身份?”齐烨问。 “查了,只是两个孤寡老人”,李跃道,“无儿无女,也根本不是夫妻。” “看来是故意找来,专门利用少女的不谙世事和善良的”,尹灵鸢道,“后头一定还有更大的团伙。” “官府也是这样说”,李跃道,“这两个人被抓之后,倒是消停了一阵子,有一段时间没有女子失踪,直到近几个月才又开始的。” “那个沈氏呢?”齐烨又问。 “在家里,自从侥幸逃过一劫后,就再也不敢出门了。”李跃道。 “明日着人去问问”,齐烨吩咐,“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李跃点头,楚美人却忽然插嘴:“公子,不如此事让我和姐姐去罢。” 齐烨看向她,“你们?” “是啊”,楚美人十分善解人意的道,“那位沈小娘子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必警惕的很,不如我跟姐姐前去,都是女子,想来沈小娘子是愿意同我们说的。” 齐烨沉吟片刻,只说考虑考虑,并未立刻答应。 尹灵鸢不知楚美人为何突然有此提议,一向她眼里只有齐烨的宠爱,对别的事都不上心的。 不过,反正她也想管闲事,去了也没什么。 “妹妹说的对”,尹灵鸢道,“公子不如将此事交给我。” 齐烨看了看两人,最终点头。 尹灵鸢欲起身,一弯腰脖子上的灵泉石吊坠露出来。 齐烨当即“咦”了一声:“这是什么?没见你戴过。” 第206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这是……一块石头?”齐烨细瞧,他看不到石头上的“灵泉”两个字,就只以为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可是堂堂一位嫔妃,戴块石头在身上,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楚美人也被吸引过来,瞥一眼尹灵鸢胸前的石头,故意笑道:“姐姐昨日不是才得了个墨玉坠子么?那般喜爱,怎么……又戴了块石头在身上。” 齐烨也看着她,尹灵鸢只好道:“是我娘,小时候听娘说,石头消灾挡邪,女孩子戴上它,可以保平安的,近日不太平,所以我就……” “哈哈哈”,齐烨一阵大笑,“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有害怕的时候。” 尹灵鸢随他笑,只要信了就好。 楚美人便也跟着凑趣的呵呵两声:“玉石也是石,姐姐若要辟邪,不妨换个玉石戴戴,也更合身份些。” “玉石金贵”,尹灵鸢从容道,“必得要这样普普通通的石头才行,而且戴的越大,越有效果呢,妹妹不妨也捡一个戴戴?” “我不信这些。”楚美人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 众人暂时散了,楚美人带着巧儿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要准备晚上跟那人见面的事儿,让巧儿准备银票。 巧儿从出楚美人的箱笼底下翻出了所有的银票,除去上回付给那兄弟俩的五百两,一共就只剩下两千两,这还是一路上到各府衙宅邸,地方官的内眷们孝敬的呢。 “姑娘,给多少?”巧儿把银票拿过来问。 楚美人扫了一眼:“一千两,再拿昨日买那些破烂首饰,一并装了。” 巧儿应下,一边准备一边说:“姑娘方才何苦揽那差事,想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一贯那未主子喜欢做这些,不若让她自个去,姑娘趁机还能多跟公子相处一会呢。” “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楚美人唇边噙着一抹浅笑,愈发觉得自己的主意简直绝妙。 她冲巧儿招招手,后者附耳过来,楚美人悄声在她耳边交待:“今夜,你去见那人,就说……” 巧儿听着,忽然眼前一亮,不住的点头,只觉得自家姑娘真是聪明绝顶。 是夜,子时将近,巧儿揣了一千两银票和几样廉价首饰,避开人悄悄出了门。 她不比楚美人,侍卫们是不会贴身守护着她的,所以出来的比楚美人方便。 到了昨日那个地方,巧儿左右张望,小贼早在此等候,见人来了,便从阴影里出来,到近前才发现,来人并不是正主。 “你们小姐呢,怎么她不亲自来?”小贼有所不满。 “小姐出来不方便”,巧儿直接拿出东西,一张银票和用帕子包着的几样首饰递给对方,“这是小姐让我给你的。” 小贼两眼放光,抢过东西迫不及待的先展开银票,就着朦胧的月色使劲瞧上面的数。 “一千两?”他反复看了,确实是一千两。 放下银票,又去看首饰,翻来翻去,加一起也值不了一百两银子,小贼顿时黑了脸:“这点钱,你们打发要饭的呢?” 巧儿心中不屑,面上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实在是没有多的了,我们姑娘连新买的首饰都抵给你了,真真多一两都没有。” “问她男人要啊!”小贼十分不满:“那个姓黄的一看就很有钱。”说着还威胁,“若是不给钱,可别怪我去告密。” “你先别急,别急。”巧儿连声安抚,“不是我们姑娘不愿意给,就算是要钱,也总得找个由头不是,你这一日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那你要多久?”小贼虎着脸问。 “五千两银子,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巧儿故意道,“若要凑齐,怎么也得半个月、一个月的。” “不行!”小贼断然拒绝,他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头:“最多三天,三天后我要拿到钱,否则你家小姐就等着秘密被发现罢。” 巧儿被逼无奈,只好破罐子破摔:“你若执意如此,咱们只好鱼死网破!好说我家姑娘也是公子的人,再不济公子也不会拿她怎样,可你就不怕被抓吗?到时候人财两空,再多的钱也没命花。” “你……”小贼面色阴晴不定,他早就想好了,拿到这五千两银子,跑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买房子置地娶媳妇,自去过逍遥日子,自然不愿意跟楚美人鱼死网破。 “最多五天,你说的半个月肯定不成!”小贼稍稍妥协。 巧儿看火候差不多了,便道:“其实,你要想快点拿到银子,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小贼狐疑的看着她。 巧儿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最近霍州城里闹人贩子,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跟我们姑娘一道的那位尹姑娘,生的那般美貌,想必能卖个好价钱。” “你的意思实说……让我绑了她去卖?”小贼一听就明白了,随即冷笑:“你们家小姐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欠了我四千两银子,还想让我帮她除掉情敌?” “话不是这么说”,巧儿幽幽道,“你绑了尹姑娘去卖,事后大可以推到人贩子头上,谁也追查不到你,届时你得了银钱,我们姑娘得了便宜,这不是两相得利么,你放心,姑娘说了,若你答应,她一定帮你得手。” 小贼沉吟不语,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看不出喜怒,巧儿静静等着。 良久,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开口催促时,小贼终于开口,略带迟疑:“她不会再算计毒死我吧?” “怎么可能呢”,巧儿道,“届时你拿了钱,远走高飞,谁还寻得到你。” 小贼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终于下定决心:“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我要如何才能绑到那位尹姑娘?” “我们姑娘早已为你想好”,巧儿笑了,示意小贼凑近些,嘀嘀咕咕将楚美人的计划说给他听。 商定好明日动手,小贼便离开了,巧儿也回去给楚美人复命。 其实刚开始听到这个计划的侍候,巧儿觉得肯定行不通,即便明日楚美人能成功把毓妃引离暗卫的视线,可毓妃本人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那么多大内高手,这小混混怎么想都不是对手,毓妃未必能被成功绑走。 “你以为我真的要凭一个小混混就除掉毓妃吗?”楚美人如是说,“不过是借此事,除掉那小贼罢了,自然了,若是真能就此除了尹灵鸢,便是意外之喜了。” “娘娘英明。”巧儿心服口服。 次日,尹灵鸢按照之前说好的,跟楚美人一起去找了沈氏,两人都是女子打扮,自然也有护卫暗中跟随。 不过询问沈氏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她知道的并不比官府案卷上记载的多,所以这一趟下来,并没有什么新线索。 “姐姐今日可还有旁的安排?”从宋家出来,楚美人笑容满面的开了口。 “倒也没甚安排”,尹灵鸢道。 “那不如我陪姐姐再去逛逛罢,那日在首饰铺子,让姐姐那般破费,为我买了许多首饰,妹妹回去越想越觉得惭愧,合该送姐姐些东西才不显得失礼。” 尹灵鸢眉梢微挑,事出反常必有妖,楚美人骤然献殷勤,必定有她的目的,尹灵鸢倒是很乐意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好是好,不过今日咱们出来问话,公子还等着消息呢。”尹灵鸢为难道。 “这有何难?”楚美人说着,招手叫来一个护卫,将两人方才所得,原原本本告诉他,让他去转告齐烨。 “顺便跟公子说一声,我跟姐姐去街上买东西了,请他不必担心。”楚美人道。 护卫领命去了,楚美人知道暗中一定还有跟着她二人的,不过楚美人并不着急。 她拉着尹灵鸢先去逛了那日的首饰铺子,胖掌柜还认出了两人,笑呵呵的亲自招待,不过这次倒没买什么,尹灵鸢没有看上的,楚美人也不是真心想给她买。 两人又去逛了香粉铺子,古代的胭脂也很有趣,各色香粉反倒没什么添加剂,都是纯天然的花香,尹灵鸢很喜欢。 “姐姐可有看的入眼的?”楚美人笑呵呵的,“咱们先买了胭脂,稍后再去布店,眼看这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合该裁制两身夏衣才是。” “妹妹说的是。”尹灵鸢手边拿起一盒香粉闻着,不由赞美,“好特别的香味儿。” “姑娘好眼光”,伙计忙道,“这是西域来的香粉,香味清幽,却经久不散,整个霍州只有咱们店里独一份,您可再找不出第二家。” “这么特别?”尹灵鸢抬眼。 “那是”,店小二甚为自豪,“姑娘来一盒?” “好。”尹灵鸢痛快的买下,她是真挺喜欢这个味道的,刚要掏钱,楚美人连忙按下了:“姐姐且慢,说好了是妹妹送的。” 说着,翻出自己的荷包,付了香粉的银子,尹灵鸢乐得省钱。 出了香粉铺子,楚美人便要拉着她去做衣裳。 “不如咱们先去成衣店看看罢”,楚美人提议,“还不知道这霍州的小娘子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衫呢。” “好啊。”尹灵鸢来者不拒,倒要看看这楚美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07章 两个都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有人跟踪。”才出了香粉铺子,聿泽的声音便提醒道。 果然么,尹灵鸢心下了然。 “从首饰铺子出来不久,便有人跟上你们了。” “先别声张”,尹灵鸢道,“我陪她玩玩,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齐烨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聿泽言外之意,即便他不说,护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儿。 “那我便提醒他一下。”尹灵鸢看了一眼自己方才买的香粉,对楚美人开口:“妹妹,我忽然想起写信用的花笺没有了,不如你陪我去买些?” “啊?哦,好啊。”楚美人稳住心神,不就是买花笺吗,去就是了。 两人又临时进了间卖笔墨纸砚的铺子,尹灵鸢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一个一个细细挑选,还要亲自写几个字来试。 楚美人一向不喜欢舞文弄墨,只好耐着性子等她,对于尹灵鸢一个个试写字的行为,也是没一点兴趣。 尹灵鸢大大方方的写了个字条:勿妄动,寻香跟踪。 “姐姐选好了吗?”楚美人实在等的不耐烦。 尹灵鸢抬头,面色不变,指着对面的柜子道:“那张桃花笺还没试过,可否请妹妹帮我取来。” “好。”楚美人强撑着笑脸,转身取桃花笺。 尹灵鸢趁机打开香粉盒子,洒了些香粉在字条上,而后攥在手里。 楚美人刚好取来桃花笺,她假装看看,便对掌柜的道:“就这个吧。” 走出纸砚铺子,楚美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拉着人往成衣店去。 尹灵鸢看了眼打扮成寻常百姓,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余刀,把纸条塞在了纸砚铺子的门缝里。 终于如愿以偿进了成衣铺,快入夏了,店里的衣裳也全换成了夏日的薄衫,男女都有,楚美人明明看不上这些成衣,却还要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拉着尹灵鸢左看右看。 “这件粉色的衣裙更衬姐姐,穿上一定好看。”楚美人取下一套衣裳在尹灵鸢身前比划,想了想,又另外取下一套玫红的,问她:“这件我穿如何?” “很不错。”尹灵鸢捧场。 “那咱们去换上试试?”楚美人提议,说着不等尹灵鸢反对,便自行问了掌柜试衣裳的地方。 “在里间”,掌柜说着,唤来一个小丫头,让引着二位姑娘去里间换衣裳。 两个人到了女子的换衣间,发现里头已经有个人了,她低着头抱着一件衣裙,犹抱琵琶半遮面。 “你出去罢,我们自己来就好。”楚美人把小丫头打发出去,拉着尹灵鸢走过那抱着衣裙的“女子身边”,两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 尹灵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接过楚美人手中的衣裳:“妹妹眼光真好,这裙……” 话未说完,忽然嘴巴被人从后头堵住,帕子上湿乎乎的一股药味儿,显然是迷晕她的。 尹灵鸢挣扎两下,身子一软,失去意识。 “怎么样?”楚美人丢下衣裳,急急问。 “晕了”,早就等在这里的女子发出的却是男子的声音,正是与楚美人合谋要把尹灵鸢卖掉的小贼。 “她长得这么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楚美人看了一眼尹灵鸢,而后对小贼道:“咱们两清了。” 话落便欲起身离开。 “等等。”小贼叫住了她,“后巷子里停着马车,你帮我把她弄出去。” 楚美人心道怎么这么麻烦,但也不得不应付着:“怎么弄?” “先去看看门口有没有人。”小贼作势去搀扶尹灵鸢,对楚美人道。 楚美人不疑有他,转身跑去门边探看,只是尚未走到门口,便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 小贼故技重施,将楚美人也迷晕了。 “你长得也不差”,小贼得意道,“卖了你们两个,便是双倍的银子。” 门外,暗卫们见两位娘娘进去久久不出来,心下焦急。 余刀联想刚刚从纸砚铺子得到的纸条,猜测应该是出事了:“进去找。” 进到店内,果然人已经不见了。 成衣店的掌柜带他去里间找,半个人影都无。 “人呢?”掌柜的也很慌,人没了,地上只零散的丢着几件衣裳。 余刀迈步入内,皱皱鼻子,仔细闻果然有一股独特且幽微的香气。 “店里是不是有后门?”余刀扯着掌柜的衣襟问。 “有……有。”掌柜有些被他的凶悍吓到。 “带我去。” 掌柜不敢违拗,带着余刀去了后门,发现后门开着,一个伙计软倒在院子里。 客舍。 齐烨狠狠把字条拍在桌子上:“简直胡闹!” 余刀并几个暗卫跪着,不敢抬头。 “公子,为今之计,只有按照尹姑娘的意思,尽快派人去寻了。”韩风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几人,出言劝谏,“姑娘既然留了字条,想必是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韩统领说得对,两位姑娘……”李跃话未说完,便被齐烨打断:“李跃,你去官府。” “余刀去脂粉铺子,再买一盒同样的香粉来,余剑将成衣店的老板和伙计看管起来问话,韩风,你亲自带人去寻。” “是。”众人一一领命,迅速行动。 另一边,尹灵鸢正坐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马车行进速度很快,而且从周围的动静判断,应该已经出城。 因她早有准备,被捂住口鼻的时候,摒住了呼吸,晕倒也是假装的。 被拖上马车之后,便悄悄把香粉盒子开了个小口,香粉沿途一路飘洒,相信齐烨的人不会找不到。 有趣的是,尹灵鸢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着同样软倒在车上的楚美人,这人与虎谋皮,不想却连自己也一并搭了进去,真不知等她醒来会是怎样一幅情形,想想就有趣的紧。 “这人就是在霍州屡次犯案的人贩子吗?”尹灵鸢问,“楚美人是怎么联系上他的?”她百思不得其解,毕竟齐烨查了好几日都没有眉目,如何就让楚美人遇上了,甚至还合谋好了要绑架自己? “或许不是。”聿泽却道。 “只有一个人?”程她只感觉到了一个人的气息,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现下正在赶车。 “得手的只他一个。”聿泽道,“不过同先前跟踪的……” 他话未说完,尹灵鸢忽觉身下马车猛地一顿,马嘶长鸣,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 好在尹灵鸢是醒着的,没有以头抢柱,楚美人就比较惨了,生生磕在车凳的棱角上,头上立时鼓起了一个大包。 车外,一身女装尚未来得及换下的小贼警惕的盯着拦路的三人。 三个男子头上蒙着黑巾,脸上罩着面具,个个都捂的严严实实,一看就来者不善。 其中一个身形瘦削,另两个孔武有力,跟赶车的小贼这小身板比起来,别说三个了,一个他都打不过。 “几位壮士有何贵干?”小贼谨慎开口。 “原来是个假娘们,我说呢。”身形瘦削的人语气中带着嗤笑。 “少废话”,另一大汉道,“马车和里头的人留下,饶你一命。” 小贼声音发涩:“你们想打劫?” “什么叫打劫,这本来就是我们的猎物,只不过被你这假娘们捷足先登了。”第一个开口的瘦子再次说。 估量了一下对方的战斗力,以及自己赶着马车跑掉的可能性,小贼眼珠子转了转,好言好语的商量:“里头两个美人,漂亮的那个给你们,我只要一个。” “哼!”不知是哪个人冷哼一声,“你想得倒美。” 几乎在他话落的一瞬间,小贼猛甩马辫,马匹受到刺激,仰天嘶鸣,拔足狂奔。 三人猝不及防被马车冲散,躲过之后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大喝一声:“追。” 小贼显然低估了三人的实力,尤其是身形瘦削的那个,脚下借力,一个纵跃便直接跳到了马车前,跟小贼争夺马车的控制权。 尹灵鸢坐在车内,只觉一阵左摇右晃之后,马车再次被拉停。 接着是重物滚落的闷哼声,后面两个大汉紧接着跟上,马车已然易主。 真是有趣,尹灵鸢心道。 “不是同一伙。”聿泽平静的补完了后半句。 第208章 和尚庙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小贼从路旁的斜坡上滚下去了,生死未知,三个面具人似乎也无意追杀,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行了很久,中途有人进来看过一次,尹灵鸢假装昏迷,那人确定了她们俩的状况,见没什么问题,便又出去了。 直到天色暗下来,马车才停了,尹灵鸢被颠了一天,骨头都块散架,香粉飘洒一路,盒子几乎空掉。 掩映在树丛之间有一闪破旧木门,瘦削男人上前敲了,门后立刻有低声的询问:“谁?” “我。”瘦削男人同样低声回道,“回来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收成如何?” “上等货色”,瘦削男人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两个。” 对放发出一声婉转的呼哨,几人动作迅速,将尹灵鸢和楚美人搬进去,分别关押。 直到小屋的门合上,尹灵鸢才缓缓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这伙人太过于自信,并没有绑着她。 揉揉酸疼的后腰,尹灵鸢站起来,扒着门缝往外瞧。 “是和尚庙。”白光一闪,聿泽现身。 “什么?” “这里是和尚庙。”尹灵鸢方才假装昏迷,聿泽却看的清楚,来开门的分明是一名小沙弥,而这里正是寺庙的后院。 “那三个拦路的应该也都是和尚”,聿泽道,“抢马车的时候,都用布巾包着脑袋,想是害怕被人看破了身份。” “你之前说的有人跟踪,是不是就是拦路抢车的那三个人。”尹灵鸢从门边收回身子,外头黑漆漆的,安静的很。 聿泽颔首:“自你们出了首饰铺子便有人跟踪,不想却被女扮男装的那个人捷足先登了。” “那人肯定是楚美人安排的无疑”,尹灵鸢分析道,“楚美人想借霍州人贩子这件事除掉我,可却被真正的人贩子盯上了,并且半路截胡。” 那么这伙人应该就是霍州城真正的人贩子了。 住在寺庙里,用和尚的身份打掩护,怪不得官府一直抓不到人。 寅夜,尹灵鸢用木柴幻化出一个傀儡木偶,悄悄出了门。 房门是锁着的,但是难不倒聿泽,两人都用了障眼法,只要小心不与人正面撞上,便不会被发现。 虽然已是深夜,寺庙里依然有巡夜的僧人,尤其是后院,时不时便有手持武棍的小和尚走过,不知道这个寺庙里一共有多少僧人,是不是所有都是人贩子一伙的。 “去那边看看。”尹灵鸢拉了拉聿泽的衣角,指着后面一排厢房道。 聿泽转而牵起她的手,拉着人轻巧的避开巡夜小僧,靠近厢房的时候,尹灵鸢便感觉到了这里面活人的气息。 她扒在窗缝一一细看,发现里面关着的都是年轻女子,有的正昏迷着,有的已经醒了,害怕的小声哭泣,每间厢房里关着一个人,楚美人也在其中,算上她们俩,约莫七八个女子。 还欲再看,聿泽忽然一拉她的手腕,躲到了墙边的角落:“有人。” 尹灵鸢也察觉了,只见另一边拐角走出来两个人,一中一青。 “都有人看着,不会有事的。”青年人道。 “还是我亲自看一遍放心。”中年人开口,接着也是一间厢房、一间厢房的查看过去,看过楚美人关着的厢房,便顺势问:“这个就是今日新带回来的?” “是”,青年人引着中年人往另一个方向走,“还有一个,在那边。” 尹灵鸢看他们是往自己关押的地方去了,看了一眼聿泽。 “没事”,聿泽在她耳边小声低语,“这个程度,不会发现。” 尹灵鸢遂没有动,只听那个青年人接着道:“今日这两个都是绝色,我已派人去请陈婆子,明日她来相看,一定能有个好价钱。” “她们的身世背景没什么问题罢?”中年人接着问。 青年人略略迟疑,老老实实道:“是外地来的行商,最近几日才到的霍州。” 中年人脚步一顿:“外地人?” “您放心”,青年马上道,“只是一介行商,有些银钱,应该没什么厉害背景。” “应该?”中年人不满更甚,直接站住,转身对青年人训斥道:“老三,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家世不明的人一定不能碰,万一惹到什么世家权贵,别说生意了,一不留神小命怕是都要不保。” 叫做老三的青年人连忙点头哈腰承认:“知道,知道,您平时说的咱们都记着呢,不过这两个品质实在上乘,咱们也是观察了好几日,看他们的确不像是什么有身份的人,这才下手的。” 老三说着,连忙引着中年人继续走:“不信您去瞧瞧,刚才那个还略逊色了些,那边关着的才是真绝色,咱们做生意这么久,还没遇上过这般品质呢。” 中年人怒气稍敛,继续迈开步子,跟着老三的指引来到厢房。 尹灵鸢是背对着门口的,在门外看不到脸,并且黑灯瞎火的,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形。 “要不开门您进去细瞧?”老三忙道。 “罢了,明日再说”,中年人扶手离去,“看好人,早点出手,免得夜长梦多。” “是,您就放心罢。”老三道,“陈婆子明天一早就来……” 两个人说着渐行渐远,尹灵鸢从墙角出来,看看聿泽:“跟上去看看?” “夜深了”聿泽道,“先回去歇息罢,明日再看。” 一夜无梦。 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厢房的门便被人推开,开门的男子如昨日劫马车一般的打扮,用布巾包着头,脸上带着面具。 尹灵鸢这下看清了,他的布巾底下的确是空荡荡,没有头发。 她揉了揉眼睛,脸上还带着刚从睡梦中转醒的茫然。 从门外走进一个妇人,妇人面貌普通,也戴着面具,臂弯上抱了一套干净衣裳。 她挥了挥手,立刻有人拎了一桶水,水是温的,氤氲着热气。 妇人把衣裳搁在一边,指着水桶对尹灵鸢道:“收拾干净自己。” “在这吗?”尹灵鸢看着什么都没有,只有光秃秃一桶的热水,有点不敢相信。 “否则呢?还给你找两个使唤丫头不成?”妇人说话很冲,语带警告的道,“动作快点,一会我来,要看你收拾齐整,身上不许有味道。” 说罢,转身离开,再次锁上房门。 尹灵鸢吸了口后槽牙,这大庭广众这下,也不知道外头有没人偷看,她只用水洗了把手脸,又换下昨日被揉搓了一天的外袍,穿上妇人拿来的干净衣裳,勉强算是收拾齐整。 想起昨日听见的老三和中年人的对话,估计是那个陈婆子要来挑人了。 她方换好衣裳,忽然听见隔壁一声惨叫,好像是楚美人的声音? 尹灵鸢正思量着要不要出去看看,自己的门却再次被打开,方才那个妇人又回来了,看到尹灵鸢洗了手脸,换了衣裳,又走进围着她转了一圈,方才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果真是极品。” 说着,示意身后人,那人拿出一根布条,蒙在她的眼睛上,将人带了出去。 黑布很厚,完全不透光,尹灵鸢什么都看不见,被人推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忽然觉得眼前一亮,黑布仿佛变的透明了,睁开眼睛,就像隔着一层十分轻薄透明的黑纱,外面却能看的很清楚。 “嘘~”是聿泽的声音。 尹灵鸢了然,看着妇人带她穿过庭院,进了一间小屋子,这是一间配房,本身十分矮小昏暗,进门的对面,还有一门应是通向主间。 屋子里已经有好几个跟她穿着一样外衫,眼睛上蒙着黑布的女子了。 她们被摆成靠墙的一排站着,身边都跟着人看管,有些女子忍不住小声啜泣,缩着肩膀,十分害怕的样子。 尹灵鸢被安置在另一边,眼见着又几个女子被带进来,全部安置好。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楚美人,她被带到了尹灵鸢这边,站在她前头,楚美人头发上湿漉漉的,拉她的人也十分不客气,整个人被扯的站不稳,露出的内衫一角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人都在了吗?”通往主房间的门被打开,走出一个人问。 “都到了。”妇人回应道。 “开始吧。”那人一声令下,妇人立刻拉起对面排在第一个的女子进去了。 主间里,一位年长的妇人端着茶碗喝茶,尹灵鸢昨日见过的那个中年男子作陪。 “听说这次有两个好的?”妇人开口,脸上透着精明。 “陈婆子看了就知道了。”中年男子示意她先看第一个被带进来的女子。 陈婆子于是放下茶碗,站起身走到女子身边,先是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伸出手,从肩膀一路往下、腰、臀、腿、足,具用手掌丈量一番。 之后捧起女子的一双手细细端详,推起衣袖,看她的的手腕。 “一般。”陈婆子一边看,一边不住摇头,发出不满意的啧啧声。 “好的在后头。”中年男子道。 “解下来罢。”陈婆子示意女子眼睛上的黑布,“这重点啊,还在这张脸上。” 女子眼睛上的黑布被解下,一直在黑暗中的眼睛尚未适应骤然出现的光明,她的眼泪便下来了:“求求您,放我回去罢。” “我说姑娘,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认命罢。”陈婆子随口说了句,一双粗糙的手捏上女子下颌,简短的命令:“张嘴。” “求求你们,我不……啊!”女子哭求的话尚未说完,捏着她下巴的大手便转了方向,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女子一边脸颊立刻泛起了红痕。 “婆婆息怒”,中年男子劝了句,“别坏了货相。” “这样的货色,也就只能卖给山里汉子,价格便宜,不挑脸的。”陈婆子道,“不过看身形,倒是个好生养的。” 女子一听要将自己卖到大山里给汉子生养,眼泪落得更凶了,却再不敢求饶,陈婆子一挥手,让人将她带下去。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陈婆子就像挑选骡马一样,仔细挑捡这些被拐来的女子,身形、样貌、包括牙齿是否整齐,都是她评判的标准。 而这些可怜的女子,在陈婆子嘴里也成了配给山里汉子生养的、卖去老爷家作小妾的、带到勾栏院供人消遣的…… 对面一排女子越来越少,陈婆子每相看完一个,便被重新蒙上黑布,带离房间。 直到所有人都被相看过了,终于轮到尹灵鸢这一排,这一排只有她和楚美人两个,楚美人在前,首先被带了进去。 她应该在来之前被用了刑,否则早大喊大叫了,不会像现在这么老实。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09章 验明正身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陈婆子见到楚美人的第一眼便是眼前一亮:“啧啧,果真上等货色。” 她说着,便凑到近前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瞧瞧这身段、这模样、肉皮子这般细嫩,你上哪找来这么一个宝贝?” “婆婆觉得此女如何?”中年男人反问。 陈婆子于是解开了楚美人的蒙眼布,楚美人完整的相貌显露,她更加满意,忍不住伸手托起楚美人的下巴左右晃,仔细端详她的脸:“这小模样生的,当真是俊俏啊,呵呵呵。” 楚美人忍无可忍,偏过头躲开了,陈婆子却不舍得甩她巴掌,实在是怕污了这张美丽的脸。 “看来我这一趟还真是没白来。”陈婆子放开楚美人,缓步走到座位上,喝了口茶润嗓子。 中年男子心下稍安,继续道:“婆婆莫急,后头还有一个呢。” 他挥了挥手,楚美人被带下去,尹灵鸢最后被带了上来。 听了这么久的声音,终于见到陈婆子真人,她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身形圆胖矮小,皮肤偏黑,一身绸子衣裳裹在身上,平添了几分土气。 见到尹灵鸢,陈婆子顿时茶都顾不上喝了,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她走过来。一双大手在尹灵鸢身周隔空描摹,仿佛面对一件精致的瓷器,碰一碰都不敢。 “怎么样?”中年男子发问。 “极品、极品呐!”陈婆子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围着尹灵鸢上上下下瞧,“老婆子做了半辈子人牙子,头回遇上这样好的货色。” 她说着,迫不及待的解开尹灵鸢头上的黑布,一双大眼睛,水波潋滟,明眸皓齿。 “国色,真堪当得起一声国色。”陈婆子不住夸赞,回头看了一眼中年男,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得了这么个美人儿,你可真要发财了。”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我若发财,怎么会少了你陈婆子的份呢?” “倒也是。”陈婆子跟着笑起来,完全把尹灵鸢当成了一件珍宝货物。 “两位打算把我卖到哪去?”尹灵鸢开口,尖细的少女声音在中年男人粗犷的笑声中显得有些突兀。 畅想未来的两人同时看向她,陈婆子挑了挑眉:“这小娘子不只模样生的极美,胆色亦是过人呢。” 她见过太多被拐卖的小娘子了,大多哭泣求饶,也有性子烈的,寻死觅活、破口大骂,却没一个如眼前之人这般冷静。 中年男人不禁心紧了紧,如此表现,又让他对这女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毕竟他们这生意能做这么久,实离不开谨慎二字。 “你到底是什么人?”中年男子有些警惕的开口。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尹灵鸢反问,“是你们将我绑来的,现在倒要来问我。” 中年男人面色愈发不好,尹灵鸢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过于冷静了,立马调整情绪,弱了语气道:“你们不就是想要钱?我家公子很有钱的,你们给我家公子写信,让他来赎我,也不必费工夫将我卖远处去。” 中年男人放下了一点戒心:“你家公子是什么人?” “他是做生意的,很有钱”,尹灵鸢道,“你们给我家公子送消息去,他一定愿意来赎我,多少钱都愿意的。” 陈婆子忽然笑了:“小娘子,你这话老婆子我是相信的,毕竟这般模样,哪个男人舍得?不过……”她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幽幽道:“咱们可不做那等绑架勒索的土匪勾当。” 尹灵鸢:…… 你们这拐卖比绑架勒索高尚到哪去了吗? “但是你也别害怕”,只听陈婆子又道,“凭你这模样身段,到了哪都是享福的命,只要你……” 后头的话陈婆子没说出来,只是暧昧不明的笑了。 直到尹灵鸢被带到另一个小房子里,才知道陈婆子的未尽之言是什么。 ——方才相看只是第一轮,还有次一轮,要分辨这些女子是否依旧处子之身。 若是,自然能卖的更好。 若不是,便大大掉了价钱。 这验看也是按照方才的顺序来的,轮到尹灵鸢的时候前边的人已经全部完成了。 验看的人依旧是陈婆子,她不知怎么了,阴沉着一副面孔,方才的眉飞色舞完全没有了。 尹灵鸢依旧被蒙着脸,本以为会有什么羞耻的举动,陈婆子却直接粗鲁的扯过她的手臂,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她手上刺了一下。 “嘶。”尹灵鸢指尖一痛,差点没动手,好在陈婆子只刺了一滴血便放开了她,毋自去看那血滴。 尹灵鸢好奇,也跟着看,只见血滴圆滚滚的凝聚在水里,如一颗红玉珠。 “啊!”陈婆子忽然大叫一声,抱着水碗仔细端详,脸色从阴沉转为狂喜,“这个是!这个是啊!” 尹灵鸢完全不理解她情绪变幻为何如此之快,便见抱着血滴子狂喜的人忽然调转身子抱着自己,激动的无以复加:“太好了,太好了!” 尹灵鸢努力挣脱开陈婆子有力的手臂,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完了?” “处女之血,滴入水中不散,凝如珠”陈婆子高兴的道,“小娘子可是有福喽~你放心,你让我大赚一笔,我也一定会替你好好寻一个人家,必不让你受委屈,哈哈哈。” “不像你那个姐妹,模样再俊俏又有什么用呢?破了身子,老爷们不愿意要,多半要卖去勾栏院,还得被狠狠压价,真是晦气。” 说着又伸手轻附尹灵鸢面颊:“好在你是个争气的,不行我得去跟他好好谈谈价格,有你这么个宝贝,定要狮子大开口了。” 陈婆子嘀嘀咕咕的走了,尹灵鸢被重新带回了先前关押的厢房。 “她为何如此激动?”尹灵鸢依旧有些不解,回到厢房便问聿泽。 聿泽看了她一眼,好心提醒道:“你验明正身了,而另一个不是。” 尹灵鸢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反应过来,可是…… “她方才真的验过了?就滴一滴血?”她还以为得脱衣服什么的呢,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了,没想到只刺一滴血便成了? “验血滴之法”,聿泽道,“血凝则为处子,血散则不是。” “如此草率的吗。”尹灵鸢不理解其中的原理,但是似乎是有用的? 联想陈婆子前前后后的反应,她忽然明白了,陈婆子和中年男人本来把她和楚美人当作两块宝,预计卖了她俩大发一笔,但是陈婆子验过之后,发现楚美人并非处子之身,所以心情很坏,而自己却是,让她重新激动起来。 等等…… 尹灵鸢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知道我是……?!” 若是传到齐烨的耳朵里,不只自己假侍寝这么多年的秘密暴露,而且根本解释不清! “终于想到了?”聿泽清清冷冷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尹灵鸢偏头看他:“怎么办?” “那就只能让她开不了口了。”聿泽说着,身形已然消失。 另一边,陈婆子正在跟中年男人讨价还价,在座的还有老三等人,针对楚美人和尹灵鸢的争论尤其激烈。 “这二人就算有些差距,也没有那么多”,老三道,“婆婆出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未免太过悬殊了些,且就算另一个稍差,也不至于跟普通女子一个价格罢。” 这样的讨价还价陈婆子经历的多了,此刻丝毫不见势弱,张口便道:“我这般出价自然有自己的道理,那破……” 她“破”了半天,后头的话却再说不出口,任凭脸憋得通红。 “婆婆想说什么?”中年男人开口问。 “她们一个是……是……”陈婆子想说她们一个是,一个不是,话到嘴边却又卡壳了,明明脑子里清楚,就是说不出口。 “到底为什么?婆婆若说不出个理由,这个价格我可不能接受。”中年男人道。 “就是因为……哎呀!”陈婆子急得想掐自己的脖子,可就是说不出这个理由,最后只得说了一堆旁的,什么楚美人性子烈不好管、有风险之类,强硬的压低了楚美人的价格。 好在尹灵鸢的价儿给的足足的,双方最终达成一致。 但是因为这次的价格实在大大超出了陈婆子的预期,她一时没办法立刻交易,需得回去凑了银钱再来。 聿泽回到厢房的时候,尹灵鸢便扑上来问:“怎么样?” “放心。” “解下来呢,韩风他们也不知到哪了。”尹灵鸢又道,这些人贩子不知深浅,她又人生地不熟,若是贸然出手,不一定能保证在不显露灵力的情况下,将所有女子安全的救出去。 而且她一个人顾不了两边,这厢救了人质,另一边就没办法活捉人贩子了。 最好的办法是等齐烨的人找来,她再里应外合,方能一举歼灭这贼窝。 “方才我看到陈婆子回去筹钱了”聿泽道,“不知要去几日,等她回来,你们肯定就要被带离这里。” “她一个人牙子,专做这生意的,想必要不了多久。”尹灵鸢道,“若是此间齐烨的人没到,便来不及了。” “那也未必”,聿泽的面上忽然有些狡黠,看着尹灵鸢悠悠开口:“实在是你太贵了,银钱不是个小数目。” “有多贵?”尹灵鸢好奇。 聿泽冲她比了个手势,尹灵鸢瞳孔地震: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值钱?! 但是陈婆子敢出这样一个价格,必定是能弄到银钱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或许一两日便够,等着齐烨的人寻来。 “我有一个主意。”聿泽说着,冲尹灵鸢勾勾手指,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10章 天煞孤星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是日傍晚,这坐隐藏在深山中的古刹,隐约响起叩门之声。 一位身形颀长,面容俊秀的男子抬头仰望寺庙的名字“缘昭”,唇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他持续的叩门声,终于引得里头的人出来,一个小和尚将门打开一条缝。 “阿弥陀佛,施主有何贵干?”虽然是礼貌的问候,却将大半个身子隐藏在门后,充满了警惕。 “小师傅,我路过此地,天色已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小和尚前前后后的打量男子一圈,面色似有犹豫。 “哦,这是给寺中添些香火”男子十分大方的从包袱里摸出一锭银子,递了出去,“我亦笃信佛祖,此行本也是求佛叩拜而来。” 小和尚将男子举着银子的手推了回去:“阿弥陀佛,施主请。” 说着让开了身子,将男子请进门。 这男子正是聿泽乔装改扮,他被小和尚一路引着,半路正碰上从大殿内出来的大和尚。 大和尚见到聿泽,眼神暗了暗,呼了个佛号问:“智能,这位施主是……?” “师傅,此人乃路过借宿。”小和尚道。 “借宿?”大和尚有片刻的狐疑,暗暗看了小和尚一眼,知道庙里不会轻易让外人借宿,而小和尚却将人带了进来。 “大师,我有苦,想求佛祖解惑”,聿泽适时开口,满脸虔诚。 大和尚疑惑更甚,不过并未表现出分毫,反而是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从容道:“今日天色已晚,施主不若暂去歇息,老衲明日愿与施主讲论。” “多谢大师。”聿泽顺从的拜下。 大和尚回礼,吩咐身后之人:“智空,你带施主下去安顿。” “是,师傅。”智空应下,转向聿泽十分有礼貌:“施主请随我来。” 聿泽被带到了偏殿的一间厢房,距离尹灵鸢她们关着的后院很有一段距离。 “施主好生歇息,贫僧告辞了。”智空将人带到便毋自离开。 若是没有之前的事儿,聿泽也不会感慨,这帮拐子演技还挺好,这位一脸宁静看破红尘的智空师傅,正是那个被称作老三的人,简直同他之前所见判若两人。 他能感觉的出,偏殿周围有很多人盯着,聿泽像寻常人一般铺床睡觉,而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留下一个木偶,他自己回了尹灵鸢身边。 另一边,大和尚十分不赞同的质问小和尚,为何将陌生人引来。 “这是一头肥羊”,小和尚完全不复方才的沉稳持重,面上现出贪婪,“咱们不如……”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胡闹!”大和尚严正斥责,“忘了大哥怎么交待的了吗?杀人越货的买卖不能碰!” 小和尚撇了撇嘴,不服气的嘀咕:“又不是没做过。” “从前是从前,现在我们必须谨慎”,大和尚严厉道,“好好看着那人,别让他闹出什么事来,明日送走了便是。” “是……”小和尚不情不愿的应了。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他们想防便能防范得住的,更何况,聿泽此来本就是为了搞事。 夤夜寂静,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巡夜的和尚暗道一声不好,迅速赶往声音来源的方向,就见关着女子的其中一间厢房已然打开,而不远处,他们近日才掳来的极品货,正跟一个陌生男子牵扯不清。 “你快放开我!”尹灵鸢看着身后纷至赶来的小和尚,语气焦急万分,“放开我!” 聿泽却抓着她的胳膊,死不放手,口中还在解释:“姑娘,你别怕,我不是坏人的。” “哎呀,你这个帮凶!”尹灵鸢大声控诉。 聿泽依旧不放手:“姑娘你听我解释,你是我的命定之人,真的没骗你……” 拉扯间大大小小的和尚已经赶到,不少人手中拿着武棍将两人围在中间。 大和尚越众而出,看着面前这情形,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杀人灭口。 聿泽见到大和尚,却先一步赶了过来,手里还扯着尹灵鸢的袖子:“大师,我真的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了,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施主怎会在这里?”大和眼里的警惕如有实质,就要突破伪装了。 聿泽连忙解释道:“哦,是这样,我一直有夜游的毛病,常常在睡着的时候走出去,今夜我睡下之后,夜游症又犯了,不知不觉走到后院,却撞上了这位姑娘。” 他说着,智空和智能相继跑了过来,大和尚向两人投去询问的眼神,二人皆是摇头。 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全身心的看守注意着这个借宿人的一举一动,却莫名其妙睡了过去,另外几个人也一样。 “施主就不好奇,为何寺庙里会出现女子吗?”大和尚幽幽开口,眼中已透出杀意。 谁知聿泽却回了句:“这是上天的旨意,是佛祖的指引。” 一群和尚面面相觑,此时,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何为佛祖指引?施主可否说明白些。” 众人寻声望去,纷纷鞠躬行礼,口称监寺大人。 尹灵鸢认得他,正是全程做主的中年男子,看来是这伙人的头目。 此刻他虽然换上了一身僧衣,却半点不像和尚。 聿泽就像没看出来似的,对监寺双手合十一揖,开始编故事。 “我本定州人士,家中是做酒楼生意的,颇有些银钱,生活富足,却不料命中带煞,是个克妻的命格。” “前前后后娶了三任妻子,病故的病故,身亡的身亡,第三任妻子干脆就在过门的路上,失足摔死了,实在是……” 聿泽说着,长叹了一口气,面上满是辛酸。 “因着三次娶亲,我这克妻的命格也传出去了,再没有哪家姑娘敢嫁,可我家三代单传,几辈人积攒下来的财富,不能到我这一辈便断了,我爹于是花重金请了明净大师,为我破解命格。” “明净大师?”监寺重复。 “是,便是当世有名的禅师,白陀寺的住持明净大师”,聿泽继续道,“大师为我掐算了三天三夜,又诵佛七七四十九日,终窥得一丝转机,按照大师的说法,我需得往南边,去寻自己的命定之人,且这人必现于寺庙之内。” “就是这位姑娘吗?”监寺示意她身后的尹灵鸢。 “不错”,聿泽激动的点点头,“一开始我也疑惑,寺庙里怎会有姑娘?岂不亵渎佛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自定州南下,一间寺庙一间寺庙的求拜下来,没想到竟能在这缘昭寺寻到自己的缘分,如此想来,这寺名岂不正应了我的命数?” 大小和尚们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不是真和尚,但是装了这么久,也不能说一点不了解,而有些东西,越是知道,便越不敢轻易亵渎。 聿泽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少人已经开始信了。 “寻到命定之人后呢?你待如何?”监寺又问。 “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娶回家了。”聿泽理所当然的道。 “不惜一切代价?” “大师放心”,聿泽道,“明净大师早有指引,若是寻到我的命定之人,便算作逆天改命成功,届时我需散尽一半家财,方可抵消”,他说着,思量了一会后道:“既然姑娘是在这缘昭寺寻到的,我欲捐白银一万两,一半给寺里添香火,一半便交由大师做主,广施布泽给周边百姓。” 一万两白银,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可比陈婆子出的总数还高的多的多的多。 “对了,还有姑娘的家人,不知……”聿泽再次开口。 “阿弥托福,说来可怜”,监寺打了个佛号,“这女子是我寺僧人在山间无意中救下的,她之前似乎是遇了拐子,被发现的时候脑袋受了伤,神智不甚清明,这般施主也不介意吗?” “不介意,不介意”,聿泽连连摇头,“只要是个女的,能传宗接代就行。” 尹灵鸢气的手在衣袖的遮掩下狠狠掐了他一把。 聿泽眉毛都没皱一下,虔诚的向监寺行了一礼:“监寺,大师,若能成全这一段姻缘,在下不胜感激。” 两人对视一眼,大和尚开了口:“容我二人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尹林鸢再次被带回了厢房,聿泽自然也回了自己住的偏殿,和尚们的心思几乎不加掩饰,直接派了人守在聿泽的偏殿门口。 不过两人今日这一场戏已经够了,解下来只要静待天明。 隔天,聿泽再给和尚们添了一把火,直接甩出了两千两银票,以示诚意。 这几乎都要赶上陈婆婆的出价了,对方顿时再无犹豫,同意了将姑娘许配给他,但是提出了一个条件 ——两人必须今日,就在这里圆房。 第211章 洞房花烛夜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你答应了?”尹灵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然应了。”聿泽理所当然的道。 “为何不拒绝?”严重怀疑某人是故意的,“这条件也太……” “怎么拒绝?”聿泽打断她。 尹灵鸢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事情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在寺庙里不合适、不想委屈了你的命定之人我,这不都是现成的理由,你去找他们再商量一下嘛。” “的确是很好的理由”,聿泽颔首,随即做了个摊手的动作,“不过没有用。” 尹灵鸢看着他,聿泽只好解释:“他们现在是被我的银子砸昏了头,心存疑虑,又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隐蔽,不可能被人发现,提出这个条件便是为了试探。” “试探什么?”尹灵鸢其实已经明白了,只是不想认。 “试探我是不是真的把你当做命定之人,毕竟我连你脑子坏掉都不在乎了,只想找个延续香火的女人,又怎会在乎在哪里洞房呢?” 尹灵鸢:…… 尹灵鸢终于被从小厢房里放了出来,她被换到了一间稍大些的房间,上次那个送干净衣裳的妇人再次出现,带来了浴桶和梳子、铜镜等简单物件。 而聿泽因为那两千两银票的关系,被允许在寺庙小范围的活动,只除了不许接近后院。他上午听大和尚讲了半天佛,下午提出到外头转转。 观察了一番寺院四面的地形,敏锐的发现一边的山道上,植物有被踩压过的痕迹。 却说另一边,齐烨根据尹灵鸢留下的线索,追踪到缘昭寺之后,便断了线索。 韩风带人在周边搜罗许久,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缘昭寺。 白日里寺庙偶有几个香客,夜晚关门闭户,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到底有没有问题,尚待进一步查探。 这几日总有生面孔时不时出现在寺庙里或者周围,和尚们虽然暂时没发现异常,但谨慎的处事作风让他们心生警惕。 为免夜长梦多,监寺下了最后通牒:“最晚明日,等陈婆子来了,这一批人必须尽快出手。” 夜色降临,尹灵鸢一番简单的梳洗打扮,又换了一身新的衣衫,正坐在房间的床上。 要说这群人贩子也算尽心,还特地选了一件偏红的衣裳给她穿,只不过隐藏在层层叠叠衣裳底下的,是她被细绳紧紧捆缚着的手脚。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两次给她送衣裳的妇人引着聿泽入内。 “公子请”,妇人扬手示意,“恭喜公子、姑娘,喜结连理。” “多谢。”聿泽拱手道谢,随便从怀中一掏,便是一块金子,打赏妇人。 妇人眉开眼笑:“春宵一刻值千金,老身就不打扰了。” 说着,转身出去,还体贴的替他们带上了门。 聿泽一步步踱到床边,忽然伸手抬起尹灵鸢的下巴,口中啧啧两声:“我家娘子真是好看。” 还演上瘾了? 尹灵鸢毫不客气的给他一个白眼:“快给我……” 才开口,最唇便被男人的手指按住,尹灵鸢惊讶的瞪着他。 聿泽凑近,嘴唇在她颊边掠过,扑到她的耳朵上,用气声“嘘”了句,道:“外面有人在看。” 躲在房间外偷看的人,远远看着,分明是两个人在亲热。 尹灵鸢觉得他是故意的,明明两个人在识海里也能交流,他却偏要用这种暧昧的方法。 “我被绑住了”,尹灵鸢也只好用极细小的声音道。 聿泽直起身,挽起尹灵鸢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看着她笑:“在下三生有幸,才能娶到娘子你,做我的命定之人。” “不要玩了……”尹灵鸢无奈,小声催促。 聿泽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扮演着他的克妻人设:“娘子放心,日后为夫一定好好待你。” 说着,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继而往下,触到外衫,轻轻剥下。 尹灵鸢终于后知后觉的有了点危机意识:“你要干嘛?不要闹了……啊!” 忽然,身子被推倒,尹灵鸢整个人仰躺在床上,手脚因为被缚着,完全使不上力气。 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聿泽的身子已经整个覆了上来。 “喂!你别……唔”尹灵鸢开口,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唇便被堵住,只能发出闷闷的抗议。 按说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识海里双修也有过无数回了,可是每每到实处,她便怂。 更别说眼前这情景,身在敌营,自己还被绑着,怎么想怎么怪异。 尹灵鸢动用灵力,想要挣开绳索。 可是却有令一股更大的灵力出现,聿泽比她修为高出不知道多少个等级,压着她灵力根本使不出来。 “唔……”就在她想要不顾一切,冲破桎梏的时候,聿泽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响起:“别怕,只是演戏给外面的人看。” 尹灵鸢瞪着他,果真见他只是接吻,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才渐渐减弱了挣扎。 聿泽伸手一扯棉被,将两个人兜头罩住。 “房顶、门外、隔壁,全都有人。”男人终于放开了她的唇,眼神带着戏谑:“继续挣扎。” 尹灵鸢曲退,用膝盖狠狠撞了男人一下。 “嘶~”聿泽轻轻吸了口气,“谋杀亲夫?” 尹灵鸢瞪他。 聿泽于是轻声笑了,在她鼻尖印上一个浅吻:“下午的时候我看到一些痕迹,找你的人到了。” “真……”尹灵鸢一激动,差点惊叫出声,意识到身处何方,复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真的吗?齐烨来了。” “听到他来,很高兴?”聿泽挑眉。 “那是自然”,尹灵鸢故意道,“好久不见皇上,想念的紧。” “很好”,聿泽眯着眼睛看她,忽然偏头,在她侧颈咬了一口。 “啊!”尹灵鸢惊叫,没忍住声音。 聿泽放在她腰上的手也开始使坏,手指弯曲,专往她痒痒肉上抓。 “啊哈哈……”尹灵鸢怕痒,情不自禁的大笑闪躲。 聿泽却吻住了她的唇,把哈哈哈的笑声全堵在她喉咙里。 “唔,别——我错……”尹灵鸢痒的不行,只能扭着身子四处多躲避,聿泽却不放过她,两人你追我赶,把棉被支棱的来回蠕动。 躲在暗处观察的人终于放心了,一个一个纷纷散去。 感觉到偷看的人都走了,聿泽才终于放开尹灵鸢,此刻她已被折腾的满脸酡红,上气不接下去。 乍一看,真像被人那啥了一样。 “人走了”,聿泽说着,替她解开手上脚上的绳子,将人从棉被里挖了出来:“没事吧。” 尹灵鸢手脚得到释放,一骨碌坐了起来,还在大口大口的顺气。 她最怕痒,恨不得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方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我要憋死了。”尹灵鸢没好气的踢他一脚,犹不解恨,也想去呵他的痒痒。 奈何聿泽跟尹灵鸢完全相反,一点不怕痒。她尝试半天,到处上下施为,聿泽连嘴角都没牵扯一下。 不过,某人一双柔夷,却造成了旁的效果。 终于在尹灵鸢的手伸到他后腰上时,被聿泽一把捉住,语气深沉带着警告:“你想现在就洞房吗?” 尹灵鸢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迅速抽回手,一秒正色道:“齐烨的人已到,咱们也可以开始下一步行动。” 子时已过,老三再次陪着监寺巡查厢房里关着的女子,确认没什么问题。 等人彻底离开,尹灵鸢跟聿泽悄悄出了房门,避开巡夜的人,靠近关押女子们的厢房。 门锁被轻轻打开,两个人闪身入内,房内的女子听到动静醒来,看到这一男一女登时一惊。 尹灵鸢在对方要叫之前,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悄声道:“我们是来救你的,别出声。” 女子反应过来,缓缓的点点头,尹灵鸢于是慢慢放开她的嘴。 女子深吸了口气,急切而小声的道:“你们是官府派来的吗?” “算是罢”,尹灵鸢无意多做解释,“能走吗?起来悄悄跟我走。” “恩。”女子撑着站起身,跟在两人身后,出了房间后,聿泽又将房门原样锁上。 两人就这样避开众人,把所有女子都带了出来,最后到关押楚美人的房间,她不同其她人,是被绑在木头架子上的。 人走到她身边,依旧未醒。 “喂,醒醒。”尹灵鸢摇晃她的肩膀。 楚美人没有动静。 “许是被下了迷药。”被解救的其中一名女子小声开口,“他们对待不听话的姑娘,就会用药。” 尹灵鸢于是照着她的胳膊,狠狠掐了一把。 “唔……”楚美人吃痛,睁开眼睛第一反应便是往后推:“别,别打我……” 尹灵鸢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是我。” 楚美人慢慢看清眼前之人,顿时热泪盈眶,一头扑在尹灵鸢怀里:“姐姐……”这一声唤的,倒是头次这么真情实感。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尹灵鸢把人揪起来,早有伶俐的姑娘帮着把楚美人身上的绳子解开了:“起来,跟我们走。” 楚美人被扶着起身,软哒哒的几步,尚未走到门口忽然顿住,她看清了前来解救的人,除了一个男子剩下的全是姑娘,那男子有点眼熟,却不是自家公子。 “不行,被抓了怎么办?我……我害怕。”楚美人不肯再走了。 “留在这里等着被卖吗?”尹灵鸢沉着脸呵斥。 “我……我不要。”楚美人想起自己先前所受的折磨,满脸惊恐:“我就在这里,等公子会来救我的。” “公子就在外面等着接应呢。”尹灵鸢催促道,“快,出去就能见到公子了。” “真的吗?”楚美人犹豫。 “不信你就留下,等着被卖吧。”尹灵鸢彻底失去耐心,就要撇下她先走,楚美人赶紧抓住了她的袖子,“我走,我跟你们走。” 聿泽在前引路,尹灵鸢紧随其后,身后跟着六七个女子,在这个静悄悄的深夜,悄然潜行。 其实,聿泽是施加了一点点障眼法的,笼罩着身后这一群人,但是因为人太多了,法术并不能起太大效果,几次有惊无险避过了巡夜的人。 终于摸到了后门,聿泽打开锁,尹灵鸢招呼女子们一个个出去。 楚美人一直死死攥着尹灵鸢的衣袖,出了大门四处环顾,迫不及待的问:“公子呢?公子在哪?” “前面。”尹灵鸢指着下山的路道,“再往前走一段路就看到了。” 众女孩也是胆战心惊,她们虽然逃出来了,但是四周荒山野岭,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时远时近的传来,听的人瘆得慌,能不能真的跑出去,所有人心里都没底。 “走这边。”聿泽指着一条通往山下的小路道,率先迈开步子。 小路弯弯延延,隐藏在浓黑的夜色里,仿佛张着巨口的鬼怪,沉默的等人自投罗网,但是女孩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尹灵鸢,深一脚浅一脚的迈进浓稠的黑暗里。 事实证明,聿泽的判断很准,众人在暗夜里摸索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遇到了前来探查的余刀一行人。 第212章 跑了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你说什么?卖了!”陈婆子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这两日马不停蹄,取了银钱,踩着夜色,晨光熹微时赶到缘昭寺,却头一个就听到了这消息。 最好的那个已经被卖掉了?! “让你们老大出来,我要跟他理论”,陈婆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谈好的价钱,却又反悔,我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极品,都找好了下家了,岂能让你们说卖就卖?” “婆婆息怒”,老三陪着笑脸一叠声的安抚,“这事儿实在也是没法子,那日您走之后,就来了这么一个公子,偏巧……” “我不管你们甚巧不巧!”陈婆子打断老三的解释,质问道:“跟老婆子做生意这么久,可有亏待过你们没有?” “没有没有,您消消气,先消消气。”老三忙道,端来茶水双手奉上,“喝口茶压压惊。” 陈婆子手一挥,茶盏便掉在地上摔碎了:“我哪次不是诚诚恳恳,最大限度的让利给你们,可你们呢,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原本定好的人,转头就卖了旁人,我可不依!快叫你老大出来!” “您别急,别急,这事儿真的是不得已……”老三擦了擦额头的汉,正束手无策,余光瞥见中年男子,忙喊:“大哥!”又冲陈婆子躬身:“大哥来了。” 昨日的监寺早已换下一身僧衣,撇了一眼地上摔碎的茶盏,轻声道:“婆婆火气甚大。” “哼!”陈婆子冷哼,“你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怎么,看不起我陈婆子,往后不打算来往了?” “婆婆说的哪里话”,监寺笑眯眯的道,“除了您,我还上哪找这么好的人牙子,自然了,除了我们,您也寻不到这么好的货源。” 此话一语双关,陈婆子也不想真跟对方撕破脸,终于略收敛怒意,质问道:“那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可是事先说好了的。” “此事是我做的不妥”,监寺首先道,“不过真的是事出有因。” 说着,将聿泽的事儿大略同陈婆子说了,只省略了银钱方面。 “他说的恳切,那种情况下,我也只能答应了”,监寺最后道。 陈婆子却也是个精明人,斜睥着监寺:“那人给了不少钱罢。” 监寺呵呵一笑,伸出两根手指:“为了弥补,我给婆婆这个数,白分给您,就当是赔罪了,如何?” 陈婆子有些吃惊,这数可要赶上自己出的价码了,可见他得到的更多,怪不得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也要把人卖了呢。 不过白得了两千两银子,陈婆子还是乐意的,她幽幽叹了口气,终于松口:“罢了,人都已经没了,我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多谢婆婆大度”,监寺拱手言道,“虽然最好的那个卖了,好在另一个还在,亦是不错的成色。” 陈婆子撇了撇嘴:“那可没法比。” 不过为今之计,也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那咱们也别耽搁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呗。” 监寺正有此意,当即起身:“婆婆请。” 陈婆子点点头,两人才迈出门槛,便见一个小和尚急慌慌的跑来:“不好了!不好了!” 监寺神色一凛:“什么事?” “跑……跑了!”小和尚气喘吁吁的,“人都跑了!” “走!”监寺低呵一声,拔腿便走,陈婆子惊疑不定,紧随其后。 后院,厢房一间间大门洞开,里面却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无。 “怎么回事?”监寺面色阴沉,压低的声音中透着怒气。 “方才我们来领人,厢房锁都好好的,打开里面却没有人了,一个人都没有。”一人连忙道。 监寺胸口剧烈起付,做这生意一年多了,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况。 “昨日子时咱们来瞧人还在的”,老三忙道,“一群女人肯定跑不远,我现在就带人去周边搜寻,一定能将人抓回来。” 老三说着,就要点人跟自己动身。 “不!”监寺却出声制止,迅速冷静下来,沉声吩咐:“收拾东西,咱们离开这。” “啊?”老三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已经在来此地一年多,一直相安无事,生意也做得好,安稳又赚钱,此刻突然听到老大说要离开,一时难以接受。 “我说的话没听懂吗?”监寺拔高了声音,厉呵:“不想死的就赶快,拿上值钱的东西,走!” 吼声如当头棒喝,激得众人如梦初醒,大和尚老二匆匆赶到:“快,都听大哥的,带上银子就走。” 众人这才纷纷行动起来,陈婆子见状忙道:“今日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我也走了。” 监寺根本没工夫搭理她。 陈婆子也根本没想等他回应,转身小跑着奔向门边,才一打开门,迎面一脚飞来,正中她胸膛,陈婆子被结结实实的踹了回来。 韩风带人赶到,已将缘昭寺前前后后围了起来,保证半个人影都飞出不去。 这伙人还是有些身手的,见跑不出去,便提了刀过来拼命,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韩风几经交手,感觉得出这帮人是真正见过血的,用的皆是杀人的招数,不过在大内高手面前,还是不够看。 缠斗数息,李跃带着官兵来了,人数上的碾压,终于将所有人全部生擒,包括人牙子陈婆子。 从缘昭寺庙查抄出了大批金银、刀棍等物。 困扰霍州城一年多的女子失踪案,终于告破。 韩风将人交给李跃,由李跃带着官兵将所有人押解回府衙。 审讯由霍州知州主持,齐烨全程没有明确身份,是以并未直接参与,所有的跟官府接触都由李跃出面。 霍州知州只知道李跃身份不凡,具体的却不清楚,若有心人稍一联想,或许能猜出来,但是知州大人忙着审理一众犯人,没心思管旁的。 这伙人被活捉之后,开始死不松口,官府从往年的卷宗中寻到蛛丝马迹,顺着查下去,赫然发现,他们中的两个,竟然是早些年通缉过的一帮江洋大盗,几年间容貌虽有些变化,但跟通缉画像依旧能对上。 第213章 疑点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早些年,皖安一带出了一伙江洋大盗,他们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因为有些身手,又一直是流窜作案,官府几次出兵无果,反而让这伙盗贼势力越来越大,最盛时接近百人。 后来,几个州县联合发布了海捕文书,张榜公示,重金悬赏通缉这伙人,其中便有霍州城。 此法起了一些效果,先后有好几次百姓报案,官府出兵,围剿了几次,终于慢慢消灭了一些。 直到两前年的一次联合围剿,一举剿灭了他们的一处临时落脚点,大半贼人被捉,并且擒获了他们的老大。 余下虽有逃跑,但是再难成气候,官府也就没再重视。 不想却招致今日霍州灾祸。 缘昭寺庙的老大和老三,皆是当初的漏网之鱼。 从前的事情被翻出来,这伙人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再经威逼利诱,终是招了供。 当年,几个侥幸逃脱的人为了躲避官兵,乔装改扮,整日在山野间流窜,十分狼狈。因为不敢再有大的动作,只能靠一些小偷小摸为生,常常食不果腹,过着近乎流浪的生活,终于到缘昭寺附近的时候,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在荒野。 是时,缘昭寺里住着的还是几名真和尚,老和尚出门化斋,遇上了昏倒的匪徒,善心一起,便将人救了回来。 接下来就是一出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被救下的匪徒身体恢复后,觉得这里是一处绝佳的安身隐匿之所,遂寻机杀了寺庙里的真和尚,并且摇身一变,李代桃僵,当起了假和尚,就此在寺里安了家。 并且这些年一直在不断发展新的人手,被活捉时,已经有二十余人了,几乎个个身强体健,颇有身手。 他们占据了寺庙,因怕被人认出来,也不敢出去化缘,靠着打猎和寺庙原有的存粮,勉强维持生活,几个月后弹尽粮绝,正准备劫掠一家附近的农户,却机缘巧合,迎来了一位来寺里烧香祈愿的少女。 假和尚们迷晕了少女,本来想轮流占有的,其中的老三却忽然提出,不如卖了她换些银子。 由此,便做上了拐卖女子的买卖。 为了更好的诱拐少女,他们想出了各种办法,包括雇佣年纪大的老太太,装可怜引诱少女上钩;假装成孕妇,将少女骗到家里绑架;装成乞讨者,利用女子的同情心…… 一开始,他们把骗到的少女卖出去,只敢卖到偏远的村子里,给光棍汉当媳妇儿,可是这样得到的银钱很少,也十分费工夫。 直到后来遇上陈婆子,她是人牙子,专为各大妓院、有钱人家的老爷寻姑娘,门路甚广,价格也公道,便形成了长期合作。 假和尚们只管弄人,弄到的人直接卖给陈婆子,方便又实惠。 陈婆子的审问倒是没费多少功夫,一顿鞭子还没抽完,她便哭爹喊娘的全招了。 长得好的,卖进勾栏舍或者给有钱人家做小妾、外室,容貌一般的,年龄小些的卖给大户人家当使唤丫头,若是年龄大些,品相又一般,便只能卖到山村里,给汉子做媳妇儿、生娃娃。 官府从陈婆子的临时住处搜出了许多女子的身契。 与此同时,霍州城内,玲珑阁。 胖掌柜铺开一块大布,将店里的玉石、金银首饰等一股脑的往里放,包袱里已经杂乱的堆了许多东西,他来不及一一细点,胡乱卷了包袱便要走人。 门被推开,尹灵鸢跟胖掌柜迎面相遇。 “掌柜的这是要去那儿?”尹灵鸢眯着眼,目光落在胖掌柜身上的包袱上。 此间首饰铺子,正是尹灵鸢和楚美人先后光临过两次的那家。 “回,回趟家”,胖掌柜慌忙擦了把汗,故作镇定的道:“小店今日歇业,姑娘买首饰请改日再来。” 尹灵鸢挑唇一笑:“改日还能再见到你么?”说着示意身后余刀:“拿下。” 余刀上前,一把反剪了胖掌柜的胳膊,包袱哗啦啦抖开,金银首饰散落一地,尹灵鸢府身捡起一枚金簪,冷笑:“掌柜的回家,带的盘缠倒不少,带走!” 余刀压着人去了官府,胖掌柜很快便招了,他是人贩子在城中的眼线,因开着首饰铺子,方便为他们物色少女。 “你怎么知道他跟人贩子是同谋?”齐烨问尹灵鸢。 “咱们刚到霍州的时候,我们皆以男装示人,除了店小二,便只有首饰铺子的掌柜看出我们的女子之身”,尹灵鸢道,“且第二次去店里后不久,便被跟踪了,随后就遭遇了绑架。” 所以她觉得首饰铺子有嫌疑,本来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去的,没想到正撞上胖掌柜欲跑路,抓了个正着。。 根据李跃带回来的消息,人贩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给胖掌柜送一笔银钱,胖掌柜便将自己发现的漂亮女子的信息卖给人贩子,方便他们行拐骗之事。 除了玲珑阁的掌柜,人贩子还收买了另外一些人,其中便有一家成衣铺,趁着女子试衣衫的时候实施绑架。 “倒并不是姑娘那日去的那家。”李跃道。 尹灵鸢趁机说:“那日在成衣铺,我们进去的时候便已有贼人在里面等候,若不是这一家,那贼人怎知我们会去成衣铺而提前前去等候呢?” “哦?”齐烨疑惑。 “根据人贩子交待”,李跃接口道,“他们是在半路上劫持马车,带走的两位姑娘,之前只是跟踪,尚未来得及出手,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如此说来,最开始绑走毓儿和楚楚的,跟霍州城的人贩子是两伙人?” “正是”,李跃道,“知州大人也派人去劫持马车的地方搜了,可惜除了几点干涸的血迹,再无旁人。” “可知道那人的长相?”齐烨问。 李跃摇了摇头:“说是女扮男装,并未看清楚。” “毓儿可看清了吗?”齐烨又问尹灵鸢。 尹灵鸢刚要说话,楚美人姗姗而至:“公子。” “你怎么出来了,不在房里好好养着。”齐烨让人坐下。 楚美人这一遭着实吃了些苦头,因为一开始不听话,被送衣裳的妇人用银针在身上戳,不见伤口,却能叫她痛不欲生,还威胁若再不听话,就用针钻她的指甲芯子。 被救回来之后,她一直有些低烧,经方吉平一番诊治,才渐渐好转的。 “臣妾躺的久了,身上疼。”楚美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装可怜的机会,柳眉微蹙,柔柔弱弱道。 “我们方才在说贼人”,尹灵鸢看着她开口,“妹妹在我后头晕倒,可曾见到那贼人的模样?” “没有的”,楚美人立时否定,随即意识到自己否定的太快了,连忙找补:“我……我当时吓坏了,看到姐姐昏倒,完全吓得不知所措,冲上去本想救姐姐,却……却……”她说着开始抹眼泪,往齐烨的身边靠:“公子,我真的好害怕。” 李跃见状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人,齐烨揽了楚美人的肩:“好了,事情过去,别再想了。” 楚美人嘤嘤了一阵子,从齐烨肩膀上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尹灵鸢:“姐姐可看清了?” “我好像……”尹灵鸢蹙眉,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 楚美人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尹灵鸢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终于,她好像了半天后道:“也没看清他的脸,不过既然能够男扮女装还不被人一眼看破,想必是个小个子、身形又比较瘦削的男人。” 齐烨颔首:“毓儿所言有理,回头便让李跃告知官府,按照这个特征搜寻,看能不能找到这名贼人。” “若是能找到,公子可否告知妾身”,楚美人忙道,“妾身因他吃了这么多苦,定要看到他落网才能安心。” “好,若是贼人落网,即刻告知你二人。”齐烨点头答应。 楚美人柔顺的点点头,再次俯身在齐烨臂弯里,眼角余光还扫着尹灵鸢。 关于那小贼,尹灵鸢虽然心知肚明,但人没抓着,楚美人肯定不会承认,只怕暗地里也要找他,恨不得抢在齐烨前头将人杀了。 眼下没有半点关于那贼人有用的证据,要抓人只怕大海捞针。 她虽然不介意齐烨跟哪位嫔妃亲热,但也没有围观的癖好,当即站起身准备告辞。 楚美人却在此时开口:“还没感谢姐姐救我出来,只是那日与姐姐一起的,可是尹公子?” 尹灵鸢脚步一顿。 齐烨经她提醒,也问:“对了,他是如何找到寺庙,将你们救出来的?” 那日遇到余刀他们之后,众女子被护送到了后方的齐烨处,聿泽亦在。 之后在尹灵鸢的指引下忙着围剿寺庙,齐烨一直没来得及问关于聿泽的事儿,而且根据人贩子们的交代,齐烨对一些事情十分介意,必得找她问清楚。 “那日看姐姐与尹公子相处自若”,楚美人犹嫌不足的补充道:“不知姐姐是何时遇上尹公子,商量好对策的,看她对姐姐的女子身份,似是一点都不好奇的样子。” 第214章 困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去救妹妹的时候,尹公子见到妹妹不是也未曾好奇吗?”尹灵鸢冷冷道,“当日情形如何,妹妹深有体会,若是因此好奇纠结,怕是公子就再见不到全须全尾的妹妹了。” 楚美人语塞。 齐烨颔首:“毓儿所言有理,你们能平安归来,还要多谢尹兄,不过他能及时出现,也着实巧合。” 尹灵鸢知道齐烨心存疑虑,刚要开口解释,便听门外韩风禀报:“公子,尹公子求见。”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齐烨挑眉,“让他进来罢。” “是。”韩风应了声,自去传话。 屋内,楚美人从座位上起身:“妾跟姐姐先去避一避。” 齐烨颔首,尹灵鸢便跟她一起避到了屏风后面。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聿泽到了。 两人互相见了礼,齐烨请人坐下,首选就楚美人和尹灵鸢被救一事,对聿泽表示了感谢。 “黄兄不必客气”,聿泽摆摆手,“我亦没想到,被绑的女子中竟有黄兄的家室,说来我同阿原也算相识,竟没看出她是女儿身,真真眼拙。” “怎么不见阿原呢?”聿泽装作没发现屏风后的气息:“在寺庙的时候太过匆忙,尚未来得及同阿原说上两句话。” 齐烨自动回避对方的第一个问题,顺着聿泽的后半截话接口道:“还没问尹兄,为何会到缘昭寺,还救了这么多女子。” “实在是机缘巧合”,聿泽哈哈一笑,“黄兄知道的,自上回在中州一面后,我身上盘缠所余不多,一路南下,多借住寺庙或者民宅,想着省捡些盘缠,那日寻到缘昭寺实是为了借宿,不想竟然发现了内里诸多蹊跷之处。” “哦?”齐烨很感兴趣的样子。 “其一,出家人慈悲为怀,在下刚开始说要借宿的时候,那小和尚并不愿意,直到在下表示可以添些香火钱,才被允许入内;其二,过路客留宿一般只住禅房,而缘昭寺却安排我住偏殿;还有寺里的和尚们,虽然剃了光头,身着袈裟,但神情却并无慈悲,反倒带着股若有若无的戾气。”聿泽侃侃而谈,“后来我趁人不备,去后院探看,果真撞见了正欲逃跑的阿原,便同她演了一出戏。” “尹兄真是观察入微。”齐烨道,“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知州大人未曾同黄兄说吗?”聿泽却道。 齐烨面上神情不变,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黄兄别误会”,聿泽忙道,哈哈两声缓和气氛,“只是同黄兄一行人数次相处,对黄兄的身份有所揣测罢了。” “不知尹兄是如何揣测的?”齐烨幽幽问。 “在中州城的时候得知,黄兄是蔡大学士的学生,而蔡大学士从前在朝为官,能做他学生的人,想必不是身份不凡,便是学识出众之人。”聿泽缓缓道。 “所以尹兄觉得我是前者?” “黄兄的学识自然是出众的”,聿泽笑,“只不过这次围剿缘昭寺,黄兄能够调动官府衙役,那位跟着的韩兄弟,更是身手不凡,由此可见……” 齐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聿泽却只道出他们身份不凡,并没有进一步猜测。 齐烨沉吟片刻,忽然开口:“尹兄就不想知道我们是……” “诶”,聿泽赶紧打断,不叫他继续说下去:“在下虽是一介江湖客,亦明白有些事情不便深究,不知道比知道了好。” 聿泽哈哈大笑,齐烨注视了他一会,也跟着笑起来:“尹兄当真通透。” “不敢当。”聿泽摇摇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后再次开口:“其实此来,是有件正事想同黄兄商量,只是不知该不该开这个口……” “尹兄但说无妨。”齐烨做了个请的手势。 聿泽又端起茶水喝了口,犹豫再三,似是终于鼓起勇气道:“在下是想跟黄兄提亲,求娶尹姑娘。” 啪嗒,尹灵鸢在屏风后打翻了多宝架上的摆设,满脸的惊愕,不知道聿泽这是要搞什么名堂。 楚美人虽然也震惊,但震惊之后更多的是狂喜,她偷偷看了尹灵鸢一眼,满脸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屏风外,只听聿泽继续道:“此事本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但因着缘昭寺一遭,尹姑娘的叔父不在,在下也只能跟黄兄你这个当表哥的商议了。” 表哥? 尹灵鸢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在中州的时候,齐烨为了打发聿泽,曾自称是她表哥,自己当时也承认了,没想到聿泽此刻拿这个来说事。 齐烨真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没解释表哥的事儿,只是反问:“所以缘昭寺实情到底如何?” “实情就是,我们根本什么也没发生。”聿泽诚恳道,“一切都是权宜之计,所谓洞房也不过是演戏给贼人们看,我同阿原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齐烨不自觉的舒了口气,再开口已是缓和了语气:“既清白,却为何又要提亲?” “我们彼此自知清白,外人却并不见得”,聿泽理所当然的道,“况且在下实倾心于阿原,想要娶她,亦是出自本心,不知黄兄可否答应?” 齐烨心中五味杂陈,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婚姻嫁娶实非儿戏……况且她已有婚约在身,尹公子怕是不能如愿了。” 尹灵鸢:…… 聿泽一脸震惊:“阿原竟已许了人家,不知是哪门哪户?恕在下直言,阿原性子活泼,怕是受不得大户人家的拘束,黄公子若是真心疼妹妹,不如……” “正如尹兄先前所言”,齐烨打断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约是她父母定下的,我亦无能为力。” 最后,聿泽唉声叹气,满脸失望的走了。 尹灵鸢和楚美人从屏风后出来,楚美人迫不及待的开口:“姐姐真是受欢迎,只不知道缘昭寺里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尹公子如此倾心,这便来提亲了。” 尹灵鸢看了一眼齐烨:“其实也……” “朕知道了”,齐烨却忽然换了自称,“一切皆属权宜,此事不必再提。” 楚美人碰了个钉子,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拗,只得讪讪应了声是。 尹灵鸢略尴尬,行了个福礼,终于得已告辞离开。 她以为聿泽只是逞一时痛快,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某人的胆量,以及给齐烨添堵的决心。 从陈婆子那里相继审出了不少被拐卖女子的去向,解救她们自然也成了必须要做的事。 然而,实际情况却复杂的很。 被卖给富贾之家做使唤丫头的还好,无外乎受些打骂,此次得以归家,自然是脱离苦海,大呼万幸,女儿失而复得,家人也是高兴的。 可是对于大多数女子,就不是那么幸运了。 卖给人做小妾的,一般都是行商,找不找得到两说,即便找到了,有些女孩却不愿意回来。 除非是受打骂虐待极厉害的,而一般对自己稍微好点的老爷,女子的选择都是跟着他继续过下去。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再回去还能嫁的更好吗?” “他待我很好,虽为妾室,我亦知足了。” “跟着他吃穿不愁,好过回家里受苦。” …… 许多女子这样说,官府也不好强逼拆散人家。 况且有些富商买人的时候,并不知女子的来历,再明白真相后,甚至愿意给女子家中一笔钱,以做弥补。 双方你情我愿,尹灵鸢虽然觉得这样的选择太傻,但是也不会干涉别人的决定。 可是对于那些被买到偏僻山村里,给山里汉子做媳妇的女子来说,从开始到现在,始终是一场噩梦。 她们因为外形普通,富家老爷看不上,只能被低价卖去山里。 从被买来的那一刻起,便是要传宗接代的。 有些人家因为家里穷,举全家之力只能买得起一个媳妇儿,这可怜的女子或许便是一家兄弟几个共同的妻子,沦为一家子男人泄欲和繁衍后代的工具。 如此屈辱,女子们也不是没想过要跑的,可是山太深了,她们根本就不认识出去的路。 而对待逃妻这件事上,所有村民又都是空前的团结一致。但凡看到谁家媳妇儿跑了,举全村之力也要将人抓回来,仿佛这是一件极其正义的事情。 有些女子跑出去一天一夜,还是不能逃离大山,被抓回去之后,等待她们的将是加倍的羞辱和折磨。 一旦女子怀孕,甚至生下孩子,她便被彻底牵绊在了这里。 在所有女子心中,不管孩子的父亲怎样,到底孩子是她们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份亲情又岂能轻易割舍。 就算女子很得下心,不要孩子,欲回到自己家,她今后的生活亦十分艰辛,充斥着闲话和白眼。 甚至有些父母拒绝他们被拐卖的女儿回家。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连孩子都有了,认命罢。” “已经成了亲,生了娃娃,回来还有谁会再娶,不如就此好好过日子。” …… 除此之外,被卖到勾栏院的女子只剩下纯粹的可怜。 她们是一心想要逃离的,可是除了极个别家中宠爱的,大多数长辈拒绝接纳她们,甚至当得知自己女儿沦落风尘之后,很多人的反应便是 ——“就当她死了,没生过这个女儿。” 第215章 转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难道这些可怜的女子,就要因为一次不幸,而忍受一辈子的不幸吗? 尹灵鸢觉得十分荒谬,可事实又让人无奈,她想帮她们,却不知从何处着手。 人们的思想和观念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即便受害女子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宁愿将这暗无天日的日子继续过下去,也不回自己原本的家,给爹娘“丢人”。 对于这种情况官府也无可奈何,只能通过重惩陈婆子等人,聊表安慰。 可伤害已经造成,即便将可恶的罪人凌迟处死,亦不会对她们现有的生活带来好的改善。 尹灵鸢觉得不该如此,所谓拯救不应该只是从官府法度的角度,更不应该以“清官难断家务事”为借口,冷眼旁观,不去改变被害女子们的真正处境。 “我想做些什么”,尹灵鸢对齐烨道。 “做什么?”齐烨问。 尹灵鸢复又不说话了,毋自沉思。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安姑娘身上。 安姑娘小字琅琅,身形窈窕、形貌昳丽,因被拐之时刚成亲不久,所以被卖到了柳州的妓院。 霍州官差在柳州寻到她时,问她愿不愿意回来,安姑娘二话不说就跟着回来了。 可是归家之后,婆家娘家都不肯接纳她。 从前待她情深似海的丈夫,一听说她被卖到了妓院,直接一封休书,连面都不肯露,还觉得她败坏了自家门风。 娘家亦不肯留她。 不过到底安姑娘的母亲心疼女儿,悄悄塞了些银钱给她,但这爱不足以抵挡悠悠之口,安姑娘的母亲只哭着跟她说走罢,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活着。 安姑娘狠狠的哭了一场,接了母亲的银子,却并没有离开。 她在霍州城边上租了个最便宜的破屋,算是有个容身之地,又买了丝线绢帕之类,白日里进城摆摊,卖起了绣活儿。 尹灵鸢知道这事儿还是在周围人的口中,客舍的人议论纷纷,说城东卖绣活的那个,在柳州勾栏院里如何如何,若自己是她,早一头碰死了干净。 尹灵鸢没搭理这些说闲话的人,直接回了齐烨,出门去城东,寻到了卖绣活的安姑娘。 那是一个极其不显眼的小摊,在街道的拐角里,只摆着一张破木桌子,上面垫了一层厚麻布,麻布上摊开摆着几方帕子、绣巾,其上绣着各色花鸟图案,瞧着很是鲜亮。 安琅琅低着头,正在绣一副牡丹图。 尹灵鸢忍不住拿起一方手帕细瞧,桃花的绣面细致漂亮,颜色也搭配的相得益彰。 “姑娘可要买一方帕子?”安琅琅抬头,看到尹灵鸢,连忙放下手中的绣品招待,她自问东西不错,价格也公道,可是这么多天,甚少有人问津。 “嗯”,尹灵鸢浅浅笑了,指着桌子上好几方手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多少钱?” 安琅琅喜上眉梢,没想到甫一开张,就遇上了一位大主顾。 她连忙将尹灵鸢选的帕子挑出来,用纸包了递给她:“三十六文。” 绣的这么好,却如此便宜,尹灵鸢意外,直接掏了一块碎银子给她。 “这,不好意思啊姑娘,我这里找不开。”安琅琅赧然。 “姑娘可还会绣别的?”尹灵鸢却问。 花琅琅顿时又来了精神:“花鸟鱼虫都会一些,大件的绣活也做过,我这里比绣庄要便宜,姑娘若是放心,将大件交给我,我可以带回家去绣,定能……” 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说的有点多了,花琅琅讪讪的住了口,只问:“不知姑娘想绣些什么?” 尹灵鸢没回答,继续问道:“除了绣品,安姑娘还会做旁的女红吗?” “衣裳鞋袜我都会……”安琅琅话音一顿,忽然意识到什么:“姑娘识得我?” 尹灵鸢点点头,问她:“可会打毛衣?” “毛……毛衣?”安琅琅蹙眉,她从未听过此物,“那是什么?姑娘既然认得我,还愿意买我的东西?” “为何不愿?”尹灵鸢道,“你的东西好,我自然要买的。” 安琅琅惨然一笑:“可是旁人都会介意,我从那种地方出来……” “被拐卖非你所愿,你是最大的受害者,能走出来便是勇气,更大的勇气是好好活下去。” “姑娘……”安琅琅泪眼朦胧,第一次有人安慰而不是对她指指点点,她看着尹灵鸢哽咽的说不出话。 “其实我也是被拐卖的人之一”尹灵鸢递给她帕子擦脸,平静的开口,“不过我比较幸运,在寺庙里遇上故人,跑了出来。” 安琅琅擦眼泪的手顿住,一脸震惊:“莫非姑娘你就是……就是那个尹姑娘?” 尹灵鸢笑看着她点头。 安琅琅突然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噗通一声跪下,冲着尹灵鸢磕了个头:“请受小女一拜!” “快起来。”尹灵鸢连忙去扶,“这是做什么?” 安琅琅神情有些激动,连哭带笑的:“姑娘的大恩大德,琅琅没齿难忘,若不是姑娘智勇,逃出了魔抓,只怕我等如今还在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苦熬呢!听闻姑娘不只自己跑了出来,还救了当时在一起的另七名女子,当真叫琅琅佩服。” “我也是一时的运气”,骤然被如此吹捧,尹灵鸢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其实我今日来是特地寻你的。” 安琅琅面露疑惑。 尹灵鸢遂将自己的来意解释了一番,她就是怜惜她们的不幸,想要帮她们一把。 “听说你在此卖绣活儿,我便找来了。” 安琅琅了然,满是感谢的道:“姑娘的好意琅琅心领,您能光顾琅琅的生意,便是最大的照拂。”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尹灵鸢如是说,“你先回答我,可知道打毛衣?” 安琅琅面露疑惑:“是用毛皮制成的衣裳吗?” 尹灵鸢摇头:“是用毛线织成的衣裳。” “毛线又是何物?”安琅琅不解,“我自问在女红一道上还算精通,却着实没听过此物。” 这就对了。 尹灵鸢只知道在前世,毛衣这东西便是近代才开始普及的,在天齐她也从未见到过谁穿毛衣,那么这个法子便可行。 她前世上大学的时候,闲着无聊,曾给爸妈织过两件毛衣,而毛线则是用羊绒纺成的。 “可会纺线?”尹灵鸢又问。 安琅琅点点头,这个几乎是女子们必备的技能,一般人家小时候都要教的。 “甚好”,尹灵鸢愈发觉得自己的法子可行,她简单的给安琅琅描述道:“我知道一种编制衣裳的法子,可在秋冬时节起到很好的保暖效果,似单衣般轻便,却能如棉衣般暖和,你可愿意学?” “世上真有这样的衣裳?”安琅琅难以置信,“可是姑娘为何要教给我?” “我说了,想帮你们”,尹灵鸢道。 “可是我不能平白受姑娘恩惠,这……” 尹灵鸢了然一笑:“谁说是平白了?我帮你们寻到立身之本,你们帮我赚钱,是互惠互利的事儿。” “姑娘到底想做什么?”安琅琅没弄明白。 “你可信我?”尹灵鸢问。 “自然是信的”,安琅琅坚定道,“我们都是因为尹姑娘才脱离苦海。” “那么我说,我要在此地开一个毛衣加工厂,未来或许此物会风靡整个天齐也说不定。” 安琅琅不懂什么是加工厂,对于尹灵鸢所说的毛衣,实在没有见过。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天然带着拒绝。 她一时蹙眉沉思。 “没关系”,尹灵鸢道,“安姑娘可以回去考虑两日,若是愿意便到悦皖客舍寻我。” 安琅琅终是点了点头。 尹灵鸢又拿出个荷包塞给她,里头装着一包银子:“你孤身一人住在城外太不安全了,这些钱你且先拿着,在城里寻个好些的地方住。” “不不,这钱我不能要。”安琅琅连连推拒。 尹灵鸢想了想,指着桌子上剩余的绣品道:“这样吧,你这些东西给我,这钱就当是我买了你的东西。”话落把荷包塞到她的手里。 安琅琅感受到荷包的重量,忙道:“可是我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值此银钱。” “剩下的便算作提前投资了。”尹灵鸢一笑,将桌上麻布一卷,扬长而去。 留下安琅琅拿着一大荷包银子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客舍,齐烨见她拎了一个包袱回来,不由好奇:“这是什么?” “安姑娘的绣品。”尹灵鸢道。 齐烨了然:“就知道你于心不忍,不过买得了一次两次,却买不了长久。” 尹灵鸢眯眯笑,像个发现肥鸡的小狐狸:“公子,从这里到金陵要多远的脚程?” “快马加鞭,起码也要五日,怎么?” “我想给二哥写封信。”尹灵鸢道。 上回跟含绿通信,她说二少爷来了金陵,金陵的仙客楼也早开起来了。 做生意嘛,还是二哥尹安禄最在行。 第216章 前期准备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安禄?”齐烨挑眉,知道这两个人凑一起,必定是生意经,“你在打什么主意呢?” “自然是好主意”,尹灵鸢卖关子,“公子可否帮我送信给二哥?” “先说说你要作甚。”齐烨道。 尹灵鸢想了想:“公子不也觉得那些女子可怜?此事若是成了,可帮她们过好日子,您且看往后。” “好。”齐烨痛快答道,“让韩风亲自去办,且等着看你的往后。” 尹灵鸢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和自己的打算在信中说了,并且请尹安禄尽快赶来,她在霍州应该不会留的太久,一切还要尹安禄打理。 信寄出去之后,尹灵鸢找到李跃,他一直跟官府打交道,尹灵鸢想请他出面,帮着赁一处宅子。 “姑娘想在此地置别院,不知想要怎样的规制?”李跃以为她要买来建园子,如此问道。 “不需要什么规制”,尹灵鸢道,“就离主街不要太远,隐蔽安静些的,前后两进便差不多了。” “这倒是不难”,李跃道,“我这就去打听,有消息便来回您。” “还有纺车,你可知道去哪里买?”尹灵鸢又问。 “找个匠人做就是了”,李跃道,忍不住好奇:“姑娘这是想要……” “纺线。”尹灵鸢吐出两个字,“放心吧,公子都知道的。” 李跃也没有什么可阻拦的:“要几台纺车?” “先要两台,若来不及,一台也可,最重要的是尽快”,尹灵鸢直接抽了张银票给他,“房子也尽快。” 李跃接了,拱手告辞去办事:“姑娘放心就是。” 要说李跃不愧是齐烨看重的人,人脉广,办事情事半功倍,两日后,尹灵鸢要的宅子赁好了,纺车也弄到两台,一新一旧。 尹灵鸢跟他去看宅子,纺车就摆在院子里。 “木匠家里有现成的一台,因着姑娘说急用,我便买了,那台旧些的是买的木匠自家用的。”李跃道。 尹灵鸢从前厅逛到后院,宅子位于主街后面隔两条巷子里,可谓是闹中取静,围墙高,隐秘性好,尹灵鸢连连点头:“真不错,还有这纺车,你同那木匠说,若是用的好,往后再找他定大批的,对了,给你的银钱可够了?” “够了”,李跃说着,自袖子里掏出一荷包,里面还余下一点碎银子,双手捧给尹灵鸢,“这些是剩下的。” 尹灵鸢不只没接,有添了一包放在上头:“辛苦你忙这一遭,这些就当是我请你吃饭的。” “微臣不敢当。”李跃忙道,压低了声音:“为娘娘办事自是应当。” “李大人莫不是嫌少?”尹灵鸢玩笑道。 “不敢”,李跃躬身作揖,忍不住开口:“姑娘若真想犒劳,不如赐杯水酒喝。” 尹灵鸢恍然大悟,随即哈哈大笑:“原来李大人也惦记着我的桃子酒呢。” 李跃憨憨的笑,自道惭愧。 “没问题”,尹灵鸢道,“李大人的桃子酒我记下了,待回了宫,送你两坛又如何。” 李跃笑得合不拢嘴,深深一揖:“那我在这里就先谢过娘娘了。” 身后跟着的余刀和余剑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对李跃简直羡慕嫉妒恨,趁着尹灵鸢在前面走,两人一边一个驾着李跃商量。 “李大人好口福,回京可不要忘了兄弟们呐。”余刀意有所指。 李跃装傻充愣:“自然,两位兄弟一路幸苦,等回京请我请大家伙去仙客楼。” “少装傻”,余剑直接道,“两坛桃酒呢,李大人真忍心独吞?” 李跃瞅瞅他,眼里带了一丝调侃:“你有宝笙姑娘在呢,她可是娘娘身边数一数二的丫头,什么时候想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还要惦记我那点子酒?” 李跃说着,加快脚步赶上尹灵鸢,给她介绍房子去了。 留下余剑,被哥哥乜斜着上下打量,他摸了摸鼻子,假装无事发生:“保护姑娘要紧。”蹭蹭两步追了上去。 “诶!你小子!”余刀叫喊着追上去,他是真不知道,自家这弟弟什么时候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儿?还是娘娘身边的宝笙?若不是今日李跃说破,余刀这做兄长的,怕是还蒙在鼓里呢,“给我说清楚……” 从宅子处回来,一进客舍尹灵鸢就见到了安琅琅。 “尹姑娘回来啦!”小二招呼一声,“这位姑娘寻您,我说您不在,她便一直在这等呢。” “多谢小二哥。”尹灵鸢冲小二笑笑,“麻烦加壶茶水来。” “好嘞!”小二一甩抹布,小跑着下去了。 尹灵鸢请安琅琅坐下,看到她身边还跟着一个:“这位姑娘是……” “她叫小蝶,也是跟……跟我一样的人。”安琅琅道。 那日她回家,在路上遇见的小蝶,因为受不了流言蜚语,正在往一颗歪脖子树上绑绳子,想要一脖子吊死,被安琅琅好说歹说给劝下来了。 两个受伤的人互相舔舐伤口,说到尹灵鸢的提议,便商量着过来看看。 不用细说,尹灵鸢也明白了这位小蝶的身份,她没有深问,而是对安琅琅道:“安姑娘可是想清楚了?” “我愿意试试”,安琅琅坚定的点头,“小蝶也会做女红的,可不可以让她一起?” “自然可以”,尹灵鸢道,“若是安姑娘还知道旁的人,一并找来更好,后面需要的人应该会越来越多。”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那现在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安琅琅问。 “我在春柳巷里赁了宅子,先带你们过去安顿”,尹灵鸢道,唤来宝笙,让她带两个人过去住下,余剑随同。 两人就这么留下来了,在等待尹安禄期间,尹灵鸢要做的首先是弄出毛线。 前世的羊绒衫是毛衣里面品质上乘的,保暖又舒服,尹灵鸢便收了些羊绒回来,琅琅和小蝶倒是都会纺普通的棉线,但是要怎么把乱糟糟的羊毛纺成所谓的“毛线”,倒真是个难题。 “先洗干净罢。” 看着黄叽叽、灰扑扑,杂乱纠缠的羊绒,尹灵鸢道。 “好。”两个人说干就干,抬了个大木盆,兑了半盆温水进去。 宝笙抱着羊毛:“就这么丢进去吗?” “丢”,尹灵鸢斩钉截铁。 一大包羊毛,前前后后洗了五遍,才终于淘洗干净,洗出来很多杂草碎石子。 被派过来贴身保护的大内护卫们,一个个全被尹灵鸢当了苦力,刀别在身后,撩起了衣摆、撸起了袖子,一贯的沉稳冷酷高手形象荡然无存。 羊毛洗干净之后,尹灵鸢又把它们铺在白布上,怎么也要晾干了才能用。 “剩下的要不要一起洗了?”安琅琅问。 “先等等,看这样能不能成功,若不行,咱们再尝试旁的法子。”尹灵鸢道。 回去之后,她又拜托李跃,要了份官府整理出来的失踪女子名单,其中找到人的都有标注。 尹灵鸢重点看这些找回来的人。 “你是想要这些人?”齐烨问。 “不错,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让她们跟着我。”只不过她现在抽不开身,不能一一去找。 “让我去吧”,张澜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这些日子李跃为娘娘办事,已经允了他两坛桃花酿,张澜气得慌。 “可以吗?”尹灵鸢大喜,李跃张澜都是齐烨的左膀右臂,他们办事,她自然放心。 齐烨颔首,玩笑道:“他既然主动请缨,尹老板不妨给个机会。” 尹灵鸢被逗笑了,知道齐烨这是允了,便转而向张澜交待:“我今日先草拟个章程出来,你去找人,也好有个依凭。” 这些人找来算女工,她起码要先定一个工钱,剩下的细节,就等二哥来了再说。 根据当地的生活水平,城中普通的五口之家半年约莫二十两银子的花用,乡下的还要更少些,尹灵鸢暂时定了每人每月三两银子,一人的工钱,差不多能养活一家五口,且包住,至于吃食,她可以出买米买菜的银钱,只是需要自己做。 张澜的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别说每月三两银子这“绝无仅有”的工钱,便是管吃住这两样,就足矣吸引众多走投无路的女子来投。 人多了,办法就多了,羊毛晾干之后,就有人提出,用细梳子将毛毛梳开,一试,竟然能成。 经过清洗又晒干的羊毛柔软、蓬松、干净,梳理之后,能拉出长长的丝,真像棉花一样。 “用棉花纺线我会的呀。”安琅琅跃跃欲试,“要不我来试试?” “试试,试试。” 众人鼓励催促,安琅琅于是坐到纺车跟前,用纺棉线的法子试着纺了起来。 渐渐的,羊绒在她手上凝成一股细绳,粗粗的,毛茸茸的,这不就是毛线?! 尹灵鸢大喜:“成了!” 众女却面面相觑:“这么粗,还如此毛躁,要如何用?” “山人自有妙计”,尹灵鸢笑得神秘,“琅琅你先带大家按照咱们的法子把剩下的羊毛处理了,我去准备好工具,再教你们用法。” 从春柳巷出来,尹灵鸢心中喜悦,纺出了毛线,便是成功一大半。 一路笑着回了客舍,才一进门,便见聿泽和齐烨在大堂里对坐品茶,气氛各种诡异。 她的笑僵在了嘴角,脑仁疼。 第217章 二哥的惊喜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阿原,好久不见呵~”聿泽冲她灿烂的笑,尾音带着愉悦的轻扬。 “聿——尹公子”尹灵鸢险些没叫出他的真名,话到嘴边改了口“你怎么来了?” 聿泽装出一副伤心样子,故意道:“缘昭寺匆匆一别,尚未同阿原诉说别况,且阿原可还欠我一谢呢。” 尹灵鸢:…… 她两手搭在一起,置于腰间,微微屈膝行了个女子礼:“多谢公子那日出手搭救。” 聿泽犹嫌不足,追着问:“可有谢礼?” 尹灵鸢无奈,这家伙得寸进尺,她刚要回答,齐烨率先开口:“要谢也该是我谢你”接着冲尹灵鸢道:“你先回去。” 她看看两人,觉得自己还是别在这火上浇油了,遂福了福身子,立刻转身离开。 回了自己的房间,却也难掩好奇,悄悄散开神识,听外头两人的动静。 齐烨先开的口:“上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尹公子这又是何意?” 聿泽煞有介事:“这几日我回去细细想了很久,发现自己早已倾心于阿原,虽然黄兄说她许了人家,但是我想,或许阿原并不喜欢那人,万一嫁过去不幸福,岂不辜负她一生,所以我不打算放弃。” “你又岂知她不喜欢?”齐烨脸已经黑了,周身弥漫着低气压,若是李德福在,便知皇上此刻已经动怒,“又怎知你能得她喜欢?” “总要试一试不是?”聿泽毫不在意,甚至火上浇油:“至少我能给她无拘无束的生活。” “尹兄此举不合礼法。”齐烨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开口。 聿泽爽朗的笑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说着站起身,冲二楼尹灵鸢的方向扬声道:“阿原,我先走了,改日再来寻你。” 身影消失之后,转瞬回到尹灵鸢面前。 “你到底想干嘛?”尹灵鸢问他。 “用你们那里的话说”,聿泽老神在在,“谈恋爱。” 从他嘴里蹦出这三个字,尹灵鸢觉得莫名滑稽,又有点无奈:“做什么非要如此大张旗鼓,万一惹恼了齐烨,不叫我回宫了怎么办?” 聿泽修为尚未完全恢复,目前真身形态每日也只能维持三四个时辰,且越往后恢复的越慢,还是要回到樱华宫和钟秀宫,依靠那里灵植和地气才行。 “放心。”聿泽刮了刮她的鼻尖,一闪身消失不见,再出声已是在尹灵鸢脑海里:“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来双修吧!” 说着不容尹灵鸢拒绝,便将人拉入了识海。尹灵鸢整个人一愣:“你……换个场景。” 聿泽不知什么恶趣味,把识海幻化成了同楼下客舍大堂一模一样的场景。 聿泽却不听她的,一手将人拉入怀中,便在方才他跟齐烨对坐的那张桌子旁边开始了…… 隔天,聿泽说到做到,早早的在客舍门口等人。 “派护卫跟着毓妃”,齐烨远远的扫了一眼,对韩风吩咐。 “一直是余刀余剑随身保护的”,韩风忙道,“公子放心。” 齐烨又冲外头瞧了一眼,最后决定搁下李跃从官府带来的文书公务,亲自随同。 尹灵鸢今日要去的是铁匠铺子,她要打几根毛衣针,可是左右身后跟了一群人,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哪家衙内,带着人要去欺男霸女呢。 “公子今日不忙吗?”她先转到左边,问齐烨。 “忙了好几日,也该歇歇,出来散散步。”齐烨面色平静,回答的十分理所当然,仿佛他出来真是为了散步。 尹灵鸢笑,又偏头向右,看聿泽:“尹公子今日也很闲哈?” 聿泽笑的温柔似水:“陪着阿原便是我的正经事。” 尹灵鸢悄悄翻了个白眼,转回头,目视前方,不理这俩了。 城中好几个铁匠铺子,她直接去了最大的一家,光打铁的伙计就好几个。 一进门,齐烨聿泽,还有身后跟着的护卫也一起进去,呼啦啦一大群人,铁匠铺子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顿时一停,所有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不速之客”,手上拿着打到一半的铁件,尖端烧的红通通的。 “老板在吗?”尹灵鸢以最温柔无害的神情开口,“我们来买东西的。” “我是”,一个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出来,因常年打铁而练了满身的腱子肉,说话更是粗声粗气:“客观想要点什么?” 尹灵鸢笑:“能打小件吗?”她说着比划了一个长度:“这么长,这么细的,两边略尖,整体粗细匀称……” 她连说带比划的表达了自己想要的样子,铁匠又问了些细节,最后点点头:“能打,甚时候要?” “越快越好”,尹灵鸢道。 铁匠痛快的点点头:“明日来拿,要加钱。” “没问题”尹灵鸢也痛快,先付了定金,便带着一大帮人又走了。 她还要去春柳巷宅子里帮忙,走到门口的时候,看了眼齐烨聿泽,终于忍不住开口:“里头全是女子,再跟着……怕是不方便吧。” 其实护卫们都进去好多回了,帮忙做活时大家也算不拘小节,她这样说,只是不想再被一左一右两道目光灼灼盯着。 “的确不方便”,齐烨道,看了眼聿泽,那意思是你得回避。 “那我改日再来寻阿原”,聿泽说着,冲齐烨做了个请的手势:“黄兄,请。” 齐烨额角青筋直突,也冲聿泽道:“尹兄请。”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监督着走了,尹灵鸢长舒一口气,总算轻松了。 院子里众女都忙着,洗羊毛的、晾晒的、梳理的,各司其职,安琅琅手头上忙着,还要时不时帮其他人解答问题,几乎是满场跑。 小蝶和另一个女孩在用防线,旁边摆着纺好的一团团毛线。 安琅琅转身的时候看到尹灵鸢,惊喜的喊了一声:“姐姐来了。” 众女于是纷纷笑着跟她打招呼。 其实尹灵鸢的年纪比她们其中一些人还小,但是众人依旧亲切的尊她一声“姐姐”。 “如何了?”尹灵鸢一一应着,挽起衣袖便跟她们一起忙活。 “羊绒都洗好了”,安琅琅示意尹灵鸢看院中,“全在这里,接下来只要等晾干再纺成线便可。” 尹灵鸢点点头,第一次收的羊绒不多,仅靠眼下的这些,显然不够打一件毛衣的,还得想办法继续收羊绒才行。 “纺车如何,还用的惯吗?”她又问。 “惯的”,安琅琅道,“有几个人还不会用,不过很愿意学,回头咱们一教就成了。” 尹灵鸢点点头,寻思着织机也得再买,还有张澜源源不断的往这边送人,再有几天估计这院子也不够住了。 隔天,尹灵鸢去铁匠铺拿货,终于没有左右两个门神了。 聿泽没有出现,齐烨便也安安心心处理公文。 至于聿泽为何没出现,还是尹灵鸢昨夜在识海割地赔款的结果,不足为外人道。 铁匠别看外形五大三粗,做出来的毛衣针却也细致,长短粗细跟尹灵鸢描述的分毫不差,表面光滑,尖尖的两端也特地磨圆润了。 尹灵鸢很满意,不只付了这一份的钱,还下了个更大的单子。 拿着毛衣针去春柳巷宅子的时候,正看到一个身影在巷子口徘徊。 “二哥!”尹灵鸢大叫一声,满面惊喜的奔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去了客舍,皇——公子告诉我的,便过来了。”尹安禄风尘仆仆,精神却很兴奋,帝京一别,兄妹二人亦有小半年没见了,本打算到了金陵能见上,没想到数日前接到妹妹的来信,信中提及的毛衣,让他十分感兴趣,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你说的毛衣,到底是怎么个模样?” “二哥赶了好几日路,怎么不先歇歇”,尹灵鸢笑,给她看自己手上的毛衣针,“还没织出来呢,我今日就是去取工具。” 尹安禄接过她手上的毛衣针,细细打量:“此物真能织出毛衣?” “过几日你就能看到了”,尹灵鸢推着他,“先去宅子里看看,好多事情等着二哥你来操持呢。” 尹安禄笑:“我来不就是干这个的。” 他跟着尹灵鸢往宅子那边走,走起来她才发现,路边那架马车是跟着二哥一起的。 尹灵鸢咦了一声:“马车怎不在客舍安顿?”毕竟这里距离客舍很近,也没必要乘车。 尹安禄一笑,走到车前掀开帘子,竟然是满满一车的羊绒。 “羊毛?!”尹灵鸢惊呼,难以置信的看向尹安禄,“二哥哪里弄来的这样多?” “你忘了咱们仙客楼是做什么的?”尹安禄对她这反应很满意,见尹灵鸢还懵着,好心提醒道:“古董羹。” “啊!对哦!”尹灵鸢这才想起来,仙客楼的火锅,每日都需要大量的羊肉。 从前在帝京时,尹安禄都是一群一群的订购活羊宰杀,羊毛羊皮不知处理了多少。 她自己不喜羊的腥膻,便忽略了这一处,如今看来,她做这门织毛衣的生意,简直太合适了,跟仙客楼的生意相得益彰,日后不用担心原材料的问题。 第218章 如火如荼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安禄不愧是做生意的好手,只用了半日时间便摸清楚状况,然后迅速着手。 那一车羊绒首先解决了眼下原料不足的问题,他又休书一封,给西北惯常合作的羊贩子预定羊毛,每年春秋两季是剪羊毛的最佳时机,剪下来的羊毛多用来做羊毛毡、羊毛垫子之类,价格低廉,买的人也不多,尹安禄如此大批量的预定,自然乐坏了养贩,保证给他留品质最上乘的。 次日,由李跃引荐,尹安禄去木匠那里订购了一批纺车,第一批先出十台,因要现做,所以最快也要半月后交货。 他担心时间上来不及,毕竟尹灵鸢跟着齐烨,不可能在霍州久留,于是张榜贴示,收购纺车,根据使用程度和新旧折价,短短几日,便收了使用情况良好的五台,加上尹灵鸢那现有的两台,暂时够用。 纺车一来,院子里的空间明显不够了,尹安禄多方打听,在春柳巷后头又赁下一处宅院,占地颇广,且跟尹灵鸢之前买的宅子只隔了一条街道,从正门自然要走很远,可是若要在两所房子相邻的两个角各开一扇门,相互往来便十分方便。 且这处宅子隐蔽性更好,也更加安静。 他们便将纺车都挪到了这处。 几日里,尹安禄走遍了霍州城的大街小巷,与贩夫走卒、商贩伙计着意交流,选了一家位置和大小合适的铺面,盘了下来。 毛衣针的定做,也被他接手下来,大大小小的事情,尹安禄无一不精,安排的周周道道,尹灵鸢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自己这位二哥的本事,从前在宫里,虽也知道他一手开起了仙客楼和仙茗小筑,但到底是书信往来,许多琐事尹安禄不会写,她也就无从知道,如今真真切切见了,才佩服二哥,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子。 如今,有了二哥,她只要安心研究如何将毛线织成毛衣即可。 上辈子虽成功织过两件毛衣,但是诸多细节针法也忘得差不多,需要一点一点上手,慢慢回意。 目前纺出来的毛线,都在她手上用着。 最基础的针法倒是没忘,安琅琅等人看着她一手拿一根铁签,然后将毛线在右手个个指头上来回缠绕一番,两根铁签挑来挑去,不一会毛茸茸的线条便成了一小片平整的“布”。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安琅琅忍不住捏起木片细细打量:“真的能织成毛衣!”说着,忍不住拿“布片”在自己手腕上比划,“若是织的大些,就能跟布似的,做成衣裳了。” “还早的很呢。”尹灵鸢拿回了“布”继续织,她可不是要织成布片,然后按照古人的法子做衣裳,毛衣的贴身性和弹力性,才是更大的卖点。 “不过这线用的也太快了。”尹灵鸢手上动作不停,每隔一会便要扯一次线,众人就看着一大卷毛线在她不断的编织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所以呀,要纺很多很多的毛线才够用。”尹灵鸢道,“等毛线多些了,我便开始教你们针法。” 众人大为振奋,安琅琅更是干劲十足:“姐姐放心,那么一大车羊绒,咱们一定能纺很多毛线。” 说着,带着大家伙继续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工作中去。 纺线是她们的专长,洗羊绒却是个力气活,提水、烧水、漂洗,加上羊绒量大,没把子力气可做不来,从前都是护卫们帮忙,可他们身负保护主子的责任,尹灵鸢也不能日日将人扣着。 更何况,到底是一群男子,再不拘小节,终究不好整日混在一起。 尹安禄跟她商量,是不是找一些力气大的妇人来做,他知道尹灵鸢做这件事情的初衷,是为了帮助那些被拐卖过的女子,不过这些年轻女孩子,心思是足够细致,纺毛线、织毛衣都没问题,但到底缺了把子力气。 洗羊绒这活简单,尹灵鸢一想便点头答应了。 她这里整日不是买宅子就是定纺车,张澜又打大肆招揽受过拐卖的女子,且又是那样高的月钱,霍州城早便议论纷纷了。 有说她心地善良的,给这些女子们一条活路;也有嫉妒女子们挣的月钱多,比寻常人家一个壮劳力一月所得还多些;更有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们神神秘秘的没干好事儿,毕竟被张澜招来的大多女子都曾层沦落风尘,或是被迫跟过男人,免不了招人非议。 可是尹灵鸢的招工启示一贴出,众多妇人蜂拥而至。 无他,工钱高啊。 “咱们也是三两银子的月钱吗?”一个大嗓门的妇人扯着嗓子问。 春柳巷的宅子双门大开,尹灵鸢在院中摆了一副桌椅,其上笔墨纸砚俱全,专用来招工。 纺车已全挪去了后头的大宅,目前院子里只有几个洗羊绒的在忙活。 “这是做甚呢?”又有人大声问。 来的人挺多,挤挤挨挨的都想往桌子跟前凑,还有人手里拿着招工启示。 尹灵鸢看时候差不多了,让宝笙拿铜锣咣咣一通猛敲,瞬间盖过了所有呜呜噪杂的人声,锣声停,院子里也安静下来。 “各位!”尹灵鸢这才开口,“看到那边人正在做的事情了吗?此次招工便是找人洗羊绒,是个力气活,所以需要身强体健的妇人,娇弱无力的小娘子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话落,人群中立时又响起了嗡嗡嗡的议论。 “我力气很大的!”其中一个年轻小姑娘开口,提高了声音道,“也能干得了。” “就是啊,我也有劲。”立刻有人跟着附和。 “为何只要妇人?” 尹灵鸢早有准备,指着旁边装满了水的木桶道:“能将这桶水提着绕小院一圈,便可合格。” “我来!”之前说话的那人立刻从人群里出来,走到木桶旁边,却一把没提起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小姑娘不服气,深吸一口气再次发力,终于将木桶整个提了起来,可是颤颤巍巍的还没走两步呢,桶里的水先洒了大半,然后根本没走到院子边,便甩着胳膊将木桶放下了。 尹灵鸢笑笑,示意含绿,将水桶重新填满。 “我来试试。”这时,一个婆子走出来,麻利的挽起袖口,露出来的手腕是小姑娘的两倍粗,她走到木桶边,一只手便将它拎了起来,然后一手提桶,一手前后摇摆,身子微微倾斜,快步走完了一圈后,撂回了尹灵鸢身边,桶里的水都没撒。 结果一目了然,不用尹灵鸢多说什么,许多力气小的姑娘自觉走了。 尹灵鸢让剩下的人排好队,开始讲规则,尽管这些条款已经在招工告示上写的明明白白,但是为了防止有人不清楚,她还是要当面再确认一遍的。 “这洗羊绒的活儿不是日日都有的,可能这几日羊绒来的多,便有了;等这一批处理完,就歇下,所以我这里的雇工是按日结,干一日给一日的钱。” “当日的钱当日便结吗?”立刻有人问。 “不错”,尹灵鸢点头,“每日辰时上工,酉时止,之后便统一结钱。” “一日多少钱?”又有人问,这是她们最关心的问题。 “八十文”尹灵鸢道,“不过每人必须完成规定的量,且达到标准,否则便少结或者不结。” 此言一出,人群立时便要骚动起来。 尹灵鸢马上开口:“大家放心,前三日会有专门的人来教!且前三日无论做的好与不好,都不扣银钱,若是有意者,可上前来签一份简单的契书,不会写字的按个指印便可。”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尹灵鸢半点不着急,就坐在桌子后头静静等着。 片刻之后,终于有第一个人跳了出来:“我干。”正是先前那个拎水的大娘。 尹灵鸢递给她契书,大娘不识字,含绿大声念了一遍,大娘又从人群中找了个识字的,再念一遍,终于放心的按下手印。 “什么时候上工?”她问。 “明日便可。”尹灵鸢道。 大娘于是点头,利落的走了。 有了第一个便有接下来的,不断有人出来签契书,这一日的招人圆满成功。 洗羊绒本也是个简单活计,有了这批生力军,羊绒的处理速度明显加快,而且尹灵鸢说到做到,第一天结束之后,尽管有的人处理的不够干净、有的人处理比较慢,她一一指出问题后,也照旧结了八十文的工钱。 到第二天,已经基本能达到合格水平了。 消息迅速传开,真金白银的分量不容小觑,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上门找活儿,尹灵鸢又签了几个,直到院子再摆不开才作罢。 来晚的人捶胸顿足,恨自己怎么不早点来,白白错失了这样一个轻易赚钱的机会。 干净蓬松的羊绒被统一运到后院,张澜招揽来的小娘子们已有二十多个,除了霍州本地的,还有很多是周边郡县同样被拐卖,听闻消息后主动找上门来。 前头宅子里的妇人因送羊绒到后面宅子见识过几回,这才知道人家根本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全在老老实实的干活。 消息传出去,背后指指点点的人少了,动心思的人就多了。 挑水洗羊绒的活儿需要力气,这梳理羊毛总是人人都能干的吧,且纺车纺线,很多小娘子也会啊。 只做这么简单的活,便有每月三两银子拿,怎能不让人动心。 第219章 良家子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毛线一团一团的被纺出来,尹安禄送来第一批定做完成的毛衣针的时候,尹灵鸢拿出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研究成果——一只完整的毛衣袖子。 举座皆惊。 明明之前看还只是一方小小“布片”,怎就成了一只圆桶形的袖子了? 尽管尹安禄知道这个妹妹主意多,他也是全身心信任尹灵鸢而做的各种准备,在看到这条袖子的时候,依然惊讶的说不出话。 尹灵鸢看众人呆愣愣的,不觉好笑:“都傻掉了?”她拿着衣袖,宽的那一边朝上,开口处还连着四根签子:“二哥试试?” 这件毛衣是按照尹安禄的身形织的。 “这,怎么试?”尹安禄犹自在震惊之中。 “套上就成。”尹灵鸢示意他把胳膊抬起来,小心的扶着铁签,将毛衣袖套在了尹安禄的左胳膊上。 大小服帖,只是袖口稍稍有点短。 尹灵鸢比划了一下:“我再加长两指,就差不多了。” 被毛衣包裹住的尹安禄的一条手臂只觉柔软异常,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服服帖帖,一点不紧绷。 “好像穿了层皮肉在身上。”尹安禄形容道,“好暖和。” “哪有那么夸张”,尹灵鸢笑,但的确比古人的冬装方便许多。 “姐姐也太厉害了”,安琅琅忍不住称赞,“我还道是将布片缝成衣衫呢,没想到竟直接织成了袖子,还如此贴和,那身上的部分……”她不敢想下去了,若全身都是这样贴合的效果,这毛衣该是多么保暖?冬日里穿在里头,岂不比那些宽大的袄袍强上百倍?! “身上我还没织出来”,尹灵鸢道,不过她心中已约略有了章程,完成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毛线出的多了,毛衣针也都打出来了,倒是可以开始教你们织法了。” “真的吗?” “姑娘真愿意教我们?” 众女七嘴八舌,跃跃欲试,个个神情兴奋。 “自然是真”,尹灵鸢点头,“其实不止是毛衣,还有毛裤、毛袜子、毛手套,全身上下都可以织,且法子都是相通的,等你们学会了织毛衣,这些便也慢慢能织出来了。” 众女被尹灵鸢描述的美好前景吸引住了,以前竟从来不知衣裳还能这样做?想想冬日里穿一身这样的衣裳在身上,可是不怕冷了。 尹安禄却想的更远,如此舒适保暖又方便的衣裳一经问世,必定引起极大震动,他亦有信心让毛衣走向全国。 那么,如今唯一掌握毛衣织法的尹灵鸢是何等重要,而眼前这些人,即将从妹妹这里学到织法,尽管眼下其乐融融,却难保在日后巨大的利益驱使下不会做出什么。 教给谁,不教给谁?学到的人要有怎样的约束,尹安禄觉得有必要跟妹妹好好商量。 他方要开口,一直在前面宅子里看着大家洗羊毛的宝笙跑过来找尹灵鸢:“姑娘,来了好些小娘子,说是找您呢。” “找我?”尹灵鸢疑惑,“可说是什么事了吗?” “好似是想来咱们这干活儿。”宝笙道。 尹灵鸢跟二哥对视一眼,后者褪下胳膊上的毛衣袖:“若是开始织毛衣,目前这些人定是不够的,去瞧瞧吧。” 尹灵鸢点点头,跟尹安禄一道欲去前头处理,才打开大门,却见她们已经跟着寻到这里来了。 门外站着五六个女子,都是年轻的小娘子,看起来跟安琅琅差不多大。 看大门打开,便探头探脑的往里瞧。 尹灵鸢索性侧了身子,让人进来。 小娘子们进了门里,更好奇的四下打量,安琅琅她们站在里头,也好奇的瞧着她们。 “听说你们想来这里做活儿?”尹灵鸢率先开口。 最前头的一个红衣姑娘顿时眉开眼笑:“您就是尹姐姐吧,我叫扣儿,最会纺线做女红了,整条街上鼎数我手艺好。” “扣儿”,尹灵鸢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是听我姑姑说的”,扣儿显然是个爱说的,“她在姐姐这里洗羊毛,说您这还有纺线和梳毛的活儿,这些我们都能干。” “是啊是啊。” “我们都能干的。” 几个小娘子七嘴八舌,纷纷附和。 扣儿还拿出了自己绣的帕子,展示给尹灵鸢看:“姐姐瞧,这是我自个绣的。” 尹灵鸢就着她的手看,花丛蝴蝶绣的活灵活现,的确很不错。 “可我这儿并不需要刺绣”,尹灵鸢道,“你们也瞧见了,除了梳理羊绒便是纺线。” “纺线我最擅长了”,扣儿身后的一个蓝色衣衫的小娘子马上接口,“我一日纺出来的线比旁人能多三尺。” “我也会,我也会。” 众人纷纷开口,说自己如何如何。 “姐姐就收下我们罢,咱们就想靠自己挣些银钱,过两年出嫁了,也好添妆。”扣儿又道。 “我想贴补家用”,另一人开口,“难得姐姐这里有女子能做的活计。” 尹灵鸢对于她们能主动找到这里还是挺肯定的,此刻又听她们说想靠自己挣钱,更是赞扬,便有意收了她们。 如今张澜带来的人越来越少,她这里虽说是为被拐女子提供庇护,但只靠这些人,定是撑不起来的。 “二哥觉得呢?”她转询问尹安禄的意间。 “若是能做自然好。”尹安禄道,他跟尹灵鸢的想法是一样的。 小娘子们一听有门,更加卖力的推荐自己。 尹灵鸢抬臂,作势往下压了压,等她们安静下来方开口:“招你们进来也不是不成,只是还得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总不能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姐姐想怎么看我们的本事,保证没问题的。”开口的依旧是扣儿。 “跟我来。”尹灵鸢带她们进了院子里头,来到摆放纺车的地方,“我先让琅琅演示一遍,你们看着若能照着纺出毛线,便可留下。” 说着示意琅琅。 “哎。”安琅琅答应着,高兴的坐在纺车前,手脚并用,开始利索的纺线。 一团团蓬松的羊绒经过纺车,渐渐拧成了一股股的毛线,安琅琅纺了片刻,把出来的线绕成团,便起身。 “可看明了?”尹灵鸢转向扣儿等人,“谁先来,便接着琅琅的继续纺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却谁都没有上前。 “可是没看明白?”尹灵鸢疑惑,“要不琅琅再演示一遍。” “好,我这回慢些。”琅琅欲重新做回纺车前。 “不是不明白”,扣儿却抢先开口,“我们其实会的,只是……”她一脸为难的瞥了眼安琅琅。 “只是什么?”尹灵鸢疑惑:“若是不演示,便不能雇佣你们了。” 小娘子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尹灵鸢不明白为什么,难道她们方才说的什么都会是诓骗自己的? 正待开口,蓝色衣裳的姑娘迈前一步:“我来试试吧。” 尹灵鸢刚要点头,却见扣儿忽然拉住了蓝衣小娘子的手臂:“别过去!你不怕染上病吗?” 蓝衣小娘子急忙拦她:“扣儿,别这样说。” 尹灵鸢一双柳眉渐渐蹙了起来,仿佛明白扣儿话中的意思了,可又不相信,她低沉了语调,一字一句的问:“你什么意思?” 扣儿深吸一口气,反正话也出口了,索性说个明白:“我们可不可以另换一台纺车去做?咱们都是良家女子,她毕竟是曾经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万一身上有什病,我们不……” “滚。”尹灵鸢不等她说完,抬手一指门口,冷冷吐出一个字。 扣儿瞬间住了口,几个小娘子面面相觑,蓝衣裳的开口欲解释:“您别生气,我们不是……” “我说,滚。”尹灵鸢面色阴沉,根本不愿听她们解释,声音已经冷若冰霜:“不只是琅琅几个,以后但凡哪个烟花女子想要从良,我这都能给她一口饭吃,难不成还容你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张三李四乱咬?” “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可都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女子。”扣儿不服气,反跟尹灵鸢顶撞起来。 尹灵鸢才要说话,安琅琅却先开了口:“谁还不是个良家子了?你不过比我几人幸运些罢,没遭了噩运,反倒来看不起我们?” “好了,跟这种人不必废话”,尹灵鸢抚袖,厉声吩咐:“送客!” 几人还想再说,含绿和宝笙却都忠实的执行尹灵鸢的命令,推推搡搡的将人往外头请。 “今日我便把话撂在这里”,尹灵鸢扬声道,“琅琅不会走,小蝶小芬圆圆……个个都不会,日后招人,管你是什么身份,若是看不起谁,趁早歇了来我这儿的心思!” 扣儿一帮人被赶了出去,辩解争论的声音再听不见,尹灵鸢招人不成,平白生了一肚子气。 尹安禄拍拍她安抚:“妹妹莫气,为几个心智不成熟的小丫头生气不值得,倒伤了自己的身子。” 尹灵鸢深呼吸一口:“二哥,以后咱们招人……” “知道”,尹安禄温声笑,“你的心思,你做这件事的初衷,二哥心里都清楚,放心罢,看你都快把大家吓哭了。” 尹灵鸢这才抬眼,扫了琅琅几人,个个眼含热泪,面带感激的看着她。 “姐姐,我们不是吓哭的,是感动,你待我们真好!”年龄最小的圆圆开口,哭唧唧的解释。 尹灵鸢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第220章 触怒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被闹了这么一通,尹灵鸢今日也没了教的心思,刚好尹安禄说有事情想跟她商量,两人便先回了客舍。 本来想跟尹灵鸢谈论下毛衣织法的保密问题,尹安禄却被等在客舍门口的韩风叫走了,说公子请他去说话。 “那二哥你先去罢,我回房间换件衣裳。”尹灵鸢遂道,“事情回头再说。” 毕竟不能让皇帝等,尹安禄便跟着韩风走了。 尹灵鸢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换回女儿家的衣裳,便听见敲门声响起,心道二哥这么快就说完了? “来了。”她应了一声,打开门,外头站着的却是楚美人。 “有事?”尹灵鸢意外,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次来敲自己的房门,不知是为了什么。 “姐姐不请我进去?”楚美人笑吟吟的。 尹灵鸢侧身:“进来罢。” 楚美人径自走到桌边,巧儿亦步亦趋的跟着,拿起茶壶给自家主子倒了杯水,楚美人拿在手里,细细啜了一口。 “你来我这里喝茶的?”尹灵鸢忍不住道。 楚美人笑:“不知为何,姐姐这里的茶喝着就是比旁人的好,不知是否公子赏了什么名贵的茶叶?” “回头送你些。”尹灵鸢大方道,她这里的茶水是好喝,不过却不是因为什么茶叶,而是她用的灵泉水泡茶。 “公子对姐姐的宠爱,妹妹不及万一呢。”楚美人酸溜溜的道。 尹灵鸢不爱应付她,索性直言道:“有话不妨直说。” 楚美人慢悠悠的放下茶杯:“那妹妹便直说了,姐姐整日忙碌,又是找人又是做东西的,闹出的动静可是不小。” 尹灵鸢没搭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楚美人遂继续道:“只是姐姐这心思是好的,却难免惹人背后非议。” “如何非议?” “姐姐要明白,那些个女子是可怜不假,可是谁叫她们不幸呢,从那种地方出来的,身上难免干净,姐姐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也要顾及公子,整日同那些人厮混在一起,污了名声是小,若是染上什么病症,可就得不偿失了。” 楚美人一口气说了许多,尹灵鸢神色愈发冷峻,一步步走近,低声问:“你说完了?” “妹妹也是为着姐姐好。”楚美人笑吟吟的站起身,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妹妹奉劝姐姐一句,好心呢也要有个度,那些个人,她们家里人都不管了,姐姐管个什么劲儿呢,您堂堂毓妃,整日跟烟花女子混在一起,传出去可不好听。” 楚美人看着尹灵鸢脸色变幻,心下颇觉痛快:“巧儿,扶我回去。”她转身欲走,肩膀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拉扯回来,尹灵鸢一手将楚美人调转方向,一手高高扬起,巴掌狠狠落在她的脸上。 齐烨找尹安禄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问问他,这两兄妹究竟在搞什么,尹灵鸢一直卖关子,尹安禄却不敢隐瞒,原原本本将他们正在做的事儿说了,重点描述那毛衣多么保暖舒适。 齐烨听的饶有兴味,正说到高兴处,忽然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紧接着房门被人撞开,楚美人捂着半边脸颊,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公子救我!”楚美人惊呼着跑向齐烨,撞进他怀里的时候,眼泪已如断了线的珠子。 “楚楚?”齐烨惊讶,“你怎么了?” “姐姐,姐姐还要打我!”楚美人梨花带雨,慢慢放开了捂着左脸的手,其上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清晰可见。 齐烨看清楚了,便是一蹙眉:“你说毓儿打的?” “恩~” 尹安禄心道不好,方要开口,便见尹灵鸢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手上还扯着一个丫鬟,进门便将人贯在了地上。 巧儿惊呼一声,看见楚美人在齐烨怀里,殷殷切切的道:“姑娘没事就好。” “巧儿……”楚美人心疼的喊了声,好一对被人欺辱的可怜主仆。 齐烨先将扑在怀里的楚美人推起来,询问的眼神看向尹灵鸢,后者也根本不等他问,冷着脸开口:“楚美人言语冒犯,我出手教训,这个丫头却以下犯上,欲同我动手,请公子责罚。” “你敢跟主子动手?”齐烨锐利的眼神扫过巧儿。 后者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奴婢不敢,奴婢……奴婢只是拦了姑娘一下,全是为了护着美人。” “无论何种原因,胆敢以下犯上,便不可恕,来人”,齐烨说着,唤来下人,指着巧儿淡淡吐出两个字,“掌嘴。” “公子饶……啊!”巧儿欲求饶,可是上来的人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粗鲁的将人拖拽到角落便开始掌嘴。 劈里啪啦一顿响,楚美人听的胆战心惊,吓得眼泪都不顾得流。 尹安禄更是震撼,完全没想到尹灵鸢一句话就让齐烨如此责罚。 眼见着巧儿双颊红肿,嘴角泛血,最后还是尹灵鸢看不下去,出声阻止:“公子……” “住手。”齐烨这才喊停,“拖下去,好好反省。” 巧儿被拖了下去,楚美人才缓过神来,复又开始小声抽噎。 “你呢,又是怎么回事?”齐烨问。 楚美人抽抽嗒嗒的,却还抢着道:“妾……妾不过是劝了姐姐几句,原也是为了姐姐好,谁想竟惹得姐姐动怒,实是妾身的错,不该多嘴。” “劝神什么?”齐烨问。 “就……姐姐近日所忙之事,妾以为不该,不该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楚美人边说边小心翼翼的觑着齐烨的脸色,“她们虽然可怜,到底曾沦落烟花,姐姐身份高贵,整日如此……怕是有失体统。” 见齐烨不说话,连忙又补充道:“自然了,臣妾也可怜她们,想着不若赏些银钱,既全了体面,又能帮她们一些,谁知姐姐听到一半,便……便动了手,呜呜呜……” 楚美人开始嘤嘤哭泣,齐烨大约猜到了事情经过,女人家,一点小事就能吵吵嚷嚷的。 他有些无奈的开了口:“好了,你说那样的话,难免毓儿生气。”又转向尹灵鸢,“你这急脾气,什么时候能缓缓。” 齐烨本着两边安抚,息事宁人的态度,谁知打了人的却不依不饶:“臣妾以为,身为妃位,教训不懂事的妹妹,本是应尽之德。” 齐烨被堵了个结实。 尹安禄真替自己的妹妹捏一把汗,忍不住替她说话:“公子,小妹在外头刚生了顿大气,尚未消散便又听到这些话,难免更气愤些。” 他说着,把方才几个良家女上门找活的事儿简单说了。 齐烨听罢,倒是能理解尹灵鸢此刻的心情了。 “公子以为我这些时日,忙前忙后是为了什么呢?”尹灵鸢深呼吸一口气,心底反复告诉自己他是皇帝,他是皇帝,说话不可以太没规矩,“若说银钱,区区几十个人,难道我便拿不出来吗?可银钱只能解一时之困,却解不了一世之忧,更何况她们本就是不被家人接纳的弱女子,骤然拥有大笔银钱,便如幼儿抱金行于闹市,护不护得住还是两说,待到咱们离开,事情淡去,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谁又能管她们的死活?” 齐烨静静听着。 “眼下我做的,不只是收容她们,给她们一个安身之所,更是要教会她们立身之本,也许公子尚不清楚我到底做的是什么,可是我跟您保证,往后数年、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后,此事必定经久不衰,届时,不只是眼下这些被拐卖的女子,任何身陷囹圄的女子,任何遇人不淑的姑娘,任何想要逃离压迫、逃离不幸的女子们,都可以在我这里安身立命,都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为自己挣得更好的生活。” 这一番话说的不算慷慨激昂,却字字出自肺腑,具是尹灵鸢的心里话,亦是她一路走来,经历过六娘等诸般事端之后,一直想做的事情。 齐烨沉默良久,再开口便是五分欣赏、五分赞美:“毓儿心有大爱,朕心甚慰。” 楚美人一脸惊愕,因为她完全听不懂尹灵鸢方才那些话的意思,身为女子,不就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吗?一辈子际遇经历,皆是命数。 就好比是她,生就一副倾城之色,合该做帝王的女人。 尹灵鸢很欣慰齐烨听懂了,该说他不愧是一代帝王,该有的胸怀和抱负还是不少的。 “你们要做的事儿,方才安禄已细细说了,你只管放心大但的去做,朕相信朕的毓妃能够做到”,齐烨最后道。 尹灵鸢躬身告退,尹安禄也表示自己跟妹妹还有事情商量,一道告退了。 剩下楚美人,捂着脸颊站在一边,抽抽噎噎的不甘心。 “你也回去罢”,齐烨看了她一眼,“朕不强求人人都有毓儿的胸怀,但不懂,便不要多加置喙,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 “……是,妾告退。”楚美人狠狠压下心中的不甘,乖顺的行礼告辞。 楚美人这一遭奚落,纯粹因着妒忌,这些时日因那位尹公子的出现,皇上对毓妃几乎是关怀备至,尹公子时常纠缠,皇上不仅没有怪罪毓妃,反倒与人争了起来,对毓妃愈发的看重,楚美人心中气闷,这才忍不住上门找茬。 其实,挨上那一巴掌的时候,楚美人先是大怒,而后大喜,几乎是瞬间想到了去齐烨面前告状,获得怜惜的同时惩戒尹灵鸢。 可她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挨巴掌的是自己,最后被斥责的也是自己。 逞凶的尹灵鸢,皇上却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她。 楚美人不懂什么胸襟和报复,只觉得自己这番受辱,全是皇上偏宠毓妃,全是毓妃狐媚惑主! 在心底又给尹灵鸢狠狠记了一笔。 第221章 以后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回到自己房间,尹安禄方长长舒了口气,看着尹灵鸢心有余悸:“方才可把我吓坏了,你也太冲动了些。” “一时没忍住。”尹灵鸢回想方才,也觉得自己鲁莽了,不管楚美人说那些话是故意奚落,还是只想激怒她好到齐烨面前争宠,自己都不该那般冲动。 不过闹这么一场,她心里的气儿倒是顺了。 “好在皇……公子深明大义。”尹安禄庆幸。 齐烨是个好皇帝、值得信赖的朋友和老板,但…… “不提了”,尹灵鸢摇摇头,“二哥说同我商量什么事?” 尹安禄遂也步入正题。 他考虑的是织法的保密问题。 目下而言,只有尹灵鸢一人懂得如何将毛线织成毛衣,而毫不夸张的说,毛衣这东西一经问世,势必引起整个天齐服饰的一次大变革,那么未来掌握织法的这批人,必定人人追捧攀求。 “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她们也都对你心存感激”尹安禄道,“可这感激又能维持得了多久?两年?五年?十年之后呢?当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谁能毫不动摇?” “我明白你的意思,二哥。” 尹灵鸢早明白这个道理,再激烈的情感,也抵不过时间和距离,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最稳固的永远是利益,她也从来不是一个携恩图报的人,真的让人拿一辈子来还。 但是敝帚自珍同样死路一条。 织毛衣的法子不可能不外传,靠尹灵鸢一个,她们所有的畅想都是空想。 “我是这样打算的”,她道,“第一批学织法的,我打算从她们中挑三人,这三个人要像琅琅那样,既心灵手巧,又跟家里人彻底闹翻,再也没有回头路。” 不是她以最恶的心思揣测别人,实在也是人性经不起考验,有退路便意味着还有选择,眼下看似走投无路,但若骤然身怀重宝,必定有人趋之若鹜,届时父母之恩、亲戚之谊,剪不断、理还乱,平添无数烦恼麻烦。 “单单选这样的人还不够”,尹灵鸢继续道,“契书是必须的,白纸黑字的定了规矩,所学之法必须保密,绝不外传,若有违背,必是巨大的代价。” 尹安禄点点头:“不错,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不可混淆。” “但这契书需加个年限,不能是一辈子的卖身契”,尹灵鸢思索了一会,继续道:“五年,五年之内,不可离去,若一定要走,也不得接触相关、相似的生意,但是五年期满,便看个人的意愿。” “若是她想继续呆在咱们这里,便续签一份契书;若是她想离开,自己开铺子或者另攀高就,都随她。” “五年?”尹安禄细细咂摸这年限,犹豫着开口:“会不会太短了?” 这便意味着,五年之后,织法必定外传,到时候就不是他兄妹二人的独一份了。 “五年时间,二哥还没有信心打下一片自己的江山么?”尹灵鸢笑得自信,她从没想过要垄断,垄断的确没有敌人,可也会让人固步自封,缺少创新和活力,而日后随着她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尹安禄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这五年里,咱们要做的是招牌,一块金字招牌,能深入人心,让人一想到毛衣,就是咱们”,尹灵鸢道,“五年之后,有了竞争者,我们更要推陈出新,永远做领航的那一个。” 尹灵鸢最终说服了尹安禄,而第一批毛衣学习织法的三个人也挑选出来了。 琅琅、小蝶和小芬。 琅琅小蝶自不必说,一个为娘家婆家所抛、一个差点上吊自尽,小芬不是霍州人,自小父母双亡,可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被拐卖之后,也根本无人寻找,她是听说尹灵鸢这边雇佣女工,主动跑过来的。 这三个人都有不错的女红底子,做活儿利索灵巧,尹灵鸢将规矩都跟她们讲清楚了,这三人二话不说就按了手印,签了字。 对于没有被选上的女子们,尹安禄也明说了,这只是第一批,往后随着生意慢慢做大,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挑选标准很大程度上看众人的表现。 三人都不再纺线,尹灵鸢每次来都跟她们关在屋子里,从最基础的起针,到正针、反针、锁针,还有她仅会的几个花样,诸如单螺纹针、双宝针等等,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三人也从最开始的手把手教,到渐渐熟悉上手,越织越快。 其中最有天赋的要数小蝶,她平时里轻声细语的不怎么说话,在织毛衣的时候却能举一反三,而且对此兴趣极大,学的越多,想的越多,常常提出一些尹灵鸢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怜尹灵鸢自己不过是个半吊子,肚子里仅有的那点存货教完,便黔驴技穷了,剩下的还需四人一起研究。 又一次从早忙活到晚,小蝶的一个毛衣袖子已经完工,尹灵鸢的大身也织了一小半,日头偏西,外头有人叫她们去吃饭。 姑娘们自己排了顺序,每人负责做三天的饭,轮流循环。 尹灵鸢放下毛衣针:“今天就到这吧,你们仨快去吃饭。” 三人织完最后一针,各自收起东西,准备离开。 “姐姐要不跟咱们一道吃?”琅琅落在最后,问尹灵鸢。 “不了,你们去。”尹灵鸢笑道,她得回客舍去。 只是才迈出门,便见一个小丫头在角落里藏头露尾的,想出来又不敢的样子。 “圆圆?”尹灵鸢认出了她,“你怎么了?是找我吗?” 圆圆是这个院子里年龄最小的姑娘,只有十五岁,被拐卖的时候还不到十四,卖去了大户人家当粗使丫头,除了干活和受些打骂,没受什么旁的罪,回来之后又有亲人疼宠,所以性子活泼开朗。 圆圆磨磨蹭蹭的挪到尹灵鸢面前,两手互相绞着,一副局促样子:“姐姐,我……” “怎么了?”尹灵鸢好脾气的问。 “我表姐……她想,想来咱们这……”圆圆哼哼唧唧的,还是说了,“我娘和我姑姑让我来问……求求您,可不可以要我表姐,她真的干活儿可好了。” 尹灵鸢一时没有说话,上次的事弄得她很不愉快,所以短时间里并不想招收普通人,但是眼下人手不足也是事实。 张澜能找的都找了,从开始的一日来好几个,到现在好几日也找不来一个,尹灵鸢知道,这生意要做起来,不可能只找眼下这些人。 “明日让你表姐过来,我瞧瞧。”尹灵鸢终究松了口。 圆圆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给她鞠了一躬,跑走了。 直到第二日,见到圆圆表姐真人,尹灵鸢才知道为何小丫头那般为难。 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那日跟扣儿一道过来,想要上纺车而被拦下的蓝衫女子。 “求求姑娘就收了我吧”,蓝衫女子名唤方方,再次来到大院,满脸歉意和愧疚,“我真不是嫌弃姑娘们,都是可怜人,那日的情形,实在是……要不我给琅琅姑娘磕头赔罪吧。” 她说着就要下跪,一众姑娘们赶紧拦了,方方又说了许多抱歉的话,哭的蛮可怜的,最后是琅琅看不过去,跟尹灵鸢说了情,尹灵鸢才松口,让她再去纺线看看。 方方也的确没有说谎,她手上功夫利索,纺车用的亦是十分娴熟,头次接触纺毛线,却比在场的很多人纺的都好。 尹灵鸢最终接纳了她。 开了这个口子,后头良家女子来找上门的就越来越多,尹灵鸢索性放开了,同那一日一样,由琅琅演示一遍,来人照着做,手脚太笨的,或者稍有迟疑不愿意碰琅琅碰过的东西的人,全叫她拒之门外。 而头次找来的那一群小娘子,除了扣儿,剩下几个又都二次登门了,尹灵鸢给了她们第二次机会,最终要了其中的两人。 院子里的姑娘迅速多了起来,除了无家可归的,还有很多偏远地方来的,这里离家里很远,她们也希望能有个住的地方,可是两个院子就那么大地方,眼下是将将够住,以后呢? 而且住在这的和不住在这的拿一样的工钱,纺线的和梳毛的拿一样的工钱,琅琅小蝶小芬这三个掌握核心技术的工钱又该怎么算? 每日虽定了上下工时辰,但是做多少、做的怎么样,基本还靠女孩子们的积极性,非长久之计。 定一个详细而又具体的用人章程迫在眉睫,尹安禄近日一直在忙这个,尹灵鸢会时不时的给些意见。 除此之外,张澜的人也找到差不多了。 除了自己不愿意回来,还有几经转卖实在寻不到踪迹的,几乎霍州城及其周边郡县被拐卖过的女子都集中到了这里。 她跟尹安禄商量过了,对于这些人,是要给予一定的优待的,毕竟这是她做此事的初衷。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翻看名册的尹灵鸢,突然指着其中一页纸问,上头连续好几个人名都被圈了起来。 张澜一看,颇有些无奈的解释:“她们都是被卖到山里,生了娃娃,走不出来了。” “是自己不愿意还是有人阻拦?”尹灵鸢问。 “有的是自己舍不得孩子,有些就……”张澜欲言又止,“虽然官府有命令,没谁敢明目张胆的阻拦,但是你知道的……” “明白了。”尹灵鸢点点头,不敢明目张胆,暗地里使坏还是可以的。 只见张澜指着其中挨在一起的几个画了圈的名字道:“这些都是被卖到同一个村子的,一个都没出来,说来咱们跟这村子也算有缘份。” 尹灵鸢抬眼看张澜,只见后者张了张嘴,吐出三个字:“山木村。” 第222章 再至山木村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山木村。 再次来到山木村,尹灵鸢不由回想起初至时的情形,那时候方吉平免费看诊,村民们却全身戒备,说什么不肯让他们到村子里去,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为了那些买来的“媳妇儿”。 光这一个村子,买来的“媳妇”便有七八个之多,张澜一个都没带出来,所以尹灵鸢决定亲自来看看。 张澜跟着一起,除了随身护卫的余刀和余剑,还有官府的人。 “先去寻王氏。”这村子张澜先前来过一次,对村子里哪些女子是被拐卖来的,了若指掌。 “好”,尹灵鸢点了点头,让他带路。 只是才进了村子,便有十几个村汉跑出来拦阻,跟上回差不多的阵势,只是手上没再拿锄头镐锹等物。 “官府办差,闲杂人等退避。”官差们对此并不陌生,他们前前后后来过好几回,每次迎接他们的都是这阵仗。 村民们显然并不欢迎这些人的到来,但是面对官差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抵抗:“差老爷们,俺们村儿的媳妇儿们真的都是自愿留在这儿的,都是有儿有女成了家,干啥非得拆散人家?” “那老话不是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求求老爷们高抬贵手,莫要再来了罢。” 村民们接二连三的开口:“就是呐,两家亲家都说好嘞,媳妇儿的娘家也认,咋就非得让人回去不可?” “知州大人有令,被拐卖的女子必须回归本家!”官差头领高声回复,说出去的话掷地有声,“咱们都是奉命办事,谁若再阻拦,以妨碍公务罪论处!” 村民们一时都不说话了,只是安静的站着,明明害怕官差,却依旧不愿意从命。 “还不快让开!”官差头领再呵,村民们这才三三两两的挪开步子,让出一条小路。 “尹姑娘、张公子,请”,官差头领十分恭敬的请两人先行。 自己这一群人的身份,尹灵鸢觉得霍州知州大抵已经猜到了,否则不会处处行方便,要人给人,要文书给文书。 只是齐烨一直未曾挑明,知州便也佯做不知,暗地里处处尊敬礼遇,明面上却半点不表露,可以说很懂得圣上的心思了。 尹灵鸢颔首,跟着张澜的指引到了王氏的家。 茅草和着泥土搭成的房子,院子边用木栅栏围了一圈,一个老妇人怀里抱着个小娃娃在晒太阳。 “王二花可是住这?”尹灵鸢站在栅栏外问。 老妇人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就像见了鬼似的,赶紧抱着孩子起身,往屋子里跑嘴上还一叠声的叫着:“当家的!大牛!官差来了,快着点!” 接着就听见屋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一阵乱响,间或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 尹灵鸢蹙眉,看了一眼张澜,后者直接拉开了栅栏门,边请尹灵鸢进去边道:“许多人家看我们来了,便会将人藏起来,这样咱们见不着人,也无可奈何。” 尹灵鸢面上神情更肃,加快脚步穿过小院,直奔茅草屋门口。 她刚要进去,一老一少已经率先出来,堵住了屋门口:“各位官爷好。”两个人满脸堆笑,身子却将门口堵的严严实实。 “王二花呢?让她出来,我们有话跟她说。”官差头领直呵道。 “可是不巧了,她刚上山割草去,尚未回来。”年老些的男人开口,“几位官爷还是请回罢。” “放肆!”官差头领呵斥,“你敢阻拦官差办事?” 两人忙道不敢,点头哈腰,作揖赔礼。 “还不让开?!”官差头领又是呵斥,一老一少对视一眼,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侧身让开了通道。 尹灵鸢得已进入室内,统共两间屋子,更没什么家具摆设,她转两个身子就能看遍,除了院子里的老妇和怀抱着的娃娃,再无旁的人影。 “您看,就说她不在吧。”老汉笑呵呵的开口,打着商量道:“不敢耽误几位官爷行事,若不然等人回来,老汉我再去寻官爷?” 屋子里的确没人,更没什么藏人的地方,官差头领不敢擅自做主,征询尹灵鸢和张澜的意见:“二位看……” 尹灵鸢没说话,在堂屋里缓缓踱步,忽然走到唯一的木桌子旁,指了指矮桌:“把它搬开。” 老汉和青年面上都出现了紧张的神色,欲上前阻拦,官差的动作却更快,桌子搬开,下面还铺着一块破草席,尹灵鸢掀开草席,一扇暗门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余刀欲拉开,老汉终于忍不住了,连忙上前道:“家里头存东西的地窖,可腌臜,莫要脏了贵人们的眼睛。” 这情形不傻的都看懂了,人多半就在这地窖里,余刀没有犹豫,拉开了暗门。 光束照进去,尹灵鸢探头,一个女子蜷缩在正下方,抱着膝盖抬起头,目光与她遥遥对视。 …… “我记得你。” 老汉、老妇人和青年都被请了出去,官差们在外守着,屋子里只余下尹灵鸢和被从地窖带上来的王二花,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小娃娃。 “你们治好了我娃娃的病。”王二花显然也记得尹灵鸢,“是跟游方郎中一起的。” 尹灵鸢微微笑了,从看到一老一少两个汉子的时候她就觉得眼熟,待见到王二花本人,才想起来,这女子正是那日抱着孩子,求丈夫和公公让方吉平看病的女人。 “你是哪里人?” “安平县王家村的”,二花轻轻拍哄着怀里的孩子,对于自己被拐卖的经历并无意隐瞒,“一年多前被卖到这儿,给木大牛当媳妇儿,后来就生了娃娃。” “你不想离开,是因为这孩子吗?”尹灵鸢问。 王二花爱抚的摸了摸孩子软软的头发:“舍不得他,也回不去,这辈子,我认命了。” 尹灵鸢沉默不语。 王二花便接着道:“官差第一回来的时候,我下了狠心想走,就算母子分离,也不愿意再受这家人的气,可最终还是没走成。” “怎么?”尹灵鸢追问。 王二花叹气:“他们去王家村找了我爹娘,不知是怎样说的,爹娘便同意将我许了这家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除了这里,我亦没有旁的安身之所。” 还能怎样说呢?无非是一番道理和一点好处罢了。 “若是我说,能给你一个安身之所呢?”尹灵鸢复又问,“你可仍愿意离开?” 王二花先是整个人振奋了一下,接着眼中的光很快黯淡下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尹灵鸢怕她不信,便又补充道:“你或许不知道,我在霍州城开了工坊,专雇擅女红的女子,尤其是你们这样的,给你们一个安身之所,每月付银……” “我知道。”王二花骤然出声,打断了她,“你是尹姑娘,之前那位公子来过,山木村里头消息都传遍了,说您专找被拐卖的女子,每月都有三两银子拿。” 她说的那位公子,自然是指张澜。 尹灵鸢不解,既然她们都清楚,却为何一个去的都没有? 就算不舍得孩子,大可以时常回来看看,有了银子还能给孩子更好的照顾,总也好过在这里受罪受穷。 “那你可愿意?”尹灵鸢又问了一遍。 王二花再次陷入沉默,就在尹灵鸢忍不住想要再开口的时候,她终于红着眼眶摇摇头:“我……不愿意。” 第223章 密谈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答案虽然是否定的,但尹灵鸢很快在她的脸上捕捉到了痛苦和极大的不情愿。 “你在害怕什么?”她略略压低了声音问,“这里没有旁人,你可以跟我说的。” 王二花嗫喏着,不敢开口。 “不用怕”,尹灵鸢更加柔声的劝说,“你既知道我是谁,便知我是真心帮你们,就算不成,也不会告诉旁人。” 她意有所指,木家另外三个人被拦在外头,隐约可以听见他们低语恳求的声音。 “我……我不敢”王二花终于弱弱的开了口,声音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尹灵鸢依旧听的清楚,用手遥遥指了指外头的人,问:“是他们不让你去吗?” “嗯”,王二花极轻微的点了头,孩子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她便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拍哄着,声音压的很低:“村里人不信有这样的好事儿,更怕好不容易买到手的媳妇儿跑了,所以不准我们出去。” “可是官府已经有了命令,他们敢不遵守?” “不敢明着抵抗”,王二花幽幽道,“却在私底下威胁,若是敢去,便打死我,还时常将我关起来。” 她说着,稍稍挽起了袖口,粗糙的小臂上,具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瘢痕,还有一道道红色的檩子,往上延伸到衣裳里面。 尹灵鸢轻轻碰了一下,王二花眉梢霎时一蹙。 “对不起,弄疼你了?”她下意识的抱歉,再不敢喷碰触:“这些……都是他们打的?” “不很疼了”,王二花把衣袖蹭下去,缓缓道:“婆婆用手掐,有时候做活慢了,或者娃娃哭,木大牛便随意捡了柴火棍子来抽,自被卖来这里,除了有孕那几个月,其余时候都是动辄打骂的。” “尹姑娘工坊的消息传过来之后,他们对我的看管就更严了,动辄被关在地窖里,若是不听话或者敢发出声音,便是一顿狠打。”王二花说着,面上现出惊恐,“只要人走不成,他们便有无数法子折磨。” “简直畜生不如!”尹灵鸢忍不住低吼,牵起王二花的手便道:“你跟我走,合离也好,休妻也罢,保管不让他们再有机会折腾你。” 王二花却缓缓抽回了手,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盯着怀里的娃娃看。 尹灵鸢明白她的顾虑,纵使心中再恨这些折磨自己的人,这个跟她骨肉相连的孩子,却无论如何割舍不下,为此,她选择了认命。 “若是我能让你带走孩子呢?”尹灵鸢忽然道。 王二花骤然抬头,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带着孩子一起走。”尹灵鸢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可是他还这样小,我怕……”王二花希冀掺杂着担忧,眼中满是纠结。 “带去工坊”,尹灵鸢迅速在脑海中做着最好的安排,嘴上说:“像你这样舍不下孩子的不止一个,既舍不下,便带上走,在工坊里我会独辟出一处小院,雇婆子来统一照看,你们白日里在工坊干活,晚上跟孩子团聚,至于照顾孩子的银钱,便从你们的工钱里扣。” 王二花呆楞楞的,对方这番话太过震撼,是她从不曾想过和见过的,她需要反应一会才能明白。 “就此,你既可脱离苦海,也不必忍受骨肉分离之痛。”尹灵鸢道,“你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将孩子养大,日后送他去读书、习武……这是你自己的孩子。” “我自己的孩子……”王二花喃喃,终于反应过来,在尹灵鸢这番话后,呈现的将是怎样一副光景,她惨然一笑:“他们不可能允许的,这孩子便是木家的命根子,日后是要传继木家香火的,怎么肯让我带走?” “可孩子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尹灵鸢道,“他们从人贩子里买人,本就是不法,放归你们母子,亦是理所应当。” “可……”王二花依旧犹豫。 “我只问你一句”,尹灵鸢打断她,“若是能带走孩子,你愿意离开吗?” “只要不叫我们母子分离,死也愿意。”王二花笃定道。 “好。”尹灵鸢起身,“今日咱们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透露,且安心等上两日,我必救你们母子脱离苦海。” 王二花将信将疑,抱着娃娃目送尹灵鸢远去。 待官差走了之后,这家人的脸色才变了,老妇人一把夺过孩子,木大牛虎着脸呵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王二花瑟缩着肩膀,头压的低低的,“只问,问我愿不愿意走,我说不愿意。” 木大牛盯了她一会,忽然回身,从灶台间拿了跟烧火的棍子握在手上。 王二花大惊着不住往后退,连连摇手:“我真的说不愿意,不走的。” 木大牛显然不够安心,一步步近前,棍子举的高高的,语带威胁:“只说了这些?” “真的,真的不走,真的不走的……”王二花反反复复,只说这两句话,即便将要面对再一次施暴,依旧把尹灵鸢那些话深深压在心底,那是她自深渊中窥见的唯一一丝希望。 “大牛,有什么话晚上再说”,木棍并没有落下,老汉上前握住了儿子的手,低声道:“官差还在村子里没走呢。” 木大牛听他爹的话,转身出去,王二花暂时躲过一劫。 尹灵鸢这边,自王二花那里出来,便迅速赶往下一家,这村里七八个被拐卖来的女子,她必要一一见过。 其他家无一例外的,女子都被藏了起来,藏在木柜子里的、把人绑了藏在后山的……尹灵鸢只要放出神识感知,能都精准的将人找到。 而这些女子中,有如王二花一般生了娃娃舍不得孩子;还有现下正大着肚子,想走也走不了;更有独自一人,至今尚未生育的。 尹灵鸢跟她们每个人都单独说话,发现她们并不是不想走,而是从前被打怕、关怕了,不敢走。 有孩子的舍不得孩子,尚未生育的更是被严格管束——“我们真金白银买来的,没生下孩子就想走,我们家的钱岂不是白打了水漂?!” 这是尹灵鸢在其中一户人家听到的,尽管说这话的人被严厉呵斥了,其家人又是作揖又是赔礼的,可尹灵鸢还是从这简单的一句话里,了解到山木村人真正的想法。 他们并不认为自己花钱买媳妇儿有什么不对,只恨那人牙子无能,偏叫官府抓了去,连累他们这许多麻烦。 他们不敢对抗官府,却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媳妇儿就这么跑掉,在这些人心中,女人是他们用财产换来的,跟买来的牲畜、农具,并没有什么不同,买了牲畜要耕作、买了女人自然要生娃,这都是天经地义的。 尹灵鸢跟每一个人说,有孩子的会让他们带走孩子,没有孩子的,也不会让这些人再有机会骚扰她们。 “五日,最多十日之后,我会派人来接你们离开。”这是尹灵鸢给她们的最后承诺。 从山木村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尹灵鸢面色凝重,张澜不知道她在里头同女子们说了什么,只看如今的结果,是一个人也没带走的。 “姑娘莫气,总还有旁的法子。”张澜出言安慰。 尹灵鸢抬眼,知道他误会了,但也并没有在这里同他解释的打算。 之所以没有强行将人带走,是因为她清楚,这里的人有多看重子嗣,若就这么强行将女人和孩子都带走,只怕会逼得这些村民拼死反抗。 她这一路走访,一路想着策略,心中约摸有个大概轮廓,只是最终还是要齐烨点头才行。 一行人走到村口,尹灵鸢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官差头领开口:“可否留下些人守在村里,我担心今日我们这一遭,会给那些女子惹来无妄之灾。” 有官府的人留下,村民有所顾忌,才不敢太过放肆。 “这……要守到什么时候?”头领有些为难,虽然临出发前知州大人亲自反复叮嘱,一定要他好好服从调遣,但就这么守在这里,不是空耗功夫吗? “不会很久的”,尹灵鸢道,“最多十日,这里的事情就了了。” 头领思量半晌,最终点头应下,指派了一队十人,留在山木村守着。 尹灵鸢犹不放心,最后将余刀也留下了。 有了这些留下的官差在,原本打算等人走了教训逼问媳妇儿的人家暂时消停了,女子们逃过一劫,可山木村村民心中的疑虑却更甚。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24章 意外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回到霍州城,尹灵鸢便迫不及待的去见了齐烨。 她的想法并不复杂,路上还跟张澜详细讨论过。 既然山木村的人都认为这些女子是他们花钱买来的私产,那么再由人出资,将她们赎回来便是。 本来,他们从不人牙子手里买来路不明的人,被查到最后,落个人财两空的结局也只能自认倒霉,女子们回归本家是应当应分的,依国法谁也不许阻拦,可尹灵鸢要的是将母亲、孩子一并带走,所以想出了这么个赎买的法子。 在陈婆子那里查抄出来的契书上,详细写明了每个女子的身价,加起来也没多少,尹灵鸢是打算自己出这个钱的。 “只是需要官府出具一份文书,责令执行。”她说完,询问的看着齐烨:“公子觉得可行否?” 按说,被拐女子所生之子没有明确的界定,而依照传统礼俗,基本都是要留在男方家里的,尹灵鸢想连孩子一起带走,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自来遇上这样的情况,孩子都不会被带走。”齐烨思忖着道,“但若说是归母亲,亦在情理之中,不过她们带着孩子来,你真顾得过来?” “只要人能带出来,我便有法子。”尹灵鸢道,“公子可是允了?” 齐烨颔首,没有直接答应,只说他会交代李跃去跟知州商量。 “多谢公子”,尹灵鸢悬着的一颗心放下,齐烨说是商量,但是知州心知肚明,基本上就是命令了,“不过此事还需从速,她们留在山木村,我始终不大放心。” 说着,又把自己了解到的,女子们在山木村所受的折磨跟齐烨细细说了,后者听后默默了良久,答应尹灵鸢会尽快帮她解决。 这一趟山木村之行,一来一回耗去数日,隔天尹灵鸢再去工坊的时候,竟是迎来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 小蝶捧着个木托盘,盘子上覆盖了块红布,下面显出个四四方方的轮廓。 周围一群人围着,等着尹灵鸢揭开红布,看她们一个个跃跃欲试、满脸期待的神色,尹灵鸢突然有了预感:“毛衣织成了?!” “姐姐快打开瞧瞧!”琅琅满脸兴奋。 尹灵鸢于是也不抻着,勾着红布的一角,手臂轻扬,露出底下米白色的毛茸茸来。 毛衣被叠的整整齐齐,她拿起,抖开,一件最最普通的圆领毛衣呈现在眼前。 这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前辈子小时候,妈妈给她织的红毛衣也是眼前这个样子,不自觉的眼眶便湿润了。 “姐姐怎么哭了?”琅琅一直笑吟吟的看着她,第一个发现尹灵鸢红了眼眶。 众女纷纷看过来,担忧的问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尹灵鸢吸了吸鼻子,咧开嘴笑了:“我是高兴,喜极而泣。” 众人于是松了口气,纷纷跟着笑。 “小蝶姐姐可真厉害,这才学了几日,便织成了。”一人忍不住称赞。 “都是姐姐教的好。”小蝶不好意的抿嘴乐了。 尹灵鸢自己知道,她只不过占了先知,教了她们基本的法子,小蝶便能这么快织成一件衣裳,可见其心灵手巧。 “我自个织的那件还差着几针呢,你的就先成了”,她真心夸赞,“看来头一个教你,真真是没错。” “姐姐别急,我俩虽不及小蝶手巧,也差不多了”,琅琅忙将自己的毛衣拿出来,整件衣裳已经大体成型,只还剩下最后的一些收尾,便也成了。 小芬也拿出了她的,跟琅琅的差不多进度。 “咦,二位姐姐的跟小蝶这件花样不一样呢。”有眼尖的立刻道。 因着毛线没有染色,织出来的毛衣便是经过清洗后的羊毛的颜色,外形是也是大差不差,尹灵鸢还真没发现这几件的不同。 她看过去,那个眼尖的姑娘立刻指着两件衣裳的袖口道:“琅琅的这件袖口是一缕一缕顺着,小蝶这件却多了花纹,好像横过来的麻花。” 尹灵鸢细看,果真如此,她诧异的看向小蝶。 后者依旧笑的腼腆:“是我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因怕坏了衣裳样子,便只加在了袖口。” 尹灵鸢啧啧称赞:“你可真是个天才,天生便是做这个的好手,看来我要跟二哥说,给你发奖金了。” 后者脸微微红了,她本来还担心会被斥责自作主张,没想到竟能得如此夸赞。 “下回你可以大胆些,在衣身上,诸如前襟、两侧、肩袖各处加上花纹”,尹灵鸢道,“只要你能想出来,大可以大但的加。” “而且我们的衣裳肯定是要分男女的,除了在尺寸上有所区分,便是这些花纹,女子的自然是更加细致漂亮才好。” 话虽然是说给小蝶的,但众人都听的仔细,小芬表示自己也新有了一种织花纹的想法,让尹灵鸢帮着看看,四个人于是回了里屋,细细讨论研究去了。 余下众人散去,各自忙着自己的活计,心却活泛起来。 方才尹灵鸢提到的奖金,大家都知道,在尹东家定的规矩里说,每个月给表现好的人发除了月钱之外的银子,从一两到数十两不等。 尹安禄为了激励大家,各人的月钱都是公开的,本来小蝶三个织毛衣的月钱就比其他人高,如今才织出了一件,小蝶便得了奖金,简直羡煞旁人。 况且见识到了第一件毛衣成品,很多人迅速意识到了这个东西的价值,比起比旁人多拿几个银钱的月钱,真正能学到毛衣的织法,才是最难得的。 走的时候,尹灵鸢带上了小蝶织出来的毛衣成品,她要拿给齐烨,耳听为虚,皇帝陛下眼下见识到了毛衣,才真真明白尹安禄所言非虚。 小蝶这件毛衣是比着尹灵鸢那件织的,齐烨和尹安禄身形差不多,所以穿上合身的很。 将毛衣穿在身上,齐烨忍不住左摸摸,右看看,更做了几个抻弓拉箭的动作,然后迅速意识到,这件衣服对于驻守北疆的兵士们的巨大重要性。 只穿了一会儿,他便热的浑身冒汗。 “北疆苦寒,若得此衣,轻便利于动作不说,更兼保暖驱寒。”齐烨言道。 该说他不愧是一国之君,尹灵鸢自己的亲哥哥就在北疆,之前也没想到这一层,不由有些自惭形秽:“公子说的是,得给大哥送两件过去。” 齐烨热的受不了,欲将衣裳脱下来,楚美人连忙上前伺候。脱下来的衣裳他也没还给尹灵鸢,而是拿在手里反复摩挲细看:“此法万不可让别国知晓。” “公子放心”,尹灵鸢道,“我与二哥挑选的都是可靠的人,又签了契书的。” 齐烨却一时没有接话,只一下一下抚摸着手下的毛衣,面色愈发严肃正经。 尹灵鸢看了二哥一眼,尹安禄眉毛不可察觉的皱了起来。 “朕要买下此法,收归朝廷”,齐烨忽然开口,抬眼看着尹灵鸢,“毓妃,你要什么,只要朕能做到的,必定满足于你,只需你将此法献予朝廷。” 第225章 折中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屋中众人更是神色各异。 楚美人一面幸灾乐祸毓妃的生意做不成了,一面又心中打鼓,皇上竟然说什么条件都行?若毓妃想入主六宫呢?是不是连皇后的宝座都能给她? 她真不敢再往下想了。 张澜李跃等人,亦看出了毛衣的价值,明白皇上的用心,也觉得这样做于国有利,且足够保险。 只有尹家兄妹脸色绿了,这生意还没做呢,皇帝就来抢了? “皇上这是要跟臣妾抢生意么?”尹灵鸢故作委屈,“您明明知道,我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朕明白”,齐烨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伤毓妃,但是军国大事,不容轻忽,“兹事体大,朕答应会补偿你。” “臣妾不要补偿”,尹灵鸢赌气道,“臣妾就想做这门生意。” 齐烨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姐姐”,楚美人见缝插针,看似劝说,实则落井下石:“皇上既说了要补偿,姐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本来这天下好物,都应该是皇上的。” 尹林鸢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闭嘴!” 楚美人竟被这一眼看的背后生寒,堵在嗓子眼的话顿时再说不出来。 “若是朕命令你献上此法呢?”齐烨再次道。 “皇上打算强取豪夺了?”尹灵鸢语带讥讽,也许是微服出巡这一路,齐烨没什么皇帝架子,尹灵鸢在他面前一贯的少了宫里的那份谨慎,此时都敢公然叫板。 眼看着气氛僵持下来,李跃连忙出声,试图打圆场:“娘娘,皇上也是为着大局着想,毛衣此物,实在对我北疆将士有大影响。” 尹灵鸢不说话,她也不是不明白齐烨的心思,可是让她辛辛苦苦忙活了这么久的事情就此付诸东流,她肯定不乐意。 “其实……”静默中,张澜踟蹰着开口,“微臣倒有一法。” 众人同时向他看去,张澜定了定心神,提出自己的建议。 皇上要此法是为了军事考量,而毓妃想做生意,那么便将这二者合二为一。 “皇上即便得了法子,也是要找人织造的,法子是娘娘创的,自然能明白哪样的人更适合织造此物”,张澜缓缓道,“既如此,何不让娘娘的人将毛衣织出来,皇上再拿去用呢?” “娘娘织衣裳也是用来卖,既然是卖,那便卖给官家”,张澜越说越有条理,“如此,官府出银钱买娘娘工坊里织出来的衣裳,娘娘的衣裳也不愁销路。” 她的衣裳本来就不愁销路,不过张澜说的,倒的确是个转圜的法子。 方才她一时生气,此刻经张澜一提醒,尹灵鸢顿时想到了更好的。 “皇上”,她开口,“张大人所言有理,臣妾这摊子已经铺开了,本打算是跟二哥合伙一起做的,但既然此事关乎家国大事,不如皇上也来入一道股。” 齐烨不明其意,尹灵鸢遂直白道:“从前我与二哥是东家,往后皇上,抑或说是朝廷,也当东家。” “你的意思是,让朝廷跟你们兄妹共同经营此事?”齐烨挑眉。 “不错。”尹灵鸢进一步解释,“皇上之前想怎么做,如今依旧还可以怎么做,譬如派遣官员监察、譬如定保密规矩等等……我和二哥便主管涉及织造的各项事务。” 说白了,一个领导方向,一个主管业务,相当于半国有性质。 而工坊有了朝廷撑腰,底气便更足。 齐烨沉吟不语,似在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尹灵鸢于是又加了一把火:“诚如和张大人所言,我了解织法技巧,二哥做生意多年,擅长经营管理,皇上就算将此法收入朝廷,另派他人去做,难道还能比我和二哥做的更好?” 最后一句话直击要害,自己这位毓妃娘娘的本事,齐烨一向是信服的。 “好!便依你所言”,齐烨说着吩咐笔墨,他要给帝京拟旨,尽快挑选出主管此事的官员。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弭于无形,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楚美人心中遗憾。 偏齐烨得了好法子,对尹灵鸢愈发刮目相看:“朕的毓妃真乃名不虚传,总要赏你些什么才好。” “皇上只要别以权势压人,臣妾就谢天谢地了。”尹灵鸢忍不住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齐烨听见了,假装没听见。 “没事儿”,尹灵鸢笑呵呵的,“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真是愈发大但了。”齐烨笑骂,写好了信交给韩风,又对尹家兄妹道:“如今已是六月,九月北疆便要入寒,这第一批毛衣,朕要给北疆的将士们。” 这相当于有了第一批订单了啊,尹灵鸢又是欣喜,又是担忧,毕竟工坊才刚刚起步,一下子来了这么大批量的订单,短短两个多月,怕是不能完成。 她看了一眼二哥,尹安禄算了算眼下的进度,不得不开口:“依目前的准备情况,怕是不能完全赶制出来。” 齐烨也明白眼下的情况,只道:“能多织一件便是一件罢。” “既然是下订单,一切细节还需商榷”,尹灵鸢道,“我同二哥商量一番,之后给您答复。” 齐烨点点头,尹安禄欲退下,尹灵鸢走到门口却顿住,转回身来,盯着齐烨开口:“皇上,朝廷既入了股,可也不能白入,从原料到人力,还有宅子铺子,我跟二哥投入的可不少呢。” 屋中众人又是一惊,毓妃娘娘这是跟皇上要钱来呢?还是如此不加委婉,明目张胆的要法。 尹灵鸢却觉得理所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皇帝也不能坐享其成。 齐烨瞪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自少不了你的,鬼灵精。” “好嘞!”尹灵鸢眉开眼笑,乐颠颠的退下:“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工坊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既然毛衣是要给北疆将士们穿的,具要织成男款,考虑到将士们身形各异,毛衣的尺寸肯定不能是同一个。 尹灵鸢根据前世的经验,定了甲乙丙三个型号,甲号最大,丙号最小,此外甲号之外还有一甲、二甲、三甲等加大号尺寸。 定了尺寸便要定价格,考虑到官府的订单,且大批量,定要比散卖的价格低,最后定了一件毛衣800文钱。 尹安禄根据现有的人数和规模,约莫估量了一个总数,从此时开始,到八月初,先做出第一批,运到北疆看效果,然后再根据将士们的反馈,于八月到九月初做第二批。 方案拿去齐烨跟前的时候,他没什么意见便同意了,同时让张澜拿了两张银票,一张四百两,做第一批毛衣的定金,另有一张三千两的,便算作朝廷的入股。 尹灵鸢高兴的接了。 本来打算霍州事情了结,便尽快离开的齐烨,因为毛衣的事情,又继续留了下来,尹灵鸢也因此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准备。 琅琅和小芬的毛衣都织出来了,样式、大小分毫不差。 为了赶进度,必须赶快选出第二批织毛衣的人,尽快教会她们。 尹灵鸢的意思还是从被拐卖过的女子中选,尹安禄没意见。 一来她们来的最久;二来这些人对尹灵鸢心怀感激,且无老子娘可依靠,忠诚度势必更高些。 第二批选了八个,人选挑出来,还要给齐烨最后确定,之后再签订契约,由尹灵鸢带去内室,琅琅三人教她们织法。 “这批活儿赶得急,就不加什么花纹巧样子了”,尹林鸢叮嘱,“一切以最快速度出发。” 众人都道明白。 与大批的北疆将士比起来,十一个织娘显然也是不够的,这边教着,尹灵鸢便要开始遴选下一批人。 一批批的织机做好了,运过来,纺线和梳毛的人也要多招些。 尹安禄带来的那一马车羊绒也不够,他们还需要更多的原材料,尹安禄真金白银的砸下去,大批量收购羊绒。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工坊,对毛衣的认知也愈发清晰,几乎所有人都慢慢意识到,能学到织法是多么重要。 得知尹灵鸢欲选第三批人学织法的时候,无数人心思涌动,期盼着其中有自己的名字。 有些人渴望被选上,便会加倍努力,以图用更好的表现打动东家,譬如第一个被招进来的良家子方方。 没有人更比她知道被拐卖过的女子在尹灵鸢心中的地位,所以明白前面几批人必定都是从她们当中挑选,因此她选则努力表现,静待时机,往后的发展还大着呢,总有轮到自己的一日。 而有些人,常常自侍聪明,以为凭借一点小手段,便可窃得织造之法,实在是自作聪明。 第226章 惦记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第三批人选了十二个,兄妹两个商量好名单,于这一日下工的傍晚公布,让名单上的人做好准备,明日便不必做手上的活计了,开始学习织法。 被选上的人欢喜自不必提,没选上的大多心中有数,也会笑着说恭喜,十二个人并不全是住在大宅子,有几个是住在自家的。 因为按照尹安禄后来定的规矩,想要住在宅子里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且每月比旁人少拿三十文。 因此,一些自家离得近的,便会选则回自家住。 前一晚说的好好的,次日清晨十二个人却只来了十一个。 她们都早早的到了,比平日上工还要早半个时辰,尹灵鸢对照了一遍名单,没来的姑娘叫米儿。 “姐姐,不如我先带她们进去?”琅琅小声跟她商量。 “再等等。”尹灵鸢看着门口的方向,若是她们现在进去了,等米儿再来,怕是跟不上进度,可能就不能跟这一批一起学了。 况且现在还未到上工的时辰,不算迟到。 直等到辰时,所有的人都来齐了,那边点完名册后,一个年轻少妇急急忙忙的挤出人群,跑到尹灵鸢面前道:“东家,米儿今儿来不了了,我替她跟您告个假。” “你是……?”女工太多,尹灵鸢不能个个都记得。 “我是米儿的嫂子,东家贵人多忘事呵”,女人一脸殷勤的笑。 她这样一说,尹灵鸢就想起来了。 米儿是爹娘早亡,一直跟着哥哥嫂子过的,被拐卖之后回来,本来家人不肯接纳她,后来因为听说米儿每月能有三两银子的工钱,才重新将人接了回去。 这人也是因着米儿的关系进来工坊做活的,不过手上功夫倒是不弱。 “她怎么了?” “昨日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一宿,现在还起不来床呢。”女人嘴皮子很是利索,“这不是昨日她被选上学织法,家里人一高兴,做了一大桌子好吃食庆祝,没承想这丫头天生一副贱胃口,吃不得好东西,才吃下去,晚上便闹开了。” 尹灵鸢蹙眉,很不喜欢她的说话方式。 “姐姐,米儿来不了了,咱们要不要……?”琅琅征询的看着尹灵鸢,照这女人的说法,米儿没个三五日是好不了了,到时候再回来,肯定赶不上现在的进度。 琅琅的意思是,要不要选个人补上。 尹灵鸢方要回答,那女人便抢先道:“要不我替她罢。” “你?”尹灵鸢看着她。 “是啊”,女人忍不住上前,略有些急切的道:“今早临走前米儿反复说,生怕误了东家的事儿,她身子不妥,不如便让我替她去,米儿那丫头的女红还是我教的呢。”眼神中的渴望有如实质。 甚至尹灵鸢还没答应,她就已经迈开步子,往琅琅她们身边凑,嘴里还反复说着:“左右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没差的。” 众人看着毛遂自荐的这人,眼神都有些微妙。 尹灵鸢更加不会看不懂了,她没理这妇人,只跟琅琅道:“你先带人进去。” 琅琅眼神中带着询问? “她们十一个。”尹灵鸢用下巴示意,“至于米儿,待她好了再说。” “哎。”琅琅明白,招呼十一个人跟自己走,女人被撇在外头,略有些尴尬。 她还不想放弃,又往尹灵鸢这边挪了几步,想要说说情。 “嫂子还是回去罢,东家选人那都是千挑万选的,方方姐姐还没轮上呢,何时就轮到您了?”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她们离的近,虽然手上纺线不停,但也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方才发生的一幕,各人心里都有数。 女人被说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自来是个泼辣性子,不敢对尹灵鸢大小声,说个普通女工还是敢的,当即碎了一声:“好个小蹄子,不好好干你的活儿,管旁人作甚,你又不是东家,何必多嘴。” “你叫谁小蹄子呢?”对方不乐意了。 “叫你,怎么?” “你再说一个试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似就这样吵起架来。 “今儿我非……”女人支楞着胳膊欲凑上前,被尹灵鸢一声冷冷的“出去!”吼的住了动作。 两个人顿时住了口,转头看着她。 “要打架出去打”,尹灵鸢再次冷冷道。 两人面上颇有些讪讪,插话的小娘子低头纺线,女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你不想干了?”尹灵鸢挑眉,“若是不想干,我现在就可以……” “想干!想干!”她忙道,不敢等她说完,急急跑回了自己的位置开始干活。 尹灵鸢又看了一会,便去了后头的屋子,看教织法。 跟着忙活了一个上午,晌午休息的时候,众人回家的回家,去吃饭的吃饭,琅琅故意落后几步,将欲离开的尹灵鸢拉住了。 “有事情跟我说?”她问琅琅。 琅琅微微点了点头,却一时没有开口,尹灵鸢耐心的等着她。 终于琅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帕包着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一只翠玉镯子。 “这是秀玉嫂给我的”,琅琅捧着镯子道,“她想让我私底下教她毛衣的织法。” 尹灵鸢挑了挑眉:“那你教了吗?” “自然不会教”,琅琅道,“咱们都是签了契书的,且我想一直跟着姐姐好好干呢。我当时便拒绝她了,可她听到我不肯教,不但不生气,还死气白咧的非要我收下镯子不可,我瞧着她那意思,是还不死心。” 尹灵鸢把镯子拿在手上,细细打量,翠色很纯,价钱应当不便宜,看来有的人为了学织法,真的是不惜血本呢。 “你说的秀玉嫂,她也在咱们工坊吗?”尹灵鸢问。 “在的。”琅琅点点头,复又压低了声音,极轻极轻的道:“遇上这样事儿的怕不只我一个,自从毛衣织出来,不少人都心迷眼热的,想方设法呢。” 虽然眼下有契书拘着,但是天长日久,难保有人不会错了主意。 “我知道了”,尹灵鸢点点头,这样的事情她也算早有预料:“镯子我先拿走,你对外不要露了风声。” “恩。”琅琅点点头。 尹灵鸢打发她快去吃饭,自己带着镯子回了客舍。 才回到客舍便被韩风请到了齐烨房中,齐烨正等着她,尹灵鸢隔着衣袖碰了碰镯子,刚好自己也有事儿要跟他商量。 山木村被拐女子“赎买”的事儿,官府文书已经下来了,齐烨寻她来就是为着这事儿。 “那我这就出发,带着银子去接人。”尹灵鸢当即表示。 “你不要去。”齐烨道,“银子官家出,就用从缘昭寺缴来的金银。” 知州已经说好,等他们备齐了银子和人手便出发,也就这两日的功夫。 山木村一来一回好几日,工坊正忙,尹灵鸢一想便也答应了。 “我也有件事想同公子说。”尹灵鸢说着,拿出镯子摆在齐烨面前,把琅琅跟她说的情况又转述给了齐烨。 “虽说有契书牵制,我同二哥选人也是甚之又甚,但天长日久,难免不会有人动心。”尹灵鸢道。 其实按照齐烨当初的设想,是要养一批人学了织法,专门织毛衣,不可与外界交流,便杜绝了泄密的可能性。 但目前已然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学了,这法子自然也就不奏效。 “不如正式公开工坊的官家归属”,齐烨道,“再以官家的名义,重新同织工们签下契书。” 以官家的名义,自然约束力更强,如今大家虽都签了契书,但是谁也不知道尹家兄妹的身份,真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难免会抱着侥幸的心思,因为即便是要按照契书约定惩罚,也是需要东家去官府告的,告不告的成,又是两说。 而换成官家,契书的另一头直接就是官府,民不与官斗,再没什么侥幸可言。 按照齐烨的说法,违反契书的惩罚可定的范围也很大,不仅涉及银钱,还可祸及自身,甚至牵连子孙,世世代代不得翻身。 “此事交给张澜去办”,齐烨复又叮嘱道,“加盖户部的官印。” “好。” 两个人还要商量契书的细则,尹灵鸢说去叫二哥,顺便将现有的契书拿来以作参考,齐烨同意了,她一打开门,却见楚美人站在外头,不知来了多久。 “姐姐。”楚美人见到她,先是讨好的笑了。 “妹妹来寻公子?”尹灵鸢说着,侧了侧身子,示意楚美人请进。 “不不”,楚美人连连否定,“我来寻姐姐的。” “找我?”尹灵鸢挑了挑眉,心道这人不会又是道歉装可怜那一套吧? 自从上回赏了她那一巴掌,楚美人私底下都不理尹灵鸢的。 “姐姐能否借一步说话”,楚美人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尹灵鸢狐疑,更没工夫跟她打哑谜:“妹妹有什么话,直说无妨,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楚美人无法,只得说了,她堆了满脸笑容,十分友好且和善的道:“知道姐姐近日忙于工坊,妹妹正好闲来无事,便想着替姐姐分忧,不知道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27章 变革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楚美人实在不是一个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人。 这一路走来,尹灵鸢看得清楚,她全副心思都放在齐烨身上,整日里想着的都是怎么能得皇上更多的宠爱。 所以楚美人说帮忙,一定不是真的想要帮忙。 尹灵鸢略一思索便明白,齐烨对毛衣重视,最近也是大半时间都扑在上头,常常和尹灵鸢几人关在屋子里商量,有时候直到深夜,楚美人受了冷落,自然心中不快。 其实尹灵鸢也只猜对了一半。 楚美人虽说是个“恋爱脑”,但对银钱上的事情完全不马虎,明知道毛衣会有巨大的利益,近水楼台,她自然想要分一杯羹。 其实在来见尹灵鸢之前,她已给齐烨吹了好几天枕头风,说的都是自己想要帮忙,不忍心看着毓妃一个人操劳云云。 但是齐烨最终也没有松口,楚美人不得不掉转方向,来找尹灵鸢。 谁知尹灵鸢听了这话,竟直接将房门打开:“公子,楚妹妹也想加入工坊,您怎么说?” 楚美人脸色顿时就变的不好看。 只听屋内传来齐烨的一声:“进来。” 尹灵鸢做了个请的眼神,转身又回到了屋子里,楚美人自然也跟着。 “妾只是想帮姐姐的忙”,人刚一进来便开口,忙为自己申辩:“并没有像姐姐说的,想要加入工坊。” 尹灵鸢笑笑,不紧不慢的道:“工坊的活儿,一般的怕是妹妹做不了,妹妹金枝玉叶,我怎好让你去挑水、纺线呢?唯有织毛衣,姐姐或许可做——”尹灵鸢故意停顿一瞬,眼见着楚美人眼神亮了,她便接着道:“只是我说了不算,妹妹知道的,朝廷有多重视织法,我们每回挑选的人,都得要公子点头才行。” 说着看向齐烨。 后者早知道楚美人这点子心思,自然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惯着一个嫔妃。 “工坊的事情你就不必想着插手了”,齐烨直接明确道,“若闲的无聊,便为朕制件衣裳穿,眼见着霍州一日热过一日。” 这话不能深思,轻了听,只不过是齐烨随口的一句;往重了想,却是身为嫔妃的楚美人的不称职了,她侍奉皇上,不说周周道道,连皇上衣裳少了,还要自己开口,若是从前在宫里,还不知道要受贵妃怎样的训斥呢。 “妾思虑不周,是妾之过。”楚美人赶忙认错。 “知道就好”,齐烨颔首,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和颜悦色,“出去罢。” “是。”楚美人什么都不敢说,低着头躬身退下了。 尹灵鸢找了二哥过来,三人商定新的契书直到深夜,晚饭也是叫送来房中草草吃的。 从齐烨房间出来的时候,尹灵鸢还在跟二哥说,要私底下查查还有没有琅琅类似的事情发生。 “我去细查”,尹安禄道,“夜已深,你早些歇息。” 辞别了二哥,尹灵鸢才真正回了房间休息。 楚美人的屋子里。 巧儿趴在门缝上盯了半晌,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早已重新回到主子身边伺候。 直到齐烨屋子里熄了灯,巧儿才转回头来:“那头已经散了,姑娘也歇息吧。” 楚美人面前点了好几方蜡烛,手上一件衣裳,正在挑灯夜缝,闻言头也不抬的道:“你没听公子说吗?我得紧着赶制出来几件夏衣才行。” “或许公子只是随口一说,姑娘可不必太……” “不是随口一说。”楚美人打断巧儿的话,抬起的眼眸中透着深沉,更有些后悔的意味:“是我太着急了。” “姑娘还不想放弃?”巧儿问。 “那么一大座金山摆在眼前,换你你会放弃吗?”楚美人盯着对方反问。 巧儿明白了,笑得意味深长:“奴婢肯定迫不及待想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主仆两人眼神相对,同时笑了。 笑够了,楚美人又是深深的拧着眉毛:“只不过眼下公子说了,咱们却也不好明面上插手。” “既然不能放在明面上”巧儿沉思了一会,眼珠子一转开了口,“那就暗着来。” “你的意思是……?” “既然织法那么好,惦记的人势必也多”,巧儿凑近楚美人,在她耳边低声道:“奴婢可是听说,尹姑娘只从那些人里头选教织法,姑娘您说,良家子们心里能舒坦吗?” 楚美人侧头看她,半晌抿唇笑了。 六月廿三,第三批人已经开始正式上手织毛衣的时候,尹灵鸢和尹安禄宣布停工半日,召开了工坊自开办一来的第一次“全体人员大会”。 除了前头洗羊毛的妇人们,算是临时雇佣,剩下工坊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后头的大院里。 许多人不明其意,在底下窃窃私语,左右嘀咕。 宝笙又拿了把锣在手上,敲得叮当响。 罗声过后,现场安静。 “今日召大家来,实是为着三件事”,尹安禄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这头一件,便是工坊取了名字,唤作‘织悯’。” “这织字,自然指的是咱们做这门生意,乃是织造,而一个悯字,更代表了对天下女子的怜悯,日后但凡遭遇困境的女子,无论何种出身、经历,只要心怀仁善,我织悯工坊都会给她一条活路。” 随着他说话,已有两个穿着官府衙差制服的人,抬了一大块牌匾上来。 尹安禄示意尹灵鸢上前,两人一同伸手,揭开了匾额上的红布,上书四个大字“织悯工坊”,具是齐烨亲笔所书,而在匾额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官”字,并一方朱印。 印鉴太小,底下的人未必看得清,就算看清了,恐怕大多数人也不认识。 可是抬匾的是官差,这个大家伙都认得,人群中不由起了小小的骚动。 尹安禄抬手示意安静,解释道:“大家一定好奇,送匾额的怎会是官差,这便是我要宣布的第二件事儿。” 底下人瞬间静了,个个抻长了脖子,凝神细听。 “织悯工坊从即日起正式成为官造”,尹安禄指着牌匾上的朱印大声宣布:“此乃朝廷户部的官印,不日朝中也会亲派大人前来。” “官造?户部?” “这是咋回事?” “不知道,东家难道不做了吗?” “那咱们怎办……”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众女子叽叽喳喳,扯着嗓子问出自己心中的疑虑。 尹安禄几次示意都没能让众人安静,最后索性夺了宝笙手里的铜锣,当当当敲响。 一阵刺耳的锣声过后,人群总算再次回归安静。 “大家不要担心!”尹安禄抓紧时机大声吼:“成为官造,实意味着咱们工坊日后便是朝廷的产业,大家现有的条件不会少,反倒可以算是吃上了皇粮!而我兄妹二人,也依旧是工坊的东家,朝廷派下来的大人,只负责监管,不管具体的事儿。” 这一番抢白下来,迅速让众人悬着的心放下,反倒众人听说自己变成“吃皇粮的了”,个个兴奋不已。 她们不过是普通老百姓,又是女儿家,竟能像官老爷一样,吃上皇粮?真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吃皇粮有啥好处不?”有胆子大的扯着嗓子问。 “自然有”,尹安禄说着,含绿立时递上了一方托盘,上面放着两张契书,一份是针对普通人的,一份针对学了织法手艺的人。 “既然是官造,从前的契书自然不做数了”,尹安禄扬了扬手,“我手上拿的两份,是新的契书,是需要你们同官府签的契书。” 他说完,趁着议论声还没起,连忙展开其中一份读了起来。 众人遂仔细听,有记性好的当时就察觉出,这两份契书其实与原先的差别不大。 最大的不同便是对保密的要求,普通女工不可以以任何方式、手段,打探织法,一经发现,即刻弃用并且永不再续。 而对学了织法的女工则更严格,一旦方法泄露,便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甚至祸及子孙,且提出了互相监督,以及连坐之法。 尽管尹灵鸢对连坐法不敢苟同,但是不得不承认,此法在当下是最行之有效的。 自然了,惩罚严厉了,相应的奖赏也更为丰厚,新的契书在原有奖金规矩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好几项特殊的奖励,譬如贡献奖、举报奖等等。 另外规定了每月初一、十五休沐,年节和中秋的时候,也会免费发放礼物给大家。 这最后一点,当然是尹灵鸢根据前辈子的经验提出。 两份新契书念完,众人各自有了自己的思量,尤其是关于织法的保密,以及举报奖这两处。 如玉秀嫂那样对织法早有企图的人,面对这两份契书可谓战战兢兢。 从前她用金银首饰收买人的时候,不管成不成功,总可以尝试一下,可这新契书一签,但凡不能一次说服对方答应,那么对方可能一转脸就给举报了,既能得举报奖,又可表忠心。 且透露织法的代价也太大了些,这可是跟官府作对啊。 “咱们从前不是签过一个契书吗?这又来个新的,从前的怎么办?”人群中渐渐起了异议的声音。 “就是啊,原先那契书上明明白白写的,谁也不可以提前接除,怎么能说作废便做废了……” “我不想签新契书!” “我也不想……” 第228章 闹市纵马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这场面,尹家兄妹早有预料。 尹安禄扬了扬手:“原契书作废,若有谁不想改签,织悯工坊自会按照约定赔偿银钱,自然了,之后约定也就此解除,若愿签改新契书,还需把原本的契书拿来,两下里一同作废便罢,日后便按照新契书执行。” 这次下子嚷嚷着不想签的人都闭了嘴,毕竟这么高的月钱,上哪找去? 其实只要有脑子的都会发现,除了织法保密一项,新契书比原契书更有利于自身,只要她们兢兢业业,不打那不该有的歪主意,自然是签新契书更好了。 “大家也不必着急”,尹安禄又道,“给你们一日时间好好思虑,亦可同家人商议,明日想要改签的,将旧契书带来便是。” 不少人当即表态,自己定会签的。 尹家兄妹对这个效果都很满意,少数不想签的,是打着旁的心思,这样的人,工坊也不想要。 “那第三件事呢?”接连说了两件大事,有人迫不及待的往下问。 尹灵鸢迈前一步,拍拍手,琅琅便端着个托盘上前来,托盘上摆着的两样东西,让底下两人当场变色。 左边是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尹灵鸢打开荷包,噼里啪啦的铜钱、银锞子散落一盘。 右边是一方帕子,上头静静搁着个翠玉镯子。 镯子自然是琅琅给她的那个,而荷包和银钱,便是尹安禄后来又查到的。 “这两样东西都是学织法的姑娘们交给我的”,尹灵鸢扬声道,“送东西的人目的很明确,便是想要以钱帛动人心,偷学织法。”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猜着这两人是谁,而真正的始作俑者,此刻脸已经绿了。 尹灵鸢也不给两人留面子,当即大声念出了两人的大名。 “此二人今日弃用,领了前二十二天的银钱便可走人”,尹灵鸢道,“日后无论是织悯工坊,还是同织悯工坊相关的铺子、生意,都不会再用她们及她们的家人。” 众人再次哗然,这两人站的地方人群自动分开,独独辟出了两小块空间给她们,指指点点的声音不断。 两人更是羞臊的头都抬不起来,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 “米儿的嫂嫂何在?”尹灵鸢却再次开口。 “我在这……这呢。”不远处响起喏喏的回应,实在是做了亏心事,没什么底气。 果然只听尹灵鸢冷声宣布:“你同她们一样,明日也不用来了。” “凭什么?”米儿嫂一听就急了,自以为所做的事情保密,扯着嗓子吼:“我可没行贿,觊觎织法。” “你没行贿是真”,尹灵鸢从容道,“不过却切切实实的觊觎了织法。” “难道就因为我那日的一句话?”米儿嫂色厉内荏,“不过是句玩笑,东家怎么就当了真呢,若如此,我可不依!” “你那日都快要凑到琅琅姐身边了,说玩笑,谁信啊!”人群中立时有人嘲讽。 米儿嫂当即啐过去,尹灵鸢可不想再看一次女人打架,立刻拔高了声音:“那日的行为不足为训,可米儿是如何生病的?你心里清楚的很,需要我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来吗?”她顿了顿,语带威胁:“或者,直接报官?。” 米儿嫂当即脸色一白,先前的嚣张气焰消失不见,她低着头寻思半晌,狠狠呸了一口:“不就是个破工坊吗?我还不待了呢。” 说着,横冲直撞的拔开人群,逃也似的跑走了,连前面二十多日的工钱,都是好几日之后,她男人来领的。 说起米儿这个嫂子,倒真不是个善茬。 那日米儿生病之后,第三批学织法的就只定了十一人,直到五天之后,她才养好了身子,重新回到工坊。 回来之后便说,还想搬回工坊住。 尹灵鸢细问之下,米儿才哭着把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是名单宣布之后,她嫂子便将米儿被选中的消息跟她哥哥说了,嫂子自己想学织法,说了学到之后的种种好处,哥哥自然动心。 夫妻两个一合计,便借着庆祝为由,在酒菜里下了药,因为头次干这样的事儿,担心米儿还能起来,下的药量格外大,米儿险些丢了一条命,五日之后,才强撑着回到工坊。 之前几日米儿整个人虚脱,昏昏沉沉的,哥嫂便以为她昏迷着,说话也没有避讳。 嫂子跟哥哥说,东家没同意,她们白使了这个法子,日后再想别的办法。 米儿这才得知事情的真相。 尹灵鸢刚知道的时候是十分生气的,想让米儿去告官,以她哥嫂这种行径,挨顿板子都是轻的,知州肯定也会顾及尹灵鸢的身份,从重处罚,到时候几年的牢狱之灾定然免不了。 米儿却拦下了,她九岁起便没了爹娘,之后几年都是在哥哥嫂子家长大,尽管他们待她不好,到底也养活了她这几年。 “便当报了他们这份恩情罢”,米儿如是说,并且央求尹灵鸢别将这事说出去。 尹灵鸢尊重米儿的选择,便有了今日这情形,将她嫂子开除了事。 这几人一处置,算树了典型,很多心里盘算小九九的人这下子全消停了,隔天带着旧契书前来置换新契书的场面人声鼎沸。 尹家兄妹亲自坐镇,临近晌午的时候,才总算完成了置换契书这事儿,每个人拿到手的新契书,都有户部和霍州官府的两重官印。 尹灵鸢活动活动发僵的脖子,脑袋转了一圈看到旁边的尹安禄:“饿了。” 尹安禄也是腰酸背疼,他腾的站起身:“走,二哥带你下馆子。” “去哪?” “自然是霍州最好的酒楼。” 尹灵鸢表示怀疑,二哥自来了霍州,便是东奔西跑的忙活,哪里有闲暇去寻什么最好的酒楼? “怎么,不信?”尹安禄笑。 尹灵鸢诚恳的摇摇头。 然后,她就真香了…… “味道如何?”尹安禄看着大快朵颐的妹妹,忍不住笑。 尹灵鸢嘴里塞着东西,伸出了一根大拇指,等把东西咽下去,才笑着道:“是我这一路上吃过最好吃的酒楼。” 想想又补充一句:“虽然跟仙客楼比稍微差了点。” “仙客楼胜在食材”,尹安禄由衷点评,“这家却是大厨手艺好,听闻他自小便甚喜庖厨,从十六岁起在这酒楼掌勺,那时这儿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馆子,能慢慢发展成为霍州城的招牌酒楼,这位掌勺师傅可谓功不可没。” 尹安禄喋喋不休,尹灵鸢却从他的话里听出点旁的意思。 “二哥了解的如此清楚,难不成是想挖人墙角?” 尹安禄哈哈大笑:“知我者,妹妹也。” 果然。 尹灵鸢又道:“二哥想把仙客楼开到霍州?”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她几乎可以肯定了,毕竟工坊羊毛需求那样大,仙客楼的古董羹羊肉需求亦不小,二者相得益彰。 “等忙过了这阵子,我便着手开仙客楼”,尹安禄道,“若无意外,约莫明年这个时候便可开张,届时妹妹的良种可要跟上哦。” “放心罢。”尹灵鸢举起酒杯,“敬二哥。” “多谢妹妹。”尹安禄也举杯,与尹灵鸢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其实,二哥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女掌柜?”尹灵鸢复又开口,她在霍州肯定留不长久,齐烨南巡还是要继续的,等自己又走了,二哥还有的忙呢,更何况他身为男子,工坊又都是女人,虽然织悯工坊不像仙茗小筑,严格禁止男子进出,但到底不甚方便。 “我早想过这个”,尹安禄道,这些天他也一直在观察工坊的女子们,想从中挑选一个合适的出来主事,“有几个都不错,只是尚需磨练。” “二哥看中哪几个?”尹灵鸢好奇。 “琅琅、小芬都不错,至于小蝶,她更擅织法,不善言辞。” “跟我想的一样。”尹灵鸢笑,这三人是她们第一批挑选出来教授织法的,无论从哪一方面,她们都是最得信任的。 两人又说了些旁的事情,话题大都围绕着生意,酒足饭饱之后,才走出酒楼,后方大街上突然响起凌乱的惊叫和脚步声。 尹灵鸢回身,就见一人纵马疾驰而来,一路带翻数个小摊贩,行人慌张避让,眼看朝着她们这方向冲来。 “小心。”尹灵鸢走在前头,眼见着要被纵马撞飞,后头的尹安禄急急伸手去拽。 但却有另一个人比他更快,从斜刺里冲出来,抱着尹灵鸢瞬间移动到了街对面,身法快如闪电。 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气息,尹灵鸢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眼见着飞马还在往前疾驰,马上骑着一名官差,不住嘶吼挥舞着手臂,让行人让开,另一手狠狠攥着缰绳,身体几乎快与马背齐平。 “马疯了,快拦住他!”尹灵鸢对身后之人快速道。 聿泽再次一个闪身,几个纵跃间便追上了疯马,从前头推着马头,硬生生将发了疯的马逼停。 马背上的人随即跌落在地。 尹灵鸢跑上前,那官差已经被聿泽扶了起来,昏头昏脑的还不忘冲聿泽拱手:“多,多谢壮士相救。” “怎么回事?闹事纵马,你是官差?”尹灵鸢急急问。 那人循声转头,看清眼前之人后当即大喜:“尹姑娘?!是余,余兄弟让我赶快回来通知……” “余刀?” “对,余刀兄弟”,官差急切的点头,“山木村不……不好了。” 第229章 对峙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这人正是当初尹灵鸢让留在山木村那一批人的一个。 急急忙忙回来,是因为余刀察觉山木村情况有些不对,所以让他赶回来报信,因为太着急,一路疾驰纵马,马匹失了控制,才会冲到闹市里头。 尹灵鸢听罢便要前往,尹安禄阻拦不及,只得按她所言,跑回客舍给齐烨报信。 “她去了?!”齐烨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身一个人?” “还有一位姓尹的公子”,尹安禄忙道,他听尹灵鸢管那人叫尹大哥,怕齐烨担心,复又补充了一句:“身手很是了得,能一人抵住发疯的奔马。” 于是齐烨的脸色更难看了。 好在官府本打算去赎人的一队人早已准备好,即日便可出发,齐烨又让添了一队人马,快马加鞭,赶去山木村。 “韩风,你亲自跟着”,齐烨吩咐,“遇到人,先给我带回来。” 此刻,出城的官道上,一匹骏马疾驰而过,马背上一男一女两个人紧紧贴着。 聿泽控制马缰在前,尹灵鸢坐后面紧紧抱着他的腰,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尊上!”尹灵鸢大声吼,一张嘴便有尘土飞到嘴巴里,她噗噗两声,问:“有没有别的赶路法子啊!” 譬如御剑飞行什么的:“咱们修士不都会飞吗?” “你还不行!”聿泽大声回应,尹灵鸢修为还不够到御剑飞行的程度,“抱紧!” 于是她只能抱的更紧,把头埋在聿泽的后背。 一瞬间,只觉得眼前景物飞速变幻,聿泽不知用了什么法术,骐骥一跃,竟似十步,速度陡然快了起来。 所以尽管韩风同官府众人随后快马加鞭,也没能追上尹灵鸢。 来报信的官差只说余刀察觉村民不对劲,等两人赶到的时候,情况却已经相当棘手。 被留下来的十几个官兵,除了余刀,几乎个个身上带伤,有的头破了,有的手臂冒着血,他们被手持棍子、锄头的村民团团围在中间,满身的警惕和戒备。 “有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来路方向。 聿泽已经收了神通,马匹就是正常的疾驰速度。 被围的官兵面露喜色,村民们却神情阴沉,愈发忐忑。 两人驰马直接破开包围圈,冲到了被围官兵身边,尹灵鸢下马,立刻提高了声音:“怎么回事?!敢跟官府作对,都要反了吗?!” 造反这罪名可不小,村民们当然担当不起,身子不自觉后退两步,手中攥着锄头却更紧,不肯放下。 尹灵鸢回身看了一圈十几个官兵,小声问余刀:“到底怎么回事,大家的伤严重吗?” “皮外伤”,余刀用眼神指指村民,压低了声音快速道:“不知是怎么传出流言,说我们不仅要带走他们的女人,还要带走他们的孩子,村民接受不了,已经围了我们好几次。” 尹灵鸢心下一沉,消息到底还是泄露出去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冲在前头的木大牛听见他们的小声交谈,扯着嗓子问,“你要抢俺们的媳妇儿和孩儿?!” “官府早有文书,被拐卖的女子回归本家,任何人不得阻拦!”尹灵鸢转回身,面对着这群企图暴乱的村民,中气十足的吼,“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真以为官府不会治罪吗?” “俺们没拦着!”立刻有人不服气的吼,“是她们自个不愿意回去。”尹灵鸢认出,这人也是卖媳妇儿的其中一家。 “好啊”,尹灵鸢道,“既这么说,便把女子们都叫来,咱们当庭对质,看她们是愿意跟我走,还是留在这个。” 村民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一句答应。 “她娘家都把她许给我咧,那就是我的媳妇儿,你凭什么叫她走!”木大牛再次开口,十分的理直气壮。 “这么说,只要娘家不同意,你们就放她们离开了?”尹灵鸢反问,她就不信了,是要一个留在山木村受尽欺辱诸多埋怨的女儿,还是要一个过得好且能赚钱的女儿,都是娘生爹养的,再蠢也知道如何选则。 “再说了,就算她们真的是你的媳妇儿,你家的人,可她是嫁给你,不是卖给你,你凭什么像看犯人一样对待她们?夫妻之间过不了,还可和离呢!”尹灵鸢复又补充。 村民一时哑口无言,安静片刻后不知谁冒出一句:“她就是卖给我……” 话说到一半,被旁边人狠狠推了一把,但声音还是传出来了。 “终于承认了!”尹灵鸢冷笑:“是娶,可和离;是卖,若再阻拦,全部下狱问审!” 此言一出,村民们再无可辩驳,静默了良久,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你这个冷血的女子,就非要拆散别人的家才安心不成?” “家?”尹灵鸢面带讽刺,“你以为是家,于她却是囚笼。有哪个正常的家会那样对待妻子?”尹灵鸢顿了顿,再次提出:“不妨将女子们带来,看看她们可有一人身上不带伤?可有一人未曾受过打骂?可有一人觉得自己待的地方是个‘家’?” 一连串的追问,人群再一次陷入沉默,显然他们对女子们做了什么,自己心知肚明。 “那孩儿呢?孩子总是我家的,你要带走孩儿,便是断了我家的香火,我跟你拼命!” “孩子是女人生的”,尹灵鸢道,“你们得到女人的手段本就不合律法,自然她们生出的孩子也不属于你们。” “但是!”不等人群暴起,尹灵鸢便接着补充道:“考虑到你们的确付出了银钱,不管当初是不是清楚自己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人是被拐来的,官府都愿意按照原价,将银子退还给你们,你们拿回了银子,正正经经娶一房媳妇儿,还有谁会再来拆散你们?” “那点钱咋够的上娶一房媳妇?”立时有人反问。 尹灵鸢挑了挑眉:“只够从人牙子里买一个来路不明的喽?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这些女子是被拐卖来的,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众人再次沉默。 尹灵鸢绕着人群看了一圈,指出许多并不熟悉的面孔:“你们并没有买媳妇儿,为何却也跟着掺和?” 整个山木村有二十余户人家,买媳妇儿的只有八户,而其余十几户,说白了,这事情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自己的日子不好好过,逞凶斗狠,竟还敢殴打官差!”尹灵鸢指着那些身上挂彩的官差道:“你们可知道,光是这些伤,就足以让你们被捉拿下狱,为自己招来一场牢狱之灾。还是说,你们既拿起了锄头,便不打算再放下,就此落草为寇,与官府、朝廷为敌?” 尹灵一番话,简直有如当头棒喝,一下子将这些人敲醒了,他们搭上身家性命,为了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真的值得吗? 他们或许是出于意气,或许是由于传统宗族观念,觉得都是同一个村的,就应该同气连枝,帮点忙是应当的。 却从来没有细想,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一时间,许多人生出了退意。 眼见对方人心涣散,这些人若退出,剩下的人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一场暴乱就要消弭于无形,尹灵鸢再接再厉:“若此时悬崖勒马,可念在初犯,从轻发落。” 众人更加动摇,人群中甚至响起了小声的嘀咕,眼看着大多数人便要就此放下抵抗,不料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他们只来了两个人,乡亲们不要怕,冲啊!” 这一嗓子让原本左右摇摆的村民重新握紧了“武器”,而一个身先士卒的猛冲,更带动了其他人,局势瞬间陷入混战。 余刀早便发现,来人只有两个,心中惊讶的同时,一直警惕着尹灵鸢的周身,无论如何,不能让娘娘受伤。 此刻见人冲来,当即挡到尹灵鸢身前,准备应战。 聿泽却比他更快,迅速把尹灵鸢拉到自己臂弯里,就这样一手护着她,一手跟周围人周旋,招数凌厉漂亮,任谁也近身不了分毫。 一群乌合之众,先前不过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余刀又顾及着村民的性命,出手处处掣肘,才让他们一时占了先机。 此刻聿泽加入,尽管只用了半个身子,也打的村民们丢盔弃甲。 混乱中,韩风带着大批官兵终于赶到。 他目光如炬,远远的便看到聿泽护着尹灵鸢游刃有余的战斗,推出去的掌带着劲风,无需触碰,便能将人震出去老远。 缠斗间,一抹墨蓝色的影子一闪而过,韩风心下一惊。 马已奔至近前,再来不及细瞧,他收回视线,一声厉呵:“全部拿下!” 官兵齐齐出动,原本带来赎人的金银也用不上了,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就地缉拿。 “姑娘,没事吧?”场面被成功控制,韩风下马,单膝跪在尹灵鸢面前,聿泽已停了战斗,却还维持着一手揽着人肩膀的姿势,韩风眼观鼻鼻观心,权当看不见。 “没事”,尹灵鸢沉声应了,亲自进村,将八名女子和她们的孩子全部带了出来。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30章 怒火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客舍里,齐烨的房门关着,韩风守在门口,谁都不许进。 尹安禄在门口徘徊来去,忧心着里面的自家妹妹,楚美人在楼下喝茶,微微抿着唇张望楼上紧闭着的房门,眼中闪过期待。 房间里,尹灵鸢已经站了半晌,对面的男人安坐于书桌之后,手上捧着一本书,似乎看的入了迷,但其实尹灵鸢知道,那本书始终没有翻过一页。 带着山木村的村民和女子们回来,村民被带去府衙关押审讯,尹灵鸢忙活了两日,安顿好这些女子,才来面见齐烨。 回来的路上,从韩风的话中早已知道齐烨动了怒,借着事情拖延了两日,她也不得不来面对“老板”的怒火。 “皇上,臣妾错了。”尹灵鸢第三次开口,“臣妾真的错了。” 齐烨置若罔闻,握着书的手背由于太过用力,根根青筋凸起,看的分明。 尹灵鸢深吸了口气:“皇上消消气,要罚要打,如何惩戒臣妾都认。” “惩戒?”齐烨终于摔了书,“朕若真要惩戒,你担待的起吗?” 尹灵鸢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毓妃,朕便是太宠着你”,齐烨面沉如水,“宠的你无法无天,忘了身为妾妃的本分。” 尹灵鸢知道自己得了消息贸然前往山木村的行为不对,但一是因为担心,二是有聿泽在,她下意识的什么都不怕。 唯独忽略了齐烨的怒火。 可听到他说妾妃的本分,心里没来由的还是有些不痛快:“皇上从前不是说,臣妾心怀大爱么?当时也是情况危急,生怕……” 话未说完,便被齐烨冷冷打断:“从前便是朕太过纵容,以后工坊的事情你不必管了,便闭门思过,好好想想妾妃之德。” “那怎么成?”尹灵鸢一下子急了,山木村的人刚被解救出来,有了她们做榜样,趁热打铁,其余村子同样遭遇的才好趁机脱身。 况且工坊才刚刚起步,这个时候她还不能完全放开手。 “这是圣旨,岂容你说不成?”齐烨面沉如水,便是要以身份压人,“即便你一手开创工坊,但你仍然不要忘了,你旧是朕的嫔妃,自己的本分是什么。” “本分?”尹灵鸢重复这两个字,“难道这几年相识,在皇上心中,我就只是个嫔妃吗?” “否则呢?”齐烨反问,“朕从前太过偏爱,才会宠的你如此无法无天,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种灵田、开酒楼、赈灾民、创工坊,桩桩件件齐烨皆看在眼里,尹灵鸢以为齐烨对她的特殊,是因为她做过的这些事儿,原来不过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一点偏宠。 “皇上看错臣妾了”,尹灵鸢冷冷道,“臣妾也错看了皇上。” 齐烨蹙眉盯着她。 “我以为我做到那些事,远比当一个嫔妃有价值”,尹灵鸢平静的道,“却原来在皇上心中,臣妾永远是臣妾,即便在这么多事情之后,我依旧是您的后宫之一,可以随意处置,挥之即来,呵之即去的人。” 齐烨脸色冷的仿佛要结冰,说出来的话更是无情:“是,朕的女人,自该懂得,听话最重要。” “好一个听话”,尹灵鸢欺身倾近,看着齐烨一字一顿的说道:“既如此,皇上大可找一个漂亮的人偶,还要臣妾做什么呢?不如弃了我,岂不两厢痛快。” 齐烨胸口剧烈起伏,没想到对方竟能说出“弃了她”这话。 只觉自己身为皇帝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而在这盛怒之下,掩藏着那一丝丝的痛心,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以至于被他完全忽略。 “尹氏,你敢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牵累家人吗?”齐烨阴沉沉的问。 尹灵鸢反倒笑了,直起身子,满面从容:“大哥镇守北疆,忠心耿耿;二哥生就一副生意头脑,日后的工坊更要仰仗于他。皇上一国之君,岂会因一小小女子自毁长城,大哥二哥都是对您有用的人,至于尹家其他人么……” 尹灵鸢顿了顿,她根本就不在乎,任凭皇帝处置。 尽管心中怒火滔天,齐烨依旧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对的,就算是尹盛,身为朝廷命官,他也不该因宠失政。女儿忤逆,顶多是训斥父亲,真若做出什么株连九族的事情,他便当不得这“明君”二字了。 “朕不会处置尹家,可也不会如你所愿”,齐烨冷哼,“来人,将毓妃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门口只有一个韩风,他听到齐烨唤人,便推门进来,没想到等着他的却是这样一个命令。 韩风一时进退维谷,满身的为难:“皇上,这……” “还不快去!”齐烨横眉怒目,加重语气吼道。 “……是。”韩风不敢违逆,为难的看向尹灵鸢:“娘娘……” 她无意为难这些属下,潇洒的转了个身子,自个走了。 从这一日开始,尹灵鸢便被禁足在房里,门口是韩风亲自把守,保证一个苍蝇也飞不出去,当然是在没有聿泽的情况下。 “我带你离开。”聿泽甫一开口,便是这句。 “去哪?”尹灵鸢被挑起的那点子怒气烟消云散,此刻反倒有股破罐子破摔的从容不迫。 “天涯海角”,聿泽道,“你想去哪就去哪?” “不回宫啦?” “不回,你一直不喜欢。” 其实现在想想,好像也没有很讨厌,甚至离宫这么久,她偶尔还会怀念在宫里的日子。 “那你的修为呢?”尹灵鸢道,“还没完全恢复呢。” “不管它”,聿泽几乎是已经下了决心,那日若不是尹灵鸢一直压着,他早现身怼齐烨,“总有恢复的一天。” 夜长梦多,尹灵鸢还是想要看看尊上完全恢复修为后是怎样的大能神通:“你没听齐烨说吗,他不会放了我。” “区区凡人帝王,何足挂齿。”聿泽是真不把他放在心上。 这话从自家尊上嘴里说出来,真是说不出的霸气和令人信服。 不过眼下她还不想离开。 不说聿泽修为之事,这几年生活下来,她有了太多的牵绊,大哥二哥,宫里的初辉、娴妃她们,还有眼下工坊里的这些人。 她不能刚将人带出山木村这个火坑,就撇下不管。 若是此时一走了之,齐烨定会迁怒,虽说无关性命,但世上本就有许多比死还难受的事,不是么? “要走也要等一切尘埃落定”,尹灵鸢缓缓道,“你的修为恢复,宫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大哥二哥也要平安无事才好。” 聿泽想了片刻,终是妥协:“罢,都依你。” “尊上最好!”尹灵鸢高兴,张开双臂欲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不料额头被某人一根手指抵住,聿泽不满的道:“嘴上说好有什么用,要点实际的才行。” “给你一个拥抱呀。”尹灵鸢试图去够他的肩膀。 聿泽纹丝不动:“不够。” “哎,不要这么贪心……” 两人正打情骂俏,房门忽地被人推开,聿泽瞬间隐去身形。 “怎么了?”尹灵鸢看着门口面色严肃的韩风。 韩风手按在刀柄上,眼神迅速在房中逡巡一圈,确定一个人影都没有,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他自幼练武,自有一套独门的内家功夫,耳力亦十分了得,方才在门外,仿佛听到房中有男子的声音,想到山木村的一幕,这才忍不住骤然推门。 推门的动作完全猝不及防,若有人不可能这么迅速的隐藏且不被自己察觉动静,而这个房间的窗户全是紧紧闭着的。 “到底怎么了?”尹灵鸢又问了一遍。 “哦……”,韩风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二公子来过,说是想要见您,但因为……” 尹灵鸢了然。 “你让人把含绿和宝笙叫来。”她道。 “这……”韩风有些为难。 “公子让你看着我不许出去,没说不许人伺候我吧?” 韩风想了想,的确如此,应了个是,便派人去叫了含绿和宝笙。 两个丫头估计急坏了,一个个眼圈都是红的,见了自家娘娘恨不得扑上来。 “我没事”,尹灵鸢抢先开口,本想让两人进来,但看门口虎视眈眈的韩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便在门口吩咐起差事来。 她嘴上说的是要人伺候,吩咐下去的却全是工坊的事儿,两个丫头全程跟着帮忙,对工坊各项事物都很熟悉。 各自点头应下,很快便分头开始忙活。 不多时,尹安禄也来了,尹灵鸢着重问了她山木村新来的女子安置情况,尹安禄都细细跟她说了。 复又叮嘱许多事情,尤其是她们的孩子,务必要照顾好。 “二哥身份不便,就让琅琅帮着照应。”尹灵鸢完全没有身陷囹圄的自觉,反倒一派从容淡定,“还有第四批人名单,需要尽快确认。” “我醒得”,尹安禄点点头,“这便去办。” 他欲言又止,想问些什么,当着韩风,终究不便开口。 “二哥不必忧心。”尹灵鸢看出了他的担忧,安抚道,“一切按照原定的来,我没事。” 第231章 禁足的日子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这日之后,尹灵鸢开始了“远程办公”。 尹安禄每日来找她至少一次,有时候更是两三次,尹灵鸢虽在禁足,工坊的事情却也没落下。 含绿和宝笙整日被指派代替她去工坊坐镇,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还要回来问她,一日间来往数次,忙的团团转。 第四批学织法的名单确定下来,除了米儿,还有另外十七个人,至此,负责织衣的人已有四十个之多,尹安禄跟她商量后,决定暂时不再增加新的人手。 山木村的事情传出去,其他村有买来路不正“媳妇儿”的人家也收敛许多,不再阻拦女子出去,更害怕跟山木村似的,媳妇儿、孩子都没了,还要连自己也搭进去。 所以,近几日来投的女子很多,都是从前张澜名单上画着圈圈,没有成功招揽过来的。 工坊特别制定了优待政策,对于这些遭遇可怜的女子,可以比旁人得到更多的好处。 也因此,许多正常人眼热不已,竟假装自己苦命无依,想要骗取织悯工坊的优待。 真是哪个世界都不伐投机取巧的人,只不过相比前辈子,这里的骗术更为粗糙,稍稍多问几句便露馅了。 后来工坊又规定,但凡装可怜骗取优待的,一经查实,立即除名,永不复用,骗子这才消停。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工坊慢慢步入正轨,尹灵鸢却一直没有被放出来。 这些日子,他们每次商议事情、处理问题都是在尹灵鸢的房门口,尽忠职守的韩风看在眼里,对这位毓妃娘娘便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一路走来,皇上对这位毓妃的恩宠他尽数收在眼底,从前不过是以为她容貌美,做吃食的手艺好,更比旁人多了几分胆识,会几下拳脚功夫,特别,却也不过女儿家惯有的手段。 如今看来,毓妃竟是个有真本事的,睿智、有心胸、有手段,在很多地方都不输男子,更难得的是宠辱不惊,即便眼下这情形,她也能跟众人谈笑风生,韩风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起尹灵鸢。 又是一次结束商议,目送尹安禄离开,尹灵鸢转身回房,她打从一开始织的那件毛衣,被各种事情耽搁一直尚未完成,如今总算有了闲暇,便让含绿带了来,如今只剩下一点收尾。 眼见着房门就要关上,韩风终于忍不住开口:“姑娘。” “恩?”尹灵鸢抬头。 “其实……”韩风犹犹豫豫的道,“其实公子……心中亦不痛快。” 尹灵鸢看着他:“韩统领想说什么?” 韩风不吐不快:“当日情形,您独自只身前往,危机重重,公子忧心焦惧,情急之下才罚姑娘禁足,这几日属下虽都守着姑娘这里,但是公子的心情如何,属下还是知道的,他毕竟是……” 韩风顿了顿,接着道:“娘娘何不先服个软,两厢里有个台阶下,相信公子一定不会再责怪您了,眼下的境遇便可迎刃而解。” 尹灵鸢静静的听着,直到他的话停下,方才开口:“说完了?” 韩风不说话。 “那我就回去了,毛衣还差几针呢。”她说着就要关门,韩风急急的开口:“山木村民风彪悍,纵使被抓也觉得自己有理,公子不得不施以重刑处置方能降伏。” “所以呢?”尹灵鸢停下关门的动作,问他。 “所以姑娘那日只身前往真的很危险,异地而处,您会不生气?”韩风道,“而且公子这几日见识到了村民的顽固不化,更能想像当日情形之危,施以重刑,也有为姑娘出气的缘由。” 尹灵鸢就像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倒是对山木村的人很感兴趣:“村民们是如何顽固不化的?” “属下也是听李公子提起”,韩风见她肯听自己说话,当即振奋精神,多说一些:“他们虽被下狱,却时时喊冤,被问及冤在哪里,都说自己花了钱,人就应该是他们的,生儿育女天经地义,官府不应该强行将人遣回。更有甚者,还反向官府要银钱,说是当日姑娘答应他们,将买人的银子补还的。” 尹灵鸢嗤笑,她也大约能料到这些人的反应,而能说出这些话,多半更是出于真心。 “那处置呢?最后都是怎样处置的?”她又问。 “严刑重法”,韩风道,“最后一个个的才改了口。” “屈打成招”,尹灵鸢笑笑,“即便嘴上改了,心中想法却不会变。” “但有严酷的刑罚做例,他们事后也不敢再……”韩风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尹灵鸢打断:“教化为先,刑罚第二,你可曾听过‘法者,辅治之具’这话。” “刑法律例、严刑酷法都是辅助的手段,在人们触犯这些条例之前,应先使他们明白是非善恶”,尹灵鸢道,“山木村的人打从心底里不觉得拐卖女子有什么错,所以他们自然可以毫无负担的去买来一个媳妇儿。对一村,严刑峻法尚可震慑,但对一国,唯有教化才能从根本上减少这样事情的发生。” “但教化非一朝一夕之功”,尹灵鸢继续道,“而如今读书识字的机会也多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民智未开,许多事情便不容易。” 譬如织悯工坊颁下了什么新的规矩,就要找人逐条念给众人听,工坊里多半女子都是不识字的;或者是官府贴出告示,也得找个识字的给念出来才行。 韩风听的完全入了神,早已忘了自己劝说的初衷,直到尹灵鸢住了口,那些话还在他脑子里徘徊。 “姑娘这番……” “很胡说是吗?”尹灵鸢自嘲般的笑笑。 “不不”,韩风忙否定,“实是很有见地,姑娘何不说给公子听?”他终于又想起了自己的初衷:“若是听了这些,公子定会对姑娘刮目相看的。” “不去。”尹灵鸢拒绝的干脆利落:“我每日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公子怕是一清二楚,又何必我说呢?” 语毕,砰的关上了门。 “姑……”韩风的一句话被堵在喉咙口。 他反复思量,伸出去欲敲门的手又缩了回来,反复数次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咚咚咚再次敲响房门。 门打开,尹灵鸢无奈的问:“又怎么了?” 韩风张了张嘴,他想问吊坠的事儿。 那日在山木村,他率人赶到的时候,瞥见那位尹公子的手腕上一抹墨绿色的影子,若他没看错,那应当是毓妃在玲珑阁买下的坠子。 这几日韩风心里压着这事儿,几次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更不敢跟公子说,惊鸿一瞥的情况下,他亦不敢完全肯定自己就没有看错,而就算他看的是对的,难道世上就有没一模一样的吊坠了吗? 韩风怕自己贸然开口,会害了毓妃。 而自山木村返回之后,那位尹公子便再也没有出现。 “说话啊。”这人敲开了门却毋自发愣,尹灵鸢忍不住催促。 “属下……”韩风决定还是不说,生硬的转了个话题,“属下愿替姑娘说情,虽然属下人微言轻,但是有机会一定会劝公子的。” 尹灵鸢又好笑又无奈,还有一丝小感动,忍不住打趣:“你这贴身护卫不只操心公子的安危,还操心公子的姻缘,真真辛苦。” 房门再次关上,韩风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幸好没问。 另一边,楚美人的房门轻轻扣上,她这几日已经给齐烨缝制了好几件夏衣,寝衣外衫都有,却并不耽误她暗中窥伺对面的情形。 “对面那面子可真大,连韩统领都要为她说情呢。”巧儿替自家主子倒了杯茶,“姑娘缝了大半天,歇歇吧。” 楚美人扎下最后一针,低头用牙齿咬断了线头,终于完成了这最后一件:“日日夜夜赶工,总算做完了,回头寻个合适的机会,给公子送去。” “姑娘还顾着衣裳?”巧儿着急道,“眼看着那位的禁足要不了几日便可解了。” “急什么?”楚美人捧起茶,轻轻喝了一口:“这些日子的功夫也不是白做的,你那边如何了?” “万事俱备”,巧儿道,“姑娘放心就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楚美人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巧儿:“眼下时机正好,还不快去?” “工坊?”巧儿眉稍一扬。 楚美人颔首,挑唇微笑。 第232章 官司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工坊出事了。 宝笙急慌慌跑过来的时候,尹灵鸢正在织毛衣的最后一针收尾,一挑一结,总算最终完成。 “搞定!”她起身,展开毛衣在眼前,正欣赏自己的杰作,敲门声便在这个时候响起。 “姑娘,不好了!”与敲门声一道响起的是宝笙的叫喊,“工坊出事了!” 尹灵鸢打开门,看到小脸红扑扑、满头大汗的宝笙,蹙眉:“出了什么事儿?” “官……官府来人,要把琅琅小蝶她们全部抓起来!”宝笙大口喘着气,急三火四的说,“现下正闹着。” “去看看。”尹灵鸢扔下毛衣,便要往外走,却被韩风当头拦下:“姑娘止步。” 尹灵鸢转头怒视。 韩风拱了拱手:“禁足未解,属下奉命,不许姑娘踏出房门一步。” “公子怪罪下来我担着,让开!”尹灵鸢呵道。 韩风却执意阻拦:“姑娘恕罪,属下不能放您出去。” 尹灵鸢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妥协:“好,我不出去。”她转身回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宝笙在外头尚来不及反应,被关上的房门转瞬又打开,只见尹灵鸢举着一个青花瓷瓶,稳准狠的拍在韩风的后脑勺上。 后者倏然转身,差矣的看着尹灵鸢,就在宝笙以为他不会晕倒的时候,方慢慢软倒下去。 “走!”尹灵鸢跨步迈过倒地的韩风,拉起仍在惊讶的宝笙就跑。 事出紧急,宝笙根本来不及反应,韩风这样的高手,怎会在有人靠近他后背的时候还不设防,就这么任由花瓶砸下,而尹灵鸢女儿家的身手,统共能有多少力气,竟能将一名大内护卫统领砸晕。 若是方吉平在,定能想到其中缘由,可惜宝笙对自家娘娘的力量一无所知。 一路赶往春柳巷,尹灵鸢也从宝笙嘴里了解了大概情况。 约莫半下午的时候,工坊突然被一户人家打上门来,老的少的儿子媳妇儿全上阵,说月月偷了他们家的牛宰了吃肉了。 月月这个名字尹灵鸢还记得,她本是工坊里无家可归的人之一,因被卖给一个行商做妾,回来后婆家人不愿意认她,之前吃住一直都在工坊。 后来婆家想是看她每月能赚不少银钱,便将人接了回去,月月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便同意了。 工坊里但凡经过认定,境遇艰难的女子都给一些优待,其中一项便是免费的午饭,米面肉菜都由工坊花钱买来,做却是众人轮流。 月月回家之后,午饭还是继续在工坊用,她从前思念孩子,整日以泪洗面,工坊里的小姐妹时常安慰,月月一直心存感激,刚好今日轮到她做饭,便从家里带了肉来,说是给姐妹们打打牙祭。 谁知,这肉竟然是牛肉。 “牛主人找上门来,还从厨房里搜出了没吃完的牛肉,直接报了官,我出来的时候官府已经来人了。”宝笙急急道,“嚷嚷着要把月月和所有吃牛肉的人全都抓起来。” 要知道,能在工坊吃午饭的,都是被拐卖过的女子,而其中有九成,是负责织衣的,毛衣的产出全靠她们。 在天齐,耕牛是农民重要的生产工具,一头牛就算是老的再也犁不动地、病的快要死了,也不允许私人随意宰杀,需得上报官府,层层审批,才可最终处置。 而擅自宰食耕牛更是重罪,按律要判一至两年的牢狱。 若琅琅小蝶她们全都因此入狱,整个织悯工坊的生产便会停。 尹灵鸢赶到的时候,工坊里已闹成一团,一个泼辣妇人正在叫骂,声音大的她在大门口都能听的清楚。 破开人群进到里面,见那妇人皱眉叉腰,唾沫横飞。 三十多个女子,以琅琅为首,挤挤挨挨的站在妇人的对立面,被她骂的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再往旁边看,最显眼的是官府的差役,整整齐齐站了一排,一个老头手中提着条红通通的牛肉,正在跟领头的理论,同时说话的还有尹安禄,两人毋自争论不休。 另有一个年轻些的媳妇儿,坐在地上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可怜自家耕牛。 “二哥!”尹灵鸢高声喊了句,快步走到尹安禄身边,认出这带队的跟去山木村带队的是同一个人。 官差头领显然也认得尹灵鸢,十分有礼貌的拱了拱手,面上露出为难:“尹姑娘,这证据确凿,依律法我得将人带走,实在是……” 他很为难,知道对方来路不小,工坊的牌匾上不仅有州府的印鉴,更通了户部的路子,可宰食更牛,实是一桩罪责。 “她们并不知道这是牛肉,即便吃了也纯属无心”,尹安禄辩解道,“眼下工期紧张,做的具是朝廷的单子,若是耽误了,谁能担待。” “吃了我家的牛就是吃了”,牛主人立刻吼回去,还要抖一抖手上的肉:“看看,从你们厨房里搜出来的,她们也都承认了,这还能有假?我儿去告官,大老爷既派了人来,哪有不拿罪犯的道理?” 官差头领心里苦啊,有人告官,知州大人能不理会吗?立刻派了他过来,不过走之前也叮嘱了,要他便宜行事,可到底怎么个便宜法,他实在不好拿捏。 “可否容我问几个问题?”尹灵鸢商量道,“若她们真触犯了律法,自然按规矩来。” “姑娘请。”官差头领巴不得有个能作主的人呢,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更好心的帮尹灵鸢维持秩序。 “安静!统统安静!”他大呵,声音沉稳厚重,振聋发聩,人群瞬间安静,只剩下泼辣妇人的咒骂和年轻媳妇儿的哭声。 “都给我闭嘴!”官差统领一个凌厉的眼神射过去,这婆媳两个顿觉身子一抖,声音卡在了喉咙眼。 尹灵鸢冲他投去个多谢的眼神,转过身先在人群中逡巡。 误食牛肉的几人见到她来,明显没有方才那般慌乱了,躲在人群后头的月月也敢微微探出身子来看。 “月月,你来”,尹灵鸢冲她招招手,声音尽量柔和。 月月是个胆子小的,更没什么主见,出了事情,她这个直接关系人反倒躲在了后头。 当初,也正因为此,几次都没选上她学织法。 尹灵鸢见她不动,复又放柔了声音,宽慰道:“别害怕,我在这里,不会有事儿的,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月月依旧缩头缩脑的,只敢躲在小姐妹的身后,小声的分辩:“不是我……肉,肉是夫君给的……我真的不知道……” “别怕,出来说,来~”尹灵鸢只觉得这辈子的温柔耐心都要耗尽了。 直到她身前的小姐妹悄悄拉了拉她,月月这才被迫从人群后头走出来,低着头慢慢走向尹灵鸢。 泼辣妇人见到她狠狠“哼”了声,月月被吓得整个人一激灵。 尹灵鸢牵起她的手,好声好气的询问:“你方才说,肉是你夫君给的?” “嗯……”月月微微点着头,用很细小的声音道:“夫君知道姐妹们对我照顾,一直想感谢大家,刚好昨日得了些肉食,便嘱咐我带来给大家吃,可我真的不知道这是牛肉。” 她说到这,语气明显急切了起来:“真的不知道,我没见过牛肉的样子,只以为是普通的肉。” 这话尹灵鸢倒是相信的,天齐对耕牛管控甚严,寻常百姓别说吃了,怕是见也很少见过。 所以在没有人明说的情况下,大家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牛肉,这是可以理解的。 “那肉是哪来的呢?”尹灵鸢又问。 “我,我不知道……”月月老实的摇头。 泼辣妇人却是忍不了了,当即尖利的回嘴:“还能是哪来儿的,你男人偷我家的耕牛!” 月月一下子被吓得哭了起来。 “既然是她夫君偷的,你为何不去寻她夫君,反而来找她的麻烦?”尹灵鸢质问妇人,“她手无缚鸡之力,想也偷不了牛。” “我若是能找着那杀千刀的男人,还来这里做什么?”泼辣妇人插着腰,狠狠啐了一口,“她夫家全家不见人影,早收拾细软跑了,只剩下她一个,不找她找谁?” 尹灵鸢惊讶,转向月月:“你夫君人呢?” 月月只会哭,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会反复重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尹灵鸢深深蹙眉,看她这个样子,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这事儿明显透着古怪,月月丈夫好好的,偷人家牛做什么,且明知道会被人发现,还把牛肉给了毫不知情的月月,到最后自己跑了,偏把妻子一个人撇下,矛头分明就是冲着织悯工坊来的。 泼辣妇人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她自己都承认了,官差大老爷,您可一定要为民妇一家做主啊,不抓了这些吃耕牛的人,天理何在?!” “喊什么!”官差头领再次呵斥,“自会还你一个公道,再喊将你们一道抓了。” 泼辣妇人憋憋屈屈的又哑了。 尹灵鸢于是转向妇人:“敢问大娘是怎么知道,来我这织悯工坊寻人的?” “听说她在工坊里做活儿。”泼辣妇人气哼哼的道,“果然,我一来便搜出了脏物。” “听说?”尹灵鸢问,“听谁说?你又怎知月月一定带了牛肉,一来就直奔厨房搜东西?” 妇人被问的神情一顿,直接耍蛮横:“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可是苦主,凭甚这样问我?” “你说不出来,便有诬告之嫌”,尹灵鸢不与她多废话,转向官差头领,“差爷,您看到了,这位大娘闪烁其词,可见此事可疑,不如先将她拿下问话。” 泼辣妇人一见对方三言两语,被拿的人就要变成自己了,且她又岂看不出来,这官差明显偏向工坊。 情势不容犹豫,妇人狠狠心,嚷嚷出来:“是鲍四儿家的媳妇,她跟我说月月在工坊做饭,且看着她好像拿的是牛肉。” 第233章 抗旨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鲍四儿家的,这人也是工坊女工之一,尹灵鸢之所以记得她,盖因前辈子读红楼,有个鲍二家的令她印象深刻。 鲍四儿媳妇见自己被点了出来,心底暗骂一声,不得不自己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这话是我说的不假,不过我可也没有撒谎啊。”鲍四儿媳妇扯了扯嘴角,对尹灵鸢讨好的笑笑,“东家不是常说,为人要正直的吗?我这也算是帮理不帮亲,对罢?” 尹灵鸢没笑,只问她:“你从前可吃过牛肉?” 鲍四儿媳妇仿佛被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可不敢这样说,牛肉岂能随便吃的。” “那你怎知,月月带回来的就是牛肉呢?” “这……”鲍四儿媳妇顿时被问住,不过她反应快,即刻答了上来:“我是听我家男人说起过,他见多识广,见过生牛肉的样子,我才记得了。” “所以你只是凭借描述,便认出了牛肉?”尹灵鸢追问。 “我就是看着像”,鲍四儿媳妇呵呵笑,眼珠子左右乱瞟:“所以提了那么一嘴,谁承想竟真的是呢?” 事情到了这里,彻底陷入僵局,尹灵鸢不能说鲍四儿媳妇在撒谎,也没有证据证明牛主人是诬告。 泼辣妇人再次叫嚷起来:“说了这么半天似是而非话还不够吗?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官差老爷您还等什么?再不抓人,民妇便豁出老命去知州大老爷面前告状!反正咱们占着一个理字,咋都不怕!” “差老爷,连牛肉都搜出来了,您还有啥可犹豫的。”老汉也道。 年轻的媳妇儿又开始哭起来,呼天抢地的。 官差头领顶不住压力,硬着头皮开口:“尹姑娘,您看这……” 尹灵鸢当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她不能让官差为难,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而后走到一众姑娘身边:“你们先跟着差大哥回去,放心,你们不知这是牛肉,官府不会为难,我定将设法查明真相,尽快救你们出来。” 众女子面露怯意,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惊慌失措的表情再难以掩饰,月月已经被吓得瘫坐在地,扯着尹灵鸢的衣摆哭求:“姐姐求求你,不要……我冤枉啊……真的冤枉,你救救我们,姐姐……” 尹灵鸢低头,对这只知道哭的月月实在无奈,正要动作,已经有人率先一步将人拽了起来。 琅琅把人拽在自己身边,虎着脸训斥:“闹什么?!姐姐说会救我们便是会救的,你还不相信姐姐?!” “我……呜呜……我……”月月只知道哭。 琅琅将人一把塞到身后,看着尹灵鸢坚定道:“姐姐放心,我会看着她们的。” 尹灵鸢重重拍了拍琅琅的肩膀,认真道:“很快救你们出来。” 说完,她又转向官差头领:“差爷。” “小人在。”他可担当不起对方这句爷,连忙低头微微倾身。 “人你可以带走”,尹灵鸢缓而轻的道,“但工坊是官家的,户部的印鉴相信你也识得,她们好说也是官家人,不可随意欺辱,更不得滥用私刑。” “尹姑娘放心”,官差头领恭敬道,“有小的在,定护得姑娘们周周全全。” 尹灵鸢点了点头,官差头领挥挥手,示意手下拿人,同时不忘叮嘱:“都客气点。” 琅琅等人都被带走,牛主人便也散去,顷刻间,宅子里只余围观众女。 尹灵鸢让她们散了,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有几个人明显还想打听,被她凌厉的眼神吓退。 “你怎么出来了?”兄妹两人来到内室,尹安禄方来得及问。 “先不说这个”,尹灵鸢道,“二哥觉得今日这事如何?” “颇多蹊跷,许是冲着咱们工坊来的。” 二哥跟自己想的一样,尹灵鸢便不多废话,两人迅速商量对策。 织悯工坊短时间内发展的太快,大部分女工都来不及细查其人品,常常是能干活就招收进来,以至今日出事,第一个可疑之人,便是鲍四儿媳妇。 她从不在工坊用午饭,何以今日便格外留心,专程盯着厨房所用之肉?而且她说的,听自己丈夫描述牛肉的样子便认了出来,未免有些牵强。 第二个要查的是牛主人,泼辣妇人虽闹的欢腾,但在尹灵鸢问她听谁说的时,明显迟疑,最后怕被带去审问,才喊出鲍四儿家的名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月月的夫君,她夫君是直接犯罪人,只有找到他,事情才能真相大白。 两人迅速分析形势,寻找事情的突破口,还没说完,外面余刀便到了,说齐烨请她回去。 “看来我偷跑出来被发现了。”尹灵鸢道,随即起身,叮嘱二哥:“未免耽误工期进度,此事还需尽快查清。” “你偷跑出来的?”尹安禄只剩下惊讶,“不是韩风亲自看守吗?” “我背后偷袭,把他打晕了”,尹灵鸢满不在乎的道,“既然人找来了,就得回去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二哥没问吧?” “我自然没问题”,尹安禄急急道,“但是你怎么可能偷袭的到韩风?”他可是号称大内第一高手啊。 “别问那么多啦”,尹灵鸢转身欲走。 尹安禄不放心:“我跟你回去,这样公子怪罪,我还能替你说句话。” “没关系的”,尹灵鸢阻止了他,“二哥还是忙工坊的事儿吧,我自己可以。” 到底拦着没让尹安禄一起,一是她的确有恃无恐,二是担心齐烨因此迁怒二哥。 回到客舍,齐烨正冷着一张脸等人,身边站着韩风,还有楚美人侍立一旁,她面上带着担忧,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看向尹灵鸢的眼神里却是幸灾乐祸的得意。 路上余刀已悄悄跟她透露,正是楚美人给齐烨送衣裳,“不小心”发现了昏倒的韩风,一声尖叫,将所有人都引了出来,齐烨这才知晓。 尹灵鸢进了屋,先对着韩风道了个歉:“对不住了韩统领,趁你不备从背后下了黑手,你头没事吧?” “劳姑娘记挂,暂无大碍。”韩风面上没有喜怒,心里却清楚,毓妃这样说,便是替他开脱,不想让皇上怪罪于他。 “等会下去叫方吉平瞧瞧。”齐烨对韩风叮嘱了句。 “是”,韩风微微弯腰,“谢公子关怀。” 房门关上,齐烨方看着尹灵鸢冷冷开口:“毓妃,你可知罪?” “皇上,臣妾出去,事出有因。”尹灵鸢试图解释。 “姐姐好生糊涂啊”,楚美人抢先插话,“这天大的事儿,也不能抗旨啊。” “工坊出了事儿”,尹灵鸢不理她,毋自解释,“一户人家状告女工们宰食耕牛,且涉事全部是织衣女工,臣妾本欲前往,韩统领阻拦,才不得不打晕她私自跑出去。” “你去了,结果如何呢?”齐烨深沉的声音,冷冷的问。 “人还是被带走了,毕竟国法不能枉顾”,尹灵鸢道,“但是臣妾已经发现诸多疑点,必定能……” “毓妃!”齐烨却突然一声低吼,呵止了她的陈说,“跪下。” 尹灵鸢呆愣片刻,而后顺从的跪下。 楚美人见缝插针,立刻道:“皇上息怒,听姐姐所言,织女被抓的确是件大事,您就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原谅姐姐的抗旨之罪吧。” 她表面求情,却一口一个抗旨,尹灵鸢若真被定了抗旨,又岂是一句事出有因就能原谅的?分明是诛九族的大罪。 “依你看,朕当如何处置毓妃呢?”齐烨却忽然转头,转向楚美人。 后者接触到齐烨冰冷的眼神,心中陡然一惊,瞬间敛了眉目:“臣妾不敢置喙,但凭皇上做主。” “知道就好。” 齐烨冷哼一声,转过身再次面向尹灵鸢:“毓妃数次忤逆,性子乖觉,回去继续闭门思过,且不许你再见任何人。” 尹灵鸢这下真有些急了:“可是工坊的事儿……” “朝廷的官员未到,朕已交给张澜去办。”早在尹灵鸢回来之前,齐烨便已经得到了回禀,了解事情经过之后,便将差事派给了张澜,毕竟工坊盖的是他户部的官印,让这个户部侍郎去处理,再合适不过。 楚美人张了张嘴,想到皇上方才的眼神和质问,最终没敢说出口。 她本打算自动请缨,帮着处理工坊一事的,最好能说动皇上,重选一批女工学习织法,届时她便可邀买人心,借机安插自己的人,到时候织悯工坊可就不一定还姓“尹”了。 然而皇上明显不悦的态度,让她不敢贸然再开口,只得暂时忍耐,以图后效。 眼下一番安排,虽然暂时还没有插手进工坊,但是能让毓妃彻底失宠,也算不枉费了自己这一番算计安排。 至于日后,有自己时时陪在皇上身边,迟早要把毓妃这抗旨之罪坐实。 第234章 请罪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再次被关了起来,并且不许见外人,是为闭门思过。 尹安禄几次试图见她,都被挡在了外头。 只有含绿和宝笙每次送饭食来时,能约略说上几句话。 不过工坊的事情倒也顺利,张澜以不能耽误工期为由,说服知州大人,在官府大牢给琅琅等人独辟出了一个大单间,并且将她们做了一半的毛衣运了进来。 这样,即便是案子没查明之前,也不耽误工期。 对于琅琅等人来说,大牢里有吃有住,没有人为难,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和见人,倒真跟外头没什么区别了,而尹安禄所查的事情也渐渐有了进展。 鲍四儿家的自那日不久后,便主动辞了工坊的差事儿,尹安禄派去打听的人发现,原本日子一般的家里,突然多出了许多东西,不只她自己头上腕上的首饰多了,就连鲍四儿也辞了一直以来的长工,整日呆着混玩儿。 “她弟弟近几日置了处新宅子”,宝笙借着送饭的空当跟尹灵鸢说,“二公子查到便是她给出银子置办的。” “这一看就是被人收买了”,尹灵鸢道,“可查到她最近有跟什么人接触吗?” 宝笙摇了摇头,还要再说,余剑在边小声喊:“时候差不多了。” “你去吧。”尹灵鸢于是道,护卫们念着她的好,有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含绿或者宝笙跟她说说话,但是说久了却不成。 “姑娘,您……”宝笙说着声音便委屈起来,“您受委屈了。” “好了,快去。”尹灵鸢笑笑,关上窗子,端着饭食进去用。 聿泽撑着桌角看她。 “吃吗?”尹灵鸢问。 聿泽摇头:“你吃。” 尹灵鸢于是独自吃了起来,其实她并没有宝笙她们以为的那样可怜,毕竟这一扇门,一堵墙,并不能真的困住她,连皇宫都出入多回了,哪里在乎普通的一间客房。 只是即便出去,也不能明着跟人接触,她索性放宽心,安心歇息,这段时间一直忙工坊,她奔波来去,其实一直没有好好歇一歇。 反正外面有什么消息,聿泽也会告诉她。 除了鲍四儿媳妇这头,当日里闹得凶的牛主人最近倒没什么动静了,仿佛把琅琅她们关进监狱,便达到了目的。 而月月的丈夫一家,依旧没有找到。 “你说,会是谁操纵的这一切呢?”尹灵鸢问。 “谁给鲍四儿媳妇的银钱,便是谁。”聿泽道。 “可是钱她已经拿到了”,尹灵鸢拧着眉思量,“再要找出人,怕不是那么容易。” “那就让她失了银钱”,聿泽缓缓道,“人心不足,你说她会不会再找那个人要?” 尹灵鸢精神一震,亮闪闪的双眸看向聿泽。 是日傍晚,喝醉酒的鲍四儿从外头回来,醉醺醺的自怀中掏出一个破布包,啪的拍在桌子上。 桌子对面的女人正摆弄一卷毛线团,手上捏着几根毛衣针,左弄右弄,也没能参透,用这几根细长的铁棒是怎么把毛线变成衣裳的。 “整日里摆弄那些个玩意儿作甚。”鲍四儿不满的咕哝。 “你不懂。”女人头也不抬,眉毛皱的死紧,手上反复尝试。 “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钱吗?”他说着将破布包往女人面前推了推:“喏。” 女人略带狐疑的看了自家丈夫一眼,双手扒拉开布包,里头竟是白花花的银子。 “你哪来这么多钱?”她惊讶的喊了起来,同时怀疑丈夫是不是把自己的首饰当了。 那人给她的银钱,除了给弟弟置办房子所用,大头已叫她藏了起来,准备寻间更大的宅子,给自家也置办上,鲍四儿根本不知道。 只隔阵子拿出一些,免得他在外花天酒地。 “我赢的。”鲍四儿得意道。 女人颇感意外:“你去赌了?” “今日手痒,去试试手气”,鲍四儿搓了搓手,“没想到运气不错,翻了十倍回来。” 女人当即眉开眼笑,丈夫从前也赌,大都赢多输少,她并不十分反对。收起银子,笑呵呵的对男人道:“今日给你置办桌好菜?” “快去快去。”鲍四儿心情愉悦,自己这媳妇儿一向强势,常常嫌弃自己没本事,不知从哪弄到了一笔银子之后,日常更是没什么好脸色,难得今日如此和颜悦色的待自己,全是因着他拿回来的这点银子,看来往后还是得多去赌坊几趟。 开始的确很幸运,鲍四儿能时常带回些碎银子,高兴了还给媳妇儿买样首饰,两个人都很高兴,媳妇儿对他的态度也愈发和颜悦色。 可慢慢的,情况就变了。 鲍四儿的好手气似乎用尽了,从一点一点的小输,到最后越输越多,不只把他这段时间赢的全搭了进去,甚至本来有的银子也输出去不少。 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庭地位,鲍四儿不愿意放弃,于是每日依旧装着赢钱的样子回来,享受女人的崇拜。 女人从来没想过,一个人怎么可能日日赢钱,只沉浸在自家时来运转的喜悦中。 直到她找的中人带回来消息,说寻到了大小合适的宅院,鲍四儿家的一翻银子,才发现,自己藏银子的地方早已空了。 鲍四儿不知何时发现了这些银钱,他后来堵输了却还能拿银子回来,具是出自这里。 眼下,银子已经被拿空,鲍四儿便再也装不下去。 两人大吵一架,女人指着男人的鼻子咒骂,说他败家,说他不配为男人。 男人扯着女人的胳膊推搡,说她不该一声不响给弟弟置宅子,更不该瞒着自己藏银子。 无论如何,钱已经没了,鲍四儿媳妇的大宅子泡汤,更不甘心自此重回原来的穷酸日子,终于忍不住,再次找上了那个人。 “是巧儿。”客舍房间里,聿泽将查到的结果告诉尹灵鸢。 鲍四儿媳妇没了银子,便又找上了巧儿,开始是祈求,说银子花完了,请她再给一些,巧儿自然是不肯的。 于是她便又威胁,若是不给钱,自己就将背后的事儿抖落出去,巧儿不得不暂时拿了二百两银子打发她,估摸着暗地里也开始想法子除了这个后患。 这结果怎么说呢,也算在预料之中吧。 尹灵鸢没多意外,只道:“想法子给二哥提个醒儿。” 聿泽自然明白。 几日之后,鲍四儿家的和巧儿同时被抓了。 楚美人方寸大乱,见到巧儿被抓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紧时间安抚,告诉她不要害怕,自己一定会救她出来。 “奴婢明白的,姑娘放心就是。”巧儿如是说。 人被带走了,楚美人又急慌慌的去见齐烨。 齐烨的房门口,楚美人从早上跪到下午,人已经快虚脱了。 可是里头不发话,她半点不敢起来。 客舍的伙计掌柜来来去去,都在心里咋舌,这么美的小娘子,就这么跪着,作孽哟。 不过掌柜的早得了知州老爷的暗中叮嘱,知道这些人身份不凡,自然不敢叫人围观打扰。 终于,就在楚美人以为自己还要跪上一整夜的时候,里头叫了进。 楚美人进去便再次跪下了,腿脚早就麻木,与其说是跪,倒不如说是瘫在了地上。 “公子,妾有罪。” “何罪之有?”齐烨头也不抬,方才张澜已经来回禀过了,鲍四儿媳妇被抓进去不久便招了供,说她根本不认得什么牛肉,那样做是有人教的,便是给她银子的巧儿。 而巧儿什么都不肯说,她毕竟是楚美人的贴身丫鬟,知州府的人不敢审。 “妾管教不严,以至巧儿今日犯下大错,妾愿同担罪责。”楚美人痛悔不已。 “犯下什么大错?”齐烨又问。 “妾……妾不知”,楚美人幽幽道,“但是惹的官兵抓人,想必不是小事儿。” 齐烨沉默良久,再开口已然抬起头,盯着楚美人的眼睛问:“你倒不认为她是冤枉的?” 楚美人瞬间愣住,泪滴子挂在脸上,脑子里天人交战,迅速思考着最合适的反应。 “妾有罪!”忽然,她高呼一声,以头抢地,“妾身实是有罪!” 这一下够狠,额头直接被坚硬的地砖磕破了,血殷殷的渗出来。 “前些日子妾看姐姐辛苦,曾说过想帮姐姐处理工坊的事情,后来因着给公子制夏衣,不再得空,便罢了,谁知巧儿这丫头,她却……却上了心……” 楚美人幽幽陈述:“巧儿曾经跟臣妾提过一回,说妾本是好心,如何姐姐却不领情……被妾身狠狠训斥了,本以为她就此歇了心思,没想到却瞒着我,做了那样的事儿……” 她不等齐烨再问,便主动道:“之前姐姐抗旨,是为着什么,妾心里清楚,想必那事儿跟巧儿脱不了关系。” 齐烨听完了,依旧什么表情,只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你倒是聪明。” “妾身失察,求公子治罪!”楚美人又一个重重的头磕下去,额上已是惨不忍睹。 “好了。”齐烨终于发话,“你先回去罢,此事尚待细查。” “公子……”楚美人摸不准这话的意思,眼中含泪,期期艾艾的看着他。 “先回去。”齐烨只这般道,挥了挥手,再不肯看她,重新埋首,伏案处理公文。 第235章 噩耗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楚美人忐忑了好几日,也没听到齐烨对自己的处置。 倒是牛肉的案子迅速有了进展。 月月的丈夫一家原来根本就没出城,躲藏的地方令所有人大跌眼镜,正是牛主人家的地窖里。 而这头牛早几日已染了病,正要上报官府的时候,被人找上门来。 牛主人于是伙同月月的丈夫,配合演了一出偷牛、杀牛的大戏,之后月月丈夫将牛肉给他,令她带去工坊做着吃,再由牛主人前来哭诉。 目的,便是要织悯工坊的织衣工们做不了活儿,若真如了那些人的心思,琅琅等人被关上一两年,尹灵鸢势必要立刻马上重新选织衣工。 短时间之内,选出那么多的人教织法,可钻的空子可就多了。 最后,牛主人以诬告和私自处置耕牛的罪名被下狱,月月丈夫也因宰食耕牛而获罪,织悯工坊的小娘子们全被放了出来。 而直到巧儿在狱中自尽的消息传来,楚美人一颗心终于落进了肚子里,知道自己这是没是事儿了。 齐烨终是顾及着那一刀的情分,放过了她。 “琅琅她们一点磋磨没受,个个好好的回来,姑娘这下可以放心了。”尹灵鸢房间门口,含绿小声道,随即又惆怅:“不过公子怎么还是不肯放姑娘出来呢?琅琅她们几次问起来,我都不知怎么回答。” “就说我身子不爽”,尹灵鸢出主意,“生了病不便见人。” 含绿当即瞪大了眼睛,一双手恨不得去捂自家娘娘的嘴:“呸呸,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 “且我若真这样说了,她们更该闹着看你了。” 主仆两个小声说着悄悄话,不查齐烨已经来到身后,没人发现,他便自己咳咳两声。 众人这才回身,含绿连忙行礼,看门的余刀更是把身子弓的低低的,皇上不许毓妃跟人接触,他却看着含绿跟毓妃说小话,若计较起来,可也算是抗旨了。 “这桃子酒倒是把你们收拾的服服帖帖。”齐烨忽然这样说,“我看等回去了,也不必回御前了,将你们一一个调去钟秀宫当差罢了。” “属下知罪。”余刀单膝跪地,连声请罪。 “行了”,齐烨抬抬手,显然方才不过是一句玩笑,“把门打开。” 这最后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喜上眉梢。 尹灵鸢终于被解了禁足,不知道齐烨是出于什么心思,气虽消了,待她却不复以往。 不过无论如何,她是被放了出来。 重获自由,尹灵鸢头一件事便要赶去工坊,熟料到半路被劫住,宝笙跑到路口专程等她,拉着人直接去了酒楼。 说是二公子交代的。 还是上次兄妹两人吃饭的酒楼,但是人却不只尹安禄一个,琅琅、小蝶、小芬、圆圆……有一个算一个,悉数在列。 “这是摆什么宴席呢?”尹灵鸢略感惊讶,笑着开口。 “她们沉冤昭雪,这顿便当做接风洗尘。”尹安禄笑道,“如今你也好了,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儿。” “姐姐快上座。”琅琅几个簇拥着尹灵鸢,将人安置在主位上,“如今才知道,姐姐为了咱们担了多大的风险。” 尹灵鸢挑眉,不知道二哥是怎么跟众人解释的。 “琅琅已被我任了掌柜,你的事情便没瞒她。”尹安禄意有所指。 尹灵鸢转向琅琅,对方做了个口型,她便知这丫头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从那日官差过来后,琅琅便瞧出了不对劲儿,那可是差老爷,对东家就够客气了,而在尹灵鸢来了之后,面对她简直称得上是恭敬。 后来被收进监狱,她终于有功夫细想,往日种种浮现在眼前,越想越觉得不简单。 被放出来后,她便直接跟尹安禄开口询问。 而经历了这一遭事情,尹安禄更觉得琅琅是个好的,在其他人还彷徨害怕时,琅琅便最先冷静下来,并且成功安抚众人。 织毛衣的东西被送到监狱里,也是她带头干起来,慢慢的大家伙的心才安定下来。 更重要的是,安琅琅对尹灵鸢全副心思的信任。 尹安禄觉得是时候了,便升了她做掌柜,据实相告。 对于尹灵鸢被责令闭门思过的这些日子,也是琅琅应对的工坊众人。 “好好干,我可看好你。”尹灵鸢拍拍她的手。 过了最初的惊讶和惶恐,琅琅完全可以体会这句话中的意味,郑重的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日后工坊就是我的家,我一定把它打理的好好儿的。”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姑娘们开始还有些拘谨,几杯薄酒下肚便渐渐放开了。 有说自己这几日起起落落的心情的,有抱怨日后再也不敢吃牛肉了……哭哭笑笑的,好不热闹。 尹灵鸢全身心的沉醉其中,她想,这或许是自己跟这些姑娘们最后一次相聚了。 工坊一切走上正轨,齐烨对于第一批织出来的毛衣甚为满意,她们已经在霍州耽搁了太久,应该不日便要启程,前往金陵。 离开之后,短时间内都不会有这样的相聚了。 这时候的酒还不似后世,尤其是女子们喝的,大多甜醉,尹灵鸢只有些微熏,其实根本没醉,但还是被宝笙和含绿一左一右搀扶着回了客舍。 “姐姐真是好福气。”楚美人在她房间门口徘徊,见到被两个人扶着的尹灵鸢,面露讥笑:“我的两个丫头便没有这般运气,才出来多久啊,便一个接一个的没了。” 尹灵鸢姿势不变,对着楚美人发问:“所以你来,是跟我借丫头的?” “一个丫头而已,妹妹虽然卑微,却还不放在眼里。”楚美人扯了扯嘴角,“不过今日却是另有话想跟姐姐说。” 尹灵鸢看了她一会,推开门示意:“进来说。” 含绿和宝笙紧随其后,楚美人各自看了一眼,那意思是想要单独说。 “你们先出去。”尹灵鸢道。 “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含绿迟疑,担心楚美人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楚美人嗤笑一声:“姐姐莫不是怕了?” “要怕也不是我”,尹灵鸢笑,对着含绿道:“忘了上回是谁出言不逊,被我赏了巴掌吗?” 对啊,自家娘娘可是一言不合就敢动手的主儿,两个丫遂放心的退了出去。 楚美人却被提醒了那日的屈辱,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犹在。 她不自觉后退两步,跟尹灵鸢拉开距离,方才道:“公子欲继续南下,必是要微服的。妹妹此来便是想劝姐姐,莫要再跟公子同行了,御驾不日便会到达霍州,姐姐还是主动请旨,随行御驾的好。” “劝?”虽然尹灵鸢心里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但是从楚美人嘴里说出来,便要忍不住多绕几个弯:“我为何要听你的劝?” 楚美人淡淡笑了,眼中有着得意:“姐姐以为,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呢?” “定不是你求的情。”尹灵鸢说。 “姐姐这话便错了”,楚美人道,“虽然不是我求的情,但是公子能放姐姐出来,却是因着妹妹我的缘故。” “哦?” “巧儿做的那些事,姐姐不会真以为跟我没关系吧?”楚美人问。 不等尹灵鸢接话,她便自己答了:“想来姐姐也不会这样傻,可公子还是没有怪罪于我,尽管我给姐姐添了这许多麻烦。” 她说着,手捂上肚子,是她曾为齐烨挡刀的伤口位置。 “所以你觉得,公子放我出来,是因为原谅你,而对我的补偿?”尹灵鸢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不然呢?”楚美人笑的楚楚动人:“所以啊,姐姐该有自知之明,公子已经不宠爱你了,就别跟着公子身边碍眼了吧。” “可我怎么听说”,尹灵鸢视线落在她的头上,“有人为了脱罪,连头都磕破了呢,这分明叫做苦肉计。” 她说着,上前一步,视线下移,落在了楚美人按着的伤口位置,用极低的声音开口:“且你这苦肉计,也不是头回用了。” 楚美人瞳孔骤缩,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面带惊悚的看着尹灵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灵鸢更近一步,甚至伸手虚虚抚过她的伤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妹妹真以为自己做的事儿就天衣无缝、无人知晓了吗?那女扮男装的小贼,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妹妹难道就没想过,他是真的逃走了,还是,落在了谁的手上……” “你……”楚美人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后背狠狠撞上了门框,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太震惊了,毓妃这话分明是暗示……莫非她知道了那日刺杀是自己的安排,那个小贼,难不成真的在毓妃的手上? 若如此,毓妃便是手握自己的催命符…… “所以你若是不想死,就老实一点”,尹灵鸢适时开口,“日后别来招惹我,我自然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最后,楚美人几乎是惨白着脸,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的。 进来的时候有多神气,离开的时候便有多狼狈。 尹灵鸢并没有抓到那逃走的小贼,这样说不过是厌烦了楚美人三日一小招,五日一大招的找麻烦,索性下点猛药,让对方安分一点。 果真这日之后,楚美人再不敢上窜下跳,看见尹灵鸢就恨不得绕着走。 尹灵鸢耳根子清静了,心情也舒畅起来。 御驾两日之后到霍州,齐烨的身份自然明了,霍州一众官员这才敢来拜会。 不过齐烨实在在霍州停留的太久了,对这里的方方面面可谓了如指掌,御驾到了之后只略作休整,便欲启程前往金陵。 “十里秦淮生春梦,六朝烟月荟金陵。”尹灵鸢早对金陵向往已久,更想去当地的仙客楼看看。 可是临出发前,突然收到帝京传来的百里加急秘信,说宫里出事了。 ——荣贵妃薨逝,娴妃病重垂危。 齐烨看后决定结束出巡,返回帝京。 7月,圣驾回栾,快马加鞭。 尹灵鸢终于在承启十二年的初秋,再次回到了帝京,回到了这座雕栏玉砌的巍巍皇城。 第236章 回宫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回到宫里才发现,事情远比预料的严重。 荣贵妃不是寻常病死的,她害的不知是什么顽疾,竟会传染。 一人有病,染及一室;一室有病,染及一宫。 症状从口舌生疮开始,最初只是懒怠吃东西,而后手足便开始溃烂,渐渐蔓延至全身,当溃烂到脸上时,神仙难救。 可想而知,病症发展到后头,有多么的可怖。 “承乐宫里贵妃娘娘先开始觉得身子不爽,还道是肝火虚旺,本以为没什么大碍,太医们也是按照虚火旺盛这病去治的,谁知慢慢竟越来越厉害,到后面愈发凶险,太医用尽了手段,也没能救回来人。” 早早等在宫门口的静妃,迎着了回鸾的齐烨,迫不及待的开口。 “近身伺候的人无一幸免,几乎全开始有同样的症状。一开始不知道这病会传染”,静妃紧跟着道,“后来看承乐宫的宫人们一个个倒下,外头接触过这些人的也相继染病,六宫这才惊觉,目下整个后宫人心惶惶,连娴妃都……” “太医怎么说?”齐烨快步走着,面色凝重的问。 “太医们正在日夜寻找医治的法子”,静妃小步子迈的飞快,勉强能跟上齐烨的脚步,“因只要接触到病人的伤口溃烂处,或者接触病人用过的东西,很大可能会跟着染病,是以臣妾只得将病患禁在宫中,如今整个承乐宫都不许人出入,还有先前荣贵妃的尸身……”静妃顿了顿,有些为难的道:“因着夏日天热,又怕感染更多的人,臣妾跟娴妃商量,不得不以火葬之。” ——便是被火化了。 尹灵鸢难以想像,在他们出发之前,还是春风得意的荣贵妃,此刻竟已化作了一捧灰烬。 齐烨狠狠的蹙了眉,脚下微顿,不知这位宠冠六宫的贵妃,以这样的方式离去,身为帝王的心中做何感想。 尹灵鸢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询问:“娴妃怎么样?” “荣贵妃娘娘病了后,娴妃日夜操劳,又曾去探望贵妃,原是最早一波染病的,但或许妹妹身子底子好,再加太医大力救治,并不似旁人那般快的发病,只是到底拖了这么些日子,怕是……” 话未尽,尹灵鸢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皇上,臣妾想去看一看娴妃。” “万万不可。”静妃急急阻拦,“妹妹担忧娴妃,也万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当日,娴妃妹妹便因着担心贵妃,亲去探望,才不幸染病的。” “郦庆宫现下情形如何?”齐烨看了一眼尹灵鸢,没工夫斥责她的胡闹,而是紧跟着问静妃。 “得力的太医都在呢,日日为娴妃诊治,伺候的人也还尽心,李美人臣妾叫她暂时搬出来避疾了,另外,郦庆宫的宫人们不许随意出入、接触外人,一切等皇上回来做主。” “你做的很好”,齐烨点了点就,直奔养居殿:“让主事的太医过来见朕,方吉平留下,你们俩各自回宫安顿,没朕的旨意,不许随便乱走。”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尹灵鸢说的,两人躬身应了,各自告退回宫。 “臣妾已让太医们在养居殿外侯着了,皇上……”静妃紧跟着齐烨,声音渐行渐远。 钟秀宫。 阔别半年多,尹灵鸢终于再次回到了这里。 初辉早已带着宫人们站在门口迎接,抻着脖子朝这边张望。 “初辉!”含绿喊了一嗓子,尽管刚一回宫就遭遇这样严重的事情,整个宫廷气氛肃穆,但是见到久别的初辉,她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含绿?!”初辉望见尹灵鸢一行人,急急忙忙迎上来:“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尹灵鸢以为她是喜极而泣,等进到宫里头,看见眼前场景,差点气的她心境不稳。 聿泽说过,修为越到后头越考验心境,好在尹灵鸢修为还没到那个份上。 她想过自己这一走大半年,两宫的菜蔬渐渐没了灵泉水的浇灌,品质定会下降,却也没想到会至眼前这模样。 尹灵鸢目之所及,从前郁郁葱葱的绿色,如今只剩下零星几点,大片大片灰黄色的土地露出来,宛如老人头顶的斑秃,令人触目惊心。 走近了细看,很多蔬菜才冒出一点细嫩的小芽便被割掉,茄子、黄瓜一类,满藤上找不出一根成熟的果子。 水培架变得空洞洞,甚至少了一整个架子,原先被她见缝插针,堆叠摆放着的大大小小的花盆也所剩无几。 整个钟秀宫灵气稀薄的几乎要感受不到。 “怎么会这样?”尹灵鸢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这句。 这一路上,她借着齐烨的信使,时常跟宫里通消息,初辉的确是说收成不如从前,菜蔬长得也慢了,描述的现状都在尹灵鸢的预料之中,所以她并没太担心,甚至在信中安慰不必在意。 直到开始忙工坊的事情,她才没闲暇再跟宫中通信,及致后来被关禁足,到如今也不过一月有余,怎么就会坏成这个样子?! “都是奴婢无能”,初辉带着无奈和愤恨开口,“没能护住这些菜蔬。” “到底怎么回事”,尹灵鸢沉声道,“你同我细说。” 一开始的确只是菜蔬们长得不好了,尹灵鸢留下的灵泉水用完,菜蔬渐渐失去灵气,不只长势变慢,味道也不及原先的好。可到底是被灵泉水浇灌过的,尤其是土地,更是数年浸润在灵泉之中,所以其上长出来的菜蔬,即便大不如前,也比普通菜蔬好吃。 直到荣贵妃生病。 她死状凄惨,宫里更是越传越邪乎,承乐宫许多发病的宫女太监很快便死了。 而同样染病的娴妃,却能一直维持着病症,恶化缓慢。 唯一不同的便是,娴妃一直能多多少少进些吃食。 一般人口舌生疮之后,胃口便跟着下降,再加上口舌之痛,几乎吃不下东西。 而娴妃虽然有同样的病症,面对初辉送来的果蔬,却能略进一些。 且慢慢有消息传出,娴妃从前便时常吃钟秀宫送来的吃食,所以定是这些格外鲜美的食物,让娴妃不至于这么快恶化。 这说法其实有些道理,这时候没有输液这项技术,人吸收营养全靠吃,吃不下东西,自然身子就会变弱,更何况是在生病的情况下? 而且太医也说,能吃得下,或许就有救。 有人忍着疼痛和恶心硬吃,但都无一例外吐了出来,只有娴妃,对初辉送来的果蔬能吃得下,且每次吃完之后,症状都会略有环缓解。 流言越传越邪乎,但是因着毓妃往日的强硬作风,也没谁真的上门来讨。直到有个宫女忍不住,偷摘了毓妃种在小树林里的人参,竟真的使病情得到了缓解。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自危的后宫诸人再也忍不住,一个个全跑去偷人参。 “几乎是一夜之间,人参少了大半。”初辉想起那日的情形,还觉得气愤。 她气不过,托人送消息给娴妃,娴妃生着病,却也带话给静妃,拜托她帮忙护着。 “好在静妃娘娘帮忙”,初辉道,“剩下的那一半人参总算是临时保住了。” 尹灵鸢胸口剧烈起伏,她还没看到人参地的模样呢,此刻听初辉说,就已经气的不成。 人参弄不到,众人便将主意打到了两宫的菜蔬上。 随着宫里的病势愈发严峻,各宫主子、娘娘们,从上门讨要,到大张旗鼓的带人来抢。 “直如同强盗一般!”初辉叹道,“见着菜便拔、大大小小的花盆全叫那些人搬走了,奴婢们根本拦不住。” 是时,娴妃的身子愈发不好,时常昏睡,初辉的消息再递不进去,没有人护着,那些个娘娘、主子,个个身份尊贵,又岂是初辉她们能抵挡的? 樱华宫和钟秀宫彻底沦为了超级菜田,只能任人采撷。 “若不是顾及着太后娘娘,怕是这点子绿色也留不下。”初辉最后道。 太后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从前因着吃灵蔬调养过来一些,随着尹灵鸢出宫,灵蔬品质下降,慢慢的又不好了。 即便想护住两宫,也是有心无力。 “荷嫔呢?”她又问,荷嫔虽然位份不及娴妃,但她育有两个孩子,又一直跟娴妃、毓妃交好,在后宫之中也是有些分量的。 初辉却摇了摇头。 尹灵鸢不明其意。 “荷嫔娘娘一直忙,奴婢们日常见不到人,去了两次瑞祥宫,也都说荷嫔娘娘不在。”初辉道。 尹灵鸢蹙眉,没再说什么。 晚些时候,她又去了樱华宫,跟钟秀宫差不多的境遇,小园子里长出来的菜蔬基本瞧不见了。 往年这时节,早已坠满枝头的蜜桃,如今只零星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青色果实,地上不少断枝树杈,初辉说是摘桃子的人太过急切,生生连着树枝掰断的。 尹灵鸢抚着断枝,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就像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骤然被人打个半死,命都快没了。 她既心疼这些灵果、灵蔬,又着实痛恨所有当“强盗”的人,恨不得现在就找她们报仇。 正想着,忽然樱华宫四周铃声大作,这还是当初聿泽教她的防御阵法,一旦发现有人想偷桃子,阵法便会被触发,铃声响起。 此刻,显然是有人来了。 第237章 仇还是要报的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快,有多少摘多少,把桃子都给我摘下来。”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尚未见到身影,只听说话中透着急切。 “主子,青的也摘吗?”,接着,太监的声音响起,“奴才瞧着树上没什么好的了。” “摘,都摘”,女子急急催促,“没看毓妃已经回来了吗?趁她来之前抓紧多摘点,否则日后哪还有咱们的份。” 她说着,转过一个弯儿,话音一顿,立时怔愣在当场:“毓……毓妃娘娘。” 尹灵鸢盯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冷冷道:“哪个宫里的?” 来人被吓的缩了缩脖子:“嫔,嫔妾静和宫……赵美人。” 原来是她,尹灵鸢想起来了,这位赵美人可说是个典型的墙头草,哪边势大靠哪边,从前同荣妃交好,后来荣妃落难,立刻头也不回的转投宜妃;熟料宜妃被贬黜,她又不害臊的去吃回头草,真真半点原则也无。 “你方才说,来这里做什么?”尹灵鸢复又冷冷问。 “嫔妾……嫔妾……”赵美人嗫喏了半天,说不出口,谁能想到,来偷桃子撞见了正主,她本以为毓妃才回宫,舟车劳动,怎么也该歇歇的。 偏这时候,那不知死活的奴才还扯着嗓子问:“主子,您看这串可以吗?奴才找了一圈,就这跟枝杈上的红些,奴才这就给您掰下来。” “掰,掰什么掰,快给我滚下来!”赵美人厉呵。 太监趴在树上,往这边一看,了不得了,毓妃竟回来了?! 他吓得腿脚一软,没踩住树杈子,生生从树上掉了下来,“哎呦”“哎呦”的痛叫了两声,忽然感受到周围诡异的气氛,刹时闭了嘴。 “既然姐姐在,嫔妾就不多打扰了,这便告退。”赵美人说着欲退走。 尹灵鸢正在气头上,岂容她脱身,当即一声令下,让人把赵美人按住了。 “哎呦!”赵美人陡然被擒,下意识惊叫出声:“娘娘您……这是何意?” 她带来的下人不只那个掉下来的太监,外头还站着几个,听到动静纷纷跑了进来,见到毓妃本尊,立时都傻了眼。 尹灵鸢在前,初辉押着赵美人紧随其后,走过这几个傻愣愣的小太监身边时,冷冷开口:“你们的主子本宫带走了,今日往后,但凡我这桃树少一片叶子,我便扒你们一片皮。” 众人吓得瑟瑟发抖,纷纷跪下不敢说话。 “滚。” 尹灵鸢最后吐出一个字,再也不看那些连滚带爬的人,毋自离去。 回到钟秀宫,初辉问怎么处置赵美人。 “先关起来。”尹灵鸢道。 来偷、抢的不只赵美人一个,但谁叫她撞枪口上了呢,便是要先拿她开刀。 尹灵鸢这一日气的没用晚膳,夜里躺在床上还满脸的不痛快。 聿泽将人拉进识海,背景正是从前樱华宫果蔬满园的样子。 “你成心气我呢不是?”尹灵鸢没眼看。 “莫气”,聿泽淡淡笑着:“已经这样子了,生气气的是自己。” “可我实在是……”尹灵鸢说不出的憋屈。 聿泽抬臂一挥,场景变幻,却成了另一副样子:“你们那世界不是有一句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没了,咱们再重新再种便是。” “谈何容易啊。”尹灵鸢大张了嘴巴,“这些可是我精心培育了好几年的。” “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血脉?”聿泽牵起她的手,随手一挥,原本低矮的植物迅速拔节发芽、迅速生长,很快变得和人一样高。 “神农血脉。”尹灵鸢经他一提醒,忽然想起来了。 “不错”,聿泽道,“之前在路上,你没什么施展的机会,其实身负神农血脉的人,还有一种修炼的方法,便是种植。当他们安下心来,一颗一颗慢慢种植的时候,便是潜移默化的修炼,更有前人在感悟种植中取得修为突破。” 竟然是这样的吗? 尹灵鸢有些不大相信的看着他。 聿泽掐了一把某人气鼓鼓的腮帮子:“我骗你做什么?虽然灵植没了甚为可惜,但未尝不是你感悟修为的机会。” “照你这样说,我还得感谢那些偷菜、抢菜的人了?” “自然不是”,聿泽看着她,“该报的仇还是要报的,只是别把这事看的太重,换种角度,对自己而言反倒更好。” 尹灵鸢明白他的意思,绕了一圈,这家伙原来是在宽慰自己呢。 “来。”聿泽再次牵起她的手,来到幻境的中央,“我带着你,好好规划一番日后的园子,从前都是你一个人种的,如今我们一起来。” 尹灵鸢随着他的动作,心中想着哪里种些什么,哪里便出现一大片植物成熟的样子,一番指指点点下来,心情果真好了不少。 “你说,宫中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俩人都玩累了,坐下来歇息的时候,尹灵鸢忽然问起,“为何她们会认为吃我的灵植便会缓解病情呢?” “或许这不是病急乱投医。”聿泽跟她肩膀挨着肩膀,解释道:“有一种说法认为,病者,是为污瘴之气缠身,而灵植中含有的灵气,或许正可抵御致病的污瘴之气,况且这个症状……” 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尹灵鸢没等到下文,偏头去看他:“症状怎么了?” “不像是普通的病”,聿泽只道,决定先不说自己的猜测,“知道的信息太少,若是能看到病人,或许便可断定。” 尹灵鸢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能治好吗?” 聿泽点点头:“先要看一看病人才行。” “我试试明日能不能去探望娴妃。”尹灵鸢最后道,旁人倒也罢了,娴妃是她的朋友,定不能看着她死的。 次日,初辉几个早早起来,准备了丰盛的早饭,因着昨晚尹灵鸢没吃,三个人都忧心着。 经历了昨夜一番,她却已经不大气了,很自然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边吃还在思量等会先去郦庆宫看看,能不能进去。 只是尚未等她出门,静妃便携着荷嫔先行登门了。 第238章 另有所图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荣贵妃没了,娴妃病重,尹灵鸢又刚回来,如今后宫能管事的就只有静妃一人,六宫正乱着,静妃能抽身过来,可说不易。 其实昨日她抓了赵美人,便想到会有人找来,只是没想这么快。 尹灵鸢请两人进来,又吩咐上茶点。 “早听说妹妹宫中的茶点是一绝,今日终于有幸吃到,果真名不虚传”,静妃先开了口。 “娘娘从前深居简出,不曾知道,毓妹妹这儿的好东西可多呢,嫔妾同瑜儿柔儿,不知沾了多少光”,荷嫔笑吟吟的,“大家都是姐妹,往后该多走动才是。” “姐姐说的是。”尹灵鸢淡淡应了句,“只是如今不比从前,我出去这大半年,险些连宫室都给人搬空了,日后怕是再也给姐姐送不了什么。” 尹灵鸢说这话,其实是有些气愤的,娴妃病重,管不了事儿,但是荷嫔好好的,钟秀宫和樱华宫被这样糟蹋,她难道会不知? 尹灵鸢不求她能护住多少,毕竟荷嫔身份地位摆在那,面对比自己位分高的人,明哲保身很正常,但是诸如昨日赵美人那般的,荷嫔若想管,还能没法子吗? 可是初辉却说从没见到过荷嫔的面,是真的忙到数次上门都抽不开身,还是不想见,其实不必深想。 尹灵鸢自问在这宫中,自己跟荷嫔、娴妃是真心相交,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也会想着她们,可如今…… 若是今日荷嫔不来,她或许还不会想这些,但是她来了,还说了那样一番话,不由便引起了她心底的怨怼。 “妹妹这话说的。”荷嫔有些讪讪的笑,“你不知道近些日子宫里的情势,实在是……姐姐真真心有余而力不足。” “娴妃妹妹”,静妃开口,打断了荷嫔的小声辩解,“妹妹心中有气,咱们都理解,但凡谁遇上这样的事儿能不生气?可是妹妹气归气,却不好私下扣留嫔妃。” “娘娘是说赵美人吧”,尹灵鸢明知故问,“她的确在我这儿,娘娘此来是为了赵美人?” 静妃颔首:“妹妹深得皇上宠爱,日后想怎样惩处都可以,眼下六宫正乱,这病尚未寻到治疗之法,赵美人好说是个正经主子,妹妹就算扣下人,也做不了什么,反倒给自己平添麻烦,不若将人交于本宫,日后如何惩处,但凭妹妹做主。” 静妃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也算是站在尹灵鸢的角度看问题,她的确对楚美人做不了什么,但就这么将人放了,她也不甘心。 “娘娘关怀”,尹灵鸢笑笑,“不过赵美人却是叫我请来钟秀宫做客的,并非什么扣留。” 她啜饮一口清茶,继续道:“而我这里招待一个美人,倒也废不了多少功夫。” “你怎能这样说呢?”荷嫔有些急了,“赵美人分明就是……” 静妃抬手示意她别说了:“既是做客,那便是咱们多心了。” 尹灵鸢眉梢微挑,这么快就放弃了?明眼人都听的出来她这是个借口。 只听静妃接着道:“说来也是本宫无能,娴妃病了后,六宫诸事一下子全压了过来,千头万绪,没顾住妹妹这里,容得她们胡来,姐姐这厢给妹妹赔礼了。” 她说着便站了起来,真的曲身给尹灵鸢行了个福礼。 后者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将人扶住了:“娘娘何必如此,我从不曾责怪娘娘。” 她说的是真心话,静妃代管六宫,忙是一方面,且人家也没立场帮自己,从前跟静妃不过是点头的交情,没道理要求人家什么。 “还没感谢娘娘,帮我护住那些人参”,尹灵鸢道,“听初辉说,多亏了娘娘出手,才勉强护住那些余下的。” “妹妹快别这样说”,静妃重新站起身,却没放开尹灵鸢扶她的手,反倒紧紧握住了:“今日此来,其实还有一事,正是因着那些人参。” 尹灵鸢示意她说。 静妃便道:“宫中流言纷纷,说是人参可以延缓病症,我也让太医拿了好些人参入药,然而结果差强人意,太医们多次提出,想试一试妹妹种的,但都叫我拦了,不问自取是为偷。但如今妹妹回来了,我便想着,问妹妹借上一两根,若是能奏效,岂不是天大的好事,不知妹妹可肯割爱?” 静妃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尹灵鸢,毕竟人家才说完感谢她帮忙护着人参,转头就开口要了,理由说的再冠冕堂皇,结果也是一样的。 尹灵鸢沉思片刻,才要回答,荷嫔却又抢着道:“要嫔妾说,这样的事儿毓妹妹哪有不同意的,真要对疫病有帮助,也是妹妹的功德一桩啊,有甚好犹豫的呢?” 慨他人之慷,荷嫔可以说诠释的很淋漓尽致了。 “到底是毓妃的东西”,静妃道,“自然要来问一问妹妹的意思。” 她有理由拒绝吗? 当下这情形,但凡一点可能治愈病症的希望都不能放过,自己若执意不肯,岂不太不识大体? 况且若人参真的有效,尹灵鸢也不介意献出去的,东西再珍贵,也没有人命重要。 不过么,既然静妃来问了,她倒可以趁机要点旁的。 “能为疫病出力,我自然责无旁贷,更盼望着这病早些被医好”,尹灵鸢说着,话音一转,“娴妃姐姐病了这么久,我这心中着实担忧,若不能亲看看,实在放心不下。” 静妃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荷嫔却急急道:“这病可不是好玩的,妹妹刚从外头回来可能不知道,病症传染得厉害,一般人躲还来不及,妹妹却要自己往上凑?” 尹灵鸢双眸微阖,没有看荷嫔,只是道:“不亲看看娴妃,我不放心。” “毓妃妹妹姐妹情深,当真让人羡慕。”静妃最后道,同意了尹灵鸢去探望娴妃的要求,临走时不忘叮嘱:“远远的看一眼便罢了,更不能随意触碰娴妃用过的东西。” 尹灵鸢谢过,将两人送了出去。 病势紧急,既然能去了,她也不愿过多耽搁,便要只身前往郦庆宫。 “娘娘好歹带上我们一个,您自个去太危险了。”含绿宝笙初辉齐齐在后头跟着,尹灵鸢一个也不打算带。 “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她道,“你们仨谁也不许跟着,我很快回来。” “可是……”三个人愁眉苦脸,亦步亦趋。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尹灵鸢强硬道,她自己身负修为,又有聿泽在身边,自是什么都不怕的,这三个却都是凡人,万一染上了病,岂不害了她们? 荷嫔说话虽然直,但是有一句说的没错,姐妹再情深,也不该冒着风险往前凑,只不过她有绝对的把握自保罢了。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是女子的嘶喊咒骂,尹灵鸢眉弯轻蹙:“什么声音?” “是赵美人”,含绿小声道,“嚷嚷着让您放了她呢,闹得厉害。” “还挺有精神。”尹灵鸢凝神听了片刻,尽是些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说什么囚禁嫔妃是不想活了,胆大包天,她出去定要怎样怎样之类。 “以后每日只送一碗粥”,尹灵鸢听了几句便迈开步子走了,“看她还有力气叫嚷。” 她是不能拿楚美人怎么样,不过饿上两天,关上几日,让她受受罪,也让六宫诸人看看,她尹灵鸢的东西,也不是一味那么好拿的。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39章 探望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郦庆宫守卫森严,尹灵鸢来却并未受到阻拦,想必已得了静妃的交代,由此可见这位临危受命的掌权人对六宫的执掌能力并不弱。 半年前离开的时候,郦庆宫还人来人往,如今再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寂静中透着压抑的感觉。 尹灵鸢直奔主殿,终于在娴妃居住的寝殿门口看到了两个守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太监。 “给毓妃娘娘请安。”两人见到尹灵鸢具是面露惊讶,忙不迭的下跪行礼。 尹灵鸢叫了起:“你家娘娘怎么样了?我去瞧瞧她。” “娘娘来了就好了,娘娘请。”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为她挑开门帘,挑帘子用的也不是书,而是各自拿了跟长木钩子。 尹灵鸢缓步入内。 内里还有一个贴身侍奉的宫女,头上、手上具包着布巾,见了尹灵鸢便屈膝行礼。 “若雪呢?”她问,若雪是娴妃的贴身宫女,眼前这个她却没什么印象。 “若雪姐姐前阵子伺候娘娘,也染上了。”小宫女嗫喏道,“如今已下不了床。” 尹灵鸢一顿,柔声安抚:“你辛苦了,可否让我看看娴妃都吃什么药?” “恩。”小宫女点了点头,起身退了出去。 看见人消失在门口,尹灵鸢赶紧唤聿泽出来:“快看看,娴妃得的什么病。” 聿泽现身,两人一起往床上望去。 娴妃昏睡着,呼吸有些粗重,面上泛着并不正常的暗红色,尹灵鸢略略掀起被角,露出来的手臂和脖子上泛着大大小小的斑驳痕迹,有些已经溃烂化脓,看着触目惊心;有些微微泛红,呈现跟脸上差不多的暗红色。 尹灵鸢仔细分辨,还有的地方已经结了灰黑色的痂。 “这不是什么疫病。”聿泽忽然开口,又话音一转,“对凡人而言,或许也算是疫病。” “你知道了?”尹灵鸢迫不及待的问,“是不是有治疗之法?” 不待聿泽回答,去取药方的小宫女便回来了,尹灵鸢迅速放下被角,在小宫女进门的瞬间消失不见。 “娘娘。”小宫女把药方递给尹灵鸢。 后者接过,直接收进了袖子里:“我去拿给方太医瞧瞧,若可能,请他来为娴妃诊治” 小宫女眉目间显出喜色:“多谢娘娘。” 方太医的医术,整个宫里谁不知道,郦庆宫的宫人们都盼着方太医能来给娴妃诊治,只是她们都出不去,只能眼巴巴的等着。 “辛苦你,好好照顾娴妃”,尹灵鸢最后叮嘱道。 “娘娘放心。” 出了郦庆宫的大门,她便迫不及待的问聿泽,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她的症状,应该是一种毒草造成的。”聿泽道,“修真界的毒草。” “修真界?”尹灵鸢愕然,“可是她们怎么会接触修真界的东西?” “还记得那件法器吗?”聿泽提醒,“从前在宜妃手里的,后来管库房的小太监还因此丢了性命。” “你是说‘心想事成’?”尹灵鸢想起来了,这件名唤“心想事成”的法器,由金册、带有灵石的金笔和玉匣组成,将想要的用金笔写在金册上,便能从玉匣中得到这样东西。 当初宜妃死后,尹灵鸢找了好久这法器,最终也没寻到。 如今却是又出现了? “是有人拿到了‘心想事成’,有意为之?”尹灵鸢猜测,“既然是荣贵妃先害病,想必这人是荣贵妃的敌人。” 聿泽对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并不感兴趣,只道:“这种毒草可拿来炼制一种毒丹,草的年份越高,毒性便越强,修者若食了,体内灵力便会被慢慢化去,凡人如果误食,会全身溃烂而死。” 但是修者吃了,却不一定都会死,大能修士,譬如未曾陨落之前的聿泽尊者,这毒丹于他不过是小儿科,灵力浓厚的足以抵消药性;但若修为浅些,说不定被化去灵力后,慢慢的也会出现跟宫里这些人一样的症状。 说白了,这毒丹的威力,同修士的灵力之间是相互抵消的关系,什么时候修者的灵力能将毒丹的药性全部抵消,这毒便也消失了。 若是倾其性命,都无法抵消毒丹的药性,那么这毒性便会逸散,沾到亡者生前接触过的物品上,附着在亡者的皮肤上,其他人若不小心误触,毒性便会侵入身体,进而引发相似的症状,看起来就如同这病会传染一般。 凡人身上其实也有灵力,这种灵力还有一种更通俗的说法,即为人们口中的元气,中医讲,元气损耗,常常要花费很长时间调养,便是这个道理。 而凡人身上的灵力本就比修士弱太多,遇上这种毒丹,微不足道的灵力立时就会被吞噬殆尽,全身溃烂而亡后并不足以抵消毒丹的药性,所以便会一个接一个的染病。 “是不是即便没有药医治,在感染了足够多的人之后,毒性也会消失?”尹灵鸢听后问道。 “不错。”聿泽道,“不过凡人身上本就灵力微弱,若等毒性消失,只怕还要成百上千人。” 尹灵鸢震惊,照这说法,岂不整个后宫都沦陷了? “可有法子解?” “像我方才说的,用足够的灵力抵消便是。”聿泽道。 所以尹灵鸢的灵蔬被偷抢,其实不无道理,灵蔬中蕴含着灵力,人吃下去,便可抵消一些毒丹的威力,所以娴妃的病情发展缓慢,而她身上许多结痂的地方,也是灵蔬作用的结果。 得知真相的尹灵鸢,倒是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了。 “那我输些灵力给娴妃,是不是她就能好了?” 聿泽不置可否:“后宫这么多人,难道你要一个一个去输灵力吗?” 尹灵鸢想说我管她们死活,可这话终究说不出口。 “且在毒性尚未完全抵消之前,总还会有人染上的。”聿泽又补充。 治,便是得一起治。 以聿泽如今的修为,他倒是可以来一个“灵力普照”,只是这样一来,两个人都得暴露。 “空间里有一株五百年的灵珠草,是修者用来短时间内增加灵力的。”聿泽复又开口,“此草配合灵泉水,应该足够解毒了。” 尹灵鸢当即明白该怎样做了。 才回去钟秀宫,她便立即叫含绿去请了方太医。 方吉平实在是太忙了,自从回来,甚至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他还连病症都不了解呢,便被众太医当成了主心骨,简直片刻抽不开身。 听到是毓妃传他,方吉平当即有了计较,许是有了应对之法,遂很快便来了。 尹灵鸢直接把灵珠草给他了:“这是解毒药草,你再拟个差不多的方子,将这草加进去,给病患服下。” 方吉平面露欣喜,小心翼翼的接过药草:“这是什么草?” “灵草。”尹灵鸢直接道,“灵力很强,切忌不可多加,每副药里只加一点点,否则不但治不了病,还会害人性命。” “微臣明白了。”这不是尹灵鸢第一次给他灵草灵药了,除了最初的解毒丹,全都需要严格控制用量。 “另外,再取一些研磨成粉末,洒在病人的住处、接触过的地方。”尹灵鸢复又叮嘱。 方吉平郑重点头,忍不住问:“娘娘可是知道了这病症的来源?” “今日去看了娴妃”,尹灵鸢道,“是一种毒丹。” “毒?”方吉平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字,随即问:“那么从前的解毒丹可解吗?” 尹灵鸢摇摇头,解毒丹都是她用寻常草药,加上一点点灵力炼制的,不足以抵消现下宫中的毒性。 “微臣这就去办。”方吉平拿了灵草,迫不及待的要走,尹灵鸢又叫住他,给了他一瓮灵泉水:“熬药的时候,用这个水。” 方吉平心中不明,但是知道这水必然也不是凡物,当即双手接过,小心的抱在怀里,告辞离去。 第240章 众人拾柴火焰高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太医们只知道方吉平去了趟钟秀宫,回来便仿若受了什么点拨般,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夜,隔天就宣称自己研制出了解药。 同僚们无不啧啧称奇,不过对方太医的医术倒是没什么怀疑,立时便有人提出,先让患病的宫女太监试药。 方吉平将亲自熬制的药喂两人喝下,两剂药下去,情况略有好转。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进而喜上眉梢,齐烨闻言亲自召见了方吉平,他将药理毒理一通分说,齐烨最后委任他全权处理疫病一事。 所有太医需得听凭调遣,便宜行事。 方吉平领命,先去看了娴妃,熬了药汤给娴妃服下。 为了方便,他将汤药改制成丸,其余都是寻常进补之物,只每粒丹丸里加了尹灵鸢给的水,以及一点点灵珠草的粉末。 另有一半灵珠草,被他和白术、艾草等药混合在一起,用以撒在各宫宫室院落,以消疫病。 整个过程静妃都是尽可能安排配合,派人统一领了丹药,给患病的人服下,并不会因谁地位高低而有所区别。 洒在宫室里的草药,也是各宫各处平均分配,承乐、鹂庆两宫更是静妃亲自监督。 在众人真正痊愈之前,便已经稳住了民心。 加之方吉平的特效药慢慢起效,许多病患开始慢慢好转,整个后宫紧张的气氛终于渐渐消散。 病人身上的溃烂痊愈,便会结出如娴妃身上的灰黑色痂,结痂脱落后,虽然会留下大大小小的疤痕,但鲜嫩玩好的皮肤,还是会让人们喜极而泣,这该死的溃烂,终是好了。 娴妃也在渐渐好转,郦庆宫的小太监专程来回了话,叫尹灵鸢放心。 尹灵鸢心情大好,终于想起了被她关着的赵美人。 “倒是没再听见她再叫嚷。” 每日里只给一碗粥喝,一连七天,她还有力气叫嚷才怪了。 “将人放出来罢。”尹灵鸢吩咐道。 “娘娘的气可消了?”含绿笑嘻嘻的问。 一开始她们还会劝两句,觉得赵美人好说也是个嫔妃,就这么扣着,太不和规矩。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皇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便知陛下的态度,众人于是也就放心,不再提。 “事情多着呢,没心思再置气。”尹灵鸢道,眼下娴妃脱险,她也要赶快再把菜蔬们种起来了。 七日。 整整七日。 赵美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房子整整呆了七日,且这七日里,不能出房门,更没谁好心给她送来洁具、恭桶,所以七日以来别说梳洗了,吃喝拉撒都是就地解决的。 所以当蓬头垢面的赵美人被放出来的时候,不只尊容不忍直视,味道也熏的呛人。 “我们娘娘说,您可以……”小太监忍着捂鼻子的冲动,一句话还没说完,赵美人便跌跌撞撞的跑走了,逃也似的。 小太监看了一眼里屋,被熏得退后三步远,跑去找了块布堵住鼻子,才勉强忍着进去打扫。 尹灵鸢听了回禀,真有些后悔自己这个决定了,赵美人的确受了折磨不假,但也脏了她的地方。 “给打扫房间的宫人拿些赏赐”,尹灵鸢无奈道,“真是辛苦他们。” “奴婢这就去。”含绿又是同情,又是好笑的道。 另一边,踉跄着跑出去的赵美人却没有回宫,她直接照着养居殿的方向去,一路上味道迎风飘散,熏得宫道上的小太监、小宫女们远远的躲开。 “皇上!”赵美人直接冲到了殿门口,扑在门外的台阶上声嘶力竭,“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本在伏案处理公文的齐烨惊了一跳:“谁在外头?” “听声音,似乎是赵美人。”李德福道。 齐烨神情一动:“放出来了?” “想是娴妃娘娘好转,毓妃娘娘心情也好了,便将人放了。”李德福笑吟吟的,宫中疫病情况好转,皇上近几日心情好,他这个做奴才的,也敢说两句轻松打趣的话。 “她倒是好了,却来烦扰朕。”齐烨嗤笑。 “皇上若不想见,奴才去打发了便是。”李德福说着,看齐烨的意思。 见皇上并未言语,只是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李德福明白了,无声的躬了躬身子退去。 门一打开,先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李德福忍不住挥挥拂尘,面上看不出半点嫌弃:“给赵主子请安。” “李公公,皇上可在里头?我要见皇上。”赵美人急切的问。 “皇上在是在,只是眼下没工夫见美人您。”李德福不疾不徐的说。 “可是毓妃她……”赵美人一句控诉的话没说完,便被李德福打断:“娘娘,您要诉苦,也得顾着自个的身子不是?您瞧瞧您,面容憔悴,怕是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吧。” “我这都是因为毓妃!”赵美人恨恨道。 “甭管是因为谁”,李德福笑着劝,“您这样子见皇上,或许皇上会一时怜悯,但是往后呢?往后您还想不想得皇上的青眼了?万一皇上见了您如此模样,日后想起来的都是这个,于您自己个岂不是坏处多于好处?” 赵美人不由看了看自己,衣裳皱巴巴的,头发凌乱、脸手也脏兮兮,李德福说她面容憔悴,还是给她留了面子、委婉的不能再委婉的,赵美人此刻形容,简直称得上是蓬头垢面,直似路旁流浪的乞儿。 “我……”她有些拿不准注意了。 “要奴才说,您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收拾了自个,齐齐整整了再来”,李德福补充道,“再说,皇上眼下也属实没空。” 赵美人终是被说服了,跟李德福道了句谢,踉跄着起身,扶着墙边一点点走回去了。 钟秀宫。 尹灵鸢花了好日个晚上,终于把普通的井水全换成了灵泉,如今她要重新整地、种菜,还要摘桃子。 土地还好,即便植物被拔了,也能重新种上,许多种在花盆和水培架子上的菜蔬,便叫人连着花盆、架子一道抢走了,尹灵鸢不得不找内务府重新定制。 且如今已是秋日,暖棚也要尽快搭起来才行。 齐烨来的时候,尹灵鸢正栽一排茄子的幼苗,动作不甚标准,栽下去的秧苗却整整齐齐,远远看去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你倒是愈发有经验了。”齐烨站着欣赏了一会,扬声笑道。 尹灵鸢刚好栽完了最后一颗,站起身拍了拍手:“皇上来了。” “朕来瞧瞧你。”齐烨自个找了个椅子坐下,甚是随意。 “皇上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尹灵鸢走过来,就着宝笙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手,意有所指的道。 “娘娘这可就错怪皇上了”,李德福笑吟吟的开口,“皇上早些时候才叫奴才将人打发了,此刻更是关心娘娘才来的。” “您真的不管?”尹灵鸢认真问。 “若要管也该管你这里才是。”齐烨来之前,先去了樱华宫,看到从来四季如春郁郁葱葱的宫室,如今被糟蹋成那个样子,心中亦是不快。 钟秀宫也不遑多让,如今看毓妃这样忙碌,更觉不忍。 但是法不责众,且已时过境迁,谁拿了、谁没拿、拿多拿少说不清楚,齐烨实在不好翻旧账。 “那您是想为臣妾出气?”尹灵鸢是笑着说的,只一句玩笑话,并不真的指望对方会做什么。 没想到齐烨倒还真接了句:“你好不容易种的东西,却叫糟蹋个干净,如今既要重新种下,辛苦岂能叫你一人担了?不如就叫阖宫闲着的嫔妃都来帮忙,让她们也知晓‘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尹灵鸢先是一愣,随即难以置信的问:“皇上的意思,是让六宫的人都来帮臣妾种地?” 齐烨颔首:“你可愿意?” “众人拾柴火焰高”,尹灵鸢笑得灿烂,露出两排大白牙,“臣妾自然愿意。” 第241章 劳动改造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这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钟秀宫从来没有似如今这般热闹过,人群熙熙攘攘,各宫的主子娘娘、主子娘娘们带着的贴身宫女太监,挤挤挨挨的全进了钟秀宫。 诈一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是讹传,后来圣谕到了,才满脸震惊和不情愿的过来。 一开始来,她们也只闲闲的站在一旁,自有忠心的奴才们主动请缨替她们干活,初辉等人更不敢使唤她们。 但尹灵鸢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人来了茶也不上一杯,直接让宫人们抬了各色工具出来,直接堆到众人面前。 “这是镐,将硬的土地垉开,让土壤松软,方便种植种子;锄头,平整土地;水桶,从那边的大水缸里舀了水浇灌庄稼……”尹灵鸢指着农具一样样介绍过去,末了笑眯眯的让大家选。 “众姐妹都是皇上请过来帮本宫的,量力而行,便各自挑选自己喜欢的工具,开始干活吧。” 没人动弹,尹灵鸢于是开始点名:“不如李妹妹先挑选?” 李美人才从小黑屋里被放出来,本打算恢复精神之后好好告上一状,让毓妃吃不了兜着走,没想到状还没告呢,皇上直接来了这样一道口谕,护着毓妃的心思谁还看不出来? 一想起被关的那七日她就后怕,今日亦是硬着头皮来的,见到尹灵鸢恨不得绕道走,自然不敢违逆,伸手指了个最近的,小声道:“这,这个罢。” “好。”尹灵鸢眼角眉梢皆是笑意,“那便劳烦楚美人担水浇地了,初辉带人去打水的地方。” “是。”初辉神情亦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眉飞色舞的应了,“请李主子跟奴婢来。” 李美人去了,尹灵鸢便又看向剩下的人:“各位姐妹呢?想选哪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就是没人伸手。 有个伶俐的宫女突然冒出来,抓起个锄头对着尹灵鸢点头哈腰的道:“奴婢替娘娘们做罢,奴婢自小做过农活,很是得心应手。” 尹灵鸢也不恼,只是慢悠悠的开口:“皇上口谕里可是说的阖宫‘嫔妃’,怎么你也想当嫔妃不成?” 宫女不敢说话了,只得缓缓将锄头放下,为难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各位姐妹难道都想抗旨不成?”尹灵鸢略略提高了声音,“还是说,要本宫把皇上请来,亲自坐镇。” 她拿着鸡毛当令箭,抗旨的大帽子一压下,谁还顶得住,只得不情不愿的拿起锄头镐锹,纷纷跟着宫人们去了。 翻土的翻土、整地的整地、还有挖坑的、浇水的,尹灵鸢亲自负责播种。 另有没拿到农具的人,便叫她们运土,新打造的花盆送来一批,里头都是空的,需要填上土才能种菜。 都是养尊处优的娇滴滴,哪里做过这些? 没一会,抡锄头的手上磨起了水泡,撂下锄头吹手心;运土的鞋子里进了石头,停下来坐着休息…… 尹灵鸢看在眼里,播下手中最后一颗种子,直起腰高声宣布:“马上天儿冷下来,今日若不能完成原定的活儿,大家就都不能回宫哦。” 她说着,指出各自需要完成哪些,一边说一边听到人群里小声的抽气声。 说完了也不管众人作何反应,继续埋头做自己的。 众人无法,只得咬牙忍着疼,继续干活。各自带来的贴身宫女太监们在旁急得跺脚,却也只能看着,或者趁人不注意,暗地里帮一把,大头还得主子娘娘们自己干。 尹灵鸢再抬头看时,已经没人还在偷懒,全都吭哧吭哧干着,甚为满意。 六宫之中,静妃忙着料理疫病余下的事情,荷嫔跟着帮忙,没有过来;娴妃身子才有起色,自然也不会来。 剩下的就是楚美人,她说自己旧伤复发,这几日难受,也没来。 尹灵鸢无所谓,反正楚美人在这件事情上是无辜的,她跟随南巡,自然没有抢过自己的菜蔬,不来也是理所应当。 其余六宫诸人都来了,穿着绫罗绸缎、打扮花枝招展的嫔妃们,做着担水、运土、翻地的活儿,这场景看起来,反差的有趣。 “啊!” 尹灵鸢正毋自欣赏这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不妨远处一声尖叫,接着是孙嫔带着哭腔的怒吼:“我不干了!” “孙嫔姐姐这是怎么了?”尹灵鸢走过去,看孙嫔跌坐在地上,半个脚掌陷在泥里,两只手撑在身后,素白的衣裳全染上了脏兮兮的污泥,水桶也打翻在地,漫出来的水把周围土地弄得湿乎乎泥泞泞一片。 因她一直在舀水浇地,看样子是滑了脚,跌倒了。 “快来人,把孙嫔娘娘扶起来。”尹灵鸢冲旁边的宫人们招手。 孙嫔的贴身侍女吉祥立刻跑过来,搀扶着孙嫔关切道:“娘娘,您没事吧。” “姐姐可有受伤?”尹灵鸢也问。 孙嫔终于从泥地里站了起来,跳着脚从田地里出来,看着自己上上下下一身脏污,想哭的心都有了。 尹灵鸢看她如此动作如此灵活,想来是没有受伤,遂唤来初辉:“带孙嫔娘娘下去换件衣裳,方便干活的。” “哎。”初辉立刻跑过来,自家娘娘没回来的时候,初辉没少在这些主子娘娘们手里头吃亏,受的欺辱可是不少,今日一有机会,她就叫初辉,便是要叫她狐假虎威一番,也算是让初辉出出气。 “娘娘请跟奴婢来。”初辉催促孙嫔。 “本宫不去!”孙嫔怒气冲冲的甩了甩手,“本宫干不了这些!” 尹灵鸢于是慢慢走到孙嫔身边,微笑道:“本宫记得,姐姐先前曾在自个宫里种过菜蔬,原该是最有经验的,怎么到了本宫这,就浑忘了?” 孙嫔一时语塞,那时候尹灵鸢圣宠正浓,后宫兴起一股效仿种菜之风,孙嫔闹腾的最欢实,此刻被正主翻旧账,她更觉得面上挂不住。 “这么脏,本(宫)……嫔妾干不了,总是跌跤”,孙嫔语气弱了些,还是不想干。 “姐姐从前为了菜蔬长得好,连粪肥都照施不误,与姐姐宫里当年相比,本宫这又算得了什么”,尹灵鸢一直笑着的,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况且姐姐跌跤是因着穿了不合适的衣裳,去跟初辉换一身利落的,自然干活儿也就利落了。” 说着不等孙嫔再反对,便交代初辉:“快带孙嫔娘娘去,这农活儿可耽误不得。” 初辉应下,硬是将人带了下去。 回来的时候尹灵鸢险些没认出孙嫔,有句话叫人“人靠衣装”真是没说错,换了普通短打的孙嫔走在初辉旁边,竟让人有种感觉,初辉才是更出挑的那一个。 说来初辉如今不过三十出头,之前因为受前夫暗害磋磨,又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看起来迫为沧桑,如今在宫里养了这么多年,日日饮的是灵泉水,吃的灵蔬、灵果,脸上的疤痕早不见了,现在是皮肤细嫩,倒愈发显出年轻时候的姿色来。 “娘娘,衣裳换好了。”初辉开口。 尹灵鸢从惊艳中回神,复又转向孙嫔,满意的点点头:“是利落,那便继续吧,方才耽误了一些功夫,姐姐可要加紧了。” 孙嫔暗自咬牙,却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认命的拿起木桶,继续去担水浇地…… 《我在冷宫种田》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42章 种田使我快乐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连几日,嫔妃们从最开始的不情不愿,满腹牢骚,到最后完全认清了现实,只希望这折磨快些结束,自己也能早日脱离苦海。 李美人的事情在众人之间传开,皇上摆明了替毓妃出气,毓妃连扣押嫔妃的事情做得出来,且半点不遭怪罪,于是众人更加忌惮,不敢不从。 怪只怪自己当日猪油蒙了心,非要抢那点子破菜做什么。 钟秀宫的土地种的差不多之后,众人又被带去了樱华宫,一样的流程重做一遍,众嫔妃也算熟能生巧,好在樱华宫比钟秀宫小了不少,她们也能少受些罪了。 足足半月之后,两的土地终于都被种满了,花盆但凡送来的,都填上了土,埋进了种子,眼睛能看见的活儿总算是做完了。 众嫔妃可说到了强弩之末,个个腰酸腿疼,手上磨起了厚厚的茧子,从第一天的光鲜亮丽,到最后个个捶腰拄腿的形象全无,算是彻底经历了一次劳动的洗礼。 “该种的都种下了,娘娘,嫔妾们明日是不是可以不过来了……”完成了最后一日的劳作,一个嫔妃弱弱的开口问。 “两宫的菜蔬能这么快种好,各位姐妹功不可没,待他日成熟,定当奉上果实,各位姐妹也品尝一番自己的劳动成果。”尹灵鸢微扬了声音,对众人道。 众人一听,摆手的摆手、摇头的摇头,这一遭罪是如何来的,她们可再清楚不过,哪还敢再吃毓妃宫里的东西。 “娘娘自己留着吃,嫔妾们不敢妄想。” “是啊,娘娘不必在意,这都是嫔妾们该做的。” …… 尹灵鸢听在耳里,乐在心里,笑吟吟的感慨:“姐妹们好生客气,既如此,本宫也不便强求。” 她说着,视线扫过樱华宫的围墙,沿着栽的一圈桃树上稀稀落落的结着果子,又悠悠的开了口:“本来嘛,地种完了,这些桃子还要摘的。” 众人顿时面露惊悚。 尹灵鸢转了个话音儿,接着道:“不过桃树太高,爬上爬下的想必姐妹们实在做不来,想想便罢了。” 众人提起来的心这才放下,可也不敢全放下,生怕毓妃还有什么后话。 不过尹灵鸢欣赏了一遍变脸,也算逗弄够了,大大方方的表示:明日不用来了。 “真的?”有人忍不住确认。 “自然是真的。”尹灵鸢笑,“不过若是有哪位姐妹还想来,本宫也欢迎。” 众人听罢,纷纷做鸟兽散,连句告辞的寒暄话都等不及说,恨不得立刻逃离樱华宫。 隔天,尹灵鸢听说嫔妃们集体累趴下,个个起不来床,甚至还有宣太医的。 整个六宫再没有比这时候更安静的了,看来勾心斗角、争宠献媚也是需要体力的,她这一遭顺便还帮齐烨示范了一个治理六宫的好法子。 ——将不安分的嫔妃直接丢去做农活,保准她再没力气作妖。 送走了各位娘娘,尹灵鸢这头自然也没闲着,搭暖蓬、摘桃子,继续发展自己的种植大业。 诚如聿泽所言,这一段时间下来,她每日亲力亲为的种植,却完全不觉得累,反而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平日里修炼也顺畅许多。 或许真的是血脉的关系吧,尹灵鸢心道,种田使我快乐。 到八月初,宫中的疫病终于完全清除。 荣贵妃的后事也办完了,静妃各种居中主持,事事妥帖,齐烨甚为满意。 “从前只以为你生性喜静,不想竟还有这般的主事之能。”阖宫请安的时候,齐烨这样说。 “当日情况紧急,臣妾也是没法子,硬着头皮来的。”静妃不好意思的笑笑。 “临危受命,还能事事安排妥帖,可见你的本事。”齐烨笑道,对静妃这段时间的工作甚为满意。 “多亏皇上回来,方太医得力”,静妃谦虚的表示,“若不然凭着臣妾,哪能这么快平息。” “朕心里有数”,齐烨拍拍她,转而对着众人道,“如今六宫既稳,静妃功不可没,她既管的好,朕便有意让她继续管着,你们日后要尊重静妃,不可违逆。” 此言一出,目下皆静。 尽管许多人心中早有预料,但是听皇上亲口说出来,分量自是不同。 自今日起,静妃正式成为继荣贵妃之后,六宫的真正掌权人。 不少人都替娴妃感到惋惜,她病的不是时候,从前荣贵妃还在时,明明皇上更看重她的,娴妃也是仅次于荣贵妃的二把手,如今这一病,倒叫静妃占了先机。 不过也有捧着的,赵美人当即便开了口:“娘娘公正无私,又体贴咱们姐妹心意,主理六宫乃是实至名归,臣妾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进而起身,向静妃柔柔一拜:“嫔妾恭喜静妃娘娘。” 众人见她如此,便也一个一个起身,纷纷向静妃行礼,言道恭喜。 尹灵鸢见状,也随大流道了句恭喜。 “妹妹们太客气了,快快请起。”静妃笑吟吟的抬手,示意众人起身,“日后做的不当的地方,还请众姐妹海涵。” “娘娘客气了。” “咱们都听娘娘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十分和谐。 静妃又转向齐烨:“皇上,臣妾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从前种种,具是荷嫔帮着跑前跑后,臣妾想着,不如让荷嫔帮我协理六宫之事。” “你觉得好便行。”齐烨对此没有异议。 荷嫔当即大喜,迫不及待起身:“多谢皇上,多谢静妃娘娘。” 齐烨遂也勉励几句:“六宫事多,你日后好好协助静妃。” “是,臣妾一定尽心尽力。”荷嫔保证道。 前朝事忙,齐烨安排完这最重要的一件事儿便离开了。余下众人纷纷恭喜静妃,赵美人最是积极,生怕静妃看不见她。 尹灵鸢兴趣缺缺,觑着众人说话的空当起身:“娘娘,我想去瞧瞧娴妃,便先告辞了。” “去罢。”静妃十分好说话的点点头,复又对众人道,“妹妹们连日劳作亦是辛苦,今儿没什么事儿,大家都早日回去歇息吧。” 众人于是相继起身,告辞着离开。 尹灵鸢走在前头,不小心从身后人的谈论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说的无非是方才的事儿,静妃做了六宫的主儿,协理六宫的却是一个嫔位,倒把毓妃这位正经妃子丢置一旁。 “娴妃身子未愈倒也罢了,她可是陪着皇上南巡过的,如今回来,竟也弃置一旁了。”一个人小声道。 “是啊,自从回宫,皇上才去看了毓妃一次”,另一个人附和,“说来她还不如楚美人呢,楚美人仗着跟皇上的情分,听说日日给孙嫔脸色瞧。” “真的?”那人不信,孙嫔是重禧宫主卫,楚美人住偏殿,算是孙嫔的宫里人,“她还敢给主位娘娘脸色瞧?” “可不是嘛”,另一人小声解释,“你难道没听说,楚美人为了皇上差点死了,生生替皇上挡了一刀,这是什么情分啊?!我看离她晋位的时候不远了。” “如此说来,皇上只宠楚美人,不宠爱毓妃了?” 话题又回到尹灵鸢身上,两人嘀嘀咕咕,忽见前方的毓妃脚步一顿,顿时心下一颤,刹那想起了被种田支配的恐惧,脚底抹油般溜走了。 尹灵鸢其实停下不是因为这两个说闲话的,主理后宫什么的,她本来也不愿意招惹这麻烦。 她停下,是因为荷嫔喊她。 尹灵鸢回身,荷嫔小跑着过来:“妹妹走的真快,让姐姐好追。” “荷姐姐寻我有事?” “方才在殿上……”荷嫔犹犹豫豫的说,“静妃娘娘抬爱,我也不好拒绝,妹妹请万勿生姐姐的气。” “妹妹放心”,荷嫔不等尹灵鸢回答,便急急道:“我一定找机会向静妃娘娘进言,让妹妹也能跟着协理六宫。” 第243章 话别离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荷嫔匆匆赶来,是怕自己生气? 气她位份在自己之下,却得到协理六宫之权? 尹灵鸢心下好笑,相识这么久,荷嫔还是不相信自己会对插手六宫事务感完全不感兴趣,担心自己因此事胜出妒忌之心,所以匆忙赶来安抚。 “姐姐可听过一句话?”尹灵鸢缓缓开口,“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姐姐求仁得仁,是该恭喜,可我却并不想要,姐姐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 荷嫔有些委屈:“妹妹这样说,便是不肯原谅姐姐了。” 尹灵鸢顿觉心累,不想再解释什么,转了个话题道:“我要去郦庆宫看娴妃,荷姐姐可要同去?” 荷嫔顿了下,扯出个笑模样摇摇头:“静妃娘娘那还有事儿,我就不去了。” 尹灵鸢遂不勉强,独自去了郦庆宫。 这里比上回来有人气多了,娴妃的病好了,李美人便也搬了回来。 才一进大门,便有宫人进去通报,一路来到寝殿,娴妃正靠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个绣样,低着头在认真的绣。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尹灵鸢进来便道,“怎么绣起这个了。” 娴妃放下绣样,见到尹灵鸢面上一喜:“你来了,快进来。” “我也是闲着实在无趣,她们这里不让动,那里不让去的”,娴妃笑吟吟的解释,“整日坐在床上,骨头都僵了。” “身体感觉怎么样?”尹灵鸢来到床边,立刻有宫女搬了小杌子过来,尹灵鸢坐下,看这宫女:“你是那天侍奉在娴妃身边的?” “她叫云儿”,娴妃道,“若雪病了后,一直是她在我身边侍奉,事事周到,就是不大爱说话。” 云儿冲尹灵鸢腼腆的笑了。 “你也太过胡来了”,娴妃复又转向尹灵鸢,“那日情形那般危险,你还敢跑来看我?万一方太医没找出医治之法,你岂不是也危险了?” “我担心你嘛”,尹灵鸢笑,“而且我现在好好的啊。” 娴嫔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下回可不许这样了。” “鬼门关走了一回还不够?”尹灵鸢夸张的瞪大了眼睛,“你还想有下回?” 娴妃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笑够了,娴妃复又吩咐云儿:“你先下去吧,我们说会儿话。” 云儿点点头,行礼退下。 “若雪怎么样了?”尹灵鸢又问。 “好了,都好,郦庆宫上下都没事了。”娴妃说着,长长舒了口气:“这劫难总算是过去了。” “这病到底是怎么开始的,姐姐可清楚?”尹灵鸢问,聿泽说毒丹来自“心想事成”的法器,那么究竟是谁得到了法器,幕后造成这一切? “奇怪的很”,娴妃回忆起当时情景,还有些后怕:“荣贵妃忽然就病了,接触过的人一个个染上,我就只去探望了一会,没想到也被染上了。” “荣贵妃在染病之前,可有接触过什么人?或者吃过什么东西吗?”尹灵鸢追问。 “为何这样问?”娴妃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不由压低了声音:“莫不是此病有什么蹊跷?”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下毒,可是什么毒能这么厉害,一个传染一个?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我也只是怀疑。”尹灵鸢道,修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她不敢轻易言说,当初在方吉平面前露出来,也是一时冲动。 “应该……”娴妃仔细回忆,过了半晌才道,“并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且荣贵妃执掌六宫,每日见的人事都很多,嫔妃们请安也是一次不落的。” “我记得荣贵妃身边有个宫女,叫……”尹灵鸢想了想,“叫夏彩的,她去哪里了?” 夏彩是荣贵妃的贴身宫女,对于荣贵妃生前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儿肯定更加了解,若是能问问她,或许就能找到线索。 娴妃却摇了摇头:“承乐宫因为是最先起病的,且一开始大家并不知道会传染,情况远比郦庆宫严重的多,宫人们死伤大半,夏彩既是贴身侍奉荣贵妃的,八成也不能幸免。” “一开始死了没了的,都叫一把火焚了”,娴妃道,“当时兵荒马乱,人心惶惶,记档上也不一定会有。” 宫里无论人员调动、还是进人出人、抑或是死了没了的,都有明确的记录。 “确实没有找到她的去向”,尹灵鸢道,她已查过记档,“里头记录的夏彩还是在承乐宫。” “那八成就是了。”娴嫔道。 连荣贵妃的尸身都叫焚了,更何况一个宫女? 荣贵妃好歹还殓了骨灰,如夏彩这样的,多半连骨灰都找不到了。 尹灵鸢叹了口气:“罢了,不说这个,你身上可留了疤?等你好全了,我就给你拿去疤痕得药过来,初辉用过的,很有效。” “恩”,荷嫔点了点头,说起初辉她便想起尹灵鸢没回来的时候,初辉受了好些委屈:“对不起灵鸢,我没能护住她们,也没能护住你两宫的果蔬。” 一开始初辉找来的时候,娴妃还有力气管,后来随着病情加重,她每日半梦半醒,越到后来,醒着的时候便少,大半时间都在昏睡。 初辉有时候来,她正昏睡着,等醒了,听下人提起,想要去管,可喝了药,便又很快昏睡过去,总是有心无力。 “我明白的”,尹灵鸢握了握她的手,“人一生病,什么精气神都没有了,哪还有力气管事,所以不用对不起,而且那些偷、抢我菜蔬的人,也算是付出代价了,我也不亏。” 尹灵鸢笑得有些得意。 “我早听说了”,娴妃无奈,“整个宫里,也就你敢这么干,连皇上都偏帮着你。” 娴妃自从醒来,身子慢慢好转,但是不能下床也不能出去,宫人们便讲有趣的事儿给她听,听的最多的就是毓妃如何拘着满后宫的嫔妃给她种田的事儿,听的她是忍俊不禁。 “如今新的菜籽都种下了,过不了多久能就长出来,到时候给你送来,你吃了身子也能好的更快些。”尹灵鸢又道。 娴妃颔首,她不知道尹灵鸢有什么独门秘法,但是的确意识到了两宫菜蔬的奇异之处。 无论外头怎样传,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感觉最明显。 有时候明明就难受的不行了,吃一些菜蔬便能好些,还有毓妃留下的桃子酒,喝的多了,甚至能让身上的溃烂缓慢愈合。 不过她无意深究,只知道毓妃不会害自己就是了,毕竟要害,当初发现她跟人有私情的时候,就不会出手相帮了。 “你回来,可曾见过荷嫔?”娴妃转而问起。 尹灵鸢点了点头:“见着了两回,一回是跟着静妃去我那里要人,一回便是今日阖宫请安,结束之后我邀她一道来看你,她推说事忙,没来。” 娴妃默默了一会,忽然问起:“是不是静妃让她跟着一起协理六宫了?” “姐姐的消息如此灵通?”尹灵鸢惊讶,毕竟她才刚离了静和宫便到这里,期间一直是两个人在说话。 娴嫔却淡淡笑了:“我猜的。” 不等尹灵鸢再问,她便解释道:“从前荣贵妃还在时,我协理六宫,荷嫔便主动帮着我做许多事情,很是积极,后来听云儿她们说,料理疫病也是荷嫔一直跟在静妃身边,便有此猜测。” “姐姐猜的不错”,尹灵鸢道,“今日皇上才刚宣布,让静妃主理六宫,静妃主动提了荷嫔。” “你……”娴妃想说你不要心怀芥蒂,想了想却又没有开口,因为她自己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芥蒂。 病了这么久,荷嫔一次也没来看过,甚至没有遣宫人前来问一问。 从前疫病严重时倒也罢了,如今尘埃落定,却仍旧没见她来探望。从前那般交好的姐妹,变得如此凉薄,怎能不叫人寒心。 反倒是尹灵鸢自己说:“她刚刚协理六宫,或许是真的有事儿脱不开身,过几日便好了。” 但直到娴妃完全痊愈,荷嫔也一直没来过。 第244章 箭在弦上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从郦庆宫出来,尹灵鸢直接去了樱华宫,桃子已经摘完,樱华宫的暖棚也只剩最后一点点。 今年的桃子品质不好,她回来这几日重新浇灌灵泉水,又多养了许多时日,也没能养好多少。 她于是决定,将今年的桃子都酿了桃子酒。 去岁的桃子酒还剩下几翁,就埋在樱花宫的桃树下,尹灵鸢让人全起了出来。 南巡的时候答应给张澜和李跃桃子酒的,因着回宫一直忙,没顾得上,此刻分别装了两瓮交给宫人,让他明日赶着下朝的时候,给张澜和李跃送去。 另留了两翁给宝笙。 “今年剩的不多了,等新的桃子酒酿出来,再多给你一些。”尹灵鸢道。 宝笙不明所以:“奴婢……奴婢喝不了这么多啊。” 含绿正好经过,从后面敲了下她的头:“笨,这酒难道是叫你自己喝的?” “嗯?”宝笙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尹灵鸢好心解释:“拿去送给余剑的,还有他哥哥余刀,不能叫他白当了咱们宫里的姑爷。” 宝笙也快免疫自家娘娘时不时的调侃了,不过对这样赤裸裸的说辞,还是不太习惯。 “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成姑爷了。”她小声道。 “年下事忙,等开春了,我就去求皇上赐婚”,尹灵鸢道,“到时候便名正言顺了。” “宝笙等不及,要嫁出去喽!”含绿跟着起哄。 宝笙想去打她,可怀里抱着两瓮酒,又怕摔了,只得在原地干着急。 尹灵鸢看不下去:“别说人家,到时候你也一起,好意思让方太医等这么久。” 这下轮到她自己,含绿不闹腾了,宝笙却逮到了机会闹她。 三个人笑闹一阵子,初辉过来问摘下来的桃子是否抬回钟秀宫。 “就在这里酿吧”,尹灵鸢道,“左右也没多少,回头你着人把器具都搬来,明日便开始做桃子酒。” 初辉应了声,下去准备。 尹灵鸢看了一圈新种下的菜蔬,有的已经发出嫩绿的小芽,纯净幽微的灵气逸散出来,令人顿觉身心舒畅。 聿泽早已重新开始修炼,尹灵鸢一日中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园子周围。 “你们先退下吧”,她道,“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 宫人们早已习惯,纷纷行了礼退下。 暖阁的门关上,聿泽现身,开口便是一句:“甚时候也给我个名正言顺?” “你不早就是了嘛”,尹灵鸢知道他说的是方才自己跟宝笙她们说的话,笑嘻嘻的道:“咱们可是正经的道侣。” “好啊,”聿泽挑唇,突然凑近,“那就做点道侣间该做的事儿。” 尹灵鸢灵活的一弯腰,唰的自男人身侧避开,再一个转身,已是来到聿泽身后。 “呦,修为见涨~”聿泽眉梢微扬。 “嘻嘻”,尹灵鸢得意的笑,尾音还没落下,聿泽身形一闪,已是欺身过来。 尹灵鸢瞬间警觉,立刻闪身想避,聿泽却比她更快,长臂一伸,已经揽住了她纤腰。 去路被阻,尹灵鸢立刻掉转方向,顺势旋转身形,欲从另一侧脱离男人的掌控。 聿泽立时变揽为抓,手指收起,却是抓住了尹灵鸢的衣裳。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阻力,尹灵鸢金蝉脱壳,弃了外衫,再次旋身,跟男人拉开距离。 聿泽笑意更盛,愈发提起兴趣,他随手弃了外衫,倾身冲了过来。 闪转腾挪间,两人又是过了数招,尹灵鸢终究黔驴技穷,被聿泽整个身子压在了塌上。 这是一个危险的姿势,她仰躺着,衣裳还脱了一件,尹灵鸢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我输了,我输了。”她马上开口,试图认输。 “好啊”,聿泽顺着她的话说,姿势却丝毫未变,“输的有什么惩罚?” 尹灵鸢转了转眼珠子:“就罚我三天不许睡觉,整夜盘膝打坐修炼。” “这分明罚的是我。”聿泽直接拆穿,身子愈发凑近了。 整夜打坐修炼,便是连识海的双修都没有了。 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尹灵鸢忍不住挣扎,身子来回扭动,然后她就发现,某种男人身上才会有的变化发生了。 “尊……尊上。”她顿时挣扎的更大,语调都有些颤抖。 “别动!”聿泽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沉的可怕。 尹灵鸢顿时安静,一动也不敢动,甚至那一瞬间脑子里想的是,周围隔音阵法开了没? 聿泽没起来也没进一步动作,他手撑在尹灵鸢两侧,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吸几次。 良久,终于感受到某些变化的消失,尹灵鸢悄悄舒了口气,她试探着开口,缓解尴尬:“我……我有事儿想跟你说。” 聿泽终于起身,整了整衣角,语调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润清冷:“说。” “你生气了?”尹灵鸢随后起身,扭着身子歪着头,试图去看男人的表情,“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聿泽被她缠的没办法,转身扫了她一眼,眼神中仍旧透着欲望:“不说便继续?” 尹灵鸢顿时坐正,目不斜视身不歪,一连串的话从她嘴里蹦出来,大有说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我想再要一株灵株草,放在桃子酒里,今秋的桃子灵气太弱,加了灵株草提升灵气,还想给太后送去,听说她老人家一直身子不好,若是喝了这酒……” “停。”聿泽忍无可忍,终于出声打断。 而后取了一株年份小些的灵珠草出来:“拿去。” “谢谢尊上。”尹灵鸢笑。 聿泽无奈,也跟着笑了,复又叮嘱:“虽然这株只有两百年,但对凡人也不可放的太多。” “我明白的。” 隔天,酿酒的器物都被搬了过来,大家有了去年的经验,做起来甚为熟练。 尹灵鸢把灵株草捻成沫,给先酿出的几坛酒里都撒了些,并做记号。 果酒不需要放置太长时间,一般酿造出来,再过个几日便可饮用了。 等最后一点桃子也被用完的时候,最开始酿下的酒便好了,她用小坛子盛了两翁,带着去慈安宫。 太后的确苍老不少,和衣靠在榻上,方吉平正在给她把脉。 尹灵鸢便先没出声,退到一旁静静等着,整个屋里也都静悄悄的,直到方吉平诊完了脉,才听他开口:“张太医医术高明,开的方子也合太后的体质。” “我就说吧”,太后颇有些无奈,“皇上还非得让你来,行了,你也辛苦了,下去罢。” 方吉平拱了拱手,躬身退下,在门口注意到尹灵鸢,复又向她微行礼示意。 “这人老了,身子自然慢慢就不行了。”太后幽幽感叹。 尹灵鸢从角落里转出来:“太后娘娘青春永驻,才不会老呢。” “诶”,太后循着声音望过来,见是她,顿时眉眼舒展,“你这丫头,就知道油嘴滑舌。” “臣妾给太后请安。”尹灵鸢蹲身行礼,福熙连忙上前,接过她怀里的两个坛子。 “快过来,叫哀家看看你。”太后冲尹灵鸢招手,“半年多不见,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现在才来看您,太后不生气吧。”尹灵鸢讨好的笑。 “气你?哀家可生不过来。”太后伸出食指点了点她,“还不知道你吗?回来之后气坏了吧。” “现在都好了。”尹灵鸢不愿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转而拿起福熙刚刚放在桌子上的桃子酒,献宝一般道:“之所以等到现在,都是为了这个。” 她打开盖子,立刻有甜甜的酒香飘散出来,满屋子的人闻之欲醉。 “新酿出来的桃子酒,给您倒一杯尝尝?”尹灵鸢问。 “快快。”太后示意福熙拿杯子,“你一走半年,上回送来的哀家早就喝完了,正想着这个味儿呢。” 福熙立刻端了酒杯过来,尹灵鸢倒了八分满,捧给太后,太后就着她的手,竟是一饮而尽。 “呼。”一杯酒下肚只觉身子畅快,太后长长的舒了口气,一直以来闷闷的浊气仿佛都消散不少,她大赞一声好酒,复又示意:“再来一杯。” “这可不行了。”尹灵鸢往后躲了躲,将酒坛交给福熙:“这回的酒烈,您可不能像从前那么喝,每日早晚饮一小杯便罢,多了可不成。” 主要是因为灵珠草,她虽然控制了用量,但毕竟不了解太后身子的承受度,担心她喝多,身子会受不了。 “哪里就烈了?”太后不依,复又吩咐福熙,“再给哀家倒一杯。” 福熙跟了她这么多年,主仆情分早不比寻常,闻言便往后退了一步,嘴上道:“您就听毓妃娘娘的罢,太后身子还没好全呢。” 说着,不给太后反驳的机会,抱着酒坛子下去了。 太后无奈,瞪着眼睛大叹:“这丫头,愈发反了。” 尹灵鸢笑,也就太后还称福熙为丫头,要知道连皇上都要尊一声姑姑的。 太后瞪了尹灵鸢一眼,最后自个也忍不住笑起来。 陪着太后说了好一会子话,慈安宫欢声笑语不断,直到太后身子乏了,睡了过去,尹灵鸢才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方吉平还在。 “你怎么没走?”她问。 “微臣特地来等娘娘的。”方吉平道。 第245章 昏睡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方吉平是想问尹灵鸢要灵泉水,上次的一瓮全用完了,用过之后,他敏锐的发现了那水的不同之处,一直想再要些。 只是怕那水太过珍贵,犹豫着没有开口。 “微臣只是想用来制药,无需太多。”方吉平道,“不知娘娘可有多的,匀微臣一些。”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为了灵泉水,当即大方的表示:“你要尽管去取,回头我跟宫人们说一声,你自己去樱华宫的井里打就是了。” 方吉平震惊:“竟是井里的水吗?” “自然不是。”尹灵鸢神秘一笑,却再不往下说。 方吉平了然,于是也没有追问,只道:“多谢娘娘,那微臣先去养居殿回禀皇上,容后便去樱华宫取水。” 尹灵鸢唤住他:“你去回禀太后的身体情况吗?老人家如今身子如何了?” 方吉平面色严肃,缓缓摇了摇头。 “这般严重?”尹灵鸢惊讶。 “也不能说严重”,方吉平想了一会,道,“太后应是年轻时亏了身子,加之前几年饮食一直不大好,若不是这两年能吃得下了,身子怕早就不成,如今靠着精细的调养功夫,或许能慢慢恢复些,但也要吃得下才行,而且随着年岁渐长,痊愈只怕是难。” 言下之意,多严重的病没有,只是身子亏,怕要一日日老下去,终至油尽灯枯。 不过她既然回来了,往后灵蔬、桃子酒不会断,想必对太后的身子能有些帮助。 “我知道了,你去回禀吧”,尹灵鸢最后叮嘱,“井水的事儿,尽量低调些。” “微臣明白。”方吉平躬了躬身,告辞离开。 回到钟秀宫,她方交代完以后方吉平取水的事儿,含绿便跑过来,递给她一封信。 “方才眷属司的人送来的,是霍州来的。”含绿道,“应是二少爷写给您的。” “二哥来信了?”尹灵鸢面上一喜,忙将信封拆开。 如今已至八月中旬,按照当初的计划,工坊第一批毛衣该已经做好运往北疆了,这消息早该来了才对。 她展开新,细细读了,脸上慢慢绽开笑容。 “二少爷说什么?”含绿看她笑得越来越开心,忍不住问。 “一切顺利”,尹灵鸢合上信便起身:“走。” “去哪?”含绿紧走几步跟上。 “养居殿。”尹灵鸢道,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齐烨。 信是八月初写的,工坊第一批毛衣方完工的时候,尹安禄便写了信寄出来,只是路上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走了半月有余,毛衣此时估计已经在北疆的路上了。 她太过高兴,完全忘了齐烨有比他更快的消息渠道,毛衣甫一完工他便知晓,派去运送北疆的人还是齐烨安排的。 “皇上既早知道了,怎么也不来告知臣妾?”尹灵鸢气鼓鼓的,“害臣妾平白担忧了许久。” “朕瞧着你太忙,哪敢打扰。”齐烨玩笑道,显然对这件事情很满意,龙颜大悦。 “衣裳现下可运到北疆了吗?”尹灵鸢复又问。 “估摸着就在这两日。”齐烨道,“你二哥很不错,你更是大功一件,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她本来想说不要的,话到嘴边又换成了:“皇上真的要奖励臣妾?” “君无戏言。”齐烨道。 “那好罢”,尹灵鸢道,“不过臣妾眼下还没有想要的,可不可以先记着,等日后臣妾想到了,再向皇上讨来?” “这是非要朕欠着你点什么?”齐烨看了看她,失笑:“好罢,就且先记着,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朕什么时候赏你。” “那臣妾就先谢过皇上啦。”尹灵鸢高兴的道。 她问齐烨讨赏,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而是想起北疆的大哥,和他那命途多舛的姻缘,先积攒点筹码。 临走前不忘叮嘱,等北疆收到毛衣,一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齐烨笑着应了。 再回到钟秀宫已经很晚了,用了晚膳,尹林鸢便早早上床休息。 几乎一合上眼就被拉进了识海,白日里没有得到满足的聿泽,今夜真真找回了够本。 次日,她照例打理菜蔬,水培架子新做好了一个,尹灵鸢把提前育好的幼苗移植进去,再给地里的小苗苗们浇浇水,直到晌午的时候,一个急匆匆的宫女跑过来,刚到宫门口便大喊:“毓妃娘娘!毓妃娘娘不好了!” 尹灵鸢在里头听到动静,跑出去一看,这宫女有些眼熟:“你不是太后宫里的人吗?这么急慌慌的跑来做什么?” “慈安宫出事了”,宫女来不及解释,拉着尹灵鸢便走:“福熙姑姑让我赶快来寻您。” 被拉着跑到慈安宫门口,正赶上匆匆而来的静妃,以及她身后的荷嫔和赵美人等人,两拨人见了礼便匆匆进去了。 齐烨已经在里头,张太医正给太后诊脉,一旁福熙急的团团转,太后躺在床上,昏睡着。 众妃到了后也是安静的立在一旁等,直到张太医诊完了脉,静妃方迫不及待的开口:“太后到底怎么了?” “从脉像上看,似乎并无大碍。”张太医满头满脸的汗,他已经反复诊断好几次了,太后的身子不只没有大碍,反倒脉像比从前更有力了些。 “可是太后自昨日睡下,直到现在都不醒,奴婢们怎么喊都没用。”福熙急道,“张太医,您再给仔细看看。” “太后娘娘呼吸平稳,与其说是生病,倒更像是……更像是……”张太医抹了把额上的汗,不敢确信自己的诊断到底对不对。 “有什么话就回”,齐烨沉声道,“不要吞吞吐吐。” “倒更像是睡着了。”张太医只得道。 “睡着了?”所有人具是吃惊,福熙更难以置信:“可是太后娘娘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 她说着变色一面,似乎想起了什么。 “姑姑想到了什么?”齐烨立刻察觉问。 “难道太后是喝醉了不成?”福熙难以置信的道,“昨日毓妃娘娘送来新酿造的桃子酒,本叮嘱了不要多喝,但是太后觉着喝着甚好,奴婢没有劝住,便叫多喝了几杯,之后太后便说困,一倒下再也没有醒来。” 请假条~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今日(2.6)请假,明天回来╰( ̄ω ̄o)《我在冷宫种田》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6章 贪杯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可是张太医不会连喝醉都诊断不出,且醉酒的人睡觉也不是这个状态。 “酒呢?”齐烨道,“拿来朕瞧。” 福熙于是赶紧去拿酒,昨日开的一坛就摆在外头的桌子上,她递给齐烨,后者打开酒坛闻了闻,又递给张太医。 张太医倒出一点在手上,用手指点着沾了些放在嘴里,抿了抿道:“只是普通的果子酒,即便是不会饮酒的人,若要喝醉起码也要两坛以上。” “母后喝了多少?”齐烨问。 福熙仔细算了算:“约莫……五六杯。” 齐烨对自己母后的酒量还是颇有了解的,宫中盛酒的精致小盅,五六杯就算是烈酒太后也喝不醉的,更何况是普通的果子酒。 五六杯桃子酒,怎么可能喝醉。 “会不会……是酒里加了什么东西?”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小声的说了一句,声音虽小,在场众人却听的清楚,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开口的赵美人不由有些紧张,慌忙开口解释:“臣妾也只是猜测,只是猜测。” 静妃看了她一眼后开口:“赵美人说的,也不失为一种可能。”说着又看向福熙:“太后除了桃子酒,可还吃了旁的什么?” 福熙忍不住想要去看尹灵鸢,她是绝计不相信毓妃会害太后的,可是眼下这形势,分明渐渐指向了毓妃,且除了桃子酒,太后也的确没吃过旁的什么特别的。 她把昨日一整天太后吃了什么、接触了什么都细细说了,除了桃子酒,一切都跟往日相同。 至此,矛头直指毓妃。 尹灵鸢是知道怎么回事的,骤闻太后昏迷不醒的时候的确吓了一跳,甚至路上还在盘算,有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灵丹可用,直到见到人,又听福熙说她一下子喝了五六杯桃子酒,这才明白过来。 太后的确是喝多了,不是喝醉,而是桃子酒里的灵草灵气太浓,凡人的身体一下子摄入太多,消解不了,这才陷入深眠。 酿酒的时候,她综合各种情况,把灵珠草的量加到最合理,却唯独忽略了,老太太会贪杯。 这种情况,只怕太后还要睡上几日,不过等灵力消解,人自然也就醒了。 “不知毓妃妹妹的酒里都加了什么?”静妃对着尹灵鸢开口。 尹灵鸢虽然明白,却不能解释给众人听,见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解释,索性拿过酒坛,又寻了个空茶杯倒了半杯酒,一扬脖子喝了个干净,方才开口:“只是普通的桃子酒罢了。” “妹妹别误会”,静妃赶紧解释,“太后每日吃药,许是酒里的什么跟太后的药相冲了,本宫是想着,若是知道加了什么,也好叫张太医能对症下药。” “只有桃子和水。”尹灵鸢放下杯子道,“皇上不信,可细细验看。” 说话间,方吉平匆匆赶至,进门便忙不迭的行礼:“微臣来迟,请皇上恕罪。” “别跪了,先赶紧去看看太后。”齐烨忙道。 方吉平起身,行至太后榻前,也是反复诊了好一会才道:“太后娘娘并无大碍,似乎……” 他顿了顿,看向张太医,估摸着两人得出的结论应是差不多的。 “你再看看这酒。”齐烨又道。 方吉平于是又去看酒,几乎一闻便认出,这是樱华宫的桃子酒,而与从前的桃子酒相比,似乎多了些什么,很熟悉的气息,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正冥思苦想,忽有所感,向尹灵鸢看去,后者冲他悄悄使了个眼色,方吉平顿时了然,八成是酒里加了什么凡人不知道的东西。 “是毓妃娘娘宫里的桃子酒”,方吉平道,“皇上为何让微臣看这个?” “你看这酒跟太后此刻昏睡不醒可有关系?”齐烨问。 方吉平立即摇头:“只是普通的果酒,如何能让人陷入昏睡?况且这酒极清淡,若要喝醉也是不可能的。” 他虽然不明白太后为何会如此,但是从脉像上看,身子的确无碍,且又收到了尹灵鸢的眼色,于是回道:“皇上,依微臣的诊断,太后只是睡着了,且脉搏跳动有力,许是身子在渐渐好转。” 怕众人不信,于是又补充道:“微臣曾在一本医书中读到过,人体在自我修复的过程中,消耗巨大,为了能最快速度的恢复健康,便会主动陷入沉眠,这样才能使身子得到最大限度的恢复。” 方吉平说:“所以眼下虽看着昏迷不醒,但也不必过于忧心,依微臣看,等太后娘娘醒来,身体许会好转许多。” 张太医听罢也道:“老陈与方太医所见甚同,太后娘娘此刻身子确实无碍,不如就留老陈和方太医一同守在这里,万一有个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发现处置。” 齐烨最终同意了张太医的提议,又守了一会儿后,发现母后呼吸绵长,睡容也很安稳,的确不像是什么得了急症的样子,遂叮嘱密切留意太后的情况后离开了。 尹灵鸢给了方吉平一个放心的眼神,也跟着走了。 众人心中虽多多少少还有疑惑,但两位太医都如此说,也只得暂时相信,纷纷跟着齐烨离开。 静妃每日派人来慈安宫询问情况,直到两日之后,太后才终于醒了。 醒了便喊饿,福熙给准备了好些吃食,太后一下子吃了平日里三顿的量,再一诊脉,原本沉珂的病逝竟好了许多。 倒真如方吉平所言,昏睡是为了更好的恢复。 一时间,宫中对他医术的认知又上了一层台阶,几乎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 此刻,神医方吉平来樱花宫的井里取水,正撞见前来给菜蔬们浇水的尹灵鸢。 他看着尹灵鸢把一瓢瓢井水浇在菜地里和桃树下,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毓妃种出来的菜蔬为何如此美味,樱花宫的桃子为何人人追捧,他紧了紧手中抱着的一翁井水,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 “太后身子可好了?”尹灵鸢拎着空桶来到井边,看到方吉平便问道。 “好多了”,方吉平回神,看看左右无人,方轻声问:“可是桃子酒里加了东西?” “不错。”尹灵鸢点点头,刚要解释,方吉平已经先一步开口:“是灵珠草吗?” “聪明。”尹灵鸢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给了肯定的答案。 灵珠草无色无味,方吉平也是后来才想起那种感觉,就和他制作疫病解药时感受到的灵珠草气息差不多。 “怪不得”,方吉平连日来的疑惑总算解了,“太后身子骤然恢复的这么快,想是这灵草的功效。” “其实这次也挺危险的”,尹灵鸢道,她后来问过聿泽,幸亏太后只多喝了四五杯,若是再多,真有经脉冲断、暴体而亡的危险。 “凡人的身躯承受终究有限,正常应当是早晚各饮一杯,慢慢恢复才是。”尹灵鸢复又叮嘱,“你如今在慈安宫伺候,记得提醒太后少喝。” “微臣明白了。”方吉平道,因着之前跟张太医一起照料太后的身子,如今人虽然醒了,但是齐烨不能完全放心,遂命方吉平暂时不要管旁的事情,这段时间专职侍奉太后的身体。 叮嘱完了,尹灵鸢转身欲走,方吉平本取了水也应当离开,可是他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告辞的意思,反倒有些欲言又止,神情变幻。 “还有事吗?”尹灵鸢问。 “……恩”方吉平再次紧了紧自己抱着水瓮的手:“这水……娘娘宫里菜蔬茂盛,滋味鲜美,可否都是这水的缘故?” 他顿了顿,复又补充:“娘娘修真,难道也是因为这水吗?” 第247章 威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不得不说,方吉平的确聪明,不过…… “有时候太过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尹灵鸢笑眯眯的道。 话落,方吉平忽觉得周身陡然一静,仿佛自己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能听到的周围所有声音——风声、不远处宫人们的劳作声、小声说话声——瞬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兜头罩下,仿佛一块看不见的巨石,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胸口,方吉平顿觉喉咙一阵腥甜,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视线渐渐模糊,他动不了、发不出声音、甚至无法吸入一口完整的气息,就在他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的时候,周身压力陡然一减,所有消失的声音全部都回来了,风声、说话声、劳作声,他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方吉平大口喘息,呼吸着好不容易回来的新鲜空气,孰不知尹灵鸢脑子里正有两个人在吵嘴架。 “有点狠了吧,吓唬他干嘛,他又不会说出去。”尹灵鸢不满道,方才就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聿泽忽然放出威压,把方吉平整个隔绝起来,尹灵鸢紧拦慢拦着,才不至于让人七窍流血而亡。 “警告一下”,聿泽道,“免得他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认识这么久,尹灵鸢是相信方吉平为人的,但是修真对凡人而言,诱惑力实在太大,所以聿泽这威胁般的警告,她并未真的阻拦。 “那我要说实话吗?”她又问。 “随你。”聿泽道,他只负责让对方知道,只要自己想,随时都可以取他性命,那么说不说实话,其实已经无所谓。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变得无足轻重。 尹灵鸢心里是把方吉平当自己人的,她想了想,再次开口时尽量平静:“刚刚是什么感觉?” 方吉平神情倒还算镇定:“即将死亡的感觉。” “所以不要想太多”,尹灵鸢意有所指,算是警告。 “微臣不敢。”方吉平整个苦着张脸,有些后悔的道,“刚才不该没忍住好奇心问的。” “是灵泉水”,尹灵鸢反倒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了,“不过不是因为这口井才有的灵泉,而是因为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方吉平细细思量了她的话,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所以一切的灵草灵药也好、神仙灵力也罢,都是因为毓妃娘娘本身,没有这个人,所有都会消失。 言外之意,只是知道了这井或者灵泉水,也是无用的。 “微臣只是一时好奇,想要追根究底的毛病犯了,绝无半点旁的心思。”方吉平敛了眉目,正色道。 他若真的打着什么主意,也不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了。 “我知道”,尹灵鸢道,“否则方才就不是快要死掉的感觉了。” 她加重“快要”两个字,方吉平心中便更加明白了。 尹灵鸢一直忙到下午,连午膳都是在樱华宫吃的,方吉平早已离开,她浇完了最后一片小白菜,看长势,再养个两三日便可以收获了,到时候摘了给慈安宫送去,顺便探望太后的身子。 从樱华宫出来,她又转去看了看人参,这小片命途多舛的人参,从栽下去的那一刻起,便躲不掉被偷的命运,如今已只剩下十数棵,亦不知道还能在这里长多久。 “要不要奴婢再加派人手守着?”初辉问。 “罢了”,尹灵鸢遥遥头,“就这十几棵,人都要比人参多了。” 回头看看,能不能移植到别处吧,不过人参这东西,不同于旁的菜蔬,也不知道她这神农血脉能不能有什么好的效果。 回来的时候,撞见了娴妃和李美人。 “姐姐怎么出来了?”尹灵鸢远远的看见,便开了口,“秋日天凉,可别伤风了。” “毓妃妹妹”,娴妃见到人亦是高兴,遥遥冲她招手:“快过来坐。” 尹灵鸢走进,李美人先是行了个礼,而后才笑吟吟的开口:“娴妃姐姐说整日在宫里养病太闷了,我便陪姐姐出来走走。” 她说着示意尹灵鸢看另一个方向,是一人带着丫鬟,快步离开的背影。 “是赵美人?”尹灵鸢认出那个迅速倒腾着小碎步,仿佛逃跑似的背影。 “可不是呢”,娴妃乜斜着尹灵鸢开口,“方才本也是往这边来的,听到你的声音,吓得转身就跑。” 尹灵鸢哈哈大笑:“看来我余威尚在。” “你还笑呢”,娴妃无奈的点点她,“我可是听说她如今极力讨好静妃,静妃似乎也有意抬举。” “那又关我什么事?”尹灵鸢无所谓道,“谁叫她偷桃子正被我抓住呢,一报还一报。” “你啊……”娴妃无奈叹气。 “娴妃姐姐不必担心”,李美人开口劝,“事情早在皇上那里过了明路,皇上都护着毓妃娘娘呢。” 而且李美人物伤其类,看到如今赵美人极力的讨好静妃,便想起了自己当初积极讨好宜妃的样子,打心眼里觉得,她不会有好下场。 虽然如今的静妃娘娘温柔敦厚、处事公正,但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故意演出来的呢? “还有呢。”娴妃没过分纠结赵美人的事儿,反倒是拉着尹灵鸢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如今皇上已有明旨,让静妃掌管六宫,她虽跟你我一样的位份,到底身份不同了,阖宫请安,你也该上点心,不要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尹灵鸢有点无奈:“我这不是忙么,请安不就是一大帮子女人坐在一处假装聊天,实在乏善可陈。” 顿了顿,不等娴妃说话,便又接着道:“姐姐修养身子还整日操心,怪不得病好的慢些。”说着又转向云儿,煞有介事的叮嘱:“以后外头的事情少往你家娘娘耳边递。” 云儿只抿了抿唇,也不说话。 “你倒说起我来了?”娴妃被气的没脾气,无奈道:“静妃虽然性子沉静、不爱计较,但她毕竟是掌管六宫了,你总是不去,被人说三道四,听得多了,再大方不计较的人,也难免会上心,只是每日里跑一趟的事儿,你去了不说话就是了,作甚要让静妃心里不痛快呢?” “娴妃姐姐说的是”,李美人也道,“从前娘娘少去,就总有人话里话外说的,娘娘您就听娴妃姐姐的罢。” 尹灵鸢无奈,只得应下。 三个人又说了会子旁的,直到太阳快落山,秋日里没了太阳天儿便会很快冷下去,担心娴妃身子没好全,三个人便各自告辞回宫。 回去的路上,宝笙还在说:“娘娘,奴婢觉得娴妃娘娘说的有道理,您近些日子的确太过……静妃娘娘脾性好,可是……” “好好好”尹灵鸢举手投降,“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隔天,尹灵鸢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得当,前往静和宫请安。 其实娴妃说的道理她都懂,前段时间也确实是忙的没工夫,今日一来便先给静妃告了个罪,言道自己近日事忙,疏忽了阖宫请安。 “妹妹快快请起”,静妃忙道,“你宫里的事情多,本宫都清楚,又怎会怪罪。” 说着便请她赶快入座。 过程果然乏善可陈,无非是谁的衣裳好看,谁又添了新首饰,皇上赏赐了什么东西等……静妃作主之后,似乎连六宫都平和不少,至少阖宫请安的时候,再没有人抓着尹灵鸢找茬了。 女人们正说着话,静和宫的太监入内禀报,说方太医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方吉平照看太后的身子,每日向静妃回禀情况。 “快叫他进来”,静妃忙吩咐,“正好本宫今日也有事儿找他。” 第248章 送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静妃纯孝,对太后更是关心,除了她自己时常探望,还特命方吉平每日回禀。 一般都是在这个时辰,众嫔妃也早已习惯跟着一道听听。 方吉平入内,先是如往常一般回禀了太后的身体情况,正准备告辞离开时,却被静妃唤住:“太后身子好转,方太医功不可没,本宫想着该赏你些什么。” “这都是张太医的功劳”,方吉平谦虚道,“张太医老成持重,又多年以来调理太后的身子,微臣不过是从旁协助,不敢居功。” “方太医你就别谦虚了”,荷嫔打趣道,“如今谁不知道,宫里你的医术最高明,大家都称你为神医呢。” “荷嫔娘娘谬赞”,方吉平忙道,“‘神医’之名,微臣着实不敢当。” “张太医医术了得,方太医你也是功不可没”,静妃再次开口,“恕本宫冒昧,不知方太医今年年岁几何?” 方吉平一愣,不知道静妃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诚实道:“微臣今年三十有二。” “那倒是不小了”,静妃道,“本宫听闻方太医一直未曾婚娶,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微臣惭愧”,方吉平赧然。 “说来也是咱们思虑不周,方太医一心为公,全副心思钻研医术,是以耽误了娶亲”,静妃说着,冲后方招了招手,立刻有一个灵俏的姑娘低头走了出来。 “她叫紫晴,跟了本宫许多年了,很是贴心董事”,静妃说着,拉过紫晴的手笑吟吟的对众人道,“这丫头自小便喜欢摆弄那些草啊、药啊的,对医术高明的人甚是崇拜,自从听闻了方太医的大名,更是推崇备至,后来见着了真人,便是一颗芳心暗许。” 她说着转向方吉平:“方太医年岁不小,身边也该有个人侍奉,今日便由本宫做主,将紫晴给了你,也好时时照应。” 本来懒洋洋神游天外的尹灵鸢,被这句话惊的瞬间回神,一下坐直了身体,就要开口,方吉平却比她更快:“娘娘恕罪。” 方吉平道:“微臣已心有所属,不敢委屈了紫晴姑娘。” “哦?”静妃眉梢微挑,“方太医已有心上人了,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是我身边的含绿。”尹灵鸢接口道,“静妃娘娘或许不知道,含绿与方太医两情相悦,南巡的时候,皇上还答应了赐婚。” “竟有这种事?”静妃惊讶不小。 “是。”尹灵鸢笑,看了一圈,对着楚美人道:“楚美人也在,亦知晓此事。” 众人视线于是望向楚美人,楚美人本来想说不知道,想想回来前夕毓妃说的那番话,终究不敢得罪毓妃,老实的点了头。 “宫中这样的事儿,本宫竟然不知道。”静妃缓缓道,“看来今日是本宫唐突。” “南巡路上辛苦,含绿姑娘对微臣照顾有加,是以……”,方吉平顿了顿,又道:“本打算忙过这一阵子,便向含绿姑娘提亲的。” “这几日事忙,还没来得及跟静妃娘娘说”,尹灵鸢也道,“亦是我的疏忽。” 静妃颔首,默默了片刻,略带惋惜的道:“到底是紫晴没福气。”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了结了,谁知道紫晴突然开口,跪在静妃面前期期艾艾的道:“娘娘,奴婢愿为妾室,照顾方大人起居。” “你当真愿意?”静妃不由追问。 “是”,紫晴头埋的低低的,声音却很坚定:“奴婢不求名分,只愿陪在方大人身边。” “这……”静妃有些为难。 赵美人扬声开口:“娘娘,既然紫晴都这样说了,娘娘何不成全了她这份痴心呢?” “是啊,娘娘”,荷嫔也道,“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更何况像方太医这般医术高明的人,依嫔妾看,紫晴姑娘和含绿姑娘同是二位娘娘身边的人,倒不如平起平坐,共同侍奉,岂不两全其美?” “既如此”,静妃转向方吉平:“本宫便将紫晴赐予你做个……” “荷嫔此言差矣!”尹灵鸢骤然出声,打断了静妃的话,破有些不客气的道:“方太医与含绿是两情相悦,两人成亲自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同紫晴姑娘却并不相识,若是插足两人之间,岂不是破坏别人夫妻幸福?” “这怎么能叫插足呢?”荷嫔不服气的道,“咱们姐妹不也是共同侍奉皇上,和和睦睦的多好。” “和和睦睦?”尹灵鸢冷笑,“荷姐姐眼见着如今的和睦,就忘了从前是怎样过来的吗?” 从前荷嫔以及一双儿女数次被暗害,自然称不上和睦。 一句话怼的她哑口无言,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 “本宫知道毓妃妹妹心疼含绿”,静妃开口,“但是紫晴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乖巧懂事,并非心机深沉的人,妹妹若实在不放心,便叫她做个妾室偏房,也算是成全了这丫头的一片痴心。” “非是我不愿意成全”,尹灵鸢态度强硬,丝毫不退:“但凡事都讲求个你情我愿,不能说紫晴姑娘一片痴心,方大人就非娶不可了,怎么也该问问当事人的意思不是?” “这话倒也有理”,静妃笑吟吟的偏头,看向方吉平:“方太医的意思呢?” 方吉平一撩袍角,干脆跪了下来,声音铿锵有力:“静妃娘娘的好意,本不该推辞,但是微臣曾对天地起誓,此生非含绿姑娘不娶,且今生只愿娶她一人,再无旁的女子,还请静妃娘娘恕罪。” 尹灵鸢默默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话说得干脆,拒绝的也漂亮,含绿没看错人。 “也罢”,静妃终于松了口,“到底紫晴不及含绿福气大,你先退下罢。” 紫晴起身,默默退下了,从始至终低着头,没有看方吉平一眼。 “静妃娘娘若无旁的吩咐,微臣也告退了。”方吉平又道。 静妃颔首,只挥了挥手略作示意。 殿中气氛莫名的有些诡异,静妃的人没送出去,一时间谁也没再开口。尹灵鸢则在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今天来了,不然今日这紫晴,方吉平怕是躲不过去。 方才看似是他自己的选则,但是若无尹灵鸢之前生硬的打断静妃的话,怕是方吉平就要多一个侍妾了。 偏此刻就是有人不明形势,还要欠欠的开口:“毓妃娘娘真有本事,自己深得圣宠,调教的身边丫头也厉害,让方太医如此死心塌地。” 尹灵鸢倏的看向说话者,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孙嫔,又转向静妃沉声开口:“孙嫔语出犯上,静妃娘娘管吗?” 静妃看一眼孙嫔,第一次沉了脸:“孙嫔,你身为嫔位,又是陪伴皇上身边多年,怎么能说出这样没有分寸的话呢?” 孙嫔是图一时痛快,她看毓妃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方才话不经脑子便说了出来,如今想想的确有失分寸。 “嫔妾只是一时嘴快,还望静妃娘娘恕罪。”孙嫔只得开口,不情不愿的对尹灵鸢道:“请毓妃娘娘恕罪。” 尹灵鸢板着脸不发一言,摆明等着静妃这个六宫掌权人给一个交代。 “孙嫔不敬上位,出言不逊,罚俸一月,以示惩戒。”静妃最后道。 一场失败的“送人”,以孙嫔这个局外人被罚俸而告终,不得不说,她真是个转嫁矛头的好盾。 回去的路上,尹灵鸢一直在想,还是赶紧找个机会求皇上一道明旨吧,免得再有什么“紫阴”、“紫雨”的冒出来。 含绿还没进门呢,家里先多了个小妾算怎么回事? 第249章 母慈子孝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思前想后,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眼看方吉平名声日盛,俨然成为众太医之首。 她不确定静妃的动机,但是知道各宫打方吉平主意的人一定不在少数,毕竟身处后宫,有个得力的太医在身边,是多么重要。 而方吉平年逾而立,却没有娶亲的现状,正是最好利用的地方。 他躲得了一次,未必躲得了第二次。 “初辉”尹灵鸢吩咐,“你看看皇上什么时候得空,跟我去趟养居殿。” 尹灵鸢是打算,若求便两个一起求了,含绿和宝笙都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只是没等初辉过去,养居殿的人便来传,说皇上有事,召毓妃过去。 “这倒是凑巧了,我也正有事要同皇上说呢。”尹灵鸢笑着打发了传话的小太监,又吩咐初辉带上一盒点心跟着去。 到养居殿外头的时候,正碰上瑾嫔,自从回来,两个人还没单独说过话呢。 瑾嫔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低调,深居简出的。 “给毓妃娘娘请安。”瑾嫔远远的看见尹灵鸢,便俯身行礼。 “不必客气”,尹灵鸢叫她平身,“瑾嫔在这做什么?也是来见皇上的吗?” “皇上要问玄瑞的功课,嫔妾不放心,便跟着来了。”瑾嫔笑道。 屋里的李德福听见动静走出来,给两人请了安后对尹灵鸢道:“毓妃娘娘来了,劳烦娘娘且先等一等,皇上跟二皇子在里头呢。” “无妨。”尹灵鸢道,“本宫跟瑾嫔说说话。” “二位娘娘自便就是。”李德福躬了躬身子,退下了。 尹灵鸢于是又转向瑾嫔:“许久未见,瑾嫔一向可还安好?” “嫔妾一向都好,多谢娘娘关心。”瑾嫔依旧一副恭顺样子,若不是尹灵鸢见过她真实的模样,还真难以想象,这是同一个人表现出来的。 “瑾嫔又跟从前一样了”,尹灵鸢一语双关,“淡泊低调。” “嫔妾心愿已了”,瑾嫔淡淡道,“如今只想着专心抚育玄瑞成人。” “你不介意她是宜妃的孩子吗?”尹灵鸢直接问。 “个人归个人”,瑾嫔似乎看透一切般的道,“他母亲是他母亲,他是他,他母亲欠我的都还了,玄瑞从没做过什么,我自然不会迁怒于他,更何况,我也是他的亲姨母。” 瑾嫔如此恩怨分明,倒是尹灵鸢未曾想到的,她刚要开口,忽然听到殿内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齐烨隐隐带着怒气的训斥:“朕临走前你还能将其讲论清楚,如今大半年过去,连文章都背不出了,真是越学越回去了。” 接着是齐玄瑞小声而怯懦的分辩,外面的人听的不甚清楚。 “朕昨日考教你两个弟弟”,只听齐烨又道,“他们比你晚入学,如今都快赶上你了,若再这样下去,你可还有为人兄长的榜样?” “儿臣知错了。”这句声音倒大,尹灵鸢和瑾嫔在外头听的真真的。 不过瑾嫔面上并无什么变化,对于二皇子被父皇训斥,看起来也并不担心。 “回去好好用功,下次若再背不出,朕定不饶你。”随着齐烨最后一句怒斥落下,殿门打开,二皇子臊眉耷眼的走了出来。 他见到尹灵鸢先是问了声好,没精打采的。 “玄瑞,来。”瑾嫔在后头招手。 二皇子眼神一亮,亲切的换了声姨母,快步跑了过去。 瑾嫔爱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透着水样的柔和:“不怕,咱们慢慢学,不着急。” “姨母都听见了”,二皇子就像见到护崽母鸡的小鸡,面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道:“父皇训斥我了。” “没事,回头姨母去跟你父皇解释”,瑾嫔亲切的牵着这个大小孩的手慢慢离开,“回去姨母吩咐人做你最爱吃的……” 尹灵鸢还能听见远处二皇子被安抚了的笑声,这母慈子孝的一幕明明十分和谐,她却莫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娘娘,皇上传您进去呢。”李德福的话拉回了她的臆想,尹灵鸢收回视线,跟着进了殿内。 齐烨找她来,是因为北疆传回了消息,因着上次尹灵鸢要他第一时间告知,所以齐烨今日收到消息,便将人叫了来。 “你自己瞧吧”齐烨直接从御案上翻了本折子出来,递给她。 “我能看吗?”尹灵鸢把奏折拿在手里,有点不确定的问。 齐烨颔首:“无妨,你大哥写的。” 尹灵鸢于是放心的看了起来,折子写的文绉绉的,但大致意思她看懂了,尹安年说北疆收到了毛衣,将士们穿上甚是保暖,并且请求再送来一批。 内里还附上了将士们穿上毛衣后的感受,更有一张北疆将士的大体尺码。 尹灵鸢细细看了,发现她们从前订的尺码还是偏小:“这得给二哥送去。” “已叫人抄录一份,快马加鞭送去霍州了。”齐烨道。 尽管尺码偏小,但因为毛衣本身有弹性,又是贴身穿着的,倒也比从前的宽大棉袍还舒服些。 “北疆将士们穿上了毛衣,皇上合该高兴些,怎么反倒板着脸?”尹灵鸢放下奏折,故意道。 “原是很高兴的”,齐烨叹了口气,“方才在外头,想必你也听到了,玄瑞……” “孩子还小,慢慢教就是了,皇上何必着急?”尹灵鸢劝了两句,“再说二皇子这个年龄,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做父母的也不能太过逼迫了,还是应该多多鼓励。” “这话说的,倒仿佛你养育孩子很有心得似的”,齐烨终于也笑了。 心得倒是没有,不过是前辈子见识广泛罢了。 “臣妾也是想起中州襄皁书院,觉得过犹不及,在教学一道上更是如此。”尹灵鸢道。 齐烨想起来,便也点了点头:“许是朕太过急切。”他说着又看向尹灵鸢,忽然调笑道:“毓妃如此懂得抚育之道,不知何时能给朕添一个皇子呢?到时朕一定手把手亲自教导。” “皇上想要孩子还不简单”,尹灵鸢应对自如,“后宫这么多嫔妃,皇上多多宠幸,自然就有了。” “你倒是大方。”齐烨轻哼一声,语气略带怨怼。 尹灵鸢假装听不出来,趁机道:“其实臣妾今日来,还有两样喜事,想求皇上成全。” “喜事?”齐烨挑眉,“还要朕成全?” “就是方太医和含绿的事儿”,尹灵道,“南巡的时候皇上可答应了,君无戏言啊。” 齐烨颔首,继而问:“还有一桩呢?” “是臣妾身边的宝笙和御前侍卫余剑”,尹灵鸢道,“也是两情相悦呢,求皇上成全。” 齐烨听罢,第一个反应便是:“一下子嫁出去两个,你也舍得?” “再舍不得,也不好耽误人家的幸福不是?”尹灵鸢理所当然的道,“臣妾今日来,就是想求皇上一道赐婚的旨意。” 齐烨想了一会,正色开口:“含绿跟温太医倒也罢了,只是余剑……”他顿了顿,问尹灵鸢:“你可知道余家兄弟俩的出身?” 尹灵鸢被问愣了,下意识到:“不就是御前侍卫吗?还能有什么出身?” “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当御前侍卫的吗?”齐烨无奈道,“这两兄弟皆出自琅琊余氏。” 尹灵鸢惊讶的合不拢嘴,琅琊余氏的大名谁不知道,延续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书香门第,光是内阁大学士就出过两任,如今虽有些式微,但名望声势不容小觑。 这样一个豪门世家,宝笙那傻丫头能应付得了吗? “所以朕说”,齐烨幽幽道,“这门亲事,在门第上多少有些不般配。含绿和方吉平的婚事朕可以答应,至于余剑……”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50章 赐婚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她早该想到,能当御前侍卫的人,怎么能是一般人呢? 只是琅琊余氏一向以诗书传家,却如今怎么出了两个以武入仕的子弟,也难怪叫人意想不到。 从养居殿回来,尹灵鸢便让人去请了余家兄弟俩。 余刀余剑还道是毓妃又有新的桃子酒赏赐,兴致勃勃的来了。 尹灵鸢却是开门见山,当头便是一问:“你们是琅琊余氏的人,怎么早不同本宫说呢?” 两人都被问的一愣,还是余刀最先反应过来:“娘娘何故有此一问?我兄弟二人的确出身琅琊余氏,只不过皆是旁支,到了我们这一代,家中也早已没什么长辈了,虽说还是姓了个余字,但同主支琅琊余氏已久不来往。” “这样啊……”尹灵鸢顿了顿,将今日她去求赐婚,皇上的意思跟两人说了,最后道:“琅琊余氏这样的世家大族,本宫也担心宝笙的出身,即便嫁过去了,她……” “娘娘!”余剑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等说完便道:“诚如兄长所言,我兄弟二人本就出自旁支,如今更算是自立门户,不与主支相往来。” 他怕尹灵鸢不信,便又补充道:“说来惭愧,琅琊余氏素来重文轻武,家中子弟多是才学之辈,偏出了我兄弟二人这样的异类,文墨不甚通,却整日舞刀弄棍,实为琅琊余氏所不齿。” “那你的意思……” “属下非宝笙姑娘不娶,还望娘娘成全。”余剑坚定道。 “只是婚姻大事,你可能做得了主?”尹灵鸢问,余剑的心思她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贸然前去求赐婚。 虽然余刀说了这么多,但到底两个人如今是御前侍卫,也算深得皇上信任。而琅琊余氏大不如前,这一代更没有什么有出息的子弟出仕,余刀和余剑算是这一辈颇有前途的两个,主支真的还能如从前一般无视他们? “长兄如父”,余剑看了眼身边的余刀,“属下家中已无直系的亲长,婚事只要大哥点头即可。” 尹林鸢于是也看向余刀,她把余刀一起叫来,正有这个意思。 “属下自然愿意。”余刀笑呵呵道,“只是剑弟平日一副木头模样,为兄时常烦扰,不知将来怎样的一位妻子才不会嫌弃他,谁承想竟能得宝笙姑娘青眼,实在令我这个当兄长的庆幸不已。” 尹灵鸢忍俊不禁,躲在屏风后头偷听的宝笙不自觉红了脸,含绿故意拿眼神瞟她,臊的宝笙不住躲避。 走的时候,尹灵鸢又让人拿了桃子酒给这两兄弟,本打算寻个机会再去齐烨面前分说的,没想到余剑看着不声不响,在婚姻大事上倒也不含糊,竟然自己跑去跟齐烨求了,说想娶宝笙姑娘为妻,求皇上成全。 尹灵鸢接到圣旨的时候还在用膳,乍一听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两道赐婚的旨意拿在手上,她才从惊讶中回神,顿时饭也顾不上吃了,拉着两个既兴奋又害羞的丫头开始商量。 圣旨只是赐了两门婚事,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完婚。尹灵鸢的意思是事不宜迟,就在明年开春,来个双喜临门。 含绿因为听说了紫晴的事儿,本欲说出口的反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娘娘说得对,方吉平炙手可热,打他主意的人太多,自己早点嫁过去,免得夜长梦多。 宝笙却提出了异议:“长兄为先,兄长尚未婚娶,做弟弟的怎能擅自逾越,余剑是弟弟,不该在余刀兄长前面成婚的。” “这倒也是。”尹灵鸢蹙眉,自己太过兴奋,倒把余刀给忘了,于情于理,都应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先成亲。 “虽然兄长说不介意,但是奴婢跟余剑的意思,还是要等在兄长后头才行。”宝笙又道。 含绿也觉得这样子合适,更何况私心里她也愿意如此:“奴婢跟宝笙若一下子都走了,娘娘身边一时没有合用的人,不若一个一个来,娘娘这儿也能顾得上。” 尹灵鸢最终同意了,含绿和方吉平婚期已定,就选在明年开春,二月初六,至于宝笙,具体的日子还不好选定,不过既已有了赐婚的圣旨,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了。 钟秀宫双喜临门,虽只是两个丫头,但都是皇上亲自赐的婚,地位自然不同些。 庆贺的人一波接一波的,接连登门,送来的贺礼也都差不多,布料、首饰、衣裳……具是女儿家的用品,宫里也不缺这个就是了。 因着含绿婚期已定,如今算作备嫁的时候,这礼也大都是给含绿的,算作添妆。 尹灵鸢来者不绝,每每收到礼物尽数给了含绿,她那小屋子已经盛不下了,不得不另辟出一块地方,专门放这些东西。 这些还只是小头,方吉平正在准备嫁妆,到时候也得送进来,还有毓妃这个正经主子的,凭她对含绿的看重,那嫁妆自然也是少不了。 除了各宫娘娘们的,还有平日里与含绿交好的宫女、樱华宫和钟秀宫的小太监们,也多是本着恭喜的心思,力所能及的送些小礼物。 一时间,含绿成为宫里最有脸面的人,是所有宫人,尤其是宫女们的艳羡对象。 试问宫中这么多年,又有哪个宫女出嫁像她这般风光? 皇上亲赐婚不说,夫君还是炙手可热前途无量的“神医”方吉平,且还没出嫁呢,嫁妆就已经堆不下了。 女孩子多了,便免不了背后酸上几句,多半也是出于嫉妒,并没什么坏心思。 “还记得承启九年的时候,她不过是个不受宠嫔妃的陪嫁,宫里谁又把她放在眼里?没成想几年不到,鸡犬升天,不得不说是时也,命也。” 走在路上的含绿,陡然听到这样一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迈步。 她本打算去膳房置办两桌席面。 各宫娘娘们给她送礼添妆,多半是看在毓妃的面子上,也轮不到她来酬谢,但是宫里平日关系不错的小姐妹送来贺礼,却是平辈的交情,趁着明日轮休,含绿打算好好摆上两桌席面,请姐妹们一同热闹热闹。 没承想,在半路上听到了自己的闲话,一时间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正犹豫着,只听那头又说了:“说来含绿长得也就那样,怎么就能得了方太医的青眼呢?” “我看,多半是看重毓妃娘娘的身份罢。”另一人道。 “这话不对,方太医不是那样的人”,立刻又小姑娘反驳,“若是看重身份,静妃娘娘身边的紫晴岂不更好?静妃娘娘如今可是掌管着六宫呢,紫晴姐姐模样更是俊俏。” “就是啊,若是我也会选紫晴呢。”有人跟着附和。 “谁叫人家捷足先登了呢?还有一个那么好的主子”开口的人酸溜溜的,“哪里像咱们,到了年纪放出宫去,都是老姑娘了,哪还寻得到这么好的姻缘。” “主子是一回事,她自己也不简单呢”,又一个道,“我听说啊,她跟着南巡的时候,方太医……” 声音渐渐消失不见,这几个说闲话的宫女总算是走远了,含绿轻手轻脚的从后头转出来,自嘲般的笑笑,明明她是被牵累进来的人,怎么反倒像是做了坏事一般。 含绿毋自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甩出脑海,正欲往前迈步,一抬头却撞见闲话中的另一个当事人——紫晴。 也不知她在对面站了多久,是否跟自己一样,将那些话全听了进去? 两个人面对着面,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第251章 备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含绿对紫晴的感觉有些微妙。 那日阖宫请安她没跟着去,但是听宝笙后来说,也觉得后怕,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差点抢了她夫君的女子,自然没什么好感。 可是对方先前并不知情,能大胆追寻爱慕的男子,含绿又有些佩服她这份勇气。 她笑了笑,刚要开口,紫晴却仿佛没看见她似的,双眼微抬,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越过她走了。 含绿有片刻的怔愣,反应过来后摇头轻笑,罢了,反正以后嫁人,跟这个紫晴也再不会有什么交集,没必要为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儿生气费心思。 去膳房要了两桌席面,含绿给了负责的太监管事二十两银子,吩咐他做的精致可口些。 “姑娘尽管放心”,太监拿了银子眉开眼笑,“保准让姑娘们吃的尽兴。” “那便多谢公公了。”含绿最后又叮嘱了时辰,便回去了。 钟秀宫里,娴妃和李美人一块来了,娴妃身子已经修养的差不多,日常可以出来走走。 尹灵鸢见她回来,忙招手叫人:“快过来,看看娴妃给你送了什么。” 含绿小跑着过去,先给娴妃和李美人行了福礼,顺着尹灵鸢的指引看过去,只见案几上摆着一整套赤金镶玉的头面,配合着镯子、耳坠、项圈,直似一整套新娘出嫁的行头。 “本来我还想着,该去给你打一套头面首饰,出嫁的时候戴”,尹灵鸢笑道,“又担心外头的做工不精细,若在宫里做吧,还有规矩限制,总也不能称心,现下好了,娴妃送来了现成,倒省了我的事儿了。” 含绿看着整齐摆在案上的首饰,赤金不比黄金耀眼,却更加精致,低调中透着华贵。 她连连摇手:“这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收。” “贵则贵矣,女人一辈子的大事,合该打扮的华贵些。”娴妃笑吟吟的道。 “可是奴婢……”含绿看看尹灵鸢,有些犹豫,她到底是丫鬟,若是打扮的太华贵,怕有人背后说自家娘娘的不好。 “娴妃说的对”,尹灵鸢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一辈子就这一回,自然是要隆重些,再说你出嫁时候蒙着盖头,谁也看不见你里头戴了什么,等到了方家,就是你们小两口的事儿了。” “娘娘~”含绿有些不好意思的嗔怪,到底收了娴妃的礼。 “我就没娴姐姐这般周到的心思了”,李美人紧跟着凑趣道,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含绿:“只是想着银子这东西什么都能干,含绿姑娘自是不嫌多的。” 含绿看看尹灵鸢,后者笑笑:“还不快谢谢李美人。” 她于是也接了银票,对着李美人深深一礼:“多谢李主子。” 后又转向娴妃,再次道谢:“多谢娴妃娘娘。” 娴妃将人扶起来:“不必客气。” “席面可要好了?”尹灵鸢又问。 “都好了。”含绿回,并无意将路上的小插曲讲给自家娘娘听。 “这几日你都不用来我身边伺候”,尹灵鸢于是道,“好好招待招待你那些小姐妹。” “是,奴婢知道了,多谢娘娘。”含绿福了福,退下了。 尹灵鸢叫将东西先收下去,屋子里一时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这丫头自小跟着你,也难怪你着急”,娴妃幽幽开口,“方太医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早日定下来也好。” “姐姐怎么看?”尹灵鸢闻言顺势问。 “方吉平一表人才,医术更是有目共睹的”,娴妃顿了顿,意有所指的道,“招人爱慕也是理所应当,静妃应该没有旁的心思。” “我跟静妃不熟”,尹灵鸢思虑片刻,“你们相处应该挺久的了,依姐姐看,静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瞧着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的”,娴妃道,“淡薄自抑也都是真的。” “或许是以前没机会”,她试探着猜测,“如今掌管六宫,很是得心应手的。” 娴妃闻言却是摇头:“你或许不知道,静妃其实是先皇后的妹妹。” “先皇后?”尹灵鸢着实有点惊讶了。 “是啊,虽然只是同族姐妹,并不亲厚,但到底有了这一层关系”,娴妃道,“否则以她那个性子,不争不抢的,又没有孩子,如何能安安静静的做到妃位?” 齐烨的原配皇后,在六宫里一直是传说一般的存在,出身高贵,跟皇上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只可惜红颜薄命,才封了皇后没几年便病故了,亦未曾留下一儿半女。 齐烨对她颇多怀念,这些年因为种种缘由,一直未曾册封新的皇后,先皇后层经住的寝宫也一直空着。 “所以我说,若是想争,静妃早就可以争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娴妃最后道。 尹灵鸢点点头,因为方吉平的事儿而对静妃升起的那点点疑虑顿时又烟消云散了。 “不管怎么样,如今皇上赐婚,这姻缘是板上钉钉了”,李美人笑着开口,“毓妃娘娘不必再担心。” “是啊,你就不要多想了”娴妃笑吟吟的,又说起眼前这件喜事:“宫里都传你对含绿多么看重,不知你这个当主子的都准备了什么陪嫁?也给我们说说。” “这个嘛,自然是多多益善了。”尹灵鸢笑着道。 钟秀宫算是含绿的娘家,她出嫁,尹灵鸢自然不会亏待了,除了最实在的银票、各色布匹、绸缎、首饰等等,另拿了仙客楼一成的利润。 ——自然是从自己那五成里拿的。 以后每年仙客楼的盈利,都有含绿的一成,足够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她本打算再在帝京置办些宅子田地的,但眼下尹安禄远在霍州,不甚方便,尹灵鸢便干脆拿了仙客楼的一成利,方便省事,也不比房子田地的少。 等到宝笙出嫁,她便拿出仙茗小筑的一成利,也给宝笙当嫁妆。 “这可真是大手笔了。”两人听罢皆惊,娴妃更是压低了声音,悄声问道:“你老实给我说,你那仙客楼如今每年能进账多少?” “这可不能随便说。”尹灵鸢煞有介事,“保密呢。” “怎么?”娴妃拿眼睛斜她,“还怕我们抢了你的不成?” “不不”,尹灵鸢笑,“我是怕你们知道了,要羡慕的哭了。” 她说完便哈哈大笑,娴妃气的想要起身打她,李美人赶紧拦着。 笑闹够了,尹灵鸢重又正色起来,对着娴妃求帮忙:“我没主持过出嫁,姐姐你可得帮我。” 她准备的那些嫁妆,只是从数量上多了,但是细节上需要的功夫还多着呢,光想想南巡时钱家六娘的嫁妆,就知道该有多琐碎繁杂。 含绿是新娘子,需要准备的其实有限,无外乎绣一绣嫁衣、鞋袜,尹灵鸢这个娘家人要做的功夫可就多了,她又不愿意委屈含绿,从现在到出嫁的这几个月时间,其实全是给她的,尹灵鸢要忙的功夫,可比含绿要多。 现在她又庆幸,幸好两个人没一道出嫁,否则她要忙的功夫更多。 因是从宫中出嫁,一些礼仪难免无法周到,尹灵鸢便想着至少在出嫁那一日让她风风光光的,所以更为重视一些。 从这一日开始,娴妃和李美人便常常登门,帮着斟酌嫁妆,大到几庄几台,小到一针一线,都要既要尽可能体面,又不能太过坏了规矩。 除了陪嫁物品,还有人,出嫁之后含绿便是当家主母了,需要主持家事,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不能少了,从宫里出是不行的,只能在外头买来,细细调教。 钟秀宫每日忙慌慌的,人进人出,只是一个丫头出嫁,倒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隆重些。 第252章 宴请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席面如期而至,尹灵鸢特特指了樱华宫给她用,让含绿带着小姐妹们好好乐一乐。 樱华宫没有主子,又是尹灵鸢的地盘,她们能玩的自在些。 小姑娘们按照约定的时辰,纷纷提前到了,许多是钟秀宫和樱华宫的宫女,大家彼此熟悉,有的还早早的到了,帮着含绿招呼安排。 也有各宫各处跟含绿相识,平日里比较要好的,赶上今日轮休,纷纷前来捧场,大小宫女们围坐两桌,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姐妹们都到齐了罢”,娴妃身边的若雪端着酒杯起身,“我仗着虚长几岁,便托大先说几句。” 话说的谦虚,但是今日到场的除了含绿这个东家,便只有若雪最得脸,阖该她开这个头。 “今日姐妹们相聚,是为了给含绿妹妹道喜”,若雪道,“我提议,这第一杯酒咱们一块儿敬含绿妹妹,恭贺她得了个如意郎君。” “是啊,是啊。” “来来来,敬含绿姐姐。” 众人纷纷附和,共同举杯相祝,含绿红着脸喝了:“谢谢大家今日能来,姐妹们的心意我都收到了。” 若雪坐下,立时便又有一个宫女起身,举起酒杯遥对含绿道:“姐妹们素日要好,你这一出去,下回再见还不知什么时候。”她说着对众人道:“咱们再敬含绿一杯,为着一直以来的姐妹情分。” 众人于是再次举杯,含绿又是一饮而尽。 接着是第三个人站起来,她不号召大家伙,只说平日里含绿对自己的照顾,单独敬含绿一杯,含绿又喝了。 第四个、第五个……众人像是商量好似的,逮着含绿一个人灌,大有不醉不休的架势。 含绿就怕会有这样一幕,跟膳房置办席面的时候,特地要的不容易喝醉的桂花酿,可这么一个一个的下来,她也实在有些吃不消。 “好姐姐,真个不成了,快饶了我吧。” 含绿抓着人家的胳膊求饶,对方却不肯罢休:“姐姐喝了她们的酒,却不喝我的,难不成是嫌我送的礼太轻?” “哎呦,我哪敢呐”,含绿苦哈哈的道,“只是你们这样一个个的,我也实在招架不住。”她心下后悔,宝笙本来今日说陪她来的,但是含绿怕娘娘身边缺了人伺候,便没叫,宝笙、初辉同她三人的情分不一般,含绿是打算日后单独请的。 “旁的我不管,反正姐姐喝了别人的酒,就也得喝我的。”小姑娘不依不饶,两人正拉扯间,外头守门的小太监进来传话,说毓妃娘娘送东西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好几个小太监捧着托盘鱼贯涌入,上头放着的都是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还冒着热乎气。 宝笙带头,每放下一盘菜,便念一道菜名,不多时已在原本的席面上又满满摞了一层。 待菜都放下,宝笙才笑吟吟的开口:“娘娘赏菜,各位姐妹可同享。” 众人于是纷纷躬身行礼,口中齐呼:“多谢娘娘。” “娘娘叮嘱多吃些菜,可别光顾着喝酒,伤了身子。”宝笙复又开口,说完便盈盈告辞,临走不忘笑着撇了眼含绿。 大家哪还有不明白的,立刻有人酸溜溜的开口:“毓妃娘娘可真是宠你,这是怕咱们灌你,特特派人来解围呢。” 引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娘娘待姐姐真好。” “看来这酒今日是灌不成了。” 众人纷纷说着。 “我看你们也灌的够多了,难道非要人醉了才罢休”,若雪站出来说话,“毓妃娘娘赏了这么好的菜,咱们还是快些吃罢,免得等会凉了。” 众人这才罢休,纷纷坐下开始吃菜,她们今日都没什么事儿,可以慢慢品味,一边吃一边说话笑闹,也算是在宫里难得的开心放肆一回。 才吃了没一会,守门的小太监又来通禀:“荷嫔娘娘身边的芷蓝姐姐来了,说是给姐姐送东西。” “快请进来。”含绿忙道。 不一会小太监带着芷蓝进来,她手里抱着个木盒子,里头是一对手镯,交到含绿手里客客气气的道:“早听闻妹妹得了个好姻缘,一直不得空来贺一贺,这对手镯,权当给妹妹添妆了。” “这怎么好意思。”含绿客气的推拒两下,到底是接了,“芷蓝姐姐里面请,跟我们一道吃吃酒罢。” “不了。”芷蓝礼貌的拒绝,“荷嫔娘娘身边还有事,你们玩儿罢,我走了。” 说完不等含绿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含绿捧着镯子回来,有不明情况的开口:“是芷蓝姐姐吗,怎么也不进来坐坐?” “说是不得空。”含绿笑笑,“咱们继续乐咱们的。”她说着便要把盒子收起来,偏有人忍不住好奇,凑上来看:“送的什么好东西,给我瞧瞧?” 许是喝了些酒,今日席间气氛又轻松,那人说着不等含绿同意,自己便将盒子拿过来打开了,里头是一对鎏金镯子,挺厚重的款式,也没有什么花纹,一看就不是小姑娘戴的。 “怎么这样老气?”喝多的显然不只她一个,另一个瞄了一眼手镯便直接开口。 这话叫在座的人都有些尴尬,方才迫不及待开盒子的人更是面上讪讪,不知如何是好。 “我瞧着挺好的。”含绿笑着,自然而然的合上木盒子,把镯子收了起来。 “送什么都是人家的一份心意”,若雪最是知道其中关窍,忙帮着打圆场,“哪里还能嫌弃?” 说老气的小丫头吐了吐舌头,也意识道自己说错话了。 “就是”,另一个心思灵巧的也开口,“你若嫌老气,有多少都送给我,我可不嫌。” “美得你咧。” 于是话题重又向着轻松的方向发展。 其实这一场席面谁来谁不来,大家各自送了什么,都是有因可循的。 譬如若雪,尽管她跟含绿的交情并不深,但两宫的娘娘交好,娴妃又送了那么贵重的东西给含绿添妆,她这个大宫女自然不能寒酸了,送的礼也是颇重。 而芷蓝,在大多数不明情况的人眼里,荷嫔跟毓妃的情分可是最早、最要好的,席面上没有她倒还可以理解成忙、脱不开身,但这礼物未免有些敷衍。 剩下的譬如孙嫔身边的吉祥、赵美人楚美人等宫里人,根本连面都未露过,更遑论送什么礼了。 而李美人却派了贴身宫女过来。 由此可见,宫女们的态度大抵可代表各自主子的态度,含绿这一小席,约略也能从侧面反映尹灵鸢当前在后宫的处境。 今日除了钟秀宫和樱华宫里,以及诸如娴妃、李美人等跟尹灵鸢交好的妃嫔的宫里人,还有一大部分是在六宫之外,各处当差的宫女,诸如针功局、膳房等处,能捧场的全都来捧场了,她们不一定同含绿有多深的交情,但毓妃身边大宫女的地位,还是值得好好往来一番的。 本以为今日的席面就如此了,没想到临结束的时候,又有人来。 “含绿姐姐这人缘可真是好,又有人来送东西了。”有人打趣道。 然而此次登门的却不是别人,正是静妃宫里的紫晴。 紫晴倾心方太医,情愿为妾人家都不要,方太医当着众位娘娘的面发誓非含绿不娶,这事儿在宫人们之间都流传开了,有觉得含绿手段了得的,也有觉得紫晴不知羞耻的,而今日在场的都是跟含绿交好的,自然多为后者。 含绿可还记得那日在宫道上相遇,她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样子,不由脱口而出:“她来做什么?” “妹妹是不欢迎我吗?”紫晴却已不请自入,手里捧着个盒子,笑吟吟的开口。 伸手不打笑脸人,含绿也只能迎了上去。 第253章 突如其来的贺礼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紫晴的确是来送东西的,她拿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累丝镶宝石蜻蜓金簪,蜻蜓栩栩如生,翅膀上镶嵌着细碎的宝石,整个身子都是用细金丝缀成的,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这么贵重的礼物,妹妹不敢收。”含绿把盒子推回紫晴身边。 “不过是一根簪子罢了”,紫晴笑得随意而又骄傲,和和气气的道,“妹妹不收,难不成是对我心存怨怼?”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紫晴说话这么直接,含绿更不知如何回答。 紫晴却笑了笑,接着道:“之前的事儿是我不对,太过顾及自己,有些事儿还没调查清楚便开了口,也是静妃娘娘疼我……”她说到这,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而后牵起含绿的手:“妹妹可能原谅我?” “紫晴姐姐这话说的,哪里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呢。”含绿也只能跟着笑笑。 紫晴索性打开盒子,将金簪插在了含绿的头发里,蜻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金灿灿的耀眼夺目:“妹妹戴上可真是好看。” “这怎么……”含绿欲伸手去摘,紫晴却一把揽住:“戴着吧,这金簪正衬妹妹今日这身衣裳,实在好看。” 紫晴到底留下了簪子,等人走了之后,众人才纷纷围上来,含绿把簪子拔下来,立刻有人过来伸手:“给我瞧瞧。” 许多好奇的宫女忍不住围上去细看,发出一声声感叹: “这钗做的可真精致,看看这金丝细的,要花多少的功夫啊。” “金色纯粹”,她甚至拿在手上掂了掂,“光是斤两就值不少钱罢。” “去”,另一人鄙视的接过簪子,想起今日来送礼的另一人,不由道:“比起芷蓝送的那对镯子,不知道要精致多少倍。” “含绿姐姐得了这么好的簪子,还不高兴?”又一人问道。 簪子的确很好,但是送簪子的人意欲何为,含绿实在看不明白,所以在宴席结束之后,她将簪子拿给尹灵鸢瞧。 “娘娘不知道,前几日我偶然遇上紫晴,她还仿佛不认识我一般,”含绿将那日的事情说了,拧着眉毛道,“今日却突然送这么个簪子来。” 尹灵鸢接过看了看,只是精致华贵些,倒看不出什么异常。 “许是她觉得那日的行为不妥罢”,尹灵鸢最后也只得道,“你若不喜欢,不戴就是了,拿回去压箱底,等到哪日手头紧了,还能换点银子花。” 尹灵鸢一向就是这么务实的人,若聿泽在,听到她这话,八成又要打趣,只不过这些日子忙乱,她日日跟娴妃李美人商量成亲的细节,聿泽便每日独自出去樱华宫的小园子里修炼。 菜蔬都长出来了,内里又有阵法加持,小园子里灵气浓郁。 聿泽如今每日可以恢复真身约莫五个时辰,比之从前在霍州又强了些,基本上一整个白天都可以留在园子里修炼,将暖阁的门一关,他甚至不需要用障眼法隐匿身形,白日里也没有人来打扰。 算算时辰,今日现身的时间也该到了,尹灵鸢于是拿了篮子,动身前往樱华宫。含绿收了簪子,随着伺候。 还没走到樱华宫呢,聿泽倒先回来了,看到她拿着篮子,随口问了句:“去摘菜?” “很久没去探望太后了,摘些菜蔬送去。”尹灵鸢道。 她是说出了声的,聿泽听见了,跟着的含绿自然也听见:“都是奴婢的事儿,让娘娘操心了。” “说的什么话。”尹灵鸢不赞成的道,“你的终身大事,我自然要尽心尽力。” 几日间忙碌下来,含绿的嫁妆单子已列的差不多,又跟方吉平核对过成亲的大体流程,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剩下的就是按照整体的框架,一点点齐备。 “奴婢可有什么能帮忙的?”含绿复又开口,自从婚期定下,尹灵鸢便不大叫她当差了,她这心里多少有些空落。 “你好好准备嫁人便是。”尹灵鸢笑道,“一切有我呢。” 摘了菜蔬,要亲自送去慈安宫,含绿可算是逮到当差的机会,自然随行。 时值傍晚,日头偏西,太后却还在外头,由静妃正扶着,正一步步绕着慈安宫的小花园散步。 “启禀太后,毓妃娘娘来了。”宫人将尹灵鸢引至近前,低声禀报。 “天儿冷了,太后怎么在外头呆着呢?”尹灵鸢上前,给太后见礼,又同静妃互相见礼,笑着问。 太后却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尹灵鸢略略疑惑。 静妃赶忙开口:“是方太医说,每日里散散步,对太后的身子有好处。” “那也该在太阳出来暖和时候才是”,尹灵鸢道,说着上前,欲到另一边扶着:“臣妾扶您进屋去罢?” 太后终于抬眼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可算是舍得来看哀家了?” 尹灵鸢了然,笑嘻嘻的凑上前:“太后是怪臣妾来的晚了?” “哀家可没说。”太后拍拍另一侧静妃的手,意有所指的道:“还是静妃孝顺,日日都来陪伴哀家,不像……” 尹灵鸢摸摸鼻子,想要撒娇卖乖蒙混过去,静妃便先开了口,替她解释道:“太后这可怪不得毓妃妹妹,妹妹近两日事忙,皇上才指了婚给方太医和毓妃身边的含绿,毓妃妹妹可不是要好好准备么。” “方太医?”太后显然也是头回听说,询问的眼神看向尹灵鸢,“和你身边的含绿?” 后者点点头,拉着含绿近前,她自己接过含绿抱着的菜篮子:“就是这丫头,自小跟着臣妾的。” 她说着,将菜篮子递上去,颇有些委屈的开口:“不过臣妾可不是忘了太后了,樱华宫新种下的菜蔬刚才长成,臣妾一直等着呢,总要摘些新鲜的才好给您送来不是。” 太后看着新鲜水灵的菜蔬,心中喜悦,想笑又忍住了。 她倒不是真的气尹灵鸢没来看她,只是静妃日日到身前请安,每每提及毓妃,这一对比下来,难免生出些孩子气。 “太后正念叨呢,可巧娘娘就来了”,福熙笑吟吟的近前,接过菜蔬稀罕的道:“都多长时间没吃过这么新鲜的菜蔬了,还是娘娘想着太后,奴婢这便让小厨房制两道您最爱吃的菜来,今晚定可以多用些了。” 说着招手唤来小宫女,把菜篮子递给她,细细叮嘱一番。 “臣妾心里惦记着您呢”,尹灵鸢亲亲近近的靠在太后身边,撒娇道:“太后喝了臣妾的酒,吃了臣妾的菜,就原谅臣妾了罢。” 太后硬生生绷着的脸最终败在了尹灵鸢的美食美酒上,没忍住笑了出来:“算你有孝心。” 福熙去看着小厨房做菜,尹灵鸢和静妃扶着太后进了里屋,尹灵鸢犹自不放心,边走边问:“那桃子酒您可千万别再多喝了罢。” “方太医日日都叮嘱”,太后无奈的摇摇头,“福熙也是看的紧,哀家倒是想多喝呢。” “哎”,尹灵鸢作势叹气:“都怪臣妾酒酿的太好,让您老人家忍不住贪杯。” “你这丫头。”太后又好气又好笑,狠狠戳了她的额头一下,态度亲近而自然,静妃看在眼里,唇边噙着浅笑。 到了里屋,两人扶太后上榻,各自安坐。 “你过来。”太后坐定,冲着尹灵鸢身边的含绿招手,“过来叫哀家细瞧瞧。” 含绿缓步轻移动,低着头走到太后跟前:“奴婢给太后请安。” “恩”,太后细细打量,边说道:“从前不曾注意,模样倒是俊俏,配得上方吉平。” “是两情相悦呢。”静妃笑吟吟的凑趣说,“方太医可是说了,非含绿不娶。” “哦?”太后眉梢微扬,“怎么,你二人老早就相识?” “臣妾也不甚清楚。”静妃说着,跟太后一前一后两道目光落在尹灵鸢身上。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54章 断绝可能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含绿跟方吉平的事儿,在前辈子叫自由恋爱,尹灵鸢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宫里,往好了说是两情相悦,往坏了说便是私相授受,有违宫规,所以她从不在人前说两人是老早相识于宫中,对外只道南巡路上,两人相处,渐生情愫。 太后虽然疼她,但也是最重后宫礼数法度之人。 “是出巡的时候”,尹灵鸢笑吟吟的说,“方太医每到一个地方,便给当地百姓义诊,有时候人数太多忙不过来,臣妾便派含绿帮着打打下手,这一来二去的……” 话未尽,听者已然明白:“怪不得呢,郎才女貌的,这也是顺理成章。” 太后如此说,便是心里认了这门亲事,静妃于是也跟着笑。 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含绿一会,太后忽然扬声唤了福熙进来。 后者闻言入内,听候吩咐。 “去把福州总督前几日进贡的珍珠拿来,赏给含绿。”太后道。 “是。”福熙心中微诧,却在听到吩咐后即刻应声去了,含绿却面色变化,连声辞谢:“奴婢不敢当太后如此厚赏。” “你是毓妃身边的,方吉平近些日子照应哀家的身子亦十分尽心。”太后笑吟吟的道,“哀家阖该赏赐你们些东西。” 说话间,福熙已经取了一个小盒子来,打开里面大大小小的散落着七八颗珍珠,虽然大小不一,但是个个圆润透亮。 太后拿起一个放在灯下细看,又在含绿鬓边比了比,满意的点点头:“是好看。” 这赏赐太过贵重,含绿坐立不安,偷偷看自家娘娘。 “太后……”尹灵鸢开口,只是话未出口,便叫太后打断。 后者状似玩笑般的语气对尹灵鸢道:“怎么,你这个当主子的还嫉妒了不成?” “臣妾哪敢啊”,尹灵鸢跟着笑道,“只是含绿到底是个丫头,怎当得起您这般大礼。” “哀家说当得起,她便当得起,这礼既是赏赐含绿,也是嘉奖方太医。”太后将珍珠放回盒子里,递给含绿:“哀家老了,这珍珠就得你们年轻些的戴才好看,大个的镶在冠上,小的做个耳坠子或者钗环都使得。” 说着又看向尹灵鸢:“什么时候你给哀家生个小皇孙,哀家便十倍百倍的赏你。” 后者哑了火,面对含绿投来的急切的询问眼神,只得微微颔首示意。 “奴婢,多谢太后娘娘赏赐。”含绿于是跪下,重重磕头谢恩。 “去罢”,太后笑吟吟的点头,复又叮嘱:“以后跟方太医好好过日子。” “是。”含绿笑着应了,才要退回尹灵鸢身边,却又叫静妃牵了去:“本宫瞧瞧,让方太医非君不娶的姑娘,长个什么模样?” 含绿此刻的心情就像被驾在火上烤,当丫头这么多年,从没这样被人打量过,还是两个天底下最有地位的女人。 她心中紧张,面上还得恭顺安静,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言表。 静妃看了一会,不住的点头称赞:“是比紫晴俊俏些,性子也好。” “奴婢怎能跟紫晴姐姐比呢”,含绿忙道,“静妃娘娘谬赞了。” “到底是紫晴没福气,不及你福泽深厚。”静妃状似感慨的说。 尹灵鸢不知道静妃此刻提起紫晴意欲何为。 “其实在南边的时候,皇上就知道了,且有意赐婚,只是回来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一时没顾得上”,尹灵鸢道,“也怪臣妾疏忽,忘记同静妃娘娘说了,以至于闹了那样一场,辜负了静妃娘娘的美意。” 她这样一说,太后自然好奇:“怎么,这其中还有什么波折吗,紫晴又是哪个?” 静妃方要开口,尹灵鸢抢先道:“是静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也曾仰慕方太医,只是方太医早已心有所属,这才作罢了。” 太后顿时哈哈大笑:“也难怪,方吉平青年才俊,多几个人仰慕实属应当。” “这丫头芳心暗许,听到方太医心有所属仍不死心,情愿为妾室丫头伺候在侧,臣妾实在可怜她这份痴心。”静妃似感同身受,语气也变得期期艾艾。 “紫晴姑娘是娘娘的贴身侍女,怎能委屈当妾室?”尹灵鸢接口道,“且方吉平也不愿意委屈了含绿,这才拒绝了。” 她说着,不等静妃再开口,便笑呵呵的转向太后:“太后见多识广,臣妾可不可以拜托您一件事?” “说说看。”太后很感兴趣的样子。 “替紫晴姑娘寻个好婆家。”尹灵鸢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含绿这丫头心善,虽然是方太医严词拒绝的,但平白伤了一个姑娘心,总觉得过意不去,不如早日为紫晴找个好婆家,既不至让她整日沉溺在伤心中郁郁寡欢,又能安了大家的心,岂不美哉?” “是这个道理。” 太后刚一点头,尹灵鸢便打蛇随棍上:“那您是答应了?紫晴的姻缘可就拜托您老人家了。” “你倒是会给哀家找事儿。”太后笑着点点她,终是认了下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静妃也只得起身谢恩,毕竟紫晴是她身边的丫头。 “臣妾谢太后”,静妃笑着道谢,又转向尹灵鸢,“谢谢毓妃妹妹替那丫头考虑。” “姐姐不必客气。”尹灵鸢回礼,她不知道静妃此刻提及紫晴,是不是想让太后出面,将紫晴赐给方吉平,但是这一番话下来,总算是彻底绝了最后的一点可能。 慈安宫的晚膳做好了摆上来,用的是尹灵鸢今日新送来的菜蔬,制了两道清新可口的小菜,毓妃静妃同时起身告辞。 “陪哀家一道用些罢,这时候回去,也误了晚膳的时辰了。”太后邀请。 这里的晚膳因着后来加了菜,比平日里用膳的时辰晚了些,她们三人说话,一时间也忘了时辰。 “不敢打搅太后娘娘用膳”,静妃笑吟吟的道,“臣妾明日再来看您。” 太后复又看向尹灵鸢,静妃不留,她也不好独自留下,只得道:“今日送来的菜蔬少,臣妾可不敢跟您抢,待改日多送些,臣妾再陪您一道用罢。” 太后哭笑不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由得两人告辞。 钟秀宫和静和宫分列东西,是两个不同的方向,行至慈安宫大门口,两人正欲道别,各自离去,就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奔至静妃面前,语带焦急的道:“娘娘,您可出来了,孙嫔娘娘请您救命!” “什么?”静妃神情一紧,看向自己的宫女:“孙嫔怎么了?” “奴婢也不甚清楚。”宫女紫月回道,指着行色匆匆的小太监说:“这人方才就来了,说重禧宫里楚美人和孙嫔闹开了,孙嫔娘娘受了好大的委屈,请您赶紧过去,可是您陪着太后说话,奴婢们实在不敢打搅,只好等您出来。” 静妃面容肃穆,对小太监沉声吩咐:“你带路。”扶着宫女的手快步赶往重禧宫。 尹灵鸢此刻也不好没事人似的独自离开,想了想便只能跟了上去。 第255章 官司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楚美人与孙嫔同住重禧宫,孙嫔居主位,楚美人从前也是时时讨好,姐姐妹妹叫的亲热的。 可是孙嫔不得皇上宠爱,仗着位份高人一等,楚美人原先也只肯做些表面功夫,心中其实颇为不屑,如今陪伴南巡归来,自视甚高,心中愈发不把孙嫔当回事,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尹灵鸢从前也有耳闻,楚美人仗着宠幸,不把主位孙嫔放在眼里,时常给她脸色瞧,不想今日竟闹得这样大。 两人同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都不是平顺忍让的性子,自然少不了日常的小摩小擦,今日这桩事,也算是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的爆发,起因不过是一道火腿煨鹌鹑。 膳房每日送到各宫各处的餐食,按照位份,自有定数。 各宫娘娘们若想吃些旁的,或者拿了银子去膳房打点请人做了送来,或者置办好食材,拿到自己宫里的小厨房做。除此之外,便只能膳房送什么,便吃什么了。 孙嫔位份高,吃的自然也好,楚美人想吃好的,又不愿自个花银子,便盯上了孙嫔的吃食。 今日晚间,膳房依照惯例,给孙嫔送了一道火腿煨鹌鹑,这是嫔位以上才有的例菜,楚美人桌上没有,竟直接带人闯到主殿,要拿了孙嫔的例菜走。 孙嫔自然不肯,两个人你争我吵,谁也不肯相让,楚美人一怒之下将菜砸了,孙嫔盛怒之下动手掌掴。 本来么,主位是可以责罚自己宫里人的,可是楚美人本就没把孙嫔放在眼里,挨了一巴掌后更加怒火中烧,竟敢还手,两人全然不顾体面,至此厮打起来。 孙嫔别看身子健硕,动起手来却不及楚美人,她也实在想不到,一个低位美人竟然敢跟自己动手,一时惊诧失了先机,竟叫楚美人占了上风,脸上身上都挨了好几下。 宫人们随后将二人拉开,孙嫔面子上挂不住,又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受得委屈欺辱,哭着让人去请静妃娘娘作主。 尹灵鸢跟静妃到的时候,重禧宫主殿一片狼藉,地上碎瓷碗盏落了一地,菜品也撒的到处都是。 孙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更闹着要撞墙,宫人们围在她身边,各种劝阻哭求也无济于事。 直到身边的宫女看到静妃,激动的喊了句:“静妃娘娘来了!”孙嫔才倏然转头,冲着静妃扑了过来:“娘娘!嫔妾不活了!嫔妾不活了啊!” “不许混说”,静妃赶忙招来左右,让将孙嫔扶起来,又看向一片狼藉的重禧宫,厉声斥责:“闹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奴婢该死。”静妃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黑了脸,宫人们连声请罪。 “不怪她们”,孙嫔哭唧唧的道,“都是嫔妾无能,只得任人欺凌践踏,静妃娘娘,嫔妾实在没脸再活下去了。” “妹妹快别哭了。”静妃放柔了语气,拉着孙嫔寻到一处略干净些的地方坐了,“你育有公主,又身居嫔位,怎能说是任人随意欺凌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您也看到了”,孙嫔示意她看周围情状,“嫔妾虽为主位,可有人仗着皇上宠爱,根本不把嫔妾放在眼里,更是以下犯上,嫔妾受她的委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你细细说来”静妃安慰道,“若真有此事,本宫定为你做主。” 孙嫔于是哭哭咧咧的,将今日之事细细同静妃讲了,末了又是要死要活:“嫔妾受楚美人如此欺凌,实在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了!” 静妃拍拍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逡巡一圈未见楚美人身影。 “楚美人呢?”静妃声音沉肃,“叫她来见本宫。” 立刻有宫人下去传话,因楚美人就住在崇禧宫偏殿,不片刻传话的人回来了,楚美人姗姗来迟,见到静妃和尹灵鸢,先下跪行礼:“嫔妾参见静妃、毓妃娘娘,不知二位娘娘唤嫔妾来,所为何事?” 她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尹灵鸢没说话,依旧是静妃开口:“孙嫔说你以下犯上,不只抢夺她的例菜,还敢动手打人,可有其事?” “嫔妾冤枉。”楚美人立即呼道,站在静妃面前委委屈屈的道:“静妃娘娘明鉴,嫔妾实在是冤枉。” 在楚美人的嘴里,事情又变了另外一个样子。 ——她本是过来给孙嫔请安,看到桌子上一道火腿煨鹌鹑,只是略夸了两句,孙嫔便以为她是来抢菜。 “嫔妾身子不好,娘娘您是知道的,皇上也时常有补品赏赐”,楚美人意有所指的道,“嫔妾是瞧着火腿煨鹌鹑不错,可也没有要抢,孙嫔娘娘却说了好些奚落的话,还道嫔妾卑贱,不配食此佳肴。” “你分明就是有意抢夺!”孙嫔闻听此言大怒,手指头恨不得戳到楚美人脸上,“带着一大帮子宫女太监过来,一来便冲着那道菜,说什么自己为着皇上伤了身子,需要好好补补,还说本宫,说本宫……” 楚美人嘲笑她身材的那些话,孙嫔实在说不出口,只一想到便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嫔妾的确说过补身子这话”,楚美人幽幽接口,“可是嫔妾也没说错啊,嫔妾的身子,就是为着皇上伤的,难道不该好好补一补吗?可孙嫔姐姐不愿,嫔妾到底也没吃到那菜不是,怎能说嫔妾是抢呢?” “你抢不到便将菜砸了,自然吃不到!”孙嫔怒气冲冲的指责。 “怎么就说是嫔妾砸的?”楚美人万分委屈,“分明就是姐姐误会于我,争执之间不小心砸了菜肴,却还要怪在我的头上。” 她说着掏出帕子,竟嘤嘤哭泣起来:“姐姐气不过,赏了嫔妾一耳光,嫔妾不也生生受了吗?姐姐还要如何,此刻在静妃娘娘面前哭诉,分明就是恶人先告状。” “好你个巧言善辩的贱人!”孙嫔气的浑身发抖,盛怒之下口不择言。 楚美人显得愈发可怜:“娘娘责骂,嫔妾也只得受着,只是嫔妾到底是皇上的人,孙嫔姐姐如此说,嫔妾实在是……” 场面一时调转,原本哭哭啼啼说着不活了的孙嫔气的面红耳赤,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对方的嘴,而始作俑者楚美人哭的惨惨戚戚,好不可怜。 尹灵鸢刚想开口提醒,静妃已经先她一步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孙嫔掌掴,你可有还手?” 哭声刹时一顿,孙嫔才想起来这茬,急急忙忙的接口:“她还手了,打的嫔妾毫无招架之力。”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楚美人立马喊冤:“静妃娘娘明鉴,孙嫔姐姐和嫔妾身形相差甚巨,就算是嫔妾敢还手,又怎打得过孙嫔娘娘呢?” 从体型上看,楚美人和孙嫔的确是一个纤弱,一个健硕,尹灵鸢也是好奇,如何孙嫔会被楚美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你还敢狡辩!”孙嫔立时撸起衣袖,胳膊上有青紫的痕迹,脖子肩臂上也红红的一片,还有指甲抓挠的痕迹,“娘娘您看,这伤痕若不是楚美人打的,难道还是嫔妾自己抓的不成?” 痕迹清晰,楚美人抵赖不得,可她偏偏就是不肯承认:“这可说不准,既不是嫔妾所为,那么……”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明白什么般,指着孙嫔控诉:“姐姐竟为了栽赃妹妹,不惜自己弄伤自己的身子,妹妹实在冤枉!” “你……”孙嫔已经出离愤怒了,若不是静妃在,此刻就要扑上去再跟楚美人厮打。 楚美人却平静依旧,并且嘤嘤控诉:“姐姐一直不喜欢我,自从南巡回来就更是看妹妹不顺眼,妹妹都知道,因而时时事事忍让,不敢让姐姐心烦,不想今日为着一道菜,到底惹怒了姐姐。” 她说着,愈发可怜起来:“姐姐就算要责怪,大可以禀告皇上或者静妃娘娘处置,嫔妾绝不敢有怨言,何故要行此举,伤了自己的身子,来陷害妹妹呢?” “满宫里的人都看见了,你还不肯承认?”孙嫔随手扯了一个宫女过来,“你说,是不是楚美人对我动手!” “是,是!”宫女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得点头:“奴婢亲眼看见了,楚美人跟娘娘厮打在一起,娘娘不是对手。” 宫女话音落下,楚美人便接着道:“都是孙嫔姐姐的宫里人,自然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第256章 处置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楚美人巧言令色,静妃如何看不出。 孙嫔也实在可怜,本就是个直愣愣的性子,遇上这么个对手,可不得被人给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们各执一词,本宫也不好决断”,静妃沉声道,“只是此事若要明断倒也不难,孙嫔身上的伤到底是自己弄上去的,还是被人厮打所致,找个经验丰富的太医,一验便知。” 此言一出,孙嫔和楚美人神情同时变了,一个就是拨云见日的激动,另一个却是眼神微暗,眉头紧锁。 “只是到底男女有别,这又是宫闱秘事,召个太医来,不甚方便。”静妃继续道。 孙嫔想说自己不介意,话到嘴边忍了下去,楚美人刚想松一口气,只听静妃又道:“依本宫看,不如找一位经验丰富的嬷嬷过来,寻常人再怎样也只是下人,即便有了断定也怕是难以服众,不如就请福熙姑姑过来,她入宫多年,且又是太后身边的,自不会偏私胡言,你们看如何?” 孙嫔自然愿意,她巴不得这事情越闹越大的:“静妃娘娘所言甚是,福熙姑姑德高望重,请她出面再合适不过。” 静妃点点头,复又转向另一个,幽幽开口:“楚美人,你觉得呢?” 楚美人心下微乱,她没想到静妃竟有意向着孙嫔,明明前几日才罚了孙嫔一个月月俸的。 “嫔妾以为,此等小事,不宜惊扰福熙姑姑”,楚美人此刻也不哭了,有礼有据的道:“福熙姑姑知道了,太后便也知道了,太后身子才刚刚好转,怎能拿六宫的事儿让太后娘娘烦心呢。” “怎么就是小事了?”孙嫔不忿,转向静妃:“太后公正严明,势必会为嫔妾做主,不如现在就派人去慈安宫请福熙姑姑过来。” “静妃娘娘!”楚美人急道,“现下天色已晚,深夜惊扰太后娘娘,实在不便。况且嫔妾方才只是随口猜测,孙嫔姐姐身上的伤,许是不小心碰到的,或者争执之中被宫人们误伤,嫔妾也不好断言。” “楚美人!”静妃忽然拔高了声音厉呵,“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狡辩吗!” “嫔妾……没有。”楚美人也知道事情或许瞒不住了,弱弱的分辨。 “先是诬赖孙嫔自己所伤,一听说本宫要找人验伤,立时便改了口,既然你说是争执中所伤,那么孙嫔同何人争执,又是谁胆敢以下犯上,伤害主位娘娘?” 静妃一通疾言厉色下来,楚美人无从抵赖,只敢小声分辨:“嫔妾的确是同孙嫔娘娘起了争执,但是因为……” “你一个小小美人,竟敢跟主位娘娘起争执?”静妃根本不容她说完,便疾声呵问:“楚美人,你还不知罪吗!是不是真的要本宫请出太后才行?” “嫔妾不敢。” 到此刻,楚美人也不得不承认,但还是往轻了说:“是嫔妾失了分寸,以为姐妹间玩闹几句不打紧,没想到落在旁人眼里变成了争执,若孙嫔姐姐执意如此认为,嫔妾也无话可说。” “你……”孙嫔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对方还能如此巧言令色。 静妃却完全不在乎她怎么说,只道:“既然你承认自己有错,有错自当受罚。” 她顿了顿,微扬了声音,一句一句的宣布道:“重禧宫楚氏,以下犯上,折辱主位娘娘,罚跪三日,每日两个时辰,向孙嫔请罪。” “静妃娘娘!”楚美人一听便炸了,当即道:“嫔妾有错自当受罚,可嫔妾身子不好,实在不宜久跪,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不会如此重罚,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楚美人这是拿皇上在压本宫了?”静妃神色自若。 “嫔妾不敢”,楚美人强硬起来,完全不复方才的柔弱可怜:“只是嫔妾这身子是如何受的伤,娘娘也知道,若叫皇上知道了,怕是会责怪娘娘。” “是吗?”静妃冷笑,“那本宫倒是要瞧瞧,皇上到底会不会责怪本宫,来人!将楚美人压下去,每日派人看着罚跪!” “静妃娘娘!”楚美人大惊,没想到一向软绵绵的静妃也有这般强势的时候。 “再去太请一位得力的太医来”,静妃又道,“伺候在楚美人身边,看她会不会跪坏了身子!” 宫人们令行禁止,利落的将楚美人拖了下去,再不管她如何呼喊。 孙嫔和整个重禧宫的人都扬眉吐气,受了楚美人这么些日子的压迫,今日总算出了口恶气。 “多谢静妃娘娘为嫔妾做主!”孙嫔高呼着行了个大礼,感激的神情溢于言表。 “快起来”,静妃弯下身子将人扶起来,“皇上既派了本宫管着六宫的事,阖该为你做主,身子还受伤了吧,赶紧传个太医瞧瞧才是。” “恩,谢谢静妃娘娘。”孙嫔感动的无以复加,简直快要哭了,原本隐隐作痛的伤口也完全感觉不到疼,抓着静妃的手一个劲的道谢。 静妃复又安抚几句,看天色太晚,这才起身离开。 尹灵鸢平白看了一场大戏,对静妃的认识又深了几分,也跟着告辞离开。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迎面遇上匆匆赶来的荷嫔。 “静妃娘娘金安,毓妃妹妹。”荷嫔给两人见礼。 “这夜深霜重的,你怎么来了?”静妃不由问。 “嫔妾是听说重禧宫出事了,担心静妃娘娘一个人处置不过来,所以匆匆赶来。”荷嫔说着,眼神不由越过尹灵鸢,往重禧宫里头看。 “是楚美人不知分寸,以下犯上”静妃解释了一句,“本宫已经惩处她,夜已深,就别进去打搅了。” “娘娘说的是。”荷嫔于是跟在静妃的身边,一起往回走。 “嫔妾早便有所耳闻,楚美人恃宠而骄,常常欺辱孙嫔。”荷嫔开口,言语中颇有些不屑:“不就是仗着南巡,陪了皇上一回吗?” “楚美人是太不知分寸了”,静妃沉声道,话音一转看向尹灵鸢:“同样是陪伴皇上南巡,毓妃妹妹就很好,懂事知礼,听说还在南边帮皇上办了一件大事?” “静妃娘娘谬赞”,尹灵鸢含糊道,“我哪能办什么大事。” “本宫也是听皇上无意间提起”,静妃道,“说妹妹在霍州开了个工坊,织出来的衣裳十分保暖得用,已给北疆的将士们送去一批了。” “工坊?”荷嫔闻听此言一惊,转向尹灵鸢道:“毓妹妹在外头开了工坊了?怎么没听你说起呢。” “我也只是想了个点子,后头都是二哥跟皇上在操持罢了”,尹灵鸢淡淡道:“更何况荷姐姐事忙,自回来,咱们也没功夫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不是?” 荷嫔讪讪的,不说话了。 静妃又笑了起来:“总之是妹妹巧思,皇上说起此事的时候,对妹妹可是好一番夸赞,本宫真是好奇,想见一见那所谓的毛衣呢。” “娘娘今年怕是见不着了”,尹灵鸢笑笑,“皇上的意思是先紧着北疆的将士们,要流入民间,怎么也要明年冬天了。” “这是自然的。”静妃应着。 三人说着话,欲各自回宫,临到岔路口的时候,荷嫔开口,邀请静妃:“娘娘忙了这些时候,想必还没用晚膳罢,嫔妾那里略备了些吃食,娘娘若不嫌弃,移步瑞祥宫去用一些可好?” 从慈安宫出来,本就误了晚膳的时辰,又在重禧宫断了半天的官司,静妃倒还真有些饿了,听她这么说,便点头应了:“荷嫔有心。”说着又转向尹灵鸢:“毓妃妹妹也尚未用晚膳,不如同去?” 第257章 来信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荷嫔这才看向尹灵鸢,似是才想起她一般,忙跟着开口:“毓妹妹也没用呢?刚好一道来罢。” “不叨扰二位姐姐”,尹灵鸢笑笑,“我宫里早已备好了膳食,两位姐姐请。” “也是,毓妹妹宫里的餐食可是独一无二的。”荷嫔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说来,嫔妾也是好久没吃过了呢。” 尹灵鸢没接她这话,倒是含绿忍不住说了句:“两宫菜蔬尽毁,荷嫔娘娘知道的,重新种下去的也才刚刚长起来,今日才摘了第一篮子送去给太后呢。” 荷嫔笑呵呵的,也不知听没听懂。 行至分岔路口,三人分开,荷嫔半簇拥着静妃去瑞祥宫,尹灵鸢独自回了钟秀宫。 “奴婢这就吩咐人,赶紧给娘娘弄些吃食来。”刚一迈进宫门口,含绿便迫不及待的道。 “不急”,尹灵鸢开口拦下,“我也不饿了。”早已过了饿劲儿,此刻吃不吃其实两可。 含绿刚要再劝,宝笙闻言过来,知道她尚未用晚膳,赶紧吩咐人将小厨房温着的饭菜端上来,尹灵鸢便也就着用了一些。 含绿到现在也是什么都没吃呢,被她拉着一道用。 只是这丫头全程拉着个脸,根本没吃几口。 “怎么,得了赏赐还不高兴?”尹灵鸢故意道,“太后娘娘的珍珠,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含绿索性撂下碗筷,转了半个身子面向尹灵鸢:“荷嫔娘娘那样,娘娘您难道心里就没半分怒气吗?” 尹灵鸢喝汤的勺子一顿,又继续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这道火腿煨鹌鹑烧的不错,你也喝一点。” 今日的例菜,嫔位以上才有的火腿煨鹌鹑,尹灵鸢这里自然也有。 “娘娘!”含绿不依,“从前您帮了荷嫔多少,对小皇子更是疼爱,荷嫔也跟您亲近,如今用膳,她却只知邀请静妃,根本想不起您,奴婢看着都心寒。” 伺候在旁边的宝笙闻言忍不住插嘴:“荷嫔娘娘真的这个样子?” “可不是!”含绿心中一直忍着怒气,连珠炮一般:“还是静妃娘娘提起,她才说让咱们娘娘同去,可也不是真心相邀,娘娘略一拒绝,她便罢了!更可气的是,荷嫔话里话外还想要咱们宫里的菜蔬。” “怎么能这样呢!”宝笙听了也生气,“菜蔬被偷、被抢的时候,闲妃娘娘都病成那个样子了还想着,荷嫔却自始至终连个面都没露,如今还想要咱们宫里的菜蔬,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别说现在成熟的少,即便是以后多了,也不给她宫里送一颗!”含绿恨恨道。 一直埋头喝汤,不发一语的尹灵鸢忽然在此时开了口:“等熟的多了,挑几样小瑜儿喜欢的,送过去罢。” “娘娘?!”含绿不解的看向尹灵鸢,这实在不像是自家娘娘会说出的话。 尹灵鸢从汤碗中抬起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荷嫔再如何,终究小瑜儿是无辜的。”这几年她也算是看着小孩慢慢长大,心中对他是真心疼爱。 想起活泼可爱的四皇子,两个人也都不说话了,平心而论,她们也不能把对荷嫔的怨气转嫁到小孩子身上。 “可是娘娘,对荷嫔您心底还是生气的吧?”含绿又问。 尹灵鸢刚好喝空了汤碗,自己又添了一勺,奶白色的汤汁冒着氤氲热气,在这深秋的夜晚,最能暖身,她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火腿煨鹌鹑汤,颇有些自嘲般的笑笑:“人心难测,有些情谊你以为是地久天长,其实不过过眼云烟,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倒不如眼前这碗热汤来的实在,喝了身子便暖了。” 其实,对于荷嫔的种种作为,她如何能不伤心生气,但是伤心生气之后呢?难不成还要哭着喊着去挽留吗? 有些人,变了就是变了;有些情谊,消失了便是消失;一切顺其自然罢。 荷嫔有她自己的选择,或许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罢,相交这么久,终究没有彻底的了解过,如今也好,个人管个人,各自开心就好。 从慈安宫回来的第二日,静妃便派人送来贺礼,都是给含绿的。 之后,太后赏赐含绿一盒珍珠的事情便在六宫传开了,各宫闻风而动,从前没有一点表示的孙嫔和赵美人等人也全都送来贺礼,包括她们身边的宫人侍婢,含绿又收了一波礼,不得不再置办席面,以示感谢。 只是这次都是关系不怎么亲近的人,只做些表面的热络,自然没先前热闹,也再不见如芷蓝、紫晴一般中途送礼的人。 说起紫晴,这几日含绿倒常看见她,跟在静妃娘娘身边侍奉,忙前忙后的,一点也看不出伤心难过的样子。 两人遇见,她也能笑吟吟的跟含绿打招呼,倒像是从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 想来是放下了罢,含绿心中如此揣测。 尹灵鸢是在进入九月之后收到二哥的来信的,她前几日才跟静妃说,今冬怕是见不到毛衣了,尹安禄后脚来信,便说第二批毛衣制完,已运往北疆。他决定在入冬之前加紧赶制一批毛衣,等过些时日回京,带回帝京售卖。 同时信中还提到,尹安禄在霍州发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必须等回京当面跟尹灵鸢说。 在霍州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信中不能说的? 尹灵鸢一时想不出来,倒是信中所说的两个消息,让她十分振奋,一来大哥在北疆不用挨冻了;二来,二哥动作如此之快,毛衣今冬便可入京,她可做好大赚一笔的准备了! 家书是跟着给齐烨的奏报一道入京的,尹灵鸢这边收到了消息,皇上自然也知晓了。 闻听此大好消息,齐烨甚是开怀,下了朝便赶来后宫。 众妃聚集静阖宫说话尚未散去,见齐烨来,纷纷起身行礼恭迎。 “免礼免礼,都起来坐。”齐烨大步流星,语气轻快。 “皇上今日心情不错,是前朝有什么喜事吗?”静妃请他上座,笑着问道。 “是前朝的喜事,也关乎后宫。”齐烨笑答。 众人全都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洗耳恭听。 齐烨独独看向尹灵鸢:“毓妃可收到消息了?” “收到二哥的家书,说第二批衣裳已送去北疆。”尹灵鸢回道,“皇上可是说的此事?” “不错”,齐烨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你二哥很好,此事办的妥帖,朕心甚慰。” “都是为了北疆的将士们,阖该如此。”尹灵鸢谦虚的笑。 “嗯,将士们可以过个好冬了!”齐烨赞道,“你大哥驻守北疆,你们兄妹二人又送去极好的御寒衣物,如此尽心尽力,朕可要好好的嘉奖你们。” 尹灵鸢刚想起身道谢,静妃便先一步开口:“早听皇上说起过此物,只是未曾得见,不知是怎样神奇的衣裳,让皇上能如此重视,臣妾心中甚是好奇。” “毛衣不同于一般的御寒衣物,乃是十分的妥帖、保暖”,齐烨细细描述了一番自己穿毛衣的感受。 静妃听罢又是感叹:“世间竟还有如此衣衫,不知是用何物制成的?” “具用羊毛织成”,齐烨道,“毓妃妙思,想出此织法实在是造福我天齐。” “毓妹妹一向奇思妙想”,荷嫔跟着凑趣,看向尹灵鸢问:“这所谓的毛衣到到底是如何织成的,臣妾也好奇的紧,妹妹可肯说一说?让咱们姐妹都开开眼。”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58章 鸽子血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荷嫔这样问,尹灵鸢自是不可能答应的,只是没等她拒绝,齐烨便先开口:“这可不行,毛衣织法乃是机密,怎能随意告知,莫说是你们了,便是朕都不得其意呢。” “啊呵呵。”荷嫔略有些尴尬的笑笑,“嫔妾也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罢了。” 静妃笑吟吟的接了口:“听皇上此言,若是在冬日里能穿上这衣裳,便也不怕寒冷了,臣妾真想试一试。” “这就要问毓妃了”,齐烨笑看向尹灵鸢。 “二哥是打算入冬之前赶制一批衣裳,带回帝京的。”尹灵鸢道,“只是所余时日不多,怕是不能制出很多。” “那妹妹可是要给本宫留一件,也叫本宫开开眼。”静妃笑道。 “嫔妾也想见识见识。”立刻有人凑趣。 “请毓妃娘娘也给嫔妾留一件罢。” “还有嫔妾……” 一时间,预定毛衣的声音此起彼伏,尹灵鸢有点头大。 齐烨哈哈一笑,替她解了围:“你们现在说没用,总要等到安禄入京之后再做打算,况且这第一批毛衣想必至关重要,她们兄妹二人应有自己的安排。” “皇上圣明。”尹灵鸢赶紧道,同时长舒一口气,若不是齐烨这么说,她还真不好安排。 众嫔妃又是撒娇讨好、不依不饶的说想要,半真半假的,多半是为了凑趣,尹灵鸢到底也没真的答应什么,陪着大家打太极。 殿内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正此时,外头通禀,说楚美人求见,来给静妃娘娘请安。 “哦?”静妃眉梢微扬,“她的身子好了?” 楚美人虽然被罚三天,但是并未禁足,依礼还是要每日来静和宫请安的,可是她以身子不爽为由,一直没来,如今三日之期早已过去,她也一直没有出现,今早还派了人来说身体不舒服,不能来了,不知道的,还当她病入膏肓了呢,几日起不来床。 没想到齐烨驾到后不久,这人便来了。 “楚美人说来给娘娘请安,亦是请罪”,通禀的人说,“想来应是大好了罢。” 静妃余光扫了眼齐烨,冲着宫人点点头:“那就让她进来罢。” 宫人下去,不一会楚美人扶着宫女的手,迈着细碎的步子柔柔走来,到得近前便是盈盈一拜:“臣妾给皇上请安,静妃娘娘金安。” 齐烨挥了挥手示意平身:“怎么,身子不大好?” “不小心引动旧疾,伤口有些痛”,楚美人缓缓起身,并没有入座,而是站在原地抬眸,深情款款的看了齐烨一眼,柔声道:“皇上不必挂怀。” “你受伤也是因为朕”,齐烨问,“可找太医瞧过了?” “静妃娘娘倒是派了太医过去”,楚美人头微微垂着,显得可怜又可人,“太医说并无大碍,只是这两日长跪,引得伤口有些痛罢了,不碍事的。” “长跪?”齐烨略略蹙眉,“为何要长跪?” “都是臣妾不好”,楚美人切切言道,“是臣妾做事有失分寸,才惹得静妃娘娘罚跪的,臣妾不敢有怨言,今日来,也是想跟静妃娘娘赔罪的。” 她说着,便对着静妃拜了下去,口中言道:“嫔妾失仪,那日惹得静妃娘娘不快,过后日日忏悔,不求娘娘您的原谅,只望娘娘不要因着嫔妾气坏了身子。” 齐烨愈发疑惑了,但也看出楚美人今日来意。 “本宫倒是没甚可气的”,静妃平静的开口,“楚美人要道歉也该对着孙嫔才是,毕竟伤的是孙嫔的颜面和身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齐烨终于问出了口,“又关孙嫔什么事儿了?” “都是臣妾的错”,楚美人立刻道,“惹的孙嫔姐姐发怒,静妃娘娘责罚也是应该的。” “皇上,您别信她的胡……”孙嫔站起来就要说话,却被静妃一个眼神即刻制止。 静妃转向齐烨道,替孙嫔开口:“不过是嫔妃之间的一点口角罢了。”她将事情三言两语讲了一遍,言简意赅,不偏不倚说的便是当日的真相。 末了道:“当日毓妃妹妹也在,知道事情的经过。” 数道目光同时看向毓妃,尹灵鸢只得点点头:“确如静妃娘娘所言。” 楚美人见抵赖不得,只好一味的装可怜博同情:“臣妾有罪,莫说是三日罚跪,便是再多,也是臣妾该得的,只求静妃娘娘和孙嫔姐姐能消气,臣妾便是舍了这身子又何妨。” “你这是什么话?”齐烨不悦道,“你既有错,静妃已然罚过,又不失公允,这事情便罢了,你也不必再自责,回去好好请个太医,调养好身子才是。” 楚美人的惊愕都快写在脸上了,她本打算装可怜告静妃一状,即便不能让皇上责罚静妃为自己出气,怎么也要让他心生怨气才好。 没想到皇上不只没有责罚,还说静妃处事公允,而自己是阖该受罚? 楚美人狠狠咬了咬下唇,眼圈一红,转向孙嫔柔柔一拜:“皇上和静妃娘娘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了,求孙嫔姐姐原谅。” 孙嫔大感痛快,就是被罚跪的三天,楚美人也没向她说过一句软化,此刻这人终于跪在自己面前请罪,孙嫔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痛快,高傲的哼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 只是齐烨不等她开口便道:“好了,罚也罚过了,你回去好好养着身子罢,朕得空便去看你。” 楚美人心中微微一松,面上并不表露分毫,再次行了个礼,盈盈退去。 尹灵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孙嫔,真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明明孙嫔才是这件事情里受委屈的那个人,皇上面前却完全换了个位置,世人都会怜惜弱小,楚美人楚楚可怜的道歉,孙嫔纵使心中再痛快,也不该在皇上面前表现的那般明显,反倒成了她得理不饶人,让齐烨对楚美人颇多怜惜。 反观楚美人,她可真是会洞察人心啊,知道静妃不好惹,便一味的攻略孙嫔,引得皇帝怜悯,也算扳回一局。 不过要说这整件事情里,收益最大的,或许还是静妃。 “静妃娘娘持身公正,遇事决断,六宫能有静妃娘娘主理,是咱们姐妹之幸。”楚美人离开之后,荷嫔笑吟吟的开口。 齐烨闻听此言,亦是点头称赞:“不错,颇有些你姐姐当年的风范。” “皇上谬赞了”,静妃不好意思的笑笑,“臣妾怎能跟姐姐相比。” 他说的姐姐自然是先皇后,静妃本来在六宫之中口碑就不错,又得了齐烨如此称赞,愈发能够服众。 甚至有人觉得,皇帝这话里有话,宫中久不立皇后,谁又能知道,静妃不是下一个呢? 她本就是先皇后的族妹,家世不俗,如今得六宫归心,皇上称赞,想来应是最有可能的。 六宫诸人闻风而动,各种亲近讨好暂且不提,只说尹灵鸢回宫后不久,钟秀宫便迎来了齐烨的一波赏赐。 虽然在殿上说赏赐的时候被静妃叉过去了,但是尹灵鸢的功劳,齐烨还是记在心里的。 今日的赏赐无外乎一些金银珠宝、首饰衣衫,略供赏玩之物,大头还应该在尹家,怎么也要等到北疆传回消息和尹安禄回京之后。 钟秀宫受赏也不是头一回了,领了赏赐、谢了恩,登记入库,旁的倒没什么,只有一盒“鸽子血”让尹灵鸢颇为爱不释手。 “把先前皇上赏赐的红宝石给我拿来。”她抱着新得的几块“鸽子血”原石,吩咐道。 宫人应声去了,不一会带回来一个大大的盒子,打开里面全是一块块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的红宝石原石,没有打磨过的,最大的有成人拳头那么大,最小的也堪比鸽子蛋大小。 “每次皇上赏了东西,娘娘便独爱这鸽子血”,宝笙笑着道,其余珠宝首饰都收入库房,按照尹灵鸢的话说,就是攒着以后换钱,唯独这些大大小小的石头被她留在外头,还专门寻了个木盒子装,“加上今日得的,有些装不下了,可该换个大些的盒子。” “我瞧瞧”,尹灵鸢笑眯眯的接过,“攒了不少呢。” “可不是”,宝笙递给她,不由好奇问:“娘娘攒这些,可有什么用处?” 尹灵鸢拿出一块举高,在光线下细瞧,更显出里头的红艳透亮来。 “自然有用。”她笑眯眯的道。 从第一次得赏“鸽子血”她便突发奇想,用它们刻一副麻将,只是一副麻将牌一百多张,需要的宝石原料又岂止一两块,好在齐烨每次都有赏赐,她渐渐的攒了这许多。 眼看着石头越来越沉,尹灵鸢寻思着先做着,免得越发沉重占地方:“你去营造司看看,有没有会雕玉器石头的。” “娘娘是想用这些鸽子血?”宝笙不解,“若是想制成什么首饰,娘娘直接交代了,奴婢带去内务府,他们都是做惯了的,自然给您做的妥妥贴贴的,如何会用到营造司?” “不做首饰”,尹灵鸢只道,“你去寻个心灵手巧的匠人来便是。” 宝笙应声去了,尹灵鸢便抱着一盒子石头到暖棚里去,因着齐烨时常来此办公,暖棚里面卧榻桌案都有,笔墨纸砚也是齐全的。 她把石头放在桌案边上,铺展开笔墨纸砚,打算画一画麻将牌草图,条万筒风……她循着记忆一笔一划的细细描摹。 “这里不对。” 正画的认真,冷不丁耳边一道声音,吓得尹灵鸢一个激灵,手一抖笔端已然歪曲。 “你要吓死我?”不满的往身后一瞥,聿泽丝毫没有吓到人的自觉,手指毋自点着纸端:“这里,写错了。” 尹灵鸢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不解道:“我在画麻将,你见过麻将?” “虽没见过”,聿泽不由分说,站在尹灵鸢身后一点,将右手覆在她握笔的右手上,握着她一笔一划重又写了个“萬”字。 “但字还是识得的。” 尹灵鸢将这个字和自己方才画的“萬”字牌做对比,果真发现自己少写了一笔,且自己的字歪歪扭扭,反观聿泽写的,方方正正,对比之下美丑立判。 “你的字还挺漂亮的。”尹灵鸢称赞,这麻将牌是要按照她所写的样子来雕刻的,若是照自己写的,歪歪扭扭,岂不辜负了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红宝石? “能不能写成这样?”尹灵鸢说着,示意聿泽将字写得稍稍连笔一些,再肆意一点。 聿泽一连换了好几种字体,握着尹灵鸢的手写了三四个“萬”字出来,供她挑选。 她选了个最像记忆中万字牌的样子,开心道:“我把其余的也先画个样子出来,你照着描一遍,到时候让人按照你写的去弄,雕出来的一定好看。” 聿泽不置可否,放开握着她的手,转而拿起桌案边的“鸽子血”:“你攒这个就是为了雕刻此物?” “是啊”,尹灵鸢有点不放心,也放下毛笔试图从聿泽手里拿回那块石头。 从她开始攒石头的时候某人便不高兴,齐烨赏赐的东西,收入库房倒也罢了,但凡是被她拿出来用的,聿泽便要找各种理由换掉。 反正尊上大神家底丰厚,空间里有的是金银珠宝。 从前她还只是放在盒子里存着,如今要刻成麻将牌,还不得日日拿在手上把玩,以某人的性子,尹灵鸢真担心他一个不开心,便将原石化为齑粉。 “这几块也雕不了多少。”聿泽喃喃着,大有将剩下的石头都拿走的架势。 尹灵鸢眼疾手快,没等他伸手呢便先一步抢了木盒子抱在怀里,眼神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干嘛?” “不如将它丢了,本座为你寻更好的玉石来。”聿泽语调漫不经心,手里的石头被他抛起来,就此悬浮在空中,随着灵力的起伏上上下下。 “可我想要一副红色的。”从收到第一颗红宝石原石的那一刻起,尹灵鸢就想把它们制成麻将了,一定很好看。 “别玩了,快还给我。”她说着,欲伸手去半空中捞。 那石头却仿佛有灵性一般,轻巧的躲开了人手。她向左抓,石头便往右避,她向右抓,石头便往左避,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尹灵鸢被累的够呛,手却碰都没碰到一下。 “聿泽!”她气鼓鼓的吼了一句。 后者满眼戏谑,还轻笑着应了她一句:“我在呢。” “快把石头还给我!”尹灵鸢大声道。 “不如这样罢”,聿泽笑着,控制着石头飘在尹灵鸢脸前,可每当她伸手,又总是错失毫厘,抓不到手上,聿泽还在说:“这些日子你修有所成,也让为师来试一试你的修为,一炷香的时间内,你若能抓到,石头便还给你;若不能,那一盒子也别要了,且每日加炼两个时辰,为师再为你寻更好的,如何?” “为什么师啊?!”尹灵鸢才不要答应,聿泽若不想让她抓到,别说一炷香的时间,就算是一整天,她也别想摸到石头的边边角角。 “明明就是道侣。”她说着,转变攻势,脸上扬起了可以称之为谄媚的笑,嘴巴也变得极甜:“夫君,你就不要戏弄人家了嘛。” 声音婉转娇柔,简直深得楚美人真传。 聿泽不由打了个激灵,面上神情颇为复杂:“好好说话。” 尹灵鸢反倒不管飘在半空中的石头了,她几步靠到聿泽身边,挽住男人的手臂,亲昵的唤:“夫君~人家就是想要红色的呀,快点帮我写啦。” 一句话转三个弯,尹灵鸢自己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更遑论聿泽。 “求求你了嘛~”她忍着浑身的不自在,又是嗲嗲的一句,身子快要扭成八道弯,心道聿泽若再不妥协,她自己就要先忍不了了。 哪想聿泽突然调转身子,用没被抱住的那只手臂紧紧揽了尹灵鸢,将人又拉近了一步,她几乎整个人扑在聿泽身上,不得不抬起头看她。 男人一手搬着她的后脑勺,唇边擒起一抹浅笑:“这么求可不行。”语调亲昵中透着轻巧,眼神也危险的眯了起来。 尹灵鸢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跟男人对视,聿泽复又凑近了,几乎在她耳边低语:“娘子婉转多情,为夫很是受用,不过既然演了,何不演的更像一点?” 他每说一句,脸便凑近一分,到最后几乎是贴在她的脸上,尹灵鸢几乎能感受到男人柔软微凉的唇瓣擦过她的脸颊,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等……等等等等!”一连串的等字出口,尹灵鸢双手也放开了聿泽的胳膊,改抓为推,试图脱开束缚。 然而正如她抓不到鸽子血原石一样,修为不如人的尹灵鸢也同样脱不开聿泽的束缚。 “有事好商量嘛”,她只得极力的仰着头,试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面上讨好的笑:“凑这么近,好热啊。” “娘子觉得热?”聿泽眉梢轻扬,另一手揽上尹灵鸢的腰背,故意道:“为夫帮你脱下外裳可好?” 他说着,不等尹灵鸢回答,自顾自的抚上她的衣带,尹灵鸢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热了,不热了!好吧是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尊上饶命!” 话音未落,忽觉身上一松,拥着她的力道不见了,聿泽的身形也随之消失,正自疑惑,便听门口有声音响起:“毓妃在说什么?” 尹灵鸢陡然转身,就见齐烨正站在门口,面上神情莫测。 身后,失去了灵力控制的鸽子血原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第259章 露陷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皇……皇上什么时候来的?”尹灵鸢有一瞬间的慌乱,不知道齐烨什么时候来的,又看到了多少,虽说暖棚周围有结界,聿泽也一定能察觉到来人,但是方才他消失的那样突然,不知道是不是一时疏忽了。 莫名的,她竟有种出轨被原配抓住的错觉?!天地良心,从始至终她的身心都只有尊上一个。 努力稳了稳心神,看到齐烨身后站着的宝笙和一个脸生的小太监,尽量平和的问:“怎么皇上来了也不通报?” “是朕不许她们通报的。”齐烨说着,迈着方方正正的步子缓缓上前,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收了赏赐也不见你去谢恩,本打算瞧瞧你高不高兴,谁知毓妃竟闭门不出。”他话音一顿,随即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问:“怎么是在做什么私密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吗?” “本打算下午过去的,怕搅了皇上午睡,是臣妾的不是。”尹灵鸢连忙低头认错,复又道,“也没做什么,只不过用皇上赏的鸽子血,做些小玩意。” “哦?”齐烨挑眉,却没去管她在做什么,反倒绕着暖阁四处踱步起来。 “皇上可是想吃什么果蔬了?”尹灵鸢跟在后头,小心的问。 “朕自个瞧瞧,毓妃这回都种了些什么?”齐烨说着,在田陇间细细察看,每一处边角,每一丛大的绿叶都被他翻开看了,尹灵鸢心中愈发没底,只能打定了主意抵死不认,反正找不到聿泽,齐烨即便真的看见了什么,也只得当自己眼花。 暖棚门有人守着,自从齐烨进来,苍蝇都别想飞出去一只,这里头他也是角角落落的都遍了,除了毓妃,再无旁人。 可方才分明瞧见了一个人影,难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齐烨蹙眉沉吟,片刻后开口问:“毓妃一个人吗?” “是啊。”尹灵鸢道,“臣妾正做东西呢,太过投入,以至自言自语,让皇上见笑了。” 齐烨驻足,盯着她看了一会,尹灵鸢打定了主意抵死不认,极尽坦然的与他对视。 两人互相瞪视,都想从对反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但都失败了。 最终还是齐烨先开了口:“你方才说,用朕赐给你的鸽子血做什么?” “臣妾想做一副麻将牌”,尹灵鸢赶紧道,“以供闲时赏玩。”边回答着,边向向宝笙使眼色。 后者会意,上前一步指着身后的小太监道:“娘娘,您要的擅长雕刻玉石之人,奴婢从营造司给您带来了。” 小太监弯腰行礼:“奴才七禾,参见皇上,参见毓妃娘娘。” 齐烨没管他,反问尹灵鸢:“何谓麻将?” “是一种牌九的玩法,臣妾闲时琢磨出来的,有点类似咱们常打的马吊。”她说着,示意小太监起身:“你叫七禾是吧,来瞧瞧这东西可能雕刻?” 七禾小步走近,尹灵鸢拾起掉在地上的鸽子血原石:“将石头打磨成大小相同的小方块,约莫二寸半的长、两寸宽,一寸半的高度,表面平滑圆润。” 又示意七禾看纸上画的图案:“每一块小方块的正面,都要雕刻上如此图案,不需要太深,只要能看得清楚,手摸上去有清晰的触感便可,你可能做?” 七禾立时明白过来,双手接过鸽子血细细打量,又放在光下看,寻思了一会方才开口:“娘娘所说,打磨成小方块不难,雕刻的图案也简单,只是娘娘既说要用来打牌九,这鸽子血红颜透亮,切开之后怕是通透性更佳,万一在太阳光底下,从后头透出前头的图案……” “呀!”尹灵鸢如醍醐灌顶,早先只想着用红宝石做麻将牌一定很漂亮,却忘了这宝石品质太高,通透性太过,若是能从后头看到牌面,那还做什么麻将,“我给疏忽了!” 她拍着额头,分明是一副美梦破碎的模样:“这可如何是好,白攒了这么些鸽子血。” 齐烨见她如此情状,沉浸在制作牌九当中,完全不似被撞见了什么祸事的慌张,心也渐渐松下来,不由开口:“这有何难,在其背面镶嵌一层金便是。” 尹灵鸢转头看他。 七禾亦是眼前一亮:“此法可用,若用金镶嵌其外,不只解决了透光的问题,做出来的东西也更华美漂亮,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尹灵鸢跟着称赞:“皇上真是聪明绝顶,臣妾一时都没想到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齐烨虽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心中也难免受用:“你既喜欢,朕那里有多少鸽子血,回头都赏了你罢。” “多谢皇上。”尹灵鸢大喜,“臣妾正愁原石不够呢,要知道一副麻将牌需做得一百三十六块,再加上雕刻中可能造成的损耗,怕是还要积攒许多,不过倒是不急。” “需要如此多?”齐烨好奇心上来,也转去看她纸上的花样,这细细一看,原本已经云销雨霁的脸色顿时又覆上一层阴云。 “可不是嘛”,尹灵鸢尚无所觉,还在给齐烨展示她的牌样子:“皇上您瞧,这条形牌一至九各四张,筒形牌一至九各四张,万字牌亦是,再加上东西南北四风……” “这字”,齐烨忽然出声打断,指着纸上字体不同的好几个“萬”字幽幽开口:“都是毓妃自己写的吗?” 尹灵鸢一愣,瞬间意识到这是聿泽的笔迹,跟自己的决然不同,但是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是啊,臣妾怕雕出来太丑,专门描的几种不同的字体,皇上看哪个好些?” “毓妃的字大有进益啊”齐烨复又凑近了细看,盯着其中一个“萬”字品评:“这字写的潇洒漂亮,倒全不似往日般隽秀,不如毓妃再给朕写一个瞧瞧?” 他说着,毋自拿起毛笔,递到尹灵鸢手边。 “……啊……啊?”尹灵鸢有点慌。 “怎么,毓妃难道有什么为难之处?”齐烨说着,眼神已完全冷了下来。 第260章 我爱你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笔已递到手边,齐烨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仿若尹灵鸢要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就会唤人将她拉下去打死。 尹灵鸢硬着头皮,不写也得写了。 她牵扯了一下嘴角,勉强露出个笑模样:“臣妾献丑。” 将毛笔拿在手里,沾了点墨汁,尹灵鸢打算照猫画虎,照着聿泽的样子描摹出个大概模样,只盼不要被齐烨看出端倪。 笔尖悬于纸上,即将落下的那一瞬,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 “尊上!”尹灵鸢呼吸一窒,险些唤出声来。 “嘘。”聿泽在她耳边轻呼,手上未作丝毫停顿,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写起来。 尹灵鸢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她手上不敢丝毫使力,甚至不敢动弹,她知道聿泽一定用障眼法隐去了身形,可是距离如此之近,齐烨只要稍稍一伸手,便能触碰到他,一旦触碰到,这障眼法便破了。 这真是世界上最漫长的一分钟。 聿泽握着她的手腕,翻转腾挪间,几个形体各异的“萬”字跃然纸上,同先前所书不说完全一模一样,但也绝对能看得出是一个人的笔迹。 从第一个“萬”字下笔,齐烨面色已然好转,到最后一个字写完,他已完全恢复了一贯的平和,甚至在尹灵鸢写完之后,还拿起纸张细看,笑着称赞:“毓妃的字果然有进益。” 聿泽已重新隐去身形,尹灵鸢搁下笔,缓缓平复着心跳,面上装出一副平静模样道:“也就这一个字罢了,臣妾为了雕刻好看着意练的,旁的字再写不出这模样。” “你啊”,齐烨将纸张放下,颇为好笑的道:“也就是在这些事情上肯下功夫。” 尹灵鸢嘿嘿笑,心道这危机总算是蒙混过去了吧。 她不愿意齐烨再在这件事情上留意,唤过七禾让他把鸽子血原石全都带走:“先照着先前说的样子,打磨成小方块,至于其上的雕刻纹样,等到本宫这里画完了,一道给你。” “是。”七禾领了一盒子石头,俯身告辞离去。 尹灵鸢顺道松了口气,石头让人拿了去,也省得聿泽借此再行戏弄。 “皇上进屋去吧”,她复又转身,试图引导齐烨去正殿,“来了这么久,还没吃上一口茶点,这倒真是臣妾的不是了。” 齐烨却径自在榻边坐了:“这时节,自然是暖棚更舒适。” 他状似不经意的看尹灵鸢一眼,言道:“说来冬日渐寒,朕该时常来此处坐坐才是。” “皇上喜欢,臣妾求之不得。”尹灵鸢笑,吩咐宝笙快些端上茶点,“眼瞧着入冬,皇上您的生辰也快到了,不知皇上想要什么样的寿礼?” 尹灵鸢着意转移话题,说起过些时日的万寿节。 天齐历任皇帝的生辰,都被定做万寿节,齐烨不是喜欢铺张的性子,前几年都简单过了,今年宫中遭逢一场疫病,静妃的意思是想替皇上好好办,也冲一冲喜气。 “送礼的是你,倒要来问朕”齐烨说着,想起前两年尹灵鸢送的寿礼,不由笑道:“宫里鼎数你送的礼最是新奇,朕还等着看今年你送来什么呢。” 前两年齐烨过生辰,尹灵鸢做过蛋糕、送过独特的吃食,甚至安排过新奇的歌舞,虽不贵重,但都惹得龙颜大悦,众嫔妃更是涨了见识,今年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新点子了。 “正因为前几年能想的新奇点子都想了,臣妾实在江郎才尽,想不出什么好的了”,尹灵鸢试探着问,“若是直接送银子,皇上会不会觉得太过俗气?” “你说呢?”齐烨似笑非笑,盯着她反问。 看对方神情,尹灵鸢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图省事儿的念头:“那……那臣妾再好好想想吧。” 齐烨让人去养居殿取了折子,留在钟秀宫批阅,一直到用过晚膳,本打算留宿在此,楚美人身边的宫女却来了,说楚美人身子不大好,请他过去看看。 “请太医瞧过了吗?”齐烨白日里才说了得空便去看她,此刻不好直接回绝。 “瞧是瞧过了”,宫女道,“不过美人主子这是旧伤,时不时的便要发作一回,太医也没法子。” 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齐烨看了尹灵鸢一眼,后者马上善解人意的开口:“皇上快去吧,您去看看,她也能舒坦些。” 尹灵鸢明明说的是心里话,但是齐烨却自以为听出了其中的醋意,走的时候还带着点愧疚,承诺改日再来看她。 尹灵鸢笑语吟吟的将人打发走,直到看不见齐烨的身影了,才转身回宫,直接关了门,不许人打搅。 聿泽现身,尹灵鸢心有余悸,说起今日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看见,心中的疑虑都打消了罢。” 暖棚外其实是加了结界的,在齐烨踏入附近的时候,聿泽便已经察觉有人,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思,他并没有立即消失。 尹灵鸢从前说过,想离开皇宫周游天下,可是随着在宫里留的越久,她跟这里的羁绊也越来越深。 聿泽自然相信两人之间的情义,只是除此之外,还有她跟尹安年、尹安禄甚至太后之间的亲情,跟娴妃的友情,跟含绿宝笙初辉她们的主仆之谊,尹灵鸢从来也不是一个无情之人,相反相处的愈久,聿泽便愈知,她实在是一个多情之人。 而这些渐渐相处起来的感情,又岂是说割舍便能随意割舍的? “你是不是早察觉到他来了?”尹灵鸢忽然开口问。 聿泽看着她,片刻后点了点头。 有时候他会想,干脆暴露身份算了,这样他就能将她即刻带走,眼下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实力护住她,即便叫人发现也没什么。 本以为她会继续质问,自己为何没有早早隐去,熟料尹灵鸢忽然展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爱你。” 聿泽浑身一震,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字仿佛一只温柔的手,透过他的胸膛,抓住了他的心脏,狠狠攫住心尖最柔软的那一片肉。 昔日叱咤风云的聿泽尊者,竟是一时无言,喉咙似被什么堵住了,只得伸出两只手臂,狠狠的回抱着她。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尹灵鸢轻柔的语调如深夜呢喃,缓缓响在聿泽耳边,“因为我们彼此明了彼此的心,但是今天我想说,我爱你,在我心里,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聿泽紧了紧双臂的力道,狠狠的揽着怀中之人。 尹灵鸢几乎被他揉进骨子里,身子紧紧相贴,便只能极力仰起脸来,眨巴着大眼睛,天真又无辜的问:“尊上,你知道了吗?” 聿泽看着她,微微低头,双唇相触,用一个吻回应了她。 温柔、缱绻,是前所未有的绵长。 就在尹灵鸢以为他不会说话了的时候,聿泽终于放开了她,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也爱你,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尹灵鸢抬眸,眼中映出笑意,“等你好了,我们想去哪就去哪。” “嗯”,聿泽轻声回应。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一切又是那么顺理成章,聿泽想进入识海的时候,被尹灵鸢拦下了。她的脸埋在男人的胸膛上,声音闷闷的透出来:“房间外加了结界吗?” “没有。”聿泽伸手,将装鸵鸟的某人头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前所未有的认真询问:“需要加吗?” 两人就这么彼此对视。 片刻之后,尹灵鸢终于收回视线,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微弱但却清晰:“嗯,加吧。” 聿泽挥手,一个巨大的结界瞬间将整间屋子罩的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让房子里发生的事儿,任凭多么激烈,都不会被察觉。 …… 尹灵鸢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渐渐睡去,又困又累,自然不能按照往日的时辰起床。 早上宝笙过来,一连唤了她好几声。 “别……”尹灵鸢迷迷糊糊的,以为还是聿泽,下意识的嘟囔,“求求你……” “娘娘说什么?”宝笙只约略听出个求字,不由凑近了问,“您是做噩梦了吗?” 尹灵鸢艰难的扒开眼皮,见到凑近的宝笙的大脸,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精神:“你怎么进来了?!” 说着,下意识的去拉棉被,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娘娘可是魇着了?”宝笙奇道,“奴婢来伺候您起床,该去静和宫了。” “今日不去了”,尹灵鸢想也不想的道,将被子捂的更紧,“我有点不舒服,你去回了静妃,就说我今天不过去了。” “娘娘病了?”宝笙面露担忧,“奴婢这就去请方太医来。” “不用!”尹灵鸢赶紧拦下,颇有些心虚的道:“我就是昨晚没睡好,想再睡一会。” “真的吗?”宝笙明显不放心,欲近前细查。 “当然是真的,好了好了”,尹灵鸢开口赶人,“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再好好睡一会,没事不许来打搅。” “那奴婢们就在外头侯着,娘娘若是睡好了,便唤我们。”宝笙只得道。 “去去,都下去吧。” 众人终于退去,尹灵鸢心有余悸,可算是敢把自己从棉被里放出来了。 先露出两条胳膊,白白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接着掀开棉被往自己身上瞧,也还好,略轻舒了口气。 “你在找什么?”男人的声音陡然响起,聿泽不知何时出现,侧躺着,单手支着额头,一脸戏谑的餍足。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61章 不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险些叫出声来,一个“啊”字到了嗓子眼,被她硬生生的压回去。 “你干嘛突然出现,吓我一跳。”她说着又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蠕动着跟男人隔开了一点距离。 聿泽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好笑,于是也挪动身子,凑近了一大步,还揪着刚才的问题不放:“方才在找什么?” 昨日一夜不堪回首,尹灵鸢是怕自己身上留下什么不该有的痕迹,若不小心被宝笙她们看见,真就说不清楚了。 可是此刻面对聿泽,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你……躲远一点。”尹灵鸢伸出一只手臂,轻轻推他,“我还困呢,要再睡一会。” “娘子可是觉得疲累?”聿泽笑吟吟的问,不只没有听话的离远点,反而更加凑近了,胳膊肘已经压上了尹灵鸢的被角。 尹灵鸢只得把自己整个人缩进棉被里,想象着这是一层牢不可破的保护结界,诚恳又小心的点点头:“嗯。” “为夫教你如何缓解疲累”,聿泽说着,更凑近了,声音近在咫尺:“可好?” 眼看着城池就要再次失守,尹灵鸢都快哭了:“尊上,求求你饶了我罢。” 她面上凄惨,聿泽却不为所动,还要问:“我饶你什么?” “你……”尹灵鸢真的要哭了,从前没戳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她还能拒绝。如今是什么都没有了,她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只能任凭欺负。 “求你了,等明天,明天好不好?”尹灵鸢哭唧唧,跟男人讨价还价,“明天我一定答应你……嗯。” 聿泽自然明白她这“嗯”里的含义,挑了挑眉确认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我发誓”,尹灵鸢信誓旦旦,“一定不反悔。” “好!”聿泽大为开怀,直起了身子将尹灵鸢连人带被子的挖了起来,“现在我们开始恢复吧。” “哈?”她像是一个蚕蛹似的,懵懵懂懂的看着男人。 “你之所以疲累”,聿泽好心解释,“是因为还没有将我的灵力融汇贯通,这过程也是提升修为的重要阶段,有一套独特的修炼吐息之法,方才就要教你的,谁知你一再推脱。” 尹灵鸢:…… 你刚刚像是要教我吐息修炼之法的样子吗?!分明就是…… 简直被气死,尹灵鸢瞪着聿泽,半晌说不出话来。 始作俑者拿过她的衣裳,扬了扬:“你是要这样跟我学,还是穿上衣裳学?” “我……”尹灵鸢气结,最终也只得道,“穿衣裳学。” “乖~”聿泽笑的温柔。 吐息之法果然名不虚传,尹灵鸢按照聿泽所教的,将灵力运行了一个周天之后,身上的疲惫不适一扫而空,就连修为都隐有提升。 “早就同你说过”,聿泽淡淡道,“此行不同于识海,对低修为的一方提升更为明显。” “我感觉丹田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圆圆的”,尹灵鸢内视己身,身体的感受告诉她,这是个好现象。 “你快要结丹了。”果然,聿泽如是道,“一旦结丹,便是真正的修者,从此跟凡人再不相同,相貌也会停留在此刻,再无变化。” “你是说……”,尹灵鸢整个人都精神了,神采奕奕的看着男人,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我会长生不老吗?” “只是不老,并非长生”,聿泽却道,“若结丹之后再无寸进,寿元也终有耗尽的那一日,只不过比凡人寿命多上几十上百年罢了。” “那也很好啊!”尹灵鸢兴奋极了,她十七岁入宫,如今到了承启十二年,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能容颜不老,永远停留在双十年华,是多少女子的梦想。 “所以,你更要好好修炼。”聿泽幽幽道。 “嗯!”尹灵鸢被容颜不老冲昏了头脑,一时答应的爽快,以至后来的很多天,聿泽都拿结丹做借口,各种帮她增长修为。 这是后话,且先不提。 只说今日,尹灵鸢没有去成静和宫,静妃还没说什么,赵美人倒先不忿起来:“昨日才得皇上夸奖,今日便不来请安了,不是摆明了没把静妃娘娘放在眼里?” 她心中对尹灵鸢颇多畏惧,不敢明着说,也只敢在后背悄悄议论。 “谁知道她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呢”,坐在赵美人身边的一人开口道,“谁不知道昨日皇上去了钟秀宫,用完了晚膳却被楚美人请了去,毓妃今日不来,焉知不是心里不舒服,不想看到某人的缘故。” 赵美人听她所言,不由看向同在身边不远处的楚美人,楚美人今日来的可早,皇上昨日临幸,她便恨不得挂在脸上,到哪里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仿佛之前哭哭啼啼可怜兮兮的那个人不是她似的。 “楚妹妹今日来的倒早”,赵美人不敢对尹灵鸢如何,面对跟她同级的楚美人却是毫不相让:“怎么身子好了吗?别再因为给静妃娘娘请安,累的伤口疼呢呵呵。” “多谢赵姐姐关心”,楚美人当即回道,她可是连孙嫔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又如何会怕一个小小的不得宠的赵美人:“昨日皇上亲来探望,妹妹的身子自然好的就快些。” “是啊,皇上来了,妹妹的身子也就好了。”赵美人面带讥讽,“可真是比灵丹妙药还管用呢。” “那是自然”,楚美人笑意盈盈,“只可惜赵姐姐没有这个福气,不能亲身感受到。” “你……”赵美人气结,终于维持不住笑脸,恶狠狠的道:“说的好像谁没得过宠似的,从旁人手里抢来的恩宠,你还有脸在这里的得意?真是马不知脸长。” 最后一句她是小声嘟囔出来的,奈何大家同为美人,座位挨着,楚美人听得真真儿得,脸色也是一变:“你竟然如此……” “好了!”一直不说话的静妃却在此时开口,打断了楚美人的话,却并没看看几个拌嘴的嫔妃,反对着众人道:“皇上的圣寿快到了,今年想着好好办一办,你们可都准备了贺礼?” “皇上寿辰,嫔妾们怎可不备好寿礼呢?”孙嫔笑吟吟的,自从经历了楚美人那件事,孙嫔便对静妃感恩戴德,平日里更是极尽亲近,“不过嫔妾们再怎么准备,也不及静妃娘娘您,静妃娘娘操持办理整个寿宴,想必极是辛苦的。” 静妃和蔼的笑:“有往年的例子比着,又有荷嫔帮忙操持,倒也不十分辛苦。” “荷嫔娘娘是好”,一向寡言少语的李美人突然在此时开口,“不过四皇子和小公主还小,都需要照料,荷嫔姐姐也真是辛苦。”她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静妃,试探着道:“其实从前都是闲妃姐姐,跟静妃娘娘一道料理六宫事……” “虽然辛苦,但是皇上命我协理静妃娘娘,又怎敢不尽心呢?”不等李美人把话说完,荷嫔便即刻开口,拔高了声音振振有词道:“更何况小皇子和小公主自有乳母嬷嬷们照料,哪里就都要本宫亲自动手了?” “荷嫔姐姐误会了,嫔妾不是这个意思”,李美人连连解释,“嫔妾只是……” “李妹妹只是想替二位姐姐分忧”,坐在最上首的闲妃接过了李美人的话,向她投去一个安抚的一眼,又笑着对众人道:“只不过本宫身子才好,怕是经不得劳累,只能躲懒了,便辛苦两位姐姐。” “闲妃妹妹大病初愈,可是要善自保养啊。”静妃伸手,闲妃便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静妃友善的拍拍她的手背:“若是缺了什么东西,可千万要跟本宫开口,你的身子最重要。” “是”,闲妃柔顺的笑了,“多谢姐姐。” 荷嫔暗自瞥了李美人一眼,终没再说什么。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62章 孩子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从静和宫出来,两人相携着前行,李美人几次张口,都没有说出什么来。 终究是闲妃先开了口:“我本无意与她争什么,你又何必开这个口呢?” “我是为姐姐不值”,李美人道,“从前明明是姐姐做的更多,皇上也更嘱意您的,如今……” “你也说了是从前”,闲妃道,“今时今日,早已不比从前了,况且无事一身轻,反倒自在。” “是妹妹鲁莽了。”李美人满脸歉意,“不该自作主张,可是……”她欲言又止,下面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你是想说荷嫔吗?”闲妃猜到她心思,主动提起。 “是”,李美人承认,“荷嫔娘娘变得不一样了。” “是啊”,闲妃幽幽叹了口气,“人都是会变的。” 李美人想起从前,闲妃刚迁居鹂庆宫的时候,她曾在廊下看三人笑闹,闲妃、毓妃和荷嫔之间是何等的和睦,那般的姐妹情谊,是她这辈子都求而不得的温暖。 不知什么时候,荷嫔却悄悄的变了。 方才她只是略提了提闲妃协理六宫,荷嫔便急成那个样子,生怕谁抢了她的似的,权力真能让人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吗? 简直是魔怔了。 “这事儿就别再提了”,闲妃的声音再次响起,“毓妃身子不适,我要去钟秀宫看看,你先回去罢。” 李美人想说跟着一道去探望,想想她们姐妹或许有些私密话要说,自己不好总是跟着,便轻轻点了点头,毋自回宫去了。 尹灵鸢生病是假,闲妃来的时候,她已运转完功法,正由宝笙等人侍奉着洗漱。 “听说你病了,可找太医瞧过了?”闲妃一进来便问。 尹灵鸢刚好洗完了脸,宝笙双手递上干净的帕子,闻言便道:“只是没睡好,还劳烦娘娘专成走这一遭。” 闲妃闻言笑了:“没病就好。” 等尹灵鸢擦完了脸,宝笙便将一应洗漱之物收了下去:“奴婢给您端早膳来。” 她看看时辰,快到中午了,哪里还能叫早膳。 “直接做午膳罢”,尹灵鸢吩咐道,“去采些新鲜的芥兰,叫他们做个蒜蓉芥兰,闲妃姐姐喜欢的。”说着又转向闲妃:“晌午留在我这一道用膳罢,叫玄珏也过来。” 左右闲妃回去也没什么事儿,便答应了,吩咐若雪:“你去皇子们下学的地方等着,看玄钰出来便叫他过来,……” 她本想说还有四皇子,也一起叫过来,但是话到嘴边又忍下,只道:“去罢。” 若雪行了个福礼,匆匆去了。 尹灵鸢复又吩咐宫人们去摘些新鲜的瓜果,皇子们喜欢吃的。 “这时节,也就你宫里还有新鲜的蔬果了。”闲妃笑道,复又提起宝笙方才的话,“昨夜没睡好么?” “啊……是啊”,尹灵鸢有点做贼心虚,敷衍着道,“就是睡得晚了些。” 闲妃想起今日在静和宫听到得那些话,还有楚美人趾高气昂得样子,忍不住问:“莫不是,因为楚美人?” 尹灵鸢一愣,她睡不好是因为某人的毫无节制,关楚美人什么事了? “姐姐何出此言?” 她这样一问,闲妃便知道自己猜错了,其实跟对方交好这么久,她又怎会感觉不出,毓妃同自己一样,对皇上并没有什么心思。 自己是因为早已心有所属,后又被那个男人伤透了心,所以再不相信情爱,而毓妃又是因为什么呢? 想想从认识她的时候开始,毓妃对皇上似就没有太大的心思,得宠与否,于她而言更像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从没见她跟谁争夺过宠爱。 闲妃毋自陷入沉思,尹灵鸢却以为是楚美人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毕竟她都敢跟孙嫔动手,再干出什么,尹灵鸢也不觉得意外,遂开口道:“是不是楚美人对姐姐出言不逊?你跟我说,我有法子治她。” “哦,没有。”闲妃收回思绪,忙道,“是今日听他们说,昨天皇上本来是在你这的,却被楚美人叫了去,我以为你是因为这个生气,所以没睡好的。”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巴不得……”尹灵鸢话音一顿,险些把心里话说出口,她呵呵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灵鸢,你……”闲妃却意识到了她本打算说出的话,有些想问,又怕问出来不好。 “嗨,楚美人一贯这个样子,南巡路上没少如此,我都习惯了。”尹灵鸢只得拿楚美人做借口,打着哈哈试图敷衍过去。 闲妃眼明心亮,于是也不再追问,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跟着南巡一回,她倒愈发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得罪。” “有恃无恐嘛”,尹灵鸢道。 不过自己握着她的催命符,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是节制她一二,还是做得到的。 从南巡回来,楚美人也一直忌惮着尹灵鸢,从不敢在人前同她顶撞。 两人又说了会子旁的,临近午膳时分,若雪带着三皇子过来了。 “玄珏给毓娘娘请安,毓娘娘吉祥。”齐玄珏小大人一般,端端正正的给尹灵鸢行礼磕头。 “快起来”,尹灵鸢将小孩拉近,“叫毓娘娘瞧瞧,咱们玄珏可真是长大了。” 大半年不见,齐玄珏长高了不少。十岁的小男孩已隐约有了小少年的模样,在宫里养了这几年,整个人白了一个色号,再不似从前小黑孩一般,通身的气质都变了,隐隐透出一股子金尊玉贵来。 “怎么小瑜儿没跟你一道过来?”尹灵鸢自然而然的看向他的身后,这对小兄弟一向亲近,从前来她宫里蹭吃蹭喝也都是一道来,一道走,她自然而然的认为,今日两人也会一块来。 “荷娘娘叫四弟去静娘娘宫里了”,齐玄珏道,“所以我就自个过来了。” 尹灵鸢挂在唇边的笑容一顿,想起如今种种,不由生出一股子难受来,但她很快收敛情绪,牵着齐玄珏的手起身,笑着道:“咱们去吃饭吧,有你最喜欢的南瓜酥。” 谁知齐玄珏却是顿住,握着她的小手微微用了一点力,仰着头安慰道:“毓娘娘别难过,四弟想来的,只是拗不过来叫他的嬷嬷,才被带走的。” 尹灵鸢一愣,没想到这孩子对情绪这么敏感,当即弯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毓娘娘知道,毓娘娘没有难过,玄钰下午回去,给小瑜儿带去点好吃的,好不好?” “恩!”齐玄珏重重点头。 午膳做了三鲜炒笋、荔枝白鹌鹑、鸳鸯炸肚、菱粉羹、鲜果毕罗……三鲜炒笋和菱粉羹都是小瑜儿喜欢吃的,显然宫人们也跟尹灵鸢一样,以为四皇子也会一道来的。 齐玄钰人小心细,看出来毓妃和母妃的情绪都有些别扭,便主动道:“四弟是为了给父皇生辰礼的事儿,才总去静娘娘宫里的。” 两个人也不愿意在孩子面前表露太多情绪,于是顺着他的话说:“玄珏准备给你父皇送什么礼物啊?” “我还没想好”,齐玄珏道,“不过母妃说,心意最重要。” “不错。”尹灵鸢夹了一个荔枝给他,“只要能让你父皇开心,也不拘送什么的。” 话题于是转到齐烨的生辰礼上来,除了嫔妃们要准备贺礼,皇子公主们自然也是要送寿礼的,不过齐烨的孩子都不大,最大的二皇子如今也才十二岁,尚未成年,即便送礼,也都是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儿,无外乎表达对父亲的孝心罢了。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63章 抽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已是九月十五,距离十月初二齐烨的生辰只剩下不到二十日的时间,静妃忙的脚不沾地,无论说的再怎样轻松,到底是第一次筹备这样大的礼宴,又事关皇上的圣寿,半点马虎不得。 静和宫里的人全派出去了,荷嫔和瑞祥宫的宫人们也整日跟着忙前忙后,饶是如此,静妃依然觉得人不凑手。 是以下了谕令,让各宫各院抽调出十个人来,以供趋遣。 人手是按照宫室调派的,自然由一宫主位娘娘分遣,旁的宫室都很配合,派出去的人很快到静妃娘娘处报道,静妃也安排他们帮忙做事情,偏重禧宫的人手,迟迟没有出现。 不是孙嫔不派人去,相反她早早的选好了十个人,五个宫女、五个太监,只是有意无意的,选的都是楚美人身边的人。 她可不管人愿不愿意,选好了人,指定了日子便叫他们过去,偏楚美人胆大包天,竟将人私自扣下了,以至到了时日,重禧宫的人一个都没到。 静妃派人来询,孙嫔才知晓,当即带着人找上了楚美人。 楚美人正捧着一碗燕窝吃,见到孙嫔只略抬了抬眼皮:“孙嫔姐姐驾到,恕嫔妾身子不爽,不能起身请安了。” 孙嫔自然没有好脸色,气势汹汹的质问:“人呢?” 楚美人用尽了最后一点燕窝,放下勺子,笑吟吟的反问:“什么人啊?莫不是姐姐宫里丢了人,倒来我这寻了?” “你少装傻”,孙嫔气道,“润儿和小天子他们,本宫派去给静妃娘娘帮忙的人呢?” 楚美人依旧笑吟吟的:“姐姐说他们啊,我这里差事多,他们都走不开的,姐姐还是另派他人罢。” “静妃娘娘调派,你也敢拦?”孙嫔不相信,经历了上次的事情,被罚跪了三日,楚美人还敢嚣张。 来询问的是静妃身边的紫晴,她见状笑吟吟的上前:“好叫美人主子知道,我家娘娘要的急,美人这里若无要紧的差事,还是叫他们跟了奴婢去罢。” “这位便是紫晴姑娘罢”,楚美人视线转移,看向紫晴的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紫晴姑娘真是个风流灵俏的妙人儿。” 她说着,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紫晴听在耳中,恼在心里,面上还要装着从容:“娘娘谬赞。” 宫里一向是个拜高踩低的地方,自从静妃接掌六宫以来,静和宫的宫人们也跟着水涨船高,尤其是紫晴她们这样的贴身宫女,地位更不同于以往,哪个不是笑脸相迎,以礼相待。 说句僭越的话,只怕比这宫里大多数名不见经传的低位嫔妃还要体面,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奚落。 “楚美人还是放人罢”,紫晴沉声道,语气中已带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万一耽误了皇上的圣寿,美人可担当不起。” 楚美人嗤笑一声:“静妃奉命主办寿宴,若耽搁了,何尝要我来担当?紫晴姑娘可真会说笑。” “你……”紫晴气结。 楚美人犹自道:“再说了,他们在本宫这,也是帮本宫准备皇上的寿礼,亦是耽搁不得的。” “楚美人这么说,就是无论如何不肯放人了。”紫晴已经完全敛了笑容,声音沉沉的道。 “实在是抽不开身。”楚美人悠悠道。 “奴婢明白了,这便去回禀静妃娘娘。”紫晴略略屈膝,快速的行了个福礼,转身便走。 “诶!紫晴姑娘……”孙嫔赶紧跟出去追。 楚美人冷哼一声,扶着宫女的手起身,悠悠然的散起步来。 “到底是孙嫔娘娘怕耽误事儿,从自己身边另选了十个人去的。”钟秀宫里,宝笙绘声绘色的跟尹灵鸢讲述。 “她是愈发嚣张了”,尹灵鸢随口感叹,她正抱着仙茗小筑送进来的账本核对,尹安禄不在帝京,仙茗小筑和仙客楼这半年来的账目全送进宫里来了。 古人的记账方法忒也难懂,尹灵鸢啃了半日,跟本没看进去多少。 “静妃娘娘准备了好大的阵仗,奴婢听派去帮忙的人回来说,还要在御湖上表演歌舞,怪不得人不凑手了。”宝笙继续说着她听来的消息,给自家娘娘解闷。 钟秀宫自然也派了人去,可她还占着一个樱华宫,两宫便是二十个人,好在蔬菜前些日子已经种下了,暂时不需要太多的人手,便让宝笙跟初辉商量着,选了人过去。 “那个时候,御湖上都该结冰了罢。”尹灵鸢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咬着笔杆子一脸的苦大仇深。 “娘娘要不先歇歇。”宝笙倒了杯茶给她,“也不急在这一日,大不了等二公子回来再算。” “哎!”尹灵鸢搁了笔,由衷道:“我真是佩服二哥,可他也够忙的了,我总不好一直坐享其成。” “这怎么能叫坐享其成呢”,宝笙尽捡好听的劝,“娘娘的点子世上难寻,再也没有第二个,二公子才不会跟您计较这个呢,要奴婢说娘娘还是应该做点更有用的才是。” “哦?”尹灵鸢喝着茶,挑眉看她:“你倒说说,什么是更有用的?” “譬如皇上的生辰。”宝笙道,“娘娘难道就不关心,静妃娘娘都准备了些什么?” “她自去准备呗,我只管参加,还要关心什么。”她喝了几口茶,伸了个懒腰,便又认命般的拿起笔,打算接着看。 “别的娘娘都去看。”宝笙小声嘟囔道,“就只有您,跟没事人似的。” “你有这念叨我的功夫”,尹灵鸢用笔杆敲她,“不如去帮我找找看,宫里有没有会看账本的,带来给我排忧解难。” “毓妃遇上什么烦难之事了?” 尹灵鸢话音方落,齐烨的声音便在门边响起,主仆二人同时抬头,看到齐烨人已经进来了。 尹灵鸢起身请安。 她都习惯了,这些日子,齐烨常常这样出现,也不知他是不是还对那日的事情还心存疑虑,每次来,不通报、不宣扬,悄无声息的便出现在门口。 有的时候尹灵鸢发现不了,直到他出声,也不知道这人在门口站了多久,有的时候她发现了,也当没发现。 “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 齐烨将人扶起来,自顾自转到尹灵鸢方才坐着的桌案前:“刚到,听见你说什么排忧解难,怎么,是遇上什么烦难之事吗?” 尹灵鸢大大方方的将账本拿给他看:“外头送进来的账本,臣妾看不太懂。” 齐烨扫了两眼,跟着“嚯”了一声:“真是不少呵!”他感兴趣的往后翻看,忍不住轻轻抽气:“朕的毓妃,真真富可敌国啊。” “皇上别笑话臣妾了”,尹灵鸢故意道,“哪里能跟皇上的国库相比,怕是九牛一毛罢。” “如今是比不上。”齐烨放下账本,“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迟早要比得上了,届时朕若缺钱,免不得还要求一求爱妃呢。” 这话半真半假,尹灵鸢分不清他是不是真有其意,只好顺从的道:“皇上说的哪里话,臣妾所有还不都是皇上所赐。” 齐烨哈哈大笑:“爱妃家资颇丰,不知为朕准备什么生辰贺礼啊?” “这个可不能说”,尹灵鸢笑,“贺礼自然是好的,只是现在叫皇上知道了,生辰那日不就没有惊喜了?” “好!那朕便等着看毓妃的寿礼。”齐烨甚是开怀:“可不要让朕失望哦。” 尹灵鸢陪着笑,其实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是故意卖关子,实在是给齐烨的生日礼物,她自己也还没想好,更遑论开始准备了。 第264章 回京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给皇上准备礼物,实在是天底下最难的事儿了。 齐烨坐拥天下,什么没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之前几次她投机取巧,做了谁也没见过的生日蛋糕,安排了前辈子才有的歌舞演乐,引得龙颜大悦,这用过的法子却是不能再用了。 今年该送什么礼物,尹灵鸢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合适的来。 外头一时间找不到,她便将主意打到芥子空间里。 “空间里有没有什么凡人能用的东西?”她问聿泽,“譬如上品暖玉之类,佩戴之能强身健体?” “没有。”聿泽冷冰冰吐出两个字。 “那奇珍药草呢?服之可延年益寿”,尹灵鸢又道,不忘补充,“需得凡间的草药。” 只可惜,聿泽依旧冷冰冰的二字:“没有。” “不如就送一块灵石罢”,尹灵鸢突发奇想,“就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陨石,我偶然间得的,正好献给人间天子,反正他也不知道这是灵石。” 尹灵鸢越想越觉得这法子不错,不灵不灵亮闪闪的灵石,拿出来还是很能唬人的。 但前提是,她拿的到。 “别这么小气嘛,尊上”,尹灵鸢陪着笑脸,给聿泽捏捏胳膊,柔柔肩膀:“空间里那么多灵石,我就只拿一小块,最小的一块可不可以?” 她说着,还比划了一根手指肚的大小。 “我说”,聿泽一字一顿的重复,“不、可、以。” “你……”她想发怒,想到聿泽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又生生忍住了,好言好语的劝说:“你就当我给老板选礼物嘛,还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 “好啊”,聿泽终于抬眼看她,“库房里有的是金银珠宝,你随意选个三五样,送他便是。” “那怎么能行呢?”尹灵鸢气结,“库房里的东西都是他赏的,拿人家赏赐的东西反过来再送人家,哪有这样子的。” “那没办法喽”,聿泽一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尹灵鸢没法子了,她还想过趁着毛衣这股东风,干脆织一套围巾加手套,做齐烨的生辰礼,届时二哥怎么也该回京了,再从他那里拿一件毛衣,配合着一整套献上去,刚好是这个节气,也合宜。 只是要亲手织,某人肯定不会乐意,八成她是织不成的。 尹灵鸢完全相信,聿泽有的是法子让她没有时间去织围巾,所以干脆还是不要尝试了。 而单单送一件毛衣,礼也太薄了些。 日子一天天过着,尹灵鸢的一直没想出送什么合适的寿礼,眼见着离万寿节越来越近,留给她准备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最后没法子了,唯剩一招——砸钱。 刚好这日七禾过来,他拿了打磨好的几块红宝石麻将批子给尹灵鸢看,一块镶了金,一块后头抹了层银,另有两块是空着的。 “娘娘瞧瞧,哪样的好?”七禾双手捧着,珍而重之的递到尹灵鸢面前。 “好漂亮”,尹灵鸢先拿起没有金银的,到太阳底下细瞧,果真透过光线能看到背面,“还是得嵌一层金银才行。” 银子大气,金子华贵,都很漂亮。 “依着奴才看,配这鸽子血,还是愈华贵愈好。”七禾笑着给出意见。 “那便听你的,用金子罢。”尹灵鸢道。 “是”,七禾小心的收起宝石。 尹灵鸢又叫含绿拿金银给他:“先前那些鸽子血原石终究不足,你若瞧见合适的,便替本宫收了来。” “还有这金子,是用来镶在后头的,你一并拿了去,至于这个”尹灵鸢指指镶了银的一小块红宝石,“你自拿去赏玩罢。” “这……奴才怎么敢当呢?奴才还什么都没做”,七禾受宠若惊。 尹灵鸢笑道:“拿着罢,以后做的好了,本宫还有重赏。” 七禾犹豫了一瞬,便磕头谢恩,受了这赏赐:“娘娘若没有旁的吩咐,奴才这就回去,加紧给您做。” 尹灵鸢颔首,刚要放人离开,忽然想起生辰礼的事儿,顺势问道:“你常年经手这些金啊玉啊的,好东西想必见过不少罢。” “只比旁人多看了些罢了”,七禾谦虚的笑,“值不得什么。” “有没有什么你见过或者经手的玉器摆件之类?”尹灵鸢道,“越珍奇华贵越好。” “娘娘是想淘换个宝贝?”七禾问。 尹灵鸢颔首:“你帮本宫留意着,若有,及时来禀,本宫亦有重赏。” 听话听音,在这档子口寻奇珍异宝,想必就是为了陛下的寿诞了。 “奴才明白。”七禾应了,告退回去。 尹灵鸢也不单单是交代了这一个,但凡能寻到的门路,她都交待了,让帮着找些名贵的奇珍异宝。 不过底下人送上来的东西参差不齐,经过多方对比打探,最终选定了一块羊脂玉枕。 玉枕尺许长,四寸宽,四寸厚,通体乳白透亮,凝滑如脂。远远看去就像一团雾凝聚在一起,摸之光洁润滑,似初生婴儿的肌肤。 自然了,价格也是不菲。 玉石常常被赋予某些神奇的功效,诸如健康、长寿,而玉枕更是被视为养生的佳品。她记得《本草纲目》中,对玉枕独特的医疗健身功效便有详尽的记载。用这个做寿礼,不仅名贵,更有一层长寿的期愿在里头,也算是相得益彰吧。 寿礼总算是有了着落,尹灵鸢多日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九月廿二,立冬,天降瑞雪。 小雪淅淅沥沥下了两日,到廿五这日方停,天气陡然冷了下来,就在这一日,尹安禄带着他加紧赶制出来的一批毛衣,终于回到了帝京。 此次归京,他共带回来毛衣五十件,三十件男款、二十件女款,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北疆的消息,将士们已穿上第二批毛衣,保暖御寒效果甚佳。 尹安禄进京,家都还没回,就先被齐烨召进宫里。 世人都传,尹家老二出息了,在霍州不知倒腾了个什么东西,深得陛下青眼,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但尹灵鸢是知道二哥性子的,只怕是对做官没什么兴趣。 “你去前头看看,皇上跟二哥说完话了没”,绕着宫门口转了好几圈,尹灵鸢翘首看着远处,口中又是催促。 “娘娘放心罢,含绿已经等在养居殿门口了”,宝笙安抚,“等二少爷出来,一定能看见的。” “要不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尹灵鸢不放心,“万一皇上没说让二哥过来呢。” “您们兄妹这些日子没见了,二少爷肯定也有好些事情找您商议呢,即便皇上不提,二少爷也会提的,娘娘莫要着急,再等等。” 尹灵鸢便只得继续等着,过一会便要去门口眺望一回,终于在午时前,见到了二哥的身影。 “给毓妃娘娘请安。”尹安禄见了她,远远的便俯身行礼。 “二哥快起。”尹灵鸢说着,忙吩咐宝笙去准备午膳,“二哥在我这用了午膳再走罢。” 这个时候过来,齐烨也是这个意思,尹安禄遂点头答应。 “皇上怎么说,定是要赏赐二哥的罢”,请尹安禄坐下,尹灵鸢迫不及待的问,“还有毛衣,二哥打算如何售卖?我想着总要用这第一批,打响咱们的名头才好。” “先不说这些”,尹安禄示意她身边伺候的人,“我有事儿要和你说。” 尹灵鸢心中不解,却依着他的意思挥退左右:“去看着点小厨房,让他们多加几个菜。” 宝笙明白她的意思,带宫女们都下去了,屋子里一时只剩下尹家兄妹二人,尹灵鸢好奇道:“二哥有什么话,还要私底下跟我说?” 尹安禄正襟危坐,神情难得的有些严肃:“还记得我信里提到的,在霍州查到的事情吗?” “恩。”尹灵鸢点点头,“你说要当面说的,如此神秘,二哥到底查到了什么?” “其实是抓到了一个人。”尹安禄道。 第265章 冯二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冯二是在偷东西的时候被尹安禄抓住的。 先时他男扮女装,欲将尹灵鸢和楚美人掳走拐卖,半路上被真正的拐子劫了马车,跌落山间,侥幸逃得一命。 幸好身上有楚美人给的银两和首饰,因被他贴身揣着,没有被抢。 靠着这些银钱,冯二得以请郎中、养伤和躲避官兵,后来听说拐子那帮人被官府抓住,冯二试探着回了趟霍州城,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势力追杀,直如丧家之犬一般。 此后只得东躲西-藏,身上的银钱也是花的花、丢的丢,所剩无几,为了活命,只好做起原先混混的营生。 尹安禄是在出城收羊毛的时候,被冯二偷到身上的,本以为只是个寻常小贼,没想到从这小贼身上搜出了一只镯子,细看之下竟是宫中规制。 这是冯二在掳走尹灵鸢和楚美人的时候,顺手牵羊从楚美人身上拿的,当时情况混乱,楚美人也只以为是路上丢了,根本没往小贼身上想。 尹安禄见到这镯子,本打算送小贼去官府的心思顿时变了,将冯二毋自看管,并且从他口中探听到了令人无比震惊的事实。 不只在成衣铺子绑架的事情是楚美人幕后指使的,就连先前刺杀皇帝,也是楚美人暗中安排。 死掉的刺客名唤冯大,正是冯二的哥哥。 “我遇上他的时候,冯二正被人追杀”,尹安禄道,“他是为了保命才跟我交代的这些。” 包括楚美人如何安排他们兄弟演那场刺杀的大戏,又是如何灭口、事后更是欲借他的手绑架尹灵鸢,事无巨细,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根据冯二所说,那一刀本就是要刺在楚美人身上的,可到底是剑指皇上”,尹安禄道,“兹事体大,且又牵涉后宫,我不敢贸然在皇上面前提起,只得先跟你说。” 尹灵鸢沉默了一会,她早知道楚美人做的这些事,只是不知其中细节,如今听来,楚美人真可当得一句蛇蝎之名。 她思索片刻后问:“那个冯二现在何处?” “被我扮成随从,跟着回京了,现正安置在一处隐秘地方”,尹安禄道,“妹妹打算如何处置?可要直接交给皇上?” 尹灵鸢再次陷入沉思,脑海里聿泽的声音响起:“此时不宜直接呈递到皇帝面前,缺少一个契机。” 没错,齐烨寿宴在即,这个时候将楚美人的事抖落到他面前,实在不合时宜,而且眼下楚美人正得宠,三寸不烂之舌难保她不会把黑的说成白的。 但是就这么把冯二放在尹安禄那里,尹灵鸢也不能放心。 远在霍州,楚美人都能派人追杀,恩何况如今到了帝京,她的眼皮子底下,天长日久,必定会被人发现。 “有一个法子”,尹灵鸢想起一个人来:“应是眼下最合适的法子。” 静和宫。 尹灵鸢送走了二哥才过来的,到的时候已近傍晚,正看见赵美人从里头出来。 赵美人还是有点怵她,见她便远远的行了个礼,迈着小碎步便快步离开。 尹灵鸢余光扫见,并不在意,只转了身子,朝着门口的宫女询问:“你们娘娘可在?本宫有重要的事情,想同静妃娘娘商量。” 没错,她想到的那个人就是静妃。 静妃执掌六宫,先前孙嫔那件事就能看出她对楚美人的态度,绝无偏私拉拢之意,再加上后来楚美人屡次三番言语挑衅,更是在抽调人手这件事情上公然作对,两个人也算是水火不容了。 静妃纵使再大度,面对这样一个不服管的嫔妃,想必心里也宽容不到哪里去。 “毓妃娘娘稍等片刻,待奴婢进去通传。”宫人行了个福礼,转身进去,不一会紫晴出来了,她先给尹灵鸢请了安,而后道:“静妃娘娘请您进去。” 静妃近些时日的确很忙,就连每日晨间的阖宫请安都是能省简便省简,太后那里更是做不到日日探望了。 尹灵鸢进来的时候,看静妃还在翻阅几张书稿,见她来了,才堪堪抬头,将书稿一合,显是等说完了话再继续看的。 “寿宴事忙,搅扰娘娘了。”尹灵鸢先道。 “妹妹说的哪里话,快请坐。”静妃说着,吩咐人上茶,又看向尹灵鸢道:“妹妹照管着两个宫的菜蔬,平日里也不轻松,今日来,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罢。” “娘娘明鉴,的确是有重要的事儿。”她只说有重要的事儿,却不细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只端起茶盏轻轻拨弄,静妃瞬间明白过来,给紫晴紫月略一使眼色,两人便招手带着宫人们全下去了。 “你也先去外头等我。”尹灵对跟来的宝笙吩咐。 宝笙福了福,跟着一道下去,屋中于是只剩下尹灵鸢和静妃二人。 “妹妹现在可以说了?”静妃面上仍是一片平和。 尹灵鸢放下茶盏:“今日我二哥回来,娘娘想必知晓罢。” “尹二公子回京,得蒙皇上亲自召见”,静妃笑吟吟的,想到一种可能:“毓妃妹妹莫不是来给本宫送毛衣的?生怕叫旁人听到抢了去?” “娘娘说笑”,尹灵鸢道,“二哥此次回京,除了毛衣,还带回了一个消息,想必比毛衣更能令娘娘舒心。” “哦?” “是关于楚美人,在南巡的时候……”尹灵鸢缓缓开了口。 静妃也从一开始的从容,到后来的面色突变,尤其是在听到楚美人受伤的真相时,双手陡然使力,差点打翻了桌上的茶盏:“她竟然敢跟贼人勾结,刀指皇上,其心可诛!” “娘娘息怒,我还没说完。”尹灵鸢继续道:“事情败露之后,楚美人为了再行灭口,又同冯二勾结,欲装作霍州城的拐子……” 继续将自己和楚美人被拐卖的事情说了,尹灵鸢道:“当时我已察觉不妥,所以路上留下记号,虽被那冯二小贼迷昏,但因为提前有所防备,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所以对楚美人所作所为早有猜测。” “霍州城的事情本宫听皇上提起过”,静妃慢慢冷静下来,“没想到起因是在她这,不过楚美人自己也一同被绑,只怕她以此为借口,不会轻易认罪。” “不错”,尹灵鸢颔首,“所以我之前虽然有所猜测,但没有证据,并不敢贸然将此事说出来。” 静妃听她此言,渐渐明白过来一些事情,楚美人在宫中嚣张跋扈,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缘何对毓妃毕恭毕敬?从前她只以为是毓妃跟楚美人一样得宠,楚美人心中忌惮,如今看来,是因为有把柄在毓妃手里呢。 “妹妹如今来告知本宫,难道是有了证据?” “二哥归京,带回了冯二。”尹灵鸢道,“之前的事情,也是那冯二为了保命,主动交代出来的。” 静妃沉吟不语,再开口却是问道:“毓妃既知此事,又有人证,为何不告到皇上跟前,反倒要来寻本宫呢?” “娘娘掌管六宫,后宫的事儿自当娘娘做主。”尹灵鸢早想好了说辞,“此事太过事关重大,我又怎敢擅自做主,自然是先禀明了娘娘再做打算,相信娘娘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静妃复又沉默。 与此同时,重禧宫偏殿,宫女润儿在楚美人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子,楚美人立时惊的打翻了茶盏。 “真的?” “离得太远,咱们的人没瞧清楚。”润儿道,“不过他虽然换了衣裳,还蓄发留须,但是形容举止不会变,而且看身形,就是娘娘要找的那个人。” 啪!哐当! 楚美人砸了茶壶,又掀翻了桌案。 “主子息怒!”润儿赶紧跪下请罪。 “一群废物!”楚美人怒不可遏,“一个废物小贼都杀不了,不只追丢了人,竟还让他落在尹安禄的手里,跟随回京了?!若真是如此,本宫岂不是被那毓妃捏在股掌之间了!” “主子先别生气”,润儿赶紧道,“兴许是他们看错了也说不定呢,奴婢这就传下话去,令外头的人再细细查探,尽快回个准信儿给您。” 伴随着愤怒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惧,楚美人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跌坐在椅子上,粗喘了好几口气,才微微点了头。 润儿如蒙大赦,就要去办事儿,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楚美人唤住。 她回头,见楚美人一半的面容映在灯烛下,一半罩在阴影里,幽幽吐出一句话:“不必细查了,不管是不是他,都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是。”润儿打了个激灵,喏喏应声,快步退下。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66章 家宴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从静和宫出来,天已经黑透了,时近月末,月亮只有弯弯的一牙,孤零零的挂在天上,闪着微弱的光。 静妃的意思是等到皇帝寿宴之后,她会寻个合适的机会,将此事禀报给皇上。 话虽如此,但是以她跟楚美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想必自会好好筹谋,尹灵鸢就不着急了。 昨日跟二哥用午膳,提及皇帝召见之事,齐烨也只是问了织悯工坊的情况,以及同毛衣相关的一些事情,并未提及封赏,虽然尹安禄做此事也不是为了皇帝的赏赐,但他毕竟算是为朝廷立功,封赏亦在理所应当。 但是齐烨半分表示都没有,甚至连最基本的金银赏玩之物都未赐下,不得不让人多想。 次日清晨,尹家。 主母余氏的院子里,余妙蕊早早的来了,给姑母请安,两人又一道用早膳。 期间管事婆子来回话,呈上昨日定下的午膳菜单,给余氏最后定夺。 尹安禄昨日回京,舟车劳顿,又在宫里呆了半晌,归家时天已经黑了,尹盛便叫他早早歇息,第二天再办家宴,为他接风洗尘。 “昨日二少爷从宫里回来,当真是什么都没带?”余氏一边瞧着菜单,一边问。 “门房瞧的真真儿的”,婆子回躬身道,“人是怎么进去,就是怎么回来的。” 婆子顿了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道:“都说二少爷在南边为皇上办了大事儿,如今回京,必得封赏、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可如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哼。”余氏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商贾末流,还能上天不成?” 她指着单子上的两处,道:“这个,还有这个,今日家宴不必上了。” 婆子闻言细看过去,见是两道时鲜海货,顿时有些为难:“食材都是准备好了的,若是不上,怕就浪费了。” 更何况,这两道菜品可是所有菜中最名贵的两道,但是这话婆子没说,想必余氏比谁都明白。 “送到安煜屋里去”余氏道,“海米和鱼翅都是他喜欢的。” 婆子心下了然,应了声是,接过菜单子便退了下去。 “皇上虽无赏赐,但到底姑父对二表哥看重”,余妙蕊试探着开口,“昨日也是歇在那院儿里的,姑母要不要……” “有什么要紧!”余氏讥讽道,“这大半年,老爷歇在那个贱人处还少吗?但又如何呢?我才是当家主母,正头夫人,吕氏再怎样,还不是个妾,要每日晨昏定省,乖乖的来给我请安,她的儿子也永远只能是庶子!” 话虽这么说,但是要说不生气,那真是假的,但是再气愤又能如何呢?吕氏抓住了机会,狐媚手段层出不穷,尹盛偏被迷惑了心窍,她若一味阻拦,只会让尹盛愈发厌弃。 “只要安煜争气,我们母子迟早有出头之日,到时不知要比那个庶子高贵多少”,余氏恨恨道,“商贾末流,怎能跟走正经仕途出来的安煜相比。” 余妙蕊张了张口,终究没再说什么。 自己那个三表哥是个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典型的好逸恶劳,不学无术。 如今已是弱冠之年,连个秀才都不是,偏姑母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竟认为尹安煜将来能凭借读书走上仕途? 先前也不是没旁敲侧击的劝过姑母,可是她被猪油蒙了心,总觉得自己的儿子举世无双,哪里又容得旁人说半句不好。 “姑母说的是。”余妙蕊只得跟着附和,笑容颇为勉强。 家宴定在晌午,虽然拿掉了最名贵的两道菜,但是余下的还有一大桌子,倒也看不出什么。 尹盛居主位,让尹安禄坐在他的下手,父子二人相谈甚欢,尹盛更是不住夸赞尹安禄有出息,让尹安煜好好跟二哥学。 “你大哥在北疆保家卫国,有谢侯爷敦促教导,为父没什么可担心,如今你也有出息了”,尹盛对次子道,又看向坐在斜对面的尹安煜,“如今只剩下你三弟,读书科举为父是不指望了,只盼你这个当兄长的能提携一二,也好叫他日后收心,干出一番事业。” 尹安禄还没说什么,余氏闻听此言先是不乐意了:“瞧老爷说的,安禄走南闯北的事情忙,怎好再让安煜劳烦于他。” “都是一家子兄弟,有甚劳烦不劳烦的。”尹盛道。 “父亲说的是”,尹安禄接口,“儿子自会照应二弟。” 余氏刚要开口,吕姨娘便抢着说:“姐姐方才那话也忒见外了,如今安禄有出息,自是要提携兄弟的,安年太远顾不过来,家里家外的,可不得是安禄多多照拂。” 她这么说,并不是真想要照顾尹安煜什么,只是从前是嫡庶有别,自己的儿子总是低人一等,如今也算掉了个个,嫡子要庶子提携,想想便痛快。 “安禄是有出息”,余氏声音渐冷,“整日里为银钱奔波,赚的倒是不少,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到底缺的不是银钱。” 她说着,转向尹盛,又笑起来:“妾身近些日子亲自看着安煜读书,他已经很是长进了,老爷不也期望着他来日走上仕途,光宗耀祖吗?至于那些个生意上的事情,说句实话,安禄去做倒了罢了,安煜毕竟是老爷的嫡亲孩子,总不能也跟着去做,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她捏准了尹盛的脉说了这样一番话,本意是打压一下尹安禄的气焰,也是侧面提醒,商贾末流,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谁知尹盛听后竟是一恼,沉了脸呵斥:“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余氏不知道,尹盛身为朝廷命官却是知道的,尹安禄在霍州办的可是关乎北疆的要事,皇上非常重视,生意也不是单纯的生意,其中还有朝廷户部的参与,他虽未入官场,但是已立下大功,在皇上面前可比自己这个当爹的更有话语权。 家宴之上,当着一众婆子仆妇的面被吼,余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心中更是恼怒:“妾身的确是妇道人家,安禄承蒙皇上召见,也确是件光彩事儿,不过也就如此罢了,还能怎么样?” 余氏话音方落,外头门房便小跑着进来,人未到声音先喊出来:“老爷、少爷!来……来人了!宫里来人了!” 尹盛一家连忙起身,行至院中,正遇上宫里来宣旨的太监。 宣的是皇上的口谕,命尹安禄于十月初二进内,参加皇上寿宴。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67章 试探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自来宫中家宴,上至皇亲贵戚,下至公侯伯爵,就算是有大臣,也是朝中一二品的大员,深得陛下信赖之人,尹盛这样的从四品京官,是决计够不上资格的,更遑论他的庶子尹安禄。 如今,尹安禄得能此殊荣,靠的也只能是他自己。 又是摆案,又是接旨的,送走宣旨的太监后,席上的饭食也凉了大半,尹家众人再次落座,席间气氛不由有些微妙。 余氏才说了不能怎样,转眼宣旨的太监就来了,这不是明着打她的脸吗?所以此时讪讪,再不提前言。 而吕姨娘呢,本来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能力,自不是那种有一个说两个的人,虽然不知道尹安禄具体在外头做了什么,但看他的成算,也必差不了,所以一直相信皇上的封赏在后头。 只是如今这旨意一到,倒是令她有些拿不准注意了。 能参加皇上的圣寿,实在也是一件荣耀之事,更显陛下的恩赏,但是再怎么荣宠,终究只是个宴会,没半点实质性的东西,尹安禄也不能参加个寿宴,回来就爵位加身,高官厚禄了罢? 所以一时间,她也没有开口。 倒是尹盛很高兴,不住的称赞次子,尹安禄亦是宠辱不惊,跟父亲小酌对答,接下来的家宴倒是变得十分和谐起来。 宫里,齐烨是在钟秀宫用的午膳,当着尹灵鸢的面吩咐的口谕,之后便去了暖棚里小憩。 让二哥参加寿宴的主意也是他自己提起来,尹灵鸢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听齐烨言谈之间,对尹安禄颇多满意,想必是件好事儿。 皇帝午睡,嫔妃多半是要侍奉在侧的,只是暖棚地方小,尹灵鸢又怕某乱吃醋,便先回了正殿,只留宫人们在暖棚里守着,若见齐烨醒来,便唤自己过去。 她亦有些困倦,歪在踏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喊自己。 尹灵鸢睁开眼睛,见是宝笙:“什么时辰,可是皇上醒了?” “尚未到未时”,宝笙道,“皇上正睡着,不过楚美人来了,想求见娘娘。” “楚美人?”尹灵鸢一愣,“她来做什么?” 随即想到尹安禄带回来的冯二,心中恍惚有了猜测,遂起身,吩咐宝笙请人进来。 “嫔妾参见姐姐,给姐姐请安。”楚美人盈盈而来,见了尹灵鸢便规规矩矩的下跪,一点也看不出在孙嫔面前的嚣张跋扈。 “平身,宝笙赐坐。”尹灵鸢道,并不开口询问,只等对方主动出声。 “这个时候过来,打扰姐姐午睡了。”楚美人笑吟吟的,尽管面上装的若无其事,但是眼底的疲惫掩藏不住,笑容也有些勉强。 “无妨”,尹灵鸢道。 “昨日听说娘娘的兄长从霍州回来,所以冒昧登门,实是为着那毛衣……”楚美人于是开口。 听她的意思,楚美人此来是为了买毛衣的,她在霍州见识了毛衣的功效,眼下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想买一件毛衣御寒。 可是言谈之间,却对尹安禄回来的细节颇多打听,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尹灵鸢听出来装没听出来,她问什么,自己便坦坦荡荡的答什么。 对于提出要买毛衣的事儿,也是歉意的拒绝:“实在是不巧,这批毛衣二哥自有打算,终究是兄长掌管着工坊的生意,我也不好强行要求什么。” 关于这批毛衣的用途,他们兄妹二人昨日已细细商议过,除了一件赠与齐烨、一件给太后,剩下的全部都拿出去公开售卖,并不打算留下哪怕一件在宫墙之内。 所以自然不会答应给她。 本以为凭楚美人的性子还要歪缠,没想到她被拒绝后,也只是叹息着说了句“可惜”。 “姐姐既然早有安排,妹妹自然也不好强求”,楚美人半点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只是在霍州的时候,我也算是看着姐姐的工坊做起来的,此次姐姐的兄长回京,不知除了毛衣,还带回来什么?” 这话说的蹊跷,尹灵鸢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不动声色的反问:“还能带回来什么?” 楚美人笑看着她,试图从尹灵鸢的眼神里探查出哪怕一点点破绽,但是没有,那里面平静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是辗转了一夜,又做了半日的准备才登门钟秀宫的,昨日的消息实在太过震惊,她想来毓妃这里试探试探,看冯二是不是真的落在了尹安禄的手里。 “妹妹的意思是,没有没什么霍州土产”,楚美人呵呵笑,“在霍州住了那么些日子,如今回来,倒有些想念当地的吃食了呢。” “这倒是没有”,尹灵鸢于是也笑,“不过楚美人既然想吃,下次二哥再去霍州的时候,我告诉他一声,让他带回来一些给你。” “多谢姐姐。”楚美人似乎很是受用,甚至起身向尹灵鸢谢恩。 “不必客气。”尹灵鸢叫她起来。 “说起来我与姐姐也算是共患过难的”,楚美人重新坐下,继续道,“咱们陪着皇上一道南巡,进过土匪窝,在霍州更是一块被人贩子拐了去,险些被卖,如今想来真真惊心动魄。” 话落,不错眼的盯着尹灵鸢看。 她提到霍州被拐一事,若真是尹安禄捉了冯二,那么尹灵鸢很可能已经知道了霍州被拐的真相,听她再提及此事,眼神态度不可能一点波澜都没有。 但尹灵鸢依旧平和,甚至顺着她的话说:“霍州确是危险,不过好在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也都平安无事。” “是啊”,楚美人心中愈发没底,心不在焉的回应:“好在都过去了。” 说话间,有宫人入内禀报,说齐烨醒了。 尹灵鸢起身,准备过去暖棚侍奉,还好心邀请楚美人:“妹妹也一同去罢。” 楚美人正担忧着,一番试探也没看出什么来,此刻根本没有心情想旁的,于是摇摇头拒绝:“姐姐去侍奉皇上罢,妹妹就不打搅了,这便告辞。” 尹灵鸢眉梢微扬,一向把恩宠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楚美人,何曾有过这等往皇上面前凑的机会都不要的时候,想必是真的极为荒乱了。 楚美人一番试探无功而返,反倒是尹林鸢,从她身上看出了端倪。 “你找人通知二哥”,楚美人走后,尹灵鸢悄声吩咐宝笙,“就说人不能留了,尽快交到纪家手上。” 纪家乃是先皇后和静妃的娘家,家族里曾出过两任皇后,显赫一时,在先皇后去世之后,才渐渐没落。 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护住一个人,自然比尹安禄周全。 且如今静妃立起来了,纪家自然要向她靠拢。 宝笙虽不明白尹灵鸢话中的意思,但是静妃姓纪她还是知道的,再联系自家娘娘昨日的所作所为,也能略揣摩一二:“是,奴婢这就去办。” “再提醒二哥,千万小心防范。”尹灵鸢复又叮嘱。 第268章 楚至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按照两人先前所商议的,尹安禄要在皇上的寿宴之前,尽快寻到一处铺面,将“织悯阁”开起来,他在帝京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又有足够的银钱,几日时间内寻到合适的铺面倒也不难。 装潢细节来不及布置,只是挂上了“织悯阁”的牌子,却并不着急开张,只等寿宴一过,再行售卖。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送给皇上和太后的两件毛衣,尹灵鸢本打算由她在寿宴之上进献,但是如今尹安禄也能参加寿宴了,便由二哥呈上,再合适不过。 届时寿宴之上,京中王公贵戚皆至,皇帝就是那活招牌。 敢拿皇帝打广告的,古往今来,怕也只有她一人。 毛衣初兴,首先要满足军中需求,北疆的两批只是应急,明年势必还要继续增加;更有其他守军将士,也都要慢慢配齐,毕竟有冬天的不只北疆一处。 尹灵鸢和尹安禄粗略算过,至少前两年,毛衣是不可能大规模流入市场售卖的,大笔的银钱成本决定了在至少两年之内,毛衣只能是一个大户人家才买得起的稀罕物。 因此,齐烨这个活招牌,是最合适的。 自然了,宫外也要做些准备。 “织悯阁”的牌子挂起来之后,并没有急着为自己宣传,开张定在十月初三,皇帝圣寿的次日。 之前几日,尹安禄在仙茗小筑和仙客楼最显眼位置设置了木牌,留专门的人讲解,介绍“织悯阁”,并且在开张那日前往织悯阁,可以领一块独特的小木牌,此木牌能作为凭证,购买桃子酒可以有五两的特别供应权。 所谓特别供应权,便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想买桃子酒,凭借此木牌,即刻便可买到。 要知道,仙茗小筑的桃子酒一向是千金难求,每日售卖自有限量,卖完了今日的,任凭你有多少银钱,都只能明日请早。 而桃子酒也多是大户人家购买,刚好是织悯阁的潜在客户。 织悯阁后院,尹安禄面前的桌案上并排摆开了好几个木牌,大小相同,花纹各异,都很复杂凌乱。 这是他跟木工铺子定做的木牌,要在织悯阁开张那一日发放的,为了防止仿冒,样子需要做的尽可能复杂,并且在细节处做好防伪处理。 木工铺子做了好几块,送来给他挑选。 正看的认真,外头进来个伙计模样打扮的人,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尹安禄眉梢微挑,等对方说完了方问:“人呢?” “被掌柜的抓起来了”,伙计道,“人赃俱获,要不要送官?” “先不要”,尹安禄摇了摇头,选出其中一块木牌交给伙计:“你去趟木工铺子,让他们按照这个做。” 伙计拿着木牌子去了,尹安禄则独自前往仙客楼。 他是从后门进去的,直接便到了后院,守门的见到他来,忙躬身请尹安禄进去。 这是仙客楼用来堆放柴草的杂物间,屋内掌柜的并几个伙计挤挤挨的围成一圈,中间五花大绑的躺着一个人。 他的手脚被绑住,嘴巴也塞着,整个人只能在地上挣扎蠕动。 “怎么样?”尹安禄进来便问。 “人赃俱获”,掌柜的道,“好在东家早有交代,没把事情闹大。” 事情要从楚美人探访钟秀宫说起,尹灵鸢看出她知道了一些事情,便提醒二哥小心,冯二也叫赶紧移送到了纪家手中。 本来,人是被藏在仙客楼的,他收到尹灵鸢的消息不敢耽搁,即刻便将人转移走,同时让掌柜和伙计们加倍留意,近几日可能会有事发生。 果真今日事发。 开始的时候是守备营的几个兵将在仙客楼吃饭,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越闹越大竟至大打出手,掌柜的和伙计自然要劝,但是根本劝不住,这几个人从拳打脚踢,到开始摔东西砸凳子,闹得前厅鸡飞狗跳。 这架打的莫名其妙,更何况仙客楼是什么地方,几个小小的兵丁竟然敢在此闹事,掌柜的瞬间察觉到了不对。 遂一边命人赶紧去报官,一边提高警惕,留意着后厨的一举一动。 “果真就叫捉住了这贼子”,掌柜的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男子,“他趁着前头混乱,竟在后厨投毒,被抓了个正着。” 掌柜的说着,将一小包药粉递给尹安禄,小心翼翼的打开:“东家小心,是砒霜。” “把他嘴巴松开。”尹安禄示意地上的男子。 立刻有伙计上前扯掉了男子嘴巴上的布巾,赛的太紧太大,男子忍不住发出一阵干呕。 尹安禄蹲下身:“你主子有没有告诉过你,若失败了会怎样?”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男子生硬的回道。 尹安禄也不会什么严刑逼供,而是转向掌柜:“那几个闹事的守备营兵将,可查出身份了?” “查出来了。”掌柜的刚要回答,尹安禄便替他说了:“想必皆是楚至楚都伯的麾下罢。” “东家怎么知道?”掌柜好奇,跟着肯定道:“的确是楚都伯的麾下。” “恩”,尹安禄颔首,复又吩咐众人:“你们都先出去。” 掌柜的连同伙计一并退下。 “你可知道公然投毒,是个什么罪名?”尹安禄复又转向男子,“你们家都伯安排你做此事,你便真的敢来?” “难不成你还想将我送官?”男子有些有恃无恐。 “自然不会”,尹安禄道,“我们开门做生意,最忌讳的便是食物不洁,别说是没出事,就算是有传言出来,对我这酒楼也是个打击,将你送官治罪,我得不偿失。” 男子冷哼一声,似乎在说算你聪明。 “不过……”尹安禄却是一顿,接着话音一转,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将你交给皇上,你犯的另一桩罪,却足以诛连满门。” “我……我哪有犯另一桩罪?”男子佯装镇定,但是颤抖的声音已经出卖了他。 尹安禄复又压低了声音:“楚美人为何要杀冯二,你知道吗?” 此言一出,男子眼珠子瞪得溜圆,一眨不眨的盯着尹安禄。 楚至是楚美人的族兄,早就出了五服的亲戚,原也没什么来往,只不过一个成了皇帝的嫔妃,一个是帝京守备营的小官,硬是拐了十八道弯攀上了亲戚。 楚至宫中有人好做官,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伍长爬到了如今的从五品都伯的位置;而楚美人也利用楚至,替她在宫外办了不少事儿,两人算是互惠互利。 这次的事情自然也是楚美人交代他办的,一面派兵丁在前头闹事吸引注意力,一面又让人在后厨投毒,意图毒死冯二。 后者挑唇笑了:“冯二曾经干过什么,想必你这种奉命行事的小兵一定不知道罢……”他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是贴着男子的耳边说话,将冯二受楚美人指使所作所为简单说了。 男子越听越是心惊,这其中隐藏的内情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是要成为这滔天罪名的同谋,还是戴罪立功、老实交代”,尹安禄盯着他的双眸,幽幽道,“自己选。” 男子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眼神几经变幻,从最初的震惊,到绝望,再到慢慢平复,终于最后下定了决定,缓缓开口:“小人名叫迟一,是楚都伯的手下,此来原是受都伯指使……” 夜已深,尹安禄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从仙客楼出来,将迟一也一并带走了。 另一边,在仙客楼前头闹事的兵丁,被官府抓了之后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各打了十个板子,并赔偿仙客楼砸坏的桌椅碗碟,最终放了回去。 可是负责投毒的迟一却迟迟没有回来,也没听说有什么官府的处置,甚至连仙客楼都一点风声没传出来,围观众人知道的也只是几个兵丁聚众闹事,再无其它。 楚至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此情形,怕是迟一已经被抓了,冯二更是生死不知。 “都统,要不要告诉宫里?”手下亲兵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成。”楚至立时拒绝,楚美人本就嫌他办事不利,如今这最紧要的事情若还办不好,楚美人怕是就要另寻他人了,家里虎视眈眈的兄弟可是不少呢。 “我自己想办法。”楚至最终决定,望向屋外浓沉的夜色,口中轻声呢喃:尹家…… 第269章 温柔刀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安煜近日烦闷,自从尹安禄回来,他的好日子就到了头,父亲见到他便是训斥,让跟大哥二哥好好学,母亲更是见天的唠叨,看着他念书写字,从前房里的丫头也全叫遣了出去,这几日憋的他邪火蹭蹭往上蹿。 今日好不容易从家中溜出来,尹安煜便直奔醉春楼。 本朝严令禁止官员狎妓,对秦楼楚馆的管制更是严格,醉春楼是仅有的几间实打实的妓管之一,其余的只是卖唱卖艺,尹安煜决计不肯去的。 可是今日醉春楼也让他扫兴,数得上号的几个姑娘全都有客人陪了,尹安煜乘兴而来,眼见着就要败兴而归,忍不住发起了脾气,硬要让这里的头牌姑娘春儿出来陪他。 “尹三公子息怒”,老鸨陪着笑脸,这位爷可是宫里毓妃娘娘的弟弟,最是得罪不起,“春儿她实在抽不开身,陪着客呢,公子要不让红儿绿儿陪您可好?” “什么货色都敢往本公子身边塞?”尹安煜看都不看其他姑娘一眼,“我就要春儿姑娘,凭他什么客人,难道比本公子还尊贵?” “哪里比得上公子您呢”,老鸨恭维不断,解释道,“只是春儿姑娘现下有客,咱们冒冒然闯进去,万一……”老鸨说到这里顿住,在场之人都是混惯了风月场的,自然明白其言未尽之意。 “我不管!”尹安煜将家里受的气全撒在了这里,混不吝的叫嚣,“我就是要春儿,你现在给我叫她过来,立刻马上!” “哎呦,尹三公子您……”老鸨都快哭了,正搜肠刮肚的想法子,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道悦朗的男声:“公子大人大量,何必为难一个老鸨?” 尹安禄转头,看向说话的年轻男子,目色阴沉:“你是谁?少管闲事。” “再在下姓楚”,男子上前几步,走到尹安煜身边,面上挂着笑:“天涯何处无芳草,尹公子这般人物阖该配个绝色佳人,又何必跟别人挣抢一个妓子呢?” 话说的不太好听,若是在平常,老鸨早回刺几句,但是眼下有尹三这个难缠的在,便也连连附和:“是啊是啊,就算是此刻把春儿姑娘叫出来了,她还得换洗休息,怎么也不能马上侍奉公子您啊,更何况,她刚刚侍奉了一位,这马上就……呵呵,呵呵呵……” 老鸨说的隐晦,尹安煜却马上想像出了那画面,忍不住心底一阵嫌弃。 那位姓楚的公子见状,立时凑近了,附在尹安禄耳边低语几句。 后者双眼一亮:“当真?” “在下何必要骗公子”,那人笑的意味深长,“暗格子里花样更多,保管尹公子您喜欢。” “快快快!”尹安煜眼神几乎露出红光,急急催促道:“快带我去。” 这楚姓公子不是别人,却正是楚美人的族兄楚至,只是尹安煜不知其中辗转关系,只道这公子的确没有骗他,带他去的几个地方都是极美妙的,真真是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是以没几日就同楚至称兄道弟起来。 两人志趣相投,尹安煜自以为寻到了知己,对这位楚兄弟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闻尹兄的二哥很是了得,生意都做到南边去了”,一起寻欢几次之后,楚至状似不经意的提起。 尹安煜从鼻子里轻嗤一声:“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开个铺子吗?上得了什么台面。” “自然不及尹兄你”,楚至忙道,“宫里娘娘的嫡亲弟弟,身份高贵无比。只是二公子从霍州回来,不知身边有没跟着霍州来的随从小厮之类?” “他身边的人乱七八糟的”,尹安煜随口道,“进进出出也没个定数,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是我家里一个侍妾”,楚至满不在乎的解释,“原先就是霍州的娘家,被辗转卖到帝京,这不整日吵着要找霍州老乡,打听家里的情况吗,我也实在被她缠磨的没有法子了,这才问问尹兄。” “能让楚兄如此上心的妾室”,尹安煜笑得不怀好意,语气也下作起来:“想必定是美若天仙。” 楚至啧啧两声,那回味的神情让尹安煜看在眼里,心驰神往,只听他道:“尹兄若是有兴趣,送了你又何妨?只不过她对霍州娘家颇为执着,到了尹兄身边怕又要烦扰你了。” 尹安煜想到自己家中情况,余氏连他屋里的丫头都遣出去了,这侍妾怕也留不得,原本荡漾的心神不由有些泄气:“我哪能夺人所爱呢?” 他想了想复又开口:“你那爱妾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若是打听到了,你可得好好谢我。” 楚至闻音知意,当即笑呵呵的开口:“不如让她亲自来谢尹兄,如何啊?” “好!”尹安煜笑得猥琐,“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再没有比此事更能令尹安煜积极的了,回去便叫了管家过来,问尹安禄身边侍从的情况。 府里人进人出,他自然最清楚,管家不知道三少爷打听这个干嘛,但这样一桩小事儿,自是没什么可隐瞒的。 管家说的是,近日二少爷的确带回来过一个生面孔,但并未带在身边伺候,至于是不是霍州来的,他也不清楚。 管家说的是迟一,这人被尹安禄暂时带回尹府看管,但色胆熏心的尹安煜为了抱得美人归,便信誓旦旦的跟楚至说是从霍州带回来一个随从,生面孔。楚至于是在心中认定,此人定是冯二。 除掉他,便是万事大吉。 十月初一,夜,万籁俱寂。 尹府外墙上,一只狸花猫“喵呜”一声嘶叫跳起,脊背弓起一个高高的弧度,全身的毛炸开,一双黑眸警惕的盯着远方。 不远处,数个身形纵跃闪转,自高墙之外跃入,他们从头到脚被黑布笼罩,彻底融入夜色,只有手中的刀匕,不经意间反射出一道亮眼的冷光。 尹府静悄悄的,老爷夫人丫头仆妇具都沉沉睡着,仅有的一两个巡夜的小厮,也不知缩在哪个避风的角落里打瞌睡。 楚至是亲自带人来的,除了他,另三个也都是麾下数一数二的好手,尹安禄抵挡不住美妾的柔情似水,将尹安禄藏人的地方打听的清清楚楚,他们轻车熟路,几个纵跃之间,便已经到了关人的屋外,没有人发现。 三人同时看向楚至,后者略一扬首,示意进去直接将人杀了,干净利落。 三人会意,同时迈步上前,却在接近房门的瞬间,黄光一闪,身子仿佛遇上了什么无形的阻力,被重重弹开。 “怎么回事?”楚至大惊。 紧接着,周遭忽然响起尖利刺耳的铜锣之声,简直生怕尹府的人醒不过来。 楚至来不及去看三个手下,匕首横过胸前,欲亲自闯入杀人,可是莫名的,他也在接近房门的瞬间被弹飞,如果不是什么大内高手暗中出手,那便是见鬼了! 可是当下情形根本来不及细想,尹府的人已经被那尖利的铜锣之声唤醒,楚至几乎能听见远处赶来的凌乱脚步声。 “大人,怎么办?”一名黑衣人爬起来,着急的问。 今晚孤注一掷,若不能成功,怕是再没有机会了,楚至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房门,又分辨着愈发接近的脚步声:“上!” 他一声令下,三人于是再次冲上,这次没有东西阻拦,他们直接冲到了房子里,看到缩在墙角的迟一,所有人皆是一愣。 杀冯二是命令,迟一却是曾经的兄弟,一时间三人都下不去手。 “杀!”楚至却是毫不犹豫,迟一被捉了这么久,还能安然无恙,想必是全交代了,杀了才能以绝后患。 他说着,手起刀落,然而如同在门口一样,刀连同他自己再次被无形的力量阻挡,进而弹开。 此刻,尹府家丁护院已近在眼前,尹安禄带人冲在最前,他们还想再杀人,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270章 怪异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撤!”楚至不得不下令撤退,然而尹府家丁护院几乎倾巢出动,虽然他们身手不行,但胜在人多,一时间楚至几人竟被缠住了手脚,无法快速脱身。 更诡异的是,无形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帮着尹家众人,有时候楚至出招能击中对方,有时候又会受到莫名的力量所阻。就像是暗中有一个神出鬼没的高手,出其不意,不断的打乱他们的节奏,以至处处掣肘。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楚至当机立断,认出人群中的尹安禄,一个纵跃飞扑而至,想要劫持他做人质。 刀匕寒光闪过,尹安禄根本没有任何战力,躲避不及,眼看着就要被捉住,神秘力量再次出现,楚至的刀剑堪堪划过尹安禄脖颈一寸的地方停住,任凭他再如何使力,都难寸进。 身边的家丁反应过来,当即抡起木头棍子朝他后脑勺拍去。 楚至只觉后脑一阵钝痛,不得不踉跄着后退躲避,一股温热流入后颈,尚来不及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血,便有另一人的棍子朝他打来。 “小心!”手下及时敢来,挡开了木棍吼道,“您先走,我们断后。” 楚至没有犹豫,趁着三人在前抵挡,且战且退,就要撤到门口的时候,忽见另一波家丁涌来,各个手里拎着木棍铁锹,不由生起一股绝望。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人在混战外围大吼:“大胆贼人,敢夜闯尹府,给本公子抓住他们!” 楚至循声望去,不是尹安煜又是谁? 眼下情形容不得他多想,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楚至飞身至尹安煜近前,欲故技重施,劫持他做人质。 谢天谢地,此次再无阻碍,他轻易得手,刀匕狠狠架在了尹安煜的颈边。 “都住手!”楚至厉呵一声,同时手上使力,锋利的匕韧顿时在尹安煜脖颈上擦出长长的血痕。 “啊!!!”尹安煜吃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混战中的人群这才停手,戒备的看向两人。 楚至没有丝毫放松:“放我们走,否则他就没命了。” 尹盛余氏等人也终于赶到,余氏甫一过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险些没昏死过去。 强撑着一口气急道:“安煜,不要伤害安煜,老爷,快救救安煜啊!” “娘!爹!救我,快救我!”尹安煜吓破了胆,身子使劲往后躲,头颈后仰,想要离刀刃尽可能远一点。 恍惚间仿佛瞥见一抹红色的印记,但是他此刻命悬一线,根本没心思多想,只希望自己小命得保:“别杀我,求求你千万别杀我。” “老实点!”身后之人厉呵,刀匕又近一分,更多的血涌出来,尹安煜从来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进过,吓得腿软脚软,再不敢乱动。 尹安煜刀匕加身,尹府众人不敢擅动,只得任凭另三人撤出包围,渐渐全部躲到被挟持的尹安煜身后。 直到撤出尹府大门外,楚至趁人不备将尹安煜猛的往前一推,家丁们忙不迭的去接扑过来的二少爷,四人趁此逃之夭夭。 尹安煜被扶进屋里的时候,整个裤子都是湿的,他被吓的失了禁,整个人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小厮们都皱着鼻子搀扶他进屋,这个时候也只有余氏这个亲娘不肯嫌弃,扑上来抱着儿子痛哭。 “娘啊……娘诶……”尹安煜亦是痛哭流涕,加之脖子疼,眼泪鼻涕落的更凶,“疼啊,好疼……” “还不快去请郎中!”余氏如同一头发怒的母狮子,抱着尹安煜冲周围嘶吼。 立刻有小厮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 尹安煜的伤只是看着严重,其实不过是脖子被擦破了层皮,流血的略多了些,并未伤到筋骨,郎中给上了药包扎好,人还清醒着。 已经过了五更,闹到现在尹府众人全出来了,聚集在厅堂内,尹盛面沉似锅底:“堂堂帝京,天子脚下,竟然有贼人敢夜闯官员府邸,真是没有王法了。” “父亲息怒。”尹安禄基本猜到了这些是什么人,他一直防备着,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大胆,尹府也敢闯。 而这过程之中,又有太多出乎他预料的情况,衣服里揣着的东西还在隐隐发热,方才的一幕幕不断回映在脑海,尹安禄现在根本来不及深想,更不敢细思。 “天一亮就派人去报官,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尹盛怒道。 “父亲放心,孩儿已经吩咐下去了”,尹安禄道,“好在今夜有惊无险,父亲……” “都是你!”尹安禄话没说完,陡然被从内室冲出来的余氏狠狠一推搡,猝不及防踉跄后退,“都是你这个搅家精,在外头不知惹了什么麻烦,招这些贼人杀到家里来!” “你这是做什么?”尹盛本就焦头烂额,直接对着余氏吼。 然而余氏此刻已没有丝毫理智可言,她恨恨的指着尹安禄控诉:“老爷怎么不问问您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那些人到底是冲着哪里去的,老爷还要我说吗?” 余氏一番话说完,尹盛尚未开口,吕姨娘便急急为自己儿子辩解:“夫人这话说的,怎么就认定那贼人是安禄惹来的呢?” “他前日才从外头带回来个莫名其妙的人,今个儿夜里府上就遭了贼,不是他惹的麻烦又是谁?”余氏怒不可遏,眼见着就要再次扑到尹安禄身上厮打。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拦着点!”尹盛一声怒吼,在场的丫鬟婆子们赶紧阻拦,不住小声劝着:“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啊。” “你!都是你害的!”余氏被阻,近不了尹安禄的身,只好扯着嗓子干吼,连带着吕姨娘一起骂:“若安煜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母子没完!” “好了!”尹盛被闹的头疼不已,“你看看你,可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那些体面礼仪都喂了狗了?!” “老爷!”余氏开始哭天抢地,“那可是咱们的亲生儿子啊,差点小命都丢了,老爷还要我如何体面,呜呜……” 她哭的凄惨,尹盛也觉得不对劲,看向尹安禄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询问怀疑:“今日之事,跟你有牵扯吗?” “老爷……”吕姨娘欲替儿子分辩,尹安禄却拦了她一下,给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自己上前几步,对尹盛微微点了点头:“孩儿大概能猜到幕后之人。” “真的是你?”尹盛震惊不小,“后院里关的到底是什么人?你在外头究竟惹了什么祸事?” “父亲别急”,尹安禄忙道,眼下若一味隐瞒,怕是不成了,于是压低了声音暗示道:“此事跟宫里有关,妹妹也是知道的。” “宫里?”尹盛原本的怒火转为惊疑:“这么说,事情是她交代的?” “算是吧”,尹安禄声音压的更低,几乎是凑在尹盛耳边悄声道:“事关陛下,孩儿此时不方便说的太多,只等陛下寿宴结束,自有分晓。” 尹盛心下剧震,看着儿子的眼神中各种惊疑。 尹安禄冲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尹盛最终沉沉点了点头:“你先回去罢,好好收拾准备,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莫要误了参加皇上寿宴。” 第271章 圣寿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安禄俯身告退,顺带将吕姨娘也扶了下去。 余氏只听到他前面说的跟尹灵鸢有关,后面那句没听清楚,见人就这么走了,顿时不依不饶起来:“老爷就这么让他走了,难道不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安禄自然有安禄的打算,你就不要问了。”尹盛沉声道。 余氏更加不服,脱口而出道:“老爷是看此事跟灵鸢有关,不敢管了罢。哼,自从你的宝贝女儿成了宫里的娘娘,老爷万事仰仗于她,一听说是跟她有关,自然不愿意、也不敢管。” “你胡说什么?!”尹盛怒火中烧,他一向自诩清贵,纵使依靠女儿的身份受了许多优待好处,但就这么被余氏说出来,也难免刺耳:“此事事关重大,安禄自有他的考量,只需静待些时日,自然能见分晓,更何况我也不会放任夜闯尹府的贼人,你还要怎样?” “不是我要怎样。”余氏复又哭起来,“老爷您看看安煜,平白受这一遭罪,你不心疼,我这个当娘的可心疼啊……想当年……” 余氏又开始哭诉过去种种,听的尹盛头痛不已,只好一边斥责、一边安抚。 里头屋子里,尹安煜一直清醒着,也行动自如,寻常按照他的性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必然要冲出去跟着母亲一道哭诉的,但是今天他却动也没动,一直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双目微阖,脑子里不断上演着方才的一幕。 之前太过慌乱,他一时乱了心神,此刻安定下来,理智渐渐回归,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刺客手臂上的红色胎记,他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正是近几日与他称兄道弟,打得火热的楚至。 被刺客搂住挟持的时候,他便觉得此人气息熟悉,再结合他看到的胎记,尹安煜几乎已经可以确认就是他了。 可是他不敢说,想起之前种种,楚至有意无意的打探,和他今日的目标,尹安煜心中忐忑,怕是这一祸,还是自己惹来的。 因此能眯着就眯着,万万不敢像他娘那样跳脚叫嚣。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 次日清楚,楚美人一大早收到消息,楚至不只弄丢了冯二,还将自己人搭进去一个,更是刺杀未遂,险些露了行踪。 “废物!”楚美人大发雷霆,似热锅上的蚂蚁般,围着屋子团团打转:“这么重要的事儿,竟然不早些回报,还敢自作主张,行什么刺杀?!” “主子快别生气了”,润儿也是面露惶惑,“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想个法子补救啊。” “还能有什么法子?”楚美人急吼,“尹家不比冯二,到底是朝廷官员府邸,更是毓妃的娘家,这样大的事情,势必会严查,一旦查出楚至,那咱们也跑不了……” 她越说越绝望,到最后已然跌坐在地上,“还有冯二”,楚美人忽然狠狠攥住了润儿的肩膀,猛力摇晃:“冯二他什么都知道啊,一旦开口……” “主子!”丫鬟赶紧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主子您要振作起来。” 润儿搜肠刮肚的想说辞:“若毓妃娘娘真的抓到了冯二,为何您还好好的在这里呢?想必事情还没有坏到娘娘以为的那般境地。” “真的吗?”楚美人攥着润儿的胳膊,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真的如你所言,我还有机会?” “恩!”润儿忍着手臂的剧痛,坚定的点点头,“一定有的,主子您得振作起来,马上就是皇上的寿宴了,无论如何,只要皇上相信您,宠爱您,您就一定能化险为夷。” “对!” “对对!” 楚美人急慌慌的从地上爬起来,毋自坐到梳妆台前:“快,快梳妆!寿宴之上我要艳压群芳,这样皇上就会宠爱我,谁也害不了我了,快啊!” “哦,是是。”润儿反应过来,赶紧招人进来,细细为楚美人梳洗打扮。 皇宫内院,丽景轩里。 丝竹声声,舞姿娆娆,王公贵戚们齐聚一堂,共同庆贺天齐皇帝陛下,圣寿安康。 今年的寿宴同往年不同,静妃精心布置的场地华贵大气,歌舞演奏更是不流于俗,相比往年多了几分典雅味道。 一曲毕,舞姬徐徐褪去,齐烨从优美动听的歌舞中回过神来,不吝赞美之词:“这一曲清新典雅,又带着丝喜庆,甚是好听。” “臣妾叫乐师新编的曲子,皇上喜欢就好。”静妃坐在齐烨下首第一个位置,笑吟吟的回道。 “你有心了。”齐烨遥遥举杯相对。 今日之宴还有个跟往年不同的地方,便是尹安禄,他虽只列末席,并不显眼,也没什么高调的打扮言谈,但是在座宗室们,没有不注意到他的,盖因尹安禄区区白衣,竟能得陛下亲口谕旨,出席寿宴,实是前所未有。 酒过三巡,歌舞演乐之声暂止,宗室皇亲们开始进献寿礼。 先是宗室贵戚,礼物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既不能太过华丽珍贵,又不能落于平庸。 太过平庸在众人面前会失了面子,更让人觉得并没有用心为陛下择礼;而太过华丽珍贵,又难免引起忌惮,连皇帝都没有的东西,你一个臣属又从哪里得来? 因此,这送贺礼也实在是个麻烦差事。 每年这个时候,尹灵鸢就像看一场大型珍宝展览,各家各人花样百出,心思更是细腻,尹灵鸢看的津津有味,大呼过瘾。 宗室之后是嫔妃,静妃为首,送了一架亲手绣的万字福寿屏风,屏风高七尺有余,共十二扇组成,由好几个小太监抬上来,一摆出来,便是华丽丽的震撼。 更难得的是,屏风上大大小小一万个“寿”字,形态各异、字体多样,具是静妃一针一线,亲自绣上去的。 尹灵鸢倒真有些佩服静妃了,这么忙,还能为皇上准备如此费工夫的寿礼,她真是自叹不如。 “臣妾以这万字屏风,恭祝皇上万寿无疆、福寿永延。”静妃笑吟吟的道。 “好!”齐烨上身微微前倾,看这华丽丽的十二扇屏风,啧啧称叹:“如此大的功夫,爱妃定是绣了许久罢。” 静妃温和的笑。 “静妃娘娘对皇上的心意,咱们姐妹可是谁也比不了的。”荷嫔笑着凑趣。 齐烨龙心甚悦,当场赐赏给静妃。 静妃之后是闲妃,她送的是一串檀木手串,在佛前开过光的。齐烨也很喜欢,笑着勉励几句,并叮嘱她好好养着身子。 尹灵鸢紧随其后,送上早就准备好的玉枕。 玉质温润、晶莹剔透,触之如初生婴儿肌肤般细腻。 “毓妹妹果然出手不凡,这玉枕华贵大气,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孙嫔笑吟吟的开口,“让嫔妾不禁想起往年生辰,毓妹妹的寿礼一向都是最别出心裁,让人惊奇的。” 这话明着是夸赞,其实是在说毓妃今年的寿礼送的不用心。 尹灵鸢略略挑眉,一向蠢笨直白的孙嫔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令人意外。 第272章 封赏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孙嫔姐姐谬赞”,尹灵鸢假装听不懂其中之意,“送给皇上的东西,再昂贵也是应当,这玉枕是由上好的和田玉制成,最是养人,臣妾寻得此物奉予皇上,亦是希望陛下圣寿万岁,安泰常康。” “好”齐烨大为赞赏,把玩着玉枕颇有些爱不释手,“倒是让朕想起有一年你送母后的足浴盆了,母后用了这许多年,甚是推崇。” 他说着,放下玉枕,当场吩咐李德福送去他寝宫的床上:“朕要日日用它安眠,但愿如毓妃所愿,能够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皇上万岁。”尹灵鸢好话不嫌多,嘴甜的纠正道。 众人于是跟着附和,山呼万岁,惹得齐烨开怀大笑,席间气氛甚是愉悦。 毓妃之后本应是荷嫔,但是齐烨笑过之后却主动提起了尹安禄,问他有没有准备寿礼。 “朕亲邀你前来,可别是空着手罢。”齐烨笑呵呵的。 尹安禄越众而出,奉上一大一小两个礼盒:“陛下圣寿,草民怎可空手,小小薄礼,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齐烨似乎猜到了盒子里装得什么,戏谑道:“两个盒子不都是给朕的吧?” “皇上圣明”,尹安禄道,“小一些的是献给太后的。” “哀家也有?”太后颇为意外,看了一眼皇帝,不由笑道:“这倒真是沾了你的光了。” 说话间,宫人们捧着两个盒子已经分别送到皇上和太后跟前,自有贴身的宫女太监打开,取出里面的毛衣,款款展示在众人面前。 尹灵鸢离得近,毛衣抖出来的时候她便发现了,这两件与之前在霍州的时候不同,整体更加精致、针脚细密,女款还加了独有的花纹,很是漂亮。 “哈哈哈哈哈”,齐烨不由发出一阵爽朗的笑,指着尹安禄道:“朕便猜到是此物,尹卿你可真会省事啊。” 尹安禄躬身只道不敢。 在座众人脑子转的快的,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一向只听说过毛衣的名头,今日终于得见其真容,更得仔细看了。 齐烨本也打算在今日跟众人宣布这件喜事的,遂指着毛衣向众人介绍道:“此物名唤毛衣,是尹卿在霍州为朕所制,穿上它,可御冬日严寒,更重要的是不厚重、不拥裹,即便是冬日里操练兵士,也不影响行动。” 众人啧啧称奇,各个瞪大了眼睛往这边瞧,齐烨见此便让人拿下去展示一圈:“你们亲手触碰一二,便知朕所言不虚。” 尹灵鸢心花怒放,她本打的就是寿宴之上给自家毛衣做宣传的主意,没想到齐烨如此配合,竟还主动让大家看。 “在这件毛衣之前”,齐烨还在说,“尹卿已经制好两批毛衣运往北疆,不只是北疆,西边、南边,但凡我天齐兵士,日后都能穿上此御寒佳物,冬日里当可不惧严寒,提升战力,扬我国威,实乃大功一件!” “皇上所言甚是。”立刻有人附和道。 亲自摸过了毛衣,约略能感受到其中的神奇,更何况皇上推崇,众人自然交口称赞,纷纷表示此物甚佳。 尹灵鸢抓住时机,扬声道:“家兄的织悯阁明日开张,限量售卖毛衣,各位宗亲若有兴致,不妨前往一观。” 织悯阁开张的消息早在帝京传开,原本是为着那兑换桃子酒的木牌去的,如今见了毛衣,更要前往了。 无论这毛衣是不是真如皇上所言般神奇,单凭皇上这推崇备至的态度,他们也要买一件穿在身上,以示忠心啊。 齐烨瞥一眼尹灵鸢,怎会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只是说了一句话,倒也无伤大雅,他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重新看向尹安禄,扬声宣布:“织造毛衣,尹卿功不可没,后头也要需要你继续为国效力,为了行事方便,朕便敕封你为鸿昌伯,子孙恩荫,世袭罔替。”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连尹灵鸢都没有想到,齐烨如此大的手笔,竟直接封了二哥一个爵位,还是世袭罔替。 尹安禄本是庶子,先前生意做到再大,也免不了背后遭人指点瞧不起。 商贾地位底下,古来如此,尹灵鸢也无可奈何。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有了这个伯爵之位,不仅可享受爵位上的封赏,也不必入朝为官,他大可以继续做生意,却再没人敢说他的不是了。 尹安禄可谓鱼跃龙门,彻底挣脱了庶子的枷锁,即便是立刻出去独立开府也是使得的,且这伯爵府的规制,可比尹盛一介四品官的府邸高多了。 说来尹家真是了得,长子身负军功,未来是要承袭振国侯爵位的,次子干脆现下就封了伯爵,更有一个女儿,是陛下的宠妃,尊贵的毓妃娘娘。 试问当今帝京,还有比尹家更为荣宠加身的吗? 一时间,恭喜祝贺之声不绝于耳,绕是尹安禄八面玲珑,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敕封的圣旨之后会送到你府上”,齐烨道,“一应封赏府邸都有。” “多谢皇上!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办差、为朝廷效力。”尹安禄忍着激动的心情,以头抢地,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 “好了,平身罢。”齐烨微微笑着,让他入座,封爵并非因着这一件事儿,雪灾那年他开粥棚赈济百姓,齐烨虽然封赏了尹家,但办事儿的终究是尹安禄,如今敕封鸿昌伯,也算是两功并赏了。 寿宴继续,接下来众嫔妃送的什么礼物已经没人关心了,所有人的目光依然聚焦在新晋鸿昌伯尹安禄的身上。 暗自思量着怎么跟这位皇上面前的红人攀上关系,说来尹安禄如今二十出头,尚未娶亲,从前他是尹家庶子没人惦记,如今可是鸿昌伯了,那嫁过去可就是伯爵夫人,这等身份,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自免不得动心思。 嫔妃们的寿礼送完了,轮到皇子们为父皇贺寿。 本来按照长幼齿序,应当二皇子先来,不过静妃却在二皇子起身之前开了口:“皇上,其实玄瑜的寿礼已经送过了。” “送过了?”齐烨不解,看向小瑜儿。 “就是那架万字福寿屏风”,静妃笑道,“上头的寿字,便是玄瑜一笔一划,亲手写的。” 齐烨震惊不小,转头盯着静妃:“当真?” “臣妾还能骗皇上?”静妃笑得和蔼,“先前玄瑜听说臣妾要绣一架屏风给皇上贺寿,便主动提出,帮臣妾写上头的寿字,许多字体都是他没学过的,为了写的好,玄瑜可是专程找师傅教了,反复描摹临写,才最终写了这一万个字呢。” 齐烨难以置信的看向小瑜儿,他可是才八岁啊,就写了这么多字形、字体不同的寿字?由不得他不震惊。 “快,将屏风抬上来,朕再细细看看。”齐烨立刻道。 即刻有宫人下去,将那架十二扇的巨大屏风又抬了上来,这次齐烨直接走下座位,到殿堂中央细细观摩。 “不错,瑜儿的字大有进益,的确不错。”齐烨不住称赞。 “若无玄瑜,臣妾也做不好这扇屏风的”,静妃笑着接口。 齐烨转身看向小儿子,冲他招招手:“过来,到父皇这来。” 荷嫔简直掩饰不住面上的喜色,冲着儿子努嘴,让他赶紧过去。 小瑜儿来到齐烨身边,后者牵着他的手,父子两个绕着屏风,一边品评、一边点拨,一时间竟是无比的和谐。 “写了一万个寿字,手累不累啊。”看的差不多了,齐烨牵着小瑜儿的手回到王座上,李德福立刻眼明心亮的替四皇子安排了座位。 小瑜儿都要累死了,每个字都要临摹几十上百遍,写的手疼死了,可是静娘娘和母妃早有交代,他不敢说累,只是看着齐烨摇摇头:“能祈父皇福寿安康,再累也值得。” 齐烨哈哈大笑:“朕的小皇子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小瑜儿的席位就此换到齐烨身边,静妃看着,笑得甚是欣慰,荷嫔更是难掩激动,她的儿子,终于也坐到了皇上身边,再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了。 第273章 颠倒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小儿子抢在大儿子之前送了寿礼,细思起来其实并不合规矩,但是静妃提的恰到好处,皇上也高兴,所以没谁会不长眼的指出这其中的不对。 好在四皇子的礼送完了,终于轮到二皇子。 他手上捧着两本书册,自位置上出来,到堂中跪下朗声道:“儿子悉心抄写了两本佛经,已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唯愿父皇得佛祖庇佑,健康长寿。” “玄瑞甚是有心。”齐烨也很开心,笑着示意宫人将佛经呈上来。 宫人从二皇子手上捧过佛经,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快速过来。 齐烨拿起一本,翻开第一页,本是笑容满面的神情陡然僵住。 啪的一声,佛经被丢回去,齐烨面容冷峻,看向二皇子沉声质问:“你是悉心为朕抄写的佛经吗?” 二皇子不明其意,只得诚恳回答:“为父皇抄写佛经祈福,怎敢不用心呢?” “哼。”齐烨冷冷呵斥,若不是此物是佛经,又在佛前供奉过,不可随意亵渎,齐烨就要把它们直接摔在二皇子身上了。 所谓用心抄写的佛经,他不过才翻开看了一页,竟然发现里头有错字? “拿回去。”齐烨沉声吩咐,“让他自个看!” 宫人更加不敢作声,素来皇上寿宴,捧礼物呈递御前都是个美差事,有时候皇上一高兴,连他们这些下人也能一并得赏,即便礼物不合皇上心意,顾着今日这大日子,皇上也都会笑着收了,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直接黑了脸的情况。 送出去的寿礼被原原本本的捧回到二皇子面前,他心中忐忑,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方才父皇就是看了这里面的内容变脸色的,二皇子细细寻找,终于也发现了自己写错的地方。 他面色陡变,立刻合上佛经,双手撑地,叩头请罪:“父皇息怒,儿子大意,儿子并非是有心写错,求父皇恕罪。” “本以为你一片纯孝之心,夙兴夜寐为朕抄写佛经祈福,谁知字迹凌乱不说,竟然连字都能写错,想必这佛经便是你仓促之间抄完,随意拿来糊弄朕的罢!”齐烨面色深沉,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声。 座无虚席的大殿里竟至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皇上的怒意,原本和乐的氛围急转直下。 二皇子更是乖乖跪着,头埋的低低的,不敢抬,只能颤抖着声音认错:“孩儿不敢,孩儿真的不敢,求父皇息怒……” “你不敢?”齐烨只觉深深的疲惫,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欣赏的孩子,如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心中的愤怒渐渐被失望所取代。 “你弟弟”,他指着小瑜儿,沉声道,“八岁便能为朕临写万字寿文,且各个都写的很好,而你,这么些日子以来,学问无半点长进,就连为朕抄写佛经都能写错了字,朕对你,真是失望至极!” “父皇……” 齐烨的话一字一顿,砸在二皇子的身上,心中畏惧连着悔恨,让他忍不住泪水汹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哀求之意。 “皇上息怒。”瑾嫔从座位里出来,紧走几步跪在二皇子身边:“玄瑞对皇上的孺慕之情情真意切,这都是臣妾的过失,是臣妾教导不善,愿意领受责罚,求皇上息怒。” “姨母……”二皇子微微侧头,感激的看着身边的瑾嫔。 瑾嫔安抚似的拍拍他,以眼神示意不要害怕,有姨母在呢。 “玄瑞他也只是个孩子,孩子不好,日后好好教就是了”,静妃跟着劝解,同时眼神示意小瑜儿,“这大喜的日子,皇上就莫要动气了。” “父皇别生气,二哥他不是有心的。”小瑜儿赶紧道,稚嫩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却有着奇异的安抚人心的效果。 “罢了。”齐烨叹了口气,再也不愿意看跪着的二皇子一眼,只挥了挥手,将人打发下去。 二皇子如蒙大赦,在瑾嫔的搀扶下手忙脚乱的捡起佛经,忙不迭的退了下去,躲在人群后头,只深埋着头,再不敢看殿上一眼。 曾几何时,二皇子骄傲得意,还是那个皇上最看重、宫里最尊贵的皇子,彼时四皇子囿于深宫,在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里艰难求生。 今时今日却是情势颠倒,一个跌落云端,在大殿之上被当庭斥责,抬不起头来;一个却是陪座君王身盼,荣宠加身。 风水轮流转,而朝堂之上、后宫之中的这股风,更是关乎王朝的未来,在座宗亲贵戚看在眼里,思量在心。 “皇上,该玄珏献寿礼了。”静妃小声提醒。 齐烨整理心情,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重新提起兴致,看向这个半路寻回来的三皇子。 齐玄珏献上的是他亲手所制的一把弓,中规中矩,不出彩亦不出错,齐烨试着拉了拉,赞扬两句,面色稍霁。 接下来是几个公主,都是女儿家,送些小巧之物。 女孩们单纯可爱,在齐烨这个父皇眼中,对她们也没有如皇子那般的期许,倒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淡去了先前种种不快。 气氛终于重新和乐起来,歌舞新起,演乐再响,众人再次融入这欢乐的氛围里,彼此举杯遥祝。 “妹妹”,静妃举起酒杯,冲着尹灵鸢的方向,“来。” 尹灵鸢笑着举起自己的酒杯相应:“姐姐请。” 今日寿宴上准备的酒是秋露白,不同于日常喝的花酿果子酒,这酒是宫中陈酿,颇有些辛辣厚重,尹灵鸢喝不惯,便叫聿泽替她净化了,看着一杯杯喝的是酒,其实不过是清水罢了。 她才放下酒杯,便听楚美人的声音响起:“姐姐海量,嫔妾也敬姐姐一杯。” 尹灵鸢循声望去,楚美人位分低,座不得前排,混在一群珠光宝气的美人、婕妤、淑女之间,若不站起来,根本注意不到她。 “昔日在霍州,嫔妾亲见姐姐忙碌,今日毛衣终得以穿在我北疆将士们身上,嫔妾想替那些保家卫国的将领们敬姐姐一杯。” 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激昂,齐烨听了亦是大为赞赏:“楚美人此言甚识大体,毓妃阖该一敬,来,朕一起。” “多谢皇上。”尹灵鸢自然不会拒绝,笑吟吟的饮下。 酒杯放下,楚美人却再次开了口:“皇上,臣妾也想敬鸿昌伯一杯。多亏了伯爷鞠躬尽瘁,才能赶在入冬前让将士们有暖和的衣裳穿。” “嗯。”齐烨扬首示意,看表情显然挺乐意的。 楚美人于是又敬了尹安禄一杯,后者连称不敢,喝了这杯酒。 “这第三杯”,楚美人仍旧没有坐下,再次举杯扬声道,“臣妾想要敬皇上。” “楚美人今日颇多感慨”齐烨看着她笑,“怎么,你要把在座的都敬一遭不成?” “臣妾有感而发,想着若无陛下圣明,心系家国百姓,将士们也穿不上这毛衣”,楚美人笑道,“我天齐更不会如今日般繁盛,这泱泱山河之美,万众百姓之乐,皆因陛下您英明神武,皇恩浩荡!所以臣妾敬您,愿吾皇陛下万寿安康,天齐国祚永延。” 向来激昂之言最能调动人心,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楚美人话落,满座皆起,纷纷举杯遥祝:“愿陛下万寿安康,国祚永延。” 齐烨心情很是畅快,陪群臣满饮此杯,待众人落座,复又夸赞楚美人几番言辞说的甚佳。 尹灵鸢以为她这风头出到这里便够了,没想到楚美人却仍旧没有坐下,反而提出想要献曲一首,给皇上助兴。 自来后宫嫔妃便是多才多艺,除了尹灵鸢这个外来的灵魂,其他人都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才艺,楚美人擅抚琴,在皇帝寿宴之上演奏一曲,倒也没什么不合适。 齐烨刚要点头,静妃身边的紫月从后面赶来,悄声在附在静妃耳边低语。 静妃赶着齐烨开口之前开了口:“皇上,外头准备已毕,请皇上移驾御湖。” “哦?”齐烨挑眉,“就是你为朕准备的特别节目,一直神神秘秘不让朕知晓的那个?” “正是呢。”静妃笑,“请皇上随同臣妾共去欣赏罢。” 楚美人想说什么,静妃却仿佛早有预料,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楚妹妹的琴,不如等回来再抚奏如何?” “静妃娘娘准备了许久,整个御湖都围起来不叫人靠近,臣妾们也好奇的紧呢”,荷嫔紧着道,“还请皇上赶快带臣妾们去瞧瞧,也好开开眼啊。” “好。”齐烨朗声应下,起身移驾,众人自然随同。 楚美人面色微硬,勉强扯出个笑容来,不得不跟着去了。 第274章 芙蓉不及美人妆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秋冬交替之际,外头并不暖和,今日的天气颇有些雾蒙蒙的,虽是晌午,未见阳光。 骤然从温暖的屋子里出来,许多人被冷气一激,不由打了个寒战。 但皇上兴致颇高,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扫兴。 静妃拥着齐烨走在最前,尹灵鸢和娴妃并列紧随其后,所以也最先看到眼前场景。 不得不说,前辈子也算见多识广的尹灵鸢着实有些震撼了。 初冬时节,湖里的水虽未结冰,但已经经寒冷彻骨了,这样冷的时候,竟然开了满湖的莲花。 田田碧叶、绰绰莲从之中,缓缓使出一尾小舟,随着水波由远及近荡漾而来。 轻舟之上,一粉衣女子亭亭玉立,以薄纱覆面,轻纱飞扬,抚过侧盼无数芙蓉碧叶,仿若莲中仙子,自九天而来,与这冬日莲湖浑然一体。 周围乐声渐起,轻拢慢捻,伴随着悠扬绵长的曲调,轻舟上的女子开始摇曳身姿,翩翩起舞。 腰肢袅娜,莲步轻移,如汉宫飞燕,更胜旧时风流。 水袖随着曲调扬起又落下,小舟在莲湖之中左右轻荡,女子的身形也在片片荷叶之中若隐若现,加之今日天气本就雾蒙蒙的,更令这一舟一人仿若天女下凡,动人心神。 众人都看的呆了。 满湖的莲花已足够让人震撼,更何况这位花中仙子,舞姿更是窈窕,罗袖生香,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窥轻薄面纱下的真容。 乐声渐入佳境,那一尾小舟也快要行至近前,就在观众们以为,终于能窥见这位莲中仙子的真容时,一声琵琶音豁然而起,掩藏在荷丛深处的数个小船一并越出,每个上面都乘着三五个粉白衣衫的女子,正翩翩起舞。 她们拱卫在最开始的小舟旁边,女子们摇曳的身姿与莲花仙子的舞姿相应,如众星拱月,更衬她绝美身姿,宛若谪仙。 一曲毕,乐声终于停了,数只小舟拱卫着中间那个,终于缓缓行至岸边。 所有人似乎还意犹未尽,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芙蓉不及美人妆”,齐烨悠悠开口,看着小舟上的女子,舍不得移开视线,“朕今日算是真正领略了。” 静妃笑吟吟的朝下面招手,小舟上的女子会意,在下人的搀扶下缓步上岸。 “皇上可知她是谁?”静妃笑吟吟的问。 “这位仙子莫不是与朕老早就相识?”齐烨眉眼带笑。 静妃笑而不语,那女子已经行至近前,她挑起面纱,露出一个娇柔的笑,盈盈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你是……”齐烨一愣,面上的不可思议显而易见,“赵美人?” 他都快忘了这个人了,刚开始入宫的时候倒是宠幸过一阵子,但她也实在不是什么出彩的性子,容貌嘛,在美貌如云的后宫更是算不得顶尖,慢慢的便被抛诸脑后。 齐烨对她最近的印象还是南巡刚回宫的时候,她被尹灵鸢关起来,跑去养居殿哭诉。 “你不是病了吗?”赵美人没有出席寿宴,席间他仿佛听谁提起过一嘴,当时听过便忘了,如今想起来,可不说的正是赵美人。 “正是臣妾”,赵美人笑吟吟的,在人人都穿着袄子棉袍的时候,她着一身薄纱,更显与众不用,惹人怜爱,“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多亏静妃娘娘悉心照料,现下已经好了。” “穿的这般单薄,难怪会惹风寒”,齐烨说着,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敞,亲自披在了赵美人的身上,而后牵起她的手,轻轻走下玉阶,欣赏满湖的莲花。 “唯有绿荷红菡萏,舒卷开合任天真,这夏日里的美景,不想竟在此时节欣赏到,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静妃娘娘妙思,臣妾也不知道。”赵美人侧头看向静妃。 后者也走下玉阶,轻轻站到齐烨身边。 “引温泉水入御湖,自然催得花开。”静妃笑着回答,她偏头看齐烨:“这芙蓉颜色配上美人蹁跹舞姿,皇上可还满意?” 齐烨与她对视片刻,终于爽朗的笑了,将静妃的手也一并握在手中,三人并立,欣赏这满湖的冬日莲花。 身后众人神色各异,尹灵鸢和娴妃对视一眼,相视笑了。 赵美人巴结了这个巴结那个,兜兜转转好几年,总算认了个靠谱主子。 而静妃竟然能为她安排到如此境地,也着实令人捉摸不透。两人都是对皇上没啥大心思的,但是如此尽心尽力,为别人做嫁衣裳,她们自问还做不到这种程度。 而曾经不遗余力巴结过宜妃的李美人,看着这一幕,心中真是百味杂陈,她总把赵美人看做过去的自己,对她有着一种过来人的怜悯和鄙夷,但终究是同人不同命,自己当年摔断了腿,受尽凄苦,赵美人却是苦尽甘来,终得圣宠。 到底天气寒冷,不能在外头呆的太久,齐烨欣赏了一会莲花,便牵着赵美人回去了。 再次回到殿中,温暖的气息扑来,众人都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般,也更有心思去欣赏这位美丽的莲花仙子。 赵美人自然赔坐在齐烨身边。 “朕记得你是跟毓妃同批入宫的罢”齐烨拉着她的手问。 “是,承启九年,臣妾选秀进来的。”赵美人应道。 “那是有些年头了”,齐烨悠悠道,似是回意从前场景,赵美人乖乖坐在一边,含笑不语。 只听他继续道:“今日便晋为婕妤罢,就叫莲婕妤。” “多谢皇上。”曾经的赵美人,此刻的莲婕妤起身行礼,笑意悠然。 “恭喜皇上又得佳人。”静妃笑吟吟的附和。 “静妃有心”,齐烨牵着新晋莲婕妤的手,转向静妃,扬声道:“赐锦缎百匹,珍珠十斛,玉如意三柄,以示嘉奖。” “多谢皇上。”这是静妃今日第二次受赏,荷嫔却没再捧场恭喜。 静妃安排御湖歌舞她是知道的,让赵美人跳也没瞒着,甚至从前三人还一块在静妃的内室说过话。 赵美人着意巴结,静妃也有意提拔,荷嫔都不在意,她有儿有女,更有协理六宫之权,本觉得谁也动摇不了自己的地位。 可万万没想到,静妃歌舞安排的如此精妙,赵美人竟能一举得宠,晋封婕妤,还赐了“莲”这个封号。 她虽为荷嫔,但“荷”是她的名字,如今皇上亲赐封号“莲”,明显着高自己一筹,让她如何再笑脸相迎呢? 寿宴复又重新热闹起来,众人恭喜的恭喜,说吉祥话的说吉祥话,莲婕妤伺候在皇上身边,周周到到,再也插不进旁人。 而楚美人尚未奏出的琴曲,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275章 倾颓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寿宴结束的次日,尹府刺杀案震惊朝野。 皇上新封了鸿昌伯,鸿昌伯的家却在寿宴前一晚遭遇刺客,若是没有尹安禄,此案也不会如此广获关注。 齐烨下令彻查,倒是要看看这天子脚下,巍巍帝京,谁这么大的胆子。 而静妃也在听闻此事之后,登了钟秀宫的大门。 “静妃娘娘驾到,未曾远迎,失礼了。”尹灵鸢亦是才收到消息,虽然早有猜测,但也没想到他们会在寿宴前一晚动手。 “妹妹快别多礼”,静妃握着她的手,面露担忧:“本宫听说了尹家的事儿,可是因为那件事?” 尹灵鸢微点了点头,将人引入内室细说。 “先前已在仙客楼闹过一回,好在二哥早有防备,冯二也被送到了娘娘手中,才没酿出乱子”,尹灵鸢道,“现下府中关着的,正是意图在仙客楼投毒的人,二哥只是将他暂时带回府中关押,没想到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投毒?”静妃闻言立刻问,“可招认了是受谁指使?” “恩。”尹灵鸢点了点头,将楚至的情况简单说了。 “如此……”静妃似是沉思片刻,而后道,“倒可借此契机,将事情呈报给皇上。” 她本来打算等皇上寿宴之后,赵美人势必得宠,届时借她之力,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尹安禄既已封了伯爵,用尹府刺杀案挑起此事,再好不过。 尹安禄如今是鸿昌伯了,要入宫一趟也容易,更何况敕封的圣旨下来,他本就要入宫谢恩的。 得了尹灵鸢传来的消息,此次入宫,便将迟一化作小厮,带在了身边。 迟一早已招认,经历过那场刺杀,对旧主便不再抱有一丝期望。 人直接被带到了皇帝面前,将楚至交待他去仙客楼投毒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招认了。 “楚至?”皇帝根本不知道这号人物,听到幕后是这么一个名字,显得有些茫然。 “是守备营的一个将领,任都统,手下统领百余人。”尹安禄解释道。 “一个小小的都统,怎敢行如此大胆之事?”齐烨震惊连带着不解。 侍立一旁的李德福眉头蹙了蹙,将楚至这个名字在脑子里搜罗一圈,想到了他跟宫里某一位的牵扯,刚要开口提醒,外头已经有小太监禀报,说静妃娘娘求见。 “静妃?”齐烨蹙眉,“这个时候她怎么来了?” “皇上”,尹安禄抢在齐烨开口之前拱了拱手,“静妃娘娘此来,怕也是因着同一件事。” “哦?”齐烨着实惊讶了,“此事竟然跟静妃也有牵扯?” “说来亦是小妹乍闻此事,不知如何是好,求到了静妃娘娘头上。”尹安禄复又解释道,“皇上可知,楚至派人去仙客楼投毒,是为了杀一个叫冯二的人,此人乃是臣在霍州无意间遇到,不想竟牵扯出了一桩惊天大事。” “霍州吗?”齐烨目色深沉,随即意识到此事牵连甚广,怕不是那么简单,“让静妃进来罢。” 钟秀宫。 尹灵鸢打扮的规整利落,正在静静等着消息,二哥入宫,静妃随即也去了,不知道稍后会不会传召自己,所以她完全是一副准备出门觐见的装扮,随时等待传召。 不过从下午等到晚上,也没见皇上身边的人来传。 而尹安禄自入养居殿,到现在也还没出来,静妃亦然。 “二哥他们也不知怎么样了。”尹灵鸢喃喃自语,话音未落,宝笙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跑进来,“娘娘,奴婢方才看到外头有人进宫了,好像是纪家人。” “是静妃的娘家人?”尹灵鸢精神一震动,宝笙随即点头。 与此同时,重禧宫偏殿。 楚美人骤然打翻了茶盏:“当真看清楚了吗?” “小喜子在宫门口远远看了一眼,应该……”润儿瑟缩着,终究说出了口,“应该就是冯二……” 楚美人一屁股跌坐下去:“完了……” 先时,她还为着莲婕妤的事儿伤神,凭什么她挨了一刀还是个美人,而那个贱人不过跳了支舞,就一跃成为了婕妤,新晋得宠,好不得意。 楚美人正想法子要夺了她的恩宠,不想事情发展的这么快,若真是冯二入宫了,那她在霍州的事情就全瞒不住了…… “你不是说还有机会吗?!” “你不是说能瞒得住吗?!” 楚美人骤然暴起,如同发了狂的野兽般忽然攥住润儿的肩膀猛力摇晃,面上透出绝望,“是你说的,我还能安安稳稳的在宫里,说明她们还没抓到把柄,只要我获得了皇上的宠爱,就会化险为夷,就会什么事儿都没有!” 润儿被掐的生疼,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也被楚美人摇的散乱了,可是事已至此,她也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劝些什么了。 她心中何尝不是同样的悲凉绝望,她们做奴才的,自来便是主子荣宠,她们未必荣宠,而主子落难,她们一定也跟着落难。 圣旨是在夜幕降临之时下来的,楚美人废去一切位份封赏,关押罪刑监待审,身边伺候的人全部收押待审。更有一队宫人连夜出宫,将楚至等一干涉案人员全部下狱。 事情惊动了有司衙门,一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尹府行刺案还跟宫里有关,现下皇帝亲自主理,自然轮不到他们再插手。 内宫。 自来嫔妃犯错,最后都是落在冷宫里头,楚美人倒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进了只有宫人才进去的罪刑监。 实在是因为她犯的罪太大,早早超出内闱争斗,甚至威胁到了皇帝的安全。 其实当日之事,楚美人安排的也不是天衣无缝,颇多破绽之处,但是齐烨根本不会想到,她一个小小女子,竟能大胆至此,安排这样一场刺杀戏,只为博宠。 “贱妇敢尔!”齐烨猛的掷了一个杯子出去,正砸在刚刚进来的莲婕妤脚边,后者险些没惊叫出声,还好她来之前静妃娘娘派人提醒过,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 莲婕妤俯身拾起地上的杯子:“皇上息怒。” 齐烨抬头,见是莲婕妤,面色稍霁:“你来了。” “臣妾听说皇上晚膳没用多少,特送来一些。”她说着,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揭开盖子,把吃食一点点摆出来。 “朕没胃口。” 莲婕妤柔柔笑了:“皇上可是为着楚美人的事儿生气?” “你知道了?”齐烨偏头打量她,莲婕妤穿着一身粉色衣衫,跟那日寿宴跳舞时穿得差不多颜色,总让人看到她便忍不住想起那一舞的惊艳。 “皇上黄昏下旨,楚美人直接被发落去了罪刑监,臣妾略有耳闻。”莲婕妤道,同时摆开小碗和筷子,双手捧给齐烨,“不过皇上再生气,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这粥是臣妾下午就开始熬的,炖了三四个时辰,皇上尝一尝可堪入口?” 糯白的清粥上点缀着碧绿的青菜碎,里头加了各种珍贵食材,散发阵阵幽香,齐烨看着没有那么反感,到底接过吃了起来。 “楚美人再如何,也是为着皇上,皇上若是不喜欢她了,远远的赶开便是,何必动这么大的气,伤了自己的身子。”莲婕妤见他吃了好几口粥后,才慢慢开了口。 “哼”,齐烨冷冷道,“她是为了朕?她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罢了。” 莲婕妤没敢说话,见齐烨一碗粥见底,赶忙伸手,复又给他盛了一碗。 “其实楚美人随圣驾南巡,原是最荣无限的,臣妾们都羡慕的紧呢,更听说她为了救陛下以身挡刀……” “咣当!” 话音未落,齐烨已经摔了碗筷,面色阴郁,莲婕妤赶忙跪下请罪:“陛下息怒,臣妾……臣妾失言了。” 齐烨冷冷扫了她一眼,转向李德福,冷声命令道:“你去告诉罪刑监,楚氏罪无可赦,让他们严加刑罚,不可有半点轻纵放任之心。” 李德福浑身一震,暗暗看了莲婕妤一眼,躬身应了:“是,奴才这就去办。” “还有”,齐烨在他出门之前再次开口,“留她一条命,在此案审结之前,不可让人死了。” 李德福脊背发寒,依旧低着头应道:“奴才遵命。” 莲婕妤头埋的低低的,不出一言,终究是齐烨在不久后开了口:“你起来罢,以后在朕面前,别再提起那个贱妇。” “是。”莲婕妤诺诺应道,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在抬起头之前恢复了一贯的柔顺,“臣妾再也不敢了。” 第276章 尘埃落定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楚美人是在罪刑监呆了整整十日之后,被皇上下旨赐死的,乱棍打死,但其实在行刑之前,她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本来她仗着得宠,得罪的人就不少,进了罪刑监,多的是人能插进手来折磨她,哪怕是买通一个小内监,略微使一点小手段,就能让她吃罪不起,更何况,还有皇上亲自交代,绝不姑息。 所以她在罪刑监内的情形,可想而知。 到最后几天,楚美人几乎是有问必答,做过的没做过的,但凡问到,便一味的点头承认,巴不得案子快点审结,好给自己一个痛快。 楚至赐死,楚家满门都受到了牵连,虽然不至诛九族这般严重,但是发配流放还是免不了的,而楚至麾下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自然难逃一死。 唯一活下来的只有迟一,他戴罪立功,被发配流州服苦役,一辈子不许返回帝京。 冯二亦被赐死,在这件事情上,齐烨是动了真怒的,尽管他后来揭露楚美人的罪行有功,但是并不足以抵消他先前做过的那些事,刺杀皇帝,绑架妃嫔,哪一桩拿出来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而揭露楚美人罪行,不过也是他被追杀的活不下去了,不得已而为之。 齐烨施恩,为着他揭露有功,特允许冯二的尸体回归本家,不过他本来就是个混子,唯一的兄长被楚美人害死,实在没什么本家可回,最后也只是拖到城外,草草葬了。 事情持续了半个月之久,抄家、落狱、流放,一个都没落下,全部尘埃落定后,宫里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大雪纷纷扬扬,掩盖了宫墙之内的所有痕迹,静妃在丽景轩设宴,遍邀宫中嫔妃,赏雪品茗。 昔日容妃宜妃相争,邀众人赏雪,尹灵鸢还是站在外围挨冻,也因着此事,回去后聿泽便教了她吐息之法,由此被带入仙门。 如今,她已贵为毓妃,自然是坐在最中心的位置,仅次于静妃,和闲妃并列。 还是御湖旁边的亭子,皇上寿宴过去半个多月,湖里的荷花早就冻死的冻死、枯萎的枯萎,如今连残荷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湖上结了一层冰,其上更覆盖着雪,远远望去,白茫茫的干净。 “看着这御湖,便想起莲姐姐那日的舞姿,真真惊艳至极,现在想来,还历历在目难以忘怀呢。”有人笑吟吟的开口,对着莲婕妤不吝溢美之词。 从前都是她恭维别人,如今终于轮到自己受恭维了,莲婕妤很是受用:“姐姐谬赞,不过是雕虫小技,随意一舞罢了。” “妹妹这随意一舞,便夺取了皇上的心,怕是历历在目难以忘怀的不只是咱们,更有皇上呢。”又一人扬声笑道。 莲婕妤以帕掩面,咯咯的笑,神色间透出得意。 静妃轻轻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问众人:“怎么今日瞧着人少了点。” “瑾嫔要陪着二皇子温书,是以不能来了。”立刻有人道。 静妃点了点头,随口感慨:“倒是辛苦她了。” “可不是辛苦”,孙嫔接了口,“皇上在寿宴之上生了那么大的气,听说瑾嫔这些日子日日陪着二皇子温书,说来他也不小了,怎么如今念书倒愈发不如从前了。” “风水轮流转”,莲婕妤笑眯眯的,“说来还是荷嫔姐姐有福气,如今四皇子多懂事啊,皇上见天的夸赞。” “都是静妃娘娘帮着管教的好。”荷嫔勉强笑了,她是看莲婕妤不顺眼的,可是眼下人家得宠,又有静妃撑腰,她也只好忍着。 说来,尹灵鸢自回来,还没怎么见过小瑜儿,远远的倒是见过几面,日常也碰见荷嫔或者静妃带着他,小孩见到了会规规矩矩给自己请安,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 倒是三皇子常来蹭饭,每次走都要给小瑜儿带些吃的,并且反馈说小瑜儿吃的很高兴。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呢,先前那些年,不也是姐姐自己带着吗,教养的小皇子懂事可人”,莲婕妤夸赞道,说起孩子更是随口感慨一句:“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孩子,像小皇子一样懂事就好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在席间众人心里各转了一圈,各自想法不同,不知是谁开口说了一句:“妹妹备受皇上宠爱,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儿。” 莲婕妤未有所觉,依旧笑得灿烂:“那便借姐姐吉言了。” 众人说说笑笑,倒是难得的和谐,并且极为有默契的,再也没有人提楚美人,人死灯灭,从前所有与之相关的事儿就此烟消云散了。 回去的路上,快到钟秀宫的时候,看到含绿过来,跟她说皇上来了,现下正在暖棚里批阅奏折。 “来了多久了?”尹灵鸢问。 “好一会了,”含绿道。 既然没叫人去传自己,想必是借她的地方办公来了,尹灵鸢于是也没去打扰。 说来自从有了莲婕妤,齐烨对她这边的试探倒是停了,再没有悄无声息的来,一声不响的突然出现过。 尹灵鸢直接回了正殿,让人在暖棚附近看着点,若是皇上有什么需要,便来唤她。 “二哥那边怎么样了?”入得内室,复又问含绿。 “二少爷开府修园子,正忙着呢。”含绿道。 想想也是,二哥新爵加封,皇上又赐了府邸给他,如今正在紧锣密鼓的修园子,预计开春之前完工,便可搬进去住了。 尹盛尚在,虽然没有办法把吕姨娘接过去奉养,但是母凭子归,她可是鸿昌伯的生身母亲,在尹复府的案子有了着落之后,尹盛便将她抬了二房,不同于从前的妾,如今吕姨娘的地位仅次于主母余氏,甚至一些时候,也可代表尹家的女主人出来主持事务。 不过吕姨娘目前还没这个心思,儿子封爵,就够让她扬眉吐气的了,余氏为此甚至生了一场大病,前些日子才好的,虽然对外说是刺杀案受了惊吓,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是因为尹安禄封爵的事儿,生生气病的。 若不是于妙蕊几次劝解,怕是到现在也好不了呢,吕姨娘扬眉吐气,就暂时发发善心,不刺激她了。 虽然楚美人的案子是尹安禄掀起来的,但是之后种种,除非皇上需要,他基本不插手,而是忙着自己的事儿。 寿宴上那一出还是很管用的,次日织悯阁如期开张,排着队前来领木牌的就站了好几里地,更遑论王公贵戚们亲自乘车而至,马车堵了一整条街,水泄不通。 就算是不为着买毛衣,凭着这位新晋伯爷的恩宠,也是要来捧场的。 第277章 平安符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四十八件毛衣,十两银子一件的价格,不到半日便被抢了个干净,后来者甚至未能窥见其真容。 如果说开始抢购只是为了迎合皇上,以及给鸿昌伯一个面子的话,那么等毛衣真正穿在身上,他们便深切的体会到其中的好。 买到一件的急着再买第二件,没买到的巴不得能亲自试试效果。一个个急慌慌的拥到织悯阁的门口,找掌柜的,找东家。 不过再着急也无用,尹安禄此次回京,只带了这些,多一件都没有了。 但是世家们不肯罢休,各种攀关系扯交情,更是叫价到了一百两,非要得一件也穿在身上不可。 尹安禄被逼的没办法,终究透露出来,年前或许还能有一批毛衣入京。 这是他临走时特地交代的,要琅琅带着众人继续织造,不必像先前那样紧迫,亦可多些花样,本打算这批卖完之后,便亲自返回霍州监督此事,不想被赐爵,一时半刻怕是回不去了。 又送走了一个登门拜访的,尹安禄跟父亲告罪,还要去一趟伯府,看看园子修缮的进展。 “你自去忙”,尹盛也只得如此说,“万不可辜负了皇恩。” 尹盛这几日的心情一直有些微妙,儿子出色,他自然高兴,可是有的时候儿子太出色了,甚至盖过了他这个父亲,心中又隐隐有些畏惧,总觉得世事变迁,有一种无力掌控之感。 好在尹安禄一如往昔,无论是对他这个父亲还是尹家,都是照常的尊敬重视。 “孩儿告退。”尹安禄共躬身退出,前往鸿昌伯府。 伯府跟尹家只隔了两条街,他走路过去,不多时便到了。 这里从前是个三品官的宅子,曾得先帝器重,又因家中清贫,是以赐下这宅院居住,及至官员告老还乡,宅子收回朝廷,就此空置。齐烨赐下来的时候,连着后头的一处小园子一起,说是正好给他当花园。 因着园子原先是独立的,需要把它扩到伯府里来,再加上府邸各处修缮,算是个不小的功夫。 尹安禄去园子里转了转,又到各处走走,问管事的是否有需要添置的东西,各类工具材料的采买情况。 两人正站在一处廊檐下说话,不察头顶上突然掉了下一块木板,直直朝着尹安禄的脑袋拍下来。 管事的看到再反应已经晚了,只能徒劳的睁大眼睛,喊了一嗓子:“小心!” 木板随着他的话音,同时砸在尹安禄的身上,后者被直接砸的栽倒在地。 周遭众人惊呼,这新晋鸿昌伯还没当热乎呢,若是因为修园子而被一块木板砸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而他们这些工人,有一个算一个,怕是都没有好下场。 一时间,所有看到的人都往这边赶,管事的离的最近,当即扑过来掀木板,焦急的惊呼:“伯爷,您怎么样,还能动吗?叫郎中!快去请郎中来!” “等一等。”尹安禄突然出声,就着管事的搀扶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他弯下腰,拍拍身上的尘土,开口道:“先不用叫了,我没事。” 管事儿的眼珠子都瞪大了:“伯爷,您……真的没事吗?” 他可是眼瞅着那大木头板子照着伯爷的后脑勺拍了下去:“要不还是请个郎中来看看罢。” “真没事。”尹安禄活动活动筋骨,抬头,看到正上方的廊檐底下缺了好大一块,正是掉下来砸中他的木板。 “怕是修到一半,木头松了,才砸下来,都是小的们不小心”赶过来的工人分析道,同时忐忑不安的等着伯爷问罪。 尹安禄却什么都没说,他复又看向那块木板,得有平日里端茶用的托盘两个那么大,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砸在他的头上,人都被咋砸趴下了,却半点事儿都没有。 尹安禄感受的清清楚楚,就在方才,木板接触到他身体的一刹那,不知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冲击力瞬间被卸去,打到他身上才没造成伤害。 而他的衣裳内袋的某个地方,有一个处正在隐隐发热。 这感觉再熟悉不过,上次尹府遇刺的时候亦是如此,明明刀就砍向他面门了,却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挡开,他安然无恙。 “没事,你们继续干活,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尹安禄匆匆交代一句便离开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又有着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想来鸿昌伯真是个大度随和的好人。 尹安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折成八角形状的符箓,匆匆赶回家。 此刻符箓已通体发黑,其上符文都有些看不清了。 这是尹灵鸢在尹府遭遇刺杀前交给他的。 事情还要从仙客楼出事之后说起,当时尹灵鸢收到消息,知道有人去仙客楼投毒,亦是心有余悸。 她本以为临近寿宴,楚美人即便要查,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熟料她竟然直接想要灭口,更不顾其他人的性命。 二哥说到底不过是个商人,尹家更是个文官之家,附中家丁护院加一起不足百人,战斗力实在有限。 她本来是想要聿泽再教她布一遍樱华宫的防盗阵法的,然后趁着夜晚溜出去,在仙客楼、仙茗小筑和尹家都布下此阵法,也好时时预警,免遭不测。 熟料聿泽听后,直接拿出了几枚符箓。 “这是什么?”尹灵鸢好奇,捏起一个细细打量,隐约能感受到其上散发出的丝丝灵力。 “此乃缩小了的阵法。”聿泽解释道,“你也可以理解为平安符,凡人佩戴,周身一丈之内可感知危险,并且抵挡伤害。” “这么厉害?!”尹灵鸢惊讶不已,不过是几张纸上画了一些线条,跟前辈子街头骗子卖十块钱三张的平安符貌似差不了多少。 “纸只是寻常的黄纸”,聿泽解释道,“不过其上的符文却是把灵石磨碎,掺进墨里画成,因此具有灵力。” 这东西跟防御阵法的效果差不多,只不过把布在地上的阵法缩小后画在了纸上,因为掺杂了灵石粉末,因而可以带动阵法。 只是灵石粉末灵力微薄,因此这些平安符的效用时间亦是有限,可能抵挡过两三次攻击便会变为废纸一张。 交给尹安禄抵挡几日危险,却是足够了。 刚开始收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尹安禄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什么时候小妹也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了,但是传东西的人反复叮嘱,说娘娘交代,一定要佩戴,绝不可轻忽。 尹安禄不愿辜负了妹妹的一片心意,到底戴上了,也给仙客楼和仙茗小筑的掌柜分别发了一枚,余下三枚有一枚给了吕姨娘,另外两枚被他埋在关押迟一的房门口和床底下。 出事之后一直忙着各种事情,尹安禄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一直未往深里想,此刻他到家,二话不说便赶到了后院,之前关迟一的屋子前。 符箓是他亲自埋下去的,并不深,挖了几下便露出端倪,跟他手里的一样,门口这枚也泛着乌黑,又沾上了泥土,更分辨不出本来面目。 他将符箓捏在手里,复又进屋,找到压在床下那枚,这枚却依旧保留着原色,只八角的周边有些微泛黄。 从来戴这种东西也只是图个心安,余氏和娘亲也没少去庙里求,什么平安符、串珠之类,他戴过的不少,却从没见过像如今这般,真的有效用的。 尹安禄对比着自己手上的这三枚符箓,眼底闪烁着惊涛骇浪。 “安禄,怎么了?”正此时,房门外响起吕姨娘的声音。 尹安禄一个激灵,迅速收起符箓,压下眼中的惊愕,开门出来:“您怎么来了?” “我听下人说你回来,匆匆忙忙的就跑这儿来了”,吕姨娘关切的道,“可是又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尹安禄扶着娘亲的手,转身,将屋门关了,极力镇定道:“就是有些事要找小妹,需得入宫一趟。” “难道还是……”吕姨娘一惊,对那夜尹府发生的事儿心有余悸。 “不是的”,尹安禄连声安慰,“只是些生意上的事儿,这不快到年下了嘛,需要跟她商量商量。” “哦,那就好。”吕姨娘放了心,拍拍儿子的手,“你如今是伯爷了,递牌子入宫也方便。” “恩。”尹安禄点点头,心不在焉的应着,看来,有些事情,是要找尹灵鸢问问清楚了。 将吕姨娘送回住处,尹安禄心里揣着事儿,不欲多留,吕姨娘也知道他忙,让丫头给装了两盒点心,送二少爷回去。 临到门口的时候,尹安禄驻足,忽然回身,问吕姨娘:“孩儿给您的平安符,您还戴着吗?” 吕姨娘展颜一笑,满脸欣慰的道:“戴着呢,你的一片孝心,为娘哪里会不戴,日日贴身装着。” 尹安禄点点头,复又叮嘱:“您一定好好戴着。” 隔天,尹安禄递了牌子,请见入宫。 第278章 难得糊涂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自皇上寿宴一别,尹灵鸢也好久没见二哥了,看到他请觐的牌子,欢喜的允了。 尹安禄跟着引路的太监,亦步亦趋,他进宫也不是头一回了,却没有哪回如今次这般紧张。 心里杂七杂八的,想了许多。 “伯爷,到了。”直到宫人的一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钟秀宫巍巍宫墙,近在眼前。 含绿正站在附近,显是专门为了等他,见到人便小跑着过来:“二少爷来啦,娘娘正等着呢。”她一边引着人进去,一边还在喋喋不休:“今日新挖的土豆,已吩咐了小厨房做上,二少爷晌午便留在宫里用饭罢。” 越要见到尹灵鸢,他这心里越发有些忐忑,根本没听进含绿在唠叨什么,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娘娘,二少爷到了。”终于进得正殿,含绿扬声禀报,语调带着轻快。 尹灵鸢近几日心情不错,毛衣打响了名头,二哥封爵,楚美人一干麻烦也没有了,闻声便笑着道:“传言帝京近日极为推崇敞领宽口外袍,二哥可知道为什么?” 没等到尹安禄回答,她便迫不及待的自己答了:“自然是为了露出里头的毛衣了,织悯阁开张动静不小,咱们的毛衣也算是……”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因为她看清了尹安禄的表情,蹙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为难,尹灵鸢于是转了话音,奇怪的问:“二哥怎么了,可是遇上了什么烦难之事?” 尹安禄抬眼看她,眼中透着纠结。 尹灵鸢更不懂了:“有什么事就说呗,你我兄妹,何须顾忌。” “我……”尹安禄下意识的碰了碰腰间挂着的荷包,里面装着三枚平安符,“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尹灵鸢似有所感,眼神示意含绿带着人都下去,屋内只剩兄妹二人,她请尹安禄坐下,缓缓开口:“二哥想问什么?” 尹安禄想了想,决定从昨日之事说起。 尹灵鸢听到她被木板砸了,险些没笑出声来,看二哥如此严肃的神情,才堪堪忍住,不忘追问一句:“可曾受伤吗?” “不曾。”尹安禄道,但正是因这不曾受伤,才更让他疑惑。 尹安禄说着,终于打开了荷包,从大小相同的三枚符箓里捏起自己一直佩戴的那一枚,幽幽道:“上次尹府出事之后,我看它还是棕褐色,昨日之后,它便成了这个模样。” 直到此时,尹灵鸢才明白二哥真正的来意。 把符箓给二哥的时候,她并非没想过后果,只是与人的安危比起来,她选择前者罢了。 “二哥想问什么?”尹灵鸢唇边还噙着笑,语气也丝毫没有紧张。 “木板砸下来的时候,我感觉它微微发热,之后木板的冲击力便被抵消了”,尹安禄道,“之前楚至刺杀的时候也是它替我挡了刀匕,对吗?” “要不怎么叫平安符呢?”尹灵鸢不答反问,“保人平安,这不是当然的吗。” “叫平安符的多了”,尹安禄终于不再绕弯,直截了当的说,“可是我从未见过真正能发挥效用的……”他顿了顿,换了个称呼,“或者说,法力。小妹,你到底哪里弄的这个东西,你可知道此物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向虚无缥缈的求仙问道成为了可能,甚至鬼神之说也有了现实的依据。 “不过是几枚符箓而已,二哥也想的太过深远了。”尹灵鸢故作轻松的道,“若我说是庙里求来的,二哥会不会相信?” “哪座庙?” “何时得?” “问谁求?” 尹安禄一连串三个问题,显然是不相信的。 “二哥”,尹灵鸢顿了顿,面上依旧带着笑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尹安禄充满疑惑的看她。 “难得糊涂”,尹灵鸢道,“无论我从哪里得来的符箓,无论我有什么秘密,但我始终是尹灵鸢,是你的妹妹,不会害你,你相信吗?” 这个尹安禄自然是相信的。 “可是……”他心中实在太多疑惑,正欲再问,尹灵鸢便出言截断:“没有可是,二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当初给你这些平安符的时候,你觉得我会想不到你有发现其中端倪的一日吗?” 尹安禄沉默了,事实的确如此,可是即便有被发现的风险,尹灵鸢还是将符箓给了他。 樱华宫的菜蔬滋味甚佳,就连尹灵鸢培育出来的种子,都比旁的种子长出来的菜蔬美味;她酿造的桃子酒,就是比旁人酿的好喝;她还总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想法,甚至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也能偷偷溜出去玩…… 回想往日种种,其实不合理的地方太多,只是尹安禄从前从未怀疑过,如今想来,这位小妹只怕早不是一般人了。 尹安禄最终回去了,没有留下用午膳,自然,也没问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二少爷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含绿进来的时候还在问,面露不解。 “有些事情要处理。”尹灵鸢随口道,毋自起身,去了暖棚,聿泽正在这里打坐修炼。 对于方才正殿发生的事情,他也尽数感知到了。 “需要本座去威胁一番吗?”聿泽双目微合,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问道。 “像威胁方吉平那样?”尹灵鸢失笑,摇了摇头走到聿泽身边坐下了,学着他的姿势,也开始打坐修炼。 她了解二哥,尹安禄是个商人,骨子里的。 商人最明白利弊得失,尹安禄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除了他自身的能力,尹灵鸢的帮助必不可少,从仙客楼到仙茗小筑,再到如今的织悯工坊,所有他取得的这些成就,都离不开尹灵鸢。 他们除了血脉上的牵绊,更是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若说这个世界上,有谁不会同她决裂,必是尹安禄无疑。 所以尹灵鸢敢毫不犹豫的拿出平安符给他,也无需聿泽出手威胁,因为她知道,即便尹安禄如今想不通、纠结,也不会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任何不良的影响。 所谓难得糊涂,正是尹安禄当下和未来最合宜的心态。 第279章 太后的决定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所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了更快速、迅捷的修炼方法,尹灵鸢近日是愈发懒怠打坐了,但是打坐吐息乃是根本,修为升的太快又缺乏巩固,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聿泽每日都要求她跟自己一起打坐修炼。 尹灵鸢坐也坐不好,没一会就东倒西歪的,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人便歪靠在聿泽身上。 “坐好。”男人不得不出声提醒,靠在他身侧的女子都有些睡眼朦胧了。 尹灵鸢双眼张开一条小缝,晕乎乎的看着聿泽,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啊?” 聿泽无奈,幽幽叹了口气,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无事,睡吧。” “恩~”尹灵鸢发出一声黏黏的鼻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男人怀里睡着了。 聿泽无奈的运转功法,帮怀里人缓慢的梳理经脉中的灵气。 尹灵鸢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其舒服,朦胧中仿佛有一个人在给自己轻柔的按摩,那种冲破了皮肤血肉,深入骨子里的抚慰,让她四肢百骸都通透舒展了。 直到男人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尹灵鸢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在聿泽怀里,姿势从侧靠着变成了枕在他的腿上。 “含绿在外头唤你。”聿泽提醒道。 “什么时辰了?”尹灵鸢问。 “未时末”聿泽道。 他话音才落,尹灵鸢便听到含绿在门外轻声喊:“娘娘,新鲜的果蔬都摘好了,桃子酒也备好了,您说过要亲自给太后送去的。” “哦对”,她想起来了,好久没去探望太后,今日也是打算去看看老人家的,当即欲起身,双手下意识的撑起,不想找错了支点,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聿泽一声闷哼,看着某人的眼神立刻变了。 尹灵鸢意识到不对,立马撤回手,若某人此刻情致大发,那她今日别想全身而退了。 “对不起对不起。” 她躲得太急,身子失去了支撑点,重心不稳,又一头栽了下去,聿泽眼疾手快,在她以头抢地之前伸出双臂,将人接住了。 “冒冒失失的,我又不会吃了你。”聿泽无奈斥道。 你真的不会吗?尹灵鸢腹诽,面上呵呵的笑。 聿泽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况且此时也的确压抑着某些情绪,见她还不知道起来,顿时凑近了,一字一顿的问:“今日还想不想出去了?” “去去去”,尹灵鸢一叠声的回应,手脚并用从男人怀里爬起来,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摆,便慌忙跑出去了。 外头还能听见含绿略带惊讶的声音:“娘娘睡得衣裳都皱了,奴婢陪您去换一件罢。” “啊?啊……好……” 聿泽忍不住轻笑出声,而后看向自己,幽幽吐了口气,默默运转起清心诀。 且说尹灵鸢换了衣裳,带着新鲜采摘的果蔬,前往慈安宫探望太后。 远远的便听见里头传来的说笑声,等去通传的宫人回来,引着她进入内室,方才看到齐烨和静妃都在。 “毓妃来了,快过来坐。”太后不等她行完请安礼,便招手将人唤到近前坐,“今儿倒是巧了,你们仨一道来了。” “臣妾给太后送些新鲜的果蔬。”尹灵鸢道,“没想到皇上和静妃娘娘也在。” “正巧哀家有事同他们商量,你来了也好听一听。”太后点了点头道。 尹灵鸢面露疑惑,自来后宫的事儿都是嫔妃们自个管着,太后颐养天年,基本不怎么过问,今日不知是有什么事儿,如此郑重。 “是选秀的事儿”,只听太后道,“本该三年一选秀的,今年因着你南巡此事便没有提,可是规矩还是规矩,也不能一直这么耽搁下去,总要补上才好。” “母后是想给儿子选秀?”齐烨开口问。 静妃没有说话,只瞧了尹灵鸢一眼,见她只是有些意外,面上并无旁的情绪。 只听太后继续道:“如今后宫嫔妃凋零,你也只有三个皇子,这去了的人就不提了,剩下的这些,孙嫔和荷嫔年岁都不小了,静妃主理着六宫不得空,瑾嫔和闲妃又都抚育着两个皇子……”太后说到这里,瞥了尹灵鸢一眼,埋怨道:“你也是个不争气的。” 尹灵鸢无辜躺枪,摸摸鼻子没敢答话。 “剩下的你也不大喜欢”,太后便继续道,“哀家的意思是选一批新人进来,给你为嫔为妃,生儿育女,子嗣繁盛才是皇家之幸。” “母后的意思儿子明白”,齐烨沉吟片刻,下意识的看了看尹灵鸢,略有些犹豫,“只是……” “你不必有什么顾虑,子孙繁盛才能江山万代,代代有人”,太后不等他说完便道,“选秀是应有之礼,谁也不会说什么,你们说是不是?” 这最后的问题,却是对着静妃的。 静妃敛眉轻笑:“太后说的是,臣妾也想多几位妹妹作伴呢。” “恩。”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又转向尹灵鸢,“你呢?” 尹灵鸢根本无所谓,只要不干涉她种田养菜,管他选不选秀的:“太后和皇上做主,臣妾哪儿有什么意见。” “你便是一味的躲懒罢。”太后满意的笑了,又转向皇帝和静妃:“那便明发诏旨,让各世家都准备着,先挑些合适的出来,只等来年开春殿选,挑到好的给你为嫔为妃。” “但凭母后做主。”齐烨同意了。 “还要劳烦静妃”,太后又道,“哀家老了,身子不济,选秀之事你多操持。” “臣妾定好好主持,绝不让太后、皇上失望。”静妃起身,深深福了一礼。 选秀的消息一出,先在宫里炸开了锅,没谁希望再多个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更何况这即将进宫的女人还年轻貌美,简直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莲婕妤头一个坐不住,她这才得宠多久啊,皇上就要选新人了,届时新秀入宫,哪里还能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娘娘怎么也不劝着点皇上,这六宫才消停多久,就又要进新人了,到时候只怕又是乌烟瘴气。”她心绪不宁,在静妃跟前也没怎么注意言辞。 静妃面上淡淡的,抬眼扫了扫她,当初莲婕妤还是赵美人的时候,颇为殷勤,态度也是毕恭毕敬,可从来没有像这样说过话,如今得了宠,倒是愈发放任起来。 “太后的意思,皇上也答应了,选秀本是正统,本宫如何能阻拦。”静妃道,内心觉得选几个新人进来或许也不是坏事。 “娘娘~”莲婕妤不依,还想说什么。 “好了!”静妃打断她,“选秀已成定局,你有心思在本宫这里抱怨,不如想想该怎么伺候好皇上。” 莲婕妤悻悻离开,走的时候面色不愉,显然心绪未平。 但让她更崩溃的消息还在后头,许是为了展示皇恩,证明皇帝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在选秀的谕旨明发下去后,紧跟着皇上又下了数道旨意,晋封宫中这些“老人”的位份。 静妃晋静贵妃、毓妃晋毓贵妃、李美人晋位婕妤,荷嫔和孙嫔也都各自赐了封号。 圣旨一下,又是一场轩然大波,静妃晋贵妃倒也罢了,本来掌管六宫之事,就该是贵妃的权力,晋位是迟早的事儿,只是没想到,毓妃不声不响的,竟也成了贵妃。 尹灵鸢自己也没想到,她觉得当毓妃就挺好的,位份高,又能当甩手掌柜,多自在。 可如今齐烨的意思是,她这个甩手掌柜做到头了,日后六宫诸事,她也得跟着管。 “你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位份又这么尊贵,日后多帮衬着静贵妃些,朕也能放心。”这是齐烨的原话,尹灵鸢想了无数个理由拒绝,话未出口,便被齐烨一句“无需多言”堵了回去,着实让人无奈。 荷嫔心里也不痛快,本来协理六宫的人是她,可是皇上不仅没有加封,还亲口要毓贵妃帮着处理六宫事宜,把自己置于何地?她尽心尽力的帮衬着静贵妃协理六宫,就只得个不痛不痒的封号吗? 《我在冷宫种田》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80章 晋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皇上对毛衣之事有多推崇,你不是不知道,毓妃晋封,大半也是因着此事。” 静和宫里,静贵妃召荷嫔说话,言语之间颇多劝慰。 “可是她明明说过,自己不喜欢管这些事,如今又来了这么一杠子。”荷嫔不满的抱怨。 静贵妃沉吟不语,毓妃从前便与自己同为妃位,如今尊为贵妃,还是一样的平起平坐,虽说毓贵妃生性不喜这些,但是如今这情形,她想要插手一二,也是很容易的。 “终归是皇上的旨意”,静妃提醒道,“你在本宫这里说说倒也罢了,到了外头可别不懂事儿。” “嫔妾醒得的”,荷嫔道,“只是心里不痛快,免不得想唠叨唠叨,倒是累了您,听嫔妾这些抱怨。” 静妃淡淡笑了:“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有了明旨,但是毓贵妃事忙,日后这六宫之事,还得你多帮衬着本宫才是。” 荷嫔听了这话才重新高兴起来:“嫔妾一定好好协助娘娘。” “恩。”静妃满意的点点头,又说起四皇子,询问他近日的功课如何,荷嫔一一应了,并且说下次带小瑜儿一起来给静妃娘娘请安。 两人说着话,外头紫晴匆匆进来,说是传皇上圣谕。 “又有什么旨意下来了?”荷嫔不解。 紫晴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还是晋封的旨意,封了瑾嫔为妃。” 两人同时一愣。 “瑾嫔?”静贵妃柳眉微蹙,“皇上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瑾嫔一向低调,整日里就知道围着二皇子打转,对皇帝不甚上心,慢慢的在宫里的存在感也减弱,上次大封六宫,连名不见经传的李美人都得了晋封,却没提到瑾嫔,可见她现在有多没存在感。 “奴婢听说”,紫月小心的觑着二位娘娘的脸色,“是因为二皇子。” 瑾嫔封妃,是二皇子求来的。 二皇子自寿宴上受了斥责,便回去日日闭门苦读,瑾嫔也每天都陪着,直到前些日子写了文章拿到皇上面前,文章写的不错,得了齐烨两句勉励,父子关系才算有所和缓。 这次六宫大封,没有瑾嫔的份,二皇子便亲到皇上面前,给自己的姨母请了封。 皇上看在他这些日子表现不错的份上,此番又是一片孝心,便准了他所求。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罢。”静妃听罢,将人打发出去,面对荷嫔幽幽感慨,“到底是二皇子有孝心,瑾妃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姨母,让她时时惦记着。” “其实……”荷嫔欲言又止,当初宜妃倒台,她这个亲妹妹可是出力不小,如今倒是白捡了个便宜儿子,母慈子笑。 “什么?”静妃问。 荷嫔到嘴边的话转悠一圈,又咽回去了,转而说起旁的:“嫔妾是想说,瑾妃只是一个姨母,难为二皇子肯这么想着她。” “所以啊”,静妃语带感慨,“这便是有孩子的好处了,哪怕只是养在膝下,只要有母子的名分,皇上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都不会忘了的。” 她说着,转向荷嫔,露出一个慈蔼的笑:“你更是个有福的,玄瑜得陛下宠爱,你还怕将来没有封贵妃的一日吗?又何必在乎一时之得失?” 想到儿子,荷嫔也是心中喜悦,笑着应道:“那便借娘娘吉言了。” 静妃颔首,笑而不语。 选秀的旨意传下来,在宫中掀起的波澜也就此为止了,众嫔妃再多不满抱怨,也只敢私下里说说,面上还得装着大方高兴,更何况,皇上还广施恩德,大封六宫。 圣旨传到下头,可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并不是每一家都想自己的女儿入宫的,一入宫门深似海,纵使荣宠万千,又能繁华几日?倒不如嫁个门当户对的,平安喜乐一生。 所以家中有适龄女儿,又不想让女儿攀龙附凤的,这个时候便格外着急,急着给女儿说亲,若是定了亲,就不必选秀了。 帝京可谓喜事连连,东家的公子跟西家的女儿订了亲,南家的女儿又许给了北家的少爷,好不热闹。 自然了,有不想选的,也有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誓要入宫待选的。 消息传到尹府,最激动的莫过于余妙蕊,等了这么些年,终于有了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可以入宫,她怎肯放过。 尹盛已有一个女儿在宫中为妃,按照规制,再选秀尹家是不必成为待选之家的,自然了,要是有适龄的女儿,报上去也不是不可以,所以余妙蕊能否参选,一切都在尹盛许与不许之间。 余氏自然是愿意的,眼见着尹灵鸢封了贵妃,尹安禄又贵为鸿昌伯,整个尹家几无她们母子的立足之地,而唯一站在自己这边的,只有这个侄女。 若是她能入宫,得皇上宠爱,自己跟儿子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再也不必仰人鼻息。 内院里,余氏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精致小菜,着人请了尹盛过来。 看到桌上摆着的精致菜品,尹盛颇感欣慰:“好久没有吃到你亲自下厨做的这些了。” 从前刚成亲那会,余氏倒是常做,将尹盛的口味摸的透透的,后来慢慢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便再也不做了,如今再见,尹盛竟觉有几分亲切。 “老爷喜欢就好”,余氏说着,扶尹盛入座,“妾身好久不做这些,老爷您也尝尝,看我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她小意逢迎,亲自给尹盛布菜盛饭,伺候的尹大老爷周周到到,两人难得吃了一顿温馨和谐的家常便饭。 吃完了饭,余氏又命人上了小点心:“这糕点是用山楂制的,老爷方才吃了不少蹄花,用些山楂糕,最能解腻了。” 尹盛捏起一块,放入嘴里,咀嚼片刻后称赞:“不错。” 余氏便又笑起来。 吃完一块山楂糕,又喝着下人端上来的茶水,尹盛终于开口:“夫人今日如此周到,可是有事儿相求?” 余氏抿唇一笑:“瞧老爷说的,妾身照顾您原是应当的,从前都是我不懂事,前段日子大病一场,很多事情也是想通了,如今家里的事儿有吕妹妹帮着照应,孩子们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安年、安禄就不说了,安煜如今也收了心思,好好念书呢,灵鸢更是贵为贵妃娘娘,只有妙蕊,终究让我放心不下。” 尹盛拨弄着茶盖,沉吟不语,等着余氏继续说下去。 “妙蕊这孩子,从小长在咱们尹府,跟亲生女儿也没什么区别,这山楂糕还是她亲手做了送来的呢”,余氏指着尹盛面前的糕点,笑吟吟的道,“可见这孩子孝心。” 尹盛咂摸着唇齿间留有的酸甜味道,顺着余氏的说法点了点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可不是”,余氏于是更加卖力的道,“只是如今妙蕊也老大不小了,这终身大事,老爷您可不能不管啊。” “我何尝不管过”,尹盛抱怨道,“这几年上门提亲的不少,还不是你看不上人家,生生耽误到现在,且我看咱们家安煜就不错,两个人一块长大,也算青梅竹马,妙蕊又是你娘家侄女,何不来个亲上加亲?” 第281章 再见故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让余妙蕊嫁给尹安煜,余氏的确曾经有过这个念头,可是在几年前,余妙蕊第一次入宫的时候,她便打消了。 余妙蕊跟她再怎么亲近,终究是个孤女,家族没有半分势力,将来如何帮得上安煜。 她的儿子,必得娶那高门贵女,将来能在仕途上有所助益才好。 “老爷惯会说笑”,余氏立刻道,“咱们妙蕊何等人物,模样、才情,又哪里是安煜那小子能配得上的。” “呦呵”,尹盛有些惊奇的看着她,自己这位夫人一向是拿小儿子当个宝贝蛋的,头一次听到他如此贬损自己的儿子,倒觉颇为新奇,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真心这样觉得?” “那还能有假?”余氏忍着心里的不舒服,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他们两个自小便是当兄妹处着的,哪里成得了夫妻,实在是不搭。”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尹盛颔首,复又询问:“那今日找我来,可是看上了什么人家的公子?想要为夫帮着打听说道?” “老爷只猜对了一半”,余氏笑吟吟的,终于说到了正题,“如今的确有门上佳的亲事,需要征得老爷同意。” “你且说说”,尹盛笑道,说亲是喜事,余氏又一向宝贝这个侄女,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亲事,他都不会反对的,甚至饶有兴趣的调侃:“哪家的后生得你如此青眼,竟将安煜都比过去了。” “老爷知道的”,余氏道,“日前宫里传下圣旨,要官宦之家适龄的女子入宫选秀,我想让妙蕊去选秀。” “什么?”尹盛喝茶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余氏,“你还想让妙蕊入宫?难道忘了上回她是如何从宫里出来的?” “老爷您先别着急”,余氏看他有黑脸的架势,连忙劝道,“您听妾身慢慢说,若是说完,您还觉得妾身这主意不好,那么以后再不提了便是。” 尹盛闻言遂压下惊愕,略敛了心神,示意她说。 “其实上回妙蕊被送回来,妾身后来问过,多半是因为她不小心卷进了后妃之间的争斗,如今宜妃和荣妃都不在了,宫里主事的静贵妃娘娘,是个极和气大度的人,再不会有上次的情况发生了。” 尹盛听着,略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这些宫闱之内的事情,你倒了解的清楚。” 余氏呵呵笑:“咱们的女儿就在宫里当嫔妃,妾身能不打听着些吗。” 其实这些都是余妙蕊跟她说的,余氏此刻自然是捡好听的说了。 尹盛颔首,余氏又道:“说起咱们的女儿,虽然如今封了贵妃,终究没个一儿半女。” 说起这个,尹盛也是叹了口气,尹灵鸢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孩子,让尹盛始终觉得这依靠不能长久。 “之前安年回京,还安排了医女给她调养,可这么些日子,也始终不见动静,怕是先前小产,终究伤了身子……”余氏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尹盛的表情,见他态度有所松弛,便再接再厉道,“若是妙蕊能入宫,一是有贵妃娘娘帮衬扶持,得宠是迟早的事儿,来日诞下皇子,她们俩姐妹不就都有依靠了吗?咱们尹家也能长久。” 尹盛沉吟不语,余氏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说的他确有几分动容:“此事,我看还是先跟贵妃娘娘商量商量再做定夺。”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呢”,余氏忙道,生怕尹灵鸢阻拦,余妙蕊的秀女又选不成了,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余妙蕊年龄大了,便再也入不了宫了,“选秀是皇上的旨意,各官宦之家有待选女子,只需上报便可,此事老爷做主就是。” “更何况,无论如何都要选新人入宫的,选别人哪比得上自己的姐妹呢,妙蕊入宫,对贵妃娘娘何尝不是帮衬,老爷您说呢?” 余氏最终说动了尹盛,把余妙蕊的名字报了上去,成功成为待选秀女。 尹灵鸢是在三日之后,尹安禄入宫,才知道的这个消息。 二哥此次入宫,是为了找她核对这一年的账目分红,尹安禄恢复如常,显然是想通了,不再纠结平安符的问题。 “父亲谁都没说,自己做主就把表妹的名字报上去了”,尹安禄道,这事还是吕姨娘身边的丫头,从余氏身边的婆子那打听到,说给吕姨娘之后,吕姨娘又马上报给了尹安禄。 “这么久了,她倒终于如愿以偿了。”尹灵鸢哂笑。 “你有什么打算?”尹安禄问,不能直接将她从初选名单里抹去,否则尹灵鸢容易遭人诟病,但是若暗中下功夫,做些手脚也是可以的。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尹灵鸢笑着反问,“她选她的,我自忙我的。” 为了余妙蕊去费那心思,尹灵鸢懒得筹谋。 尹安禄还想再劝,忽然想起那些有法力的符箓,瞬间意识到,也许在尹灵鸢这里,根本没把余妙蕊真正放在眼里过。 “就算真的能入宫,也是要仰仗你的,估计她也不敢对你如何”,尹安禄最后道,转而说起生意上的事情。 年终临近,各地仙客楼的账目相继报上来,今年的收益相比去年只多不少,但是开设织悯工坊投入巨大,盈余倒是不多。 “日前琅琅来信,新的一批毛衣已经在路上了,估摸着十二月之前能运抵帝京。” “太好了”,尹灵鸢大喜,“霍州那边也该给她们放放假了,二哥可要好好嘉奖,让她们过个好年。” “放心吧。”尹安禄道,这点事情,他当惯了东家,自然无需尹灵鸢提醒。 两人又说了些未来织悯工坊的打算,开春之后,尹安禄估摸着还是要去霍州的,那时候天气转暖,正好有时间,好好规划一下。 两人畅谈许久,尹灵鸢本打算留二哥用晚膳的,不想乐安县主登门拜访,尹安禄便先行告退了。 自年初一别,乐安出嫁,尹灵鸢随同御驾南巡,到如今差不多一年未见了。 如今再见,她已褪去昔日的少女模样,发髻挽起,眉宇间透出一抹温柔,倒多了几分为人妻的温婉。 “小舅母!” 这熟悉的称呼一出,尹灵鸢那点子岁月变迁的感慨荡然无存,这小丫头还是那么的爱揶揄人。 “还没恭喜小舅母,荣升贵妃。”人到近前,乐安先规规矩矩的给她行了个礼,面上笑意盎然,显是十分开心的。 “快起来坐”,尹灵鸢也是喜笑颜开,连声吩咐宫人们去取县主喜欢的吃食。 “一别许久,我最想念的还是小舅母这里的吃食。”乐安亲切的挽着她的手坐在一边,倒是没有半点生分。 “要过来怎么早不通传一声,我也好多备些点心”,尹灵鸢任她拉着,看这模样,她也不用问乐安婚后生活过的好不好了,若不是有人宠着,又怎会如此明艳活泼。 “我是跟着母亲过来的,听说她要入宫,我赶紧就跟来了”,乐安笑道,“没有打搅你吧。” “怎么这么说?”尹灵鸢把点心推到她面前,笑着道,“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打扰。” 乐安当即拿起一枚牛乳酥吃了起来,口齿不甚清楚的道:“听说皇帝小舅舅又要选秀了,您如今成了贵妃,可不有的忙吗。” “他选他的,我乐我的,何来繁忙?”尹灵鸢挑眉反问。 乐安偏头打量她:“真的不着急?要不要我去宫外打听打听,哪家的秀女品性家世出色,来日入宫,也好为小舅母所用……” 尹灵鸢乜斜着她,颇有些意外神色:“你如今懂得倒多啊。” “那是自然”,乐安得意的扬眉,“我也不是总长不大的小女孩,宫闱内宅之事,母亲可是教了我不少呢。” “如此,我便放心了。”尹灵鸢笑。 乐安不解:“放心什么?” “放心不会有哪个白莲花出现,欺负你呗。”尹灵鸢随口道。 乐安更不明白了:“何谓‘白莲花’?” “恩……”尹灵鸢想了想,给她解释道:“就是表面上装可怜,其实内里心思深沉,惯会耍手段博人同情的。” 她话音方落,乐安恍然大悟般的“啊”了一声:“我知道,就像余妙蕊那样的,对不对?” 尹灵鸢:…… “你跟她不过才接触了几次,怎么就想到她了?” “虽然不熟”,乐安道,“但是印象深刻,小舅母且说是不是?” 尹灵鸢无奈,只得略略点头,以作应答。 乐安咯咯笑了,笑够了,复又压低了声音,在尹灵鸢耳边道:“听闻此次选秀,她也要来参加,来日若是入宫,岂不平白比我长了一辈?” 尹灵鸢惊讶,这件事她不过才从二哥口中得知,怎么乐安就知道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自是消息灵通”,乐安得意道,“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小舅母难道就任她入宫吗?” “你不想她入宫?”尹灵鸢反问,“难道就因为她若中选,便比你大了一辈的原因?” “中选又如何?”乐安满脸不屑,“也不过是个美人婕妤之类,我还不放在心上,只是担心你这边,怕她给你惹麻烦。” 尹灵鸢心下熨帖,笑着反问:“你忘了刚进来的时候叫我什么了吗?我如今可是贵妃,区区婕妤美人,我又能放在心上了?” 乐安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说的也是。”遂不再纠结此事,转而又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你今日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儿罢。”尹灵鸢问。 “其实……”乐安咽下嘴里的点心,笑嘻嘻的转过脸来:“是有另一件事,想要跟小舅母求一求。” 第282章 荷嫔的来意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乐安此来,是为了毛衣。 尹灵鸢看她那正色模样,还以为她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呢,原来是想让她给留两件毛衣。 “织悯阁的衣裳太抢手了,那日我还尚未来得及出门,衣裳便没了”,乐安不满道,“帝京盛传,年底前还会有一些毛衣入京,小舅母你可千万要给我多留几件啊。” “原是为着这事儿,你若要,自是应当给你留着的。”尹灵鸢笑,“你来之前二哥才刚才从我这离开,正说着十二月前能有一批毛衣入京呢。” “太好了!”乐安大喜,“若是能赶在十二月之前入京,除夕夜宴的时候,便可穿上毛衣来参加了,真是再好不过。” “帝京对毛衣竟已推崇至此了吗?” “那是自然”,乐安想起之前种种,不满抱怨道,“立国公府的世子夫不知走了什么好运,叫她买到一件,那日可她在我面前炫耀够了,这丢了的面子,小舅母你得帮我找回来才行。” “好好好”,尹灵鸢答应的十分爽快,“到时候新的一批衣裳入京,让你先挑选好不好?” 二哥说了,这批花样多些,找回乐安的面子,应该没问题了。 有了尹灵鸢的允诺,又带回去两大食盒的糕点,乐安心满意足的离去。 此后数日,宫里来问她提前预定毛衣的陆续又来了几个,闲妃也上门了,问有没有适合三皇子的:“他冬日里照常要习练骑射,原是最需要穿这个的。” 儿童款的毛衣估计是没做,现在传讯回去,也来不及了。 “若不然,我亲自给孩子织一件罢。”尹灵鸢道。 “那不会太麻烦你了?”闲妃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左右这几日闲着”,尹灵鸢想想小孩的身量,应该费不了多少功夫,“就当是我给孩子的新年贺礼了。” 闲妃喜上眉梢,主动提出:“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既如此”,尹灵鸢笑道,“姐姐便帮我理毛线罢。” 原料和工具织悯阁里都备着,尹灵鸢直接让二哥送进宫来一些,并且将宫里在她这订购毛衣的名单交给尹安禄。 闲妃帮着打理毛线,尹灵鸢织毛衣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回避她,自然了,闲妃也没有上赶着凑上来打听,甚至在她织毛衣的时候,还会有意无意的回避。 十二月初,新的一批毛衣抵京,这次回来的多了些,有八十件,女款的占了三十件,几乎都被宫里的娘娘们、和如乐安一般的皇亲国戚抢了去。 剩下的男款,光预定出去的就占了一多半,剩下二十多件,也在两日之内被抢购一空,帝京的王公贵族们,至少满足了一家有一件毛衣的基本诉求,终于能在出门的时候,穿出去显摆了。 暖和自不必说,这贴身和舒适,才真叫人称奇呢。 尹灵鸢正织的这一件也初具出雏形,她由此提出,明年可以做一批小号毛衣,专门给小孩子的,还有老人和女子,都要兼顾到才行。 若说如今帝京人人追捧毛衣是为了面子,等到他们穿出好出来,便会出自需求去购买它,届时老人、小孩的需求肯定也是不小的。 帝京冬日漫漫,毛衣这股东风吹过,温暖了许多人的身心,宫里但凡来找尹灵鸢开口的,她都留了至少一件给她们,上至静贵妃、下至莲婕妤,无论立场或者好恶,只要出钱,尹灵鸢来者不拒。 众嫔妃之中,独独少了荷嫔。 她没有来,于是尹灵鸢也没有给她留。 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没想到时隔半月之后,荷嫔到底是亲自登门了。 当下,尹灵鸢给三皇子织的毛衣已经完成,正另外起针,准备给小瑜儿也织一件,荷嫔便来了。 “荷嫔娘娘真是稀客,怎么有空到咱们钟秀宫来了?”含绿见到她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忍不住话里就带了刺。 “含绿,你去上些茶点给荷嫔娘娘吃。”尹灵鸢开口,将人遣了下去。 荷嫔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在意,满面笑容的入了座:“好久没吃妹妹这里的茶点了,倒是想念的紧呢。” 若是想念,常来常往的就好了,尹灵鸢想怼回去的,想想又觉得无趣,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直接问:“荷嫔此来可是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荷嫔笑吟吟的,先是夸赞了一通风靡帝京和皇宫的毛衣,“姐妹们都说,穿上既暖和又漂亮,我倒真是后悔,当初没跟妹妹定一件。” 尹灵鸢以为她是来要毛衣的,当即便道:“姐姐没来,我便以为你不要呢,眼下也没有多的了,若是新的一批,怎么也要等到明年。” “我明白的”,荷嫔大方的表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怎好让妹妹为难。” 尹灵鸢挑眉,心道莫不是她今日来不是为了此事? 熟料荷嫔话音一转,又说起了孩子:“日前我看玄珏身上穿着一件,那小模样,穿着可精神了,不知可是妹妹的手艺啊?” 尹灵鸢颔首:“闲妃姐姐说想给玄珏定一件,可工坊里没有小孩子穿的,我便亲手给他织了一件。” 她说着,想起小瑜儿这件,已经起了个底,本打算织好之后让玄珏转交给小瑜儿的,如今荷嫔既然亲自来了,没道理还瞒着她:“我打算给小瑜儿也织一件,不知道他穿多大的合适,还烦请姐姐告知。” “哎呦,怎可劳烦妹妹呢”,荷嫔见状笑得更殷勤,“妹妹心疼小瑜儿,姐姐替那孩子谢谢你,不过那孩子如今正是长得快的时候,恨不得一日一个模样,妹妹今日织了,怕是过不了几天就穿不下了。” 尹灵鸢不明其意,难道荷嫔不想要自己给小瑜儿织的毛衣?还是担心旁的什么? 她尚未问出口,便听荷嫔继续道:“不如将这织法教了我,日后我给小瑜儿织毛衣,也省得劳烦妹妹你了。”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83章 出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荷嫔有这个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在齐烨第一次提及毛衣的时候,她便想要尹灵鸢当场演示织法,当时是被齐烨拦下了,如今却又亲自登门,还拿孩子做借口。 “这恐怕不行。”尹灵鸢直接道。 荷嫔没想到她拒绝的这般干脆,面子上微微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哂笑道:“妹妹别误会,我只是想给小瑜儿织几件衣裳罢了,绝不会外传的。” “本宫自然相信姐姐”,尹灵鸢笑道,“只是上回皇上也说了,这毛衣的织法目前可是咱们天齐的绝密,本宫虽然是创这织法的人,可若要外传,还得皇上同意才行。” 她说着,不等荷嫔再开口,便紧接着道:“这样罢,小瑜儿那孩子本宫也是很疼他的,自然明白姐姐这份爱子之心,不若姐姐先去求了皇上的旨意,只要皇上下了谕旨,本宫必当倾囊相授。” “这……”荷嫔面上的表情快有些维持不住了,勉强道:“不用这么麻烦罢,只是给小孩织一件衣裳而已。” “姐姐不知其中的利害”,尹灵鸢不容拒绝的道,“虽说姐姐用意单纯,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利用,届时若是织法传到别处,咱们天齐的将士们好不容易挣得的这一点点优势不就荡然无存了吗?自古用兵,军备可是极其重要的部分呢。” “呵呵”荷嫔讪讪的笑,“妹妹懂得可真多。” 荷嫔自然是空手而归,走的时候面色不愉,尹灵鸢肯定不会给她织法的,只是看着手中这刚起了个底子的,给小瑜儿织的毛衣,怕是也用不上了。 在一片看起来的祥和安乐中,承启十二年终于走到了尽头,宫里挂起了高高的红绸,往年的门神对联重新被拿出来贴上,到处洋溢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秀女初选的名单也出来了,尹灵鸢空有个贵妃的名头,过程中并未参与半分,静贵妃没来问过她,尹灵鸢也从没主动提起。 只在名单最后出来的时候,拿来给她看了一下,尹灵鸢看到第二排的余妙蕊的名字,亦未提出什么异议。 只等一开春,便可开始殿选。 今年的除夕夜宴比往年更热闹些,不少人穿上了风靡帝京的新物件——毛衣。尹安禄亦出席了夜宴。 又是从早上一直忙到半夜,初一还要早早的起来,去各处请安,可以说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最累人的时候了。 过完了年,钟秀宫便紧锣密鼓的筹划另一件大事,含绿终于要出嫁了。 尹灵鸢算是娘家人,所以请了闲妃来主持。 二月初六,迎请的队伍从承和门入,过碧浮亭,经万春阁到钟秀宫,方吉平一身红衣,宫内不许骑马,他便昂首阔步走在最前,身后跟着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 含绿一身绯红色衣裳,头上戴着的是静妃送来的赤金头面,手腕上套着一串珍珠手串,是用太后赏赐的珍珠制成的,坐在喜床上,略有些忐忑。 吱呀一声,门开了,尹灵鸢走了进来。 “新娘子可准备好了?迎亲的队伍马上就来了。” “娘娘,我……”含绿有一瞬间的冲动,几乎就想说“我不嫁了”话到嘴边,又改成了“我有点害怕。” “别怕”,尹灵鸢走到她身边,伸手父抚了附垂下来的流苏步摇,“很漂亮,方太医一定喜欢。” “娘娘……”含绿只觉得抑制不住眼底的泪水,莫名的就模糊了眼眶。 尹灵鸢掏出帕子给她擦擦:“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 她越擦,含绿哭的越汹。 “再哭妆都要花了”,尹灵鸢无奈,被含绿哭的也有些心酸。 “我舍不得离开您”,含绿带着哭腔道。 “你是嫁人,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尹灵鸢耐心的安抚,“况且就在帝京里头,你若什么时候想我了,什么时候便入宫来看我。” 话虽如此,可是到底是不在身边了,宫廷内院,进来一趟又谈何容易。 “小姐。”含绿忍不住唤了从前在家的称呼,整个人埋在尹灵鸢身上,紧紧的抱着她不撒手。 “好了好了”,尹灵鸢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再这样,我真要找人进来给你补妆了。” 扑哧一声,含绿破涕为笑,尹灵鸢帮她拭干净眼泪,又整理头饰和衣领,听见外头越来越近的鼓乐之声,接着是方吉平爽朗的声音。 “时辰到了。”尹灵鸢笑着帮她把红盖头遮上,亲手搀扶着人走了出去。 只是丫鬟出嫁,地点又在皇宫,不能有太大的排场,只有十几个人的迎亲队伍,和一顶软件,真正的热闹还在方宅。 尹灵鸢牵着含绿的手,亲手将她交到方吉平的手上,随着礼官的吟唱,含绿转身,跪下:“含绿,拜别毓贵妃。” 语毕,是三次深深的俯首礼。 尹灵鸢鼻子一酸,她本来是欢欢喜喜的想把含绿嫁出去的,也一直告诉自己这是喜事,是一件开心的事儿,可是置身其中,还是难免被当下的情绪所左右,忍不住落下泪来。 “快起来”,她忍着心酸,声音一如平常,再次牵起含绿的手交到方吉平手里:“本宫便将她交给你了,日后你定好待她,惟愿你二人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方吉平牵过含绿的手,亦是深深一揖,拜别尹灵鸢,扶新娘上花轿。 还按照原路回去,走的时候人多了数倍,含绿的嫁妆二十四台,为了不要太过显眼,尹灵鸢是塞了又塞,每一个箱笼都是满满当当,谁抬谁知道。 面上看着是二十四抬,若是按照寻常装点嫁妆的方法,四十八台都挡不住。 热闹来的快,去的也快,迎亲队伍欢欢喜喜的来,又欢欢喜喜的离开,一场热闹过后,钟秀宫倒显得比往日更加安静。 “感觉……有点怪怪的”,尹灵鸢抹了一把眼泪,对身边的聿泽说。 聿泽是在迎亲队伍快要走出钟秀宫宫门的时候,现身站在她身边的,用了障眼法,却牵起了尹灵鸢的手,只有她看得见他。 聿泽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她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 “真是不喜欢离别啊。”尹灵鸢复又慨叹,出嫁真是一个令人愉快又悲伤的情景。 “不会。”聿泽牵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冷不丁的吐出这两个字。 “什么?”尹灵鸢没听懂。 “你与我,不会离别。”聿泽复又道,这一句坚定有力,仿佛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尹灵鸢的心上,把她那些莫名涌起的悲伤和离愁别绪击的粉粹。 尹灵鸢笑了,在二月的春光里,眼含泪水,笑靥如花。 第284章 殿选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方吉平家中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了。 宫中太医同僚们,有空的都来捧场,更难得的是朝中许多亲贵大人也都来了。鸿昌伯尹安禄更是亲自过来,可谓是给足了方吉平颜面。 方吉平从前也是独居,家中无亲长,若不然也不会容他到这般年纪才娶媳妇,喜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不过也有一点不便,故旧好友们来,自然由他亲自招待,只女客们不好办,家中无女性亲长,总不能让含绿这个新娘子出来待客罢。 尹安禄索性去尹府接了吕姨娘过来,含绿自小在尹家长大,由吕姨娘这个侧室出面待客,也算相得益彰,他可是鸿昌伯的生身母亲,自然不会辱没了。 宴席期间,宫里赐了好几回赏赐,毓贵妃的、闲妃的,甚至静贵妃,足见这对新人如今的地位。 整个方宅这一日可谓高朋满座、荣宠万千。 尹安禄是在含绿出嫁后的第三日离开帝京的,他要去霍州,织悯工坊还需要他前去主持,尹灵鸢提及的适合孩子和老人穿的毛衣也可以开始做了。 另外,关于毛线的染色、毛衣之外其他织品的发展、还有军中的供应等各项事宜,趁着春夏时节都要慢慢做起来。 织悯工坊需要扩充人手和规模,霍州的仙客楼也可开起来了。 而在帝京,更有一件大事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选秀就要到最后一轮的殿选了,经过数伦初筛,挑选出的秀女都是品貌端正、身体健康的世家女子,再经皇上亲自相看,选中者会颁下圣旨赐封,入主后宫。 临近殿选的前几日,后宫里十分热闹。 真正被选的过程不过短短数息,若要想在这么段的时间里脱颖而出,得皇上青眼,最保险的方法自然是投其所好。 “这几日宫里的动静不小”,静和宫里,静贵妃不只一次郑重其事的召众嫔妃训话,“外头递进来的、宫里传出去的物件、消息,明的、暗的打探皇上喜好,你们都得好好约束自个的宫里人,若在这节骨眼上被抓出个私相授受,本宫可不会念及往日情分。” “嫔妾们醒得。”众嫔妃齐声应和。 尹灵鸢立于众妃之外,静贵妃的边上。静贵妃说完这话又看向她:“毓贵妃可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娘娘已经说全了”,尹灵鸢笑笑,“我没什么可另外叮嘱的。” 静贵妃于是也露出个笑模样,复又转向众人:“启元殿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荷嫔越众而出:“已叫人反复打扫了三遍,一应布置摆设也都齐全,娘娘放心。” “恩。”静贵妃点点头,复又叮嘱,“再过两日便是殿选,万不可懈怠,你们作为宫里的老人,最重要的是约束好自己的宫里人,别给皇上添什么乱子。” 众人再次齐呼遵命,静贵妃便挥挥手,让众人散了,尹灵鸢留下。 这便是她这个贵妃名头的牵累之处了,明明之前一点没参与,偏要到殿选了,静贵妃日日拉着她,一会儿是看殿选名单,一会儿又要亲自巡查宫室,简直没有片刻得闲。 “启元殿的布置本宫总要亲自去看过才放心”,静贵妃开口,“妹妹同去,也一块看看可否缺少什么。” “是。”尹灵鸢认命般的跟在静贵妃的后头走。 “娘娘能力超群,其实这样的事儿您做主就好了”,路上她忍不住开口,“我也看不出什么的。” 静贵妃闻言状似开玩笑般的道,“前些日子妹妹宫里的含绿出嫁,本宫体谅你忙便没去打搅,如今妹妹可清闲,怎能一味躲懒?” “其实,樱华宫和钟秀宫都有好些功夫要忙呢。”尹灵鸢说这话也不是头一回了,偏静贵妃四两拨千斤,每次都把她堵回去,带在身边只是跟着她到处跑,看似忙前忙后,真正决策上的事情,倒是没有需要尹灵鸢做主的。 “你是金枝玉叶,虽说喜欢侍弄那些菜蔬,也不好总亲自动手不是?”静贵妃笑吟吟的,“不过后日就是殿选,等过了殿选便好了,妹妹就再忍这几日罢。” 尹灵鸢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认命般的跟着去。 荷嫔倒是有几分办事之能,她安排布置打扫的启元殿都很是妥当,尹灵鸢陪着静贵妃进去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出来的时候紫晴过来禀报,说碧浮亭那里又抓住两个私相授受的,一个小宫女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正跟一个御膳房的小太监打听皇上的喜好。 无外乎是喜欢什么颜色、爱吃哪类吃食、还有喜欢听什么曲子、赏什么乐器,反正杂七杂八的,这几日已经抓住过不少了。 “审过了吗?”静贵妃问。 “当时就招了”,紫晴道,“宫女也是被收买,帮着某位待选的秀女打探的,主要是问皇上平日喜欢吃什么,想必是笃定自己能中选,为了以后的得宠做准备呢。” “她倒是自信。”静贵妃揶揄了一句,“不过说起吃食,谁又能比得过毓妹妹亲手种下的菜蔬呢?” 尹灵鸢讪笑:“娘娘别打趣我了。” 静贵妃毋自微笑,后道:“今日被本宫拘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 尹灵鸢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辞谢了静贵妃欲要离开。 “对了”,静贵妃却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再次开口,“后日殿选,毓贵妃妹妹可得出席啊。” 尹灵鸢:…… 真心不想凑这个热闹,不过她担着贵妃这个名头,在后宫与静贵妃并尊,又不得不应:“娘娘放心,我一定到。” 静贵妃满意的点点头,终于容她走了。 身后,还听见她跟紫晴交代:“那两个宫人按宫处置……” 回到钟秀宫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齐烨竟然也在。 “皇上何时过来的?”尹灵鸢行了个礼,而后解释道:“臣妾跟静贵妃去巡视启元殿了,不知道您来。” “知道你忙”,齐烨将人扶起来,“便没遣人去叫你,不过是念你这里的饭食,便自个过来了。” 这倒真应了静贵妃方才的揶揄,忍不住道:“皇上也不及早知会臣妾一声,臣妾好让他们早做准备,做些您爱吃的。” 齐烨倒是诚恳:“只要是你宫里做的,朕都喜欢。” 尹灵鸢只好将人请了进去,吩咐宝笙快些摆宴。 席间齐烨提及选秀之事,言语间颇多勉励,尹灵鸢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劳累的都是静贵妃,自己不过跟着跑跑腿罢了。 “静贵妃是得体”,齐烨赞赏道,“不过眼看着新人入宫,日后要忙的事情肯定不少,你也要多学着些,好为静贵妃分忧啊。” 尹灵鸢笑而不语,她能拒绝吗? 三日之后,殿选如期而至。 秀女们五人一队,从外头进来,在皇帝、太后和两位贵妃面前站成一排,像是什么商品一样,待人挑选。 尹灵鸢如坐针毡,心道四年前自己也是这般层层筛选入宫的吗? “臣女蔡清姿,参见皇上、太后、贵妃娘娘。”秀女们可供发挥的空间不大,只每人一句话,自报家门,之后请个安,期间还得微垂着头,敛眉收目,不可以直视。 齐烨人坐在上头,其实只能看清半个面容,很难辨清美丑。 怪不得这些人拼了命的也要打探皇上的喜好呢,在这样的场景中,主要看的还是身形和穿着打扮,若是能在穿着上合了皇上的心意,可不就成功了一半么。 “蔡清姿”齐烨听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便问了句:“可是蔡闫学士家的?” “正是臣女”,蔡清姿从容答道,一行一止间尽显世家淑女风范。 “不错”,齐烨点了点头,“蔡老大人家学识渊博,家学想必也不差,记下名字,留用罢。” 周围秀女纷纷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蔡清姿却依旧镇定,恭恭敬敬的再次行了个礼:“臣女谢皇上太后。” 这一整天,让齐烨选中的没几个,除了蔡清姿,还有一个叫李林卉的,说来也算是尹灵鸢的半个熟人,南巡路上八面玲珑的礼部侍郎李跃正是她的族兄。 殿选一共三天,每日只下午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齐烨还是要正常上朝、处理政务的。 次日,依旧是一样的时辰,众人到齐之后,参与这一日殿选的秀女缓步而入。 尹灵鸢刚开始还能集中精神看看美人,一个时辰之后,便有些审美疲劳了,昏昏欲睡之际,忽听堂下一人柔声道:“臣女余妙蕊,给皇上太后请安,愿皇上太后扶福寿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85章 入选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她带着点好奇,细细往堂中看去。 余妙蕊今日穿了一件嫩黄色衣衫,像春日枝头上的新绿,头上点缀着几朵粉嫩花钿,额心一抹红,既不过分华丽,又能在这美女如云的殿选让人眼前一亮。 “你是哪家的秀女?”齐烨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只觉得名字似乎在哪听过,而朝堂之上,又没有姓余的大臣。 “臣女是太常寺少卿尹盛的侄女”,余妙蕊自报家门,“鸿昌伯尹安禄的表妹。” “安禄?”齐烨一怔,陡然转向尹灵鸢,面上惊诧不小:“是你家的?” “是啊”,尹灵鸢也只能笑笑,“嫔妾母亲的娘家侄女,从前还曾入宫陪过我一阵子,皇上可能不记得了。” 齐烨想了一会,似在回忆,片刻后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朕想起来了,从前的确在贵妃身边见过你。” 不过他也只想起了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至于她从前做过什么,齐烨实在记不清了。 “抬起头来”,因着尹灵鸢这层关系,齐烨忍不住便对她多了分关注。 余妙蕊听话的仰起头,一双眸子如秋水含露,在触及皇上视线的一刹那迅速收回,仿若蜻蜓点水,微漾起波澜。 “姿容气质倒是更盛从前”,齐烨夸奖了一句。 “多谢皇上。”余妙蕊忍着剧烈的心跳,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 旁观的太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一向不开口的她却在此时发问:“既是贵妃的表妹,想必品性不会差,可曾读过什么书吗?” 余妙蕊头埋的低低的,老实回话道:“只略识得几个字,不做那睁眼瞎子罢了。” 太后点点头,复又看了一眼尹灵鸢,似有迟疑,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齐烨最终留下了余妙蕊。 这日选秀结束之后,太后特地召了尹灵鸢说话,静贵妃也还没有离开。 “你那表妹,模样倒是不错,只是眉眼间透着股子魅态,只怕不是个安分的。”太后道,“到底心性如何,你可知道?” “臣妾也只有些小时候的印象,她身世可怜,在家里破受母亲怜爱,父亲母亲也常常叫我让着她。”尹灵鸢意有所指的道。 太后若有所思,皇上不记得,她可是知道的,从前余妙蕊入宫,便是打着伺候皇帝的主意,依她的意思,是不愿意宫里有这么一个人的。 不过人既然留下了,她也不会再去做什么,况且考虑到尹灵鸢,她自那年小产伤身,终究是还没调养过来,子嗣维艰,留下这个表妹也未尝不是件坏事。 “哀家看皇帝八成是看在你的面子将人留下的”,太后最后道,“日后少不得你要多费些心思了。” 尹灵鸢面上答应着,其实心里根本没把这句话当回事。 不过显然有人上了心。 三日选秀结束之后,皇上一共给五位秀女赐了封号,分别是两位婕妤,两位美人,一位淑女。 其中,余妙蕊被封为蕊婕妤,蔡清姿称作蔡婕妤。李林卉和另一位秀女姚红娇封了美人,分别做卉美人和姚美人,另有一位崔馨儿封了崔淑女。 其余留用的还有一些,全部收入北五所为采女。 采女们自从出了几年前那件事之后,北五所已经许久没有进新人了,这次还是太后的意思,她嫌齐烨选上的人少了,做主挑了几个温婉娴雅的收入北五所,明号上是采女,日常便做宫中女官,若是到了年纪还没有被临幸过,便如同宫女一样,放出宫去。 采女们回去收拾收拾,这两日便可陆续入宫了,到了宫里,再统一安排职位住处。 另五位被选中有封号的正经嫔妃,却是要五日之后进内。 齐烨会亲自颁发圣旨到她们各自的家中,后宫也会派专门的教引姑姑,前往各人家中教准嫔妃们一些基本的内宫规矩。 除此之外,宫里头还要给他们分配宫室,并且按照位分安排宫女太监等伺候的人。 “蕊婕妤既然是毓妹妹的表妹,不如就让她跟着你住罢。” 静和宫里,静贵妃召了尹灵鸢与荷嫔,一起商量宫室安排的事儿。 “其余的……承乐宫还空着,就让蔡婕妤和姚美人、崔淑女住进去,至于卉美人……”静贵妃尚在思索,尹灵鸢便忍不住出口打断:“娘娘,妙蕊虽然是我的表妹,但是钟秀宫种满了菜蔬,怕是她住不惯。” 静贵妃刚要开口,尹灵鸢便又道:“怕是除了我,旁人都住不惯的。” 尹灵鸢头次态度如此强硬,倒是让静贵妃有些意外了:“可是她到底是你的姐妹,太后也说了,让你日后多照应着些……” “后宫诸位又何尝不都是姐妹呢?”尹灵鸢马上道,“照应是应当的,我既然与姐姐同尊为贵妃,自然要担起贵妃的责任,后宫姐妹都该照顾得到才行,何必拘泥于住不住在一块?” 开玩笑,她容得余妙蕊入宫,不代表想要日后天天看她在自己眼前晃悠,若她真住进了钟秀宫,往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不方便,在这事儿上,尹灵鸢可不准备妥协。 静贵妃淡淡一笑:“既然妹妹这么说了,本宫也不好强求,孙嫔那里还空着,就让她住重禧宫罢。” 荷嫔闻言立刻道:“蕊妹妹既然是毓贵妃的姐妹,想必品性也和贵妃妹妹一样,必不会如先前楚美人那般,让人费心。” 尹灵鸢没理会她这话,静贵妃也未置可否,荷嫔自己闹了个没趣,悻悻的换了个话题:“贵妃娘娘,还有一位卉美人,尚未安排住处呢。” 静贵妃仿佛才想起她来,不好意思的笑道:“瞧本宫这记性,倒是把她给忘了。”自然而然的问荷嫔:“后宫里还有什么空着的宫室吗?” “除了毓贵妃妹妹的钟秀宫,另外便是臣妾的瑞祥宫和瑾妃娘娘的顺康宫,目前都只住了主位娘娘,偏殿空着,连娘娘您的静和宫都住了莲婕妤呢,娴妃那里也是与李婕妤同住。”荷嫔道。 这话说的大有深意,尹灵鸢听懂了也装听不懂,自从上次荷嫔索要织法失败后,便眼见着与尹灵鸢渐行渐远。 从前还会在明面上问候几句,如今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瑾妃膝下有三皇子,你那里也有一双儿女,是断住不进人的了,就连娴妃,说不得日后也要让李婕妤迁出来呢。”静妃分说了一通,而后问:“就没有其他宫室了吗?” “除非先皇后的景阳宫”,荷嫔面上显出些为难,看了一眼尹灵鸢,终究说了,“剩下的,就只还有樱华宫空着……”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86章 聪明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景阳宫是先皇后的住处,空了这么多年,断不会让一个小小的美人住进去。 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是要收自己的樱华宫啊。 荷嫔话落,眼神直直看向尹灵鸢。 静贵妃蹙眉,追问了一句:“难道就没有别的宫室了吗?” “再没有了”,荷嫔直接将内宫分布图册递给她,“不信娘娘您自个瞧。” 静贵妃接过,细细打量一番后,眉头蹙的更紧:“可是樱华宫是皇上和太后做主,赐给毓妹妹,专门种菜蔬用的,怎能住进去旁人?” “其实……”荷嫔幽幽开口,“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原也占不了多少地方,樱华宫只是在院子里种植,宫室还是有不少空着的,若是安排卉美人住进去,也未尝不可,想必不会耽误毓妹妹种菜的……” “这……”静贵妃亦是一脸为难,终于转向了尹灵鸢,“妹妹,你看呢?” “娘娘能否把宫室图借我看看?”尹灵鸢伸手。 静贵妃即刻递了过去。 图纸展开,尹灵鸢一个宫室一个宫室的细数过去,倒是真如荷嫔所言,空着的宫室不多,除了先皇后的景阳宫,便只有自己的樱华宫。 其实若仔细找找,后宫这么大,犄角旮旯里找出一两个能住人的地方倒也不难,只是这些宫室大多年久失修,卉美人新秀入宫,又不是犯了错的嫔妃,凭什么让她住到哪种地方去? 若真是如此安排了,倒显得她这个贵妃仗势欺人,霸占着两个宫室,也着实过分了些。 “听闻南巡的时候,这位卉美人的兄长也在,妹妹在回宫之后,还派人赏赐过东西,想必是熟人罢。” 李跃的品性自不必说,之前在霍州也帮了自己不少忙…… “也罢”,尹灵鸢道,“既然实在没有宫室了,便让她住罢,只是樱华宫烦乱,只怕要委屈卉美人了。” 殿选的时候看卉美人,倒是低调内敛,即便不是个真正的人淡如菊,也是个聪明人。 宫室就这么最终定了下来,躲了个余妙蕊,到底没剁掉卉美人,被安排进了樱华宫偏殿。 五日之后,新秀入宫。 入宫的前七日是不能侍寝的,也就是说,新人们想要真正得宠,还得再等上七日,这七天无疑便成了最关键的五天,谁能在这短短七天里拔得头筹,第一个侍寝,谁便是头号的恩宠。 比赏赐、比容貌、比衣着首饰,所有人都在暗自较量。 新人入宫,各宫的赏赐自然少不了,虽然大多数嫔妃对这些如花般娇嫩的新秀们打心眼里讨厌,恨不得她们全部消失,可是明面上还是得显示大度,该赏赐的得赏。 另外便是拉拢阵营,谁的家世更好,自然得到的赏赐也就越多。 这入宫头一日,送赏赐的队伍忙慌慌的,你来我往,内宫好不热闹。 约摸未时末,钟秀宫迎来了第一位访客,美人李林卉。 这位卉美人长得并没有多出色,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模样,一双眼睛倒是好看,只不过一直微微垂着,显得老实又安静。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多谢贵妃娘娘厚赏,嫔妾特来谢恩。”卉美人恭恭敬敬的道。 “平身”,尹灵鸢扬首示意她坐,“第一日入宫劳累,好好歇息便是,何必赶过来。” “多谢娘娘关怀”,卉美人脊背挺的直直的,坐下也只占了三分之一的凳子面,端的是大家淑女风范,“嫔妾住樱华宫,算是娘娘的宫里人,阖该头一日入宫便来给娘娘请安的。” 尹灵鸢笑笑,维持着“老人”的基本素养,问了些诸如宫里住的惯吗、缺什么少什么的寻常问题。 卉美人也都一一答了,低眉顺目的,从不多言一句,直到尹灵鸢客气话说完,再没什么可问的了,她才缓缓开口:“早听说娘娘的菜蔬侍弄的好,今日在樱华宫见了,果真繁茂喜人,一片郁郁葱葱。” “你听说过我?”尹灵鸢问她。 卉美人略有些腼腆的笑了:“从前在家时,听兄长提起过,说娘娘手艺一绝,更没半分架子,是个顶顶好相处的人。” “你的兄长”,尹灵鸢追问,“可是李跃吗?” “正是李跃族兄”,卉美人轻言细语的,“兄长听说我入选了,又被分在了娘娘的宫里,特地让嫂嫂来,叮嘱了我许多。” “哦?”尹灵鸢被挑起了一点兴趣,“都叮嘱你些什么了。” “兄嫂教导嫔妾,务必恪守女子德行”,卉美人道,“安守本分,不可随意触碰娘娘的果蔬。” 尹灵鸢忍不住轻笑,而后道:“倒也没那么严重,你住在樱华宫,日后少不得要跟初辉她们打交道,若是想吃什么,便跟初辉说,让她摘给你。” “嫔妾不敢”,卉美人立刻起身,微微低着头,仿佛认错一般,“娘娘的菜蔬都是辛苦种出来,上敬皇上太后,下至帝京仙茗小筑,是千金难求的,嫔妾卑微之躯,不能仗着住进了樱华宫便随意享用,嫔妾万万不敢。” “快坐下”,尹灵鸢颇有些无奈,她不过想表达一下友善,没想到让人如此紧张,遂转了个话题,“你也知道仙茗小筑?” “嫔妾从前在家时,有幸去过两回”,卉美人听话的坐下,依旧是板板正正的,不错一丝规矩,“如今还有一壶桃子酒收在闺中,此次入宫还叫嫔妾带了进来。” 说到这些,尹灵鸢便自然而然的有了些兴趣,不知不觉聊了许久,慢慢的刚见面时那种尴尬不熟的感觉冲淡不少。 直至申时末,卉美人起身告辞,尹灵鸢才发现两人竟然说了这么久。 尹灵鸢有心邀请她留下用晚膳,卉美人婉拒离开。 跟一个才见第一次面的人聊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尹灵鸢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这么能说了。 直到聿泽淡淡一句评价:“是个聪明人。” “你说卉美人?”尹灵鸢问。 “你没发现,她一直在找你感兴趣的话说吗?全程都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却能在你词穷的时候,自然而言的说起新的话头,让你舒服。” “你这么一说……”尹灵鸢细细回味,“倒真是的是。” 容貌不格外出挑,因此没有攻击性,性格又不卑不亢,带着谦逊和温婉的卉美人,真是很难不让人喜欢。 就在尹灵鸢与卉美人畅聊的这一个下午,重禧宫中也上演了十分有趣的一幕。 孙嫔对蕊婕妤的入住并不太欢迎,才去了一个楚美人,她这宫里刚消停几天啊,就又进来一个,偏这人还是毓贵妃的表妹,刚入宫就封了婕妤,只比自己低一级,想想就遭心,可是这人又是静贵妃亲自安排进来的,孙嫔不会去找静贵妃闹,便只得来会会这位蕊婕妤,想着给她一个下马威。 “不知姐姐驾临,妙蕊有失远迎,还请姐姐恕罪。”余妙蕊是去给静贵妃谢恩了,回来的路上听宫人禀报说孙嫔过去她那,这才匆匆赶回来。 “别”,孙嫔当即便怼了回去,用半阴不阳的语气说:“本宫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姐姐,你真正的姐姐,可是毓贵妃娘娘,怎么蕊婕妤才一入宫,便迫不及待的去找自己的姐姐了吗?” “孙嫔娘娘”,余妙蕊重新换了个称呼,又是一礼,“嫔妾只是给去静贵妃处谢恩,回来的路上听说娘娘来了,便赶忙赶回来。” “哼”,孙嫔冷笑一声,“这么说,是本宫耽误你找姐姐了?” “嫔妾不敢”,余妙蕊吓得花容失色,当即便跪下了,“娘娘何出此言呢?嫔妾是娘娘的宫里人,自该先拜见娘娘的,本就打算给静贵妃娘娘谢了恩,便去拜会您的,不想您先来了……” 她低着头,好像真的犯了莫大的不可饶恕的错误一般,面上带着惶恐道:“都是嫔妾错了,惹的娘娘不快,嫔妾愿意领受责罚。” 孙嫔转而看向她,对这个反应颇为满意,略扬了扬声音问道:“你真的愿意受罚?” “嫔妾不敢请求娘娘原谅,只愿娘娘您不要因着嫔妾的过失,而生气伤了自己的身子”,余妙蕊诚恳道,“娘娘高贵之躯,嫔妾卑微,娘娘您怎能受嫔妾所累,若是能让娘娘顺心,嫔妾愿领受任何责罚。” 这一番话说的孙嫔心里又顺畅几分,看着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蕊婕妤,不由舒了口气,看来这个新秀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跟先前的楚美人确实不一样。 第287章 初觐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孙嫔如此想着,欲最后试探一下,遂问:“若是本宫叫你于重禧宫院里罚跪呢,你可肯?” 余妙蕊二话不说,提起裙摆便跪到了外头:“嫔妾有错,甘愿受罚。” 孙嫔终于满意了,面上的嚣张跋扈敛去,重新换上一副笑模样,亲自走到外头扶余妙蕊起来:“妹妹快起来罢,姐姐我跟你开玩笑呢,瞧瞧你,还当真了?” 余妙蕊面上显出惊讶,顺着孙嫔的力道起身,还带着丝疑惑问:“娘娘,您不生气了?” “叫什么娘娘呀”,孙嫔亲切的挽着她的手,带进屋里来,“你是我宫里人,日后咱们便是姐妹,我自会多照顾你的。” “多谢娘(娘)……姐姐”,余妙蕊面上全是感动,“妙蕊初入内宫,还有许多规矩不懂,日后若是做的不好的地方,还望姐姐多多提点。” “那是自然。”荷嫔满意而归,走的时候,余妙蕊还将人送到了门口,直到看不见荷嫔身影才转身回来。 回到内室,立刻有一个伶俐的小宫女上前给她续上茶水,心有余悸的开口:“孙嫔娘娘也太霸道了些,方才那阵势,可不像开玩笑的,主子您虽然是婕妤,可到底是毓贵妃娘娘的妹妹,她就半点不知道顾忌吗?” 余妙蕊兀自坐下,脸上早没了先前的热情谦卑,对于宫女的话,也没有半分表示,只是淡淡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芯儿,是内务府拨来专程伺候主子的。”宫女伶俐的回道。 余妙蕊却是微微蹙了眉:“芯儿?哪个xin?” “就是草头下面一个心愿的心”,宫女答道。 余妙蕊不悦摇头:“改了罢,日后你就叫草儿。” 宫女不明其意,她名字好好的,为何要给她改了? “主子的名字唤蕊,你却叫芯儿,岂不是冲了主子名讳”,贴身丫鬟云栽大声呵斥,“行了,你下去罢,这里不需要你侍奉。” 云栽是蕊婕妤从家里带来的陪嫁丫鬟,草儿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委委屈屈的下去了。 屋里只剩下余妙蕊主仆二人,云栽打发了闲杂人等,才悄声问:“不过主子真的不生气吗?孙嫔分明就是想给您一个下马威,方才您差点就要罚跪在院子里了。” “方才的跪若真是罚成了”,余妙蕊冷笑,“我倒还要谢谢她呢,只怕宫里的头号恩宠便是我的了,可惜……” 荷嫔是个没花的枕头,既不中看,也不中用。 “你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准备一下”,余妙蕊复又吩咐,“明日阖宫请安之后,我可要好好去拜见一下我的贵妃表姐。” 次日,阖宫请安。 所有嫔妃都到齐了,尹灵鸢也是言辞拒绝了昨晚某人的索求,早早起床来到静和宫。 今天是新秀们第一次觐见请安,跟众嫔妃见面的日子。 五位新秀按位份站成两排,先给静贵妃行大礼。 第一次觐见的礼节颇为繁琐,好在等待入宫的那五日,教引姑姑们也都教了,新秀们做的还算标准。 “好了,都平身罢。” 待众人行完了礼,静贵妃笑吟吟的转向尹灵鸢:“这位是毓贵妃。” 众人于是又转向尹灵鸢,照着方才的流程,再来一遍。 尹灵鸢也和蔼的叫了平身。 静妃又分别介绍剩下的嫔妃,其余嫔妃倒是不用行大礼了,只行福礼便可,前后左右转了一圈,才总算把各位姐姐都拜见完。 静妃最后介绍众新秀给嫔妃们认识,完后才让宫女们领人一一入座。 “你们初离了家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难免有许多不适”,静妃缓缓开口,“不过既然入了宫,以后大家都是姐妹,彼此照应自是应当,若是缺什么吃用,或者受了什么委屈,不必憋着,来找本宫或者毓贵妃,自会为你们做主。” 新秀们齐齐起身,恭谦道:“多谢娘娘关怀,嫔妾一切都好。” “嗯”,静妃满意的点点头,复又转向“老人”们:“你们都是入宫多年的,如今有了新妹妹,自然要多多照拂,不可生出些捻酸吃醋的事儿,惹皇上烦心。” 众嫔妃于是也起身,纷纷表示谨遵贵妃娘娘教诲。 第一日无非也就是这样,静贵妃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各自勉励,之后带着众人,一起去觐见太后。 到了太后那,主要是介绍新人,也是差不多的流程,太后叮嘱几句,赐下赏赐,便叫众人都跪安了。 “本宫这里也没什么事了”,静贵妃最后叮嘱,“你们各自回宫罢,这几日好好准备,再过五日便可侍寝了。” “是。”新秀们应着,心中各有盘算。 余妙蕊先回宫取了东西,而后直奔钟秀宫。 “本来昨日就该来看表姐的,不想有事情耽搁了,今日才来拜见,表姐不会怪我罢。”余妙蕊笑容满面的道,转向云栽吩咐,“快把东西拿上来。” 云栽闻言将一个大包袱递过来,余妙蕊笑着接过,不忘指着云栽道:“表姐可还记得云栽?自小跟咱们一块长大的。” 尹灵鸢自然记得,余妙蕊的贴身丫鬟,尹家的家生奴婢,老子娘全在尹府当差,余氏让她跟着进宫,看来也颇有用意。 “本来还有个红杏的”,余妙蕊道,“不过她年岁大了,过不了几年便要嫁人,便没带着她,说来也是不巧,含绿刚好出去了,否则云栽跟她两姐妹肯定有很多私房话要说呢。” 尹灵鸢真不耐烦她这强行拉关系的样子,云栽虽然从小进府,但跟含绿可真没什么交情,她自小服饰在余妙蕊身边,面对尹灵鸢这个不受宠的小姐的丫鬟,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 “你今日来到底有何事?”尹灵鸢略带不耐烦的问。 “我给姐姐送东西呢,都是从家里带来的”,余妙蕊兴冲冲的,一边往出拿一边介绍:“这是表姐从前最爱吃的点心,李妈亲手作的,还有这两件,是表姐在家时最喜欢的首饰,入宫的时候忘记带了,这次来,姑母特意叮嘱我带来。” “这个是吕姨娘托我带给表姐的”,她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姨娘亲手缝的两件里衣,虽然没有宫里做的华贵,但是姨娘亲手选的料子,细细缝出来,表姐穿上必定舒服贴心。” 她一样一样拿了好多,尹灵鸢却始终淡淡的,这些东西,很多都是小时候的回忆,余妙蕊带进来,无非也是提醒她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情分,孰不知早已换了芯子的尹灵鸢,只能承袭原本的记忆,却没有情分。 “多谢吕姨娘费心了”,她只接过了衣裳,淡淡说了一句。 “还有一封家书”,余妙蕊热情不减,最后拿出了一封信,“是姑母和姑父特地叮嘱,要我一定交到表姐手上,表姐可要拆开看看?” “不必了”,尹灵鸢一向对尹盛和余氏的家书没什么兴趣,这封也无外呼是要她照应余妙蕊罢了,内容很好猜。 她一直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余妙蕊终于受不了了,挎了脸色:“表姐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尹灵鸢无辜的看向她:“没有啊。”她说的是实话,几年前的事了,尹灵鸢早不放在心上。 余妙蕊却是直接起身,跪了下来:“妙蕊从前年纪小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求表姐看在咱们同出一门,又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原谅我罢。” “你起来”,尹灵鸢看她这样,顿时更烦了,只想远远的打发了她,别来自己跟前碍眼。 “求表姐原谅,妙蕊真的知道错了。”余妙蕊忍不住续起泪水。 云栽见状也跟着跪下了,期期艾艾的道:“云栽求小姐,看在尹家的份上,别让表小姐跪了,昨日孙嫔娘娘突然过来,罚了我们小姐跪许久,还差点没去院子里罚跪,小姐就算不护着我们小姐,也别让她……” “住口!”余妙蕊出言呵斥,复又转向尹灵鸢,急急解释道,“表姐别听这丫头嚼舌根,孙嫔不过是跟我开玩笑的,也只跪了一会儿,不碍事的。” 尹灵鸢真烦了这对主仆,余妙蕊要呵斥丫鬟,偏要等她说完了再开口,小心思还能表现的再明显点吗? “我方才已经说了”,尹灵鸢道,“起来。” “表姐若是不能原谅妙蕊”,余妙蕊委委屈屈的道,“妙蕊愿长跪不起。” 到了这个份上,尹灵鸢索性把话挑明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也了解你的脾性,你想入宫我不拦你,你要获得皇上的宠爱,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妙蕊,你不要妄图利用我去做些什么,我也不会帮你,所以无需在我面前这般曲意逢迎。你做什么,怎么做,我都不管,只望你日后好好做自己的事儿,别来搅我的清净。” 她想了想,记起太后的嘱托,便又补了一句:“还有,太后的眼睛雪亮着呢,选秀当日便注意到你了,日后的一言一行,谨慎着些罢。” 第288章 欺辱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本以为,她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余妙蕊日后定不会再来了,没想到次日一大早,她刚从床上起来,宝笙便过来禀报,说蕊婕妤和卉美人已经到了,在外头等了许久。 “她们俩,怎么又都来了?”尹灵鸢一时间不知道先问哪一个了。 “卉美人昨日便来过一回”,宝笙道,“得知娘娘跟蕊婕妤在说话,便没敢进来打搅,今日二位主子前后脚到的,都是为了等娘娘一块去静和宫。” 尹灵鸢无语了,她一向不喜欢让人等着,更何况现如今三月,早晚还比较凉:“让她们进屋里去,别着凉了。” 宝笙应下,自去安排了。 尹灵鸢洗漱完了,又用了早膳,才跟两人一道往静和宫去,一路上谁也没多话,两个人都跟在她后头跟着,安安静静的。 快到静和宫的时候,尹灵鸢终于忍不住开口:“以后不必每日等我,你们自个醒了,过去就成了。” “嫔妾是娘娘的宫里人,阖该先给娘娘请安的。”卉美人轻声说了句。 “我这儿没这么多规矩”,尹灵鸢道,“你可以在自己殿里多睡一会,不必每日请安。” 卉美人应下了,之后倒是真的老老实实,听话的没再来请安。 只有余妙蕊依旧如故,那日说过的话都成了耳旁风,无论尹灵鸢待她态度如何,她都坚持不懈,不只每日过来请安,白日里还要时时登门拜访。 尹灵鸢一说什么,她便说是表姐不肯原谅她,事后做的更加无可挑剔。 尹灵鸢最后选择无视,她爱等便等,爱来便来罢,自己有空了就见,有时候跟聿泽在一起或者侍弄菜蔬,就不见。 新秀们争奇斗艳,谁都想得头一份的恩宠,余妙蕊把功夫花在尹灵鸢身上,自然也有人把功夫花在别处。 春日御花园风景如画,自有那明丽少女,打扮的俊俊俏俏的,人比花娇。或抚琴,或吟诗,期盼着跟君王来一场命中注定的偶遇。 只可惜,齐烨这几日朝政繁忙,没心思逛御花园,倒是期盼着偶遇的少女们,常常遇见彼此。 这一日,姚美人便又遇上了跟自己一样,在御花园“守株待兔”的崔淑女。 姚美人抚琴,崔淑女跳舞,在外人看来,倒也相得益彰,只当事人不这么想。 “这不是崔淑女吗?打扮的如此娇艳,在御花园俯首弄姿的,以为这是你们家里吗?”姚美人自小娇惯,她家世又好,从来就是个霸道脾气。 崔淑女家世不如对方,容貌也比不过姚美人的娇媚,性子更是柔软,她先行了个福礼,而后弱弱分辩:“姐姐不是也在抚琴吗?” “你还敢跟我比?!”姚美人当即黑了脸,绕着崔淑女转了一圈,毫不客气的教训道:“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的模样,如此普通的姿色,能入选已经是祖上积德了,难不成还想争这头份的恩宠?” 催淑女忍了忍,本着惹不起躲的起的原则道:“我也只是跳个舞罢了,姐姐若不喜欢,我不跳就是。”说着便欲告辞离开。 “站住!”姚美人却不肯轻易放过她,“装的这般可怜,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她紧走几步,挡住崔淑女的去路,面带讥讽的说:“皇上虽然封了你,可是你得明白,凭你的品貌家世,承宠是不可能的。你若识趣呢,日后就待在自个屋里,少出来献殷勤,好好伺候我跟蔡姐姐,若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话着实过分,任是崔淑女忍性再强,也咽不下这口气了,开口分辩:“承恩不在容貌,只看皇上喜欢与否,我虽然……”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姚美人竟一巴掌打了下来。 崔淑女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颊,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姚美人跋扈,她们同住承乐宫,她自然深有体会,只是没想到,她竟敢直接动手? “看什么?”姚美人冷着脸呵斥,“打你是为了教你,我是美人,你是淑女,我高你一等,低位在高位面前要自称嫔妾,这个规矩都不懂吗?” 崔淑女眼圈迅速红了,屈辱连着委屈,让她不敢再开口分辩。 姚美人打了这一巴掌,气似乎消解了不少,眼见着夕阳西下,今日怕是见不着皇上了,最后奚落崔淑女一通,扬长而去。 崔淑女气的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她又不想回去,因为两人同居承乐宫,回去怕还是得遇上姚美人。 “主子,您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跟着的宫人这时候才敢上来劝。 崔馨儿只不理,毋自哭的伤心,宫人手足无措,也没有办法。 这位崔淑女性子内向柔软,一直只知隐忍,被欺负了也没法子。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在这里哭?”正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询问,略带关切。 宫女闻言看去,认出来人是李婕妤,连忙小声唤自己的主子:“李婕妤来了,主子快起来请安。” 崔馨儿泪痕未干,只得匆匆起身:“给李婕妤请安。”话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一听就是哭过的。 她低着头,李婕妤一时没认出来,只知道她是新入宫的秀女:“你是哪个宫里的?哭的如此伤心可是想家了吗?” “启禀婕妤,我们主子是承乐宫的崔淑女”,宫人代她回答,“是因为受了欺辱,忍不住伤心哭泣。” 李婕妤本不欲多管闲事的,可是看到崔淑女抬起的脸颊上那个红红的巴掌印,以及她眼神里的惶恐无助,忍不住想起从前的自己,终究将人带到了尹灵鸢面前。 “这个时候,她们俩怎么过来了”,听到宫人禀报,尹灵鸢有些奇怪的问。 “奴婢看那位崔美人似乎哭过的样子”,宝笙道,“李婕妤也是义愤填膺的,估摸着是有事儿。” “让她们进来罢。” 见到崔馨儿的第一眼,她便忍不住惊呼:“你的脸怎么了,难不成是叫谁打的吗?” “是姚美人打的”,李婕妤代为回答道,而后将从宫女口中得知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给了尹灵鸢听。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89章 惩处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刚一入宫就敢动手打人,这位姚美人不只脾气大,胆子也挺大。 “你二人同住承乐宫,可是先前相处的有什么不愉快吗?”尹灵鸢问。 崔淑女摇摇头:“姚姐姐家世好,平日里也只跟蔡姐姐交好,同嫔妾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即便偶然遇到了,也……”她略顿了顿,便又委屈的道:“嫔妾只想着忍让一二便罢了,没承想竟然…竟然……” 说着又红了眼眶,尹灵鸢大致听明白了,姚美人仗势欺人,嚣张跋扈并不是今日一次。 “宝笙,你派人传姚美人过来。”她吩咐道。 事情摆在自己面前了,尹灵鸢身为贵妃不能不管,更何况听崔淑女的描述,也的确是姚美人太过分了些。 她是想再听听姚美人的说法,若是真如崔淑女所言,那么略施小惩,警醒两句也就是了。 去传唤的人很快回来,姚美人紧随其后,尹灵鸢让崔淑女暂时避下去了,堂中只有她和李婕妤。 “给贵妃娘娘请安。”姚美人笑容满面的,见了尹灵鸢便行福礼,对一旁的李婕妤恍若未闻,只跟尹灵鸢说话,“不知贵妃娘娘此时召嫔妾来,可是有事?” “确有事要问”,尹灵鸢平和道,“本宫听闻,今日御花园中发生了一些不快,同姚美人有关,特地召你来问一问。” “御花园?”姚美人似是在回忆,想了一会才道:“娘娘说的难道是崔淑女?” 尹灵鸢没有说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姚美人却颇为不屑:“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崔淑女以下犯上,嫔妾略施小惩而已,不知是哪个多嘴多舌的,竟报到了娘娘跟前,扰了娘娘的清净。” 她这样说,李婕妤当即坐不住了,冷哼一声开口:“是我这个多嘴多舌的,遇见告诉贵妃娘娘的。” 姚美人看向李婕妤,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她也根本没把李婕妤放在眼里,入宫多年还是个婕妤,便知她没什么本事也不得宠:“原来是李姐姐啊。” “怎么姚美人现在才看见我吗?”李婕妤冷声道。 姚美人没回话也没道歉,目中无人的样子嚣张至极。 尹灵鸢示意李婕妤稍安毋燥,转而对姚美人道:“你且说说,崔淑女是如何以下犯上,你又是如何惩戒的呢?” “这……”姚美人渐渐察觉出不对来,毓贵妃的态度,难道是要袒护那个贱人? 但是她嚣张跋扈惯了,自觉也没有做错什么,遂理直气壮的道:“崔淑女言语上冒犯嫔妾,嫔妾不过是赏了她一巴掌而已,也并未严惩,娘娘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还要专程传嫔妾来一趟?” “这是小事,什么是大事?”尹灵鸢沉了脸,看向李婕妤:“按你所言,你方才对李婕妤不敬,见到她连个安都没请,也是以下犯上,宝笙,掌嘴。” 宝笙尚未行动,姚美人先花容失色,吓得当即跪在了地上:“贵妃娘娘恕罪,嫔妾……嫔妾给李姐姐请安。”她说着转向李婕妤行了个礼。 宝笙询问的看向尹灵鸢,后者轻微的摇了摇头,而后开口,看着跪在地上的姚美人:“好叫姚美人知道,后宫里有静贵妃、有本宫,再不济还有娴妃娘娘,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管教嫔妃。” “嫔妾在家时,也是这样管教那些弟弟妹妹的”姚美人忍不住分辨,并且试图搬出家世背景:“嫔妾的父亲乃是姚……” “本宫不管你父亲是谁!”尹灵鸢突然提高了声音,“皇宫也不是你家!” 姚美人被这陡然拔高的声音震慑住,一时不敢说话,尹灵鸢扬声吩咐:“姚美人行为不检,想必对宫中规矩不甚熟悉,传本宫的话,请个教养姑姑过去,专门教导,在学好规矩之前,你便好好在自个宫里呆着,别再出来抛头露面了。” 言外之意便是禁足,且还是个没有期限的禁足。 姚美人大惊失色,若如此,她还如何拔得头号恩宠? 入宫之前父亲母亲可都叮嘱过,她入宫是要给家族争光的,自认凭她的容貌姿色,得宠是必然的,可如今皇上的面还没见着呢,就被禁足算怎么回事? “贵妃娘娘!”姚美人终于顾不得了,急急道:“嫔妾的父亲是当朝三品大员,母家更是出身侯府,请贵妃娘娘三思!” “哦?”尹灵鸢不怒反笑:“姚美人这是在拿家世威胁本宫吗?” “嫔妾不敢”,姚美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强硬道:“只是若皇上和静贵妃娘娘知道了,怕是会责怪娘娘您小题大做,平白……”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尹灵鸢强势打断她的话,“本宫若是不闹大些岂不平白担了这个名声?” 她说着,扬声唤来人。 立时有宫人入内待命,尹灵鸢指着姚美人道:“姚氏上不敬尊者,下不善对姐妹,常行欺辱打骂之行,搅扰的阖宫不宁,责令其迁居芙菁馆,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门。” 芙菁馆地处偏僻,一向是犯错误的嫔妃反省受罚的地方,姚美人这承乐宫才住了几天啊,便要迁去那偏僻冷清地方,怎能愿意。 可是尹灵鸢却不容分说,示意宫人将她带下去,亲自押送至芙菁馆。 姚美人几乎是被拖着出了钟秀宫的,回去自有人看着她收拾东西,住进芙菁馆。 崔淑女从屏风后头转出来,对尹灵鸢跪下磕头:“多谢贵妃娘娘替嫔妾做主。”多日以来承受的屈辱今日终于昭雪,崔淑女神情激动,心绪难平。 “快起来”,尹灵鸢安抚道,“本宫既然身为贵妃,自当维护宫中和谐,姚美人是太不懂规矩了,阖该好好管教,你日后若再受了委屈,也不必憋着一味的往肚子里咽,早日说出来才好。” “是”,崔淑女站起来点点头,“嫔妾醒得了。”她说着又转向李婕妤:“也要多谢李姐姐仗义相助。” “我只是路见不平罢了。”李婕妤笑道。 三人没说多久,李婕妤和崔淑女不敢再多打扰,便行礼告退了。 李婕妤帮人帮到底,怕是崔淑女此时回去,会遇上还没搬完的姚美人,便邀她一同到自己那里小坐,崔淑女高兴的答应了。 因着这事儿,两人算是结下了情分,此后往来频繁,渐渐的崔淑女便经常跟着李婕妤,同娴妃、毓贵妃来往,宫里头知道她跟贵妃娘娘走的近,便也再没人敢欺负她。 这是后话,且说眼前,处置了姚美人的隔天,静妃便闻听了消息,并在阖宫请安的时候开口问了:“听闻妹妹昨日发落了姚美人,可是她犯了什么错吗?” “是啊”,尹灵鸢事无巨细,将姚美人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而后问道:“娘娘可是觉得我处理的有不妥当的地方?” 静妃闻言笑了:“妹妹秉公执法,自没甚不妥,姚美人也的确品行不端,是该好好惩处。” 尹灵鸢遂笑笑,没说什么,谁知荷嫔却在此时开了口:“虽然姚美人品行不端,但是处置嫔妃这么大的事儿,毓妹妹怎么也不跟静妃娘娘商量一下,就这么自个便处置了,也实在是……” 尹灵鸢看向荷嫔,眼神颇有些凌厉,对方未说完的话变渐渐咽下去了。 “荷嫔说的哪里话”,反倒是静妃开了口,“本宫与毓妹妹同为贵妃,毓妹妹自然可以处置的。” 她说着,转向崔淑女,笑吟吟的道:“崔淑女受了委屈,特赐锦缎十匹、珍珠两斛,以资抚慰。” 崔淑女大喜,忙站出来谢恩。 荷嫔也没再说什么,这个小插曲便算就此过去。 姚美人被处置,也让新入宫的这些人安分不少,再不敢明目张胆的争宠,比从前低调许多。 终究是余妙蕊,靠着日日在尹灵鸢那儿赖着不走,成功“偶遇”了皇上。 第290章 恩宠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这是新秀入宫的第六日,尹灵鸢刚从樱华宫回来。 樱华宫虽然住进个卉美人,但是对她的果蔬们好像也没什么影响,听初辉说平日里卉美人都不怎么出门,即便出门也是去御花园一类,其余时间便留在屋子里,甚少与初辉等人接触,只偶尔备些吃食茶水,并不会过分热情。 尹灵鸢一是看看果蔬长势,再也是探望一下卉美人,毕竟住在樱华宫不同于别处,可能有些不方便,不好让人家受委屈。 卉美人自然是礼貌又不失热情的招待,尹灵鸢略坐了一会便回来了。 快到钟秀宫的时候,看到宫里的一个小丫头急匆匆的跑出来。 “怎么了,跑这么急?”尹灵鸢拦下她问。 小丫头也正是要出去找尹灵鸢的,见到她忙道:“娘娘可回来了,您快进去看看罢,皇上来了。” “皇上来就来呗”,尹灵鸢一边往里走,一边好笑,“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不是”,小丫头咽了口吐沫,接着道,“皇上来的时候,蕊婕妤也在里头,如今两个人已说了好一会子话了。” “哦?”尹灵鸢挑眉,“她什么时候来的?” “晌午刚过便来了,奴婢们说娘娘不在,她也不走,执意要等娘娘回来,却不想……”小丫头没说下去了,已经是着急的不行。 却不想等来了皇上,尹灵鸢心道,这可真是心想事成了。 她本欲去正殿,小丫头却告诉她,两人都在暖棚里,尹灵鸢遂调转脚步,往暖棚里去。 两宫的暖棚都还没拆,不过这时节也早已不用另外取暖了,天然的琉璃便可保暖,过不了几日也该拆了。 “臣妾参见皇上。”尹灵鸢入内,看齐烨正在案前写写画画,余妙蕊静立一旁,细细为他研墨。 两人听到动静同时抬头,余妙蕊先反应过来,行了个福礼:“姐姐来了,皇上来寻姐姐呢。” “快过瞧瞧,朕这幅画画的怎么样?”齐烨饶有兴趣的招手,尹灵鸢顺着他指引的过去看,桌上是一副画,葱绿翠色的菜蔬中,点缀着朵朵黄花,一畦畦韭菜茂密丛生、一拢拢黄瓜蜿蜒攀爬,在葱郁的植物掩映之间,还有一张案几、一方矮榻若隐若现,好一派闲情逸趣。 “皇上妙笔生花,这是画的臣妾此园之景罢。”尹灵鸢笑道,说实话,她还挺喜欢齐烨这幅画的。 “不错。”齐烨也画完了,搁下笔笑道:“朕这几日繁忙,好容易得了空,来你这放松放松。” 尹灵鸢刚要说话,余妙蕊便开口:“臣妾记得有句诗——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臣妾观此画,倒是更能感受其中的意趣了。” 齐烨有点意外,看向余妙蕊:“你读过的书不少?” “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余妙蕊笑得羞涩又腼腆。 晚上,齐烨在钟秀宫留了饭,余妙蕊也作陪,晚膳之后方才告辞离去,齐烨便宿在了钟秀宫。 次日一大早余妙蕊依旧早早的来等尹灵鸢,一块去静和宫,不意外撞见了从钟秀宫起身,去上早朝的皇上。 之后倒是再没来过,傍晚的时候,齐烨身边的公公去重禧宫宣了旨,召蕊婕妤养居殿侍寝。 “到底是毓贵妃的妹妹,得了这头份的恩宠”,次日阖宫请安,余妙蕊早早的来了,给静贵妃单独行礼请安,莲婕妤左右看不顺眼。 “平身罢”,静贵妃笑意盎然,看着余妙蕊起身复又勉励道:“日后便是真正的嫔妃了,头一件事是伺候好皇上,绵延子嗣。” “嫔妾谨遵娘娘教诲。”余妙蕊乖顺的道。 莲婕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身边的蔡清姿吐槽:“论样貌、论气质,她哪里比得上蔡妹妹你,偏皇上面前让她占尽了先机,真叫人不痛快。” 本以为蔡婕妤会跟着嘲讽几句,哪想人家头都没偏,就跟听不到似的,仍旧一副高冷模样,气的莲婕妤又添了一肚子憋屈。 不过她也没说错,新晋秀女中,若论容貌,最出色的当属那个被尹灵鸢惩处的姚美人,论气质,便是蔡清姿蔡婕妤了。 从她身上,真的可以将“书香门第”这四个字具像的体现出来,俗话讲“腹有诗书气自华”,蔡婕妤便是如此,她在闺中便有才女之名,听闻入了宫带的最多的不是衣裳首饰,而是书笔纸砚,在各人都为了头一份恩宠明争暗夺的时候,偏她不慌不忙,每日吟诗作画,仿若一朵高岭之花,不染世俗。 对于蕊婕妤先得恩宠,别人或许会羡慕嫉妒,唯有这位蔡婕妤,依旧是那样清淡高雅的样子,面上倒真看不出什么。 齐烨雨露均沾,虽然第一晚宠幸了余妙蕊,其余新秀倒是也没落,而这四个人中,终归是余妙蕊最得宠,蔡清姿次之,剩下的卉美人和崔淑女,只是宠幸了一次,便没再有过。 余妙蕊得了宠,尹灵鸢这里倒是消停不少,日常虽然也来,但明显没有原先那么勤奋了,倒是往静和宫去的多了些,从每日的阖宫请安中,可以看出余妙蕊在努力拉近跟静贵妃之间的亲昵关系。 尹灵鸢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余妙蕊知道自己不可靠,还得赶紧找一个新的靠山才行。 尹灵鸢乐的清闲自在,这几日除了修炼,便是专心侍弄她的一亩三分地,日前还收到了二哥寄回来的信,说他已平安抵达霍州,织悯工坊正在全力扩大规模,预计今冬,将能有一大批毛织品入帝京。 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也让尹灵鸢这几日干活充满了力气,带着宫人们把暖阁拆了,搭上葡萄架,葡萄树已经开始抽芽往上爬了,到了夏日势必又是一副繁茂浓密的绿茵。 “娘娘听说了没有,近几日宫里可热闹呢。”劳作间隙,宝笙忍不住将自己打听到的事儿跟尹灵鸢说。 “你是又打听到了什么新鲜事?”尹灵鸢饶有兴趣的问。 “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莲婕妤闹了个笑话。”宝笙说着,兴致勃勃的给尹灵鸢讲述起来。 事情还要从余妙蕊得宠说起,如今宫里得宠的,除了尹灵鸢这位长盛不衰的毓贵妃娘娘,新晋得宠的便只有莲婕妤、蕊婕妤和蔡婕妤,三人位份相同,莲婕妤虽比另两个多了一个封号,但是蕊婕妤和蔡婕妤,一个是贵妃的表妹,一个出身高贵,所以也差不了多少。 偏蔡清姿和余妙蕊都是新秀,新人新鲜,自然恩宠也多些。 “蔡婕妤为人高傲,不屑于争宠”,宝笙道,“所以宫里只蕊婕妤和莲婕妤争的厉害。” 昨日皇上去了重禧宫,本来侍寝的是余妙蕊,可莲婕妤不甘心啊,这一个月来,皇上一共来了后宫七八次,有三次都是去的余妙蕊那里,她只捞到了一回,眼见着自己的恩宠越来越少,怎能不着急嘛。 于是,在昨日晚上,皇上又驾临重禧宫后,便上演了一出争宠大戏。 “莲婕妤先是说自己病了,神思不嘱,还恶心反胃”,宝笙兴致勃勃的道,“派了一次人请皇上过去,但是皇上没去。” 尹灵鸢笑,这种把戏,齐烨这个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人,已经见的多了,怕是早就懒得搭理了。 “可是谁知,过不多久莲婕妤又派了人去”,宝笙继续道,“竟然说自己怀孕了。” 请假条条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今日请假(3.2),明天更《我在冷宫种田》请假条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1章 春田野图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略带惊讶:“她是真有孕?还是假孕争宠?” 若是假孕争宠,莲婕妤的胆子也太大了些,日后总有暴露的一日。 “事情好笑就好笑在这里呢”,宝笙说着,忍不住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皇上一听说莲婕妤有孕,自然便赶了过去,不只是皇上,就连静贵妃听到消息,也赶去了偏殿探望。 “那日正好孙嫔、卉美人好几个嫔妃,都在静贵妃宫里说话,闻言也跟着一道去了。”宝笙道。 跟着齐烨过去的,还有蕊婕妤。 路上众人五味杂陈,宫中许久没有孩子诞生,莲婕妤一怀孕,自然是备受重视。 在偏殿门口,齐烨遇见了静贵妃一帮人,彼此见了礼,齐烨面上难掩兴奋:“莲婕妤有孕了,可是真的吗?” “臣妾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赶着就来看呢。”静贵妃亦是一派喜悦。 “走,一块去。”齐烨一马当先,迫不及待的迈步伐入内。 谁知到了寝殿,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只见殿内轻纱朦胧,一片暖色的光中透露出若隐若现的暧昧,而莲婕妤一身粉色衣衫,和她上次穿着跳舞的那身一摸一样,只是更薄、也更透些。 众人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摇曳的灯光下翩翩起舞,动作之夸张、尺度之大胆,简直前所未有。 静贵妃一众人全都傻了眼,齐烨更是直接出声,已经隐含怒气:“你在干什么!” 莲婕妤这才发现,来的可不只皇上一人,身后拉拉杂杂的跟了一大圈,更有蕊婕妤站在皇上身后,面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嘲笑。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莲婕妤赶忙俯身行礼,眼神催促丫鬟快拿衣裳来。 丫鬟都顾不得行礼,赶紧从榻上抱了一件大氅,围在莲婕妤身上。 太监们重新将灯火都点了起来,屋内灯光大亮,莲婕妤跪着,头埋得低低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太医呢?”齐烨沉声问。 “太医……回去了。”莲婕妤小心翼翼的回。 “你宫里的人说你有了身孕”,齐烨道,“这么快就叫太医回去了?李德福去将人再请回来。” “不必麻烦了。”莲婕妤忙抬头,触及齐烨的视线,又马上缩了回来,小声道:“太医诊断有误,臣妾只是肠胃不适,并非有孕,太医开了药,臣妾便让他回去了。” 她怕皇上责怪,又马上补充道:“本打算着人去告诉皇上呢,没承想……皇上您这么快就来了。” 更没想到,一同赶来的还有静贵妃、孙嫔、卉美人等一干人,看见自己方才那番模样,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这么说,倒是朕的不是了?”齐烨面色不愉,看向莲婕妤的眼神也充满了危险。 “臣妾惶恐”,莲婕妤连连磕头认罪,她本打算用这个理由将皇上诓来,所以派去禀报的人,特意叮嘱说的模棱两可些,等皇上来了,看到自己方才那模样,自然一切顺理成章。 谁承想,来的不只是皇上。 “皇上,太医诊断失误也是有的”,静贵妃终于开了口,“莲婕妤想必也不是有心的,只是累的咱们,白高兴一场。” “臣妾也是太想有子嗣了”,莲婕妤忙道,“听太医说的模棱两可,便迫不及待的遣人去禀了皇上,后来细细诊断,才发现不是。” 这一出出的,齐烨又不是傻子,怎看不出莲婕妤的用心,只不过看在静贵妃为她说话的份上,终究没有重责,只罚她禁足半月,以示惩戒。 “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即便皇上不罚禁足,怕是莲婕妤也没脸出门了。”宝笙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尹灵鸢当个笑话,听过就算了,不忘叮嘱宝笙:“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可不许去外头瞎说。” “奴婢知道的。”宝笙依旧笑吟吟的,“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早不是当初的小丫头了。” “是啊,你是大姑娘,该嫁人了。”尹灵鸢趁机调侃,“话说你家那位兄长可找到媳妇了没?若不然本宫替他寻一个得了,你跟余剑也不能总这么耽搁下去罢。” “娘娘……”宝笙嗔怒一声,到底还是说道:“听说琅琊余氏本家要来人了,便是为着余刀兄长的婚事来的,应该不远了。” 越到后面说话声音越小,显然是十分不好意思了。 不过尹灵鸢倒是放心了,等余刀婚配之后,余剑跟宝笙也就不用等着了。 休息过后,继续劳作,搭暖棚用的琉璃每年都有损耗,宫人们在拆的时候需得格外小心,尽量保留完整的多些,明年好继续用。 正忙着,忽然听谁喊了一声:“春田野图怎么不见了?” 这一嗓子,仿若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头,激起了层层波浪,众人全顾不得手上的活儿了,纷纷左右前后的开始找图。 “春田野图”是齐烨之前在暖棚里画的那幅画,被他取了这个名字,赐给了尹灵鸢,原先就挂在琉璃棚壁上,现如今拆了琉璃暖棚,图却找不着了。 宫人们一个个急的不行,这可是皇上亲手画就,赏给娘娘的,若是弄丢了,那可是杀头的罪。 尹灵鸢看着站在不远处,茕茕孓立翩然世外的聿泽,颇有些哭笑不得。 “不必找了”,她道,“是本宫怕损坏了画,拆之前特地收起来了,等到秋日里暖棚搭起来,再拿出来挂便是。” 宫人们这才松了口气,只有宝笙还略带些疑惑,娘娘收起了画,她怎么不知道? 孰不知,尹灵鸢此刻正在脑内跟某人交涉。 尹灵鸢:“你可不要丢了,怎么说也是皇上赏的。” “丢了又如何?你想要为夫便再为你画一副”,聿泽道,“会动的,如何?” “你可不要吓人了罢”,尹灵鸢颇为无奈,“再说画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皇上啊,若弄丢了,遭殃的是底下人。” 聿泽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看这幅画不顺眼罢了,偏尹灵鸢还挺喜欢,便趁着暖棚拆掉的时候拿走了。 “若要我拿出来也不是不可以……”聿泽意有所指的道。 他有什么条件,简直再猜不过了,尹灵鸢想了片刻,妥协道:“一个时辰。” 聿泽:“五个!” 尹灵鸢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对某人怒目而视:“两个!不能再多了!” “……四个。”聿泽道。 最终,两人达成协议,约定三个时辰,所谓几个时辰,便是尹灵鸢需要修炼打坐的时间,并不是她厌恶打坐到如此地步,而是需要打坐巩固修为。 聿泽若是做人,隔天她只需打坐一个时辰便可巩固;他若是禽兽起来,时间便变为不可估量的长。 三个时辰,尹灵鸢已经做好爬不起来的准备了…… 更让她气愤的是,她履行了诺言,聿泽最后拿出来的却是一副仿画,他变出来的,跟“春田野图”一模一样,但用幻术幻化所致,根本不是齐烨画的那幅。 “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尹灵鸢简直哭笑不得。 “你是不相信我的修为,还是不相信我的术法?”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才不要上当,记得上次说过类似的话,结果就是某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修为恢复的程度,以至尹灵鸢事后接连打坐了好几个时辰。 最后,尹灵鸢把假画收进库房,反正普通凡人也辨不出来。 第292章 喜事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若说宫中近日的谈资,莫过于莲婕妤,十五日的禁足虽然过去了,但是皇上看她不顺眼,再也没有召见过。 更何况,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演了一出勾引皇帝的戏码,谁见了她不是冷嘲热讽,暗地里笑话,弄得莲婕妤今日低调的很,都不怎么敢出门了。 此事过后,余妙蕊是最开心的,莲婕妤作妖作不动了,她的恩宠便又稳固了一些,唯独蔡婕妤让她有些不爽,整天一副清高样子,偏皇上还吃她那一套。 奈何每次她主动凑上去,亲近也好、讽刺也罢,都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人家以不变应万变,当真令人无从下手。 好在皇上对她的眷顾不及自己,又让余妙蕊厌恶的同时,稍稍放心些。 “主子,咱们真的要去吗?”走在路上,云栽颇有些忐忑的问余妙蕊。 “皇上都亲口说,想念她宫里的饭食了”,余妙蕊坚定的道,“我若是不去,难道还让皇上亲自去她那吗?” 云栽想开口说什么,终究忍住了。 皇上去毓贵妃宫里的次数还少吗?昨日只不过是说了句想吃毓贵妃宫里的饭食,自家主子便如临大敌,恨不得立马做了饭食给皇上送去,更要亲自去毓贵妃处要菜蔬。 “可是奴婢听说”,云栽转了个话头道,“毓贵妃宫里的菜蔬从不轻易给人的。” “咱们去樱华宫。”余妙蕊早有打算。 樱华宫只住了个卉美人,她没立场管菜蔬的事儿,剩下的只有宫人奴才们,自己是毓贵妃的表妹,摘点子菜蔬难道还要拦着吗? 余妙蕊想的很美好,现实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耳光。 樱华宫里,初辉站在她面前,虽然微微弯着腰,但是态度却很坚决:“樱华宫的菜蔬都是贵妃娘娘的,若是要采摘,也得贵妃娘娘同意了才行,奴婢们没有收到贵妃娘娘的旨意,是以不能让您摘,还请蕊婕妤恕罪。” 余妙蕊忍着不快道:“从前在家时,也常吃到表姐种的菜蔬,怎么如今到了宫里,反倒不让采了?” “婕妤主子所言,想必是从前鸿昌伯爷常带回府里去的罢”,初辉笑道。 余妙蕊不置可否,但的确都是尹安禄带回去的,她才能吃到。 “鸿昌伯爷在帝京时,管着仙客楼和仙茗小筑,想必这菜蔬也是从那里来的。”初辉不卑不亢,上次尹灵鸢出巡,她把园子看成那个样子,便很是自责,如今自家贵妃娘娘在呢,初辉底气足的很,谁也别想像原先那样强取豪夺。 别说菜蔬了,若是娘娘没发话,樱华宫的一根绿草她都不会让它被人拔去。 “好叫蕊婕妤知道”,初辉道,“这些菜蔬自有定数,给太后的、皇上的、还有运去外头的,都是早就算计好了,除非娘娘有令,否则绝不能任人随意采摘。” 余妙蕊面上已经非常挂不住了,她探了探头,越过初辉看到她身后大片的菜蔬:“我也不多要,一篮子便可,再说也是准备给皇上做吃食,怎么,表姐这里的菜蔬金贵,连皇上都吃不得了吗?” “婕妤这话,奴婢们可不敢接”,初辉忙道,“只不过皇上若要吃,贵妃娘娘自会送去,就不劳婕妤做主了。婕妤若是自个想给皇上做些吃食,又何必来咱们樱华宫要菜蔬呢?” “你竟然敢如此……”余妙蕊气不打一处来,偏她今天带的人少,除了云栽就只有两个拎篮子的小太监,初辉身后宫女太监站了一大堆,她若要硬抢,也只有被人按着的份。 可是就这么回去? 那她堂堂蕊婕妤的面子往哪搁? 一时间进退维谷,竟有些下不来台。 好在这时候她宫里的草儿找来,从后头大老远就开始喊她。 “什么事?!”余妙蕊戾气未消,倏然转头,恶狠狠的盯着草儿。 草儿被她这眼神吓了一跳,连忙俯身请罪:“主子恕罪,奴婢有要紧事来回禀主子。” “说!”余妙蕊没好气的道。 草儿看看左右,人太多了,似乎有所顾虑。 偏余妙蕊此刻心情不好,没工夫跟她打哑谜,想也没想的吼道:“快说!” “是。”草儿再不敢耽搁,连珠炮似的吼道:“蔡婕妤怀孕了!” “你说什么?”余妙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听错了。 草儿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蔡婕妤有孕,宫里都在传,皇上也过去了。” 余妙蕊妄图自我安慰的问:“不会是东施效颦罢。” 她指的是先前莲婕妤那事,弄个模棱两可的有孕,只为了争宠。 “应该……不是的。”草儿感受到来自蕊婕妤的压迫感,说话更加小心翼翼,“好几个太医都过去了,皇上还赐了赏给承乐宫,想来……应该是真的。” 轰隆一声,余妙蕊脑子里炸开了,顿时再顾不得什么菜蔬面子,忙不迭的往回跑。 同在场听到这个消息的初辉见人走远,转身对宫人交代几句,自个回了钟秀宫,将这消息告诉了尹灵鸢。 “今日倒是稀奇”,尹灵鸢颇为好笑,“一向都是宝笙这个包打听来说,这回倒是你先知道了。” 初辉:…… 难道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蔡婕妤有了身孕,娘娘就没有旁的想法吗?” “是该恭喜她一下”,尹灵鸢自觉接收到了初辉的提醒,于是吩咐:“你去摘两篮子新鲜蔬菜,再让宝笙去库房选两样礼物,送去承乐宫给她,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初辉:…… 好吧,她早该明白的,娘娘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思。 承乐宫里热闹非凡,送礼的、恭喜的、打探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表面是笑脸,内里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蔡婕妤性子孤傲,虽然在新人里算是得宠的,但也没谁一味的往她身边凑,如今有孕,倒是道也挡不住了。 就像是今日的承乐宫,冷清了一个白天,眼见快到黄昏,反倒热闹起来。 余妙蕊过去的时候,静贵妃刚从承乐宫出来。 “嫔妾给静贵妃娘娘请安。”她连忙俯身行礼。 “起来罢”,静贵妃道,“可是来看蔡婕妤?” “是,嫔妾听说蔡姐姐有孕,想着过来贺一贺。”余妙蕊一派温婉贤淑,将所有的不甘嫉妒都压在心底。 “进去罢,孙嫔她们也在里头呢。”静贵妃笑笑,不欲再说什么,越过她便要离开。 余妙蕊咬了咬下唇,转身唤了句:“娘娘。” 静贵妃驻足,面带疑惑的看向余妙蕊:“何事?” “嫔妾想去娘娘宫里坐坐,不知道娘娘可否得空?”余妙蕊讨好的问。 静贵妃笑了,客客气气的道:“妹妹想来,本宫自然欢迎,也是十分喜欢跟你们说话的,只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你还得进去看蔡婕妤呢,不妨改日。” 余妙蕊暗自握了握拳头,顺从的道:“是,嫔妾考虑不周了,娘娘忙了一天,阖该好好歇歇,嫔妾恭送娘娘。” 静贵妃颔首,扶着紫晴的手离开了,留下余妙蕊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主子……?”云栽不安的唤了一声,“其实您何必要如此费力。” 自家主子的所作所为云栽都看在眼里,除了侍寝之前总往钟秀宫跑,侍寝之后,便竭力想要亲近静贵妃,可不管主子怎么示好,静贵妃的态度始终淡淡的,不热情也不冷淡,对主子跟对别的嫔妃并没有什么两样。 云栽忍不住道:“明明毓贵妃才是……” “你懂什么?!”余妙蕊不悦呵斥,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面上的阴沉,重新换一副笑脸,往承乐宫里面去。 静和宫。 静贵妃才一回宫,便见到了早已等在这里,心急如焚的莲婕妤:“娘娘您可回来了,嫔妾……” “进去说罢。”静贵妃淡淡道。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93章 居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蔡婕妤是真的怀孕了吗?” 刚一进屋,莲婕妤便迫不及待的问。 反观静贵妃不慌不忙,毋自坐下来,紫晴眼疾手快,迅速扯了垫子放在她后头,静贵妃顺势靠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娘娘……”莲婕妤忍不住开口,带着催促。 “瞧你这急慌慌的样子。”静贵妃复又端起一杯热茶,轻轻啜饮一口,而后才抬起眼皮,挑了一眼莲婕妤,“太医都去了,皇上也封了赏,你觉得还能有假?” 那意思份明就在说,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为了争宠那般犯蠢。 “娘娘!”莲婕妤噗通一声跪下了,显然是真的着急了,膝行几步扑到静贵妃腿边,“求娘娘救救嫔妾罢。” 静贵妃终于放下茶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先前那事儿,让本宫怎么说你好?” “嫔妾知道错了,是嫔妾做了蠢事”,莲婕妤简直悔不当初,“嫔妾也是一时糊涂,气不过才会出此下策。” “你也真是的”,静贵妃蹙眉斥道:“她们才入宫多久,你入宫多久了?不过是略得了几日的恩宠,便这般沉不住气,需知后宫佳丽三千,哪能一枝独秀?” “是,嫔妾以后都听娘娘的”,莲婕妤忙道,“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乱来。” 静贵妃看了她一会,终究发话,叫她起来了:“赐坐罢。” 紫晴搬来凳子,莲婕妤轻轻坐了上去,满脸期待的看着静贵妃。 后者复又咽了口茶,继而道:“好在也不是什么大错,十五日的禁足也早已过去,本宫会寻个合适的机会,在皇上跟前儿替你说情的。” “多谢娘娘。”莲婕妤忙又起身谢恩,静贵妃挥了挥手,让她坐下。 可莲婕妤仍旧不安:“只是眼下蔡婕妤已经有了身孕,那个蕊婕妤……”她不敢说的太明白,毕竟蕊婕妤近日总往静和宫跑,莲婕妤不确定,是不是静贵妃也要提携蕊婕妤。 “她有了身孕便不好再侍寝了”,静贵妃道,“不正好给了你机会?” “至于蕊婕妤……”静贵妃沉思片刻,终是淡淡的开了口:“到底是毓贵妃的亲妹妹。” 莲婕妤一时惊喜,听静贵妃这么说,便是不打算提携蕊婕妤了?当然这也是她心底期望的。 “娘娘的意思是……”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蕊婕妤只是做表面功夫?” “人心隔肚皮,是不是表面功夫,本宫也无从辨认”,静贵妃看着对方的眼睛,缓缓道:“不过她能得宠,到底是沾了毓贵妃的光的,你明白吗?” 到底是毓贵妃的亲妹妹…… 莲婕妤正自思量静贵妃话中的未尽之意,外头紫月进来禀报,说荷嫔带着四皇子来了。 静贵妃眼神一下子亮起来:“快请她们进来,本宫许久不见瑜儿,想念的紧呢。” “是”,紫月领命下去。 静贵妃又吩咐紫晴:“让厨下今日多加两个菜,捡着小皇子爱吃的。” “哎,奴婢这就去”,紫晴笑道,“娘娘对四殿下真好。” 静贵妃微笑着颔首,复又看向莲婕妤:“你今日先回去罢,改日得空了再来。” 莲婕妤暗自握了握拳,行礼退下了。 宫里的日子如流水,看似和谐的一日日过着,静贵妃主理六宫得心应手,有荷嫔帮忙更是万事妥帖; 莲婕妤失宠之后,终于再一次见到了皇上,皇上念着往日情分,不再冷落于她,虽恩宠不似从前般盛,但好歹没人再敢当着她的面提及当日“诈孕”一事; 蔡婕妤自从有孕后很少出来见人了,都是呆在自个宫里安心养胎,虽暂时不能侍寝,但皇上时常探望,知道她性子喜静,还特地让人不许随意打搅; 蕊婕妤依旧是恩宠最盛的那个,不知她是不是放弃了,这段时间往静贵妃身边跑的次数倒是少了很多,只一味的扒着皇上; 瑾妃和卉美人一如既往的低调,除了教养二皇子,平日里很少看到瑾妃的身影;卉美人更是低调,安安静静的甚少引人注意;只孙嫔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凑热闹,什么事情她都想插一脚,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尹灵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娴妃和李美人、崔淑女常常过来帮忙,有时候也在园子里一块坐坐喝茶。 时近四月,正是山花烂漫时节,年前开始吩咐人做的麻将牌坯子已经全制好了,她画了一张完整的花色图,聿泽便照着她画的,临摹成更好看的样子,给七禾太监拿去当雕刻的模板。 图纸有厚厚的好几张,亲手交到七禾手上的时候,刚好娴妃她们来了,看到这画的千奇百怪模样的图纸,忍不住好奇围观。 “这便是你说的那甚麻将牌?”娴妃翻看着,只觉得通篇圆圆条条的,看的她有些眼花缭乱。 “等做出来才好看呢。”尹灵鸢笑着请几个人入座,又吩咐上茶点。 “听闻娘娘的麻将牌都是用鸽子血镀了金做成的。”李婕妤语带羡慕,“想来一定华贵无比。” “姐姐们说的”,崔淑女忍不住疑惑的问:“不知何谓鸽子血?” “就是一种红宝石”,李婕妤解释道,“乃是宝石中的极品,艳红如血,最是漂亮,贵妃娘娘搜集了不少,做成了一副麻将牌。”她说着又给崔淑女解释什么是麻将牌。 “乖乖”,崔淑女忍不住感慨,“嫔妾见都没见过,竟能做成牌九。” 尹灵鸢笑笑,吩咐七禾带着图纸回去做。 “等过几个月做好了,我请你们来玩。”尹灵鸢邀请,正好四个人,太适合打麻将了,“这可比牌九好玩多了。” 三人于是纷纷点头,表示期待。 正说的好好的,宝笙进来禀报:“娘娘,莲婕妤来了。” 尹灵鸢有点无语,莲婕妤也不知道转了什么性子,自从复宠之后,便一改往日见到自己恨不得躲八百里的样子,反倒时常往她跟前凑。 “她说什么事了吗?”尹灵鸢问。 “说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娘娘”,宝笙说着,又补充了一句:“种菜方面的。” “让她去找初辉。”尹灵鸢直接道,懒得跟她虚与委蛇。 “是。”宝笙下去了。 娴妃闻言开口:“她这么频繁的往你这来,可别是有什么企图罢。” 就为了这些菜蔬吗?可是自己明明拒绝过她了。 莲婕妤似乎不死心,三次来有两次是想看她的菜园子的,还有一次问她要种子,但都被尹灵鸢回绝了。 “嫔妾听说,她在自个宫里也弄了几个花盆,想要模仿娘娘种菜呢。”李婕妤笑道,“要知道,从前太后可是亲口下过谕旨,不许旁人跟娘娘一样种菜的。” “太后是怕后宫乌烟瘴气的。”想起从前孙嫔整的那一出,满后宫的粪肥味道,娴妃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但是莲婕妤只是像养花似的养几株菜蔬,原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她有点高调,整的整个后宫都知道她想要东施效颦,暗地里嘲笑的不少。 好像自从“诈孕”那件事之后,莲婕妤便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她自己也有些破罐子破摔,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尹灵鸢说让她去请教初辉,她便真的去了,她一个婕妤,初辉也不好躲着不理,真就老老实实的给她讲了半天的种田之道。 莲婕妤兴高采烈的回去,当晚便又让人送了几个大花盆,拔了原本开的好好的花儿,全部种上菜蔬,也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第294章 叵测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静和宫偏殿,里里外外已经摆了好些个花盆,不过莲婕妤显然没什么种菜的天赋,一盆盆里的菜蔬不是瘦小稀疏,便是草比苗高,长势着实不怎么样。 齐烨过来的时候,正看见莲婕妤在摆弄新的花盆,往里面埋种子。 “你还真要效仿毓贵妃种菜不成?” 莲婕妤闻言回头,连忙过来给齐烨行礼:“皇上来了,臣妾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起来罢。”齐烨毋自走过她身边,去看那几个大大小小的花盆,随口道:“静贵妃说你思念朕,劝朕过来瞧瞧,可是朕看你倒是种菜种的起劲。” 莲婕妤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齐烨后头,闻言讨好的笑了:“臣妾是思念皇上,正因为心绪太过牵挂,又不愿意总是打搅皇上,怕扰您烦心,所以才种些菜蔬,想着跟毓贵妃娘娘学学,能静静心。” 齐烨颔首:“毓贵妃是心思安静。”只不过未免有些安静的过头了,每次都得齐烨主动去瞧她,她往养居殿去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不过齐烨也习惯了就是。 “你学毓贵妃种菜怎么样了?”齐烨复又多问了一句。 莲婕妤扶着齐烨坐到里间,又亲自捧了茶给他,面露沮丧:“方才您也瞧见了,很是不怎么样。” 齐烨难得被她这样子逗笑,好心安慰:“毓贵妃侍弄菜蔬多年,她又喜欢这个,你种不好也不奇怪。” “可是嫔妾明明就是按照贵妃的法子种的。”莲婕妤似乎心有不甘,嘟着嘴失落的道:“臣妾亲去钟秀宫瞧了好几回了,更是请教过初辉姑姑,真真按照初辉姑姑讲的法子,一步不差的种下来的,可就是怎么也种不出樱华宫和钟秀宫菜蔬繁茂的样子,真真邪门了。” “什么邪门?”齐烨随口问。 莲婕妤依旧是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说的更起劲了:“这种菜无外乎几样,培土、埋种、浇水、施肥,臣妾自问样样细致、小心呵护,可是种出来的就是比不得毓贵妃娘娘的,长得也慢,论说都是土生土长的,缘何差别如此之大呢?” 她看着齐烨,复又补充了一句:“莫不是贵妃娘娘有什么秘法,是臣妾不知道的吗?” 齐烨拨弄茶盏的手一顿,转头看向莲婕妤,打量她片刻后问:“你说毓贵妃有什么秘法?” “臣妾若是知道,也不必日日发愁了”,莲婕妤不动声色的觑着齐烨的脸色,“说来毓贵妃似乎连肥料都不施加……” “毓贵妃读书多”,齐烨终是开口,“在南边的时候,她便知道旁人不知道的农桑知识,想来便是因此罢。” 莲婕妤蹙眉思考,片刻后疑惑的问:“敢问皇上,可知道毓贵妃娘娘读的什么书?臣妾也想借来拜读一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素闻蔡老大人博学鸿儒,贵妃娘娘竟还知道蔡老大人不知道的书吗?” “术业有专攻”,齐烨拧眉,“岂不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皇上说的是”,莲婕妤顺着他的话道,“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想必贵妃娘娘真的天赋异禀,种出来的菜蔬又好吃、长得又快,非比寻常……” 齐烨略坐了会就走了,说是前朝还有事情要处理,莲婕妤有心想留他用晚膳,齐烨也没答应。 送了皇上离开,宫人扶着莲婕妤坐下,有些担忧的开口:“主子方才是否说的太多了,好不容易皇上才来咱们这一回,您何不慢慢来呢。” “你没听皇上说吗?”莲婕妤缓了脸色,“是静贵妃娘娘让他过来的,既然咱们跟了静贵妃,自然是要为人家办事的,此事若是成了,还怕没有以后吗?” “可是皇上真的信了吗?”宫女不确定的问。 莲婕妤没有回答,她当初听静贵妃说这些也不相信,觉得太过诡异,可是这些日子自己亲眼尝试下来,愈发觉得不可不信。 有时候是一叶障目,皇上何等英明,从前不过是美人提醒他罢了,如今自己这一番分说,难道他心里真就没有怀疑吗? 齐烨回去的当晚,便叫李德福亲自去钟秀宫摘了一篮子菜蔬。 尹灵鸢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奇怪:“既然皇上想吃,何不到钟秀宫来,或者明日-本宫做了给皇上送去?” “不劳烦娘娘”,李德福笑意盎然,“皇上公务忙,没空过来,便叮嘱奴才取一些,到御膳房做了便好。” 尹灵鸢颔首:“那公公且先等等,本宫这便派人去摘,不知皇上想吃什么?” “不拘什么,只要是娘娘宫里的便可。”李德福笑道。 尹灵鸢吩咐人去摘了一篮子,给他带走了,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尽管后来齐烨又要过好几次,她也只当是对方胃口好,反正两宫菜蔬如今长势茂盛,倒不缺这一两篮子的。 聿泽如今的修为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基本可以维持一整个白天的真身,与之相对的,隐去尹灵鸢识海中的时间却变少了。 不是他不想隐去,而是随着修为的恢复,聿泽似乎越来越像一个“人”,而不是上古残魂,身体的本能让他渐渐的有些排斥待在识海之中。 “所以这是要完全恢复了的预兆吗?”尹灵鸢猜测,“若是到了修为完全恢复那一日,就再也不必依附于我了?” “应当是的。”聿泽也是头次经历这样的事儿,一点点通过本能的反应猜测。 “那我会怎么样?灵泉还在吗?”尹灵鸢疑惑颇多。 “灵泉是我的本命灵宝,应是不会消失的”,聿泽道,况且两人已经结为道侣,灵泉在她身上也行得通,“至于你,我永远都不会让你有事。” 哪怕恢复成原来残魂的样子,聿泽也会保护尹灵鸢。 “我相信”,尹灵鸢灿烂的笑了,她从未怀疑过自家尊上的本事。 不过眼看着聿泽日渐恢复,若是哪一日再也无法隐入识海,这么一个大男人,日日呆在宫里怕是也不好隐藏。 该要考虑离开了吗? 尹灵鸢忽然想到此,莫名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既希望跟聿泽离开,正大光明的去过二人世界,自自在在的周游天下,又有些舍不得眼前这些人。 她已经结丹,算是正式步入仙途,如今容貌已固,寿命更是比凡人延长了好几十倍。 按照聿泽的说法,若是玩累了,找一个深山老林,一修炼可能就是几十上百年,再出来早已物是人非,这些原本同她相识的人,也不知还能不能活在这个世上了。 就算她前几十年不去修炼,能时常回来看看的也就最初的那几年,之后凡人会慢慢变老,而她容颜不变,自不能随意露面。 “还早呢。”聿泽忽然开口。 “什么?”尹灵鸢回神。 “还不到离开的时候”,聿泽似是猜中她心中所想,安慰道,“即便到时候真的离开,也不必太过伤感,需知一切随缘,聚散终有时。” 尹灵鸢默默看了他一会,两人相对无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宝笙在外面喊:“娘娘?” 尹灵鸢收回思绪,看着聿泽身形慢慢隐去,方才开口:“进来罢。” “启禀娘娘”,宝笙推门而入,福了福身子道:“静贵妃娘娘于三日后设百花宴,遍邀宫中诸位嫔妃,请您届时前往御花园赏花赴宴呢。” 宫中嫔妃一向爱弄这些,赏花啊、听戏的,尹灵鸢一向随缘,并不经常参加。 “本宫知道了”,尹灵鸢道,“你去回了静贵妃的人,若是得空,自会前往。” 第295章 宴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到底没有去成静贵妃的百花宴,她正忙着种水稻,只推说身子不大爽利。其余嫔妃倒是都去了,毕竟是静贵妃相邀,不能不给面子。 说是百花宴,也不过是宫中诸位嫔妃一起坐坐,说说话罢了。 御花园里,静贵妃在临水阁中摆了桌椅,其上是一些时新瓜果茶点,众嫔妃可以在周围看花,看的累了便坐下来喝杯茶、说说话,岂不美哉。 崔馨儿跟着蔡婕妤一道过来,两人先去给静贵妃请安。 “难得你肯出来”,静贵妃对蔡婕妤十分和颜悦色,“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是。”蔡婕妤恭声应道:“太医说总呆着也不好,叫适时出来走走。” 静贵妃颔首,复又叮嘱不要太过劳累:“若是累了,便坐下来歇息,喝喝茶。” 蔡婕妤应下,扶着丫鬟的手徐徐而出,毋自赏花去了,也没管跟她一道来的崔淑女。 崔馨儿早习惯了她这模样,虽然心底多少会有些不舒服,但是也并不强求什么,反倒是静贵妃发了话:“你也去赏花罢。” “嫔妾昨日有些劳累”,崔馨儿笑呵呵的开口,“想坐下来陪娘娘说说话,娘娘不会介意罢。” “怎会?”静贵妃和气的道,“能和你们说话,本宫高兴来还来不及呢,只是怕拘束了你们。” 崔馨儿压抑着喜色,柔声笑道:“嫔妾们也爱和娘娘说话,素日里吃穿用度,多亏娘娘照应……” 她一直没有去赏花,即便后来娴妃和李婕妤来了,邀她同去,崔馨儿也推说身子疲累,并未离开。 大家上午赏花,三三两两的说话,到了晌午的时候,静贵妃直接在临水阁中摆了膳,众嫔妃共用。 尹灵鸢没来,静贵妃之下自然是娴妃,之后荷嫔、孙嫔,再往下便是蔡婕妤了,她因为怀着身孕,被重点照顾,菜品都与旁人不同。 “蔡妹妹真是好福气”,孙嫔先挑起了话头,“这有了身孕啊,连吃穿用都与旁人不同,论说新晋的嫔妃里头,还是蕊婕妤跟得宠一些,倒是蔡妹妹你先有了身孕,不得不说是福泽深厚。” 蔡婕妤有孕,再加上蔡老大人在朝中的地位,一旦来日生下皇子,往后便是为嫔为妃的命,宫里人怎么可能高兴。 更何况她性子孤高清冷,不懂得圆滑处事,无形之中更是得罪了不少人,后宫里就没有几个看她顺眼的。 “多谢孙嫔姐姐夸奖”,蔡婕妤直接道,“嫔妾不能饮酒、也不宜吃辛辣刺激之物,因而才独用饭食。” 她明明只是解释,但是说出来,听在孙嫔耳里,就跟炫耀差不多。 “知道你有孩子,身子娇贵”,孙嫔没好气的咕哝着,“好像谁没怀过孩子似的。” 蔡婕妤不理她了,倒是莲婕妤不甘寂寞,接着蔡婕妤去戳余妙蕊的肺管子:“孙嫔姐姐说的是,蔡妹妹有了身孕,自然要多照顾,即便同为婕妤,吃穿用与咱们不同也是应当,蕊婕妤,你说是不是?” 余妙蕊虽然扎心,但气势不能输:“莲婕妤说的是,不过闻听姐姐近日在自己宫里种了好些菜蔬,莫不是内务府拨给姐姐的东西不够用吗?姐姐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向妹妹开口,皇上平日里赏赐的东西不少,妹妹倒是不介意舍给姐姐一两样的。” “你……”莲婕妤气结,面色当即便拉了下来:“你以为皇上宠你几日,就这般……” “好了。”静贵妃出言打断,“好好说着话,怎么还恼起来了,本宫执掌六宫,若是你们谁缺了什么,便是本宫的不是,报上来与本宫知晓便是。” 听她这么说,余妙蕊连忙起身解释道:“娘娘执掌六宫,自然万事周全,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只是……” “好了。”静贵妃再次打断她的话,“本宫知道,你坐下罢。” 余妙蕊抿了抿唇,终是坐下不再言语。 莲婕妤瞥了她一眼,得意洋洋:“说来嫔妾种菜蔬也是跟毓贵妃学的,只不过嫔妾天生愚笨,种的不好,比不上毓贵妃娘娘十之万一,说来,孙嫔姐姐从前不是也种过吗?不知姐姐当时怎样?” 这事儿可以说是孙嫔最不愿提起的往事之一,被莲婕妤提出来,自然高兴不到哪去,只是勉强回了句:“没怎么样。” “哎,论种菜谁又比得过毓贵妃呢?”莲婕妤状似无奈的感叹:“都是一样的功夫,怎么偏我的就长不好,真是奇怪,也不知毓贵妃有什么秘法。” 她说着又转向娴妃:“娴妃姐姐常去钟秀宫,可是知晓?怎么毓贵妃连肥都不用施,好像就只要浇个水,菜蔬们就都自个长大了似的。” 娴妃听着这话,心中顿生警惕,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这种庄稼又岂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也不是照本宣科就能学会的,毓贵妃种了这么些年,想必有她自己的法子,不愿示于人前罢了。” 她避重就轻,将话题顺利引了下来,莲婕妤不好再深纠什么,只得不甘心的住了嘴。 倒是静贵妃提起,尹灵鸢今日没来,是因着身子不爽利,借此叮嘱众人要劳逸结合。 “瑾妃也没来呢”,荷嫔顺势道,“不知道是否也是身子有恙?” “她陪着二皇子”,静贵妃道,“说是不得空。” “听闻二皇子近日又被皇上训斥了”,孙嫔幸灾乐祸,“想来瑾妃是有的忙了。” “说来,二皇子从前可不这样,无论功课还是骑射,那都是顶顶好的,怎么如今倒愈发不如从前了”,莲婕妤跟着道,“到底姨娘不及亲娘好,从前宜妃娘娘……” “什么宜妃娘娘!不过是个罪妇罢了,做了那么多坏事,死的时候也早已被贬为了庶民。”孙嫔纠正,语带不屑。 莲婕妤饶有兴味:“从前姐姐可不是这般态度啊。”要知道宜妃盛世之时,孙嫔可是贴她贴的紧呢。 孙嫔还要再分辨,静贵妃出言阻断了这个话题:“都是去了的人了,还提她做什么,到底是荷嫔有福气,小皇子愈发出色了,皇上也看重。” “多谢娘娘帮着教导。”荷嫔笑吟吟的看向静贵妃。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十分和谐。 只是这和谐也没维持多久,席间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接着是杯盘碗盏落地的咣啷声。 众人同时往骚乱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蔡婕妤一手捂着肚子,半倒在椅子上,痛苦的呻吟。 “哎呀!”坐的离她最近的李婕妤连忙起身,被她这痛苦模样吓了一跳。 静贵妃匆忙从座位上下来,走到蔡婕妤身边查看:“这是怎么了?快传太医!” “嫔妾……”蔡婕妤捂着肚子,面上虚汗涔涔,“好疼……肚子好疼……” “快去!传太医!”静贵妃一面试图搀扶她,一面大声的吼道。 众嫔妃纷纷走下座位,围到了蔡婕妤身边,面上都是焦急万分的,至于心底怎么想,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296章 反复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宴会匆匆散去,尹灵鸢是听娴妃说起,才知道这事儿的。 蔡婕妤没事儿,孩子也没事儿,太医给开了药,后来疼也止住了,只是平白受了一场罪。 “可诊出是因为什么了吗?”尹灵鸢问。 娴妃摇摇头:“皇上也赶去了,请了好几个太医一起诊治,都说蔡婕妤身子无恙。” “莫不是……”尹灵鸢猜测,做了个口型:中毒? “按理说应当不会”,娴妃复又摇头,当时她们都在静贵妃的宴席上,即便下手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静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更何况事后蔡婕妤所用饭食、碗盏都检查过,并未有下毒的迹象。 “那我有空去看看她。”尹灵鸢道。 “太医说需要好好歇着”,娴妃道,“皇上也不叫旁人打扰,你还是过些日子再去罢。” “也好。”尹灵鸢点点头。 到底有静贵妃呢,事发的时候她不在,无从判断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少往前头凑。 然而,事情至此却远远没有结束。 原本以为蔡婕妤只是突发的身子不适,治过便好了,不想没隔两天又犯了,依旧是腹痛难忍,疼的她脸色都煞白了,请了太医过来,还是没诊断出个所以然。 顾忌着她有孕,太医并不敢用太重的药,只能慢慢调理,虽然龙胎尚在,但是如此两次折腾下来,损耗也不小。 齐烨深感担忧,再不敢大意,特地请了方吉平入宫诊断。 此刻,钟秀宫却是另一番景象。 方吉平入宫,含绿也跟着来了,直接到钟秀宫拜见尹灵鸢。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这还是含绿出嫁之后,主仆两人首次见面。 抛开繁琐的礼仪不提,含绿牵着尹灵鸢的手,被后者拉到榻上同坐。 “怎么两个月不见,你瞧着瘦了些?”尹灵鸢左右有看,头一句话便是这,“莫不是方太医待你不好?娶回家了便不知道珍惜,日日让你伺候他罢?” 本来见到尹灵鸢,颇有些感伤的含绿一下子被逗笑了:“夫君待我很好,平日里的活也都是下人做的,哪里就要我亲自动手了?” 只不过她第一次管着一个府邸,到底有些生疏,各类繁杂事务,难免操劳些,但这些事儿,就不必跟娘娘提起了。 “那就好。”尹灵鸢叮嘱,“若是他敢欺负你,记得来告诉我。” “娘娘放心罢,夫君他……”含绿有些害羞,“待我很好的。” 看她这欲语还羞的模样,尹灵鸢略放了心,她就觉得含绿眉宇间透着疲惫,若不是受了欺负,想必便是新婚夫妻间之那点事? 她就不好多问了。 方吉平上午入宫,给蔡婕妤诊断完了,还得去回皇上的话,尹灵鸢留含绿在钟秀宫用的午膳,直到下午方吉平来接,她又顺势问了几句蔡婕妤的病情。 “从脉像上看,倒未见得有什么异常”,方吉平道,众位太医都诊断过了,若是真的身体有异,也不是非要等到他来才能诊出来,“只是从表征上看,突发的腹痛难忍,也实在异常。” “胎儿呢?”尹灵鸢问,“胎儿可有受损。” 方吉平摇摇头,“眼下胎儿无恙,但是母体如此反复,迟早是个伤害。” 尹灵鸢约略了解,怀孕生产这个事儿,她也实在不懂,只是皇上已经命方吉平亲自照管蔡婕妤的身子了。 临走的时候,方吉平欲言又止,尹灵鸢看出他有话要说,遂给宝笙使了个眼色。 宝笙会意,拉着含绿去一旁,说是有东西给她。 “你在怀疑什么吗?”等两人走了,尹灵鸢问方吉平。 他并不是怀疑什么,只是想问解毒丹可不可以随意服用。 “你是说”,尹灵鸢问,“蔡婕妤是中毒吗?” “微臣也不知道”,方吉平道,诊断不出病症,这只是他怀疑的一个方向,但是中毒按理也要有个异常反应吧,可是蔡婕妤除了发作的时候,事前事后都正常,“微臣只是想问,若并未中毒之人,服用此丹药会不会有异常。” “正常人定不会的”,尹灵鸢想了想道,“但是对胎儿有无影响,我也不大清楚。” 方吉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另一边宝笙和含绿也回来了,两人告退出宫。 此后数日,不知是方吉平真的妙手回春,还是蔡婕妤自个好了,倒是没有再犯过。 尹灵鸢还特地抽空去瞧了她,精神不似往日好了,但是面色还算健康,撑着精神陪尹灵鸢说了会子话。 怕她太过劳累,尹灵鸢略坐坐便走了,本以为只是寻常的一次探望,谁知到了晚间,蔡婕妤又犯病了。 皇帝紧急召方吉平入宫,尹灵鸢得到禀报,也赶去了承乐宫。 到的时候,静贵妃她们都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静贵妃满脸焦急,“蔡婕妤有着身孕,可禁不起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方吉平顾不得回话,正竭尽所能的替蔡婕妤诊断。 可是她剧痛之中不停翻腾,方吉平也实在不好诊脉,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尹灵鸢看着不断折腾的蔡婕妤,捂着肚子呻吟,明明上午她来看过时还好好的。 她忍不住上前:“皇上,还是先安抚一下才婕妤吧,要不然方太医不好诊治。” 齐烨闻言俯下身子,试图安抚:“清姿,你先忍忍,让方太医为你诊脉,清姿……” 人在剧痛之中,实在没什么礼仪顾忌,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她虽然听到了皇上的话,也忍不住疼。 尹灵鸢见状,示意两个宫女上前按住蔡婕妤的身子,她自己亲自上前,按着蔡婕妤的手臂,给方吉平诊脉:“得罪了,妹妹且先忍忍。” 这个时候她也不敢贸然使用灵力,怕影响方吉平的诊断。 蔡婕妤被按着,终于被迫安定下来,由着太医诊脉。 可是方吉平却是愈诊断,眉头蹙的愈紧,额角也有细汗渗出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 除了因为疼痛而引起的脉搏加速,蔡婕妤的脉象看不出任何异常。 跟他平日里诊断的结果相差无几。 “如何?”眼见着蔡婕妤挣扎的愈发厉害,齐烨忍不住催促。 方吉平放开她的脉腕,暗暗看了一眼尹灵鸢,而后转身,从药箱的最里头翻出一粒丹丸。 到底是将解百毒的丹药拿出来了,尹灵鸢便知道,他是没法子了。 聿泽没来,尹灵鸢也看不出蔡婕妤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在方吉平拿出丹药之后,也没有拒绝,反而做好了万一有什么事儿,就出手先保住蔡婕妤母子性命的准备。 “这是什么药?”反倒是静贵妃问了句。 “是微臣研制的丹药,眼下只得先给婕妤服下,看是否起效。” “方太医可确定吗?”静贵妃不放心的道,“蔡婕妤可怀着龙裔呢。” “微臣不敢十分肯定”,方吉平老老实实道,“只能尽力一试。” “啊!”床上,蔡婕妤发出一声惨叫,丫鬟再也按不住她,就见蔡婕妤疯狂捶打自己的肚子,还试图往墙上撞。 “清姿!”齐烨大惊,还好他离得近反应快,在蔡婕妤发疯之前,全力遏止住了她。 “这发作的比上一次还厉害。”娴妃亦是面露担忧,忍不住道。 “拿药过来!”齐烨再无犹豫,偏头冲方吉平喊。 后者也不敢耽搁,匆忙将丹丸奉上,蔡婕妤嘴巴闭的死紧,齐烨此刻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下狠劲掰开她的嘴,将药喂了进去。 众人谁都不敢动,齐烨仍旧死死箍着蔡婕妤的身子,不让她发疯伤害自己。 所有人目不转睛,全都盯着蔡婕妤,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尹灵鸢更是全神贯注,随时准备出手。 只见蔡婕妤先是粗喘气,竭力想要从齐烨的双臂底下挣脱,接着断断续续的呻吟,一味的喊着疼。 这种状态持续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方有减弱之趋。 直到一刻钟之后,她的呼吸渐渐平缓,面上也不再狰狞,反倒因为方才挣扎太过,耗尽了力气,身子软倒下来。 “方吉平。”齐烨松开力气唤道。 方吉平连忙上前,一番诊过断后道:“痛感消解,婕妤是没事了。” 第297章 法师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众人全都松了口气,折腾到现在,天色也已经晚了。 “皇上早些回去歇息罢,明日还要早朝呢,留臣妾在这里守着蔡婕妤就行了。”静贵妃道。 齐烨又看了一会蔡婕妤,转向众嫔妃:“你们也都跟着折腾一晚乐,都早些回去罢。” 说着他又吩咐蔡婕妤身边的宫女,让好好守着自家主子:“若有什么异常,及时来回朕。” “是。”宫女低声应了。 “臣妾愿意守在姐姐身边”,一个声音弱弱的开口,众人同时看过去,就见说话的崔淑女小心翼翼,“臣妾就住在偏殿,离的近守着姐姐也方便些,皇上和贵妃娘娘都早些回去歇息罢。” 齐烨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也好罢,那就辛苦你。” 崔淑女忙道不辛苦。 齐烨也没多看她,带领众嫔妃离开,出了承乐宫的大门,莲婕妤突然开口:“皇上,贵妃娘娘,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静贵妃偏头问她。 莲婕妤看向齐烨,斟酌着开口:“蔡妹妹身怀龙裔,却屡次犯病,太医都诊断不出来,臣妾想着,会不会是因为旁的原因。” “旁的什么原因?”齐烨不解问。 “嫔妾也只是猜测”,莲婕妤缓缓道,“若不然,请法师入宫,驱驱邪也好,就算是给蔡婕妤和她腹中的胎儿祈福了。” 齐烨蹙着眉,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他虽然一向不信这些,但是身为天子,不能不敬天地。 “莲婕妤说的,也不无道理……”静贵妃开了口,“皇上,不如就请法师入宫做一场法事罢,说来后宫也有好久没做过法事了。” 齐烨沉吟片刻,终究点了头:“你安排就好。” “是。”静贵妃领命,众人恭送了皇上便各自散去。 皇家有专门的法师来做这些,跟从前良嫔故意欺负小瑜儿母子弄来的那些人不同,静贵妃请来做法事的,都是京中德高望重的大师,从前也主持过不少水陆大法事。 尹灵鸢偶尔会碰见他们,看打扮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的,无论是宫人还是嫔妃,遇上都会恭敬的唤一声法师。 法事先是在承乐宫做了三场,接着去太后宫里做了一场,之后又在后宫做了一场大的,全部由静贵妃管着,也没尹灵鸢什么事儿。 倒是宫中诸位嫔妃,常有所求之事,或者祈福、或者解忧,找去的不少,有的还请示静贵妃,请他们到自己宫里做一场,驱邪赈宅。 这半个月来,后宫倒是十分热闹,而承乐宫蔡婕妤,自从做过法事之后,倒再没犯过病。 尹灵鸢后来问过方吉平,他也不确定是自己的丹药起了作用,还是这些法师真的道行高深,看起来蔡婕妤的身子似乎痊愈了。 “娘娘,静贵妃宫里人来传话”,宝笙进来禀报,“说是后日要在宫里做一场最大的水陆法事,静贵妃让后宫诸人全都参加。” “我也要去吗?”尹灵鸢有点不乐意,她远远的看过两次承乐宫做的法事,乌烟瘴气喧嚣的很,她实在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静贵妃娘娘说,请您务必前往。”宝笙带着点劝说的味道,“其实用不了多久的,您总也不去,终究不太好。” 上次百花宴她没去,宝笙便不太赞成,到底对方是静贵妃,面子上不能太过不去。 “好吧”,尹灵鸢妥协,“我去便是了。” 聿泽如今作息规律的很,白日里通常留在园子里修炼,晚上双修或者进入识海,尹灵鸢本想着自己做个样子便罢,没想到聿泽破天荒的竟然要求同往。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吗?”尹灵鸢奇怪,自从他修为恢复的多了,能够单独待在园子里修炼,便不再参与后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除非是齐烨单独跟尹灵鸢相处,那他是一定要时时刻刻显示自己存在的。 “是后宫里的法事”,尹灵鸢道,“皇上应该不会去的,即便是去,也还有那么多人呢。” 言外之意,你大可放心。 聿泽颇为不屑,故作深沉的道:“本座便是如此小气?” 那还用说?尹灵鸢心道,不过嘴吧却甜的很:“哪能呢?我这不是怕你无聊嘛。” 聿泽不置可否,到底跟着去了。 法事定在后殿的礼佛堂,嫔妃们按照位份坐在外围,中间空出场地留给法师们。 时辰是午时,已是四月底,中午太阳很足,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偏殿中还摆着一盆火,又热又呛,数名法师围着火盆打转,口中念念有词,甚至吵闹,果然是她最不喜欢的场合。 “毓妹妹来了,赶快入座罢。”静贵妃看见他招呼道,尹灵鸢看到静贵妃旁边有一个空着的位子,便走了过去。 果然是最大的一场法事,后宫里的嫔妃悉数在列,每个嫔妃的座位上都摊开摆着一本经书,尹灵鸢看其他人全都双手合十,眼睛看着经书小声诵读,她便也不好再乱看,跟着滥竽充数。 经书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看起来颇为费劲,殿中烟熏火燎的,尹灵鸢只觉得呛鼻,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小声诵读的嗡嗡声、法事们摇铃铛的声音、脚步落地声、还有大法师念诵口诀的声音:“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敕此符,普扫不祥……” 尹灵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口吐三昧之水,眼放如日之光,捉鬼用天蓬力士,破病用镇煞金刚……” 尹灵鸢有点被催眠了。 “降伏妖怪,化为吉祥,急急如律令!” 就在尹灵鸢东倒西歪,双目微阖的时候,突然听到聿泽的一声唤:“灵鸢。” 她抬头,发现聿泽不知何时现身,而眼前,法师的一柄桃木软剑,正直指自己的眉心。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法师一声厉呵,只见一道白光从他剑尖飞射而出,直直朝着尹灵鸢眉心打来。 尹灵鸢精神猛的一震,本能的想要反应躲避,聿泽却在此时扶住了她的肩膀,坚定却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别动。” 而后指尖曲起,另一道冰蓝色的光从他指尖迸射而出,与白光相撞,在半空中消散于无形。 “法师这是何意?!”尹灵鸢心有余悸,深吸一口气豁然起身,强势打断了法师的做法。 原本在低头诵经的人,全都抬头看向这边,不明白毓贵妃突然这是怎么了。 法师收起桃木剑,躬身站在一旁,微微躬身未发一语,其余摇铃铛的、诵经的也都停下了动作。 “毓妹妹怎么了?”静贵妃开口,看向场中满脸的不解。 “该问问法师,方才为何拿剑指着本宫?”尹灵鸢盛气凌人,显是十分恼怒了,“难不成想趁着本宫诵经,暗地里刺杀本宫不成?” “萨菩法师是得道之人,怎会刺杀妹妹?”静贵妃完全难以置信,看向法师眼神中带着询问。 “娘娘”,被称做萨菩法师的人开口,“山人不过是驱邪逐凶,绝不敢刺杀娘娘。” “是吗?”尹灵鸢冷哼,虽然她不知道方才那道白光是怎么回事,但是眼下强势一点总没错,“那方才法师剑指本宫又是为何?” 萨菩法师不说话了,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静贵妃见场面僵持,连忙开口劝:“妹妹是否有所误会,法师不过是正常做法罢了,从前在承乐宫和太后宫里做法也是如此,妹妹头回参与,想必是太过紧张了。” “难不成在太后宫里做法事,也会用剑尖指着太后的眉心吗?”就算这是做法事的正常流程,但是方才看到的那道白光,绝对不简单。 “萨菩法师不过是驱邪逐祟”,莲婕妤幽幽开口,“自然是哪里有邪祟,便会剑指哪里了。” 此言颇有深意,尹灵鸢倏然转身,看向莲婕妤:“你的意思,是本宫身有邪祟?莲婕妤,可知污蔑本宫的下场?!” 尹灵鸢甚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莲婕妤被她这模样镇住,一时不敢顶着她的威势开口。 “如此说来”,尹灵鸢视线逡巡,一一扫过静贵妃、莲婕妤和法师众人,冷声挑明:“静贵妃请来这些法师,难道是为了针对本宫吗?” 第298章 惊涛骇浪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窍通而百窍通,连日以来的事情在尹灵鸢脑海里迅速闪过,似乎都有了某种联系。 凡事突如其来必有古怪,从莲婕妤刻意接近她开始,便是想要从她身上探寻种菜蔬的秘密,想来是有所怀疑? 法师是莲婕妤提议,借着蔡婕妤的病请进宫里来的,莲婕妤是静贵妃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现在想来,蔡婕妤病的的确古怪。 太医诊断不出,莫名其妙的腹痛……尹灵鸢灵光乍现,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毓妹妹这话从何说起?”静贵妃开口,打断了尹灵鸢脑海中飞速乱转的思绪,只听她语气依然平和,“妹妹深得皇上宠爱信重,本宫怎么会针对妹妹呢?这做法事原也是祈福求平安的,法师们行事动作自有章法,想来是妹妹多心。” “就是啊”,莲婕妤有了静贵妃撑腰,也敢说话了,“咱们都低头诵经呢,怎么偏娘娘看到了桃木剑?法师您说呢?” 萨菩法师呼了声法号,恭敬道:“山人只是寻常做法事罢了,娘娘不必惊慌。” 尹灵鸢根本不信,她现在思绪纷杂,很多事情在她脑海里来回闪现,需要安静下来好好缕一缕。 “毓妹妹且先坐下”,静贵妃复又开口,“法事还没有完成,妹妹若有什么话,也请容后再说可好?” “不必了”,尹灵鸢一步迈过了小案几,“本宫行得端做的正,没什么邪可趋,这法事不参加也罢。” 话落,拂袖而去。 不管身后是如何收场的,尹灵鸢毋自回了自个宫里,方才的事情太过意外,现在想来,聿泽提出跟自己同去,莫不是提前感受到了什么? “那个萨菩法师的确有些微薄道术”,聿泽道,“他一入宫我便有所察觉。” 只是这种程度在聿泽这里根本不够看,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今日说让尹灵鸢参加,他才跟了去。 “所以他也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了?”尹灵鸢大惊,“还有你的存在……” “不过是习得一点皮毛罢了”,聿泽颇为不屑,“以他的本事,看不出你我的。” 修者从来都是实力为尊,高等级修为可以看穿低等级修为的底细,而低等级修为却完全看不透高等级者,更何况萨菩法师与他们实力差距悬殊,根本不可能看出尹灵鸢的修为,更遑论发现聿泽的存在了。 “那道白光便是试探。”聿泽道。 白光在凡人眼里是看不见的,只有尹灵鸢这样身负灵力之人,才能看清楚。白光本身并无伤害,但是若她下意识躲避,便正好说明她并非凡人。 “既然不是道士看出来……”尹灵鸢双眼微眯,想起了之前被静贵妃打断的思绪。 “你说,静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突然这样开口问聿泽,但是也不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语道,“看似完美无缺,对吧。” 性子平和宽容、处事中正,端庄贤淑,从不争宠献媚,说一句嫔妃典范也不为过。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尹灵鸢忍不住想起莲婕妤,她如何得宠、如何上窜下跳、又是如何在背后推动的这一系列事情。 “若静贵妃真的端庄贤淑,又何必扶持莲婕妤得宠,成为自己的人呢?” 再想想蔡婕妤那古怪的病症…… “心想事成?!”尹灵鸢几乎惊呼出声。 聿泽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如今想来,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蔡婕妤如此古怪的病。 利用蔡婕妤的病,请法师入宫,就是为了针对自己,尹灵鸢想不通:“她为何会怀疑、针对我呢?” 虽然自己同为贵妃,但是根本无意与她相争,平日里有什么事儿,也都是静贵妃做主。 “我已经够低调的了。”尹灵鸢自我评价道。 “你的身份,便注定了你再低调也是高调。”聿泽缓缓道,“从尹安禄被封伯爵开始,你的大哥是侯府接班人,你的二哥是伯爵,你的表妹同时入宫为妃,且得宠,你又是与她并尊的贵妃,你这个人本身,对她就是最大的威胁。” 的确如此,对于想独揽大权的人来说,又怎会容许一个这样强的竞争对手埋在自己身边呢。 “而且你还忽略了一点。”聿泽复又提醒,“若她真得到了‘心想事成’,那么你一定是让她最恐惧的那个人。” “为什么?”尹灵鸢听不懂了,“她手上有‘心想事成’的话,应该什么都不怕才对,为何会忌惮我?就因为我种菜比旁人好吃?” “往前想。”聿泽提醒道,“想想南巡的队伍,为何会回宫。” 是因为荣贵妃突然暴毙,而宫里又蔓延起了疫病…… “难道是……?”尹灵鸢瞪着大眼睛看聿泽,完全难以置信这推测。 染病从荣贵妃开始,荣贵妃死后,便是娴妃和当是还是妃位的静妃主理六宫事务,本来娴妃是在当时的静妃之前的,可偏巧娴妃也染了病。 如此想来,年前宫里这场浩大的疫病,全都是她利用“心想事成”所为…… 没了荣贵妃、没了娴妃,静妃便是顺理成章的主事之人,再加上她处事公正妥帖,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今天的地位。 当时人心惶惶,没有去细想,如今想来,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若静贵妃从前真的与世无争、心如止水,如何能在临危受命的时候,把事情安排的处处妥帖? 如此想来,静贵妃的野心岂非一日两日,她隐忍蛰伏多年,只为了走到那个最高的位置,而尹灵鸢便是她前进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当日若不是尹灵鸢及时赶回来,恐怕娴妃性命不保,那么后宫就彻底成她的了,只是令静贵妃没想到的是,由‘心想事成’制造的疫病,竟然能被方吉平医好。 “方吉平?!”尹灵鸢忽然想起来,去年静贵妃极力想要紫晴嫁给方吉平的事儿。 “她要紫晴嫁给方吉平,根本不是为了拉拢,而是想要探查他的底细?”尹灵鸢惊呼,“所以即便是做妾,也要想方设法将紫月送到方吉平身边,因为她一开始怀疑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方吉平!” 所以紫晴倾心是假,难怪后来含绿与方吉平成亲,也并未看她多少伤心,甚至还送来了贺礼。 “等等……”想到贺礼,当日紫晴特地给含绿的簪子…… “宝笙!”她立刻唤人。 宝笙闻言入内,不知道娘娘今日这是怎么了,之前做法事的时候宫人不许入内,宝笙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娘娘进去了才一会,便气冲冲的出来,而法事还没有结束。 回到宫里更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打扰,如今用这般着急的语气唤她,宝笙看到自家娘娘的脸色更是十分凝重。 “你速宣含绿入宫。”尹灵鸢吩咐道,“记得,让她务必带上紫晴送她那支簪子贺礼。” “现在吗?”宝笙忍不住确认。 “对,现在!马上!” 尹灵鸢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宝笙再不敢耽搁,匆匆去了。 第299章 “毒”簪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你也不必太着急了”,聿泽忍不住劝慰,“就算簪子真的有问题,想必也不是立竿见影的。” 否则含绿不会到现在都没事。 “怪不得”,尹灵鸢喃喃自语,“怪不得我上次见她,感觉她瘦了很多,人也变得疲惫了。” 静贵妃没能成功将紫晴送到方吉平身边,便送了一只有问题的簪子,若方吉平真如她怀疑的那般,发现簪子的问题事迟早的,那般便印证了静贵妃的猜想。 而若是方吉平只是个普通太医,或者他没本事处理簪子的古怪,那么含绿死了,必定造成他跟毓贵妃关系的割裂。 无论哪种结果,对静贵妃而言都是有利无害的。 “可是她为什么最后又会怀疑到我头上?”尹灵鸢问。 “在这里,只怕你这个贵妃早和方太医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聿泽道。 而从含绿嫁给方吉平之后,就更是如此。 “况且她手握‘心想事成’,对这些事情势必更加敏感”,聿泽复又补充,“你的灵田如此与众不同,这大半年来,旁人看不出,静贵妃还会看不出吗?” 尹灵鸢凝重的点点头,以她的心思,不可能不怀疑。 旨意传下去,很快便到了方宅,含绿听传旨的人有些着急,以为娘娘是有什么急事儿,当即不敢耽搁,翻出来当日紫晴送的簪子便入宫了。 尹灵鸢见到活蹦乱跳的含绿站在自己面前,总算心绪收敛了一些:“簪子带了吗?” 含绿直接将簪子带着盒子奉上:“娘娘要它可是有事?” 尹灵鸢打开盒子,细细端详,蜻蜓依旧栩栩如生,漂亮华贵,她看了一会,复又抬头问含绿:“这簪子你戴过吗?” “只在见贵客的时候戴上过两回,其他时候都是收起来的。”含绿道。 尹灵鸢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聿泽,含绿看不到聿泽,只以为她在偏头思考,有些忐忑的问:“娘娘,这簪子,可有什么问题吗?” 尹灵鸢没回答,她正等着聿泽探查其中的古怪。 “这里。”聿泽看了片刻,便指着蜻蜓的腹身,道:“里面加了东西。” 蜻蜓两翼薄而中间粗重,整体呈现一个长条的圆锥形状,尹灵鸢当即拿出簪子,想找其上的嵌合之处,但是这发簪打磨的很好,浑然一体,根本没有缝隙可循。 莫不是先塞了东西,再制成的发簪吗? 两人对视一眼,尹灵鸢用了力气,下狠手从蜻蜓的身腹中间狠狠一折,簪子一声脆响,彻底从中间断开。 含绿来不及惊讶,便见一些细碎的粉末从中空的簪管中簌簌而出,一些落在了地上,更多的留在了簪管里。 “这是什么?”含绿惊呼。 尹灵鸢眸色深沉:“这便是紫晴赠你此簪的真正意图。” 含绿难以置信的凑近了,仔细瞧这些粉末,偏暗棕色,没有味道,脑袋飞速旋转,这些年跟她在后宫,这种阴损手段也见的多了:“是毒药吗?紫晴要害我?” “上次你来,我便见你气色不对”,尹灵鸢道,“你自己就不觉得吗?” 含绿的确感觉近些日子有些气力不济,但也以为是刚刚嫁人,操持家事不习惯的缘故,根本没往这上头想,毕竟她夫君就是医之大成者,哪想还有人敢在这上头陷害她? “可是她为什么要害我?”含绿万分不解,“就因为没能嫁过来吗?” “自然还有旁的原因。”尹灵鸢跟她说了自己的发现,以及静贵妃的真实面目,只隐去修士一类的事情不提。 含绿越听越惊讶,简直颠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静贵妃娘娘……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当所有的不可能都排除,最后剩下的,再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 “所以紫晴这样做,也是静贵妃的安排,她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方太医和本宫。”尹灵鸢最后道。 还好经过这次的事情她看清楚了,及时发现含绿身边的这颗“雷”,否则真容她把这毒簪日日戴在身边,后果不堪设想。 “既如此,娘娘可要如何应对?”含绿着急的却是尹灵鸢这边,“若静贵妃真的如此处心积虑,实在不好对付,更何况皇上对她还如此信任。” “岂止是皇上信任……”尹灵鸢冷笑,六宫诸人,个个都很信服她呢。聪明如娴妃,不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静贵妃么? “我自有应对”,尹灵鸢最后道,“你不必担心。” 遣人送了含绿出宫,那根断了的簪子她便留下了,就算如今告到皇上面前,也不过是紫晴为争风吃醋而害人,奈何不得静妃,倒不如留待以后。 “宝笙”,尹灵鸢复又吩咐,“你去瞧瞧方太医出宫了没,若是没有,便叫他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宝笙应声而去,方吉平还在太医院里没走,很快便跟着来了。 方吉平知道她的底细,尹灵鸢便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将静贵妃的意图原原本本跟他说了。 “上次你给蔡婕妤喂丹药,静贵妃都看在眼里,只怕也笃定了你的不凡。”尹灵鸢道,“此番过后,需得万分小心,那解毒的丹药还有吗?” “尚余三颗。”方吉平心有余悸,同时又愧疚,“都怪我,没照顾好含绿,竟然连她中毒都未发现。” “此毒非凡俗之物,你未发现也属正常。”尹灵鸢安慰道,“好在含绿并无大碍,但是为保万全,还是将丹药给她一颗服下。” 方吉平点头,尹灵鸢不说他也明白,同时决定回去再好好查验一番当初静贵妃送过来的东西,即便没问题,能不用的也尽量不用了,免得又着了道。 方吉平离开的时候已是傍晚,经过了这一天的大起大落,尹灵鸢实在疲惫,也没心思想法事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其实在她离开之后,静贵妃还是维持做完了整场法事,只不过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毓贵妃愤而离席,分明是公开下了静贵妃的面子,众嫔妃大气不敢喘,最后法事也是早早收场。 而后,静贵妃以祈福为由,单独召见了萨菩大师。 自然了,这些热闹都没有传到钟秀宫来,尹灵鸢此刻正在寻思,到底“心想事成”是怎么落到静贵妃手里的。 宜妃当年被打入冷宫之后,她才从太监口中渐渐得知了“心想事成”这个东西,但一直没见过,当年遍寻宫中而不得,难道那个时候就已经被静贵妃先下手为强了吗? 回想当时的情形,宜妃出事之前,静贵妃是不可能得到的,毕竟当年宜妃盛势,静贵妃根本还是个幽居无宠的嫔妃。 如此想来,便只能是宜妃出事,被打入冷宫之后了? “宝笙!”尹灵鸢又唤。 宝笙连忙进来,这一天自家娘娘也不知怎么了,神情紧绷的厉害。 “你去传小康子来,还有那个叫高英的太监,本宫记得,应该是管着膳房的。”尹灵鸢道。 “娘娘,现在吗?”宝笙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要不奴婢给您传膳罢,这都过了晚膳的时辰了。” 尹灵鸢这才发觉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她竟丝毫饿意都没有:“你先去找人,不急着用饭。” 宝笙只得去了,反倒是聿泽看不下去,现身让她先去用饭。 “我不饿。”尹灵鸢固执的道。 “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聿泽柔声哄劝,“乖,先去用些饭食,慢慢来。” “可是静贵妃……”尹灵鸢还欲争辩。 聿泽不由分说,倾身下来,带着一点点威胁道:“若是不用善,我便用别的法子让你歇息了?” 尹灵鸢同他瞪视片刻,终是妥协,吩咐上些简单的饭食。 小厨房早就备好了饭食,说上便能上,尹灵鸢于是一边吃一边等宝笙的消息,哪知她才吃到一半,便见宝笙回来了,只不过她一个人回来的,身后并未跟着旁人。 “人呢?”尹灵鸢放下碗筷,问。 “娘娘……”宝笙满脸的惊恐,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奴婢方才去找人,才知道,小康子早就没了,还有那位管膳房的高英太监,也在年前被遣出了宫。” 第300章 偏巧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偏巧就是这两个人,唯二知道“心想事成”线索的两个人,先后消失在宫里。 “你说清楚”,尹灵鸢面色凝重,“小康子怎么没的?” “说是病逝”,宝笙道,“奴婢听跟他共事的人说,小康子是在疫病的时候不幸染病死了。” “至于高英”,宝笙不安道,“说是他年前当差犯了错,被遣了出去……” 至于到底是真遣出了宫,还是没了性命,恐怕也不用再猜了。 直到此刻,宝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一下午娘娘的反常,含绿离宫时焦灼不安的面容,直到方才,娘娘要召见的两个人,偏巧两个人都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您别吓奴婢。”宝笙几乎要哭了。 尹灵鸢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梳理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忘记跟身边的人说。 “你把初辉也叫来”,尹灵鸢道,“我一块同你们说。” 她跟两人说的,跟含绿说的差不多,只是含绿已经出宫,她们两个却还时时在宫里当差,需得格外小心静贵妃。 “咱们宫里的人也要叮嘱下去”,尹灵鸢道,“对静和宫的人多些防备,同时留心不可跟静贵妃或者莲婕妤的人走的太近。” 两个人说不惊讶是假的,不过宝笙自中午便忧心忡忡,现在相对惊讶,更多的是一种终于知道了真相的定心;初辉就更不用说,唯尹灵鸢之命是从。 “娘娘放心罢,钟秀宫有我,樱华宫有初辉呢。”宝笙道。 “是啊,咱们两宫的人一向不跟别宫有太多牵扯的。”初辉也补充道。 “对了”,尹灵鸢忽又想起了一个人,“还有荷嫔,日后也留心着些。” 她不知道静贵妃私底下这些事情荷嫔知道多杀,但既然如今她二人同心同德,尹灵鸢自然要防备着。 两人一一应下,便下去各自忙碌,尹灵鸢草草用完了晚膳,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 “你说她到底是怎么得到‘心想事成’的?”毕竟自己当初找了那么久,偏被静贵妃寻到了,而且还不声不响的。 “先休息,明日再说。”聿泽伸长手臂,将翻来覆去的人拉到怀里,不让她乱动。 尹灵鸢安静了片刻,忽然抬头,瞪着大眼睛兴奋的道:“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密是咱们不知道的?” 两人离的太近,她这猛一抬头,脑门险些撞上聿泽的下颌,还好后者躲得快。 聿泽看着兴奋异常的某人,缓缓偏转过头来,忍不住额角青筋涌动。 尹灵鸢犹未所觉,反倒人来疯起来,她利落的从床上爬起来,拽着聿泽的胳膊兴奋道:“我们夜探静和宫去罢,去探探静贵妃的底细。” 聿泽忍无可忍,一把将某人拽下来,手臂紧紧箍住:“我说,睡觉!” “不要闹了”,尹灵鸢完全没那个心思,她现在全副心神都在“心想事成”上,“我说真的,咱们眼下也没有别的线索,不如趁此机会去探一探,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呢?” 她挣脱不开男人,便眨巴着小鹿一样的眼睛瞧着他,好像在说:去呗,去呗。 聿泽被她盯的没办法,索性伸出一手,捂了她的眼睛:“还有一个线索,你老实睡觉,明日我便告诉你。” “真的?”尹灵鸢听到这话,欲要拽下她的手便没有动。 “自然是真”,聿泽道,“现在,给我睡觉。” 有了聿泽的保证,尹灵鸢的心思终究是慢慢安定下来了,覆在她眼睛上的大手温暖厚重,挡去了一切光线,睡意慢慢上涌,不过片刻尹灵鸢便沉沉睡去。 感受到怀中人气息平稳了,聿泽才慢慢放开手掌,欣赏了一会她的睡颜,也毋自闭目休息。 次日,天才蒙蒙亮,尹灵鸢便早早的醒了,起了床洗漱完毕,静和宫的人便来传话,说静贵妃今日身子不爽,各宫娘娘主子不必请安去了。 难不成是昨日我气的? 这念头在她脑子里过了一恍,尹灵鸢便抛诸脑后了,反正她今日也是不打算去静和宫的,她还惦记着聿泽说的线索呢。 “现在能告诉我了吧?”乖乖用了早膳,尹灵鸢迫不及待的问。 “冷宫。”聿泽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可是当年我们不是没找过冷宫,不也什么都没发现吗?”尹灵鸢不解。 “我们找的是地方”,聿泽道,“如今可以找人。” 尹灵鸢蹙眉思索,片刻后灵光一闪,忽然左手握拳,右手为掌,狠狠拍了一巴掌:“对啊!我早怎么没想到?!” “娘娘想到什么了?”宝笙给吓了一跳。 “去准备一下”,尹灵鸢马上吩咐,“咱们去冷宫。” 当年宜妃被打入冷宫,静贵妃趁机得到“心想事成”,必定跟冷宫脱不了关系,而冷宫里有个谁,还用说吗? 当年为宜妃所用,后被打入冷宫的丽婕妤,在宜妃被打入冷宫之后,还曾妄图再次贴近宜妃而翻身。 两人朝夕相处许多时日,宜妃身上发生的事情,她最清楚。 宝笙知道,娘娘要去冷宫,定是又想到了什么,只是那种地方不吉利,只身前往更是不安全:“奴婢多带几个太监跟着。” “不用”,尹灵鸢道,“你跟我去就是。” 去太多人反而引人注目,而且她完全有能力自保。 “是。”宝笙不敢耽搁,当即跟着尹灵鸢出门。 她们两个前脚刚踏出钟秀宫的大门,迎面却撞上正往这边赶的娴妃一行人。 娴妃、丽婕妤和崔淑女一块过来的,显然是为了找尹灵鸢。 “你这是要出门?”互相见过了礼,娴妃便开口问。 “是,有点事”,尹灵鸢道,“姐姐寻我可是有事?” 主要是为了昨日之事,娴妃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想跟尹灵鸢说,不过看她急慌慌的样子,显然是有更重要的事儿。 “也没什么”,娴妃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在此时开口,“你先忙你的去罢。” 尹灵鸢看她这模样,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但是眼下她更着急去冷宫,遂没招待三人:“今日实在是有事儿,失礼了,等我回来,去寻姐姐说话。” 娴妃点点头,遂转身同她告辞,李婕妤自然也跟着走,反倒是崔淑女,犹犹豫豫的开了口:“贵妃姐姐如此匆忙,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不知嫔妾能不能帮得上您的忙?” 三人同时偏头,看着说话的她。 崔淑女瞬间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道:“姐姐们一直这么照顾我,嫔妾只是……只是想要略尽绵薄之力。” 她低着头,声音很小,透着卑微。 娴妃见状,忙出言解围:“她指不定要去做什么呢,咱们也未必懂,还是让她自个折腾去罢,两位妹妹不如都去我宫里喝茶。” 她这样一说,气氛反倒松快些,崔淑女面色也好了。 “是啊”,尹灵鸢也笑道,“你们自去快活,我忙完了便去寻你们。” 三人终没再说什么,就此告辞分开。 尹灵鸢毋自往冷宫而去。 第301章 丽婕妤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冷宫与外面仿佛两个世界。 明明是初夏时节,外面自是一番花团锦簇,而这里杂草丛生,无人打理的枝桠旁逸斜出,只剩横冲直撞的绿,透着一股子无人在意的肆虐。 冷宫里已没什么人了,听到开门声也没有反应,尹灵鸢带着宝笙进去里面寻人。 这里到处都是肆意丛生的植物,沾满泥土的碎碗瓷片、看不出本来样子的旧衣裳、破落的木桶……被丢弃在角角落落,尹灵鸢沿着唯一一条青石板小路走过,满眼萧条。 “娘娘,您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呀?”晴天白日的,宝笙走着都觉得有些瘆人。 “找人。”尹灵鸢简短的回复了一句,这里的屋子太多,她正打算一间间寻过去,忽然听到后头有响动声。 循着声音往后院去,终于在转过一面影壁后见到了第一个人影。 这人穿一身灰粗布衣裳,头上包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巾,正弓着身子,一把一把从井里往外拽绳子。 “打水的”,宝笙扬声唤了句,想把人叫过来问问。 妇人身形一顿,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来,手上的缰绳有些松动,她便又恢复注意力,先奋力将水桶拽了上来。 这桶也是缺了小半边的,所以打上来的水只有半桶。 妇人把水桶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直起腰抬胳膊抹了把脸上、脖子上的汗,这才转头望过来。 “你过来”,宝笙又唤,“我们娘娘有话问你。” 妇人走近了些,脸上带着刚刚劳作完的潮红,面皮被晒得黝黄,出言并不客气:“你是新来的?犯了什么错被打入冷宫?” “大胆。”宝笙有些不快,“这位是钟秀宫的毓贵妃娘娘,休要胡言。” “毓贵妃?”妇人似在回忆,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尹灵鸢。 尹灵鸢也在打量她,肤色变了、衣着变了、气质变了、甚至年龄都看起来老了十岁,但是细看五官轮廓,依旧是美的。 “故人相见,丽婕妤不认得我了吗?” 这话犹豫当头棒喝,瞬间唤醒了妇人恍若隔世的记忆,眼前人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毓”这个封号于她而言,是多么的深刻。 “呵”丽婕妤不知是自嘲还是笑尹灵鸢,冷笑着道:“这么快成贵妃了?!妹妹果真本事,如此绝色,倒比从前更光彩照人了。” “姐姐容颜依旧”,尹灵鸢也笑,“只是气质大不如前了。” 丽婕妤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在冷宫里呆了这么些年,什么念想都没了,从前那些个爱啊、恨啊的,早被一日日艰难的日子消磨干净。 但此刻,见到昔日的毓婕妤,她不知怎么有些心绪难平,下意识的伸手抿了抿头发,仿佛是为了维持最后一丝体面,高昂着头跟尹灵鸢对视:“贵妃娘娘今日来,是为了看我笑话吗?” “因果相生”,尹灵鸢道,“姐姐还没看透吗?” 丽婕妤看着她,尹灵鸢并无什么咄咄逼人的架势,面上甚至没有嘲笑,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最基本的事实——她这些年,终究是咎由自取了。 丽婕妤一声叹息,忽然觉得凄凉,都落到这个地步了,假装体面给谁看呢? 她的神情垮下来,收回的视线落在地上,幽幽叹息一句:“早就看透了,我这一辈子,剩下的日子不过是在冷宫里等死罢了。” 她说着,又看向尹灵鸢,这次的目光显然平和许多:“你今日来是有事?” 尹灵鸢颔首:“有些事情想跟你打听。” 丽婕妤倏然一笑:“能让贵妃娘娘亲自来,想必是极为重要的事儿罢。” 尹灵鸢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丽婕妤开口,必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她大大方方的问表示:“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娘娘便能给吗?”丽婕妤眼中忽然迸射出一丝光彩,有期冀、更多的是害怕,想都不敢想的期待。 “我是贵妃”,尹灵鸢自信而笃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说呢?” “若是……”丽婕妤小心翼翼的开口,眼中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惶恐,终究是将心底最深的渴望问了出来:“我想要自由呢?” 尹灵鸢笑了,对方这答案她并不意外,坠入深渊的人想要抓住难得一遇的救命稻草,也是人之常情。 “恢复位份是不可能了。”尹灵鸢道,“不过将你放出宫去,好好过下半辈子,还是可以的。” “当真?!” 丽婕妤眼中现出狂喜,她根本就没想着恢复位份,宫中这么多年,她早已厌倦了明争暗斗,更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宫中美女如云,早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自然了,还要看你知道的,值不值得本宫为你这么做。”尹灵鸢道。 “你想打听什么?”丽婕妤一改方才的颓丧,迫不及待的问,“但凡我知道的,一定据实相告!” 尹灵鸢环顾左右,将人拉到了一间空屋子里,让宝笙在门口守着,方才开口:“你还记得卫氏吗?便是从前的宜妃,她被打入冷宫那段时间,你们日日处在一起罢。” “是,当时我以为她还能东山再起,想靠她脱离苦海,便主动凑了上去”,丽婕妤当真是知无不言了,“娘娘是想知道她那个时候的动向吗?我知道她跟送膳的小太监有往来,还有二皇子,也经常来看她。” “除了二皇子,还有别的什么人来看过宜妃吗?”尹灵鸢问。 “瑾婕妤”,丽婕妤道,“她的妹妹也来过一回。” 这个尹灵鸢知道,继续追问:“还有吗?” “还有……”丽婕妤冥思苦想,竭力回忆那段时间的种种细节。 尹灵鸢给她提个醒:“静贵……我是说静妃,她有没有来过?” “心想事成”这么重要的东西,静贵妃肯定不会假手他人,若要得到,也必得是亲自来的。 “静妃……”丽婕妤蹙着眉,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忆静妃的模样,不怪她记不清楚,实在是从前在宫里,静妃就像个透明人,太少出现在人前了。 尹灵鸢耐心等着。 “啊!”忽然,丽婕妤大叫一声,抓着尹灵鸢的手急急道:“我想起来了,有一个晚上!” 尹灵鸢期待的看着她,丽婕便妤继续道:“有一个晚上,宜妃出去见了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还捂着个包袱,我以为又是二皇子来了,现在想想她见二皇子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何时有过那般偷偷摸摸,而且回来之后便神思不嘱,我问了两句,她还冲我发火,我便没敢再问。” “你可知那包袱里装了什么?”尹灵鸢问。 丽婕妤想说不知道,但是又怕这点子信息不足矣让尹灵鸢帮她出去,于是又绞尽脑汁的回忆。 从宜妃进入冷宫,一直到她出事,点点细节拼凑起来,似乎她始终在捂着什么东西,不想让人知道。 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次洗澡,她好不容易烧好了一桶热水,本打算献一献殷勤,亲自侍奉宜妃,没想到对方却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还说什么不习惯人侍奉洗澡。 宜妃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让人侍奉洗澡的次数还少吗?分明就是防着她。 还有晚上就寝,宜妃从不靠她太近,而且是和衣而眠,她当时也只以为宜妃是初到冷宫不习惯才会如此,现在想来…… “她有什么秘密不想让我知道!”丽婕妤如梦初醒,“那晚出去见人之后,她的秘密就没有了!” 对比前后宜妃的表现,丽婕妤几乎可以笃定。 尹灵鸢同身边的聿泽对视一眼,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静妃了。 “关于那个神秘人的事儿,你还有别的知道的吗?”尹灵鸢追问道。 丽婕妤沉吟思索,不是想对方提出的问题,而是在想尹灵鸢今日的来意。 有关宜妃去见的神秘人,她实在知道的不多,可是却能从今日尹灵鸢的来意中,窥探一二。 毓贵妃何等尊贵,却肯到这犄角旮旯里把她挖出来,问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甚至承诺可以放自己出宫? 可见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多么重要。 丽婕妤原本以为她是想调查宜妃在冷宫期间谋划暗中害人的事儿,可是反过来想想,宜妃人都没了多久了,现在查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再想到她方才提的问题……静妃…… 只怕毓贵妃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这个静妃。 “是静妃。”丽婕妤不动声色的觑着尹灵鸢的脸色,开口道,“那个神秘人就是静妃。” 见对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丽婕妤知道自己猜对了。 第302章 风雨欲来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从冷宫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尹灵鸢没回自个宫里,而是往郦庆宫去找娴妃。 路上不断回想丽婕妤说的话,她不只笃定那个人是静妃,还一口咬定,静妃当时便与宜妃合谋,要加害尹灵鸢,并且说自己手里有证据,而拿出这些证据的唯一条件,便是尹灵鸢放她出宫。 “重获自由的那一日,我会将这些证据交给娘娘的。”丽婕妤如是说。 尹灵鸢相信她的确窥到了蛛丝马迹,但是证据,她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若是静贵妃行事如此不谨慎,也不会到今日还稳居贵妃之位了。 相比之下她更愿意相信,这是丽婕妤为求自由,而故意放的烟雾弹。 但无论真假也罢,她既然答应了丽婕妤给她自由,便不会食言,正好也看看她到底能拿出什么证据。 娴妃正准备用午膳,见尹灵鸢此时到来,颇有些意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用过午膳了吗?” “还没有”,尹灵鸢道,“办完了事直接就过来了。” 娴妃遂吩咐人再添一副碗筷:“那便跟我一道吃些罢,肯定不如你宫里做的好。” 尹灵鸢也没客气,留在娴妃这一道用午膳。 “你到底是有什么急事?忙到连午膳都顾不得了。”席间,娴妃好奇的问。 尹灵鸢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直言:“我去冷宫了。” 娴妃一惊,实在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她使了个眼色给若雪,若雪便将侍奉的下人都带走了,关上门,她亲守在门口。 娴妃这才开口:“你去那地方做什么?” “去见了丽婕妤”,尹灵鸢道,“姐姐可知道,宜妃被打入冷宫期间,曾秘密见过静贵妃。” “你可是知道了什么?”娴妃面色有些凝重的问。 “姐姐可是知道了什么?”尹灵鸢看她这样,不答反问道。 娴妃索性放下碗筷,沉吟着开了口:“这几日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我本来以为是我多心,可是昨日看你突然发怒,便知自己不是多心。” “怎么说?”尹灵鸢追问。 “静贵妃请来的萨菩大法师,面上说是为着蔡婕妤,可是几次论道,都暗指宫中有妖邪作祟。”娴妃缓缓开口。 尹灵鸢整日忙着自己的事儿,对这些个所谓的法师们从来不上心,但是宫中其他嫔妃却都很在意,静贵妃多次组织萨菩法师论道讲法,娴妃都是在场的,这些日子听下来,对方便是一直在引导、暗示宫中出现妖邪,嫔妃之中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矛头隐隐对着尹灵鸢。 直到做法事的时候,尹灵鸢愤而怒起,娴妃才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莲婕妤一直在针对你。”娴妃道,“并且拿种菜这件事情做筏子。” 尹灵鸢了然笑了,看着娴妃道:“莲婕妤背后有谁,姐姐想必更清楚罢。” “果真是她么?”娴妃喃喃自语,“以她一贯以来的为人处事,我以为她不至如此的。” “其实姐姐细想便知”,尹灵鸢幽幽道,“若无静贵妃授意,莲婕妤哪来的胆子敢找招惹我?还有荷嫔,即便她不跟咱们亲近了,也不至于处处针锋相对罢。” 娴妃沉吟不语。 尹灵鸢复又提醒:“当初荣贵妃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病的?她是如何上位,如何当上的贵妃?姐姐细想便是。” “难不成……?”娴妃惊讶不小,实在没想到静贵妃的棋竟然这么早开始部署了。 尹灵鸢颔首,说出来的事实却比娴妃想的还要惊人:“我今日去冷宫,便是为了确认此事。” 如今已然确认了,静贵妃争位之心早已有之,在所有人都没把她当回事儿得时候,她就已经在暗暗筹谋了,就像尹灵鸢怎么也不会想到,“心想事成”最终会落在她得手上。 “来你这也是想提醒你,日后小心静贵妃”,尹灵鸢继续道,“就连蔡婕妤的怪病,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既然如此”,娴妃沉声片刻开口,“你更该小心了,静贵妃份明针对的是你,我如今位份在她之下,后宫之中更没什么权柄。” “我知道”,尹灵鸢明白娴妃得意思,“姐姐早上去找我,便是想说这个罢。” “是”,娴妃点点头,她是想要提醒尹灵鸢小心,还有昨日之后静贵妃的动向。 “法事结束之后,她便以祈福为由,带走了法师,今日更是直接免了阖宫请安,这后宫里看似平静”,娴妃道,“只怕是风雨欲来啊。” “有什么风雨便只管砸下来好了,”尹灵鸢老神在在,她虽做不到未雨绸缪,但是自有铜墙铁骨,可遮风挡雨。 就在尹灵鸢筹谋着,如何让丽婕妤安静离宫的时候,另一边的静贵妃却也没闲着,从尹灵鸢那日的表现来看,便知彼此表面的和谐是维持不下去了,自己的底牌藏不了多久,只有趁此机会,一举歼灭才是上策。 索性前前后后的部署,她准备的也差不多了。 静和宫里,齐烨正襟危坐,静贵妃陪坐一旁,堂中站着莲婕妤和萨菩法师,唯有一人俯身跪着,肩膀微微颤抖。 “你可知,污蔑贵妃的下场?”齐烨盯着堂中跪着的人,面沉如水。 “奴婢……不敢撒谎。”跪着的人是一名女子,布衣荆钗,从穿着打扮来看,明显是外头的人,可是一举一动,又熟知宫里礼节。 “奴婢自小伺候在小姐身边,最是清楚小姐的性情”,女子诺诺的道,“从前的她文静柔弱,甚至被旁人欺负了,也只躲在自己屋子里哭,从不敢跟人正面冲突,也……也根本不通农桑。” “皇上,哪家的千金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莲婕妤适时开口,“怎么可能会有人无师自通,平白的就学会了种菜,甚至还种的那般好。” 齐烨目色深沉,看着说话的莲婕妤,似在掂量她话中的分量。 “皇上见多识广,这天下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莲婕妤继续道,“可是皇上不也觉得,只有毓贵妃种出来的菜蔬最美味吗?臣妾就想不通了,真就有人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到如此举世无双的地步吗?” “奴婢也觉得奇怪”,跪着的女子接口,“娘娘自从大病一场,醒来便性情大变,不只无师自通学会了种菜,为人处世也全不似从前。” 齐烨静静听着,半晌后终于幽幽开了口:“朕记得,在北五所的时候,你遭欺辱还是毓贵妃救的你,后来也是她助你出宫,为何你今日又回来,在朕的面前指责于她?且你既然同她一起长大,自有往日的情分,须知今日一事,不管结果如何,你们主仆间的情分便彻底断绝了。” 女子肩膀不安的抖动两下,重重的磕了个头,而后抬起,坚定道:“正因为奴婢与娘娘从小长大的情分,娘娘又对奴婢有恩,奴婢才不愿意见娘娘被妖邪侵体,想救娘娘于水火。” 她抬起的脸,映在傍晚的烛光下,影影绰绰,虽然经了些风霜,显出些许沧桑,但是很多熟悉的人还是能一眼认出,此人正是春草。 第303章 请君入瓮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静贵妃看了萨菩法师一眼,后者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开口道:“皇上,这正合了山人所言,乃是妖邪侵体,真正的毓贵妃娘娘,只怕早被妖邪所控了。” 齐烨没有回他的话,反而转向静贵妃:“你怎么看?” “这样的事情,臣妾也是头回遇到,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静贵妃面上全是为难和难以置信,“一开始听法师说起,臣妾是万万不敢相信的,没想到莲婕妤竟然也这么说,更是找来了春草……臣妾不敢擅作主张,这才请了皇上来,兹事体大,还请皇上裁决。” 齐烨沉吟不语,她熟识的尹灵鸢便是从她种菜开始,春草口中所谓“从前的小姐”他不认识也不熟悉,就如今的毓贵妃而言,齐烨喜欢她身上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喜欢她不谄媚不争宠,什么时候都能平常以待,更喜欢她偶尔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却总归是善良可爱的。 “罢了”,齐烨似乎下了决定,“妖邪之说终究太过虚无,朕同毓贵妃朝夕相处多年,相信毓贵妃。” 此言一出,剩下三人明显都急了,莲婕妤表现的最沉不住气:“皇上,毓贵妃身上疑点重重,您怎可坐视不理,就算她从前没有害皇上的心思,那以后呢?皇上九五之尊,御体怎可有一丝损伤?” “听你这话,怎么,断定毓贵妃便是妖邪了吗?”齐烨的不快写在脸上,明显是不喜欢莲婕妤这么说的。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为皇上着想,为整个六宫着想啊!”莲婕妤却顾不得这么多,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若不能一举踩死毓贵妃,等她翻过身来,头一个收拾的便是自己,“臣妾恳皇上三思!” “皇上”,春草不甘寂寞,第二个开口,“小姐养尊处优,从前从不曾跟谁学过拳脚功夫的,可是那年在北五所,她却能以一人之力抵挡那么多太监,奴婢当时慌乱来不及多想,事后想想实在匪夷所思,若她真的是……”她顿了顿,声音里都带着惊惧:“万一哪一日错了心思,那皇上您的安危……” 眼见着齐烨面色愈发凝重,萨菩法师也站出来,端的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圣明天子陛下,山人以为绝不可留妖邪在身边,需知或许眼下一时平安,但若长长久久下去,必定有损我天齐国运。” “真有这么严重吗?”静贵妃忍不住惊呼。 “诛妖邪,才能盛世昌平”,萨菩法师道,“举凡乱世,必是妖邪作祟,不过皇上和娘娘也不必过分忧心,山人既能看出来,自然有驱逐之法。” “你有何法子?”静妃迫不及待的问,“可会伤了毓贵妃?” “只需要将妖邪驱除”,萨菩法师道,“毓贵妃便还是原来的毓贵妃了,请皇上容山人一试。” 静贵妃看向齐烨:“皇上,事关国运,萨菩法师又说的这样笃定,臣妾觉得不然就让法师试一试?” 齐烨盯着萨菩法师,终是开了口:“你要怎么试?确保不会伤了毓贵妃吗?” “皇上放心”,萨菩道,“只需山人做法,将妖邪驱逐,至于毓贵妃娘娘……”他顿了顿,保证道:“只要妖邪离体,自会回归本心。” 话说的好听,但事情瞬息万变,只要做法事的时候略施些手段,届时便说妖邪太过强大,控制不住也是有的。 “那好。”终究抵不过“国运”二字,齐烨点头答应,不过也提出:“朕要看着你施法。” “是。”萨菩并不反对。 齐烨面色沉郁的离开,剩下四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莲婕妤恨恨不平的道:“皇上对那个贱人,还真是怜爱呢。”差一点她们的计策就行不通了。 “再怜爱也比不过江山社稷”,静贵妃淡淡扫了她一眼,复又叮嘱,“明日你亲自去请皇上,法师这边都准备好了罢?” “娘娘放心”,萨菩法师微微躬身,“必定让皇上亲眼所见、眼见为实。” 他们早已经布置万全,只要皇上同意了驱邪,毓贵妃便是他们的翁中之物,无论她身上是否真的有妖邪,静贵妃和萨菩法师都会让这成为事实。 “今夜都稳当着点”,静贵妃复又叮嘱,“管好嘴,可别走漏了风声。” 几人同时应是,春草头埋得低低的,也跟着乖巧应和。 “你放心”,静贵妃复又转向她,“事成之后,本宫自会将你从那男人手里解救出来,给你一笔银钱,让你远走高飞,好好过下半辈子。” “多谢娘娘。”春草眉目舒展,俯身深深一礼。 尹灵鸢昨日一直在做准备,要把一个毫不起眼的冷宫嫔妃弄出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从前娴妃那样瞩目,她不也找到了将人弄出去的法子了吗? 如今不过是如法炮制,药都是现成的。 先让丽婕妤报个病,过几日便假装病死,尹灵鸢再出手,用傀儡换了她安葬,将真人迷晕了,秘密带出去便是。 “左右她一个冷宫弃妃,根本没人在意。”尹灵鸢跟聿泽商量,“这法子应该可行罢。” 聿泽没什么可反对的,只道:“不过你真的相信她手里有证据?” “看看呗”,尹灵鸢道,“左右把人弄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若她真能拿出证据,就算是假的,能赖在静贵妃身上,不也是好事吗?” 聿泽颔首,没再说什么。 静贵妃先后暗害娴妃和含绿,聿泽知道,就算是静贵妃不来害她,她也是要把这人揪出来的,否则日后怕是不能安心出宫的。 宝笙亲自跑了趟冷宫,告诉丽婕妤让她先称病些日子,对方倒也听话,没多问些什么。 回来的时候遇上紫晴,她已经知道毒簪的事儿了,对紫晴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宝笙姑娘”,倒是紫晴挺积极的凑上来,“姑娘这是去哪了?怎么不在贵妃娘娘跟前伺候着。” “娘娘吩咐我去办事”,宝笙明显态度冷淡,“你来有什么事吗?” “啊,我奉静贵妃娘娘的旨意,请毓贵妃过去一趟。”紫晴笑道。 “贵妃娘娘今日身子好了?”昨天还说身子不爽,不必阖宫请安了呢。 “好多了”,紫晴笑的友善,“所以这不派我来请毓贵妃娘娘过去嘛,说是前日有些误会,解释清楚了也好。” 说话间已到了钟秀宫里头,宝笙转身拦了她一下,硬邦邦的道:“你且侯着,容我进去通禀。” 她这般不客气的态度,紫晴心中早就暗自窝火,若不是为了娘娘交待的差事……看这主仆还能得意多久,哼! 心中这样想着,紫晴面上犹自笑的灿烂:“哎,我便在这里等着姑娘。” 宝笙没再多言,进去通禀尹灵鸢。 “静贵妃要见我?”尹灵鸢有点惊讶,“说什么事儿了吗?” “应是为着前日的事儿”,宝笙道,“听紫晴的意思,是静贵妃想跟您好好说说。” 莫不是她还想挽回什么?尹灵鸢猜测着。 “娘娘要过去吗?”宝笙复又问。 “去”,尹灵鸢站起身,今日不去,往后也总要见面的,所幸静贵妃在她这已经由暗转明了,再出什么花招,她也有了防备。 尹灵鸢带着宝笙出门,紫晴还在门外等着,见到她出来忙行了个礼,而后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娘请随奴婢来。” 她在前头引路,尹灵鸢和宝笙在后头跟着,走了一会便发现不对:“这似乎不是去静和宫的路?” “是”,紫晴半低着头,脚下不停,嘴上道:“娘娘在礼佛堂等您,请毓贵妃稍安勿躁,跟奴婢来便是。” 有趣。 尹灵鸢撇了一眼旁边飘着的聿泽,似笑非笑的应了。 第304章 瓮中捉鳖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紫晴直将人领到了礼佛堂的门口,驻足禀道:“娘娘请,静贵妃娘娘在里头等着您呢。”她自己倒是不进去了。 尹灵鸢挑了挑眉,不用聿泽提醒,她站在门口,便已经感受到了面前这座宫殿的不寻常。 肉眼看去这里与平常并无两样,尹灵鸢却能明显的感觉到里面的灵力波动,不强,但是四处弥漫,仿佛一张巨网,张着大嘴,只等她一脚踏入。 以她从聿泽那里学来的阵法皮毛判断,这里应该是被人布设了阵法,看来那位萨菩法师,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看了一眼聿泽,后者冲他微微点头,尹灵鸢一笑,转向宝笙:“静贵妃娘娘想必有话想要单独跟我说,你别进去了,就在这里等着。” 宝笙不疑有她,躬身应了。 尹灵鸢转身、迈步,毫不犹豫的一脚踏入殿中。 里面果然也没有什么静贵妃娘娘,空旷的大殿中央,只有萨菩法师一人,盘膝坐于殿中,双手捏着奇怪的指诀,双目微阖,嘴唇翕动,吟诵着听不出来的咒文。 尹灵鸢能看见周围逐渐涌动起来的白光裹挟着黑色雾气,慢慢的从四面八方向着殿堂中央汇聚。 “这是什么阵法?驱邪诛妖的吗?”尹灵鸢问聿泽。 “驱邪是假,杀人是真。”聿泽淡淡道。 聿泽早知他不是个纯粹的江湖骗子,倒也算有些微末的本领,本不欲过多干涉,如今见了这阵法,方知此人心术不正。 修真之人,阵法乃是加持,或者聚集灵力、或者增进修为、或者加持法力……种种作用,皆应用作正道,而此阵,却是一个害人的阵法,上古时候常为邪修所用。 凡踏入此阵者,无论妖邪、修者、凡人,都会被裹挟控制,先是失去神智,继而状若疯癫,身上原本的灵力会被迫抽离,涌出汇聚到施阵者身上,使施阵者修为猛增,而被害者灵力尽失。 “此阵来源于上古邪修所创,原本是为增益修为”,聿泽解释道,“若是修者踏入此阵,轻则失去修为,重则殒命,而若是凡人,必死无疑。” 尹灵鸢有点惊讶:“威力这么大吗?可是我到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是大意了,不该就这么踏进来的,尹灵鸢才要这么想着,便听聿泽道:“我只是说此阵的来源,上古大阵究竟如何,早已无可考,眼前这个么”,他眼中带着一丝不屑,“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过尔尔。” 尹灵鸢刚提起的心复又放下:“直接收拾了这个萨菩?”她征询的看着聿泽。 “别急。”聿泽淡淡道,微扬下巴示意她看另一个方向,“那里是阵眼,里面藏了人。” 尹灵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道厚厚的屏风,再待细瞧的时候却听聿泽提醒:“别盯着看,就当没发现。” 尹灵鸢听话的收回视线,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是静贵妃?” “还有皇帝。”聿泽道。 “啧~”尹灵鸢感慨,“看来今日是一出大戏。” 自己也得好好配合演出才行,她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不是说静贵妃娘娘要见本宫吗?怎么不见娘娘人呢?” 没有人回答,萨菩法师纹丝不动,仍旧念掐着指诀,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白光涌动。 尹灵鸢视而不见,反倒是走进了几步,微微倾身,好奇的问:“大师,您这是做什么呢?修炼,还是做法?” 萨菩仍旧不回,但是看得出,他额角沁汗,眼皮翕动,吟诵口诀的速度也加快了。 尹灵鸢抿唇一笑,围着萨菩转了一圈,故意啧啧两声,开口道:“莫不是紫晴那丫头诓我?这里哪有什么静贵妃娘娘,不行,我得问问她去。” 说着,就要转身往殿外走。 就在此刻,萨菩法师突然一声厉呵:“呔!妖邪休走!” 尹灵鸢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回身看向萨菩,只见对方双目圆睁,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无数白光已裹挟着黑气汇聚到他的胸前,接着他化诀为掌,猛的往前一推,白光和黑气便直直朝着尹灵鸢打来。 尹灵鸢不闪不避,面上完全是一副惊讶加好奇的表情,就这么眼睁睁的任由这些黑气与白光打在自己身上。 就像是一片羽毛落于湖面,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股微风,冲着尹灵鸢迎面拂过,只带起她一缕鬓发随风飘扬。 “大师刚才说什么?”尹灵鸢满脸的好奇,甚至又走进了几步,盯着萨菩,眼中带着五分戏谑、五分警告,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轻松:“大师方才说,谁是妖邪吗?” 萨菩法师已经满头是汗了,眼珠子瞪的比方才还大,里面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自信自己的阵法,无论凡人还是妖邪,只要踏入此阵,必定无法脱身,更何况他方才可是聚集了全身修为的全力一击,这人也完全是正面承受,怎可能毫发无损? “你,你是……”萨菩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颤巍巍的想要开口,可是那个字眼却仿佛卡在了他的嗓子眼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我怎么了?”尹灵鸢满脸的不解,“大师啊,本宫不明白,为何你要一直针对本宫呢?” 她盯着萨菩的眼睛,只见对方从难以置信变成了惊恐,最后慢慢变成了惊惧,他还好奇这人怎么数息之间如此善变,便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月白身影——是聿泽在萨菩面前现身了。 “你……”萨菩想说的还没说出口,便被聿泽一个指诀封住了灵脉,“萨菩,本座本念你修行不易,本不欲多加理会,没想到你心术不正,竟做此邪阵欲加害无辜之人,今日便废去你一身修为,以示惩戒。” 话落,聿泽手指翻转,捏指成诀,一股精纯的白光瞬时从萨菩的眉心被拖拽而出,在距离他脸前三寸的地方,聿泽手指松开,白光四散,化作无数光点,消失于无形。 从尹灵鸢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萨菩迅速苍老下去的面容,仿佛风烛残年的老者,一下子变得行将就木。 聿泽却又从指尖弹出个什么东西来,代替白光迅速没入萨菩的眉间:“此丹乃元阳金丹,若你肯改过自新,今后不再作恶,当保你元阳满岁、寿终正寝,若是不肯……” 他没再说下去,但是这一番行动已经足够威慑。 聿泽的身影消失,萨菩身上的控制也解开了,再次看向尹灵鸢,眼神十分复杂。 短短片刻之间,萨菩像是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最后落回人间的跌宕起伏。 刚刚意识到对方不是妖邪,而是比自己修为更高的大能时,萨菩是震惊的,甚至有一丝丝狂喜,他多年修为再难进益,若是能得大能指点,说不定便可一飞冲天;可是紧接着,对方二话不说,只动一动手指便废了自己的修为,萨菩能感受到灵力从身体里飞速流失的恐惧,那种近乎于死亡的绝望,让他生出无限恐惧;然后,大能竟然给了他元阳丹,保他寿数绵长……个中滋味,一时间实难以消化。 而面前的毓贵妃娘娘,萨菩知道,此人也绝非凡人,更不是静贵妃能奈何得了的。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起身走到屏风面前,躬身一礼:“请皇上、贵妃娘娘出来罢。” 第305章 闹剧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皇上?贵妃娘娘?”尹灵鸢面露惊讶,看向屏风的方向。 只见屏风之后,齐烨一身明黄色的衣裳,先一步显露出来,紧接着是贵妃,其后还跟着莲婕妤。 三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法师的妖邪可驱完了?”齐烨沉声问道。 围观了全程的齐烨,只觉得自己看了一场闹剧,尹灵鸢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异常,反倒是萨菩法师神神叨叨,自己折腾了个遍。 “皇上恕罪!”萨菩忽然双膝跪地,躬着身子痛心疾首道:“是山人误听人言,冤枉了贵妃娘娘,方才施法,已证实了毓贵妃娘娘身上并无妖邪。” 此言一出,静贵妃和莲婕妤的面色顿时更加难看。 “妖邪?”尹灵鸢率先出声,先是惊讶,进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原来法师方才一番作为,是为本宫驱邪?” 萨菩法师不言。 尹灵鸢于是又转向齐烨:“皇上也觉得臣妾是妖邪吗?” 齐烨此刻心中有愧,尤其是在听到方才萨菩的结论之后,更觉得无言面对尹灵鸢的质问。 “毓儿……”他想说话,尹灵鸢却忽然眼圈一红,一汪泪水迅速溢满了眼眶:“皇上若是厌了臣妾,直接下道谕旨处置了便是,何苦这般兴师动众。” 说着竟然直接落下泪来。 齐烨再也受不住,连忙上前柔声安抚:“毓儿莫气,都是朕的不是。” 尹灵鸢不理他,只管自顾哭的伤心。 围观的聿泽嘴角忍不住抽搐,她这哪里是伤心?他分明看见某人暗中掐了自己的大腿,怕是掐的太狠,没控制住力道,疼的直哭。 但尹灵鸢也不能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泪水,梨花带雨中还不忘寻根究底:“日前做法事时,大师便针对本宫,今日更是如此,我好好的一个人,不知怎么就让萨菩法师认定成了妖邪?” “是山人学艺不精,误会了毓贵妃娘娘”,萨菩沉声道,“山人身在此道,却有如此失误,实在不该,肯请皇上允许,山人愿就此归隐山林,潜心修行,再不问凡尘之事,以赎罪责。” 他这是打算两不得罪,一人揽下所有,就此归隐了,倒也算是个聪明的做法。 在旁围观的静贵妃一直没有开口,她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但是尹灵鸢毫发无伤,便意味着她们此局已败,眼下萨菩的处置方式是最稳妥的。 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静贵妃这般冷静的审时度势。 不等她开口,莲婕妤便急急道:“皇上,就算萨菩法师未能驱邪,也不能证明毓贵妃是清白的罢,您难道忘了先前春草所言,还有毓贵妃宫里那长势不凡的菜蔬了吗?” 此言一出,其余人尚未做出反应,静贵妃凌厉的眼神先扫了过来,暗叹声一愚蠢。 “春草?”尹灵鸢止住了哭,泪眼朦胧的问,“她不是早就出宫去了吗?” “毓贵妃是巴不得她出宫去罢”,莲婕妤冷冷道,接着扬声吩咐:“来人,带春草过来。” 外面一阵窸动,紧接着春草被两个小太监簇拥着带上殿来。 “春草,毓贵妃就在这里,你倒是说说,为何她前后变化这般大。”莲婕妤根本不等别人说话,便迫不及待的开口。 “奴婢也不知道”,春草唯唯诺诺,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尹灵鸢,她知道,自己恩将仇报了。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啊! 当初拿了银子出宫,的确是想跟家人好好过日子的,然而好景不长,离了尹家的父兄,竟然染上了赌瘾,日日流连赌场,把她出宫遣散的银子和母亲这些年攒下的家底输了个精光,还欠下一屁股赌债。 赌场的人追债,讨上门来,把家里能拿能搬的全抢走了,甚至家中的房契也早被大哥抵了出去。 他们家一贫如洗,走投无路,春草被父兄做主,许了一户人家,条件是那户人家帮着还清赌债。 赌债是还清了,可婆家却根本不把春草当正经媳妇,整日里嘴上挂着的都是她是花银子买来的,阖该给他们家当牛做马,日日辱骂不说,还动辄动手打她,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直到莲婕妤的人找上门来,这地狱般的日子才算暂时结束。 春草知道,尹灵鸢对自己有恩,可是她一个弱女子,走到这样的地步,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欠你的,也只有下辈子再还了,春草如是想着,声音也坚定起来:“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娘娘的确自从大病醒来就变得不一样了,种菜种田也是无师自通,奴婢绝不敢撒谎。” “你如何解释?”莲婕妤紧接着质问尹灵鸢。 “不错”,尹灵鸢点头承认,“从前在家时,我的确性子软弱,一味只知隐忍,入宫之初,也并不懂人心险恶,乃至刚一入宫便被禁足,下人作践、昔日的好姐妹随意欺辱,如同打入冷宫一般……” 她说着,看向齐烨,“皇上,臣妾并没有旁的意思,可是若我还不悔改,一味只知隐忍退让,在这深宫之内,还能有我的立足之地吗?那一次大病不死是万幸,臣妾可不敢奢求有第二次这般幸运,所以自强以自保,难道有什么错吗?” 她说着话,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齐烨不只没有因为她话里的意思而生气,反而无端的生出许多怜悯:“从前,让你受委屈了。” “往事不堪回首”,尹灵鸢自嘲般的笑笑,“过去的事情,臣妾也不愿再提,可是既然有人费尽心思的找回了春草,本宫倒要问问你,从前禁足的时候,樱华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可还记得?每日吃的什么,膳房的人送几餐饭,你可还记得吗?” 齐烨看向春草,她不敢不答:“一……一顿,有时候是馊的……有时候是生的,难以果腹……” “是啊,没有吃的”,尹灵鸢苦笑,“我若不自己种,怕是早被饿死了。” “膳房的人竟如此大胆?!”齐烨怒从心中起:“李德福,你这个内廷总管是怎么当的,竟容许底下人这般无法无天?!” 李德福也实在没想到,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尹灵鸢抢先道:“往事已矣,臣妾都不在乎了,皇上又何必追究呢?更何况内廷的事情千千万,这些微末小事,又怎能怪在李公公头上?” “苛待妃嫔,怎能算做小事?”齐烨仍气恼,他虽然知道尹灵鸢在得宠前吃了很多苦,但是此刻听她亲口说来,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皇上”,尹灵鸢反而笑了,“若不是当初那般境地,臣妾又怎会被迫种菜蔬,最后反倒爱上了呢,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罢,臣妾都不计较了,皇上您就更无需计较。” “罢了”,齐烨幽幽叹了口气,终是被说服了。 李德福也同时在心底舒了口气,感激的目光瞧了一眼毓贵妃。 尹灵鸢却是话音一转,看向莲婕妤:“只是没想到,竟有人拿当初的事情,如此诋毁臣妾。” “皇上……”莲婕妤急了,没想到毓贵妃如此巧舌如簧,还能恰到好处的利用皇上的怜悯之心。 “你闭嘴!”齐烨却再也不想听她说的了,怒斥道:“还嫌闹的不够吗?” 莲婕妤无数不甘都被堵在喉咙里,不敢再说话。 “贱婢春草”,齐烨又转向跪着的春草,目若寒霜。 “皇上!奴婢是被逼无奈的!”春草忽然扑通扑通开始磕头,急切的分辩道,“皇上,莲婕妤找到奴婢,说只要奴婢按照她说的,就给奴婢一笔钱,救奴婢脱离苦海,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你……”莲婕妤大惊,完全未料到春草会在此刻反水,将罪责都怪在她一个人头上。 “开恩?”齐烨面沉如水,“你身为毓贵妃的贴身丫鬟,不感念主子恩德,却屡次三番,为了钱财和利益背叛旧主,这等不忠不义之人,要朕如何开恩,来啊!将这贱婢拖下去,杖毙。” “啊?!”春草大惊,此刻也顾不上磕头,连滚带爬的扑到尹灵鸢脚边,抱着她的衣角痛哭流涕:“求娘娘开恩,求娘娘救救奴婢罢,奴婢真的是被逼无奈,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开恩呐……” 尹灵鸢不为所动,她自认为自己对春草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事到如今,实在再无恩可开。 终究是执行的太监拖走了春草,尹灵鸢未曾发一言。 齐烨复又转向莲婕妤:“莲婕妤,目无尊上,处心积虑,蓄谋陷害”,他的声音中带着君王的威严,“着降为淑女,住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非召不得出宫。” 这便是相当于打入冷宫了,莲婕妤如坠数九寒冬之中,整个人瘫软在地:“皇上……” “带下去”,齐烨满眼疲惫,“朕不想再看见她。” 第306章 死讯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场闹剧,最终以莲婕妤的失宠而告终,萨菩法师当日便出了宫,将衣钵传于弟子,再不知去向。 春草生生受了五十庭杖,气绝而亡,被一张草席抬出了宫。 整个过程静贵妃未发一言,反倒在事后对尹灵鸢好一番安抚,所以并未受到一丝牵连。 尹灵鸢扭转局势,不只没有被害到,还惹得齐烨愧疚、怜悯之心更甚,可谓大获全胜,然而她的心绪却始终难平。 从礼佛堂回来后,便一直恹恹的。 宝笙一直等在门口,是亲眼看到春草走着进去,后又被拖着出来的,知道里面必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可是看娘娘脸色,她又不敢问。 回了樱华宫,尹灵鸢也是一语不发,直接回了内室自己一个人呆着。 举凡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出了自家娘娘的不高兴,她们在毓贵妃身边当差日久,还从没见过娘娘这样,一时间谁也不敢冒头,做事情更加小心谨慎了。 直到宝笙从外面打听到,春草被杖毙了,才约略明白一点。 午膳尹灵鸢没用几口,到半下午的事后,宝笙忍不住给她送了些点心。 “娘娘?”宝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开口。 “进来罢。”尹灵鸢扬声道。 宝笙推门入内,见自家娘娘正把玩着几张麻将牌,这是七禾太监做好了,先给送来的几张。 “娘娘吃些东西罢”,宝笙将托盘放在案几上,“您中午便没用多少。” “我不饿”,尹灵鸢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手上的牌,看也没看点心一眼。 “娘娘……”宝笙顿了顿,终是忍不住开口,“春草她是咎由自取,娘娘又何必自苦呢?” “我不是自苦”,尹灵鸢叹了口气,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也许是她现代人的思维作祟,觉得以罪量刑,春草罪不至死。 她不是圣母,做不到替一个几次三番背叛自己,还恩将仇报的人求情。 可是天性纯善,面对一个女孩如此悲惨的死去,又无法不去纠结,终究是错生了时代罢,若没有那样的父兄,也许春草便是另一个结局了。 “罢了”尹灵鸢叹了口气,终究木已成舟,她再纠结又有什么用? “你托人给含绿带个话,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让她……”尹灵鸢顿了顿,道,“给春草收个尸罢,好生安葬了。” “哎”,宝笙轻声应了,“那娘娘您吃些东西。” “你去罢,我饿了便会吃。”尹灵鸢笑笑。 晚上齐烨过来,看到尹灵鸢情绪不高,更是心生怜悯,回去后一连赏赐了好些东西,知道她喜欢鸽子血,着意搜罗了不少,只为哄毓贵妃开心。 更是一连几日宿在钟秀宫,恩宠之盛,羡煞旁人。 倒是惹的聿泽打翻了醋坛子,一直试图搞事情刷存在感,弄得尹灵鸢两边灭火,那点子伤春悲秋的情绪早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数日之后,静和宫里,距离那场闹剧已是过了半月有余,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众嫔妃像往常一般阖宫请安。 尹灵鸢早早的到了。 “今日毓贵妃也来了”,静贵妃见到她,笑吟吟的道,“可真是稀客啊。” “许久不见静贵妃,想念娘娘,我便来了。”尹灵鸢也笑。 不就是笑里藏刀吗?谁不会。 那事儿之后,虽然没在皇上面前挑明,但静贵妃和尹灵鸢两人各自心下都有了计较,倒也不必装的面上和气了。 尹灵鸢更是一连几天没有出现在阖宫请安上,本来嘛,她与静贵妃同为贵妃,从前来是给她面子,现在这个面子,尹灵鸢不想给了,静贵妃也奈何不得。 “本宫也是许久未见妹妹了”,静贵妃言笑晏晏,“不知妹妹近几日睡得可好?” “好呀”,尹灵鸢故意道,“法师们离宫之后,本宫睡的更好了呢。” 静贵妃笑得别有深意。 “听说皇上日日到妹妹宫里去,妹妹自然安寝”,孙嫔开了口,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道:“呀,嫔妾忘了,昨日皇上召的可是崔淑女罢,嫔妾记性差,娘娘莫怪罪。” 尹灵鸢若是能被她这三言两语的挑唆,也不会做到如今这个位置:“孙嫔一向没记性,本宫自然知道,怎会怪罪?” 孙嫔被明着骂“没记性”,却也是她自个说出来的,憋屈的不行。 倒是崔淑女颇有些坐立难安,想要起身告罪,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静贵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终究是冲着尹灵鸢开口:“听说妹妹派人给春草料理了后事?” “静贵妃好灵的消息啊”,尹灵鸢道,“到底是主仆一场,她不仁,我却不能不义。” “毓贵妃娘娘可真是仁善”,孙嫔不无讽刺的开口,“若是叫春草成了孤魂野鬼,怕是不得安宁罢。” 她这话说的模模糊糊,意思确很明确,分明指尹灵鸢因为亏心才安葬春草。 “孙嫔说谁不得安宁?”娴妃帮着尹灵鸢说话,“若春草真成了孤魂野鬼,八成也是要找利用她的那个人,说来,毓妹妹此举,倒是便宜了莲淑女。” 尹灵鸢不愿意再拿死去的人做话题,转了个弯说起旁的:“娴姐姐今日倒是得空,不是说三皇子病了吗?” “不小心吃坏了东西”,娴妃也顺着她转了话题,“吃了两副药,已经好了。” “到底是大孩子了,身子强健。”静贵妃附和着关心了两句。 话题终于被引到正常的家常琐事上了,不再那么暗潮汹涌,不少人都在心里松了口气。 大家伙自然也看出来了,这毓贵妃是铁了心要和静贵妃做对呢。 礼佛堂的事情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是莲婕妤成了莲淑女,萨菩法师也归隐了,长脑子的都知道这里头的事情不简单,总能探听些蛛丝马迹。 如今这情形,两大贵妃相争,日后宫里怕是就要要热闹了。 各人心里想着,面上笑着,正一派和乐畅谈之时,外头有管事的来回话,说是有要紧事,要禀知静贵妃。 “让他进来罢。”静贵妃吩咐,底下的说话声也停了。 进来的是个大太监,见到静贵妃先跪下磕了个头,而后开口:“启禀贵妃娘娘,冷宫里的丽婕妤薨了,奴才特来回禀。” 第307章 婚事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你说谁?”尹灵鸢先是一惊,不等静贵妃开口,抢先问了出来。 “是……”那太监不敢抬头,只重复了一遍:“冷宫里头的丽婕妤。” “冷宫?”人群中不知是谁喃喃出声,而后略带疑惑的开口:“难不成,是从前跟在宜妃身边的丽婕妤吗?” “正是丽婕妤,楚氏。”太监回道。 除了今春新入宫的几个,其余嫔妃都有些恍惚,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自她被打入冷宫的那一日起,这人和这个名字便消失在宫里头,甚少有人提起。 本以为她早就自生自灭了,不想竟活到了今日。 “她还活着呢?”大家虽然多少都有点这个想法,但是宣诸于口的也就只有孙嫔一人。 “启禀娘娘”,太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人已经薨了。” 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嫔妃薨逝,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太监也不过是循例禀报一声罢了,倒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意。 静贵妃瞧了孙嫔一眼,这才开口:“怎么没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启禀贵妃娘娘”,太监道,“丽婕妤从前些日子起便称病,今个上午送饭的小太监没见着人,进去一瞧才发现人已没了气息,应是昨个儿夜里没的。” 静贵妃点点头,复又问他:“去回禀皇上了吗?” “尚未,先来给娘娘请示。”太监答道。 “皇上事忙,这等小事就不要去扰他了。”静贵妃于是道。 太监恭敬应了,而后试探着问:“不知这葬礼……” “她不过是一介罪妇,被打入冷宫的人了,还能有什么葬礼?”荷嫔满脸嫌弃的开口,她可没忘了,当初丽婕妤是怎么害自己儿子的,“随意找个地方埋了便是。” 太监没敢答话,微微掀起眼皮看静贵妃的反应。 后者面上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略略颔首,应了句:“就照荷嫔说的办罢。”之后便把人打发了。 丽婕妤的死没在后宫掀起半点波澜,倒是在尹灵鸢心中埋下重重疑点。 所谓的抱病,旁人不知道,尹灵鸢可是清楚的很,根本就是她为了把丽婕妤弄出去,先行找好的借口罢了。 怎么就这么巧呢?在她去冷宫找过丽婕妤之后,人就死了,之前那么多年都活得好好的。 纵观宫里谁最有可能下这个手,除了静贵妃,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可是她去冷宫也不是大张旗鼓的,除了娴妃和宝笙,根本没有别人知道她去冷宫找丽婕妤。 但是娴妃和宝笙,她是信得过的。 而且这些日子,为把丽婕妤弄出去所做的准备也都是秘密进行的,甚至连宝笙都不知道她的打算,那么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让静贵妃如此迫不及待的对丽婕妤下了手呢? 丽婕妤的尸身很快被拉出宫去埋了,下午的时候娴妃和李婕妤过来,尹灵鸢看李婕妤面色似有惆怅。 “她是听说了早上的事儿,心里不痛快,我便带人来你这散散心。”娴妃看着李婕妤,解释了一句。 李婕妤幽幽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我太多愁善感了,总想着从前在宜妃跟前,她是那样的得脸,又得皇上宠爱,那时候说不羡慕是假的,谁想世事无常,竟……” “你是心肠软”,娴妃安抚的拍拍她,“不过人去了也好,总好过在冷宫里熬着。” “其实……”尹灵鸢想想,终是开了口,“我本来答应,过阵子放她出宫的。” 此言一出,两人同时抬头,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尹灵鸢。 娴妃先反应过来:“我记得你上回说,去冷宫便是为了见她,莫不是……” 尹灵鸢缓缓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李婕妤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两位娘娘说什么呢?嫔妾怎么听不懂。” 左右人已经死了,告诉李婕妤也无妨,尹灵鸢和娴妃对视一眼,而后开口,将自己去找丽婕妤问话的事情简单说了。 “娘娘的意思是,丽婕妤可能不是病死的?”李婕妤满脸惊诧。 “称病是我的意思”,尹灵鸢直接道,“她根本就没病。” “那……”原本还为故人之死而伤感的李婕妤,顿时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礼佛堂的事儿吗?”娴妃提醒道。 李婕妤点点头,礼佛堂的事儿娴妃暗地里跟她提过两句,没有说的很明白,李婕妤也只知道是静贵妃和毓贵妃之间的暗流汹涌。 “丽婕妤这事儿怕也牵连其中”,娴妃复又交待道,“你心里知道就行了,日后多加小心。” “恩。”李婕妤郑重点头。 这么些年了,她从一开始的懵懂莽撞,到经历断腿的打击、跌落谷底,再到治好了腿,也算是经历过一回新生。李婕妤早已开看了许多,也看透了许多,娴妃虽不能明说,但是屡次暗示,她也明白了,静贵妃只怕并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而且,时至今日能有这份还算平和的生活,都是因着毓贵妃和娴妃,李婕妤早已把这份恩情埋在心底。所以即便是毓贵妃和娴妃怀着旁的目的想要对付静贵妃,对李婕妤来说,都并不妨碍她坚定的站在这一边。 三人说了会子话,宝笙捧着个果盘进来,上面盛着五六枚水灵灵的蜜桃,个个粉红圆润,晶莹剔透的还沁着水珠。 “几位娘娘吃些果子罢,初辉刚从樱华宫送来的。”宝笙笑吟吟的道。 “今年的桃子长得真好。”李婕妤忍不住感慨。 “快尝尝”,尹灵鸢给她们每人拿了一个,“这是今年的头一批,新下树的,鲜美的很。” 两人自然不会客气,各自拿了一个吃着,若说入宫多年,各类上供的鲜果她们也吃过不少,可是吃来吃去,还是樱华宫的桃子滋味最美。 “咱们今儿可真有口福。”娴妃笑着道。 “可不是”,李婕妤咬了一口,鲜甜的汁水瞪时溢满口腔,独属于桃子的清香迎面扑来,身体和心绪全都跟着舒畅起来,“只恨崔妹妹没有这个口福了。” 尹灵鸢吃着桃子随口问:“对了,崔淑女怎么没一道过来呢?”以往每次娴妃和李婕妤来,崔淑女都是一起的。 “她去养居殿伴驾了”,李婕妤吃着桃子,含混不清的说。 尹灵鸢咀嚼的动作却是一顿:“崔淑女,近日常陪着皇上吗?” “是啊”,李婕妤不疑有他,随口回道,“自从前些日子皇上召了崔淑女一回,往后便经常传她了,可能是她伺候的好罢,馨儿也算熬出头了,如今有了皇上的宠爱,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尹灵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走的时候,尹灵鸢吩咐把剩下的桃子给娴妃带上了,让她拿回去给三皇子吃,晚上齐烨没过来,听说是直接留了崔淑女侍寝。 日子照常过着,尹灵鸢和静贵妃之间隐隐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尹灵鸢暂时没找到证据,拉下静贵妃;静贵妃一时间也奈何不得尹灵鸢。 倒是如今这两人关系摆到了明面上,尹灵鸢再不用维持表面上的友好,一切顺着自己的心思来,阖宫请安什么的,干脆就省了。 也是夏日里天热,她身边的事情太多。 樱华宫的桃子渐次成熟,先前摘下的一批除了呈送太后、皇上,剩下的都叫她送去了宫外,仙茗小筑又到了每一年里最火爆的时候。 每年的夏秋季节,因为有新鲜的桃子卖,仙茗小筑都是一座难求的。 樱华宫的桃树们经过了一整个冬天和春天的灵泉水浇灌,总算是恢复了从前的生机,结出来的桃子灵力四溢,滋味鲜美。 今年她不打算酿桃子酒了,除了送出宫去卖的,尹灵鸢打算多留些桃种,培植幼苗,因为不确定还能在宫里留多久,等她出宫了,这些桃子肯定就送不到仙茗小筑了。 有了树苗,二哥便能在外头种桃树了。 至于酒嘛,她打算过些日子葡萄成熟了,酿些葡萄酒。 除了桃子种子,还有各类菜蔬、果子、稻米的种子,尹灵鸢也着意留了许多。 日前收到二哥的来信,在霍州那边的仙客楼已经着手准备了,用来种植菜蔬的田地也已经买好,尹灵鸢这些种子,便是留给二哥的。 随信一同来的还有织出来的成品毛衣、毛帽、毛袜,都是按照她先所述织成的,倒也是那个样子。 尤其是毛衣,不只有好几样款式,女子穿的花样繁多,很多甚至是连尹灵鸢都没见过的花样,亏得她们能想出来。 更令她惊喜的是,一件明显是小孩子穿的毛衣被织成了靛蓝色。 这意味着,二哥他们已经能成功给毛衣染色了。 如此进展,怎能不令人高兴,尹灵鸢回信写了洋洋洒洒一大篇,通篇溢美之词。另外随信还寄了许多果子干,都是她自己种的果子制成,可以经久运输,不容易腐坏。 与这好消息一道来的,还有宝笙的婚事。 五月廿三,琅琊余氏来人,终于抵达帝京,宝笙的婚事总算有了着落。 带这消息来的还是含绿,她在入宫前,先见了琅琊余氏的小邹夫人。 论辈分,小邹夫人是余刀和余剑的表婶,往上数三辈,是同一个祖宗,其实关系并不算近,但是小邹夫人身在主枝,丈夫是嫡次子出身,能亲自出面,也算是对余家兄弟俩的重视了。 “我也没想到,小邹夫人如此热情,进了帝京,竟然先往我府上递了拜帖”,含绿满面笑容,讲述当日的情形,“说知道我跟宝笙交好,如今余剑得皇上亲口谕旨,能娶到宝笙姑娘,是他的福气。” 她说着,笑看向宝笙,带着点戏谑的神色。 一旁的宝笙早已听的面泛桃色,坐立不安。 “就是啊,能娶到咱们宝笙,的确有福。”尹灵鸢也笑。 宝笙于是愈发羞臊了。 “余刀那边呢,怎么说?”尹灵鸢问。 “已经相看好了”,含绿笑吟吟的,“是小邹夫人本家那边的女儿,挺得体的一个姑娘。” “你也见着了?”尹灵鸢挑眉。 “她叫小邹夫人姨母”,含绿面上颇有些得意,“是跟着一道入京的,我听那话里的意思,是两个人自小便相识的,也算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 “这么说,余刀也满意喽?” 含绿喊着笑点点头。 尹灵鸢简直不能更高兴,余刀再不遇上个好的姻缘,她怕是就要去充当红娘了。 走的时候尹灵鸢让含绿带个话,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见一见小邹夫人和那个姑娘。自然了,她是贵妃,想要见谁直接传召入宫便是,之所以要让含绿先去问问,便是想表达一下尊重,若是人家不乐意,她也不会强求。 不过小邹夫人显然是很乐意的,消息传到宫里,尹灵鸢便明发召谕,宣她们觐见。 小邹夫人三十多岁,看起来是个优雅的中年美妇,她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年轻女子,三人同时跪地,给尹灵鸢行礼。 “夫人不必多礼”,尹灵鸢和气的道,请人起身又赐了座。 两个女子便规规矩矩的站到了小邹夫人身侧。 尹灵鸢好奇的目光打量过去,两个女子年龄差不多,打扮也相差无几,只是一个明显看着小些,她不知道哪个是配给余刀的。 小邹夫人察觉到她的目光,猛一拍脑门,颇有些局促的道:“瞧民妇这记性。”她说着拉过左边的女子,给尹灵鸢介绍道:“这是我娘家外甥女,唤作蜜儿的。” 看来就是她了。 尹灵鸢忍不住细细打量这位蜜儿姑娘,模样生的周正,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看着倒是个老实孩子。 “蜜儿再请贵妃娘娘的安,愿娘娘福寿安康。”蜜儿上前一步,虽然有些紧张,动作颇为拘束,但是大体上没有出错。 “快起来,真是个懂事的姑娘”,尹灵鸢此刻倒更像个长辈一般,虽然年龄上比这个蜜儿大不了几岁,但是身份在这摆着,也只得假装老成一些,“宝笙,去拿本宫的如意莲花步摇,赏给蜜儿。” “是”,宝笙应了句,便去妆台上取了早就准备好的步摇,亲手递到蜜儿手里。 蜜儿双手捧着接了,复又行礼谢恩:“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尹灵鸢笑着让人起来。 却见余氏又拉过另一边的姑娘,笑吟吟的道:“这个也是我家的,唤作香儿,这次跟着民妇一道入京的。” 尹灵鸢原先以为她小邹夫人带的侍女,没想到也是个小姐,听她那意思,猜测是跟出来玩的,便也没有多想,又让宝笙拿了一对玉镯赏赐。 香儿看着年纪比蜜儿小些,性子也更加腼腆,接了赏赐,有些唯唯诺诺的,但也学着蜜儿的样子行了礼谢恩。 尹灵鸢笑着叫起。 “这便是宝笙姑娘罢”,小邹夫人复又看着宝笙,满面笑容的对香儿道:“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也来见过你宝笙姐姐。” “香儿见过宝笙姐姐。”香儿听话的上前,对着宝笙福了个礼。 “香儿妹妹不必客气”,宝笙还礼,又转向蜜儿,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 日后两个人便是妯娌,倒的确是一家人了。 “不愧是娘娘身边的,真真得体大方”,小邹夫人看在眼里,乐在脸上,“我们家余剑可真是有福气。” 宝笙略略福身,对小邹夫人行了个小辈礼:“夫人谬赞了。” “还叫夫人呢”,小邹夫人调侃道,“过不了几日,便该叫我一声婶母了。” 宝笙抿唇一笑,也不答话。 “夫人这么说,可是余刀的婚期定下了?”尹灵鸢出言,顺着邹氏所言问道,也是为宝笙解围。 “来之前跟他叔伯们商量过了,余刀余剑都不小了,余剑又是得陛下亲自赐婚,总不好一直拖着,所以还是尽快办,想着婚期就定在下月廿五呢。” 下月廿五,尹灵鸢思忖着,距现在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婚期赶了点,但是宝笙这头都是早就开始慢慢准备着的,而且一应礼仪嫁妆,比照着含绿的例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个吉利日子,本宫想着,不若就来个人双喜临门,让他们兄弟一道成亲,如何?”尹灵鸢提议。 “哎呦,娘娘所言正是民妇想的呢”,小邹夫人夸张的大叫,“阖该这个样儿。” 双方详谈甚欢,不只定下了婚期,还商量许多婚礼的细节仪程,小邹夫人会一直留到婚事办完,并且听他的意思,本家还会有长辈过来,可见对余刀余剑两兄弟的看重了。 走的时候,尹灵鸢又赏赐了好些东西,珠宝首饰、布匹锦缎之类的,可谓给足了她们颜面。 宝笙也没想到,只是见个面的功夫,婚期便定下了,虽然她早有心里准备,到了这个时候,仍旧免不了紧张。 尹灵鸢索性召了含绿入宫,让她这个“过来人”陪着宝笙,顺便还能帮着准备嫁妆。 第308章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钟秀宫再次变得喜气洋洋,上一回含绿出嫁的情形,基本算是重演了一遍,各宫主子娘娘、宫女太监,多多少少全都送了贺礼来,宝笙是三天一大请、两天一小请的,同好姐妹们摆宴吃席。 只是樱华宫住进了卉美人,不及原先方便,尹灵鸢便将钟秀宫的偏殿腾出来给她们用。 含绿借着宝笙的亲事,得以日日入宫,倒是高兴的紧,每日里跟着忙前忙后,一点不似自己出嫁的时候,忽而惆怅、忽而恍惚的。 “到底是掌家的人了,处事都与从前不同”,尹灵鸢看在眼里,忍不住调侃。 “娘娘就会取笑人家。”含绿只是回应,倒没半分不好意思,指着嫁妆单子跟尹灵鸢核对:“原定的五十匹锦缎还差了两批,奴婢已经命采买的人尽快补上了,另外还有成亲用的喜果……” 尹灵鸢便也调转目光,看向嫁妆单子。 有了含绿帮忙,备嫁进行的更加顺利,她还能时不时的安抚准新娘那敏感的小心思,简直再好不过。 嫁妆里面,按照原定的给了宝笙仙茗小筑的一成利,旁的跟含绿当时差不多。 只是不同于方吉平在帝京有现成的宅子,余刀余剑兄弟两个是住在一块的,他们在帝京的宅子也不大,平日里两兄弟自个住着还成,这一成亲,便显得捉襟见肘了。 尹灵鸢索添了座宅子进去,不是什么豪门大院,三进的院子,就买在余家兄弟俩的附近,算作宝笙的嫁妆。 “若不然我也送你进宅子?”尹灵鸢给宝笙买完了宅院,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含绿。 “奴婢要宅子做什么”,含绿知道自家娘娘是什么意思,善解人意的道,“宝笙是没地方住,娘娘给座宅院也是应当,奴婢一家住的好好的,再多一座宅子也没用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是如此一来,尹灵鸢总觉得有些亏着含绿了,毕竟她是从小跟着自己,陪嫁来的。 “虽说仙茗小筑生意也好,但是说到底,还是不及仙客楼的”,含绿故意调笑道,“算来算去,还是奴婢占了便宜呢。” 尹灵鸢笑,含绿不介意,她便也不在这事情上纠结了。 嫁妆定下来,宫外的准备也是马不停蹄。 六月廿十,琅琊余氏又有人进京了,是余刀余剑的堂伯和表兄,作为余家的长辈,操持婚事。 有这些人在,加上小邹夫人,尹林鸢倒是不担心出嫁那日跟含绿似的,男方没有长辈待客了。 时间很快到了廿五这一日,仍旧由娴妃主持,迎亲的队伍赶着吉时来钟秀宫接人。 许是含绿先前的那些心理建设起了作用,再加上尹灵鸢有了前次的经验,这次成婚倒是喜气洋洋的,再没有那些伤春悲秋的泪珠子了。 送了宝笙出嫁,尹灵鸢身边一下子就空了。两个贴身宫女先后嫁了人,剩下个初辉,日常也多在照应菜蔬。 “我看你还是从下头提拔两个上来,用着也方便些。”娴妃劝道。 内务府早在宝笙出嫁之前便请示过了,问要不要再添两个伺候的人来,被尹灵鸢拒绝。 “再说罢”,她无可无不可的道,日常吩咐事情,随便找个宫人便能做,初辉现在算是钟秀宫的大总管,接了一部分宝笙的差事,日常她贴身的事情,尹灵鸢宁愿不找宫女,也不愿意随便找个不信任的人来。 实在是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这么些年了,估摸着含绿和宝笙也察觉到些许,只是都没挑明了说,既是她们主仆之间彼此的信任,也是相互的默契,可遇不可求。 齐烨也来说过此事,但是尹灵鸢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便也由她了。 近些日子,宫中相对平静,崔淑女倒是愈发得宠了,渐渐的竟隐有跟余妙蕊分庭抗礼的架势,俨然已成为新宠。 没了莲婕妤,之前颇为得宠的蔡婕妤也因为有着身孕不宜侍寝,全叫崔淑女捡了这个便宜。 ——这是许多人背地里对崔淑女的评价,她们得不到圣宠,便爱在背地里这样酸上两句。 崔淑女虽然得宠,性子却也一如既往的谨慎小心,倒是不似余妙蕊,皇上面前装的温婉柔弱,背地里的嚣张倒是慢慢显出来了。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更何况,余妙蕊已经视崔淑女为眼中钉、肉中刺,没理也要搅三分呢。 “确定皇上是这个时辰过来吗?”御花园的后角亭里,余妙蕊盛装打扮,穿的像是夏日里的一只花蝴蝶。 “错不了。”云栽道,“皇上每日傍晚批折子累了,都会来御花园走走。”而且多半是崔淑女陪着——当然,后半句话云栽没敢说,余妙蕊心里也清楚。 “那便走罢”,余妙蕊悠悠起身,莲步轻移,“御花园风景秀丽,旁人赏得,咱们自然也赏得。” 然后,毫无意外的遇上了来散步的皇上,和随侍一旁的崔淑女。 “臣妾给皇上请安”,余妙蕊盈盈一礼,身子扭了十八道弯,甚是娇柔。 “馨儿给姐姐请安。”崔淑女也行了个礼。 “蕊婕妤?”齐烨俊眉微挑,“这么巧,平身罢。” “臣妾傍晚闲来无事,便说来这御花园走走,没想到遇上皇上和崔妹妹”,余妙蕊笑着起身,自然而然的站到齐烨身边,亲昵的道,“怎么皇上也有兴致来逛园子吗?” “朕常来逛园子,你不知道?”齐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 “臣妾哪里知道”,余妙蕊满脸娇嗔,“皇上都好些天没见臣妾了呢,怕是把臣妾都忘了罢。还是说,皇上心中只有表姐,没有臣妾这个妹妹了?” 这种无伤大雅的“偶遇”,齐烨心中明白,但并不介意,反倒是听到她说尹灵鸢,便顺着问道:“她宫里前阵子忙,你可去帮衬了?” “都是一家子姐妹,臣妾哪能不去呢?”余妙蕊扶着齐烨的一边胳膊,娇滴滴的说,“只不过表姐速来周全,倒是没什么是臣妾能插得上手的。说来,表姐这一连两个丫头都嫁出去了,身边倒一时没了得用的人。” 这话说到齐烨的心里:“朕也是这样想,不过你表姐性子倔,她不想挑人伺候,朕也说不动她。” “皇上真是宠爱表姐”,余妙蕊笑的幸福又灿烂,“臣妾回去会帮着皇上劝劝表姐,您放心。” “嗯”,齐烨拍拍她的手,继续往前头逛去。 崔馨儿自始至都是一副恬静样子,对于余妙蕊的横差一脚,没有半句怨言。 只是安静的走在齐烨另一侧,直到逛到了一处亭子,齐烨欲坐下歇息的时候,崔馨儿十分自然的躬身,把自己的帕子垫在了石凳上,未发一语,只是冲齐烨温柔的笑笑。 齐烨回他一个微笑,他便是喜欢崔淑女这无微不至、体贴入微的样子,每次自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仿佛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即刻便把东西递到他手边,所以齐烨喜欢崔淑女时常伴驾。 “你们也坐”,齐烨虽说的是你们,笑却是对着崔淑女的,“都歇一歇。” 余妙蕊看在眼里,嫉恨在心,但仍要维持面上的笑意,扯着嘴角回应:“多谢皇上。” 两人各自寻了个位置在齐烨身边坐了,立刻有下人端上茶水,齐烨便乘着傍晚的凉风,在御花园一隅享受片刻的安闲。 美景美人相伴,实在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只可惜,偏有人不让他如愿。 亭子正面对着的是一处空地,种满了四时花木,此刻百花争妍,正是赏心悦目;而在亭子的背面,却是一片假山树林,树丛还算茂密,各类草木间杂丛生,只有数道曲径通幽,取的是一番野趣。 此时此刻,正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树林里传出来。 开始还以为是小动物的穿行,毕竟宫里这么大,偶尔有一两只野猫也不足为奇,可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树林里传出来的,分明是人声,还是两个纠纠缠缠的声音。 “别动……” “有……有人……” “本……命令……” 传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不似女子的柔婉,发出声音的分明是两个男子,只是并不粗犷,反倒透出点少年人的清润。 伴随着说话声,还有衣料摩梭声、脚步声、以及令人面红耳赤的呼吸……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是傻的,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齐烨的面色更是肉眼可见的由晴转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公然在御花园行苟且之事! “啪”的一声,齐烨重重放下了茶盏,凌厉的眼神一扫李德福,后者立刻会意,招了两个护卫,亲自往声音的来源方向寻去。 余妙蕊颇有些坐立难安,此刻她心中兴奋夹杂着懊悔,懊悔的是早知道今日会遇上这样遭污的事情,她可不紧着往前凑;而兴奋的是,不知道哪个宫的奴才倒霉了,正让皇上撞见,只怕还要连累自家主子呢。 思忖片刻,她带着点看热闹的心思,开口劝慰:“皇上莫气,许是哪个宫里的奴才不检点,抓住了好好惩治一番就是了。” 齐烨冷哼一声:“静贵妃便是这么为朕治理六宫的?当真是体面。” 余妙蕊心中的快意更甚,她示好静贵妃这么久,整日做小伏低的,却得不来半点回报,心中早恼了静贵妃了,若是此事能跟她牵扯上,余妙蕊也是乐见其成的。 她刚想着说点什么,好给静贵妃添一把柴,却听崔淑女柔声劝道:“贵妃娘娘日理万机,一时顾不到也是有的,都是奴才们不知检点,皇上喝口茶,先消消气。” 直到此刻,大家都还以为此事的是不懂事的奴才所为,直到李德福从树林里出来,身后押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白白嫩嫩的,身上衣裳还凌乱着,此刻已经吓得腿软脚软,被两个有力的护卫拉扯着往前走,到了皇上跟前狠狠往地上一贯,小太监便抖抖索索的蜷成一团,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就这一个人吗?”齐烨扫了一眼小太监,面沉如水。 “皇上……”李德福似乎有些为难。 齐烨立时察觉到不对劲,心猛地一沉,抬眼望向树林的方向,只见一个身影缩头缩脑的躲在林子里,似是不敢露面。 虽然只瞥见了一眼,但是齐烨已经看清了那人是谁,他顿时气血上涌,只觉得家门不幸:“出来!” 陡然一声厉呵,余妙蕊和崔馨儿都被吓了一跳,同时顺着齐烨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二皇子齐玄瑞一步三挪的从树林里面露了头,然后极其艰难的迈步走了过来。 任谁也没有想到,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竟然是堂堂的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和小太监? 这真相太过震惊,一时间余妙蕊和崔淑女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就连身经百战的李德福此刻都战战兢兢。 “孽障!”只见齐烨两步上前逼近二皇子,当头便是一个耳光狠狠扇了上去,力道之大直接将二皇子贯倒在地。 “父皇息怒!”二皇子甚至顾不得去捂火辣辣疼的脸颊,立时跪扑在齐烨脚边,声泪俱下:“父皇息怒!儿子知错了。” “你这个不肖子!”齐烨一脚将人踹了出去,“罔顾人伦、目无礼法,竟然敢……竟然敢……”他呼吸剧烈起伏,眼见着是被气的狠了,指着二皇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皇上息怒。”李德福见状立时跪倒,“皇上,您的身子要紧啊!” “皇上莫要动气”,余妙蕊和崔淑女也终于反应过来,一左一右上前安抚,给齐烨顺气,“孩子还小,做了什么错事,慢慢教便是。” “就是啊,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个的身子。” 齐烨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已经恢复了一点理智:“将这个没有人伦礼法的东西给朕带下去,别在这污了朕的眼睛!” …… 尹灵鸢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宝笙不在,就连消息都慢了不少。 这事情还是娴妃过来跟他说的,尹灵鸢整个人都是一个大写的震惊:“二皇子?他才多大啊,怎么就跟小太监……” 娴妃叹了口气:“所以皇上才动了大气啊,听说二皇子昨日去跪了太庙,整整跪了一宿,到现在也没起来呢。” “那个小太监呢?”尹灵鸢问。 “在被押下去之后,便自个跳湖淹死了。”娴妃幽幽道,“倒也省的受罪了。” 尹灵鸢默然,被抓到这样的事情,只怕跳湖淹死真是最轻易的死法了。 “瑾妃昨晚便被叫到皇上跟前,狠狠斥责了一顿”,娴妃又道,“听说是在养居殿外跪了半宿,后来体力不支晕倒了,才被宫人抬回自个宫里。” “瑾妃,也真是……”尹灵鸢都不知道是该同情她接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还是该批判她连个孩子都教导不好。 此时,顺康宫中,瑾妃斜倚在榻上,正由宫女给她的膝盖按揉药酒。 “皇上也忒狠心了,竟叫娘娘跪了那么久”,宫女一边轻手轻脚的揉擦,一边心疼的抱怨,“那青石板的地又凉又硬,娘娘这膝盖青青紫紫的一片,可苦了您了。” 瑾妃秀眉微蹙,一只手紧紧攥着拳头,可以看出是在忍着疼的,可是说出来的话语调依旧平静:“本宫是二皇子的姨母,也是他的养母,二皇子犯了错,必然是本宫的不是。” “二皇子殿下他……”宫女想要说什么,终究是住了口,自从娘娘开始抚育二皇子,她们这些下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是何等的关怀体贴、无微不至,甚至比起亲娘来也不遑多让。 可是二皇子却愈发不争气,功课功课不行,如今小小年纪,竟然…… “二皇子一直在太庙跪着,娘娘您不想想办法?”宫女复又小心翼翼的问。 瑾妃幽幽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本宫哪里有什么好办法,不过虎毒不食子,玄瑞想来不会有事,只是免不得要受一番责罚,你先吩咐下去,准备好他爱吃的,再去请了太医候着,等到玄瑞回来,好好给他瞧瞧,经过了这一遭,这孩子也是受苦了。” “是”,宫女应一声,擦完了药,收好罐子,又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娘娘……” “你想说什么?”瑾妃见状问。 “二皇子殿下此番也实在有些……”宫女思量着语言,小心翼翼的道,“等殿下回来,娘娘您要不要好好说说他,免得下次……” 宫女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感受到了瑾妃不赞成的眼神,接着听瑾妃开口:“玄瑞此番已是受了责罚,本宫若再罚,岂不太不近人情?说到底玄瑞也是姐姐的孩子,本宫曾经发过誓,一定好好对他的。” 语毕,淡淡扫了宫女一眼:“好了,你下去罢。” “是。”宫女再不敢说什么,抱着药瓶子下去了。 寝殿里一时间只留下瑾妃一人,她看着自己颜色斑驳的膝盖,忽然扯出了一个极浅淡的微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说:“姐姐啊姐姐,你放心,妹妹我一定替你好好照顾二皇子。” 第309章 忧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二皇子是在三天后被放回来的,瑾妃亲自去接的人,除了有些憔悴狼狈,整个人看上去还好,应是没受什么大罪的。 “姨母……”见到瑾妃的二皇子,满脸委屈的唤了一声。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瑾妃拍拍他,满眼柔和。 二皇子顿时更委屈了:“姨母,我……” “好了”,瑾妃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拉着二皇子的手腕将人送上轿撵,“先跟姨母回宫,有什么话回宫再说,啊。” 顺康宫里早备好了吃食和干净衣裳,二皇子先被瑾妃领到了偏殿,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饭食,瑾妃拉人坐下,柔声道:“这几日饿坏了吧,先吃点东西,然后叫太医看看,可别熬坏了身子。” “姨母……”二皇子有些愧疚、还有点心虚,他偏头看着瑾妃,犹犹豫豫的开口:“您不怪我吗?” “傻孩子”,瑾妃帮他捋一下稍显凌乱的鬓发,也在他身边坐下:“姨母怎么会怪你呢?”她说着,亲手盛了一碗汤,放在二皇子面前:“乖,先吃点东西。” 二皇子却执意看着她,有点不安的道:“可是我……我这次……”他咬了咬牙,继续道:“我这次做错了,有没有连累姨母?” “姨母这不是好好的吗。”瑾妃安抚道。 “哪里就好好的了?”一旁侍立着的宫女忍不住开口,“殿下不知道,您出事儿之后,娘娘便被皇上召去好一通训斥,还罚跪了半宿,娘娘的腿现在还没好利索呢,这次若不是娘娘求情,殿下也不会这么快出来。” “好了!”瑾妃适时出声,呵止了宫女,“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娘娘……”宫女还想再说。 “下去。”瑾妃不容分说,加重了语气,宫女再不敢违拗,只好躬身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二皇子愧疚之心更甚:“都怪孩儿,连累姨母受罚,可是我……我实在是……” “玄瑞可愿意告诉姨母,为何你要去御花园的林子里?”瑾妃引导着问。 二皇子憋了半天,终究瓮声瓮气的开口:“我以为那地方隐蔽,我……我就是好奇……好奇……” “姨母明白”,瑾妃拍拍他,阻止了二皇子继续解释,接着道,“不过这样的事情,终究不能放在明面上,以后可不许再去御花园那种地方了,知道吗?” “嗯。”二皇子低垂着头,有些落寞的点了点。 只听瑾妃话音一转,又道:“玄瑞长大了,也慢慢知人事了,这是好事儿,何苦要瞒着姨母?如今经历了这一遭,姨母也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了,往后姨母亲自挑些个你喜欢的,跟在身边伺候你便是。” “真的吗?”二皇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然是真”,瑾妃理所当然的道,“你每日读书本就辛苦,如今好容易有点喜好,姨母怎会不满足你?只是有一样,不许闹到你父皇跟前去。” 二皇子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赌咒起誓:“孩儿保证。” “那就好”,瑾妃满意的点点头,复又指向饭桌,“快吃吧,饭菜都凉了。” “哎。”二皇子答应的爽快,立刻端起碗吃了起来。 他也真是饿坏了,这三日都没怎么正经吃过饭,此刻心中的大石放下,还得了瑾妃如此保证,再没有比这更令他高兴的了。 瑾妃在一旁看着吃的欢的二皇子,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 二皇子在顺康宫毋自开心,孰不知外头对他的品评已经跌落谷底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抓,即便皇上不想家丑外扬,私底下的风言风语也已传遍了后宫。 所有人都把二皇子当成个笑话,连带着瑾妃明里暗里的跟着受了不少奚落。 但是瑾妃不在乎,也不许人去二皇子跟前嚼舌根。 但若说此事最大的受益者,当属四皇子齐玄瑜。 齐烨对二皇子失望至极,对比之下便愈发觉出四皇子的好来。 不只文章做的好,行事做风也愈发的有风范,静贵妃更是时不时的提起来,让齐烨很是赞扬。 随着这股风向慢慢变化的,还有荷嫔的地位,她是四皇子的生母,皇上如今虽然春秋鼎盛,但是宫里的几个皇子:二皇子屡次触怒圣颜,愈发失去圣宠;三皇子一味只知练武,骑射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只可惜功课平平,皇上对他也是淡淡的;眼看着就是四皇子了,未来若真是他承继大统,荷嫔便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 所以,巴结她的人不少。 就好比逛园子罢,从前遇上别宫的嫔妃,顶多是互相见个礼便走了,如今遇上了,势必要过来跟荷嫔说两句话、恭维一番才行。 还有协理六宫这事儿,从前以荷嫔嫔的身分,越过娴妃协理六宫,甚至真正做主的事儿比毓贵妃还多,少不得有人背后说闲话的,如今这些个背地里的闲话可都没了。 “哎~”荷嫔逛着园子,唉唉叹息了一句。 芷蓝见状疑惑:“娘娘春风得意,如何唉声叹气的呢?” “你不懂。”荷嫔幽幽道,看到前边不远处,是一处歇脚的凉亭。 芷蓝扶着她往凉亭的方向去,“奴婢只知道,四殿下如今得皇上器重,连带着娘娘您也母凭子贵。” “登高易跌重”,荷嫔没半点高兴的意思,“瑜儿得皇上看重是好,可是太显眼了,难免惹人妒恨。” “原来娘娘是担心这个呀”,芷蓝恍然大悟,跟着得意道,“有静贵妃娘娘在呢,谁还敢害四殿下?” 静贵妃…… 荷嫔的脸色顿时更沉寂几分,想要再说什么,转过一个拐角,却见到了尹灵鸢和娴妃,正在亭子里坐着说话。 “是毓贵妃和娴妃娘娘。”芷蓝出言提醒。 尹灵鸢也听到了动静,回头时正看到一脸沉寂的荷嫔。 这样近的距离遇上,双方也不好避开了,荷嫔整理一下表情,上前几步给两人见礼。 尹灵鸢叫了平身,随口寒暄道:“荷姐姐也有兴致出来走走?” “闲来无事罢了”,荷嫔勉强扯着笑脸,“来园子里看看风景,不想扰了二位娘娘的雅兴,嫔妾这厢赔礼了。” “这园子也不是我开的,自然人人都来得”,尹灵鸢笑笑,接着话音一转,不知道是对荷嫔还是娴妃说:“荷姐姐眼见着是生分了,都称咱们为娘娘了。” 娴妃没有说话。 荷嫔笑道:“礼不可废,二位娘娘好坐,嫔妾宫里还有些琐事儿,这便告退了。” 她说着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尹灵鸢也没拦着,等人走了,方跟娴妃说起:“你瞧荷嫔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瞧着像是”,娴妃点点头。 尹灵鸢有点奇怪:“最近她不是正在风头上吗?因着她是小瑜儿的生母,宫里头巴结的人不少罢。” 娴妃看看左右,凑近了尹灵鸢压着声音道:“我也是听玄瑞无意间说的,静贵妃对四皇子颇多看重,常常以亲自教导为由,把人拘在身边,有时候连荷嫔都不让见呢?” “荷嫔可是生母”,尹灵鸢咋舌。 “正因为是生母。”娴妃意有所指的道。 尹灵鸢摇摇头,静贵妃的心思,还真是明了啊。 “估摸着是荷嫔自个也感觉到了罢”,娴妃复又道,“所以担心。” 第310章 告状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回到钟秀宫的时候,三皇子已经到了,尹灵鸢提前说好了,今日请他们吃好吃的。 毫无意外的,小瑜儿又没有来。 “给毓娘娘请安,给母妃请安”,三皇子给两人见了礼。 尹灵鸢赶紧将人拉起来,问了些课业累不累,近些日子学了什么的话。 吃食都是早就准备着的,都是小孩子爱吃的炸鸡和汉堡,尹灵鸢叫给端上来,还有新鲜的各类果蔬,三皇子很高兴,照样是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叫下人包起来,回头给小瑜儿带去。 不论大人间的关系如何,这两兄弟的感情倒是一如既往的要好,尹灵鸢颇感欣慰。 “好些日子没见着小瑜儿了”,她顺口问,“近些日子可好?” 尹灵鸢本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着三皇子能说出什么来,谁知道小少年却是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不大好。” “哦?”想起白日里娴妃说的,尹灵鸢复又追问:“怎么不好了?” “四弟现在可累了”,三皇子道,“除了师傅留的功课,他还要每日去静娘娘宫里学做文章,做不好不许睡觉,常常直到深夜。” 尹灵鸢面色有些沉,小瑜儿才几岁啊,就这般折腾。 “他夜里睡不好,白日里便困,可是又不敢睡,只得强撑着”,三皇子又道,“而且已经好几天没回过自个宫里了。” “不回瑞祥宫吗?” “嗯”,三皇子点点头,“因为在静娘娘那里学的太晚,便宿在静和宫里头,前日他悄悄跟我说,想母妃了,可若是功课的不好,便见不到母妃。” 尹灵鸢跟娴妃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还特别想念毓娘娘”,只听三皇子又道,“每次看到我来,四弟都很难过,可是他过不来,我只好给他多带些吃食。” 就是这些吃食,三皇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给小瑜儿,只能趁着课业的间隙,避着宫人给他吃些。 尹灵鸢叹了口气,只是如今这情形,她也实在没法插手,只得又给三皇子多包了些吃食:“那你下次见到小瑜儿,多给他带一些。” “好。”三皇子高兴的接了,“四弟瞧见,一定很高兴。” 尹灵鸢拍拍他的头,最后叮嘱道:“你是哥哥,平日里要多照顾弟弟,保护弟弟,知道吗?” “孩儿知道。”三皇子答的掷地有声。 因着三皇子那些话,尹灵鸢心里颇不是滋味,此后便常常赏赐新鲜果蔬给皇子公主们,有旁人的一份,自然也有小瑜儿的一份。 齐烨为此还专程过来夸她一回,赏了些东西,如此一来,静贵妃便再不好说什么了。 桃子一茬茬的熟了,葡萄也到了该采收的季节,尹灵鸢忙着摘葡萄,酿酒。 先前给太后送去的,加了灵草的果子酒已经喝完了,正好她这边葡萄酒开始酿,又问聿泽要了灵草,加在葡萄酒里。 空间里的灵草用一株少一株,虽说聿泽尊者的储备丰厚,但如此坐吃山空下去,难免有弹尽粮绝的一日。 “这灵草我能种吗?”尹灵鸢跃跃欲试,她有神农血脉,不知道这修真界的草药种不种的出来。 聿泽没有回答,仍旧闭目养神打坐。 尹灵鸢便凑近了,眨巴着大眼睛在他脸前晃:“尊上?你有听到吗?尊上?” 聿泽无奈的睁开眼:“现在不行。” “为何不行,是我的修为不够高吗?” 聿泽摇摇头:“灵草不同于凡俗植物,你浇个几十日甚至几日间便长起来了,灵草若要发挥效用,需得年份愈长愈好,怎么也要百年以上。” “用灵泉水也不行吗?”尹灵鸢问。 “灵泉只能增加其灵力,却增长不了年份。”聿泽解释道。 好吧,尹灵鸢放弃了,那现在的确不适合种。毕竟她不可能在宫里呆上一两百年不是? “娘娘”,这边正酿着葡萄酒,那边初辉过来回话,“方太医来了。” “方吉平?他怎么来了?”尹灵鸢不解,她没病没灾的,也没传太医啊。 “好像是为着含绿的事儿。”初辉道。 尹灵鸢于是停下手头的功夫:“叫他去正殿罢。” “是。”初辉下去,尹灵鸢净了手,便也来到正殿,方吉平早就到了,见到人先见了礼。 “不必多礼”,尹灵鸢摆摆手,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问他,“是含绿出了什么事吗?” 方吉平面上有些为难,终是开口道:“其实,微臣是受娘子所托,来跟娘娘禀报一件事情。” “你说。”尹灵鸢示意。 直到听完了方吉平所禀之事,她才明白,这人是替含绿来找自己告状的。 确切的说,是含绿托他,来替宝笙告状的。 事情还得从宝笙嫁人之后说起,余家兄弟一向感情和睦,虽然各自娶了妻子,但也暂时没有分开。 而且宝笙跟大嫂蜜儿相处的不错,两个人也想着暂时搭伴儿过日子,等日后有了孩子,再搬出去不迟。 所以尹灵鸢给宝笙陪嫁的宅子便一直空着没去住。 琅琊余氏的亲戚并没有在婚礼结束之后就离开,小邹夫人一说放心不下自己的外甥女,想再留些日子陪她;二说难得来一次帝京,想要在帝京好好逛逛。 这本无可厚非,宝笙作为媳妇儿,又是东道主,便肩负起了招待小邹夫人的重任,包括香儿,也时常跟着宝笙出入。 为着方便,宝笙还把宅子暂时借给她们住,想着不过是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也到头了。 谁知这小邹夫人竟是乐不思蜀了,一个多月过去,半点要离开的迹象也无,住着那宅子跟自己家似的,甚至还有采买丫鬟的打算。 宝笙一个新进门的媳妇儿,也不好明着说什么,只能私下里跟含绿抱怨抱怨。 谁知道,就在前日,小邹夫人竟然提出,想让香儿给余剑为妾。 才进门一个多月啊,长辈便往新媳妇房里塞人了? 宝笙听后当即沉了脸,再做不出强颜欢笑的模样,甩袖离去。 之后便到含绿跟前哭诉:“我好心好意招待她那么久,是拿她当正经长辈看待的,可谁知道她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一块这么多年,含绿还是头次看宝笙如此委屈,不由得心下气愤:“我说呢,怎么蜜儿嫁人,她还带了另一个来,怕是心里早打的这个算盘。” 香儿是小邹夫人的女儿,自然不是亲生的,乃家中庶出,小邹夫人上京之时便打算好了,外甥女蜜儿嫁给余刀,家中庶女香儿给余剑为妾,这样自家便跟余刀余剑这两兄弟彻底牵扯上了。 虽说两兄弟官职不高,但可是在皇上跟前有姓名的,更遑论宝笙还跟毓贵妃娘娘如此亲近,说句直达天听也不为过。 将来家中后辈崛起,少不得要用到这层关系。 而在住进了宝笙的大宅子之后,小邹夫人更坚定了自己的心思,宅子是余剑的,让余剑纳了香儿,日后她便可名正言顺的住下了,等到过些日子,再接了家中人来帝京,到时候凭着毓贵妃的关系,给孩子们某个差事,就此便在帝京扎了根。 含绿听后气的不行,当即就要去找小邹夫人算账,宝笙好歹给拦下了:“她怎么说也算长辈,你这样闹上门去终归不好。” “她算哪门子的长辈?”含绿气愤不已,“你那好夫君可知道她的打算?” 宝笙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余剑到底知不知道,听小邹夫人提了之后,宝笙便直接跑含绿这里来了。 “不行,此事我得告诉娘娘。”含绿坚定道。 宝笙有些犹豫,觉得不该拿这样的事去烦扰尹灵鸢。 可是含绿坚持,她又要陪着宝笙,便将事情托付给方吉平,让他跟尹灵鸢禀报。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311章 纳妾风波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钟秀宫,方吉平才离开不久,尹灵鸢便派人将宝笙召进宫里来了。 含绿放心不下,也跟着一道。 “娘娘”,宝笙心情有点复杂,落寞怨愤中还带着些忐忑,见了尹灵鸢先行礼请安,“奴婢让您忧心了。” 尹灵鸢撇她一眼,先没叫起:“若不是含绿坚持,你是打算就瞒着我了吗?” 宝笙抿了抿唇,她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再去烦扰尹灵鸢,毕竟宫中还有个静贵妃虎视眈眈。 但终究没有说话,只是微垂着头,默默跪着。 尹灵鸢心中不忍:“先起来。” 她听了这事第一反应是吃惊,这位小邹夫人的心思可真是世间少有,尹灵鸢本拿她当宝笙的正经长辈对待的,如今看来,倒是大可不必了。 想到那日小邹夫人入宫,还特地带着香儿,让她跟宝笙多亲近,便知她这心思不是一日就起的。 接着便觉得生气,竟然敢欺负到她人? 还有宝笙这丫头,出了事竟敢不告诉自己? “你在我身边这么些年,一直挺聪明伶俐的”,尹灵鸢道,“怎么如今嫁了人,倒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宝笙也知道自己有些软弱了,她跟小邹夫人相处这些日子,如果说一开始还觉得她是个好长辈的话,随着后来越来越多的接触,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或许因为嫁了人的缘故,宝笙心中的思量便多,总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再没了从前的决断。 “之前看娘娘处事”,宝笙低低开了口,“奴婢跟在您身边,只要听娘娘吩咐安排做事便可,虽然也在心里觉着娘娘做的对,但是一到自己个了,便平白生出许多顾虑来。” 要说尹灵鸢给她影响最大的一件事,还是南巡路上,帮钱六娘和离那回。那次之后宝笙便想,若是来日自己嫁人,遇上这样的丈夫,必要先雇上十个八个大汉,把他狠狠打上两顿,然后再毫不留恋的合离。 可现实的遭遇总是千奇百怪,她又哪里会想到,自己遇上了这样一个长辈呢? “娘娘您就别训斥宝笙了”,含绿开口缓和,“她正六神无主,才在我那儿哭过一回。” 尹灵鸢扫向宝笙,见她面色透着疲惫,后者也在听了含绿这话后,愈发无地自容。 “罢了”,尹灵鸢叹了口气,下巴示意壁角的屏风,“你们两个先去过去避避,看着。”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难不成娘娘还传了旁人入宫? 尹灵鸢的确传了,在命人去唤宝笙的同时,还叫人去传了余剑。 余剑在御前当差,听说是毓贵妃娘娘传召,便紧急跟别的侍卫换了班,此刻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 “听说你家的亲戚还没走?”尹灵鸢开门见山的问。 余剑一下子没反应回来,琅琊来的堂伯和表兄早已离开,剩下的女眷他平时也不接触,都是宝笙和大嫂在招待,所以根本没注意过这方面。 “听大哥说,似乎是忧心大嫂,所以多留些日子。”余剑道。 “她这么跟你们说的?”尹灵鸢没提宅子的事,只是反问:“既如此,可说过打算陪多久?留到什么时候才放心呢?” 余剑听出些不对味儿来了,今日毓贵妃问话这架势,颇有些来势汹汹。 但他一个大男人,又是整日舞刀弄枪的,最是一根筋的那种,对内宅妇人之间的弯弯绕实在不甚了解。 “娘娘的意思是……”他索性直接问了。 尹灵鸢却不想直说,反倒又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位香儿妹妹,你可见着了?” “香儿妹妹?”余刀皱着鼻子思考,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似乎是在婚宴上打过一个罩面,不过男女有别,即便吃喜宴也都是分开的。 “是在婚宴那日见过”,余剑诚实的道,“娘娘为何问起她?” “本宫听说余刀跟蜜儿是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在的,自小便相识了”,尹灵鸢顿了顿,盯着余剑的眼睛问,“不知你跟那位香儿妹妹,是不是也自小相识啊?” 这个真没有,余剑摇摇头:“蜜儿表姐幼时曾在小表叔家住过一段日子,所以跟大哥结识,至于香儿,属下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 实在是小表叔姬妾不少,子嗣也繁茂,除了表婶亲生的嫡子女之外,其他都没什么存在感。 “如此说来,便是余护卫你英姿飒爽,引得人家姑娘一见钟情了”,尹灵鸢终是吐出了这话。 “娘娘何出此言?”余剑满脸诧异。 “若不是如此,为何你那小婶母执意要将香儿许给你做妾呢?” “什么……?”余剑惊呼。 尹灵鸢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看这惊讶模样倒不似做假。 “娘娘怎会这样说?”余剑接着道,“属下怎会取妾呢?更何况我与那香儿素不相识……” “若素日相识,便可娶了吗?”尹灵鸢根本不等他说完,又一句话顶上去,根本就是步步紧逼。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余剑赶紧解释,甚至有点手忙脚乱。 屏风后头有人,他一进来便察觉到了,但是娘娘的安排,他无权过问。 此刻一番话听下来,饶是迟钝如他,也猜到可能发生什么事了。 下意识的往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余剑连忙解释道:“是否娘娘听到了什么?或者有什么留言让您误会了?属下早就发过誓,同宝笙一生一世一双人,断不会纳妾的。” 尹灵鸢面色终于好看点了,能让余剑这样的人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来,想必他是真急了。 “娘娘……”余剑还想再说。 尹灵鸢摆摆手:“本宫眼下信你,但这可不是什么流言,而是小邹夫人亲口对宝笙说的,要你纳了香儿为妾,对你婶母和表妹的心思,你当真不知吗?” “属下当真不知!”余剑急得快要指天发誓了,一向冷峻的面容也被逼得泛了红。 “好”,尹灵鸢点点头,“那现在你知道了,且打算如何?” “属下去跟表婶解释清楚”,余剑道,眼神已经毫不掩饰,一直往屏风那边瞥了,想是知道了哪里站着宝笙,“娘娘放心,我必不负她。” 尹灵鸢顺着他的视线,也往屏风处看,嘴上却是对余剑说:“那你便去罢。” “那……”他看向宝笙的方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处理好了这事,咱们再谈其他”,尹灵鸢十分铁面无私的道,“宝笙就先留在宫里了,本宫许久不见她,也怪想念的。” 余剑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什么,也不能忤逆贵妃的决定,告辞离去。 宝笙和含绿从屏风后头出来,尹灵鸢看宝笙的脸色,明显比刚来时好多了,忍不住揶揄:“这下你放心了?” 宝笙有点不好意思,嗫喏道:“奴婢……本也没有不放心。” 尹灵鸢乜斜她一眼,没拆穿:“行了,你这几日就先留在宫里罢,还住你从前的屋子,等到那小邹夫人搬走了再回去,省的你见着她心烦。” “是”,宝笙低低应了,“多谢娘娘。” 虽说是让余剑自个去处理,但是尹灵鸢也没想着真袖手旁观,隔天便传了香儿入宫,没有小邹夫人,就只见她一个。 再见香儿感觉她比上次入宫还拘紧些,不过礼倒是行的比第一回熟练多了,也周全的多。 “知道本宫为何传你来吗?”尹灵鸢问。 “知道。”香儿声音弱弱的,却也没刻意回避,“是因着二哥哥的事儿。” 尹灵鸢挑了挑眉,倒是不想这看着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回起话来并不含糊。 “二哥哥昨日已去找母亲说了”,香儿顿了顿,又道,“二哥哥同二嫂嫂伉俪情深,不愿再娶旁人,只是母亲她……” 香儿欲言又止,尹灵鸢追问:“如何?” 香儿思忖片刻,似在想怎么说:“母亲一向甚有主见,即便是二哥哥那样说明白了,怕也不愿轻易放弃。” “怎么个不放弃法?”尹灵鸢问。 香儿没有说话,她出身卑微,生母在很小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了,这些年在小邹氏手底下挣日子,对这位嫡母的脾气可谓再清楚不过,但凡她想干成的,便是使尽手段,也要达到目的。 但是子不言母丑,香儿却也不好在尹灵鸢面前说什么。 尹灵鸢见她不回答,没揪着这个问题一直追问,反倒是转了个话头:“那么你呢?你做何想法?” “民女……”香儿犹豫了半晌,终是咬了咬嘴唇,道:“民女,不知道。” “不知道?”这倒是个意外的答案,但是也算诚实。 “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香儿又跟着解释,“母亲对香儿有养育之恩,香儿……不敢违拗。” 尹灵鸢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想来还是愿意多些? “本宫听闻你是家中庶女”,她想了想道,“姐姐妹妹的也甚多罢。” “是。”香儿低低应了,“除了嫡出的姊妹,家中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不过都已经许了人家。” “许了什么样的人家?”尹灵鸢问。 从始至终,她的问话都很温和,没有很咄咄逼人的样子,香儿便也不似先前般紧张,顺着尹灵鸢问的话便答了:“两个姐姐早已嫁人,一个嫁给了讲学的西席,一个许了城中富户为妾。” 香儿抿了抿唇,继续道:“还有一个妹妹,已定了县太爷的八姨太。” 霍,尹灵鸢暗自一叹:“都娶到第八个了?看来这县太爷岁数也不小了罢。” “已近知命之年”,香儿点头道。 “如此看来”,尹灵鸢点出事实,“你能嫁给余剑,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香儿没有说话,但显然是默认此种说法。 琅琊余氏这些年愈发没落,只剩个金玉其外的空壳子,嫡母更是个不把庶出女儿当人,但凡出嫁,都必得于家中有益处才行。 大姐姐嫁的西席原也是个秀才出身,小邹氏将人嫁过去,就是图有朝一日秀才变举人,为官为吏,谁想这姑爷不怎么争气,考了数年都名落孙山,最终只得找了个西席的差事,勉强糊口。 二姐和小妹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为钱、一个为权。 至于香儿自己,盖因她自小没了娘,算是跟小邹氏更亲近些罢,自然也更听话、更好控制,所以才有了如今这门“好”亲事。 “留在帝京这么久,想必宝笙同本宫的情分,你也知道一些。”尹灵鸢淡淡道,“她虽然名义上是本宫的丫鬟,可在情分上,本宫早把她当成了自个的姐妹。” “民女明白”,香儿偷偷看了眼尹灵鸢,声音中透出几分艳羡:“娘娘情深意重,待二嫂嫂是极好的。” 否则,也不会两次亲自召见她入宫了,香儿心道。 “既然知道”,尹灵鸢略略严肃了语气,“你便该明白,本宫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受欺负的,别说你进不了门,即便是小邹氏使了什么手段,让你不得不进门,你觉得你往后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呢?” 宝笙和余剑是皇上赐婚,宝笙是娘娘身边的红人,余剑也根本不想娶她,若真勉强进门,好一点的,将她束之高阁、置之不理,自此成为一个不得丈夫宠爱的深闺怨妇;坏一点,但凡正妻使一点小手段,便能治的她毫无反抗之力,只怕日子更加艰难。 “民女……”香儿想到日后种种,登时有些颤栗,这真的是所谓的“好”姻缘吗? 与人为妾,不得夫君宠爱,不得主母喜欢,甚至连贵妃娘娘都得罪了……香儿真不敢往下想了。 “娘娘!” 尹灵鸢正等着她回话呢,就见这姑娘激动的唤了一声,直接跪在了自己面前:“求娘娘开恩,救救香儿!” “民女虽出身低微,自小无人庇护,在嫡母的手底下讨生活,每一步都走的小心谨慎,对于姻缘一事,也从不敢肖想能自己做主。但是这些年,终究有不甘心的时候。” 香儿越说,语气愈发激动起来:“不甘心就这样隐忍不快的过完一生,不甘心就这样做了别人的工具!在世为人,难道就因为香儿出身不好,便要一辈子活在底层,一辈子受罪吗?” 尹灵鸢听的认真,只没想到这些话竟能从这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少女嘴里说出来,意外的同时,也有些赞赏。 “自然不是。”她道,“这世道虽对女子诸多不公,但谋事在人,总归能挣出一条路来的。” 香儿听她此言,顿时眼前一亮,求的更大声了:“请娘娘帮我!” 说着,便是一个头深深的扣了下去。 “所以,你还愿意嫁给余剑吗?”尹灵鸢问。 “香儿不愿意。”香儿坚定道,“宁做贫人妻,不做富家妾,香儿不愿做妾,更不愿意做这样生推硬塞的妾室,唯愿来日能嫁得一如意郎君,是能够彼此真心相待的。” “好。”尹灵鸢点点头,“那你要本宫如何帮你?” 香儿犹豫起来,双手扣着衣角,嘴唇翕动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尹灵鸢见状道,“你若此时不说,日后可也没机会了。” 香儿闻言,狠狠咬了下唇,抬起头,目光坚毅的注视着尹灵鸢道:“香儿,想跟着娘娘。” “跟着我?”尹灵鸢大大的意外,不想她竟有此想法。 反倒是香儿,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便不再觉得有什么好难开口的,跟着解释道:“民女羡慕含绿和宝笙姐姐,她们虽是奴婢出身,却能凭着自己挣出一份好前程,过上自己喜欢的日子,香儿不愿意再受人摆布,哪怕是为奴为婢,也好过做一辈子提线木偶。” “你可知道,本宫身边的,也不都是含绿宝笙这样的”,尹灵鸢道,更有许多平凡普通的宫女,默默无闻的过着日子。 “民女明白”,香儿却愈发坚定,“民女自然不敢奢求如含绿和宝笙姐姐那般,即便是当一个普通的宫女,安心当差,每月也有月俸可拿,到了年纪放出宫去,便能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 尹灵鸢终究答应了她的请求,不过也没真让人落了奴籍,只是暂时留在身边,等她日后想要出宫或者嫁人时,随时可以离开。 对外却说跟香儿投缘,将人留在身边侍奉了,她如今是贵妃,谁也不敢说什么。 小邹夫人气闷的几欲呕血,前一日余剑找她申明的时候,她虽然生气,但总还思量着法子转还。 可是如今,毓贵妃一招釜底抽薪,她再不甘心也没了法子。 毕竟家中庶女皆已许了人家,亲戚娘家也在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了,唯一适龄的便只有她的小女儿,那可是她亲生的,如珠似宝养大,怎能为人妾室? 香儿就此留在了钟秀宫,甚至都没再出去跟嫡母告个别。 小邹氏在帝京的宅子里又赖了几日,眼见着盘缠用尽,宝笙是不可能再管她了,蜜儿得知此事后,也听了余刀的话,暂时没去管,最后小邹氏只得收拾行囊,灰溜溜的离开了帝京。 在她走的那一日,蜜儿到底是派人送了些盘缠和路上的吃用给她,算是全了亲戚间的情分。 “香儿是你的小名吗?你全名叫什么?”钟秀宫里,尹灵鸢问。 “奴婢姓余,余裳香。”香儿回道。 尹灵鸢点点头:“那以后便唤你裳香罢。”她说着,转向初辉,吩咐道:“你带她下去,先学一学宫中的礼仪规矩,往后就按照二等宫女的例子给裳香发月例。”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312章 消息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天气日渐转凉,樱华宫的桃子们都养的个大饱满,初辉带人摘下来,像往年那样,取桃核育树苗。 新酿造的葡萄酒也已经给太后送去了,自从尹灵鸢回来,开始给慈安宫送新鲜的菜蔬和果子酒后,太后的身子眼见着好转,连平日里时常发作的小病小痛都渐渐没了,老人家精神矍铄,整日里都很乐呵。 见了尹灵鸢来更是眉开眼笑:“快过来,难得你这个大忙人今日肯来看看哀家。” “太后是嫌臣妾来少了?”尹灵鸢笑着调侃,“这时节正是忙的时候呢。” “知道你忙”,太后揶揄道:“又是嫁丫头、又是收庄稼的,倒是比静贵妃这个六宫主事儿人还忙些。” 静贵妃虽然忙,但是隔三岔五的也会来拜见太后,尹灵鸢可没这么勤快。 “太后可听过一句话?”尹灵鸢故意凑到近前,眨巴着眼睛道:“叫做‘距离产生美’,臣妾就是偶尔来一回,才能得您稀罕呢,若是日日来,就该招太后厌烦了。” 太后被她逗的忍俊不禁,却故意扳了脸训斥:“又是哪里听来的?就你歪理多。” 尹灵鸢嘿嘿笑,知道太后只是跟她逗着玩罢了。 她亲昵的靠到太后身边,笑嘻嘻的求饶:“要不您看在我带来的礼的份上?就再原谅臣妾一回?” 太后故作傲慢:“那得看看你送了什么来。” 尹灵鸢一笑,回身冲外面拍了拍手,立刻有五六个太监鱼贯而入,每个怀里都抱着一个大酒坛子。 “臣妾新酿的果子酒,专程给您送来。”尹灵鸢道,不同于以往一瓮一瓮的送,这次她直接送了六坛,还都是足足一人够抱的大坛子。 “怎么这般多?”太后都吃惊了。 “有四坛是葡萄酒,另两坛是用野果子酿的”,尹灵鸢解释道,“您先喝着,剩下的埋到地里,留着以后慢慢喝。” 今年的葡萄成熟后,她几乎没用来做别的,全酿酒了。又另外让人收了好几筐适合酿酒的野果,加了灵珠草后,全部酿成果子酒给太后送来。 “您先尝尝味道。”她说着,吩咐宫人打开一坛,倒了一杯出来,递给太后。 太后接了,先在鼻端闻了闻,淡淡的葡萄和酒味的混合,尝一口,比之桃子酒的清甜,更多了几分微酸,反倒更添一丝韵味。相同的是,喝下去都会有一种身心舒畅的感觉。 太后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夸赞道:“不错。” “您喜欢就好了。”尹灵鸢也很开心,同时不忘叮嘱,“不过也不能贪杯哦。” 太后因贪杯喝多了酒而一睡好几天这事儿,也就尹灵鸢敢这样轻轻松松的提起来,旁人甚至是皇上,都不轻易提她老人家这个“黑历史”的。 当事人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略有些不舍的将酒杯递给福熙:“先拿下去,哀家晚膳的时候用。” 福熙双手接过酒杯,向尹灵鸢投去赞赏的目光。 “这酒味道是好”,太后转了个话题,“不过你一下子送来这么多,怕是没个一年半载的喝不完。” “慢慢喝呗”,尹灵鸢笑,“酒越醇越好嘛,待往后臣妾再多酿些口味,都给您送来。” 聿泽如今修为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尹灵鸢估摸着自己在宫里应是留不了几年了,就趁着如今,多酿些酒给太后存着,希望能护佑老人家健康长寿。 尹灵鸢是在慈安宫用了晚膳才离开的,中间静贵妃还来过一次,两个人如今几乎没什么往来,在太后面前,也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静贵妃只略坐坐便走了。 回到钟秀宫的时候,看到裳香挑着个灯笼在门口等她,见到尹灵鸢回来,连忙迎上前,提着灯笼走在尹灵鸢身边给她照路:“娘娘回来了,奴婢这就去吩咐摆膳。” “不用”,尹灵鸢道,“在太后宫里用过了。” “是。”裳香低低应了句,没再多言。 一路走到寝殿门口,裳香将灯笼交给守门的宫人,又服侍尹灵鸢脱了外裳,而后赶在她坐下之前把软垫摆好,扶着她坐下。 算算日子,裳香也不过才入宫一个多月,学规矩倒是快,如今跟在尹灵鸢身边,也能服侍的周到了。 她虽然没落奴籍,但却实实在在的把自己当成了宫女。一开始尹灵鸢也叫她不必如此的,但是裳香坚持,说自己既拿了宫女的月例,便该做宫女的事儿,日常也从不以出身自居。 尹灵鸢便也随她了。 “今日眷属司的人送了信来”,裳香做完这些,又转身去妆台上取了封信,双手呈上,“是鸿昌伯爷给您的。” 尹灵鸢眼前一亮,上次接到二哥的信还是几个月之前呢,她一直不知道霍州那边情况如何了。 打开信封,就着烛光细细看起来,尹灵鸢越读眼睛越亮,最后已是满脸的高兴。 “娘娘可是有什么好事?”裳香见状,凑趣着问。 尹灵鸢放下信封,兴奋道:“二哥要回来了。” 经过了两季的发展,织悯工坊已经初具规模,除了研究新花样,上半年主要完成了大量的成品毛衣织造。 供给朝廷军队的毛衣已经全部完成,这期间陆续押送往各地,距离深秋时节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工坊众人继续赶制留待民间售卖的毛衣,而尹安禄则跟随最后一批押送北疆的毛衣,亲自前往,之后从北疆回到帝京。 信写的时间是半个月之前,算算日子,再过不久,尹安禄应该就从北疆回来了,说不定还能带回大哥的消息。 自前年大哥离京,她们兄妹之间几乎就没怎么联系过,一来是北疆路途遥远,传信多有不便;二来也是大哥身在军营,且又是边关前线,不好跟宫里通信频繁。 倒是女医云思烟期间还给她写过两封信,说了说她云游行医的所见所闻,尹灵鸢也一直有回信。 “不知道大哥身边有人了没”,尹灵鸢自言自语,反正从云思烟的信中看,她是一直一个人的。 这对有情人,也不知能不能成的了眷属。 八月下旬,尹安禄自北疆返回,月底抵达帝京。 这一番风尘仆仆,尹安禄整个人看着都糙了不少,人是瘦了些,但也更挺拔了。 尹灵鸢在钟秀宫设宴,亲自款待二哥。 饭食都是新鲜灵蔬做的,尹安禄在北疆的这段时间,可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边关苦寒”,此刻见了美食,就像饿狼见了肉,两眼冒凶光。 “大哥是真不容易”,他一边吃着,一边忍不住感叹,北疆气候寒冷,只有夏日里短暂的几个月可以种粮食菜蔬,尹安禄去的时候,刚好什么都没有。 “将士们平日里都吃肉,打猎来的或者家养的牲畜”,尹安禄道,“我去了这些天,愣是一片绿菜叶子都没见着。” 尹灵鸢不胜唏嘘,赶紧又帮他夹了一筷子菜:“二哥多吃点。” “嗯”,尹安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音,世家公子那点子涵养都快丢没了,颇有些狼吞虎咽,“大哥也是一样,平日里几乎是跟将士们同吃同睡,据说每隔五日才能有一顿菜吃,还多是晒干存下来的,少有新鲜菜蔬。” “那也太不容易了”,尹灵鸢感慨,估摸着北疆还得在大东北往北呢,“若是也能搭我这样的暖棚就好了,好歹四季都能种些菜蔬。” 只可惜,这个时候玻璃工艺还不成熟,琉璃成本高昂,她也没那个理工头脑去研发。 “人太多”,尹安禄摇摇头,“也没地方种。” “不过这次去,我也明白了,为何皇上如此重视毛衣”,尹安禄复又道,甚至为此还许了他爵位,“在那样的环境里,毛衣的确能提升不少战斗力。” 尹灵鸢颔首:“大哥怎么样?在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尹安禄点点头,“北疆虽苦,但是大哥常年驻守,早已成习惯,倒是活的挺畅快的。” “对了”,尹安禄想起一事,笑眯眯的对尹灵鸢道,“他还夸你来着。” “夸我?”尹灵鸢不由好奇,“夸我什么?” “毛衣呗”,尹安禄理所当然的道,“说你心灵手巧,想出此物,乃是造福百姓之事,可是好一通夸赞。” 尹灵鸢不由会心一笑,畅想着那个画面,还真是有点小期待:“可惜我没有当面听到,哎~” “我可是头回听大哥如此夸人”,尹安禄戏谑道,“不过若是当着面,他怕是就夸不出来了,就好比我罢,也是舟车劳动,忙活了大半年给他的行伍兄弟送毛衣,最后只得了不轻不重的一句‘辛苦了’。” 尹灵鸢忍俊不禁,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笑够了,便接着问起大哥的近况,尤其关心他的姻缘。 “说起这个”,尹安禄撂下碗筷,已经吃的六七分饱了,不再似刚开始一般狼吞虎咽,“有一桩事,还得说给你听。” “什么?”尹灵鸢心弦微动,心道莫不是大哥身边有人了? “你可还记得白莲香吗?” 第313章 自作孽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白莲香这个名字,她自然记得,实在是此名跟本人甚是契合,可以说是人如其名。 当年大哥尹安年无意之中伸出援手,搭救过她一家,此后便被白莲香缠上,不只在北疆大献殷勤,甚至前年大哥回京,她还一路尾随而来,可以说既有心计,又有胆魄。 之后更是闹出了当街拦车这样的戏码,成为了余氏的干女儿,差点没跟余氏的娘家外甥女一起,打包嫁给大哥。 最后事情未成,自己个跑去不知哪里了。 “你又遇上她了?”尹灵鸢问。 “我倒是没见着”,尹安禄摇摇头,“不过她倒的确回了北疆。” 当年从帝京离开之后,白莲香仍不死心,知道尹安年还会再回北疆,便跟随一波商队,返回了北疆。 是时她兄长还在军营粮草兵马处做事,她便常常借着探望兄长的名义前来,也见过尹安年几次。 不过在经历了帝京那些事后,尹安年已经不再信她,且因着尹灵鸢提到的五百两银子一事,还在一直暗中调查。 最后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白莲香极其兄长竟然利用职务之便,倒卖军中粮草物资。 “那五百两银子便是这么来的?”尹灵鸢吃惊,“这两人胆子可真不小啊。” 倒卖军中粮草,一听便知是重罪。 “可说呢”,尹安禄点头感慨,“据大哥所言,一开始也只是偷偷的,小打小闹,后开从中获了利,又没有人发现,胆子便愈发大了,直到这回,竟然想偷毛衣出去卖?” “卖毛衣?”尹灵鸢咋舌,“倒真是会想啊。”知道毛衣值钱。 “是啊”,尹安禄接着道,“被大哥的人当场抓住,军法处置了。” 尹灵鸢撇撇嘴:“处置了就好,她这是自作孽,若不然,还不知道要纠缠大哥到什么时候。” “听说后来军士们去她家里搜,搜出不少银两、首饰之类,她还整日布衣荆钗的,假装日子艰难,就是为了博取大哥的同情。” 这倒是不意外,白莲花么,不都是这个样子。 “不说她了”,尹灵鸢转了个话头,“大哥身边到底有没有人啊,我记得他今年有二十四了罢。” 尹安禄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道:“大哥身边除了军士就是将领,一群大男人,哪里还有别人?” 从前倒是有一个白莲香呢,只可惜不是什么良人。 “这么说,他还是一个人呗?”尹灵鸢顿时上了心,大哥身边没人,云思烟也一直一个人,这分明就是忘不了对方吧?说不定,这两个人还能走在一起? 可是想到如今两人天各一方,尹灵鸢又觉得希望渺茫。 “哎”,她叹了口气,“也不知大哥什么时候能再回京。” 话音才落,便听外头响起接茬的声音:“贵妃可是思念兄长了?” 两人同时偏头往门口看去,就见齐烨一身常服,背着手走进来。 两人连忙起身,给皇上行礼。 “起来罢”,齐烨看起来心情不错,路过桌子旁边还着意瞧了瞧,而后寻了个位置坐下,略带不满的问:“怎么,贵妃给鸿昌伯接风洗尘,也不邀朕呢?” 尹灵鸢嘴角抽了抽,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也不得不有理有据的回答:“只是家宴罢了,怕扰了皇上的正事儿。” “是微臣刚从北疆回来,实在念着妹妹这里的菜蔬,便忍不住先来了”,尹安禄也跟着解释,“没有先行拜见皇上,是微臣的不是。” “罢了”,齐烨哈哈一笑,“朕又没怪罪,瞧你们兄妹这紧张的。” 两个人这才坐下,皇上来了,自然不能当着他的面吃饭,好在尹安禄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尹灵鸢便命人将东西收了。 “鸿昌伯可吃好了?”齐烨还揶揄。 “微臣惭愧,微臣吃好了。”尹安禄忙回答。 齐烨复又笑了:“去北疆这一趟,辛苦尹卿了。” “跟驻守边关的将士们比起来,微臣这点苦算不得什么的。”尹安禄谦虚道。 “是啊”,齐烨点点头,“北疆苦寒,好在如今有了毛衣,情况会好不少。” 他已经在尹安禄回京之前收到过奏折了,知道此次北疆之行,尹安禄是亲自押送最后一批毛衣去的,可以说又立一功。 “将士们能穿上毛衣,你们兄妹二人又是大功一件。”齐烨看向两人,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问,“可想好了要什么奖赏?” “皇上封臣为鸿昌伯,便是要臣主理此事”,尹安禄先开口道,“这些都是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齐烨颔首,没说什么,复又看向尹灵鸢。 尹灵鸢却有了点想法,正好今日说到这个事情了,她何不趁着此刻皇上高兴求一个恩典?说不定便是转机。 她清了清嗓子,柔声道:“臣妾的确有一事,想求皇上。” “哦?”齐烨意外,示意她说。 “皇上可还记得,去年送去北疆第一批毛衣的时候,您也答应给臣妾赏赐了”,尹灵鸢继续铺垫。 “恩。”齐烨点点头,“当时你说先攒着。” “现在臣妾想一块用了。”尹灵鸢顺势道。 “看来,毓贵妃是真的有事儿要求朕啊”,齐烨倒是稍微认真了一点,“说罢,但凡朕能许你的,绝不食言。” 尹灵鸢沉吟片刻,组织了下语言道:“皇上知道的,大哥今年二十有四了,一直没有娶亲。” 齐烨颔首,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尹灵鸢便接着道:“其实,大哥一直有一个心上人,两人相识多年,那姑娘也是心悦我大哥的。” “莫不是又想让朕赐婚?”齐烨笑着猜测道。 “倒也不是赐婚这般简单”,尹灵鸢犹豫着,终于缓缓开口,“只是这姑娘身世有些特殊,臣妾是想求皇上一个恩典。” “所以……”齐烨咂摸着她话里的意思,“你这个恩典,你是想替这个姑娘求的?” 尹灵鸢点点头。 “朕倒是好奇了”,齐烨看着她,幽幽开口,“到底是怎养特殊的身世,需要堂堂贵妃,替她求朕的恩典。” 遭不住了~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抱歉大家,今天又请假惹,这几天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存稿箱已阵亡好久,不得不打破每月请假一天的惯例了。 这本书目前走到了收尾阶段,追更太辛苦的小伙伴也可以等完结再来喔~如果没有意外,差不多这个月底完结。 再次感谢喜欢这本书的读者们,新书准备中!(PS:争取之后不再请假,努力苟到完结! )《我在冷宫种田》遭不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4章 考量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皇上可还记得前朝太傅严家?”尹灵鸢直接道。 “严家?”齐烨一愣,记忆随着这话被带到十几年前。 那时他还是个皇子,跟大哥为了皇位相争,严太傅是大哥那边的人,后来因夺位失败被先皇处置。 尹灵鸢见他似乎是记起来的样子,便又接着道:“当年先帝以谋逆之名,将严太傅一家株连九族,本应全族遭祸,但是那么大的家族,上上下下,旁支亲眷数百口,却也难免有所疏漏。” “你的意思是……”齐烨面色微沉,尹灵鸢既然提到严家,想必她要求的那个姑娘便是当年严家株连的疏漏之人? 尹灵鸢颔首,紧接着解释:“她虽然出身严家,但已经是很旁支的亲眷了,当年事发时,因恰好跟随师傅外出,侥幸逃过一劫。” 齐烨沉吟不语。 尹灵鸢于是又道:“更何况当年,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更不可能跟严太傅的事情扯上半点关系,本也是个无辜之人,这些年为姓氏所累,不得不隐姓埋名,小心翼翼的活着,可是她却并不因此而怨怼,相反,这些年都在尽自己所能,帮助了很多困顿贫苦的百姓。” “你说的,可是那个姓云的女医?”齐烨忽然开口这样问。 尹灵鸢一惊,没想到他竟直接猜到了自己说的是谁。 若是不答应,此番自己岂不是害的云思烟暴露,给她招来杀身之祸吗? 尹灵鸢一时间有些犹豫,没敢正面回答,而是试探着问:“皇上怎会觉得是她呢?” “朕记得上次安年回来的时候,你曾求朕给他赐婚,便是此女”,齐烨已经十分笃定。 当时他只是觉得此女身份过于低微,这门亲事并不般配,可是权衡利弊,以尹家的权势和尹安年日后的发展,若是娶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女子为妻,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没想到他跟尹安年提了之后,被对方坚定的拒绝了,当时齐烨只觉得奇怪,如今看尹灵鸢闹了这一出,前前后后才联系起来。 “那……”尹灵鸢还是没有承认,试探着问,“皇上的意思……可否答应臣妾的请求?” 齐烨沉吟不语,如今的尹家,说句权倾朝野或许有些过,但绝对是蒸蒸日上的,先不论尹盛是何官职,只他的两儿一女便足够显赫。 尹安禄身负爵位,手中掌着巨大的财富,随着日渐发展,将来富可敌国也未尝不可。 尹安年是要承振国侯爵的,北疆的事少不了他,可谓兵权在握。 而尹灵鸢,身为贵妃,距离登顶一步之遥,虽然她性子散漫,不喜争权夺势,但是日久天长,谁又能保证一个人是一成不变的? 有时候齐烨甚至觉得,毓贵妃子嗣艰难挺好的,反而给他省去许多麻烦。 而如今,尹安年想娶一个罪臣之女,对皇帝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 首先,此女无家无势,避免了尹家再多添势力的可能; 其次,从尹灵鸢对此女如此上心的态度来看,尹安年与这女子应是两情相悦的,自己若是就此答应,成全了这段姻缘,必得尹家兄妹感念。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此女是不是无辜,她终究有那样的一个姓氏,现在可以赦免,日后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再翻出来……掌管兵权的人,多一条软肋,便多一份安心。 种种思考顾虑在齐烨脑子里迅速闪过,看似纷繁复杂,其实不过片刻功夫。 “既然你用两次的功劳换朕一个点头”,齐烨缓缓开口,面色已恢复了从容平和,“那朕答应了便是。” “当真?”尹灵鸢惊喜,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的就应了。 “君无戏言”,齐烨颔首道,“且看你们兄妹二人,一个不遗余力的求朕,一个宁愿不娶亲,想必这位女子也是个好的,既然彼此倾心,朕何不成全了这份深情呢?” “皇上圣明!”尹灵鸢忍不住高呼,“云姐姐的确是极为善良的女子,从前在北疆时,便常为军中将士们义诊,她一身医术,可是造福了许多贫苦病痛之人呢。” “嗯”,齐烨点点头,“她都姓云这么多年了,往后便也姓云罢,从前种种,既已时过境迁,便不必再提。” 尹灵鸢听出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情不自禁行了个大礼,兴奋的道:“多谢皇上。” 愁了两年的事情一朝解决,尹灵鸢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现在就把消息告诉大哥和云思烟,可是两人天南地北,各有各的遥远。 “裳香,快去拿纸笔来,我要给云姐姐写信。”尹灵鸢顾不得齐烨还在,便转头吩咐宫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裳香应了一声去了。 尹灵鸢又转向齐烨:“大哥那边可不可以劳烦皇上帮我带个信?我实在是不确定,能不能联系到他。” 齐烨听罢笑了:“瞧你急的,就这么乐意当红娘吗?”自个贴身的两个丫头先后嫁出去了,如今还要安排兄长的婚事。 “皇上到底帮不帮嘛?”尹灵鸢没心思玩笑,全部心思都在这件事情上。 “你也不必着急”,齐烨悠悠道,“两年了,朕本来也打算今年召安年回京述职的,这样的好事,不如就等他回来,你亲口告诉他如何?” 尹灵鸢高兴的忘乎所以了,本以为在离开之前见不到大哥了,想着能解决了云思烟的身世,成全大哥的姻缘便好,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大哥回来?! 若是能尽快通知到云思烟,说不定自己还能看到两人成亲呢。 想到此处,她便更迫不及待的给云思烟写信。 齐烨无奈的摇摇头,将尹安禄叫走,向他回禀工坊和北疆的一些情况。 尹灵鸢寄出了信,兴奋之情一直延续到下午,尹安禄从皇帝处告退,又同她告辞准备离宫。 “今日云姐姐的事儿,二哥暂时保密”,尹灵鸢想起来叮嘱,“尤其别让余氏知道,否则我怕她从中作梗。” 想起上回大哥回来时,余氏为了安排大哥姻缘不遗余力的样子,尹安禄点点头:“我明白。” 尹安禄守口如瓶,云思烟的事情虽然没有传出去,但是尹安年即将回京的消息却已经传开。 这还是余妙蕊的功劳,名义上尹安年也是她的兄长,齐烨偶然间提起,余妙蕊便知道了。 余妙蕊知道,余氏也就知道了,自然家中全部知晓。 “我看咱们那位嫡母的意思,是还不打算放弃”,尹安禄为此事,专程入宫告诉尹灵鸢一声。 余氏还是想安排自己的人嫁给尹安年的,且因着余妙蕊在宫中得宠,余氏在尹家的地位也有所提升,尹盛不像从前那般忽视她了。 “先前就说过,大哥的姻缘由皇上做主”,尹灵鸢思考片刻后道,“二哥回去旁敲侧击一下,提醒父亲罢。”若是尹盛不点头,余氏有再多手段也不管用。 “嗯”,尹安禄点头应下,兄妹两个又说了些旁的,他便告辞离开了。 此次回京,尹安禄是打算多留些日子的,因着霍州那边的工坊已经步入正轨,他可以不必时时盯着。 而且很久没回帝京,这边的事务也堆了不少。 再有便是尹灵鸢攒了许多种子和幼苗,都要慢慢交给他。 兄妹两人时常见面,商量生意上的事情,尹灵鸢有意识的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思路全部说给二哥听,为以后的离开做打算。 天气一日日冷下来,日前收到霍州那边的传信,一批毛衣已经织好,正在运往帝京,算算日子,不出意外,正好能赶上售卖的季节,届时必是一番忙碌。 尹安禄趁着还没运到,提前准备起来,织悯阁开张,即将售卖毛衣的消息也散了出去,引得众多帝京豪绅蠢蠢欲动,经历了去年一年,所有人都知道毛衣的好,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抢一番。 今年尹安禄备货充足,想必能满足这些人的需求。 尹灵鸢对二哥放心的很,不怎么关注宫外的事儿,倒是宫里,余氏这期间入过一次宫,见了余妙蕊,不知道这两人商量了什么。 论说余妙蕊一个婕妤,还不足矣召娘家人入宫觐见,到底是借了尹灵鸢这个贵妃的势,余氏才得以进来。 “余夫人入宫,借了您的名头,却不来拜见娘娘”,裳香道,“这似乎不合规矩。” “不见便不见罢”,尹灵鸢无可无不可的说,反正她也不想见余氏。 “只是那两人见面,保不齐又在谋划些什么,娘娘可要防备着些。”初辉闻言忍不住提醒。 若说谋划,眼下还有什么比大哥的姻缘更值得她们费心思的呢? “我心里有数。”尹灵鸢道。 她是打算找机会探听一下余妙蕊的底细,防备着她用腌臜手段,联合余氏拿捏大哥的亲事,只是没想到不等她出手,余妙蕊自己倒是先惹了麻烦。 第315章 惹祸上身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因着天气日渐转冷,钟秀宫和樱华宫的暖棚都该重新搭建了,尹灵鸢是在看着宫人们搭暖阁的时候,得了禀报,说静贵妃派人来了。 “给毓贵妃娘娘请安”,来的是个面生的小宫女,不是常来的紫晴和紫月,她低着头恭恭敬敬的道,“静贵妃娘娘有事,说请您过去一趟。” “什么事儿?”尹灵鸢毋自忙着自己的事情,随口问。 “娘娘去了就知道了”,小宫女声音低低的,“静贵妃娘娘说,请娘娘一定过去。” 尹灵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本宫现下有事儿,你去回了静贵妃,就说得空本宫再去。”不管静贵妃打的什么注意,尹灵鸢现在都不想陪她玩。 小宫女咬了咬牙,终究透露出一些实情:“是关于蕊婕妤的事儿……” 尹灵鸢刚想说蕊婕妤关本宫何事,便听小宫女紧接着开口:“蔡婕妤的孩子没有了,是蕊婕妤害的。” “你说什么?”尹灵鸢手上一顿,这下子真的惊了。 “奴婢所说的句句属实”,小宫女道,“现下蕊婕妤正在静和宫听候发落呢,静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蕊婕妤是娘娘的表妹,怎么也要您过去一下才行。” 尹灵鸢不关心余妙蕊如何被发落,只是惊讶于蔡婕妤:“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没有了?” 小宫女福了福身子:“奴婢不清楚,请毓贵妃娘娘快些过去罢。” 尹灵鸢跟初辉交代一声,到底跟着去了。 到的时候,静和宫里已经有好些人了,静贵妃居上首,一旁陪坐着荷嫔、孙嫔等人,余妙蕊孤身跪在堂中,听到“毓贵妃娘娘驾到”这几个字,急急转回头来看她,眼中透着焦急:“表姐……” “毓贵妃,你来了。”静贵妃压着她的声音开口。 “听说蔡婕妤出事了?”尹灵鸢进来便问,“人怎么样了?” “人倒是没有大碍,太医也来瞧过了,说只需好好修养”,静贵妃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只可惜,孩子没有保住,可怜她年纪轻轻的,就要遭这等罪。” 尹灵鸢没功夫分辨她是真叹息,还是假慈悲,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要问您的好妹妹了。”孙嫔冷冷开口。 “贵妃娘娘、表姐,嫔妾冤枉!”余妙蕊急急分辨,“嫔妾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孙嫔冷哼,“若不是你无理取闹,又怎会冲撞了蔡婕妤,致使她跌倒小产,即便是无心之失,蔡婕妤的孩子也是因为你而没了的,你还敢说自己冤枉?” 事情要从昨日说起,昨晚齐烨本是召余妙蕊侍寝的,余妙蕊也打扮的娇娇俏俏的去了,却在刚要就寝的时候,有宫人来报,说蔡婕妤身子不大舒服,请皇上过去瞧瞧。 齐烨很重视这个孩子,蔡婕妤也不是轻易报病喊痛的人,她的性子更不是会为了争宠便装病矫情的。 这次专程派了人来请,齐烨自然不把她跟以往那些嫔妃一样对待,当即遣人送了余妙蕊回去,他自个则去了承乐宫。 余妙蕊是何种心情便可想而知了。 但是眼下人家有孕,她自然得说,皇嗣为重,还大方的劝皇上赶紧过去。 回到自个宫里,生了一晚上的闷气,余妙蕊强行安慰自己,也许真的是蔡婕妤身子不舒服,有了身孕的人,自然得皇上更多庇佑,等将来自己怀孕,也该是这样的。 好不容易将气闷咽下去,一大早上的,却听宫女太监们嚼闲话,说皇上昨夜半路弃了蕊婕妤,去陪蔡婕妤,可见这两人在皇上心中的真正分量,竟还说出什么“完璧归赵”的鬼话。 余妙蕊压下的怒火蹭就窜上来了,又找了人仔细去打听,得知蔡婕妤身子根本没大碍,哄了皇上去,陪了她一会后,又因为自己不方便侍寝,最后竟然便宜了崔淑女。 这余妙蕊如何忍得? “平日里装的高岭之花样子,如今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她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带着重重怒火直接去了承乐宫。 余妙蕊不顾下人的阻拦,径直闯进蔡婕妤住的正殿,刚好,崔淑女也在。 “哟,都在呢”,余妙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见了这两人,更是恨意上涌,“果真是一对好姐妹呵,先用孩子邀宠,自己不方便,就送到好姐妹床上去!”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且露骨,蔡婕妤自幼书香传家,听了此言,顿时又羞又怒:“你在说什么?蕊婕妤清早闯到我的寝殿,说出这些糟污之语,意欲何为?” 余妙蕊冷哼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咄咄逼人道:“现在嫌我说的话难听了,怎么,自己做出来糟污的事儿,还不许人说了?” “还以为你是多高洁不染尘埃的呢,其实内里都是一样的下作!还装什么装!” “你……”蔡婕妤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泼妇骂街,一时间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被余妙蕊气的血气上涌,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姐姐!”崔淑女就坐在她身边,见状连忙扶了一把,面带焦急,“姐姐你没事吧,可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余妙蕊嗤笑一声:“还装呢?皇上都走了,劝蔡婕妤你还是省省罢。” “咳咳……咳咳咳……”蔡婕妤开始剧烈的咳嗽,但是实在忍受不了余妙蕊如此作践,硬挺着身子走到余妙蕊跟前,憋红了脸问:“你……咳咳……来此撒野,我要禀报贵妃娘娘,咳咳……” 崔淑女在后边扶着,一直在劝:“姐姐消消气,小心身子啊!” “好啊,你去禀报啊”,余妙蕊豪不在意,甚至讽刺道,“正好让宫里人都知道,你们姐妹为争宠,用的那点子下作手段。” “你胡说!”蔡婕妤厉吼,突然脚下不稳,身子一软直直往余妙蕊身上扑去。 余妙蕊下意识的躲避,她眼疾手快,在蔡婕妤扑到她身上的时候迅速避开了,而身后扶着蔡婕妤的崔淑女也没能将人拉住。 蔡婕妤扑了个空,整个人朝下栽倒下去,肚子撞在地上,当即便有血从身下渗出。 第316章 起落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静贵妃缓缓陈述道,“孩子没了皇上伤心,因而命本宫处置,本宫想着毓贵妃怎么也是蕊婕妤的姐妹,也不好不叫你知道。” 尹灵鸢对怎么处置余妙蕊实在没什么兴趣,倒是刚刚听到的事情经过,让她有些怀疑。 首先,余妙蕊虽然善妒、绿茶,但她不是个蠢人,若说余妙蕊有没有害蔡婕妤孩子的心,尹灵鸢相信是有的,可是凭借这种方法,怕是脑子秀逗了…… 而且蔡婕妤的胎早已过了头三个月,胎像稳固,真的能只摔一跤就能把孩子摔没了吗? 更重要的是,尹灵鸢联想到蔡婕妤刚刚有孕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腹痛症,不就是静贵妃暗中安排的吗? 所以今日这桩事处处透着诡异,怕真不是听一番简单的叙述便能分证清楚的。 “怎么不见崔淑女?”尹灵鸢看了一圈,发现事件牵扯的另一个当事人不在,遂问道。 “皇上伤心,崔淑女陪着呢。”孙嫔忍不住开口,“这事情再清楚明了不过了,除了崔淑女,还有承乐宫的宫人们也都亲眼目睹,不会冤枉了贵妃娘娘的妹妹的。” 孙嫔对余妙蕊的感情十分复杂。 刚入宫时,余妙蕊表现的谨小慎微,对孙嫔更是百般尊敬讨好,孙嫔本来也乐意,挺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 后来,随着余妙蕊慢慢得宠,在宫中地位一点一点稳固,这种讨好和尊重便越来越流于表面,迟钝如孙嫔,有时候也能感觉的出余妙蕊的敷衍和不耐烦。 她慢慢产生怀疑,直到后来静贵妃娘娘提醒,孙嫔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余妙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前种种讨好不过是故意装出来的,如今得了宠,便懒得装了。 所以此次余妙蕊犯错,孙嫔很是乐见其成。 尹灵鸢轻扯了扯嘴角:“就本宫方才听到的,蕊婕妤似乎是无心之失……” “是啊是啊”,余妙蕊忙道,“嫔妾真的没想害蔡婕妤的孩子,也是蔡婕妤自己站不稳跌倒的,跟嫔妾没有关系!” 她看着尹灵鸢的目光充满迫切,显然把她当了此刻的救命稻草。 “即便无心,也是你先行闯宫挑衅,才造成了后来的悲剧”,静贵妃板着脸道,“女子以妇德为美,后宫嫔妃更应以为皇家繁衍子嗣为任,你一不尊妇德,因嫉妒而语出不逊;二又害了皇嗣,本宫不得不罚。” “贵妃娘娘……”余妙蕊着急,还想分辨。 静贵妃却不由分说:“按照皇上的意思,降蕊婕妤为美人,罚俸半年,闭门静思己过。” “啊?!”余妙蕊大惊,罚俸什么的倒也罢了,直接降位处罚她简直难以接受,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直接瞪着静贵妃大声质问:“贵妃娘娘,嫔妾无心之失,贵妃娘娘何故罚的如此之重?!” 静贵妃却不理她,反而转向尹灵鸢:“毓贵妃以为如何?” 余妙蕊也看着她,饱含期冀的眼眸充满了祈求。 尹灵鸢感受到她热切的目光,不禁有些好笑,难道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余妙蕊还指望自己给她求情吗? 她淡淡笑了:“皇上既然已经说了让静贵妃处置,本宫自然没什么异议。” 此言一出,余妙蕊眼中瞬间盛满了难以置信,看向尹灵鸢的眼神迅速降温,由希冀慢慢转为愤恨。 静贵妃将这变化看在眼里,有意无意的道:“本宫以为,毓贵妃会为自己的妹妹求句情的。” “静贵妃想多了”,尹灵鸢神态自若,静贵妃想要挑拨的这点心思实在是多余了,她跟余妙蕊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情分,倒是嫌隙不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错了事,自然要承担,没什么可辩解的。” “如此甚好。”静贵妃满意的点点头,复又转向余妙蕊,“蕊美人,回去你要好好思过,想想怎么样为嫔为妃罢。” 余妙蕊退下,临走前剜尹灵鸢的那一眼,静贵妃看着十分满意。 “毓贵妃可真是大义灭亲呐,自己的妹妹,连句情都不求”,孙嫔不甘寂寞,说起了风凉话。 “孙嫔此言何意?本宫倒不明白了”,尹灵鸢转向她,“下令处置的是静贵妃,如何大义灭亲这个词就落到本宫头上了?难道孙嫔觉得静贵妃处置的不对?还是认为蕊婕妤其实罪不至此?” “我……”孙嫔语塞,连忙转向静贵妃解释,“贵妃娘娘,嫔妾绝无此意。” 静贵妃不想搭理她,孙嫔性子鲁莽,有时候稍稍推波助澜便能很好的达到用途,但也实在愚蠢,不懂得见好就收,明知道自己说不过,还时时主动挑衅。 “好了,今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静贵妃揉着额头道,“本宫也伐了,你们有空多去看看蔡婕妤,都散了罢。” 众人于是行礼告退,尹灵鸢直接走了,转身之前眼角余光瞥见荷嫔,神色似乎有些黯淡。 今日这一桩,从始至终荷嫔都未发一言,倒是跟她往日的作风不同。 尹灵鸢不关心荷嫔和静贵妃之间发生了什么,回到宫里,见初辉有些焦急的等在门口。 “怎么了?”她问。 “奴婢都听说了”,初辉扶着人进屋,“娘娘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尹灵鸢不甚在意,“静贵妃不过是想挑拨罢了。” 只可惜,都是白费心思。 “蕊婕妤可是受了惩处?”初辉复又问,“不会连累娘娘您罢。” “降位、罚俸、闭门思过”,尹灵鸢简单概括一句。 “那……”初辉有些犹豫,“娘娘,您真的不管吗?若是家里知道了,怕是……” “让她消停一阵也好”,尹灵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省得整日里筹谋着大哥的姻缘。” 没了余妙蕊,余氏自己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你告诉宫里人”,尹灵鸢复又吩咐,“管好嘴,宫里的消息别随便往外传,还有,若是余氏求见,就说本宫忙着,没空。” “是,奴婢明白了。”初辉应了,下去吩咐。 不得不说,尹灵鸢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余妙蕊出事两日后,尹家终于得了消息,余氏求见,被拒,之后便是急三火四的家书送进来,尹灵鸢懒得看,拆都没拆,直接压箱底了。 在接连收了三封家书,都被她冷处理后,终于轮到尹安禄请柬入宫了。 尹灵鸢没再拒绝,见了二哥。 “家里逼的紧,我实在推脱不下,不得不入宫见你一面。”尹安禄一脸无奈的道。 这反应完全在尹灵鸢的意料之中:“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没了,她是明面上的罪魁祸手,肯定是要受罚的,家里人也太沉不住气。” “我也是这样说”,尹安禄道,“不过咱们那位嫡母你也知道,好不容易等来了她的好侄女得宠,刚得意了几日啊,这便又是降位又是思过的,她能不着急吗?” “那便急着吧”,尹灵鸢自若道,左右她进不了宫,只能在家中蹦哒,“旨意是静贵妃下的,皇上必也点了头,二哥回去就说,圣意已决,眼下这结果就算好的了,我也不能抗旨,所以无能为力。” 尹安禄点点头,余妙蕊的话题就此打住,两个人开始说生意上的事儿,他本来入宫就是做个样子给家里人看,既然进了宫,索性把近些日子帝京生意上的进展说给尹灵鸢听。 直呆到了下午才走,尹灵鸢还留他用了一顿午膳,这样回去也更好交待——就说两人一直在商讨对策云云。 “裳香,崔淑女那你去回了吗?”送走了尹安禄,尹灵鸢想起前两日交待的事情,问道。 “奴婢去过了”,裳香闻言答道,“只是崔淑女身边的人说,崔淑女这几日都要陪伴皇上,实在腾不出空来。” “她是这样说的?”尹灵鸢蹙眉,“那你可见到崔淑女本人了?” 裳香摇了摇头。 尹灵鸢咋舌,若有所思。 蔡婕妤这事儿,从一开始就透着不对劲,虽然被害者和加害者清晰明确,但其实整件事情还有另一个人牵涉其中,便是崔淑女。 她看似是一个旁观者,可是别忘了,当初余妙蕊指责的是两个人,发火也是冲着两个人去的。 尹灵鸢一直想找崔淑女了解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但是从出事到现在,她都没见到对方。 这便很耐人寻味了。 再忙着陪皇上,也不是一日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罢?好几日了,但凡得空,难道就不能过来见一面吗? 既然没来,便只有一个解释,本人不想。 回想近日种种,尹灵鸢忽然发现,催淑女自从得宠后,真的来的越来越少了,从前常见她同李婕妤一块出入,如今也是很久没有了呢。 而在余妙蕊失宠之后,皇上对她的眷顾也显而易见的更多了。 第317章 探病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承乐宫。 距离蔡婕妤小产已经过去小半个月,尹灵鸢听太医说蔡婕妤身体好转,便准备了些东西前往探望。 整座宫里安静的很,尹灵鸢没让人大张旗鼓的喊什么“贵妃驾到”,而是自个问了守门的宫人,得知蔡婕妤正在内室,便颈自去了。 寝殿里静悄悄的,蔡婕妤穿一身浅灰色衣裳,一头青丝松松的挽了个髻,只别了一根素银簪子,再无其它配饰。 她斜倚在榻上,偏着身子,似乎在看窗外景色,从尹灵鸢这个角度看过去,见不到她的面容。 “主子,贵妃娘娘来了。”身边丫鬟提醒道。 蔡婕妤似是才反应过来,回过头见到尹灵鸢,赶忙起身,欲行礼。 “不必多礼”,尹灵鸢分明看清楚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赶在她起身之前拦下了,“听太医说你好些了,我来看看。” 蔡婕妤微偏了偏头,用手帕按了按脸颊,她未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消瘦且苍白,对着尹灵鸢客气有礼的道:“多谢贵妃娘娘体念。” 尹灵鸢有些唏嘘,不过几个月时间,原本那个如兰花般清雅的女子,恍若一夜间凋谢了,她招了招手,示意宫人拿上来的东西:“这些是燕窝和人参,另外还有我宫里种的菜蔬,你让小厨房做了吃,好好补养身子。” 蔡婕妤甚至都没有看那些东西一眼,面上依旧是一无悲无喜的样子,淡淡道:“多谢娘娘。” “你……”尹灵鸢有些欲言又止,一时间倒不知该不该问出口了。 她来本是想问问那日的具体情形,可是看蔡婕妤这个样子,分明还没从悲伤里走出来,此刻若问,不是揭人家伤疤么? 倒是蔡婕妤的贴身宫女看不下去,主动出声,对尹灵鸢行了个礼:“多谢贵妃娘娘关怀,早听说娘娘宫里的菜蔬最是养人,奴婢下去一定好好做给我家主子吃。” 尹灵鸢颔首,宫人们两相交接,将东西拿下去了。 蔡婕妤依旧不说话,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尹灵鸢的样子,尹灵鸢想想自己跟余妙蕊名义上的关系,顿时有些明白,蔡婕妤估摸着“恨屋及乌”,不想看到自己吧。 她也不自讨没趣了,送了东西便起身告辞:“好了,你好好歇着,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嫔妾恭送贵妃娘娘。”蔡婕妤像个木头人一般,机械的起身行福礼。 果然是不想看到自己啊……尹灵鸢摸了摸鼻子,径自走了。 走到外头连廊拐角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她转回身,就见方才那个很会说话的宫女追出来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尹灵鸢停住脚步,回身问她。 “贵妃娘娘……”宫女跑的有些小喘,到尹灵鸢跟前站定,一边行礼,一边急急道,“您千万别怪我家主子,她失了孩子正伤心,这几日都是如此恹恹的,对谁都不爱搭理,若有得罪贵妃娘娘的地方,奴婢给您磕头赔罪了,请贵妃娘娘宽谅一二。” 尹灵鸢笑笑,心道这笑丫头还挺会做人的,也会说话。 “无妨”,尹灵鸢道,“本宫并未放在心上。” 她本欲离开,看着这小丫头又临时改了主意,开口问道:“你是蔡婕妤的贴身宫女?” “奴婢柳絮,是婕妤主子的陪嫁丫鬟”,小宫女道,“一直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 尹灵鸢点点头:“那日蔡婕妤小产,你都在身边吗?” “是,奴婢一直侍奉在侧。”柳絮道。 “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当日是怎么个情形?”尹灵鸢问,她怕柳絮有所顾虑,便又加了一句,“放心,本宫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没旁的意思。” 这件事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尹灵鸢问,柳絮便答了,一五一十,从余妙蕊闯进来开始,一直到蔡婕妤摔倒小产,跟尹灵鸢在静贵妃那里听到的差不多。 但她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细节:“你说蔡婕妤晨起身子便有些不适?” “只是略感不适”,柳絮道,“并没有什么大碍。” 一般怀孕的人都很谨慎,怎么蔡婕妤会觉得没有大碍呢?尹灵鸢不禁疑惑。 随即又想到这件事情的起因,是齐烨“抛弃”余妙蕊,转而去看望蔡婕妤引起的,而蔡婕妤请皇上过去的理由便是身子不适。 “本宫听闻,出事儿的前一日,蔡婕妤便觉得身子不适,还请了皇上过来,对吗?” 柳絮悄悄抬起眼皮,扫了尹灵鸢一眼,私心觉得尹灵鸢今日来,是为了给她表妹找理由脱罪的,心中的那点感激顿时消减不少,但还是守礼的,她实话实说道:“婕妤主子前一晚的确身子不适,但太医来诊过,说并无大碍,且后来也已经好了,太医说,这些都是孕期的正常反应,不必过于忧心。” “是哪位太医的诊治?”尹灵鸢紧接着问,“且既然并无大碍,为何还要专程请皇上过来呢?” 柳絮心中憋闷顿生,这是怀疑自家主子以孕邀宠吗? 她缓了缓心绪,维持着恭谨的态度回答道:“是太医院的孙太医,我家婕妤的胎,后来一直是孙太医照料的,且请皇上过来也不是婕妤的主意,是崔淑女忧心如焚,做主命人将皇上请来的。” “哦?”尹灵鸢挑眉,这倒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不过根据这几日的观察,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所以蔡婕妤身子不适是真,崔淑女请了皇上来是真,最后皇上歇在崔淑女那里,想必也是真的。”尹灵鸢幽幽道。 柳絮已经有点维持不住该有的恭谨了,听这话的意思,这毓贵妃分明跟她那个妹妹一样的心思,都觉得婕妤使手段争宠吗?! “婕妤身子不适,不宜侍奉皇上,夜深霜重的,总不好让皇上回去,便临时去了崔淑女处歇息”,柳絮连珠炮似的道,“况且蕊美人上门挑衅是真,婕妤失了孩子也是真,贵妃娘娘就算心疼妹妹,也不该……” 她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 尹灵鸢看着她问:“不该什么?” 柳絮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失言,冒犯了贵妃娘娘。” 尹灵鸢看了她一会,自然不会计较这几句话,只是看这丫头忠心耿耿,也算是个聪明人,怕是一时关心则乱,没有看到深处的东西。 她想了想,有意提醒道:“崔淑女平日里很关心蔡婕妤罢。”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318章 可信灵神?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柳絮有些疑惑,不明白毓贵妃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低着头答了:“是,自从婕妤有孕,崔淑女便时时日日过来照拂。” “那想必是极得你们主仆信任的了”,尹灵鸢意有所指的道:“蔡婕妤为何会突然身子不适?崔淑女明知蔡婕妤不是那等拿孩子争宠的人,为何还要执意请皇上过来?还有那位孙太医,究竟是什么底细……”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片刻,留给柳絮思考的时间,最后缓缓补充:“你们可曾仔细想过?” 柳絮一时间怔住,呆愣愣的不知作何反应。 尹灵鸢也不管她,径自离开了承乐宫。 她言尽于此,毕竟没有证据,又顶着个余妙蕊表姐的身份,说再多怕是就惹人怀疑了。 约略提醒两句,只是不想她们主仆再受人暗害,若是这丫鬟足够聪明,稍稍查一下或许就会看清,起码日后能有个防人之心。 走出承乐宫的大门,尹灵鸢才问:“如何?” 聿泽在她身边闪现,方才他一直跟着,就是要查看一下蔡婕妤的情况,这也是尹灵鸢特地拜托的。 “身上有中毒的痕迹”,聿泽淡淡道,“你怀疑的对。” 尹灵鸢咬了咬下唇,眸色黯沉:“真是作孽不断。” 此事是静贵妃所为,已经没有悬念,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崔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悄无声息的成了静贵妃的人。 “从她目前的情况看”,聿泽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即便没有这次,孩子怕也活不到足月。” “难道是因为上次……”尹灵鸢突然想到从前种种。 聿泽颔首,上次蔡婕妤发病他虽然没见到,但是根据尹灵鸢的描述,还有今日情形,她身体已经有了毒素,即便先后用药化解过,但是修真界的东西,本就不是凡人能承受的,更何况是一而再、再而三,即便今日没有这一出,蔡婕妤的孩子能生下来,怕也是个死胎。 “看来要提醒娴妃她们小心些。”尹灵鸢想着,回去后一面让人去请娴妃,一面又派了人去太医院查那个孙太医。 派出去的人很快来,说孙太医在蔡婕妤小产后不久便以看护不力为由,辞官归乡了。 “真是准备充分啊。”尹灵鸢倒是不意外,静贵妃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不留证据。 “奴婢去查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事”,初辉复又开口。 尹灵鸢看向她。 “蔡婕妤身边的人似乎也在查这位孙太医”,初辉道。 尹灵鸢了然,看来那个叫柳絮的小宫女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她们知道提防就好。 娴妃听她一番推测,不禁唏嘘,平日里看着崔淑女不声不响的老实模样,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投靠了静贵妃,而且心也够狠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尹灵鸢颇有同感的道,“从时间上推断,怕是蔡婕妤刚怀孕那会,那个肚子疼的怪病,便跟她脱不了关系。” 娴妃想想,深以为然:“她们同住承乐宫,的确是最好下手的。” “如此看来”,娴妃忽然想起什么,急切道,“冷宫丽婕妤那事儿,你不是一直怀疑有人泄露了消息吗?” 尹灵鸢一经她提醒也想起来了,当日她正准备去冷宫的时候,在门口遇见的娴妃、李婕妤和崔淑女,当时崔淑女还主动提出想帮她分忧来着。 如今想想,怕是当时便上了心,告诉给静贵妃之后,查出了她的动向。 “如此一来,便解释的通了。”尹灵鸢缓缓点点头。 但是娴妃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不解,是很关键的一个问题,她却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 尹灵鸢看出她的纠结,主动开口问:“姐姐是又想到什么了吗?” “只是有一个地方想不通”,娴妃颇有些纠结的开口。 她相信尹灵鸢,从这些时日的细枝末节观察,静贵妃的确不像她面上表现的那般纯良仁善,但是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娴妃,娴妃相信这个问题尹灵鸢有答案,但是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 “你是想不通,为何静贵妃手里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毒药吗?”尹灵鸢却已经替她开口。 娴妃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点点头,补充道:“不只稀奇,甚至能到造成疫病的程度,所有太医都诊断不出,解不了,唯有方太医……” 而方太医是尹灵鸢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天下能人众多,方吉平的医术的确高明,但太医院其他太医就都一无是处吗? 显然并不是,能在太医院任职的,哪个没几分真本事,可是所有人甚至连诊断都诊断不出的病症,却能次次被方吉平化解。 “还有从前的宜妃”,娴妃又道,“也总有数不清的害人毒药。” 尹灵鸢真对娴妃的洞察力佩服,这都能联想到一块去,而且还是对的。 她一时间沉默下来,过了很久都没有回答。 娴妃等了一会,以为尹灵鸢还是不方便说,便主动道:“我只是一时好奇,你若是有顾虑……” “姐姐可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尹灵鸢却忽然开了口。 她方才沉默不是不想说,而是在跟聿泽商量,到底该不该说。 凭娴妃的洞察力,估计对她这点秘密早看在眼里了,不说不问,是心照不宣的信任。 但是尹灵鸢将她当朋友,并不想总是遮遮掩掩的,更何况如今静贵妃如此嚣张,让娴妃知道些底细,更多加些提防也好。 “鬼神之说吗?”娴妃喃喃重复了一遍,如果是从前,她是不信的,可如今,跟尹灵鸢相识越深,有些东西,便愈发不敢确定了。 娴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世上有很多东西,你以为是虚妄,但却是真实存在的”,尹灵鸢组织着措辞,缓缓开口,“只不过咱们都生活在同类的世界里,接触不到,却并不代表不存在。” “难道说……”娴妃看向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古怪。 尹灵鸢意识到对方思维跑偏了,赶紧解释:“姐姐放心,我可是活生生的人。” 娴妃松了口气的,又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笑了。 “不过凡人也不都是一样的”,尹灵鸢又道,“就好比之前的萨菩大师,大家都信奉他,相信他能做法事、祈福、驱邪,也不全是无稽之谈。” 娴妃有些明白过来了,在她一直以来的认知中,求神拜佛更像是一种信念,期望幸福安宁的执念,而所谓的修道之人,更多的是修心。 “你的意思……”娴妃迟疑着问,“世间真有神仙道法?” 尹灵鸢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接着道:“人有好坏,术法亦然,好人修善道,恶人修坏道,静贵妃手里的东西,便是坏道之一。” 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尽管早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娴妃还是被震撼到了。 尹灵鸢没有再说话,留给对方足够的反应时间。 良久,娴妃终于喃喃问出了声:“这么说,静贵妃和宜妃,都是修……道之人?” “倒也没到这般程度”,尹灵鸢笑着解释道,“只是有一样东西,姐姐可以理解为法器之类,不知何故流落到宜妃手里,后又被静贵妃所得,所以她才有这么些毒物去害人。” 娴妃又是沉默良久,她有许多问题想问,看看尹灵鸢又不知从何问起。 “你也别多想”,尹灵鸢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惑,“这世上还是普通人多,或者说基本都是普通人,能修道者万中无一,至于我……” 她顿了顿,而后笑道:“只是机缘巧合,有幸遇上罢了。也只是比普通人稍稍不普通了那么一点而已。” 第319章 画符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娴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钟秀宫里回来的,只是手里一直攥着临走时尹灵鸢给她的瓷瓶,脑子里纷繁杂乱着。 “娘娘,奴婢替您收起来吧。”若雪从没见过自家娘娘这个样子,也不知跟贵妃娘娘在里头说了什么,从出来便一直心事重重的。 娴妃没有反应,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娘娘?”若雪于是加重声音,又唤了一声。 “啊?什么?”娴妃终于听见了,抬起眼看她。 “奴婢是说”,若雪指指她手中一直攥着的小瓷瓶,“奴婢拿下去收起来罢。” 娴妃下意识的收紧了手指,瓷瓶里是临走前尹灵鸢特地交给她的丹药,说是能解百毒。 因为尹灵鸢的那一席话,娴妃知道,这丹药绝不简单。 “不用,你下去罢。”她摇了摇头,打发了宫人们都出去,此刻她更需要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 与此同时,钟秀宫。 聿泽把玩着一个差不多的小瓷瓶,看忙忙碌碌的尹灵鸢忍不住开口:“你打算炼多少丹药?” “大哥一瓶、二哥一瓶、宝笙一瓶……”尹灵鸢掰着手指头数,“反正多多益善嘛。” 这种解毒丹她是最熟悉的,而且不需要用灵草,只是炼制的过程中加灵泉水和灵力,普通人吃了也不会有承受不住的风险。 她是准备给每个人都留一瓶的,若将来遇上什么解不了的毒,还能救命。 聿尹灵鸢说完,便又开始忙活起来。 聿泽摇摇头:“罢了,随你吧。” 随着他修为的恢复,两个人都清楚,离开的日子就要到了,聿泽也知道,尹灵鸢放心不下这里的人,想在临走前,尽可能多的给他们留些好东西,以期护佑众人平安。 “上次的平安符你会画了吗?”聿泽复又开口。 尹灵鸢经他提醒才想起来:“对啊,平安符!” 这个是可以挡灾的,比丹药还实用,尤其是大哥二哥这样,一个常年在疆场杀伐,一个总是在外奔波,最需要了。 “道侣~”尹灵鸢转向聿泽,甜甜的笑了,“你给我画一些平安符呗。” 所有的道学术法里面,尹灵鸢觉得画符是最难的,运笔连贯不能断,各种弯弯绕绕的曲线,每一笔都必须按照严格的走势来画,哪里注入法力、哪里凝注精神……整个过程必须一丝不苟,半点差错不能出,对于尹灵鸢而言,实在是太有难度。 “上次不是教给你了?”聿泽淡淡扫她一眼,“自己画。” “我……”尹灵鸢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为难的道,“我忘了。” “画符太难了”,她皱着鼻子、噘着嘴抱怨,“我反正是学不会。” 尹灵鸢说着,又凑近了聿泽,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你帮我画呗,我家尊上这么厉害,画个平安符还不是小菜一碟。” 聿泽虽然极力板着脸,但是笑意已经涌到眼底,显然很是受用。 尹灵鸢再接再厉,从空间拿出东西,黄纸铺开,毛笔沾上朱砂,亲自递到男人手上,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充满渴求的看着聿泽:“尊上,求求你了~” 终究是压不住唇边的笑意,聿泽嘴角微微上扬,长臂一伸,将毛笔和尹灵鸢一并揽到怀里,握着她的手开始细细描摹起来。 也行吧,尹灵鸢被捞进怀里的那一刻想,正好再学一次画法,还得让聿泽多画几张,至少每人分三五张吧。 不过显然,这个姿势并不是画符的正确姿势,画着画着,某人就被拖到床上去了,然后聿泽用更加深入交流的方法,一遍一遍的教她平安符的画法…… 此后数日,都是在尹灵鸢炼丹,聿泽画符中度过的。 自然了,为了让尹灵鸢真正学会平安符的画法,聿泽采用了许多不可说的法子教她。 在平安符的数量终于足够尹灵鸢分配的时候,她也彻底学会了画法,印象深刻,估计有生之年是忘不了了。 聿泽十分自豪,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合格的好“老师”。 这些天宫中的情形也证实了尹灵鸢的推测,崔馨儿恩宠日盛,已经被封为美人,她跟静贵妃的关系也不再多加掩饰,平日里走动的很勤。 “娘娘,重禧宫来人了。”裳香从外头进来,对尹灵鸢禀报,“是蕊美人派来的,想要求见娘娘。” 她也终于坐不住了吗?尹灵鸢心道,开口问裳香:“说什么事情了吗?” “似乎是蕊美人出事了”,裳香道,“看她很着急的样子。” “让她进来”,尹灵鸢道。 裳香应声退下,不一会带了个宫女进来,豪无意外,是余妙蕊的陪嫁丫鬟云栽。 “奴婢云栽,参加贵妃娘娘”,云栽见了她便跪下,而后迫不及待的开口哀求,“求娘娘救救我们美人罢。” “起来说话”,尹灵鸢道,“蕊美人怎么了?” “美人茶饭不思,已经病了好几日了”,云栽期期艾艾的说,“求娘娘看在同为姐妹的份上,去瞧瞧我们美人。” “病了?”尹灵鸢挑眉,“为何不请太医?”余妙蕊只是被罚闭门思过,并没有说不许请太医。 “美人心中郁结难疏,原也是心病”,云栽道,“虽说是闭门思过,可是思的什么过?美人的确有错,但是无心之失早已认错,又受了降位的出处罚,如今还要思过,美人愈想愈觉得伤怀。” 尹灵鸢不答,云栽便接着道:“况且宫里的情况,娘娘是知道的,一贯的拜高踩低,美人受了惩处,骤然失宠,又多少人背地里看笑话,故意作践为难……” 她顿了顿,声音已带上哽咽:“求娘娘就去看看我们美人罢,奴婢求求娘娘了。” 她说的恳切,尹灵鸢也明白云栽的心思,余妙蕊被罚,趁机踩一脚的人肯定不少,不说旁人,单看孙嫔那日的态度,就知道她对打压余妙蕊有多乐见其成。 两人同住重禧宫,余妙蕊这段时间,想必吃了孙嫔不少挂落。 而云栽今日前来,不过是想求她去看看余妙蕊,不管她跟余妙蕊真实的关系如何,在外人看来,她们终究是同出一家的姐妹。 尹灵鸢今日去了,便是做出个姿态,她余妙蕊还是有个贵妃表姐的,这样那些个踩她的人,再出手便得掂量掂量了。 “你先回去”,尹灵鸢想了想道,“本宫得空会去看她的。” “娘娘……”云栽还想再求。 裳香却已经强势将人拖了起来:“姑娘还是先回罢,娘娘还有很多功夫要忙。” 云栽无法,只得黯然离去。 此后数日,余妙蕊又几次三番派人来寻,尹灵鸢终于不堪其扰,登了重禧宫的门。 她是大张旗鼓来的,孙嫔听到高扬的驾到之声,还以为是幻听了,直到人声越来越近,她才急急从寝殿出来,带着宫人们恭迎毓贵妃。 “贵妃娘娘怎么得空,到嫔妾宫里来了?”孙嫔不轻不重的问。 “孙嫔似乎忘了”,尹灵鸢笑道,“本宫还有个妹妹在你宫里呢,自然是来看她的。” 孙嫔着实意外,语带讽刺的开口:“娘娘原来还记挂着妹妹?嫔妾还道您一向冷心冷情,早忘了呢。” “本宫不只记挂着妹妹”,尹灵鸢冷笑一身,凑近了孙嫔,语带威胁的道:“还记挂着这些日子是谁故意给她不好过了,孙嫔,你可要小心些啊。” 第320章 本宫不需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孙嫔色厉内荏,被她的眼神惊到,不自觉后退一步,有点不敢直视对方。 尹灵鸢收回视线,轻声笑了。 孙嫔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窘态,想要说点什么找补,才要开口,另一边余妙蕊已经带着宫人们慌忙赶来了:“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恭迎贵妃娘娘来迟了,请娘娘恕罪。” 尹灵鸢转身,走到余妙蕊身边,淡淡道:“起来罢。” 余妙蕊在云栽的搀扶下起身,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表姐,你终于来了。” 尹灵鸢上下打量她一番,看人虽然有些单薄,但是并未如云栽说的,卧床不起那般严重。 一行人去了余妙蕊住的偏殿说话,余妙蕊进了内室,便将人遣了出去。 尹灵鸢看她这架势,似乎并不仅仅是想要借自己给她改善境遇,而是有话对自己说? 门一关上,余妙蕊便在她面前跪下了:“表姐……不,贵妃娘娘,求贵妃娘娘救我。” 尹灵鸢挑了挑眉,听她称呼的转变,心道终于不再扯往日的情分了吗? “嫔妾知道,娘娘早已不是从前的娘娘,对嫔妾的所作所为,想必也早就看清楚了。” 这是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 尹灵鸢颇为意外,并未回答,显然等着余妙蕊继续说下去。 “从前在家时,嫔妾为了一己私欲,做过许多错事,也伤害到了表姐”,余妙蕊道,“后来入宫纠缠娘娘,也是为了早日获宠,但是嫔妾明白,因着从前种种,娘娘不会轻易原谅于我,所以之后也并不打算跟娘娘您过分亲近。” 尹灵鸢点点头,这番说的倒是够诚实:“那么今日呢,你为何同我说这些?” “今日嫔妾这番剖白,便是想向娘娘您表明心志,日后唯愿追随贵妃娘娘”余妙蕊抬眼,看着尹灵鸢坚定的道,“妙蕊愿意全心全意,为贵妃娘娘所用。” 尹灵鸢轻笑出声,不是很在意的道:“你既然明白我对你的态度,那么从前我没有同你为伍,你又如何会认为今日的投诚,我便会接受呢?” “从前娘娘无心争斗,对名分地位都不甚在意,所以不需要用人”,余妙蕊道,“可是如今不同了。” “有何不同?” “娘娘跟静贵妃之间的暗潮”,余妙蕊颇为笃定道,“相信看出来的不只嫔妾一个,娘娘您再不想争,如今也不得不争。” “所以你向我投诚,是想帮我对付静贵妃吗?”尹灵鸢问。 “是”,余妙蕊点点头,“嫔妾跟您有共同的敌人。” 她停顿片刻,咬咬牙决定再多展现点诚意出来:“嫔妾此番遭祸,虽然诸多困苦,但是闭门不出这些日子,也让嫔妾想通了许多事情。” 尹灵鸢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蔡婕妤的事,嫔妾后来仔细思量,是中了别人的算计。”余妙蕊道,“虽然嫔妾也不愿意相信,但是背后之人就是崔馨儿,且崔馨儿对静贵妃早有投靠之心,只怕此事也少不了她在暗中推波助澜。” “你能想到这一层,也算聪明。”尹灵鸢点点头。 “贵妃娘娘难道早就知道?”余妙蕊倒有些意外了。 “你失宠、蔡婕妤失子,唯有崔馨儿不只没有因此事受到牵连,反而晋封美人”,尹灵鸢缓缓道,“获益最大。” “但即便如此”,尹灵鸢转了个话音,“即便本宫同静贵妃势同水火,又为何需要你来帮助呢?要知道,你如今既不得宠,又降了位分,一直可处在困顿之中呢。” 余妙蕊咬了咬牙,回答道:“如嫔妾先前所言,嫔妾此番寥落,背后是静贵妃的手笔,嫔妾同娘娘有共同的敌人,此其一;其二,娘娘虽然先前不喜嫔妾,但是名份上你我终归是姐妹,嫔妾无父无母,这辈子能依靠倚仗的也只有尹家,咱们同出一门,说到底都是尹家人。而嫔妾如今的境遇,只要娘娘略施援手,相信很容易便能解决,若是处置得当,还可利用此事打压崔美人,在局势上搬回一成。” 有共同的敌人,还有共同的利益,余妙蕊一番话说下来,不得不说,还是挺有理有据的。至于打压崔美人,若是能找得到足够的证据,尹灵鸢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本宫也的确可以救你出去”,尹灵鸢笑笑,眼见着余妙蕊眸色渐渐亮起,又紧接着道,“不过本宫却不想这么做。” “嫔妾不明白!”余妙蕊急急道,“难道娘娘是不相信嫔妾吗?” “不”,尹灵鸢肯定道,“我信你,相信你此刻是真心向本宫投诚,想要搬倒崔美人和静贵妃的。” “那为何……” “因为本宫不需要”,尹灵鸢不等她问完,便接着道,“对付静贵妃,我一个就够了,不需要什么盟友。” “可是……” 余妙蕊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嫔妾说的都是真心话,嫔妾真的会帮您对付静贵妃。” “我知道”,尹灵鸢道,“我说过,我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本宫不需要。” 余妙蕊怔愣在原地。 “自然了”,尹灵鸢又补充,“你今日一番投诚,更是因为想出去,想要重新获得皇上的恩宠,想让我帮你解眼前之困,对吧?” 余妙蕊咬了咬下唇,没有否认。 “本宫早就说过了,你入宫,只要不做些伤天害理之事,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本宫不管,也不想管”,尹灵鸢站起身,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她准备走了。 离开之前,又最后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余妙蕊,缓缓道:“我今日来,是看在尹家的情分上,不想你一味的受人作践,至于眼下的境遇,且看你日后的造化吧……” 尹灵鸢离开了,临走前又特意高声吩咐云栽:“蕊美人有错,已经受罚,但她仍是皇上的嫔妃,还是美人,一应份例供给都不能少了,也容不得人随意作践,明白了吗?” “是,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好好伺候美人。”云栽高声应道。 尹灵鸢满意的点点头,这话是说给孙嫔听,也是说给宫里所有人听的,话传扬出去,她这趟来的目的便达到了。 回宫的路上,裳香几次欲言又止,看似有话想说。 “你想问什么?”尹灵鸢最受不了身边人有话憋着不说。 “奴婢,不明白。”裳香看了尹灵鸢一眼,低声答道。 “不明白什么?”尹灵鸢问。 “奴婢觉得蕊美人说的很有道理”,裳香鼓起勇气道,“娘娘既然要对付静贵妃,蕊美人是您的姐妹,又跟您有一样的目标,娘娘为何不收为己用呢?” “娘娘自己也说,相信蕊美人,不是吗?”裳香又补充了一句。 “理由我已经说过了”,尹灵鸢道,“本宫不需要盟友。” “所以奴婢不明白”,裳香虚心求教,想到娴妃便又开口,“娴妃跟您,不也是同心同德,彼此照应吗?” “娴妃是朋友,不是盟友。”尹灵鸢看着她,认真回答。 “余妙蕊今日可以为了利益投靠我,他日便可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我”,尹灵鸢道,“以利而聚,终究会利尽而散,这是盟友;而不管你光荣还是寥落,不离不弃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才是朋友。” 尹灵鸢浅浅笑了,看向裳香:“本宫不需要盟友,却不会拒绝朋友,你明白了吗?” 后者缓缓点头,想着她的话,若有所思。 “不过娘娘,您真的不管蕊美人吗?”初辉复又开口,“若一直这样下去,只怕家里那边……” “就让她先反省着罢”,尹灵鸢道,这样也挺好的,出不来作不了妖,多清净。 至于家里那边,反正余氏入不了宫,先拖着呗,至少拖过大哥的事情定下来之后。 第321章 细水长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云姐姐那边有消息了吗?” 樱华宫里,尹灵鸢正在摆弄一颗晒干了的向日葵,从上面掰新鲜的种子下来。 “暂时还没有”,初辉也抱着一颗,闻言道,“要不要请二少爷帮着探听一下?” “二哥眼下应该抽不开身。”尹灵鸢把扣下来的瓜子放在托盘里,回去加各种香料炒熟,便是不错的磨牙小零食。 霍州的毛衣送到了一批,抢购者众,尹安禄在外头忙的不可开交,每日泡在织悯阁,连家都很少回了。 “再等等罢”,尹灵鸢道,“左右大哥回来还有两个多月呢。” 初辉点点头,她剥完了手上这一颗,再去拿旁的,一偏头正看到卉美人过来,遂轻声提醒道:“娘娘,卉美人来了。” 尹灵鸢抬头,看到卉美人,暂时停了手上的动作。 “给娘娘请安”,卉美人恭敬的行了个礼,而后道,“娘娘纤纤玉指,剥这葵花也不怕伤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命宫人端上新沏的茶水和精致糕点,又亲自给尹灵鸢倒了一杯。 自从卉美人住进樱华宫,初辉她们也算是有福了,卉美人手艺不错,心思也体贴周到,时常送些茶水糕点过来,东西倒不稀奇,难得的是一份心意。 “娘娘喝口茶,歇歇吧。”卉美人柔声道。 尹灵鸢于是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辛苦你,有心了。” “只要娘娘不嫌嫔妾叨扰便好。”卉美人谦逊道。 尹灵鸢又喝了口茶,看她通身上下透着精致,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你这是要出去?” “是”,卉美人抿唇笑笑,“刚李公公来传话,说皇上传召,嫔妾不敢耽搁,特来跟娘娘告个罪。” “皇上传你自然得赶紧过去,哪有什么罪不罪的”,尹灵鸢挥挥手,“去罢,别叫皇上等急了。” “是”,卉美人又是福了福,温声道:“嫔妾告退。” 卉美人离开,尹灵鸢让初辉把糕点给大家分一分:“你们也都歇歇,干了半晌了。” 裳香又给每个人倒了茶。 众人早习惯了自家娘娘的体念,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安静的吃点心,喝茶水歇息。 有小声的交谈传出,多是感叹两句卉美人手艺好,点心好吃,人美心善。 尹灵鸢听在耳里,淡淡笑了。 余妙蕊失宠之后,蔡婕妤一直沉浸在失子的悲伤里走不出来,宫里风头最盛的无疑是崔馨儿,她晋了位份,得召幸最多,也是最受瞩目的焦点。 但是也许很少有人注意到,在崔馨儿的盛宠之下,慢慢得宠的卉美人。 她不争不抢、性子安静随和,为人更是低调,与崔馨儿备受瞩目的圣宠相比,卉美人这点子恩宠似乎显得微不足道,更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但是,她却是一点一点的改变着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到如今隔一阵子便会得召,悄无声息的获得宠爱,细水长流的维系这份宠爱,不得不说,卉美人真是一个极聪明的人。 承启十三年的深秋,就在织悯阁层出不穷的毛衣,和帝京人轰轰烈烈的抢购中度过了,整个十、十一月,帝京都热热闹闹的,织悯阁名声大噪,盛名传出帝京,传遍天齐的大江南北。 尹安禄明年又有的忙了,这样的形势下,最要趁热打铁,将各地的织悯阁开起来。 除了织悯阁,尹安禄还打算在北边再设一个工坊,天齐国土辽阔、地域广茂,只霍州一个工坊,终究有些不足,更何况,比起南边,北方对毛衣的需求更大。 “我想着新的织悯工坊就开在直隶”,尹安禄道,“一来离帝京近,通往各处的官道都有;二来仙客楼开了许多年,也算有了根基。” “二哥做主就是”,尹灵鸢没意见,她的那些个生意经,经过这几个月也跟尹安禄普及的差不多了,在经营上不会比二哥更擅长。 她说完,转身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头是一小瓶的解毒丹和三枚平安符:“这个给你。” “是什么?”尹安禄接了,打开一瞧,瓷瓶里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平安符他却是认得的,现在还有一枚发黄的被他贴身揣着呢。 “二哥常年在外奔波,带上这个挡灾的”,尹灵鸢道,又指着小瓷瓶:“这里头是丹药,可解百毒,你都收好了。” 平安符的威力他已是见识过了,如今竟听说还能有解百毒的丹药,尹安禄震惊的看着她,半天憋出一句:“你做这些,会不会很费……嗯,元气?” 尹灵鸢噗嗤一声笑了。 “我是说,耗费你的……嗯”,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总之二哥是男人,又有爵位在身,一般人奈何不得,你不必为了我去……” “放心啦”,尹灵鸢终于开口,“我心里有数,再说这些东西也不单是给二哥的,大哥也有份。” 尹安禄听她这么说,稍稍松一口气:“只怕大哥不信这些。” “只要他肯戴就行”,尹灵鸢道,“不用相信。” 这倒也是,平安符只要戴在身上,危险时刻自然会发挥作用。 “小妹亲求平安符,这份心意想必大哥不会拒绝。”尹安禄点点头,又接着道,“说来,皇上传召回京的旨意已经发下去半个月了,大哥也该回来了。” 说起这事,尹灵鸢眉宇间不免染上了一丝忧愁,颇有些无奈的道:“大哥是该回来了,只是云姐姐……哎。” “怎么,还是没联系上云姑娘吗?” “联系倒是联系上了”,尹灵鸢道,“她收了信,也给我回了,只不过信中说她如今抽不开身,一时间回不来帝京。” “有什么事,比自己终身大事还要重要?”尹安禄也是十分不解。 尹灵鸢摊摊手:“等大哥回来再说罢。” 她约略能明白云思烟的心思,这么多年芳心暗许,情深缘浅的,本以为就走不到一块了,没想到尹灵鸢一封信过来,就告诉她解决了。 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不喜悦,只是近乡情更怯,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一时间倒不知如何面对了。 反正自己能做的已经帮他们搞定了,至于追媳妇儿的事,还是交给大哥自个罢,尹灵鸢心道。 尹安年是腊月二十三,赶在小年那一日抵达帝京的,先去向皇上复命,呈禀北疆军务,接着回家拜见父母,跟兄弟团聚。 尹灵鸢在腊月二十五才见到人。 数年不见,大哥更挺拔了,北疆的风霜将这位本是帝京贵公子出身的男人,磨砺成了真正的一方将领。 “好久不见,大哥。”尹灵鸢笑眯眯的看着他。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尹安年时刻也不忘恪守礼仪。 “这里没旁人,大哥做什么如此客气”,尹灵鸢假装不满的撇撇嘴。 尹安年起身,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摇摇头笑了。 尹灵鸢命宫人端上各类果品茶点:“我听二哥说了,北疆苦寒,都没什么新鲜蔬果吃,大哥好不容易回来,可要多吃一点。” 尹安年笑着应了,坐下来也是板板正正的,军人的挺拔尽显:“你弄出来的这个毛衣,大哥替北疆的将士们谢谢你。”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322章 天皇贵胄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感谢,尹灵鸢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一开始也是为了旁的,后来是皇上提出来给将士们穿的,工坊也一直都是二哥在打点。” 尹安年点点头:“听你二哥说起过,当时的初衷是为了帮助那些困顿中的女子。” “大哥你突然这么……”尹灵鸢更不好意思了,“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尹安年抿唇笑了,看着尹灵鸢眼神中充满欣慰:“你长大了。” 兄妹两个说了好一会子话,这一次的尹安年柔和了很多,对尹灵鸢颇多肯定,完全不似上次回来,动不动就教训,也让尹灵鸢有点受宠若惊。 “对了,还有一桩事,大哥得谢谢你。” 尹灵鸢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颇有些得意的道:“那倒是的,不过妹妹能帮兄长做的也就到这了,剩下的还得靠大哥您自己。” 尹安年点点头,眼中充满坚定:“我打过完年便跟皇上告个假,亲自去荆楚寻她。” 荆楚就是云思烟现在所在的地方。 “大哥加油啊!”尹灵鸢给他比了个十分现代的手势,“妹妹我可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尹安年哭笑不得,虽然不明白,但是意思全领会到了:“才刚说你懂事,便又不正经起来了。” 尹灵鸢嘻嘻笑。 过了年,还没出正月十五,尹安年便启程南下,亲自去寻云思烟了。 临走前尹灵鸢将解毒丹和护身符给了他,叮嘱他一定随身带着,尹安年答应了。 又是一年正月里,宫里的热闹一如既往,尹灵鸢的麻将终于全部做好了,鸽子血的坯子,背面镀了一层浅浅的黄金,鲜活而漂亮。 所以除了拜年,尹灵鸢这个年节最大的爱好就是拉着别人打麻将。 她教会了初辉、教会了裳香,又拉着娴妃和李婕妤一道,四个人凑做一桌,不过另三个都是娘娘,剩下那个搭伴的,无论是初辉还是裳香,玩起来都有些小心翼翼,不能尽兴。 尹灵鸢说了好几次,让她们拿出真格的,也只是让牌让的更不留痕迹了些。 好在最后卉美人加入,她本是来拜年,被尹灵鸢硬拖上了麻将桌。 卉美人学的也快,两圈下来基本能跟上节奏,四个人玩的十分尽兴。 此后数日,更是时常过来凑一桌,倒也忘记许多烦扰。 这种快乐打牌的日子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二。 是日,尹灵鸢和娴妃、李婕妤、卉美人在钟秀宫的暖棚里摆了桌椅,四人正玩的高兴,尹灵鸢手气由其好,一连胡了好几把牌。 “娘娘”,裳香轻手轻脚的走进来,面上神色有些复杂,她走到尹灵鸢身边,低声道:“宫里出事了。” “什么事?”尹灵鸢全副心思还在牌上,这一把又是不错的牌面。 “是二皇子殿下”,裳香道,“他被罚了,闭门思过,皇上还……还……” “还怎么?”尹灵鸢紧紧盯着对家的牌,发现不是自己需要的,正摩拳擦掌,准备自个抓来,闻言顺口问。 裳香抬眼看了一眼自家娘娘的神色,终于缓缓开口:“还降了瑾妃娘娘的位份,降为嫔位。” “什么?”摸牌的动作一顿,尹灵鸢一脸诧异的转过脸看着裳香。 其余三人也都把注意力从牌桌上收回来了,纷纷将目光投向裳香。 后者抿了抿唇,继续道:“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已经晓谕六宫了。” “可说是因为什么?”娴妃紧接着问。 “旨意上只说教子不善,奴婢着人去打探了,是因为……”裳香看了几位娘娘一眼,压低声音谨慎道:“因为二皇子不……不检点,跟好几个小太监在房里……恰好被皇上撞见。” 她说的断断续续,但是联系上次闹得沸沸扬扬的御花园小树林事件,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也都猜到裳香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反正皇上是动了大气,几个小太监当场便被拉了下去,若不是年节里见血不吉利,怕是……”裳香最后道。 这一日,齐烨本是闲来无事,一时兴起想去考教几个孩子的功课。 没把人统一叫过来,反倒自己过去,便是想看看他们平日里在做些什么,所以皇上驾临顺康宫,也没叫人通报。 哪知才到了二皇子的殿外,便听到里面传来促狭嬉戏的声音,大白天的关着门,齐烨觉着不对劲,便驻足在门外听了片刻。 这一细听可不得了,殿内小太监和二皇子调情打闹的嬉笑之声,声声入耳,齐烨立时回想起前阵子在御花园的情形,顿时心头火气。 他当即便踹了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二皇子半躺半卧在榻上,在他周身围或趴或靠,依偎着四五个小太监,个个白净清秀,衣衫不整。 齐烨气的当场拔了随身护卫的剑,刀剑直逼二皇子面门。 若不是李德福和听到动静火速赶来的瑾妃拼死阻拦,怕是皇上就要大义灭亲了。 二皇子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直到皇上离开,他还战战兢兢,没从刚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瑾妃上前几步,轻轻抚了抚二皇子的肩膀。 后者这才颤巍巍的抬起头,脸上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冷汗混着泪珠子,流的满脸都是:“姨母,父皇要杀我……” “不怕不怕”,瑾妃安抚道,“你父皇只是一时激动,不会杀你的。” “不!” “不是!” 二皇子死命的摇着头:“不是一时激动,父皇他……分明是想要了我的命!” 方才那感觉他再清楚不过,浓浓的杀意直击而来,若是李德福晚一步抱住皇上的手,或者瑾妃没有及时赶过来,那剑怕是早就捅到他的身上了。 “好了,别害怕,都过去了。”瑾妃安抚着,试图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为什么?!”二皇子却仿佛魔怔了一般,拼命的摇着头,情绪激动的喊叫:“我是他的亲生儿子啊!难道就因为几个小太监?可我是堂堂的二皇子殿下,玩玩又怎么了?姨母你也支持我的,对不对?” “是,姨母会护着你。”瑾妃低下头,认真的道,“玄瑞平日念书那么辛苦,是该寻些乐子的,你父皇许是因着旁的事情生气,又不喜欢你这样,所以才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他自己三宫六院尽享齐人之福,怎么到了亲生儿子这,就要我清心寡欲了?!”二皇子不忿的怒斥。 “玄瑞!”瑾妃面色严肃起来,“慎言,他既是你的君父,又是皇上,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的。” “哼!”二皇子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没再说话,眼里满是气恼和不服。 “你别着急”,瑾妃又换上一副温柔面孔,“等你父皇气消了,姨母便帮你去说情,你们父子一脉,想来皇上也不会真生你的气。” 显然,这次的事情瑾妃料错了。 齐烨不只动了真怒,回去之后还传旨,命二皇子闭门思过,还派了专人前往,时时教导训诫。 而瑾妃因为教子不善,直接被降了位分,贬为嫔位。更是在三日之后,命二皇子亲自观刑,处死了那几个小太监。 前几日还在自己怀里缱绻温柔的人儿,转眼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饶是二皇子并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亲眼看着他们在自己跟前断气,还是十分有冲击力的。 回去后,二皇子一连做了好几天噩梦,夜深人静之时,每每从梦中惊醒,看到的便是那几个小太监的脸,和伸着手,努力向他求饶的样子。 每到这个时候,齐玄瑞便无比的痛恨,痛恨自己,更痛恨那个让他痛苦的人。 为何自己会如此没用?连几个下人都保护不了,只能任凭拿捏。 而凭什么那个人一句话,便可决定所有人的生死?哪怕是他堂堂二皇子,天皇贵胄,也只不过是君王一刀便可了结的性命。 第323章 愿意效劳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因着二皇子的事儿,齐烨心绪不畅,连带着整个宫里气氛都很压抑,过年的喜庆荡然无存,后宫人人行事都小心谨慎起来,生怕不小心触了皇上的逆鳞。 偏在这个时候,就有人故意往枪口上撞。 余妙蕊为了复宠,触怒皇上和孙嫔,不只狠遭斥责,也为孙嫔所嫉恨,在重禧宫里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皇上本来是去孙嫔那看小公主的,偏她使了手段,将皇上哄到自个宫里去了”,裳香跟尹灵鸢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虽然如愿侍奉了皇上,可是皇上并不领情,不只没有复宠的意思,反倒将人训斥了一顿,叫老实安分些。” “她怎么将皇上哄过去的?”尹灵鸢好奇。 裳香摇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但看皇上的态度,想必不是什么干净手段……” 尹灵鸢蹙眉,心中颇觉奇怪,余妙蕊并不是一个莽撞之人,明知道近日皇上心情不好,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还要还使手段妄图复宠,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娘娘可是觉得有不妥?”裳香观她神情,开口问道。 “只是觉得她这次过于莽撞了,不像她的性子。”尹灵鸢道。 “许是蕊美人真的着急了罢”,裳香猜测。 皇上甚少踏足重禧宫,蕊美人也一直在思过,出不来。 见不着皇上,纵使有无数个法子也使不出来,所以在皇上好不容易驾临重禧宫的时候,余妙蕊顾不得多想,不得不抓住眼前的机会奋力一试。 “或许罢”,尹灵鸢点点头,不愿多管。 余妙蕊闹出来的这点风波,也没在宫里掀起什么风浪,反倒是荷嫔和静贵妃之间,气氛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这还要从四皇子殿下说起,二皇子屡次三番触怒圣颜,行为也不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怕是没有前程了。 而与之相反的,四殿下却愈发显露出来。 皇上对二皇子有多几分厌恶,便对四皇子更多几分喜爱。 小小年纪便懂事知道礼,文章做得好,常得先生夸赞……自然了,所有这些优点,都离不开静贵妃的悉心栽培。 如果说从前大家还只是怀疑,抱着旁观者的姿态看戏的话,如今便是心知肚明了——静贵妃对四殿下的态度,绝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 静贵妃无子,虽然掌管着六宫诸事,但是并不得宠,皇上对她可说是相敬如宾罢,平日里时常见到,却甚少召她侍寝。 而后宫嫔妃,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最后势必都要依靠孩子。 有了子嗣便有了依靠,说句不好听的,将来有一日皇上不在了,有孩子的嫔妃还有孩子可以依靠,封王也好,继位也罢,总归是有倚仗的。 而没有孩子的,不管从前多么风光,只怕终落得个老死宫中的下场。 静贵妃的打算显然更长远,她下那么大的力气培养四皇子,让皇上喜欢、重视,本就是奔着那个最高的位置去的。 然而,这其中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矛盾,随着四皇子的成长,日益凸显。 ——齐玄瑜是有生母的。 他与生母荷嫔感情深厚,自小相依为命,静贵妃开始培养他的时候,齐玄瑜便已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了,早已记事。 静和宫里,静贵妃斜倚在榻上,手中翻看着账簿,一页一页皆是内廷宫妃的侍寝记档。 崔美人安静的坐在她的下手,低着头伏案描摹花样子。 紫月轻手轻脚的进来,附到静贵妃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静贵妃从账簿中抬起头,看向紫月:“当真?” “宫人们看的真真的,不会有错”,紫月道,“荷嫔探望四殿下,母子两人很是亲密,四殿下还说想回去,不愿意呆在葳蕤轩,荷嫔也承诺,日后一定将他接回去。” 小瑜儿如今并不住在瑞祥宫,也不住静和宫,而是被静贵妃安置到了距静和宫不远处的葳蕤轩。 这也算是两厢妥协的结果。 一开始,静贵妃以做学问为由,将小瑜儿留在静和宫,天晚了便宿在此处,第二日再从静和宫去上书房。 但是荷嫔不乐意,从时常探望,到几次三番提出把小瑜儿带回去,两个人剑拔弩张,几次都险些翻脸。 静贵妃那时还不想失去荷嫔这个助力,便退了一步,将小瑜儿安置在了葳蕤轩,对外称是为了更好的学习,皇上也同意了,荷嫔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葳蕤轩离静和宫近,里面伺候的人也都是静贵妃安排的,她再想要见儿子一面都难,五次去有三次都推说四殿下功课忙,不叫她见。 反倒是静贵妃,时常探望,送吃食衣物,谆谆教诲,更像是小瑜儿的母亲了。 明明是她的孩子,如今倒快成了别个的了!这让荷嫔如何不愤怒,既然明着见不到人,她便悄悄的去,好在小瑜儿还是跟她这个母亲亲的,每次见了便撒娇抱怨,说想回去。 “呵。”静贵妃冷哼一声,眸色变得深沉:“她有这心思,本宫也不是第一天知晓了。” “荷嫔也忒不知感恩了”,紫月撇撇嘴道,“娘娘这般提携于她,破例让她以嫔位之身,便协理六宫,还如此花费心思栽培四殿下,荷嫔却只想着她那点母子情深。” “她们是母子”,静贵妃唇边嗪着一抹冷笑,“只不过本宫没想到,四殿下也是这般心思。” “那娘娘您的意思是……”紫月试探着问。 静贵妃没有回答,就见崔美人停了手上的动作,起身拿着描摹好的花样子走了过来:“娘娘您看,嫔妾描的这幅石榴花如何?” 静贵妃接过,拿在手上看了一会,缓缓道:“石榴花是好,只是这小花苞一直藏在大花底下,自以为有依靠,有给遮风挡雨的,便永远也长不大。” 崔馨儿刚才虽然一直在画花样子,但是静贵妃主仆说的话,却是一字不落,全都听在耳里,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娘娘所言极是”,崔馨儿想了想道,“娘娘若想要小花苞长大成才,必得先剪除了它倚靠的大花才行。” 静贵妃闻言淡淡扫了她一眼,唇边慢慢漾出笑意:“崔美人可有良策?” 崔馨儿心照不宣,微微福了一礼,低声道:“愿为娘娘效劳。” 尹安禄打算离京了,出了正月便正式启程,先去霍州,之后北上到直隶开建工坊,临行之前,特地入宫向尹灵鸢辞行。 二哥的打算他早就知道,来辞行倒不意外,意外的是,尹安煜竟也跟着一起来了。 “父亲的意思是,让三弟跟着我一块历练历练。”尹安禄解释道。 他面上说的轻巧,但其实在尹家,为着尹安煜这事儿,可是闹了好一阵子。 余氏自然是一味的迷信自个儿子能读书入仕,就算考不上状元,得个两榜进士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尹盛却早就看清了这小儿子的本质,什么刻苦用功,不过是装出来骗骗他母亲,这次说什么也不肯放任他再这样混下去。 此次尹安禄离京,尹盛一定让尹安煜跟着,说是历练。 尹安禄也不愿意带他,但是这次尹盛铁了心,拿出封建大家长的权威,强势逼迫各方妥协。 “入宫也是父亲的意思”尹安禄又道,“你若有什么教导,也可说给他听。” 第324章 春日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能有什么教导,她看着尹安煜不耐烦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乖顺样子,便觉得好笑。 “你若觉得无聊,便去园子里逛逛罢”,尹灵鸢道,“本宫跟二哥有事情要商议。” 尹安煜也不客气,当即起身,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裳香派两个宫人跟着伺候,别叫三少爷乱跑。”尹灵鸢复又吩咐。 人打发出去了,尹灵鸢便开始跟尹安禄商议事情,说了一会话,跟着尹安煜的宫人进来禀报,说蕊美人想请三少爷过去坐坐,说会话。 “她闭门思过,消息倒是灵通”,尹灵鸢随口感慨一句,但也没拦着,尹安煜也算是余妙蕊的娘家人,来得她这,自然也去得余妙蕊那里。 她留了二哥用午膳,晌午尹安煜也没回来,说是蕊婕妤那边留了饭,这两个人一个是余氏的宝贝儿子、一个是她宠爱的侄女,自小一起长大,情分想必更近些。 直到下午离开,尹灵鸢派人去寻,才把尹安煜从余妙蕊的宫里喊回来,又跟尹安禄一道出宫离开。 春日渐近,天气暖和起来,皇子们的骑射课程也重新开始了。 这时节,草长莺飞,原是最适合在外头活动的。 荷嫔也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去葳蕤轩看儿子,她每日守在演武场边,便能看到小瑜儿马上的英姿。 虽然年纪小,但小瑜儿身条已经开始抽条,他骑的是专门给年幼皇子用的矮种马,性子温驯,不会把人摔伤。 小小的人儿如同一棵即将长成的小白杨,笔挺的站在演武场上,荷嫔远远看着,恍若穿越数年的时光,看到了他长大后玉树临风的模样。 “姐姐又来看四殿下啦?” 正欣慰的想着,忽听到身后有说话声,荷嫔偏转过身,见崔美人从不远处缓缓走来,到得近前,先是屈膝行了个礼:“嫔妾给姐姐请安。” “起来罢”,荷嫔淡淡扫了她一眼,“怎么今日会有空到这儿来,妹妹不用陪皇上吗?” 她对崔美人谈不上讨厌吧,可也不喜欢,虽然眼下得宠,但是在她看来,无非是另一个莲婕妤罢了,荷嫔如今更多的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对争宠什么的,早歇了心思。 “皇上跟卉美人下棋呢”,崔馨儿无可无不可的说了一句,而后道:“嫔妾随意走走,走到这附近看见姐姐,便过来了。说起来,姐姐近日似乎常来演武场,是放心不下四殿下吗?” “本宫有什么不放心的”,荷嫔转回身子,重新把视线投到演武场上,追逐着那个阳光下跑马的小小身影:“只是来看看儿子罢了。” “姐姐说的是。”崔馨儿也将目光转向演武场,同荷嫔并肩站在一起,“四殿下当真是文武双全,难怪小小年纪,便得皇上如此看重。” 荷嫔翘起唇角,得意的笑了,并未回答她的话。 崔淑女便又继续看。 演武场上,两个身影在马上追逐,身形小些的是小瑜儿,另一个大的便是三皇子齐玄珏。 齐玄珏虽然只比小瑜儿大了两岁,但他天生身形生的高大,此刻看起来倒更像个大人了,骑的马也是成年的高头大马。 两个人骑在马上,你追我赶,弯弓射箭,似乎在比赛。 “三皇子殿下也是大人了呢”,崔淑女笑着开口,拉家常一般的道:“说起来,除了二皇子,陛下剩下的两个儿子都挺优秀的,四殿下不用说了。端看三殿下,玉树临风,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学问上不算突出,但是也得过陛下的夸奖,再说这骑射功夫,可着实了得啊,怕是得了陛下真传呢。” 她话音方落,演武场上便爆发出一阵喝彩,原来是三殿下一箭射中靶心,而小瑜儿的箭却落点偏了些,居于下风。 “啧啧,果真了得”,崔馨儿抿唇笑了,转向荷嫔,状似不经意的道:“姐姐你说,皇上是更中意三殿下,还是四殿下呢?” 不等荷嫔回答,她自己又接着道:“三殿下罢,虽说是在民间长大的,但是在宫里养了这么些年,颇有王族子弟风范,他母妃是娴妃,又跟毓贵妃亲近,二殿下之下,便是三殿下为长了,皇上对三殿下虽然明面上没有过度宠爱,但是寄予厚望应该是有的罢。” “至于四殿下,年纪还小,倒也看不出什么”,崔馨儿笑意盎然的偏头,盯着荷嫔的侧脸,问:“姐姐您说是不是?” 荷嫔缓缓转身,同崔馨儿对视:“你同本宫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嫔妾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提醒姐姐罢了。”崔馨儿笑笑,突然凑近了,压低了声音对荷嫔耳语:“别说姐姐没有盘算过,眼下宫中皇子式微,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三殿下和四殿下,姐姐若想日后显贵,可要早做打算。” “日后显贵?”荷嫔轻声重复了一句,似在思量这句话的意思。 “姐姐心里可有数?”崔馨儿复又追问,“还是有什么打算吗?” 荷嫔淡淡一笑:“本宫作何打算,就不劳烦崔美人操心了。” 话落,便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是小瑜儿中场休息,跑过来寻她了。 荷嫔顿时再也顾不得崔馨儿,紧走几步,迎上跑过来的儿子。 “瞧你,出这一脑门的汗。”荷嫔掏出帕子,满脸慈爱的给小瑜儿擦拭。 小瑜儿嘿嘿乐,主动伸着脑门让她擦:“母妃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你,骑射累不累啊。”荷嫔擦完了,又转身,从宫人手里拿过食盒打开,里面盛着几盘精致小点,还有茶水,“吃些东西歇歇罢。” 小瑜儿摆摆手,只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累,也不饿,母妃别担心,孩儿练习骑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知道你厉害。”荷嫔宠溺的摸摸他的头发,母子两个在场边说话,不远处的崔美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露出讽刺的笑。 小瑜儿休息片刻,便要起身继续练习,临走时突然想起什么,对荷嫔道:“对了母妃,这靴子可否劳母妃再做一双,我想送给三哥穿。”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自己脚上穿的。 “马靴吗?”荷嫔问,小瑜儿如今穿的马靴,是荷嫔亲手缝制的,专门给他练习骑射时穿,比一般的鞋子得劲儿,还更结实耐磨。 “是啊”,小瑜儿点点头,“靴子很舒服,我也想三哥有的穿。” 荷嫔眸色微动,但是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慈爱,点头答应道:“好,那母妃也给你三哥做一双。” 小瑜儿这下开心了,蹦蹦跳跳的往演武场去:“谢谢母妃,孩儿回去了。” 荷嫔慈蔼的冲他招招手:“跟母妃还客气什么,快去吧。” 每日这个时候,都是荷嫔最开心的,但小瑜儿也不是每天都有空闲过来跟她说话,有时候很忙,中间没有歇息的功夫,即便如此,荷嫔远远看着,也觉得满足。 崔馨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荷嫔站在场边又看了一会,直到夕阳西下,皇子们下了课,她才慢慢走回自己宫里。 “下午崔美人的那些话……”芷蓝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 “心里有数就行了,别瞎议论”,荷嫔当即制止她。 芷蓝似乎有些未尽之言,但是忍了忍,终究没有说出来,反而问起:“给三殿下的马靴,娘娘真要做吗?” “瑜儿要的,本宫自然会做。”荷嫔幽幽道。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325章 桃之夭夭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荷嫔说做,还真的亲手给做了。 小瑜儿拿到马靴很开心,迫不及待的给三皇子送去。 不管宫中情势如何变化,这对小兄弟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了,在小瑜儿心里,三哥时常照顾他,还悄悄给他带好吃的,自己自然也要对三哥好点。 与他们兄友弟恭行成鲜明对比的,是二皇子殿下,从前受宠时是孤零零一个,如今更是没人管没人问了。 “朕听闻瑾嫔近日常常召见卫家人?”养居殿里,齐烨看着奏折,忽然开口问了句。 “是”,李德福即刻回道,“是瑾嫔娘娘的兄长,也是二皇子的舅舅,说是请来帮着规劝二殿下的。” 齐烨点了点头:“是该好好劝道。”没再多问。 时间进入二月下旬,距离尹安禄离京已经好些日子了,尹灵鸢一直没收到二哥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路上情形如何,尹安煜有没有添麻烦。 却意外收到了大哥的来信,信中说他已找到云思烟,过一阵子便回来,至于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尹安年没有明说。 但看大哥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尹灵鸢猜应该是差不多了。 樱华宫的桃花开了,粉嫩的桃花一朵挨着一朵,挤满了整个枝丫,微风拂过,带来阵阵幽香。 往年这时节,尹灵鸢都会在桃花树下摆一方桌椅矮榻,跟聿泽两个人或修炼,或闭目养神,一抬头,满眼皆是灼灼桃色,令人心旷神怡。 今次再来,却意外的发现,桃花树下早已坐了人。 ——卉美人和皇上在桃花树下对弈。 这一瞬间,尹灵鸢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说不出是什么,不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据了的恼怒,而是觉得她这个过客,终将远去,颇有些伤怀。 尹灵鸢转过身,打算离开。 卉美人却先一步看到了她,扬声唤了句:“毓贵妃娘娘。” 齐烨便也偏转身子,看了过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尹灵鸢只好走过来拜见。 “免礼”,齐烨挥了挥手,又赐了座,“过来看园子?” 尹灵鸢笑笑:“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想着这里的桃花应该都开了。” 齐烨四目远望,赞成的点点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桃花开的甚好,也是你养的好,从前樱华宫便没有这般绚烂的桃花。” “皇上谬赞了”,尹灵鸢谦虚道,“都是初辉她们的功劳。” 尹灵鸢不懂围棋,过来之后卉美人和皇上的棋便没再下,三人随意的说着话,倒也难得的和谐轻松。 可以看出,齐烨的心情不错,二皇子那事让整个后宫沉郁了好久,如今春暖花开,皇上的心情也总算云开月明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齐烨直接命人在桃花树下摆了膳,卉美人亲自下厨,做了两道精致小菜,尹灵鸢也去院子里采了时鲜瓜果。 美景美食相得益彰,更有后宫里难得两个都不争宠的嫔妃陪着,齐烨甚感欣慰,心情愉悦的用了午膳,下午又叫把奏折搬过来批阅。 卉美人在旁伺候笔墨,端茶研墨很是熟练,尹灵鸢有点想离开。 这半晌,在外人看来是和谐美好,享尽齐人之福。只有尹灵鸢提心吊胆,还要时不时的灭一下火,因为在她所见,这里根本不是三个人的欢聚,而是四个人的战场。 从始至终,聿泽都是在场的,尹灵鸢坐着,他便坐在旁边,尹灵鸢喝茶,聿泽就要伸手给她递点心。 聿泽修为恢复有七八成了,障眼法什么的早已臻至化境,即便如此,他就这么大刺刺的掺和,也着实令尹灵鸢头疼,更要时不时的注意不要露馅。 她几次在识海里唤人,聿泽都假装听不见,面上做出一副无辜样子,偏尹灵鸢大庭广众之下,奈何不得他。 “皇上,臣妾想……”尹灵鸢开口,想要告退离开。 没等她说完,外头突然奔进来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跪到皇上跟前,急切的声音把尹灵鸢的话全压下去了:“启禀皇上,不,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齐烨不悦训斥,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小太监。 小太监吓得一个哆嗦,努力平复心绪,禀道:“三皇子从马上摔下来了,整个人昏迷不醒。” “什么?”齐烨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儿?可请了太医?” “就方才在演武场上”,小太监道,“奴才来的时候,郦庆宫正传太医呢。” “去把方吉平叫来”,齐烨站起身,迈开大步便往外走,“朕去瞧瞧。” 尹灵鸢和卉美人紧随其后,小跑着跟了过去。 郦庆宫里乱成一团,宫女太监跑来跑去,很多都红了眼眶。 尹灵鸢跟着齐烨快步走到正殿,听见压抑的抽泣声传出来,还有隐隐的血腥味儿,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里头不少人围着,太医已经在诊治,方吉平也在。 小宫女端着脸盆进进出出,一盆盆被血染红了的水被送出去。 三皇子斜卧着,一动不动,大片大片的血迹晕染在枕上,发丝被红色的血浆黏在一起。 方吉平一手按着白色的布巾,紧紧贴在三皇子的后脑处,另一只手还在不断摆弄草药,试图将药涂在伤口上,然而他一拿开布巾,便有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 另一边,两个太医将三皇子的裤脚剪开,可以看到他的腿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着,脚底有殷殷血迹。 小瑜儿被荷嫔死死拉着,几乎瘫在床边,口中不断的喊着“三哥”、“你快醒醒”之类的话。 娴妃死死的攥着帕子,手指骨节发白,李婕妤红着眼圈,支撑在娴妃旁边,不叫她倒下。 齐烨眉头蹙的死紧:“怎么样了?” “父皇!”小瑜儿看见他便扑了过来,“父皇,您快救救三哥!” 齐烨没工夫理他,大步迈到床前,盯着方吉平又问了一遍:“怎么样?” “脑后有伤口,得先上药止血。”方吉平也顾不得行礼,急急回道,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根本上不了药。 血止不住,三皇子的生民迅速流失。 尹灵鸢站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三皇子一半苍白的脸。 “救救他。”尹灵鸢开口。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跟太医说,只有聿泽点点头,手上浅蓝色的光晕流转,绕着三皇子转了一圈,而后缓缓汇聚到他后脑勺的伤口处。 随着灵力的涌入,伤口的血流渐渐不再汹涌,原本大大的伤口,似乎也在缓慢愈合。 方吉平是第一个感受到这种变化的,他悄悄抬眼,看了尹灵鸢一眼。 后者冲他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两人自有默契,方吉平趁机将药草糊上去,而后用白布裹着缠绕了好几圈。 聿泽不好做的太过,只是将血止住,又把伤口缩小了些,只让人脱离生命危险,并没有让伤口完全愈合。 “怎么样?”齐烨见状又追问。 方吉平舒了口气:“总算是止住了血。” 他说着,又去摸脉,之后迅速写方子开药,命宫人拿下去煎了,接着喂了一颗丸药给三皇子,方才开口:“只要别再出血,便算渡过难关了。” “那边呢,怎么样?”齐烨又问另外两个太医。 “左腿骨断”,太医道,“此刻不敢贸然续接,需得等殿下好转些再做打算。” 众人同时舒了一口气,娴妃挺到现在,终于再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姐姐!”李婕妤惊呼,被带着险些也倒在地上。 “我没事,没事。”娴妃勉强支撑着精神,还放心不下三皇子“玄珏的腿还能恢复吗?” “姐姐放心罢,有方太医在呢”李婕妤立刻道,“你忘了,嫔妾的腿就是方天太医给治好的。” “玄珏不会有事的”,尹灵鸢也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坚定道,“放心。” 娴妃看着她,双手紧紧握着着尹灵鸢的胳膊。 “相信我。”尹灵鸢看着她,重复道。 娴妃缓缓点头,这才慢慢起身。 第326章 眼神好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去煎药的宫人很快回来,端着刚熬出来的汤药,先呈到方太医跟前,让他看了看。 方吉平点点头,示意宫人把药喂给三皇子服下。 与此同时,尹灵鸢一直在缓缓往三皇子身上注入灵力。 随着一碗汤药喂完,三皇子的脸色明显好多了,呼吸也渐趋平稳。 齐烨面色稍霁,小瑜儿终于也止了哭声,挣扎着从荷嫔怀里爬出来,扑到三皇子床边,想靠近又唯恐弄疼他,小心翼翼的问:“三哥,你疼不疼?” 自然没有人回应。 “四殿下放心,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下只需悉心照料,以待日后慢慢恢复。” “来,别吵着你三哥休息。”荷嫔试图将人拉走。 小瑜儿却执意不肯,扭了下身子,仍旧死死扒着床沿:“我想在这儿看着三哥。” 门外,听到消息的静贵妃和崔馨儿等人也赶了过来。 先给皇上请了安,又去查看了三皇子的情况,静贵妃面露担忧,急忙询问太医情况,听太医说已经没了性命之忧后,方才缓和了表情,而后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呢?” “跟着三皇子的宫人呢?”齐烨沉了声音问道。 即刻有两个宫人押着几个小太监上来了,为首者禀报:“启禀皇上,这几个都是跟着三皇子,随身伺候的。” “你们说,到底是怎回事?”齐烨转向跪着的几人,不怒自威。 小太监们虽然害怕,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说清楚,毕竟三皇子摔的这般严重,命都差点没了,他们只有交待清了,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命。 “启禀皇上”,一个大些的小太监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稳的开口,“三殿下本来在表演马术,人立在马背上,驱马奔驰,不知怎的没站稳,失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因着站的高,所以摔的极重,后脑磕在了尖石头上。” 就是说,三皇子玩高难度动作没玩好,失足摔了半条命出去。 “教骑射的师傅呢?”齐烨怒气上涌,“这么危险的动作,怎么会让玄珏去做?!” “皇上”,人群后跪着的人膝行着到前头来,磕了个头禀道,“三殿下骑射功夫了得,这马术表演也不是头一遭了,所以微臣并未制止,不想今日失足,微臣有错,甘愿领罚。” 这个教习骑射的师傅也是武人出身,从前是带兵打仗的将领,因为多次负伤加上年纪大了,这才被皇上安排了教皇子们骑射。 算得上是深得皇帝信重的。 而且听前因后果,也的确不关师傅什么事儿,但三环皇子重伤是事实,他肯定要被牵连惩处的。 最后齐烨将人定了个看管不利的罪名,教授骑射的差事也就此停了。 几个随身侍奉的小太监,因着照顾不周的,也全都罚打了板子。 这场意外谁都不想发生,该处置的都处置了,三皇子也算捡回了一条命,照理说事情到这里就该了结了——如果没有崔美人的那句话的话。 小太监们被拉下去打板子之后,殿内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安静,就在这片刻的安静里,崔美人忽然叫了一声:“三殿下的脚是怎么了?” 她一手遥遥指着三皇子的脚底板,一手捂着嘴,满脸的担忧和惊诧。 众人全被她这一声惊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往三环子的脚上看去。 脚上有血迹,原先以为是不小心沾染上的,此刻再看,分明是脚掌上的伤口,自己渗出来的。 方吉平迅速凑近,拿了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的将三皇子两只脚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随着多余的血污被清除,脚掌的真实情况呈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三皇子的两只脚底板上,分别残留着数个细密的小洞。伤口很小,已经不流血了,周围泛着一圈淡淡的紫色,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是什么?”齐烨蹙眉问。 “似乎是针刺的痕迹”,方吉平细细看过后回道。 “严重吗?”尹灵鸢又问。 “只是小伤”,方吉平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从药箱里找出外敷的伤药,细细给三皇子涂在伤口上,“敷上药,用不了两日便能痊愈。” 尹灵鸢点点头,伤虽然不严重,问题却很严重。 “玄珏脚上怎会有伤?”齐烨沉声问,“还是针孔?。” 谁都没有回话。 李德福一个眼神,立刻有小太监麻利的拿来了三皇子换下的袜子和鞋,从里到外的用手一寸寸摸过。 在看到那双靴子的瞬间,荷嫔脸色变了。 靴子有些脏,略有磨损的痕迹,其上还沾着不少灰尘血迹,但荷嫔还是一眼认出,这正是小瑜儿向他讨要,自己亲手做了送给三殿下的。 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身子猛的一颤,险些站立不稳。 “嘶~”另一边,翻看的小太监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条件反射的缩回手,白嫩的手指上已经被刺了好几个血洞,鲜红的血珠子冒出来。 “剪开鞋底。”齐烨面色阴沉。 宫人不敢耽搁,立刻找来剪刀,两双鞋子剪开,一点一点从里头挑出了五六根细针。 “皇上。”李德福将细针呈在托盘里给齐烨看。 “这样的东西,是怎么跑到三皇子的鞋里的?”齐烨压抑着怒火,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 娴妃整个人都惊呆了,看着这些细针,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用如此恶毒的法子来害自己的孩子。 刚才小太监说,三皇子是在马背上失足摔下去的,教习师傅也说,三皇子技艺纯熟,已经这样玩过许多次了,缘何这次便会不小心失足? 如此看来,原因便在这几根针上。 娴妃扑腾着凑近那双已经被剪坏的靴子,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半晌,仰起头十分肯定的道:“这不是内廷送来的靴子,也不是臣妾做的!” “那这双鞋是哪里来的?”齐烨问。 娴妃不知道。 小瑜儿本来在伤心,耳边靴子几个字传过,便也不自觉的偏过头来看,这靴子他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更小一号的那双,正穿在自己脚上。 小瑜儿目露震惊,张了张嘴,荷嫔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道:“这马靴,是臣妾做的,但是臣妾绝没有往里面掺针!” “你做的?”齐烨凌厉的眼神射向荷嫔。 “是”,荷嫔点点头,急急忙忙解释,“前阵子臣妾给四皇子做了双马靴,四皇子觉着好,便央告臣妾,给三皇子也做一双,臣妾想着他们兄弟感情好,便也做了一双给三皇子,臣妾真的只是做了双马靴,绝对没有害三皇子的心思。” “那这些针又怎么解释?”齐烨问。 “臣妾不知道,臣妾也不明白!”荷嫔连连摇头,“但这件事绝对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没有害三皇子的理由啊。” 齐烨沉吟片刻,后问道:“靴子是你亲手做的?” 荷嫔点头:“是。” “送呢?也是你亲自送到三皇子手上的吗,可曾假手他人?”齐烨继续问。 荷嫔沉吟半晌,绝望的摇了摇头。 “既然整个过程都是你亲历亲为,如何还能说跟此事没有关系?!”齐烨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荷嫔却比他更高声,大呼冤枉。 齐烨盯着她,似在思量她这番言行的可信度。 “皇上”,正在此时,崔馨儿再次开口,“臣妾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齐烨沉声命令。 “那日在演武场,臣妾曾经巧遇荷嫔”,崔馨儿缓缓道,“言谈间说起几位殿下的事儿,皇上宠爱四殿下,荷嫔也很高兴,可是看着三殿下,又不免生出些担忧来。” 齐烨听在耳里,面无表情:“接着说。” “三殿下年长,四殿下虽然出色,但是论长幼还排在三殿下后头,在骑射功夫上,也是三殿下更为出色,当日臣妾跟荷嫔一起看二位殿下在演武场上比练,荷嫔便曾流露出过担忧。” “担忧什么?”齐烨问。 崔馨儿犹豫了一瞬,迟疑道:“嫔妾……不好说。” “朕命令你说。” “是”,崔馨儿从善如流,“担心皇上更属意于三殿下,将来,承继大统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的儿子……” “你胡说!”荷嫔忽然激动的大喊,打断了崔馨儿的话,急急分辨:“皇上,臣妾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崔美人,你信口雌黄,为何要污蔑本宫!” “嫔妾不敢。”崔馨儿忙回,又看向齐烨,分辨道:“皇上,臣妾不敢说谎,臣妾只是怜惜三殿下,想起前些日子的事儿,这才说出来的,臣妾绝对没有要故意害谁的心思。” “那些话分明就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荷嫔尖声指责,“本宫从来没有说话,即便有一两句,也是你诱本宫说的。” “我说呢”,荷嫔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盯着崔馨儿冷笑:“那日你为何突然跑到演武场,跟本宫说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话,原来是早料到了这一日,在这儿等着本宫呢!” “皇上,臣妾冤枉”,崔馨儿连声喊冤,“臣妾如何能料的到以后发生的事儿,再说马靴是荷嫔娘娘亲手做的,娘娘自己也承认了的。” “我那……”荷嫔还想分辨,尹灵鸢却忽然开口,不疾不徐的看向崔馨儿:“崔美人好记性,那么久之前的对话,还能记得如此这般清楚。” 崔馨儿噎了一下,不过很快找到了说辞:“因为当时觉得荷嫔姐姐所言蹊跷,不自觉便记下了。” “是吗?”尹灵鸢淡淡道,“崔美人不只记性好,眼神也好。” 她微微颔首,轻叹一声:“三皇子脚上那么细小的伤口,咱们这么些人全没看见,唯独叫崔美人你看见了,真是心细如发啊。” 此言一出,先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又让许多人生出了疑虑。 纵观事情的始末,荷嫔鞋里藏针,暗中谋害三皇子,为的是给自己的儿子铺路,这简直太有说服力,再加上崔美人一番言论,更是坐实了荷嫔的心思。 可是尹灵鸢一番话,却点出了两处蹊跷:首先,在大家都关注三皇子的头伤和断腿的时候,只有崔馨儿独辟蹊径,点出了本就不明显的脚底针孔,直接引出了靴里藏针这事儿。 其次,在荷嫔大喊冤枉的时候,又是崔馨儿一番话,坐实了她的动机。 如此看来,崔美人对荷嫔似乎十分仇视啊。 齐烨也陷入了沉思。 崔馨儿暗自心急,不由自主的往静贵妃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冲她微微点头。 崔馨儿深吸一口气,复又开口:“皇上明鉴,臣妾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自然时日久了,有些话或许记不大清楚,但是当日在场的也不只臣妾二人,还有贴身伺候的宫人们,杏儿她们也都听到了的。” “哼。”荷嫔冷哼,“杏儿是你的贴身侍婢,自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齐烨看了看对峙中的两个人,沉吟片刻后忽然看向荷嫔身后跪着的人,抬了抬下巴道:“你,抬起头来。” 感受到皇帝锐利的目光,芷蓝缓缓直起了身子,抬起头。 “朕记得,你是荷嫔的贴身宫女?”齐烨问。 “是”,芷蓝半垂着眼皮回道,“奴婢芷蓝。” “崔淑女说的那日,你可在身边侍奉?” “是,奴婢在场。”芷蓝颇有些诚惶诚恐。 齐烨点点头:“那你且说说,崔美人说的可否属实,当日荷嫔到底说了些什么?” 芷蓝一时沉默,似是在努力回忆。 荷嫔调转过身子,不自觉的握上了芷蓝的手,满怀希冀的叮嘱:“芷蓝你别怕,好好想,一定跟皇上说清楚了,啊。” 芷蓝没有回答,又是片刻后的沉默,终于有些为难开口:“皇上恕罪,具体的话奴婢实在记不清楚了。” 她眉头蹙的死紧,接着道:“只恍惚记得,娘娘说什么‘日后的打算’,‘心中有数’之类,至于到底是什么打算,奴婢实在不敢乱说。” 满座哗然。 她虽然说自己记不清了,但是那两句“日后打算”和“心里有数”,却又结结实实坐实了崔馨儿的指控。 荷嫔整个人都惊呆了:“芷蓝,你……” “娘娘恕罪”,芷蓝赶紧俯下身子磕头,“奴婢是真的记不清了,更不敢随意乱说,罪犯欺君。” “你,你们!”荷嫔忽然失去了冷静,先是指着芷蓝,而后又转向崔美人,最后指向一直未出一言的静贵妃,神情有些癫狂:“你们合起伙来害我!” “静贵妃,你为了夺子,可真是不择手段啊!” 静贵妃柳眉微蹙,仍旧没有开口,反倒是崔馨儿接口道:“荷嫔姐姐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罢。” “我神志不清?”荷嫔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恨恨指控,“从你在演武场遇上我的那刻起,本宫便已经踏入你们的陷阱,只是我没想到,你!” 她转向芷蓝:“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竟也叫人家收买了。” 芷蓝连声求告:“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哼!”荷嫔冷笑,“你们一个个的,不就想害死了我,好夺我的儿子吗?” “好了!”齐烨终于看不下去了,对着荷嫔厉声呵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可还有一点身为嫔妃的样子?!” “皇上……”荷嫔眼中透着绝望。 齐烨却不愿听她再说:“荷嫔谋害皇子,御前失仪,言行无状,不堪为人母,褫夺封号,降为美人,迁居蕉月殿,不许再见朕的孩子。” “皇上?”荷嫔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对这结果难以置信,不停的摇头,却又说不出话来。 “来人,将她带下去。”齐烨最后下令。 荷嫔就此被拖了下去,小瑜儿甚至没有来得及为自己的母妃求上一句情。 从始至终,他都是懵懂加震惊的。 不相信三哥竟然会出这样的意外,不相信三哥就要死了,好不容易人被救了回来,却发现自己的生母是罪魁祸首…… 这一系列的事情来的太快太乱,小少年第一次直面人性的丑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静贵妃也没给他太多反应的机会,荷嫔被带下去后,她便提议让众人散了,说都围在这,不利于三皇子养病。 最后,静贵妃带走了小瑜儿,带回去好生“安慰”。 尹灵鸢沉着脸回来,这件事情上,她虽然更倾向于相信荷嫔,但是此刻,却也没更多的功夫去管。 三皇子一身的伤,虽是保住了性命,但也只是半条,腿还断着,身上大大小小的挫伤也不少。 娴妃失了冷静,三皇子虽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养在膝下这几年,也早有了感情。 尹灵鸢先回宫取了平安符,早知会有今日这一出,她便早点将平安符送出去了,想必三皇子也不用受这一遭罪。 接着问聿泽寻了株有助于恢复元气的灵草,一起带着又去了鹂庆宫。 方吉平一直都在,娴妃也亲自照料守着三皇子,见到去而复返的尹灵鸢,两个人都有些心照不宣。 第327章 哀求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娴妃将其余宫人都遣了出去,除了卧床不起的三皇子,便只剩方吉平、娴妃和尹灵鸢三人。 方吉平有心要找个借口让娴妃回避,尹灵鸢却摇了摇头:“无妨。” 方吉平略感意外,但是很快明白了。 只见尹灵鸢先是拿了几枚符箓,交给娴妃道:“这是平安符,可以挡灾保平安的,本来已经画好了准备给你的,不想晚了一步……” 她说着叹了口气,又拿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横摆着一株外形奇异的草。 “这灵草是益气补血的,可助恢复元气”,她直接将草药交给方吉平,“你拿下去给三皇子用了,还同原先一样,切记不可多用。” “微臣明白。”方吉平熟练的接过草药,用灵草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娴妃有些愣愣的,虽然知道了尹灵鸢的不凡,但亲眼看见还是头一回,看着那奇形怪状的灵草,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还有手上拿着的这几枚平安符:“这个……” “只消随身佩戴就好”,尹灵鸢道,接着走到三皇子穿床边,仔细查看他的情况。 方吉平也跟了过去:“之前脑后的伤口流血不止,是娘娘出手才止住了吧。” “嗯”,尹灵鸢点点头,又输了丝丝灵力,加速伤口的愈合。 荷嫔和方吉平安静的站在一旁,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尹灵鸢终于收回手,缓缓吐了口气。 给凡人灌输灵力本就不是一件轻易的事儿,因为肉体凡胎承受能力有限,所以不能灌的太猛,以免对方承受不住。 需得一丝丝,缓慢注入,更何况是这样集中在一个伤口上,便愈发要求修者对灵力的精准掌控了。 所以,先前情况危急的时候,才是聿泽出手。 随着脑后伤口的愈合,一直昏迷不醒的三皇子忽然轻咳一声,终于缓缓张开了眼睛。 “玄珏。”娴妃甚是激动,几乎扑过去趴在三皇子的床边,“怎么样,身上可是难受的紧?” 三皇子蹙了蹙眉头,双眼看着娴妃,嘴唇微微翕动:“母……母妃……” “哎”,娴妃红了眼眶,“母妃在呢,母妃在呢,玄珏别怕,母妃不会让你有事的。” 齐玄珏勉强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对着娴妃笑,但是身体的疼痛让他实在笑不出来,最后成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玄珏……”娴妃心疼的不行。 “姐姐,让玄珏好好休息吧”,尹灵鸢上前,轻轻将娴妃扶了起来。 娴妃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眼神却一直恋恋不舍的看着床上的人。 齐玄珏只是因为灵力短暂的醒转过来,他受伤太重,加上失血过多,大大的伤了元气,很快便继续昏睡过去。 方吉平又给他把了脉,然后查看伤口,一脸震惊的看着尹灵鸢。 尹灵鸢做了个口型,示意出去说。便扶着娴妃去了外间,方吉平也跟了出来。 “三殿下头上的伤口,痊愈了?”刚一出来,方吉平便震惊道。 尹灵鸢点点头:“头上不比别处,我担心不好养。” 古代这医疗卫生环境也实在堪忧,尹灵鸢怕后期万一再来个感染什么的,就麻烦了。 “是以先用灵力帮他把伤口愈合了”,尹灵鸢道。 荷嫔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尹灵鸢安抚的拍拍她,便又补充道:“不过伤口愈合容易,他失了的气血我却没法子,还得后头好好修养。” “微臣明白。”方吉平道。 “还有他的腿,能恢复如初吗?”尹灵鸢又问。 方吉平点点头:“微臣已经查看过,三殿下比之当初李婕妤的情况要好,且三殿下年轻底子好,应该无甚大问题。” “那便好。”尹灵鸢点了点头,终于放心了。 临走时叮嘱两人,三皇子头伤痊愈的事儿暂时不要说出去,最好还依旧包着,做出慢慢愈合的样子。 两人自然都明白。 尹灵鸢走了,娴妃又不放心般亲眼查看了三皇子头上的伤,当真是愈合了。顿时想起方才收到的平安符,再不敢托大,宝贝似的给三皇子衣裳里塞了一枚。 剩下的也是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连带着上次给她的丹药放在一起。 有了灵草的加持,三皇子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三五日间便完全醒转过来,可以正常说话和进食了。 尹灵鸢几乎每日过来探望,也经常碰见其他过来探望的嫔妃,还有皇上。 齐烨看到三皇子醒转,终于放下心来,对方吉平好一番褒奖。 “多亏三殿下年轻,本身体格健壮,否则也不会这么快醒转恢复。”此乃方吉平对外的一致话术。 “方爱卿谦虚了”,齐烨由衷道,“此番玄珏能脱险,真是多亏了你。” 方吉平连道不敢,又说起三皇子的腿:“三殿下虽然精神好些了,但是腿上伤到了筋骨,怕是要好好养些日子。” 齐烨点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玄珏年纪还小,骨头上的伤更不能轻忽了。” 又安抚了三皇子几句,叮嘱他好好养伤,齐烨便离开了。 尹灵鸢陪着娴妃坐了一会,三皇子一日日好转,她也终于不再像前几日似的,绷的那般紧张,这几日总算有了些笑模样。 关于三皇子受伤的前因后果,尹灵鸢不知娴妃是怎么想的。 荷嫔近乎被打入冷宫,崔美人身上也是诸多嫌疑,但是三皇子刚醒,娴妃没提,尹灵鸢也就没主动挑起这话头。 想着等三皇子好些再说罢,反正以娴妃的性子,肯定不会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 她才这样想着,回到钟秀宫便遇上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好久不见的四皇子,齐玄瑜。 钟秀宫的大门两边,各摆了两盆很大的盆景,这季节正是抽芽拔穗的时候,长势很是繁茂。 齐玄瑜就是从大盆景后头钻出来的,看到尹灵鸢很是激动,可还是忍住了扑过来的冲动,只是规规矩矩的给她行了个礼:“给毓娘娘请安,毓娘娘万福。” “小瑜儿?”尹灵鸢有些意外,“你怎么跑到那后头去了?” “我……我想找毓娘娘。”小瑜儿低着头,小声说道。 “怎么不进去”,尹灵鸢无奈的摇摇头,伸出手冲他招了招,“来,去里面说。” 小瑜儿眼前一亮,小跑着凑到尹灵鸢跟前,被她揽了进去。 真是好久没来过了,钟秀宫景物依旧,久违了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原本绷的紧紧的小瑜儿,不由放松许多。 “初辉,去拿小瑜儿爱吃的糕点”,尹灵刚一进屋,便开始吩咐,“裳香,你吩咐人摘些时鲜瓜果。” 两人接连应声而去,不片刻,桌上便多了许多吃食。 “吃吧。”尹灵鸢笑着将盘子往小瑜儿跟前推了推。 后者拿起一块糕饼,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令他不禁想起从前,经常来钟秀宫的日子,每次都有一大桌子美味佳肴等着他,还有三哥,有母妃…… 想到母妃,小瑜儿忽然悲从中来,不自觉湿了眼眶。 尹灵鸢察觉到小孩情绪不对,刚要开口,便见小瑜儿放下糕点,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毓娘娘,求您救救母妃吧!” “你说有事找我,便是此事?”尹灵鸢问。 小瑜儿点点头:“母妃,她是冤枉的,她绝对不会害三哥的。” 尹灵鸢微微蹙眉,看了他片刻,弯腰先将人扶了起来:“起来说话,你怎么知道你母妃是冤枉的?” 小瑜儿抿了抿唇,抬起眼睛看着尹灵鸢,认真的道:“因为那双马靴是我开口问母妃要的,母妃做好之后,也是我亲自送给三哥。母妃她知道,三哥对我好,所以绝对不会害三哥的!” “你三哥虽然对你好”,尹灵鸢怜爱的摸摸他的头,虽然已经长成了一副小少年的模样,可是心思还是孩子般单纯,“但是大人的事儿很复杂,并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的。” “可是三哥坠马的时候,母妃在场,她分明也吓坏了,还很吃惊。”小瑜儿越说越着急,“求求您了,毓娘娘,您救救母妃罢,她……她就要……呜呜呜……” “她怎么了,你先别哭。”尹灵鸢忙拿出帕子给他擦脸。 “母妃她生病了……”小瑜儿抽抽噎噎的说,“她真的生了很重的病……” 尹灵鸢蹙眉,转向裳香问:“荷美人病了,可曾经过太医?” 裳香摇摇头:“并未听闻,也未见蕉月馆请过太医。” “乖,别哭”,尹灵鸢一边安抚小瑜儿,一边吩咐裳香,去太医院请个太医去看看,若是病了,便叫太医好生医治。 “你怎么知道荷美人病了?”她又转向小瑜儿。 小孩儿抽抽嗒嗒的:“我曾趁人不注意,悄悄去看过。”似乎是怕尹灵鸢责怪,又赶紧补了句:“只是趴在院子外头远远的瞧,听到伺候的人说母妃病重。” 尹灵鸢心下明了,给他擦擦脸上的泪痕:“好了,别担心,毓娘娘已经派了太医去诊治,你母妃不会有事的。” “恩。”小瑜儿带着浓重的鼻音,仍旧不确定的问:“那毓娘娘,可以救救母妃吗?” 小少年一双纯真的眸子看着他,氤氲的水汽中,满怀着希望的憧憬,尹灵鸢不忍,终究点了头:“我答应你,帮你查明真相,若荷美人真的是冤枉的,一定救她出来。” “真的吗?”小瑜儿破涕为笑,整个人都有了精神:“多谢毓娘娘。” 尹灵鸢笑笑,又哄着他吃了些点心,小瑜儿方恋恋不舍的离开。 “我是悄悄出来的,不能太久”,小瑜儿道,“否则该叫静娘娘察觉了。” 尹灵鸢柳眉微蹙:“静贵妃常常管着你吗?” “恩”,小瑜儿点点头,颇有些委屈的道:“她不叫我乱跑,一直盯着我读书,连我想去看看三哥都不许……毓娘娘,今日我来求您的事儿,可千万不要告诉静娘娘啊。” 尹灵鸢怜惜的看着他:“好,毓娘娘给你保密。” 小瑜儿离开了,处在静贵妃的看管之下,连点心都不敢往回拿。 裳香全看在眼里,眼见着四殿下离开之后,自家娘娘的面色也黯了下来。 “四殿下真是可怜”,裳香道,“娘娘,您要不要先将人接过来?” “你以为静贵妃肯?”尹灵鸢冷冷开口,“她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不就是为了小瑜儿吗?如今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又岂会轻易放手?” 不过静贵妃既然是为了小瑜儿,便不会轻易害他,所以尹灵鸢并不担心小瑜儿的人身安全。 裳香点点头,咂摸着尹灵鸢话里的意思,试探问:“娘娘这么说,便是相信荷美人是冤枉的了……” “本宫始终怀疑的就是崔馨儿”,尹灵鸢道,“况且你没听小瑜儿方才说吗?马靴的做和送,都是小瑜儿主动提出的。” 荷嫔即便再想害三皇子,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牵涉其中。 “可是眼下皇上信了,铁证如山”,裳香又道,“娘娘要查,却要从何查起呢?” 铁证如山么? 尹灵鸢眯了眯眼睛,幽幽道:“当日的情形,不是很明显吗,谁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娘娘是说……”裳香仔细回忆当日的情形,想起最后一幕,忽然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芷蓝!” 尹灵鸢静静点了点头。 要查芷蓝也容易,她人在宫中,便难有不露马脚的时候。 荷美人被贬迁宫后,芷蓝并没有跟着去蕉月馆伺候,反而是留在了瑞祥宫,以侍奉小公主为名。 尹灵鸢的意思传下去,底下的人便开始行动起来,暗中盯着芷蓝的一举一动,不过数日便发现了端倪。 “眷属司的小太监说,她前一阵子往家里捎了不少东西,金银首饰什么的,说是主子赏的。”裳香将查到的情况一一回禀。 “她在宫外还有什么亲人吗?”尹灵鸢问。 “芷蓝原是徐北人,前一阵子家中兄长入京,那些东西便是送出去给她兄长。”裳香回道。 徐北隶属于直隶省,是直隶边上,紧邻帝京的一个小郡县。 尹灵鸢颔首:“继续细查她的兄长,还有她徐北家里的情况。” “是。”裳香应着,下去安排了。 既然已经开始查了,尹灵鸢也没必要瞒着娴妃,寻了个机会将自己的行动都告诉了她。 出事那日娴妃悲恸太过,许多细节都没有留意,但听尹灵鸢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 “元荷她……”娴妃幽幽叹了口气,“终究是不会害孩子的吧。” 尹灵鸢没说话,人心易变,尹灵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当初的认知的荷嫔去判断如今的元荷。 若不是她早清楚静贵妃的底细,怕是也不会这般轻易相信,此事上荷美人是冤枉的。 “不是说她病了吗”娴妃又多问了句,“人怎么样?” “太医说是气急攻心,积郁成疾”,尹灵鸢道,“想来这件事查清楚后,应该就没事了。” 娴妃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此后数日,三皇子断腿得以医治,慢慢好转,芷蓝那边也终于有了进展。 尹灵鸢的人查到,芷蓝的兄长在帝京置办了宅子,两进的宅院,还是接近帝京中心的位置,价值不菲,反正绝对不是一个宫女置办的起的。 在徐北老家,芷蓝家里更是在短时间里购置了不少田地和铺面。 这些宅子、铺面、田地,置办的时候都有契书,拿到它们,便是铁证。 就在尹灵鸢的调查突飞猛进之时,宫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余妙蕊有身孕了。 自上次她急于复宠,使手段抢了孙嫔的恩宠,便被孙嫔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变着法的磋磨苛待。 克扣吃食用度都是常有的,罚跪惩戒更是找个借口便来,余妙蕊都默默忍了。 这回是连着病了两天,起不来床,孙嫔怕真的出事儿,才请来太医给她瞧。 这一看不要紧,竟直接诊断出余妙蕊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算算时间,正是月余之前,皇上过来,被余妙蕊使手段骗走那回。 孙嫔简直气血翻涌,抢了她的恩宠,竟然还借此怀孕了?! 可是没有办法,宫中子嗣单薄,余妙蕊怀孕,齐烨自然高兴。 得到通禀后立刻派了好几个太医过去伺候看顾。 得知余妙蕊病着,又亲自过去探望,赏赐了很多补药珍品,让她好好修养,更是叮嘱孙嫔好生照看。 孙嫔有再多的气,也只得忍气吞声,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余妙蕊翻身。 余妙蕊见了皇上,自是一番流泪忏悔,又小意温存,算是彻底挽回了帝王的心。 禁足什么的,自然没人再提。 齐烨还承诺,等她养好了病,便恢复她的位分,还做从前的蕊婕妤。 有了皇上的眷顾,余妙蕊的病自然就好的更快些,三五日的功夫,人便重新容颜焕发起来。 “整日里躺着,骨头都黏了”,余妙蕊用完今日的燕窝,矜持的抿了抿唇,“云栽,扶我出去走走,这病好了,有些事情也该去办了。” “是。”云栽走过来,伸出胳膊让余妙蕊搭着,扶着她出了门。 才一出偏殿的门口,远远的便瞧见了孙嫔,余妙蕊挑唇一笑,缓缓迎了上去。 第328章 有心就有证据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孙嫔姐姐安好。” 余妙蕊远远的走来,人未至,声先到。 孙嫔循声回头,见到余妙蕊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但还维持着面上的体面:“蕊婕妤来了,可是身子养好了吗?” “托孙嫔的福”,余妙蕊带着点讽刺道,“嫔妾已经大安了。” “那就好”,孙嫔略微心虚,不愿意跟她多呆,起身便想离开,“本宫还有事,就不陪余妹妹说话了。” “诶~”余妙蕊上前一步拦了,“孙嫔姐姐何苦这般着急,嫔妾病的这些日子,都没见孙嫔姐姐呢,可是思念的紧。” “妹妹说笑了”,孙嫔有些讪讪的,“你我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有什么思念不思念……” “姐姐这话便错了”,余妙蕊淡笑道,“姐姐你或许不想见妹妹,可是妹妹却时常想念姐姐,想姐姐这些日子以来是怎么对待妹妹的,一桩桩、一见见都记忆犹新呢。” “你……”孙嫔忍了忍,低声且快速的问:“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余妙蕊冷哼一声,“意思便是提醒你,从前种种我余妙蕊绝计不会忘,既然老天眷顾,让我有了这个孩子,我又怎能浪费这大好的福气呢?必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孙嫔精神一紧,僵着脸问:“你想怎样?” 余妙蕊抚着肚子,围着孙嫔转悠悠转了一圈,笑容可掬的道:“嫔妾是孙嫔娘娘的宫里人,嫔妾有孕,娘娘身为主位,照应自然是责无旁贷的,若是嫔妾或者腹中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娘娘您必是头一个逃脱不了关系的,这点道理,希望孙嫔你能明白。” 孙嫔沉吟不语,余妙蕊刚被诊断出有孕的时候,皇上便将她召了过去,叮嘱好好照顾,孙嫔虽然不情愿,但是也不得不应。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道:“本宫自然会照应。” “很好”,余妙蕊满意的点点头,“那便请孙嫔姐姐亲手帮妹妹我做一餐午膳吧。” “你说什么?”孙嫔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请孙嫔你,亲自下厨”,余妙蕊盯着她的眼睛,一句一句的重复道,“为嫔妾做今日午膳,我有事儿需得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希望能吃上姐姐亲手做的午膳。” 这是把自己当厨娘使唤吗? 要给她做饭,还是亲自下厨,孙嫔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她咬了咬牙,又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道:“妹妹说笑吧,宫中嫔妃自有定例,每日善食皆由膳房做好统一送来,如何还需要本宫动手?” “哎!”余妙蕊作势叹了口气,“可是妹妹我如今有着身孕,实在吃不惯宫里那些,就想尝尝姐姐你的手艺呢。” “你……”孙嫔已经忍无可忍,就在爆发的边缘。 “姐姐难道是不肯吗?”余妙蕊却露出一脸委屈的模样,“那我也只能去告诉皇上,好好跟他说说,我是怎么被折磨的生病,姐姐从前又是如何对待我的了。” 孙嫔紧紧攥着袖子,忍了又忍,半晌终于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好。” 余妙蕊笑逐颜开:“那我就等着尝姐姐的手艺了。” 她说着,重新扶上丫鬟的手,转身欲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孙嫔提醒道:“姐姐可得小心些做,我如今有孕,有许多沾不得碰不得的东西,若是不小心沾上伤了身子,那自然是姐姐的不是。” 说完,也不等孙嫔如何反应,潇洒的转身出去了。 余妙蕊并不是出来晒太阳的,跟孙嫔一番纠缠不过是为了小小的出一口气,她真正的目的是崔馨儿,被关了这么些日子,一朝扬眉,自然要先报复那个害自己的罪魁祸首。 从重禧宫出来,余妙蕊直奔承乐宫。 不过她不是直接去找崔馨儿麻烦的,而是登门拜访蔡婕妤。 蔡婕妤自从失了孩子便心灰意冷,开始时还有皇上时常探望,宫中姐妹也多有安抚。 后来慢慢的,就没人来了,整个承乐宫正殿门庭冷落鞍马稀。 柳絮第一个注意到余妙蕊,神情颇有些复杂。 那日经由毓贵妃提醒,她们一直在暗地里查探真相,这么些时日过去,也明白的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知道蕊婕妤是被人当了枪使,还被一块拉下水,但是她直接造成了蔡婕妤孩子的小产,也是不争的事实。 柳絮抿了抿唇,还是迎了上去:“给蕊婕妤请安。” “平身”,余妙蕊淡淡道,“蔡婕妤可在吗?” 柳絮顿了顿,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不知蕊婕妤寻我家婕妤,有什么要事?” 余妙蕊有些不悦:“自然是有要事,难不成还要同你说?” 柳絮低着头,只得道:“奴婢这就去通报,请婕妤稍待片刻。” 余妙蕊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等,她不是为了找茬来的,自然要摆正姿态。 不一会,柳絮出来,请了余妙蕊进去。 “数月不见,妹妹清瘦了不少。”她见到蔡婕妤头一句话便道。 蔡婕妤靠坐在窗边,只淡淡扫了余妙蕊一眼,眼神梳理,神色淡漠。 其实论起清瘦,余妙蕊也不遑多让,一个小产,让这两人都遭了不少罪。 但是蔡婕妤对这句带着点挑衅的话,半点没有反驳的心思,反而轻声问了句:“你来找我什么事?” 余妙蕊发出一声轻笑,自顾寻了个位置坐下,看着蔡婕妤开口:“蔡家妹妹,你不会到今日还觉得,是我害死了你的孩子吧?” 蔡婕妤不说话,但对余妙蕊明显没有什么仇视的态度,也令她心中有了数,复又开口:“看来,蔡妹妹这些日子自己也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又如何?”蔡婕妤冷冷清清的道,“已经失去了的,再也找不回来。” “失去的东西是没了,但是害你失去的人,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余妙蕊忽然提高了声音,带着些逼问的语气。 “报仇?”蔡婕妤终于抬起眼看她,“如何报仇?也要让她失去一个孩子吗?”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那我跟她,又有何不同。” “妹妹可真是一副菩萨心肠”,余妙蕊语带讽刺,“你我皆因此事受累,你失子失宠,我也被降位禁足数月,若不是因为……”她顿了顿,下意识抚摸自己的小腹。 蔡婕妤注意到她的动作,神情更加落寞,勉强扯了扯嘴角:“还没恭喜你,有孕了,只是日后怕是又成了多少人的靶子……” “我的孩子,我自然会护好。”余妙蕊道,“但是妹妹你,真的就此甘心吗?看着害你的人,踩着你和你的孩子上位的人,荣宠加身,风光无限?难道妹妹的心里就不会痛?” “痛?”蔡婕妤面色惨败,无意识的动了动唇角,“死了的心,哪里还会痛?” “妹妹!”余妙蕊是真没想到,蔡婕妤竟然已经心灰意冷到如此地步,否则但凡长点脑子的,利用皇上的怜悯之心,便可在后宫站稳脚跟了,缘何还会像蔡清姿这般悲惨。 她心里瞧不上,但是这事还非得有蔡清姿不可,余妙蕊压了压情绪,语重心长的开口:“妹妹伤心痛苦我都明白,我也是将要为人母了,若是哪一日有人来害我的孩子,我怕是也会伤心死。” “但是伤心归伤心,罪魁祸首却绝对不能放过。”余妙蕊复又道,“不说旁的,就是孩子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害死自己的人整日快活吧?” 一句“孩子的在天之灵”,终于成功触碰到了蔡婕妤的心弦,她的眼底第一次起了波澜。 余妙蕊敏锐的察觉到,紧接着开口:“孩子在天上看着呢,当母亲的若是不能为自己死去的孩子报仇,还谈什么母亲?而害他的人,仍旧逍遥法外,不能食其恶果,又岂能令他安心?” “可是,我……”蔡婕妤眼神微动。 “我知道妹妹心善”,余妙蕊又道,“咱们也不是非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吗?将幕后之人揪出来正法,相信也是妹妹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心愿。” 诚如余妙蕊所言,蔡婕妤的确想过报仇的,可是她虽然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知道这一切都是崔馨儿所为,但是苦无没有实证。 “你说的我都明白”,蔡婕妤缓缓道,“但她行事谨慎,我虽有心,数月以来,却寻不到一点证据。” “妹妹有心就好。”余妙蕊精神一震,总算蔡婕妤还有点心气儿,“有心就有证据。” 事在人为,没有证据,便去制造证据。 “你放心”,余妙蕊最后道,“你我同为此事深受其害,我一定会帮你的,找出证据,让害咱们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第329 芷蓝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边是余妙蕊马不停蹄的“制造”证据,另一边,尹灵鸢却已经拿到了芷蓝被收买的实证。 购置房子、田铺的文书,经手的人员,甚至芷蓝身在帝京的兄长,都被尹灵鸢命人抓起来了。 自然了,少不了芷蓝这个当事人。她被押到钟秀宫的时候,还不明其意,信誓旦旦的问尹灵鸢为何要抓她。 尹灵鸢没答,只吩咐把人看好了,她自己则动身前往养居殿。 齐烨今日不忙,见到尹灵鸢还有些惊喜。 “今日怎么有空到朕这儿来了?”齐烨笑吟吟的,自桌案后起身,“正好,朕看折子有些疲累,你陪朕去外头走走。” “皇上”,尹灵鸢并没有动,“臣妾有事儿想回皇上,皇上若是现下得闲,可否容臣妾禀报。” “什么事这么严严肃肃的?”齐烨好奇,但还是收回迈出去的步子,转而靠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罢。” 尹灵鸢回头,看了裳香一眼,后者会意,即刻躬身退下,小跑着回到钟秀宫报信,得到消息的初辉立刻带人押着芷蓝,拿着尹灵鸢收集到的证据,前往养居殿。 因为有毓贵妃的命令,芷蓝直接被押到了殿上,跪在皇上面前,她心中才开始打鼓,忐忑不安。 “这又是闹哪一出呢?”齐烨看着尹灵鸢的一系列操作,不解的问。 尹灵鸢上前,直接抬起了芷蓝的下巴:“皇上可还记得她吗?芷蓝,荷美人的贴身宫女。” 齐烨看了看,点点头:“记着,那日朕还曾问话于她,怎么?这宫人得罪了贵妃?” 最后一句还带着点玩笑的语气,显然并未当回事。 “非是得罪臣妾”,尹灵鸢复又转身,接过初辉手上的文书契纸,呈递到齐烨面前:“皇上您再看看这个。” 齐烨接过,随意翻了翻看:“都是些字据契书,这有什么问题吗?” 尹灵鸢展开最上头的一张,指给齐烨看上面的名字。 “孛九”齐烨念出了声儿,“这姓氏倒是少见。” “这是帝京一处商行的记档”,尹灵鸢解释道,“上面写着,这个名叫‘孛九’的,在帝京新业街最繁华的地段购置了一处铺面,总共花费四百两银子。” 齐烨点点头,字他认识,也都看清楚了,可是尹灵鸢到底什么意思,他始终没闹明白。 而下跪着的芷蓝,在听到孛九这个名字的时候,神经一紧,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芷蓝”,尹灵鸢的声音就像重锤一样砸下来,“据本宫所知,你本家就是姓孛的,而这个孛九,正是你的嫡亲兄长,对吗?” 芷蓝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奴婢……从前是姓孛,也的确有一个名唤孛九的兄长,只是……” “怎么”,尹灵鸢不等她说完便道,“需要本宫派人把这位孛九请来,你才会承认他是你兄长吗?” 芷蓝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下去,跟着点了点头:“娘娘明察,孛九的确是奴婢的兄长。” 齐烨看出点意思了,他又低下头翻看这几张字据契书,有好些上头署名都是孛九,铺面、宅子、地契,除了帝京的还有直隶省的,光上头记录的金额,粗粗算过,加起来也有数千两银子。 “你本家并不富裕,家中亦没什么豪绅亲眷”,尹灵鸢继续道,“而你兄长父母也都并不是什么有头脑的生意人,甚至这些年大多靠着你在宫里当差的赏赐和月例过活,你这些年陆陆续续寄给家中的财物,眷属司里都能查到。” 尹灵鸢几乎是把芷蓝所有狡辩的可能性都堵死了,而后才缓缓道出关键:“那么本宫倒是好奇了,你怎么就突然有了这么多银钱,给家里人一下子置办出这许多资产?” 芷蓝额上和后背皆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子,心中更是焦急,反复思量着如何回答应对。 尹灵鸢却并不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连珠炮似的继续:“按照你二等宫女的品级,再怎么攒也到不了这么多吧。” “是……”,芷蓝结结巴巴的道,“是主子恩赏,奴婢虽然……” “哪个主子的恩赏?!”尹灵鸢陡然提高了声音,芷蓝被吓的整个人一哆嗦,更是说不出话来。 “我想应该不是荷美人吧”,吓完了人,她复又缓了语调,盯着兀自颤栗的芷蓝说:“否则你也不会冒着欺君的风险,陷害你家主子。” “奴婢冤枉,奴婢万万不敢背叛主子,更担当不起欺君的罪名!”芷蓝赶紧磕头申辩,慌慌张张的解释,“那日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的确是记不清荷嫔当日说了什么,能有印象的,奴婢都是如实回的。” 尹灵鸢忍不住轻笑一声:“本宫又没提那日的事儿,你怎么自个就说到了呢。” 芷蓝顿觉失言,但话已经说了,只好继续道:“娘娘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谈所指,皆是那件事。” “你倒是敏锐”,尹灵鸢感慨了一句,话音一转,又成了质问:“只是那日回皇上的话时,你怎么就失了敏锐,难道不明白那两句似是而非的话,会把自家娘娘的罪名坐实?” “还是说……”她放慢了语气,一字一顿的道:“你早就料到了结果,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目的便是让荷美人背负残害皇子的罪名!” 事情发展到这里,齐烨也不用再看了,尹灵鸢一字一句,皆说在点子上,找到的证据更是无可辩驳。 再听下去,无外乎两个结果,芷蓝执意狡辩;抑或承受不住,痛悔招认。 无论哪种结果,齐烨都没心思再看。 他直接命人将芷蓝押了下去,细细审问,皇上只要看到结果就行了。 两日之后,供词便呈到了齐烨跟前。 银钱财务是崔美人给的,目的便是收买芷蓝,让她在关键时刻,说出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而实际的情况是,整个对话都是崔美人引导,荷嫔才最后说出了那两句。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真正让齐烨愤怒的还是藏针一事的真凶。 芷蓝的供词上说,在靴子里藏针的,也是崔美人。 她知道荷嫔在给三皇子做靴子,便偷偷做了双一模一样的,等到时机成熟,便交给芷蓝将靴子掉包,真正送去给三皇子穿的那双,实际上是崔馨儿的手笔。 第330章 殇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齐烨难以置信,崔美人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和芷蓝所供述简直就是两个人。 说崔美人有意引导话术,他信,但是靴里藏针……齐烨不信这是那个在他面前一贯温柔贤淑、善解人意的崔美人做得出来的。 更何况,芷蓝的供词,往深里想,还有一个人也是若有似无的牵涉。 崔美人入宫才一年多点,真正承宠的日子甚至不足半年,她家世更是一般,收买芷蓝的那些银钱,怕不是她才承宠不久的小小美人拿得出的。 而宫里头静贵妃和崔美人交好,齐烨如何看不出来。 “这宫女的证词,会不会有不尽不实的地方?”齐烨轻轻拍打着一纸供词,面无表情的问。 李德福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乖乖表述事实,“都是罪刑监审出来的,能呈到皇上跟前,想必是知道的都说了。” 齐烨沉吟不语,李德福眼观鼻鼻观心,亦是不敢多言。 其实后宫里头的明争暗斗,谁是个什么模样,皇上未必看不出来,只是很多时候不愿意深究,说到底,都是女人之间的事儿,但是今次这事儿,李德福不确定,皇上想要管到什么程度。 片刻后,只听齐烨开口:“你去传崔美人过来。” “是。”李德福领命,刚要出去,却又被皇上叫住。 “先吩咐人去蕉月馆,把荷美人放出来”,齐烨似在权衡,犹豫了一瞬又道,“不传崔美人了,你直接去静和宫,叫静贵妃过来。” “是。”李德福不敢耽搁,当即便去办了。 这一日,皇上跟静贵妃说话到很晚,不知都说了些什么;荷美人被放了出来,回到瑞祥宫,却并没有恢复位分;而崔美人依旧好好的当她的美人,并未有什么旨意下来。 隔天,听到消息的尹灵鸢略略蹙眉,思量着齐烨的用意。 按照齐烨的作风,放了荷美人出来,便是相信了芷蓝的证词,即便他不怀疑静贵妃,崔美人的罪却是板上钉钉的,不应该连一句处置的话都没有。 “会不会是静贵妃为崔美人说了好话,开脱?”初辉左思右想,只能如此猜测道。 “应当不会”,尹灵鸢摇了摇头,这不像是静贵妃的作风,要知道,她可一向都是明哲保身的。 这个时候,静贵妃若还要力保崔馨儿,怕是她这些年来塑造的淡泊贤惠之名,在齐烨那就要大打折扣了。 可是尹灵鸢也想不明白,究竟齐烨是怎么想的。 “帝王的权衡之术罢了”,聿泽忽然开口。 尹灵鸢偏头,眼神示意:什么意思? “他或许相信芷蓝,也知道荷美人是清白的”聿泽解释,“只是想保静贵妃。” “可是为什么呢?”尹灵鸢不解,“明知道她表里不一,还要一味的保她吗?” “说到底,这件事也是崔馨儿主导的”,聿泽缓缓道,“静贵妃即便有所牵涉,也都是些微末联系,更何况三皇子已经大好,比起其他,齐烨更满意静贵妃为他打理六宫。” 尹灵鸢蹙眉。 聿泽便又补了一句:“难不成处置了静贵妃,这六宫还真交给你打理吗?” 尹灵鸢:…… 行吧,她勉强认同了聿泽的推测。 “但是崔馨儿呢?她总不会被白白放过吧。”尹灵鸢又道。 “等等看就知道了。” 聿泽这话才说了不久,下午的时候,晓谕六宫的旨意便传下来了,崔馨儿直接被赐了死罪,荷美人恢复位分,再次成为荷嫔。 “直接就赐死了?”尹灵鸢有点惊讶,先时荷嫔的时候,也只是降位加迁宫,严格上来说,连打入冷宫都不算,怎么到了崔馨儿这,直接就定了死罪? 竟完全不顾及静贵妃吗?而且就像聿泽说的,毕竟三皇子没有真的被害死,如今身子也已经大安。 “奴婢听说,晌午的时候,蔡婕妤曾去觐见皇上。”裳香道,“也是说了好一阵子话才出来的。” 中午去见皇上,下午崔美人赐死的旨意就下来了……尹灵鸢渐渐有点明白:“初辉,皇上的圣旨上是不是说,崔美人戕害皇嗣,构陷嫔妃?” 初辉细想了想,点头。 “那便是了”,尹灵鸢道,“想必是蔡美人小产的案子有了定夺,崔馨儿这个幕后真凶被证实了。” 初辉有些不解:“可是这事儿不是没有证据吗?娘娘您也查了。” 若是有证据,尹灵鸢早就呈到皇上面前了。 “余妙蕊不是放出来了吗?”尹灵鸢意有所指,“前阵子裳香还说,她亲自登门,去拜访了蔡婕妤。” “娘娘的意思是……”初辉明白了,可是转念一想,这凭空冒出来的证据,那不是欺君吗? “虽然眼下是得偿所愿了,但是万一来日静贵妃细察,查出来这些证据是假的怎么办?”初辉担忧的问。 “那也是蔡婕妤欺君”,尹灵鸢语带讽刺的道,“余妙蕊怕是不肯担这干系。” 可蔡清姿真的想不透这一层吗? 尹灵鸢摇了摇头,怕是心里明白,却也甘愿如此罢了。 这厢正在慨叹蔡婕妤破釜沉舟的做法,外面却传来阵阵喧哗,裳香刚想说自己出去看看,便见一个小宫女横冲直撞的,竟直接闯到了里头。 “大胆!”裳香上前一步,拦在尹灵鸢跟前,对这个有些狼狈的小宫女厉声呵斥,“你是哪个宫里的?竟然敢擅闯钟秀宫!” 她后头跟了好几个追着过来的,也是没料到这小宫女如此鲁莽,一时不查竟叫她闯了进来。 “奴婢是瑞祥宫的!”小宫女急急道,“求贵妃娘娘去看看我家娘娘吧,她……她快要不行了?!” “荷嫔?!”尹灵鸢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怎么不行了?” “我家娘娘她……她……”小宫女涕泪横流,“娘娘一直叫着您的名字,求您去瞧瞧吧!” 尹灵鸢当即动身,迈步便往外头走,初辉反而有些忧心:“娘娘,多带些人去罢。” 不怪她多加揣测,实在是这小宫女闯入的太过突然,传达的意思又太过惊人。 “本宫先去”,尹灵鸢却没什么可畏惧的,“你带人随后跟上。” “是”,初辉马上下去点人,裳香则跟上了尹灵鸢,紧随其后。 快步赶到瑞祥宫,便看到宫人们慌慌张张,面露凄惶,还有拉着太医往里面跑的,想来是真出事儿了? 尹灵鸢快步行至正殿,这里挤挤挨挨的,更是堆了不少人,还有胆子小的宫女,凑做一团嘤嘤哭泣。 “乱乱哄哄的,成何体统?!”尹灵鸢一声怒呵,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细看之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跪下给毓贵妃请安,有胆子大的急急道:“娘娘来了就好了,您快进去看看罢。” 尹灵吼完那句便进去了,内室里荷嫔床边也围着不少人,还有两三个太医团团转。 尹灵鸢凑近了,看到荷嫔的第一眼,险些不敢认。 躺在床上的荷嫔,不只身形消瘦,面容苍白甚至隐隐透着死气。 “给贵妃娘娘请安”,太医们看到她,纷纷想要抱拳行礼。 “别请安了”,尹灵鸢直接凑近荷嫔身边,拧着眉头问,“荷嫔怎么了?” “娘娘忧思过甚,又乍然大悲大喜,怕是不大好了……”太医谨慎的开口。 荷嫔在蕉月馆的时候身子不好,她是知道的,还特地派了太医过去诊治,回话也说是忧思积郁成疾,可是没想到竟会这般严重。 “今日皇上的旨意传下来,娘娘听了便激动异常,当场就晕了过去”,有小宫哭着说,“奴婢们不敢耽搁,当即请了太医过来,可是两剂药下去,娘娘竟愈发不好了……” 尹灵鸢眉毛皱的死紧:“去请方太医了吗?” 小宫女摇摇头,显然是没有的:“太医院能请的太医,都请来了。” 恰好这个时候,初辉带着人赶到了。 “派人去找方吉平”,尹灵鸢直接吩咐初辉,“应该在郦庆宫三皇子那,快着些。” 初辉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敢耽搁,当即应下。 “再去养居殿,把皇上请过来”,尹灵鸢复又道,“还有小瑜儿。” 看这情形,荷嫔还不知能不能挺过去,若是不能,怎么也要让小瑜儿过来见她最后一面…… 初辉带着人匆匆下去了。 尹灵鸢便开始运转灵力,缓缓输入到荷嫔体内,试图挽救。 灵力接触到对方,她却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荷嫔的体内迅速流失。 本能的直觉告诉她,不能让这个东西流走,不由加大了灵力的释放,可是仍旧抵挡不住流失的速度。 “没用了”,聿泽忽然现身,站在尹灵鸢身边,缓缓道,“她大限将至,救不了了。” “灵力也不行吗?”尹灵鸢不敢相信,荷嫔真就要死了? “神仙难救。”聿泽只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灵力也不都是万能的,即便是修者自己,到了大限将至那一日,该死去也依旧会死去。 尹灵鸢不甘心,不由再次加大了灵力的释放。 许是受到这些灵力的滋养,荷嫔原本紧闭的双眸,竟缓缓张开了。 她第一个看到尹灵鸢,眸色闪烁,而后缓缓转向周围,嘴唇翕动,艰难的发出声音:“你们……都出去,我有话,想单独跟毓贵妃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违拗,相继行礼告退。 很快,寝殿里就只剩下尹灵鸢一个,与方才的嘈杂相比,愈发显得寂静。 “我……我好后悔。”荷嫔似乎想要起来,极力往尹灵鸢这边看。 尹灵鸢下意识的上前一些,让对方看到自己。 荷嫔伸出手,颤巍巍的,想要拉她:“妹妹,灵鸢,你……对不起。” 尹灵鸢终是心中不忍,走过去牵住了荷嫔的手,骨瘦如柴,荷嫔的力气却很大,攥的人生疼。 但是尹灵鸢并未抽出。 “终究……是我错了……”,荷嫔艰难的道,“为了自己个的私欲,为了孩子的前途,我背弃了你,和阿怜,背弃了咱们的姐妹情谊……我与虎谋皮,终究落的个这样的下场,也算是我的……咎由自取。” “别说了”,尹灵鸢看她这样,心里难受的很。 “你能……”荷嫔却执意吊着一口气,“你能原谅我吗?” 尹灵鸢别过头去,不忍心看。 荷嫔却愈发急切,眼睛瞪的大大的,脖颈上青筋都暴了出来:“妹妹,灵鸢,就当……是我最后求你一次,可不可以……” 她剧烈的喘了一口粗气,继续道:“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照顾瑜儿……还有柔儿,他们都还小,尤其是瑜儿,绝对不能让静贵妃……咳咳咳……咳咳咳……” 她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被憋的通红,仍然极力的想要说出话来。 “我答应你。”尹灵鸢回握了握她,看着荷嫔的眼睛承诺道,“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照顾他们。” “真……真的吗?”荷嫔喜色蔓延上眉梢,整个人看着都柔和下来。 “是”,尹灵鸢频频点头,忍不住湿了眼眶,“孩子都是无辜的,你知道的,我从来也不曾对小瑜儿有过讨厌的心思。” “对,对对”,荷嫔连连点头,眼中充满希冀,“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好了,你少说些话,歇歇罢”,尹灵鸢安抚似的拍拍她,“等会方太医来了,让他为你诊治。” 荷嫔却摇摇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道:“还,还有一件事……静贵妃她,不是好人。”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尹灵鸢道,她已经听到远远的脚步声传来,许多人正在往这边赶,遂松开荷嫔的手,想要起身。 荷嫔却极力试图抓住她,控制不住的嘶吼:“是静贵妃!她害死了荣贵妃!” 说是嘶吼,但是荷嫔此刻已经没了力气,她自以为用尽力气发出的声音,其实在外人听来声若蚊蚋,但尹灵鸢依旧听的真真儿的。 ——荷嫔说:“我知道,夏彩……夏彩她没死,而是逃到了宫外……” “母妃!” 一声尖利的嘶吼骤然插了进来,荷嫔后面的话再听不见。 只见小瑜儿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而至,一个疾冲到了荷嫔床边,抓着荷嫔的手便开始哭喊:“母妃,你怎么了母妃?” 齐烨和静贵妃紧随其后,娴妃和方吉平也从另一个方向赶来。 “瑜儿,我的儿……”荷嫔苍白的手指抚上小瑜儿带泪的脸颊,“娘对不起你,娘……终究不能陪着你……” 话落,手臂颓然垂下,终是没能触碰到爱子的脸颊。 …… 荷嫔的丧礼盛大而哀伤,对于她的死,齐烨心中多少有些愧疚,破例按照贵妃的仪制料理。 丧礼整整办了七日,棺椁出殡那一日,小瑜儿哭晕了过去,太后心疼他小小年纪便失去母亲,将人接到了自个宫里,好生照顾。 静贵妃自然不好拦着。 对于小瑜儿而言,也只能等时间慢慢抚平他的伤痛。 …… 一个月之后,钟秀宫。 尹灵鸢捏着两封信,面上喜笑颜开,大哥和二哥分别来了消息。 二哥已从霍州返回了直隶,开始在直隶建设北边的“织悯工坊”,尹安煜虽然不学无术,但是身在外头,没有家里人给他撑腰,也不敢轻易招惹二哥。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曾耍过少爷脾气,还时时以嫡子的身份自居。但是尹安禄不惯着他,他是嫡子,自己还是兄长呢,论身份,更是鸿昌伯爷,下狠手收拾了两回,尹安煜便彻底老实了。 尹灵鸢读到信的时候,忍不住想二哥是怎样收拾尹安煜的,便觉得好笑。 大哥的信内容便相对简单了,云思烟那边的事情了了,他们已经启程回京。 算算日子,应该这两日就快到了。 因着成亲的事儿,齐烨特发恩旨,今年让尹安年多留在帝京一些日子,不过眼下也快入夏了,等他带回了云思烟,怕是就要择吉日成婚,最晚在入秋之前,大哥便要返回北疆的。 “去找纸笔来”,尹灵鸢吩咐道,“我要给二哥回信。” 荷嫔临死前说的夏彩,尹灵鸢很是上心。 夏彩是荣贵妃的贴身宫女,当初承乐宫出事之后,尹灵鸢便寻不到夏彩的人,还曾去查过记档,最后以为她得病死了。 如今看来,怕是荷嫔早窥见了什么,提前助夏彩逃脱,只是临终前,没来得及说出夏彩的藏身之地。 由此可见,荷嫔当初投靠静贵妃,也并非全心全意,还是留着自己的打算的,只可惜终究算不过静贵妃,这留着的后手尚未来得及用上,人便去了。 尹灵鸢想找到夏彩,如此便可揭穿静贵妃的真面目。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一直命人在暗中搜寻夏彩的踪迹,但是一直无果。 如今尹安禄到了直隶,大哥也要回京了,尹灵鸢便打算将此事拜托大哥二哥,他们身在宫外,人脉和手段都比自己足,找起来想必更方便些。 第331章 得意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齐玄瑜在太后宫里住了月余,丧母之痛虽然慢慢平复,他却比原先沉默许多,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小少年,终究是被迫长大了。 尹灵鸢时常过来探望,每次都带着新鲜的果蔬和小瑜儿爱吃的糕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三个人一块说话,才能见到小瑜儿几分活泼的样子,其余更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 “三哥他……怎么样了?”小瑜儿几次欲开口,终究问了出来。 “寻常行动已没什么大碍”,尹灵鸢道,“只是还不能太过剧烈的跑跳。” 小瑜儿一时有些沉默,他跟三哥从前要好,是真的比亲兄弟还亲,可是如今…… 因为那双马靴,三哥丢掉了半条命,还差点成了瘸子,自己的母妃更是受到牵连,直至丧命……他们兄弟之间隔了这么多是是非非,小瑜儿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即便心中很关心三哥的伤势,终究没有勇气前往一探。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躲在太后宫里独自伤痛,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懦弱的胆小鬼,不敢去面对外面的事情,更不敢去面对三哥。 “别想那么多了”,尹灵鸢忽然开口,“你还小,前面还有许多路要走,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便让它过去吧,往前看,顺其自然就好。” 小瑜儿怔愣的看着她,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都是亲生的骨肉兄弟,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太后也道,“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她说着,慈蔼的摸了摸小瑜儿的后脑勺,“往后有什么事儿,还有皇祖母呢,啊。” 小瑜儿浅浅的笑了,重重的点点头。 母妃虽然离开了,但是这个宫里还有许多关心着自己,爱护自己的长辈,自己也要快快长大,不辜负她们的关怀才好。 想到此,他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开口:“皇祖母,孙儿已经在您这住一个多月了,想着不日便搬回去住。” “怎么?才一个月便嫌弃皇祖母了吗?”太后故意调侃道。 “孙儿是怕一直打搅您”,小瑜儿赶紧解释,“况且这些时日,孙儿的功课都荒废了,父皇虽然体念,但也不能一直这么荒废下去。” 慈安宫是避风港,可是他不能永远当一个小孩子,终究要自己出去面对风雨。 太后跟尹灵鸢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欣慰。 “孙儿已经长大了,该担起自己的担子,不能一直缩在皇祖母和毓娘娘的羽翼下,要学会自己去飞。”小瑜儿复又开口,语气愈发坚定。 尹灵鸢欣慰之余,又带着点小伤怀,就像自己一直护着的小崽子有一天说不需要自己了,想要自己出去闯荡。 ——孩子大了啊! 她油然而生出一种感慨。 既然小瑜儿已经决定,太后自然不会阻拦,答应他搬出去,只不过搬回哪里,却产生了争议。 小瑜儿是想回瑞祥宫的,那里本就是他的家,还有个4岁的胞妹柔安需要照顾,可是静贵妃不这么想,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小瑜儿应该回葳蕤轩。 “从前荷嫔在的时候,四殿下就是住葳蕤轩的,静贵妃娘娘多有照应,四殿下住的也安心。”孙嫔如此说道。 阖宫请安的时候,齐烨在,尹灵鸢更是难得出席,说话间便讨论起了小瑜儿的归所。 “皇上,玄瑜还小,如今生母又不在了,臣妾想着,是不是再为他寻一位母亲,好好照应,还有柔安,总不能一直就交给宫人们照看。”静贵妃紧接着道。 齐烨点点头:“此言有理,两个孩子都不大,如今玄瑜既然从母后宫里搬出来,倒也该找个合适的人照应。” “依臣妾看,静贵妃娘娘就很合适”,孙嫔再次等不及的道,“从前娘娘对四殿下教养照应便颇周全,如今荷嫔既然已经不在了,娘娘接着照应也是顺理成章的。” 孙嫔说着,略顿了顿,有些讨好的道:“只是,要麻烦静贵妃娘娘了。” 静贵妃慈蔼的笑笑:“玄瑜懂事孝顺,倒也没什么麻烦的。” “静贵妃娘娘日理万积,从前还有荷嫔帮衬,如今所有事情都一肩担了,想必极是辛苦,再加个小瑜儿,怕是忙不过来罢。” 尹灵鸢紧跟着开了口,静贵妃的心思再明显不过,想要个皇子握在自己手里,保住将来的荣华富贵罢了。 她若是真心待小瑜儿倒也没什么,可这一系列手段实在龌龊,小瑜儿在她那过的也并不舒心,尹灵鸢不愿让她得逞。 无论如何,先争下来再说。 她这般想着,便又开了口:“皇上,臣妾甚是喜爱玄瑜这孩子,不如就把她交给臣妾抚养。” 齐烨很是意外的看向尹灵鸢:“你不是不喜欢养孩子吗?”从前三皇子的时候,齐烨就有意让她抚养,却被尹灵鸢主动推拒了。 “可是臣妾喜欢小瑜儿啊。”尹灵鸢嘴上说,心里给玄珏说了句对不起:你长大了懂事了,应该能明白我这句话不是真心的。 “原来毓贵妃是不喜欢三殿下么?”余妙蕊横插一句,慢悠悠的看着娴妃开口:“若让三殿下听见了,该有多伤心啊。” 娴妃不受她的挑拨,反而替尹灵鸢分辩:“蕊婕妤入宫晚,许是不清楚,当初是本宫喜爱三殿下,硬要带回去养的,毓贵妃娘娘也是体念本宫。” 余妙蕊撇撇嘴,不回话了,继续一副看戏的姿态。 “皇上”,静贵妃再次开口,“宫中事务虽多,但也总有头绪,只是毓贵妃一来没养过孩子,二来,钟秀宫和樱华宫的菜蔬需要时时打理照应,忙起来怕是比臣妾还抽不开身。” 她顿了顿,接着道:“臣妾想着,玄瑜在葳蕤轩也是住惯了的,不如就让他还回葳蕤轩,平日里臣妾多多照应一二也就是了。” “皇上……”尹灵鸢还要再挣,齐烨却抬了抬手,“就依静贵妃所言,还是让玄瑜回葳蕤轩罢。” 他说着,复又转向尹灵鸢:“至于毓贵妃,日常若是想见,可时常去葳蕤轩探望。” “还有柔安”,齐烨视线在众嫔妃中逡巡一圈,最终落在娴妃身上,“就交由娴妃抚养,孩子还小,你要多照应。” “是”,娴妃站起身来谢恩,“臣妾谨遵皇上圣谕。” 齐烨一锤定音,尹灵鸢虽然心中不快,但也不能再说什么。 众人不多时便散了,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夏彩的事儿,信已经寄出去了,自己的人也在加紧搜寻,只要找到人,静贵妃做下的恶事被揭穿,釜底抽薪,就能一劳永逸,让小瑜儿过上安生日子。 钟秀宫里,聿泽正歪在软塌上喝茶,难得看他没有修炼,尹灵鸢走上前,聿泽抬眼看她:“怎么,心有不畅,莫不是今日吵架吵输了?” 能这样调侃玩笑,看来这家伙心情不错,尹灵鸢随意往他身边一坐,撇撇嘴道:“还不是因为静贵妃,天天想抢别人的儿子,她心思这么明显,皇上难道看不出来吗?” 聿泽挑了挑唇,反笑道:“你怎知他不是有意想要满足静贵妃的心思?” “啊?”尹灵鸢惊讶,这她倒是真没想过。 正待细问,外头来人回禀,说是蕊婕妤拜访。 不等尹灵鸢传呢,余妙蕊便自个进来了,她自从有了身孕,行事愈发嚣张。 “表姐安好”,余妙蕊见到她,可有可无的随意行了个礼。 尹灵鸢懒得跟她计较这个,直接就问:“你来干什么?” “嫔妾来瞧瞧表姐啊”,余妙蕊笑容满面的道,“想抢个儿子却失败,不知表姐作何感想?嫔妾怕您想不开,特来开解呢。” 自上回投诚被拒,余妙蕊对尹灵鸢的态度便再无掩饰,复宠之后,更是仗着有孕,不把她放在眼里。 联手除掉了崔馨儿,蔡婕妤却依旧如从前一般,并未因此复宠,让余妙蕊更是得意。 “本宫如何还轮不到你操心”,尹灵鸢冷冷的,直接下逐客令,“蕊婕妤若无旁的事儿,还是走吧。” “表姐如何这般着急呢”,余妙蕊不只没走,反倒自顾自坐下了。 她自己感受不到,却结结实实坐在了聿泽的另一边。 本来对她无甚在意的聿泽,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微微蹙了蹙眉。 尹灵鸢察觉到了男人这一微小的变化,心下奇怪。 余妙蕊还在自顾自找存在感:“可怜表姐自己个不能生,想要捡个便宜儿子还叫人抢了先,倒不像我……”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春风得意道:“有肚子里这个小东西,将来不怕没有人叫我娘亲呢。”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聿泽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微妙。 尹灵鸢好奇的抓心挠肝,只想快点把这个找茬的余妙蕊赶走,好问一问聿泽。 遂也不接她的话茬,只一味赶人。 余妙蕊又阴阳怪气的的讽刺几句,自以为得了嘴上的便宜,气到了尹灵鸢,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尹灵鸢迫不及待的转向聿泽,询问的眼神根本毫无掩饰。 聿泽神情有些微妙:“她腹中的孩子……” “怎么?”尹灵鸢追问。 “不是齐烨的血脉。” 聿泽缓缓道。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332章 晴天霹雳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不是……皇上的血脉?”尹灵鸢有点愣愣的重复了一句,而后转向聿泽,瞪着一双大眼睛问:“是什么意思啊……” 聿泽被她这模样逗笑,忍不住拨弄了她的脸颊一下,好心解释道:“字面的意思,孩子不是皇上的。” 尹灵鸢:…… “那是谁的?”她下意识的问。 侍卫?还是大臣? 尹灵鸢脑子里飞速转动,余妙蕊一个整日呆在深宫里的嫔妃,除了皇上,还能接触到别的男人吗? 更何况孩子是在她禁足闭门思过的时候怀上的,除了皇帝,余妙蕊身边能接触到的雄性,别说男人了,只怕连只公蚊子都没有。 等等…… 尹灵鸢忽然想起了什么,愈发难以置信的看向聿泽。 后者的表情更有趣了,冲她肯定的点点头:“有你的气息,也就是说,孩子的父亲是尹家人。” 尹家人…… 尹灵鸢唯一能想到的人,也只有尹安煜了。 上次他跟随二哥入宫,在余妙蕊宫中逗留良久,尹灵鸢本以为他们小时候感情好,兄妹间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如今想来,只怕做了更加了不得的事情。 也就只有那一日,尹安煜有这个机会,让余妙蕊怀孕了。 “怪不得上次她那般着急的,使手段哄了皇上过去”,尹灵鸢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知道自己有身孕了吗?” 先跟尹安煜有了苟且之事,察觉怀孕后使尽手段获宠,如此便能将孩子安在皇上身上,她也能借此脱出困境。 如此这般顺着想下来,余妙蕊的胆子可真大啊。这事儿若是闹出来,尹家满门都得跟着她陪葬。 “裳香!”,尹灵鸢忽然冲着外头大喊。 “哎。”裳香远远的应了一声,快步走进来。 “去准备纸笔,我要给二哥写信。” 裳香有些奇怪,多嘴问了一句:“娘娘不是日前才给二少爷寄过信吗?怕是还没收到呢。” “我有旁的事情,快去!”尹灵鸢催促。 裳香见她面色严肃,再不敢多问,赶紧下去准备了。 尹灵鸢快速写好了信,没说别的,就让他赶紧回京,说是家中有急事,并且在信尾特地叮嘱将尹安煜也带回来,看好他。 “找人快马加鞭,务必尽快送到二哥手上。”尹灵鸢把信折好,装进信封里密封。 “是。”裳香不敢耽搁,拿着信快步小跑着出去了。 正迎见初辉抱着新鲜折的荷花进来,欲给尹灵鸢插瓶观赏,听到了方才主仆对话的一个尾巴,不由奇怪问:“怎么了,可是娘娘家中出了什么事吗?” 尹灵鸢见了初辉,接过她怀里抱着的荷花:“先别插花了,你去传我的话,就说……” 她想了想,终是决定:“本宫想见一见父亲,传他入宫。” “是……尹大人?”初辉惊讶,自家娘娘可从没主动要求见过尹盛。 “恩”,尹灵鸢重重点头,“你去传话吧。” 初辉应下,拍了拍衣袖,不确定的问:“皇上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 尹大人虽然是娘娘的父亲,毕竟外男入内宫,他又不像二少爷似的常来常往。 尹灵鸢想了想:“知会一声也好,想来皇上不会阻拦。” 齐烨果真也没什么可阻拦的,甚至因为先前小瑜儿的事儿,怕她不高兴,还特地施恩,说毓贵妃若是想念家里人,可以让尹家人多多入宫陪她。 旨意传到尹家,所有人都很意外,寻常尹灵鸢连家书都不回,余氏更是多次求见未果,这回竟直接说要见尹父,不能不令人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旨意却是不可违的,尹盛当即打理好一切,跟随传话的公公一道入宫,觐见毓贵妃娘娘。 尹灵鸢一直在宫中等着,她又反复思量了一番,觉得这件事儿还是先跟尹盛说比较合适。 他是尹家的大家长,不管对妻女如何,本质上肯定是希望尹家能永保百年的,如今他自己的儿子惹出了这样的事儿,尹盛肯定是要第一个出来收拾烂摊子的人。 约摸半下午的时候,尹盛到了。 他见了尹灵鸢也要先行礼,执臣子礼拜见。 尹灵鸢没多跟他客气,请人入座后便吩咐初辉和裳香:“把门关上,你们去门口守着,一个人都不许靠近。” 两人一一应下,快步退了下去。 尹盛心中疑惑更甚:“娘娘如此急切召微臣入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尹灵鸢颔首,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静了,便直接开门见山:“表妹妙蕊有了身孕,父亲知道吧。” 尹盛自然早就知道,闻言露出满面笑容:“你母亲时常念叨,她能有孕,也是咱们尹家的福气,待日后……” 不等尹盛说完,尹灵鸢便无情的砸下当头一棒:“孩子是安煜的。” “她生下皇子……”尹盛甚至还在畅想,骤闻此言,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一顿,问了句:“什么?” “我说”,尹灵鸢语气严肃,一字一顿的道,“余妙蕊腹中的骨肉,不是皇上血脉,而是咱们家三弟,您的小儿子尹安煜的。” 刹那间,尹盛愣在当场,第一个反应是觉得荒谬,本能的否认:“怎么可能?娘娘,这等玩笑可开不得!” “父亲觉得我会拿这样的事儿跟您开玩笑吗?”尹灵鸢盯着他的眼睛反问,而后道:“若无实际把握,我也不会急召父亲入宫告知。” 尹盛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的笑意甚至还没完全敛去,便硬生生僵在那里:“不,不可能的,安煜他……” “上次入宫”,尹灵鸢缓慢而坚定的道,“他在余妙蕊宫里留了一整日。” 她的声音如重锤,每吐出一个字,便如狠狠击在尹盛的心上,将他几欲崩塌的精神锤的摇摇欲坠,只待支撑不住,便要彻底倒下。 …… 尹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只记得尹灵鸢最后一句话,她已经通知尹安禄,尽快将尹安煜带回来——“到时候父亲自己亲自去问他就是。” 若此事是真,对于尹家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第333章 摊牌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宫里的消息传的快,尤其是几个得宠的嫔妃那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很快便会传遍内宫。 尹灵鸢没刻意隐瞒,尹盛入宫的消息也就很快传开了。 隔天,余妙蕊登门。 “怎么家里人来了,表姐也不知会我?”余妙蕊实际上是来打探的,“再怎么说,我也是在尹家长大的,心中是向着尹家的。” 尹灵鸢这次没赶她,相反正想找机会跟她“谈谈”呢。 “你们都下去吧”,她先朝宫人们吩咐,“都去外头守着。” 裳香带着钟秀宫里的人先退了下去,云栽看了眼余妙蕊,犹豫着没有动。 “表姐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人面说,是有多见不得人吗?”余妙蕊张口便是嘲讽。 尹灵鸢扫了她一眼:“你若要闹得人尽皆知,我也无所谓,只盼你自个不要后悔。” 余妙蕊眼神微动,终究是挥挥手,将自己身边跟着的几个丫鬟也遣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再开口,她的语气已带上了几分警惕。 “你想要争宠,我不管你”,尹灵鸢深吸一口气,目光直直盯向她的小腹,幽幽道:“但是你不该拿尹家全族性命去冒险。” 余妙蕊脸色倏的一变,下意识的去抚自己的小腹,冷冷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尹安煜”,尹灵鸢吐出三个字,“我以为你们只是兄妹,不想你们竟然敢在内宫私会,你还怀了他的孩子。” “胡言乱语!”余妙蕊一下子慌了,马上矢口否认:“孩子是皇上的,你如此污蔑,是何居心?” “是不是皇上的,你心里清楚”,尹灵鸢无意跟她争吵,只是陈述事实,“我若是居心叵测,就不会关起门来跟你说话了,你可知道,若此事一旦被发觉,不只你和尹安煜死无全尸,整个尹家上下都要遭株连之罪。” 余妙蕊怎会不知道,可是当时的情形,她亦没有办法。 她被禁足良久,一直想方设法想要重新复宠,可是苦无良策。 直到二皇子的事情出来,宫中皇子式微,她若想要彻底翻身,唯有怀上龙裔。 可是根本见不到皇上,又何谈怀孕? 余妙蕊这才起了旁的心思,恰好,那日尹安煜入了宫…… 这个表兄是什么德行,余妙蕊再清楚不过,她稍一使手段,尹安煜就把持不住了…… 本打算碰一碰运气,谁知道,只那么一次,她就有了。 再到后来不惜以开罪皇上和孙嫔为代价,得到皇上的宠幸……余妙蕊自以为整个过程安排的滴水不漏,除了孩子的月份不对——为她诊断安胎的太医早已被她买通——其余并无破绽,尹灵鸢又是如何得知的? 那个太医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她手里,是决计不可能背叛她的。 余妙蕊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表姐说话是要讲凭证的,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妙蕊可承担不起。” “我若无把握,也不会摊开了同你说”,尹灵鸢道,“你不是想知道昨日父亲来干什么吗?便是为着此事,尹安煜惹下这么大的麻烦,他这个当家做主的怎能不管?” “你……”这下余妙蕊是真的信了,整个人都阴沉几分,沉声开口:“你想怎样?” “不是我想怎样,是你想怎样?”尹灵鸢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余妙蕊忽然猛的站起身,阴沉的道:“既然是关乎尹家全族的性命,相信表姐也不会出去乱说的。” “我不会说,不代表旁人不会”,尹灵鸢回瞪着她,“你以为静贵妃是蠢的吗?” 她一时没察觉,是料想不到会有嫔妃如此大胆,可是一旦露了蛛丝马迹,迟早有被静贵妃揪出来的那一日。 更何况,孙嫔还是跟余妙蕊住在一个宫,但凡换个心思细腻些的,只怕早发现了不对劲。 “孩子就是皇上的!”余妙蕊斩钉截铁的说,不知是说给尹灵鸢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只要表姐顾及尹氏,其余的妙蕊自会处置,就不劳您费心了。” 话落,余妙蕊拂袖而去。 第334章 回京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此后数日,内宫风平浪静,余妙蕊再也没有登过钟秀宫的门。 听说她这几日对外宣称身子不爽,连每日的阖宫请安都不去了。 静贵妃那边似乎也没察觉什么异常,她刚争赢了尹灵鸢,正忙着教导“便宜儿子”,想来不会这么快察觉,尹灵鸢也稍稍放心些。 不过,自从小瑜儿搬回了葳蕤轩,尹灵鸢便很少见到他,想也知道,一定是被静贵妃限制的死死的,日子不会好过。 为此,在去探望三皇子的时候,尹灵鸢特地提了提此事。 齐玄瑞的伤已基本痊愈,除了不能做太过剧烈的运动,日常行动和正常人无异。 听尹灵鸢提起四皇子,他便明白了,主动开口道:“毓娘娘放心,玄瑜是我的弟弟,我一定会护着他的,而且我受伤本就跟玄瑜无关,他也是受害者。” “你能这样想真好”,尹灵鸢着实欣慰,“小瑜儿一直挂心你,但是不敢来瞧。” “我明白的”,齐玄珏点点头,“我待他的心思没变。” 有他这话,尹灵鸢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春末夏初,尹安禄终于带着尹安煜赶回了帝京,于他二人前后脚回来的,还有大哥尹安年,以及被他带回来的云思烟。 齐烨听说尹安年和云思烟回来,十分高兴,隔天便宣召二人入宫,尹安年去觐见皇帝,云思烟则入后宫,拜见毓贵妃。 尹灵鸢同她可也算是好久没见了,但一直有书信往来,倒也不算生分。 “民女云思烟,拜见……”云思烟一进来便欲行礼。 尹灵鸢赶紧起身拦下:“这里没有旁人,云姐姐就别多礼了,更何况,你都要成我大嫂了,日后也是我拜你。” 一句话说的云思烟面泛桃色,被尹灵鸢牵着坐下,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这次,多谢你了。” 尹灵鸢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笑着摇摇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跟大哥能走到一块,我也是高兴。” 云思烟含笑点点头。 两人说起从前的往事,云思烟笑着承认,第一次见到尹灵鸢的时候很是不喜:“后来相处的久了才发现,你是个顶好的人。” “我早就瞧出来了”,尹灵鸢也笑,“当初若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你也不会给我诊治。” 彼此之间很快熟络起来,云思烟又给她讲了很多她在外面经历的事情,尹灵鸢听的津津有味。 晌午的时候,李德福派人来回话,说皇上留尹大人用午膳。 尹灵鸢便也吩咐人摆膳,招待云思烟一道用。 虽然不是头回吃尹灵鸢这里的菜蔬,但是时隔这么久,再次吃到这样的美味,让云思烟一直赞不绝口。 “你喜欢就好”,尹灵鸢笑着调侃道,“反正日后进了我们家的门,管够。” “你这嘴啊”,云思烟无奈又有几分羞恼,“尽会胡说。” “这可不是胡说”,尹灵鸢胸有成竹的道,“今日大哥觐见,怕是回来便有赐婚的旨意下来了。” 尹灵鸢料事如神,尹安年从养居殿出来,赐婚的圣旨就已经下到尹府了。 尹安年先到钟秀宫见尹灵鸢,顺便接云思烟一道出宫。 比起上回见面,大哥气色明显好了不少,整个人也兴致高昂的,看得出是要娶媳妇的人了。 因为天色不早了,云思烟还要回郊外的宅子,也没多寒暄,尹灵鸢只跟大哥提了夏彩的事儿,请他在帝京帮着寻人。 “这人对我很重要”,尹灵鸢道,“大哥务必暗中寻访,找到人也不可伤了她。” 看她如此郑重,尹安年遂也严肃起来:“我明白,你放心。” 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关乎内宫争斗,只是叮嘱:“你自己在宫里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 尹灵鸢颔首,亲自将人送到皇宫门口,尹安年扶着云思烟先上了马车,转回头又看向尹灵鸢,略带着犹豫的提了一嘴:“昨日安禄回京,说是你急召回来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昨日归家,今日入宫,虽然行程比较匆忙,尹安年只跟父亲见了一面,也察觉到他神思不属,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儿。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这件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尹灵鸢摇了摇头:“大哥回去就应该知道了。” 第335章 尹家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安年送了云思烟回家才返回尹府,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尹灵鸢说的话,又回忆起昨日匆匆一面,父亲那明显压抑着的焦虑,心中隐隐担忧。 正准备去父亲那里拜见,才一靠近正院,便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女子哭天抢地的哀嚎。 尹安年愈发蹙紧了眉头,加快脚步往声音来源的方向去。 屋子的门关着,远远的数名小厮在外把守,尹安年走上前问:“这是做什么?” 小厮问了声好,回道:“是老爷命我们守在这的,说是任何人不许靠近。” “我也不行吗?”尹安年眉头愈发紧蹙。 小厮偏了偏身子,让开路:“大少爷请,二少爷也在里头呢。” 尹盛之前有吩咐,除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其余人都不许进,但其实余氏方才也进去了,她是听到尹安煜的惨叫,硬闯进去的。 尹安年快步走进,推开门,眼前所见一幕,饶是他久经沙场,也着实有点吃惊。 只见尹安煜被脱了外裳,整个人吊在房梁上,一身雪白中衣已染上点点血迹,身上大大小小的鞭痕不计其数。 尹盛手里拿着辫子,一下下,简直是往死里抽打,一边打一边咬牙切齿:“你说不说?!说不说?!” 余氏哭的撕心裂肺,拼着老命阻拦,却被狠狠掼在地上。 尹安禄一时想去扶余氏,一时又想阻拦尹盛,左支右绌。 眼看着尹安煜惨叫声越来越小,再这样下去,人真要承受不住了,尹安年当即上前,先拦住了尹盛的鞭子:“爹,别打了。” 终于等到大哥回来,尹安禄如同看到了救星:“大哥,你快拦着点,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扶余氏,后者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顾不得其他,先去看宝贝儿子,看他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余氏颤抖着不敢去碰。 “煜儿,娘的煜儿啊……” 余氏心疼的无以附加,她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尹盛,“煜儿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狠心的打他?他还是你的儿子吗?” 尹盛举着鞭子,神情也很激动:“你自己问问他,问问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若不是尹安年大力阻拦,尹盛的鞭子势必要再次招呼到尹安煜身上。 “他能做什么?不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做的吗?”余氏一边哭一边吼,“你让他跟着安禄,他不也乖乖去了,如今才一回来,便下这般狠手……”余氏恨恨道:“你若是见不得我们娘俩好,不如找跟绳子勒死算完,总好过这般折磨……呜呜……我的煜儿啊……” 尹盛重重哼了一声:“若是勒死了他事情能了,我现在就勒死这个逆子!”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煜究竟做了什么?”尹安年出言询问。 “小畜生!你还不肯说实话吗?”尹盛举着鞭子,几次试图从尹安年的阻拦中冲过去。 尹安煜只觉得浑身都疼,两只手臂更是被吊的没有知觉,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用尽一丝力气嘶吼:“到底要我说什么?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你……”尹盛气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安年你别拦着,让我打死这个畜生。” “爹,爹,有话好好说,您先别气。”尹安年忙给老父亲顺气,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 尹安禄也劝:“安煜,你到底做了什么,乖乖给爹认个错。” 尹安煜那叫一个委屈:“二哥,你这一路都看着我,我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尹盛深吸几口气,极力平复着情绪,恨铁不不成钢的道:“南下之前,你入宫去了你表妹宫里,都做了什么,还不肯老实交待吗?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了!” “你这是不把尹家满门害死,不肯罢休啊!” 第336章 崩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盛这句话,信息量就有点大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尹安禄,当日是他带尹安煜一道入宫,也知道尹安煜在余妙蕊那里做客。 可是父亲话里提起的:“身孕”、“害死尹家满门”之类,再结合尹灵鸢的信和今日种种……尹安禄抬起头,满眼震惊的看向尹安煜。 余氏仍不明就里:“妙蕊有孕日后是要给尹家带来荣耀的,再说,又关安煜什么事?” 然而,她抬起头,却发现原本因为情绪激动而脸红脖子粗的尹安禄,此时已经变得脸色煞白。 余氏心中登时咯噔一声。 只见尹安煜抖擞着嘴唇,颤巍巍吐出一句话:“我,我没想到她会怀孕……当时……当时只是没有忍住,才……我真的不知道她会怀孕!” 余氏如遭五雷轰顶,脑袋一下子就炸了。 尹安煜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疼,巨大的恐惧从心底蔓延,爬遍全身,使他更加口不择言:“是她!是余妙蕊,是她勾引我的,我才……不怪我!这件事真的不怪我!” 这个时候再纠结谁勾引的谁的问题,根本没有意义,此事一旦捅出,哪个都逃不了一个“死”字。 “安煜,你糊涂了啊!”余氏终于反应过来,看着儿子的脸,痛心疾首的喊出这一句。 “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娘你救救我!”尹安煜涕泪横流,一味的哭着哀求。 余氏颓然的跌坐在地。 在听到了他的亲口承认后,尹盛也再没了力气,手一松鞭子掉在地上,绝望的喃喃:“救你?怕是整日尹家都要跟着你陪葬了……” 尹安年来不及消化这巨大的震惊,转而去扶尹盛:“爹,您先起来,此事您是怎么知道的,又到了何种程度,都给给我们详细说说。” 尹盛已被这个惨烈的事实压垮了,尹安年却必须振作起来,冷静想办法:“此事小妹可知晓?” “正是你妹子发现,告知我的。”尹盛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长子身上,有气无力的道。 尹安禄也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从信中看,小妹应该是及早发现了,否则也不会这般着急的的召我们回来,且此事既然她先告知了父亲,应当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解开尹安煜的绳索:“事情的经过,你不可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说给我们听。” 尹安煜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本以为是一段露水姻缘,谁呈想余妙蕊竟然怀了孕,简直如催命符一般,他哪里还敢隐瞒,老老实实将事情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无外乎是干柴烈火,一个巴掌拍不响,彼此都不无辜。 尹盛听的脸黑如锅底,余氏则全程面色煞白,只一味的流泪。 “天爷啊!老夫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才有了这么个孽畜!存心要亡我尹家九族啊!”尹盛嘶吼,捶胸顿足。 只有尹安年和尹安禄还算镇定,此事既然已经发生,便是把尹安煜打死,只要余妙蕊还怀着身孕在宫里一天,就是将整个尹家架在火上烤。 “爹,你先别着急”,尹安禄思量再三,开口,“待明日我入宫,跟小妹商量对策,或许……她会有办法。” 第337章 私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安年是跟尹安禄一道入宫的,毓贵妃跟这两位兄长骨肉情深,时常入宫召见,所以旁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尹家两兄弟在外头还维持着面色正常,一入钟秀宫关起门来,就都变得神情凝重。 尹灵鸢看他们这样子也猜到了:“看来大哥二哥都知道那件事了?” 尹安禄点点头:“昨日父亲把安煜打个半死,他亲口承认了。” 尹灵鸢嗤笑一声:“不算冤枉。” 尹安煜自然是咎由自取,别说打半死,便是直接打死,也是活该,不过眼下的问题显然不是处置了尹安煜就能了结的。 “这事儿在宫里是怎样的情形?你是如何得知?可有什么对策吗?”尹安年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好在如今宫里还没有什么风声”,尹灵鸢回答道,“但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我也不敢保证,哪一日她就被人家抓住了把柄。” 她直接跳过了第二个问题,转而说起自己的想法。 关于此事如何解决,在尹灵鸢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天,便开始想了,也一直在等着家里人来问。 此刻细细道来。 孩子肯定是不能生下来的,否则只要这孩子在宫里一天,他就有被查出身世的风险,尹家也永远不会安全。 而让她下手打掉一个孩子,尹灵鸢自问做不到,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余妙蕊送出宫去,假死脱身。 “送出宫去?”尹安年忍不住吃惊,“这谈何容易,她可是皇上正经册封的嫔妃,再说如今还有着身孕。” “所以说要假死借以脱身”,尹灵鸢道,“只要世上再没余妙蕊和这个孩子,尹家也就安全了。” “可是……”尹安年觉得这太过大胆,而且很难做到。 尹安禄却是知道小妹有这个本事,他提出入宫找尹灵鸢商量,也是清楚尹灵鸢并非凡人,有着他并不清楚的奇怪本事。 尹灵鸢这个时候也不好摊开了跟大哥解释,只道:“含绿的夫君方吉平医术高明,他有些特别的丹药,可以助我实现目的。” 尹安年点点头,方太医之名他也有所耳闻,素来传言他医术高明,有这样的药似乎也并不奇怪,这才勉强接受。 尹灵鸢便又接着道:“余妙蕊出宫,也不能放任她一个人生活,既然孩子是安煜的,那么尹安煜就得担起这份责任。” 尹灵鸢的想法是,让余氏以荣养身子为由也好、修行祈福之名也罢,迁居到偏远的乡下,最好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一辈子不要回来。 尹安煜则以照顾母亲为由随行,到时候再将余妙蕊一道送去,也算是一家子团聚了。 尹安年跟尹安禄都听的目瞪口呆,没想到尹灵鸢的法子竟然是这样。 但仔细想想,好像这法子也的确不错,除了麻烦点,余妙蕊能隐姓埋名,继续过日子,尹安煜也能保全,甚至连她肚子里的尹家骨血都能平安生下来。 “只是……”尹安禄略有些犹疑的开口。 尹灵鸢明白他要说什么,自然而然的接下去:“只是咱们那位继母怕不会乐意。” 她耸耸肩,无所谓的道:“反正这是我能想到的损失最小的办法,她若不同意,只能尹安煜去赴死。端看这位好母亲,愿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牺牲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其实尹灵鸢想出这么个办法,也有她自己的私心在。 尹家乌烟瘴气,余氏整日里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尹盛又是个糊涂的,真到她离开那一日,余妙蕊在宫中独大,余氏还不得折腾出花儿来。 不如趁此机会,将这几个不安定因素一并赶走,尹家日后就能安宁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酷笔记()我在冷宫种田更新速度最快。 第338章 察觉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家兄弟带着消息回去,果然也像他们预料的那般,余氏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 “贵妃娘娘说了,这是损害最小的法子”,尹安禄道,“否则她也无计可施,保不齐要牺牲一两个人的性命。” 这要牺牲性命的人是谁,不说大家也明白。 “不,一定还有别的法子的”,余氏止不住的摇头,上前攥起尹安禄的胳膊:“好安禄,你再入宫去求求贵妃,求她再想想别的法子……”说到这里,她忽然灵机一动,兴奋的道:“对,把孩子打掉,让妙蕊把孩子打掉,咱们不就都安全了?” 余氏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兴奋的转向尹盛:“老爷您说是不是,根源是这个不该来的孩子,只要没了这孩子,妙蕊还能稳稳当当的做她的宠妃。”余氏自己自然也能继续留在帝京,享荣华富贵。 “父亲”,尹安年沉声开了口,“这孩子……到底也是尹家的骨血,再说,小妹她做不来这等狠心的事儿。” 一直沉默着的尹盛抬起眼皮,终于开了口:“假死脱身……真的有把握吗?” 此言一出,余氏便知道尹盛的决定了,顿时全身的力气泄去,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 “贵妃娘娘既然如此说,定是有把握的。”尹安禄笃定道,“只是家里这边,要安排母亲和安煜去哪里呢?” 尹盛想了想,沉声吐出两个字:“潭州。” 潭州是尹盛的老家,地处偏远,可以说是天高皇帝远了。 尹盛自小生长在此地,后来考上科举,发轫后才一步步走进帝京。 如今潭州还有许多尹家的族老乡亲,家庙祖宅也都在,让余氏去那里安养,简直再合适不过。 余氏颓然的垂着头,知道尹盛已经下了决定,她不愿意,一百个不愿意,可是想到自己的儿子……余氏又不能看着他去死。 也许如今唯余的一点转机,便是在余妙蕊那里。 若是余妙蕊能同意打掉这个孩子,说不定……余氏忍不住心底升起一丝期冀——他和安煜就都不用离开了? “我想去见一见妙蕊。”余氏提出。 消息传到宫里——尹盛如今是把尹灵鸢当成主心骨的,对于余氏的提议,也是先询问贵妃女儿的意思。 “那就让她进来吧”,尹灵鸢首肯道,“正好将这个计划说给余妙蕊听。” 省得自己再跑一趟。 次日,余氏打扮得体的入了宫,尹灵鸢没见她,余氏直接去的重禧宫。 整个上午,重禧宫偏殿的门窗都是紧闭着的,余妙蕊派了宫人把守,但是隔着远远的,还是能听到里头传来的争执余音。 孙嫔虽探听不到里头人说了什么,但还是将这个奇怪的现象说给静贵妃听。 “嫔妾想不通,蕊婕妤有孕在身,风光荣宠无限,怎么家里人进宫探望,倒还争执起来了”,孙嫔撇了撇嘴,“就算她们有什矛盾,那尹夫人也该顾及着龙裔,何敢这般大胆。” 静贵妃沉吟思索,半晌没有搭话,过了一会方开口,转向身边的紫月:“听闻近几日毓贵妃家里时常有人入宫?” “鸿昌伯入宫倒也是常事儿”,紫月如实回道,“倒是前阵子毓贵妃亲自召见了尹老大人,很是罕见,今日尹夫人入宫,也只见了蕊婕妤。” 静贵妃再次陷入思考,尹灵鸢跟家中父母关系并不亲厚,她是知道的,先前连家书都不回一封,如今却亲自召见尹盛。 虽说尹家其余人入宫并不算反常,但是加在一块看,就颇耐人寻味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静贵妃最后吩咐,“你派人暗中打探一下。”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酷笔记()我在冷宫种田更新速度最快。 第339章 狠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余氏入宫的次日,余妙蕊便再次登了钟秀宫的门。 尹灵鸢也听闻了昨日重禧宫中的争执,她不清楚余氏跟余妙蕊是怎么说的,但是看今日余妙蕊的脸色,着实有些不太好看。 “表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余妙蕊进门便是冷冷的讥讽,“想把我弄出宫去,以后便没人能威胁你的地位了吗?” “呵~”尹灵鸢甚至有点想笑,这余妙蕊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 “就算你怀着的是真的龙裔”,尹灵鸢缓缓道,“孩子生下来,也威胁不到我。” 更遑论太后早有心思,要把余妙蕊生的孩子寄养到尹灵鸢名下。 既然说了,尹灵鸢索性就再说的明白些:“你知道为何宫里身居高位的嫔妃,都愿意接娘家姐妹入宫吗?” 余妙蕊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尹灵鸢便又接着道:“一是为了争宠,二也是有着打算,对于没有孩子的高位嫔妃来说,万一将来自己的娘家姐妹生下龙裔,她们便可直接寄到自己名下养,从小养到大的,感情深厚自不必说,又有血缘关系,不比随意领养别的嫔妃的孩子要好?” 而孩子的生母,因为位份底微,基本都是抗议不了的。 余妙蕊眼神阴翳的盯着尹灵鸢,她入宫这么久了,如何不明白这些门道。 只是尽管余妙蕊不想承认——尹灵鸢是不屑于此的人。 “我不会离开皇宫的。”余妙蕊阴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说。 “那你想怎么样?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尹灵鸢反问,“让他当皇上的儿子?” 余妙蕊再次陷入沉默,这个可能性她不是没有想过,确切的说,在尹灵鸢发现孩子的事情之前,她一直是这般打算的。 可是如今已经被尹灵鸢发现了,余妙蕊不敢想,有朝一日也会有被其他人发现的时候…… 更何况,尹家已知晓此事,断不会容许她这样做。 “大不了……”余妙蕊狠狠咬了咬下唇,“把孩子打掉。” 昨日余氏来,便是主要劝说此事。 当时余妙蕊的反应是,直接掀了桌子。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骨血,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凭什么要打掉?! 一想到再过几个月,就会有一个软乎乎的小生命降生,咿咿呀呀的唤她“娘亲”,余妙蕊心底就止不住的软成一滩水。 这是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也将成为这个世界上,她最亲最亲的亲人。 余妙蕊自幼父母双亡,虽然有些心机手段,但是寄人篱下的滋味,终究只有自己能懂,对亲情的渴望,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执着。 所以,在余氏提出要打掉这个孩子,换所有人平安的时候,余妙蕊才那般激烈的反对。 余氏随后才提了尹灵鸢的办法,但是这个办法余妙蕊也是不能接受的。 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挣得今日的荣华富贵,如何能甘心全部抛下。 余妙蕊气势汹汹的来找尹灵鸢,不过是心底的愤慨和纠结无处发泄。 她恨尹灵鸢,为何要发现这件事?为何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让她必须在富贵前程和骨肉亲情之间做抉择。 “把孩子打掉”,余妙蕊狠着心重复道,“再好好计划一番,栽在静贵妃的头上,也不枉我辛苦怀他这一回。” 尹灵鸢有些震惊的看着她,没想到余妙蕊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虽然绿茶又白莲,虚荣又贪慕荣华,小肚鸡肠又爱算计,但是追根究底,从未犯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罪孽。 “我以为你不会这般狠心的”,尹灵鸢叹了口气,幽幽道:“至少不会这般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先前所言,皆算我多管闲事罢。” 反正这做法,余氏肯定乐见其成,而若真能就此搬倒静贵妃,倒也能省去自己不少功夫。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340章 决定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余妙蕊说得了狠话,却未必下得了狠心,她在犹豫不决,但静贵妃可不是吃素的。 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便不会轻易放过。 在为余妙蕊安胎的太医,战战兢兢的来回禀,说静贵妃暗中调查自己的时候,余妙蕊彻底慌了神。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想好计策,要如何栽赃陷害静贵妃,便已经被敌人摸到了关键。 是打掉孩子? 还是放弃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余妙蕊纠结的内心就像两端拉扯的小人,一会儿虚荣占了上风,一会儿又让亲情攻陷良知…… 尽管尹灵鸢说了就当她多管闲事,但是毕竟关系到尹家身家性命,她可以不在乎尹安煜,却不能不顾及大哥和二哥。 所以在尹安禄再次入宫商议的时候,她决定先让余氏和尹安煜离开。 “家中一切倒是好打点”,尹安禄道,“只是宫里头……” 余氏入了趟宫,回去便失魂落魄的,尹盛问她情况,也只是说自己把计划跟余妙蕊说了,其余再没旁的。 尹盛心焦不已,这才让尹安禄再次入宫,探听尹灵鸢的意思。 “宫里头我会安排”,尹灵鸢道,“如需行动,我也会提前知会大哥和二哥。” 尹安禄点点头,对于尹灵鸢的能力是完全信任的。 宫里头尹灵鸢其实一直盯着,包括静贵妃暗地里的动作,她也有所察觉。 但却没马上阻止,便是想借此逼一逼余妙蕊,逼迫她做出决定。 自然了,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尹灵鸢也不介意替她做决定。 好在,余妙蕊没有让她等太久。 距离上次的争执数日之后,余妙蕊再次登门。 这次的余妙蕊没有了往日的咄咄逼人,相反整个人都现得平静,有点疏离,又带着点落寞。 “你决定离开了吗?”尹灵鸢直接问出口。 余妙蕊浅浅的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副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表情,而后膝盖一弯,直接跪了下来:“请贵妃娘娘帮我。” 尹灵鸢挥挥手,示意她起来:“我帮你,也是帮尹家。” “我知道”,余妙蕊起身,淡淡道,“都是因着大表哥和二表哥。” 尹灵鸢颔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余妙蕊:“这是秘制的丹药,你拿回去,每日服用一粒,你的身子便会呈现出日渐衰弱的样子,自然了,这只是假象,并不会伤害你腹中胎儿。” “等到时机成熟,我会给你假死的丹药,助你脱身。”尹灵鸢细细交待着,余妙蕊全程只要乖乖吃药,旁的什么都不必管。 余妙蕊全程安静的听着,紧紧攥着手中的药瓶,末了才忍不住感叹:“表姐真是好手段。” 亏她从前还因为得宠而洋洋得意,自以为自己能跟尹灵鸢一争高下,可是到今日她才明白,两个人的差距何止万千。 端看尹灵鸢能安排一个嫔妃假死脱身离开皇宫,便知道对方的能量,不是自己能企及的。 “你明白我有手段就好”,尹灵鸢大大方方的承认,“所以我的计划不会失败,更不屑借此害你。” 余妙蕊轻笑了一声,告退离去,在转身之前,她最后看了尹灵鸢一眼,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从来到尹家的那一日起,她便处处要跟尹灵鸢比较。 凭什么自己父母双亡,而尹灵鸢就是官家嫡女?凭什么自己寄人篱下,她就生来要过富贵日子? 所以她用尽手段,处处都要比尹灵鸢过得好,处处都要压她一头…… 每当自己比她多穿了一件漂亮衣裳,多得了一样华美首饰,余妙蕊便觉得痛快舒心。 后来,尹灵鸢入宫获宠,她便也立誓入宫,势必夺了对方的恩宠,总之要压她一头…… 可人是会变的,从前那个软弱可欺的尹灵鸢到了宫里,竟然完全变了个模样,她争争抢抢这么多年,终究也没赢了什么。 甚至那个被自己当做对手的人,早已走远,挥一挥衣袖,根本不屑给她一个眼神…… 终究是败了个彻底,最后还要将身家性命托付与她。 余妙蕊缓缓的抚上自己的小腹,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在,还有这个孩子,下半辈子陪着自己。 第341章 落定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蕊婕妤病了。 正应了那句老话,病来如山倒,蕊婕妤这个病来势汹汹,不过几日的功夫,人便起不来床了。 齐烨很是担忧,派了很多太医为她诊治,连方吉平都去了,可是不但未见好转,反而一日一日衰落下去。 太医们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其中又属方吉平公认的医术高明,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以他的判断为准。 方吉平早得了尹灵鸢的吩咐,一点点往严重里说,不出半月,蕊婕妤的情况便急转直下,油尽灯枯,怕是要不行了,连带着腹中的孩子,一并都保不住。 情势发展的太快,静贵妃甚至还没来得及从蛛丝马迹里查出余妙蕊身孕的蹊跷,她的孩子,包括她这个人,都要病死了。 “太医说,只不过是熬日子罢了。”紫月如实回禀。 静贵妃颔首不语,心道看来是不必自己再费什么功夫了。 尹家人也纷纷入宫探视,除了余氏,据说她是伤心过度,也跟着病倒了。 尹安年和尹安禄借探病之名,实际上是到尹灵鸢这里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余妙蕊这病症,严重程度也差不多了,齐烨近日来从焦心到失落,慢慢的接受了蕊婕妤将要病死的“事实”。 甚至提前备下寿材,是为冲喜。 “我会安排她明日夜里‘断气’”,尹灵鸢道,“因着有孕,又是早逝,宫里不会大肆操办丧仪。” 即便操办几日,只要没人开棺验尸,尹灵鸢也是有把握蒙混过关。 她会用假的傀儡余妙蕊,替换真身躺在棺木里,走完丧事的流程,抬去皇陵安葬。 而真正的余妙蕊,便交由大哥二哥,连夜送出帝京。 尹灵鸢只是列好了接应的时间和地点,至于宫里头如何操作,她没有细说。 尹安禄自然没多问,尹安年似乎也隐隐明白了什么,并不急着问。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余妙蕊死的悄无声息,等她的死讯传遍后宫的时候,真人早已离开皇城帝京。 数日之后,蕊婕妤发丧,灵柩被运往皇陵安葬。 而真正的余妙蕊药效已过,早已醒转恢复,一顶简单的青布马车,载着她往潭州而去。 再往后数日,尹家接连传来噩耗,余氏因为不忍侄女英年早逝,伤心过度,几次都差点跟着去了,为了她好调养身子,尹盛决定将人送去潭州老家安养,尹安煜随行照顾。 因为余氏身上还有诰命的品级,尹灵鸢特地跟皇上提了一嘴,齐烨伤怀的情绪尚未完全消散,听罢只是点点头,并道了句节哀顺变。 余氏就此离开,尹安煜身上的伤养了这些日子也终于好的差不多了,反正走在外面不会被人发现异常。 经历了这一遭,他整个人都萎了,再不敢闹什么意见,乖乖跟着母亲南下。 尹府内院没了主事的人,尹盛于是提了吕姨娘上来,让她代管内宅事务。 吕姨娘是鸿昌伯的生母,虽说是偏房侧室,但地位超然,自然没什么不合适的。 尹家的糟心事接二连三,外人见了都颇为同情。 本来么,从小养到大的侄女就要有孩子了,谁承想竟是旦夕祸福,大人连同孩子都去了,还连累了余夫人,跟着坏了身子。 尹盛出入间,常能受到同僚朋友们的同情或者安抚,令他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五月。 ——五月廿十,尹家长子,振国侯义子,实际上的振国侯世子尹安年要娶亲了。 皇上亲自指的婚,只不过女方似乎没什么家世,听说是一个医女,在行医之中与尹将.军相识的,算是两情相悦。 堂堂的未来振国侯,竟娶这样一个平民女子为妻,不少人暗地里笑话。 但大多数人还是祝福的,毕竟是皇上赐婚,况且尹尹家如今的家世地位,和尹安年未来的前程,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出身大家的妻子助力。 “现任镇国侯的妻子就是医女出身,如今他的义子也娶了个医女,想来是家学缘故。”还有人这样想。 尹盛对这个儿媳妇倒是没什么可说的,相比出身,他更看重品性为人,而且皇上赐婚,也轮不到他做主。 吕姨娘更是欢天喜地的操持婚礼,自从她掌家,除了将死忠余氏的人赶的远远的,其余但凡投诚归顺的,吕姨娘都没怎么为难。 她的原则就是,不得罪人。对于掌家什么的,其实也没多大欲望,如果再往前推三年,也许她会欣喜若狂,可是如今儿子都是鸿昌伯了,吕姨娘早不关心这些,她就想着安享晚年呢。 况且尹安年大婚,日后云思烟便是正经的大房奶奶,名正言顺的阖该她掌管内宅。 第342章 有喜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五月廿十,尹府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出了府外一整条街,大红灯笼高悬门楣,门口的石狮子上都系了红绸。 一大早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尹安年一身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昂睡挺胸的去迎接他的新娘。 宾客们来了一波又一波,尹盛在里面应酬,尹安禄则守在门口招待,好不热闹。 约摸半上午的时候,皇上的赏赐到了,成对的玉器摆件、金银布帛,无不昭示着天家恩宠,以及对这对新人的美好祝福。 紧随其后的是尹灵鸢,毓贵妃娘娘凤驾亲临,来贺长兄的大婚礼了。 顿时满府的宾客、主人、下人全都出来迎接,呼啦啦的跪成一地。 “今日来的都是亲朋好友,大家不必多礼”,尹灵鸢在初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矜贵又不失亲和的笑道,“都起来罢,本宫自去内宅,各位大人们自便就好。” 众人于是齐呼遵命,一个个低着头行着礼,单等尹灵鸢入内之后,才敢起身。 到了内院就方便多了,吕氏领着一众夫人小姐给她行礼。 “都平身,今日就只论家里,不说旁的。”尹灵鸢挥挥手,远远的她看见人群中的含绿和宝笙,笑着冲她俩招手,而后对吕氏道:“我去瞧瞧新娘子,姨娘接着招待客人们罢。” “哎,娘娘请。”吕氏殷勤的给她引路。 不少人心中颇有些失望,本以为能借此机会跟贵妃娘娘亲近亲近,说上两句话的,没想到人家直接去了新娘子屋里。 不过失望归失望,自然没人敢表现出来。 “姨娘忙去罢”,吕氏引着她走了一小段路,尹灵鸢便又开口,含绿和宝笙已经都来到她身边了,“这府里我也熟悉,让含绿和宝笙跟我过去就好。” 吕氏应了声,便笑着退下了。 几个人也是好久没见,自从裳香的事情了结,她们就再没聚一起过。 这次尹灵鸢还特地带了初辉一块来,便是想着聚一聚。 含绿和宝笙都很高兴,一左一右拥着尹灵鸢和初辉,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对了,还要告诉娘娘一件喜事呢”,快要走到云思烟喜房的时候,宝笙笑嘻嘻的开口,眼睛直直看着含绿。 “又有什么高兴事?”尹灵鸢顺着她的话问,跟着宝笙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含绿被盯的面色泛红,双手下意识的抚向自己的小腹。 尹灵鸢忽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莫不是含绿你有喜了?!” 含绿嗔了宝笙一眼,而后含羞带笑的点点头:“已经一个多月了,本想过些日子胎像稳了,再告诉娘娘的。” “早点说我也早点高兴啊”,尹灵鸢是真心为她高兴,这可说是双喜临门了,“你身边有方吉平,我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不过饮食上不能马虎。” 她想了想,便就此安排道:“初辉,等回宫就让宫里每日摘了新鲜的菜蔬,给含绿送去吃。” 有了身孕,吃灵蔬自然是好。 初辉尚未回应,含绿赶忙开口:“不要了娘娘,这也太过招摇,奴婢……不合适的,在家里,吃食上也不会亏了我,娘娘您就放心罢。” 尹灵鸢想想,这样的确有些高调,而且静贵妃虎视眈眈,若是借此加害含绿就得不偿失了,遂点点头,改了主意:“这样罢,回头我跟二哥说一声,让他派人从仙客楼给你送菜。” 左右都是一样的,从仙客楼拿还方便些。 含绿推脱不过,只好应了。 几人进了喜房,入目皆是红色,新娘子一身大红的衣裳,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喜床上,她身边还站两个小丫头,并一个年纪大些的婆子,应该是喜婆,也都穿的喜气洋洋。 喜婆见了她还有些疑惑,初辉适时开口:“这位是毓贵妃娘娘,来看看未来大嫂。” 喜婆一惊,连忙携两个小丫头一道跪下请安。 云思烟自己掀开盖头,也欲起身行礼,尹灵鸢赶紧拦了:“别行礼了,我就是来看看你。” 云思烟又被她按回榻上,看着尹灵鸢笑笑,转而对喜婆和丫鬟们吩咐:“你们先下去罢。” 三人遂行礼,纷纷退下。 “做新娘子的感觉怎么样?”尹灵鸢在她身边坐下,玩笑着问。 云思烟却拍拍她的手,以眼神示意含绿几人,压低声音道:“我有话跟你说。” 《我在冷宫种田》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343章 饵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心下奇怪,但看云思烟郑重的模样,还是示意初辉三人:“你们去外头守着。” 三人跟了尹灵鸢这么久,自然也看出云思烟的意思,纷纷行礼退下。 “有什么事,还要在你大婚的时候说?”尹灵鸢不解的问。 云思烟却拉着她起身,走到房间的侧边,这里还有两扇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独立的内室小空间。 里面有一个人。 她低着头,身上穿着尹府丫鬟的衣裳,但是细看就能发现,这身衣裳于她而言有些过于肥大了,空荡荡的挂在身上,显得不伦不类。 “这是……”对方一直低着头,尹灵鸢看过去,也只能看到她暗黄粗糙的皮肤,和有些紧绷的身体。 “你把头抬起来罢”,云思烟缓缓对那女子说。 女子似乎轻吸了一口气,而后缓慢的抬起了头。 随着女子的面容缓慢呈现在眼前,尹灵鸢瞧着,很快跟一张熟悉的脸重合了。 “你是……夏彩?”她有些不确定的道,实在是面前这人,跟她记忆中的夏彩相去甚远,除了依稀熟悉的五官,通身气质简直全变了,哪里还有昔日宠妃身边,叱咤风云的大丫鬟模样。 “奴婢夏彩”,女子再次低下头,深深的行了礼,“拜见贵妃娘娘。” “你先前托你大哥和二弟寻人,他们暗地里寻了好久,终于在不久前找到了夏彩”,云思烟这才开始解释,“开始的时候不敢确定她的身份,核实了好一阵子,后来因为……”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夏彩,接着道:“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你大哥他们反而不敢轻易将人带给你,便想着借着大婚,让我把人交给你。” 尹灵鸢早说了她会来,所以尹安年将人安排在云思烟的喜房里,由此交给她,倒也安全。 “事情大哥都知道了吗?”尹灵鸢察觉到云思烟话里的意思,开口问道。 云思烟点了点头:“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走投无路,为了活下去,便把事情都说了。” “奴婢愿意做证,只求贵妃娘娘保我性命”,夏彩紧跟着开口,“奴婢不想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你先起来罢”,尹灵鸢看了她一眼,开口问,“具体的情况你知道多少,先跟我说一遍。” 夏彩起身,开始娓娓道来。 她是亲眼看见当年的荣贵妃被静妃害死的,并不是看见她下毒,而是在荣贵妃奄奄一息的时候,静贵妃亲身来到承乐宫,自己承认了。 “奴婢亲耳听见,是静妃……静贵妃,害死了荣贵妃娘娘”,夏彩道,“根本不是什么怪病,而是静贵妃下的毒。” 她发现的时候,荣贵妃已经行将就木,夏彩一个丫鬟,根本做不了什么,再留下去也只不过是个死。 所以,她决定逃跑,慌不择路的时候撞上了荷嫔,最后在荷嫔的帮助下逃出皇宫。 “你可有什么证据,能实际证明是静贵妃下的毒?”尹灵鸢听罢后问。 若只是听见看见,让夏彩到皇上面前去指认,以静贵妃如今刻意塑造的形象,皇上也未必肯信。 夏彩摇摇头:“奴婢,并无证据。” 尹灵鸢忍不住有些失望,本以为找到夏彩能有什么进展,但若只是这种程度,静贵妃大可以反咬一口,说她污蔑。 “但是奴婢愿意以身为饵”,夏彩再次开口,声音都比方才高了许多,“诱静贵妃入局。” 尹灵鸢下意识的看她,只听夏彩继续道:“奴婢逃跑的时候,静贵妃应有所察觉,也怀疑过,只是当时被荷嫔娘娘掩饰了过去,若是静贵妃知道奴婢没有死,为保万全,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奴婢,娘娘只要善加利用,便能抓住现形,也就无需什么证据了。” 尹灵鸢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已有了计划。 的确如夏彩所说,作恶者为了掩盖自己所做的恶事,一定会不择手段,掐灭一切被揭穿的可能。 而这个时候,只要放出风声,说夏彩还活着,更有甚者,说夏彩手中掌握着当初她害死荣贵妃的证据,那么静贵妃一定会想办法除掉夏彩,而只要她动手了,尹灵鸢便有机会揭穿她的真面目。 “只是如此一来,你岂不是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尹灵鸢蹙眉看着夏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夏彩坚定道,“为了下半辈子能堂堂正正的活着,奴婢愿意冒险。” 她抬起头,看着尹灵鸢,复又咬牙道:“而且就算真的因此丢了性命,若是能为枉死的荣贵妃娘娘报仇,奴婢也算死得其所了。” …… 这一日热闹非凡,拜堂、喜宴,尹府的喧嚣声不绝于耳。 临近傍晚的时候,尹灵鸢起驾回宫,身边多了一个随侍的宫女。 她让夏彩换了身衣裳,假做她的宫女,一道入了后宫。 在外面没有人会数毓贵妃娘娘身边是否多了一个人或者少了一个人。 回到宫里就不一样了,毓贵妃从外面带回一个女子的消息,隔天一大早便传进了静贵妃的耳朵里。 “你看清楚了吗?”静贵妃问。 “她一直低着头,走在人群里”,紫月回道,“再加上天色昏暗,底下的人也没看清,但是数人头,的确是多了的。” 静贵妃蹙了蹙眉:“毓贵妃那里可有主动报备?” 一般宫里添人少人,都要报知内务府的,尤其是尹灵鸢这个还是从宫外带进来的。 紫月摇摇头:“没有。” 她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怀疑:“奴婢以为,毓贵妃待此人十分重视,且似乎并不想让人知晓。” “哦?”静贵妃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紫月便接着道:“论说若是从娘家带人回来伺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派个人知会一声更是简单,可是毓贵妃却什么话都没有,而且将人带回钟秀宫,也并未安排什么差事,反倒像……”她说到这里,语气一顿。 “像什么?”静贵妃追问。 “像是要把人藏起来似的。”紫月幽幽道。 第344章 生辰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连几日,钟秀宫里多了个人的事情,尹灵鸢都没有任何交待。 廿五这一日是小瑜儿的生辰,静贵妃在丽景轩摆了宴,遍邀宫中皇子、嫔妃们参加。 荷嫔离世已经很久了,静贵妃有意培养她跟小瑜儿之间的母子之情,所以生辰宴办的十分盛大,上至皇上,下至宗室亲眷们都来恭贺,就连太后都派人送了生辰礼来,给四殿下做足了面子。 久不露面的二皇子齐玄瑞也出席了,瑾嫔自然陪着。 自上回被皇上斥责惩处,瑾嫔和二皇子便甚少露面了,再见到两人,瑾嫔倒是没什么变化,倒是二皇子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杯杯的饮酒,不说话,也不同旁人交际。 “好久不见瑾妹妹了”,孙嫔瞧了一眼二皇子,后转向瑾嫔笑吟吟的开口,“不知近日过的可好?” “多谢孙嫔姐姐关心”,瑾嫔平静温柔的道,“妹妹一切都好,只是近些日子一直陪着玄瑞读书,有些不得空,是以少拜见了各位姐姐,还请姐姐们勿怪。” “是啊”,孙嫔从善如流的点点头:“二殿下大了,教导起来或许格外费些功夫,不像咱们四殿下,乖巧懂事,静贵妃娘娘很是省心。” 她这踩一捧一的态度未免太过明显,二皇子面上当时就不好看了,瑾嫔却容色不变,微微颔首道:“这都是妹妹的责任,不劳姐姐费心。” 孙嫔嗤笑一声,那得意的模样,齐玄瑞看在眼里只觉格外刺目,想起来之前姨母的交代,他不禁握紧拳头,暗中告诫自己: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 这些所有看低自己、糟践姨母、害死母妃的人,他迟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四弟”,齐玄瑞压抑着情绪,端起酒杯摇摇指向小瑜儿,“今日是你生辰,二哥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小瑜儿也端起酒杯——他喝的是果子酒,跟大人们的陈年佳酿不同,不会醉——像模像样的对着二皇子的方向举起:“多谢二哥。”说着一饮而尽。 二皇子也跟着干了。 皇上终于正眼看了一眼远处坐着的二皇子:“你们兄弟友爱就好,玄瑞是兄长,更要给下头的弟弟们做好榜样。” “是。”二皇子恭恭敬敬的冲着齐烨一揖。 后者满意的点点头,再没将注意力放在二皇子身上,赏了小瑜儿生辰礼,又夸赞他近日功课做的好,勉励他继续努力之类,父子之间气氛很是融洽。 “父皇,孩儿有个不情之请。”小瑜儿趁机开口。 静贵妃蹙了蹙眉。 齐烨却心情不错,很感兴趣的问:“什么不请之请?且说来听听。” “孩儿想求父皇答应,让三哥跟我一道,同孔师傅学学问。”小瑜儿道。 孔师傅是静贵妃为小瑜儿请的名儒大家,专门教他念书做文章的,自从荷嫔死后,小瑜儿便不去皇子们统一念书的上书房了,而是由孔师傅到葳蕤轩单独教导。 这个提议,是小瑜儿跟三哥提前商量好的,三皇子因为受伤,至今没有恢复骑射的练习,小瑜儿又不去上书房了,是以兄弟俩一整天都碰不上面,三皇子十次来看他,有九次被葳蕤轩静贵妃的人拦在外头。 因此两人商议了这个对策,若是三皇子能跟小瑜儿一道受教于孔师傅,那么平日里大半的时间就会在一块儿,时时照应。 静贵妃自然是不乐意的,接触了三皇子,就等于跟毓贵妃和娴妃牵扯不清,她巴不得小瑜儿囿在自己身边,彻底跟旁人断了联系。 “父皇,孩儿深感学问上不如四弟,就像父皇方才所言,作兄长的,应该给幼弟做榜样”,三皇子也站起身道:“儿臣素闻孔师傅博学,是以想跟着做学问,还望父皇恩准。”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345章 疑窦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齐烨看了两个儿子,颇有些欣慰的笑了:“你能有向学之心,自然是好。” 他从前一直觉得三儿子偏武,四儿子重文,如今既然三皇子主动提出要做学问,他这个当父皇的哪里有不允的道理。 “这样罢”,齐烨开了口,“既然孙师傅要教导你们两个,不如就请他去上书房,你们俩还跟从前一样,重回上书房去念书。”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纷纷附身谢恩:“多谢父皇。” 皇子们向学本就是好事儿,且皇上都这么说了,静贵妃自然不能反对,只好凑趣着开口:“那臣妾明日就去跟孙师傅说,让他到上书房去。” 齐烨满意的点点头:“辛苦贵妃了。” 静贵妃面上笑得如沐春风,心里头却呕的很,尤其是扫到尹灵鸢看向两个孩子那含笑的眼神,更是不快。 她顿了顿,面向尹灵鸢开口:“毓妹妹家中一切可还安好?那日你出宫,本宫原想着送一份贺礼给尹将-军的,不想妹妹走的快,一时间倒没有赶上,只好另派了人送去。” “家中一切都好”,尹灵鸢回道,“娘娘的贺礼家兄也已收到,在此谢过。” “这都是应当的。”静贵妃笑得如沐春风,话音一转,却道:“听闻妹妹那日从家中回来,带了个人入宫,不知是何许人也?” 尹灵鸢心道来了,她看向静贵妃,从容回道:“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带进宫来伺候我的。” “哦?”静贵妃仿佛很疑惑的模样,进而问道:“莫不是宫中伺候的人不够,妹妹还要从娘家带人回来?若真是如此,倒是本宫这个贵妃当的不称职了。” “娘娘哪里的话”,尹灵鸢只道这一句,却再不肯多说。 静贵妃猜疑之心更甚,进一步开口道:“虽说是个丫头,但是宫中的规矩也不能坏了,妹妹还是跟内务府报备一声,也好留个记档。” 尹灵鸢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还是笑着开了口:“娘娘所言甚是,等我得了空,便去内务府报备。” 静贵妃心说,这人带回来都四五日了,你难道一直不得空吗?但是顾及着皇上在此,她便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尹灵鸢在宴席上答应的好好的,然而事后却始终没有去内务府报备。 静贵妃愈发觉得不对劲,遂吩咐了人,暗中探查那个丫头的底细,然而命令吩咐下去,却始终没有回音,钟秀宫本就滴水不漏,毓贵妃更是把人捂的严严实实,静贵妃的人根本探听不到。 “越是这样,越说明其中古怪。”静贵妃眸色阴沉,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发明显。 “再去查”,她沉声吩咐道,“一定要给本宫探查出那丫头的来头。” 与此同时,钟秀宫里。 静贵妃连日以来的小动作,尹灵鸢都看在眼里,下头人的一举一动,她更是看的很紧。 “二门上的喜儿已经跟静贵妃人接触好几次了”,初辉细细回禀,“按照娘娘的吩咐,她从一开始的拒绝,到如今已慢慢表现出动摇的态度。” 尹灵鸢点点头:“告诉她,下次静贵妃的人再来,便可将消息透露出去。” “是。”初辉低声应了。 越是难得的消息,越有可信度。尹灵鸢便是要死死捂着,让静贵妃以为是她费了大功夫才探听出来的,这样查到那个人是夏彩的时候,她才会更慌。 “去把那枚累丝镶宝石蜻蜓金簪找出来”,尹灵鸢复又吩咐,“咱们去养居殿见皇上。” 这簪子便是当初紫晴送给含绿的贺礼,后来被尹灵鸢查出簪管中藏了毒,之后一直收着,如今也该派上用场了。 第346章 试毒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养居殿里,卉美人正陪着皇上,在一旁伺候笔墨。 尹灵鸢一来,说有事要禀报,齐烨便吩咐她先回去了,他也知道尹灵鸢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 “有什么事?说罢。”齐烨放下笔,看着她。 尹灵鸢也不废话,直接取出木盒子,呈给齐烨:“皇上请看。” 她打开,里面是一只断裂的蜻蜓金簪。 齐烨微微蹙眉,不解其意。 “臣妾那日出宫,在尹府遇上了同去贺喜的含绿”,尹灵鸢将早就想好的说辞缓缓道来,“这簪子便是含绿交给臣妾的。” “这是什么?”齐烨敏锐的发现了簪子断裂处露出的细微粉末,蹙着眉问。 尹灵鸢却不答,而是转向李德福:“不知李公公可否找只活物过来?” “活物?”李德福有片刻的怔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跟着整个人都严肃起来,“奴才去御膳房找一只鸡来,不知可否?” 他这话表面是问尹灵鸢,其实看着的是皇上。 毓贵妃平白拿出一根断了的簪子,还让找活物,淫浸后宫多年的李德福很快猜到了其中的关窍,所以等着皇上的意思。 齐烨面色深沉,略微颔首,李德福得了首肯,即刻下去办事。 齐烨复又看了看簪子,开口:“这簪子到底是哪来的?” “当日含绿出嫁”,尹灵鸢道,“这枚蜻蜓金簪便是紫晴送给她的贺礼。” 紫晴是静贵妃身边的头等大丫头,齐烨自然不陌生,闻听此言,面色更是阴沉。 “她二人本不熟识,但是因着方太医……”尹灵鸢顿了顿,接着道,“一开始紫晴并不愿意搭理含绿,后来不知怎的想通了,不只亲自来祝贺含绿大婚,甚至还送了这枚金簪做贺礼。” 紫晴心悦方吉平,毓贵妃还曾有意成全这门亲事,齐烨自然是知晓的。 “含绿觉得这礼颇重,受之有愧,后来还是臣妾劝她说,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才让她收下的。”尹灵鸢说到这里,便见李德福带着一只鸡回来了。 “这是御膳房今日新进的小鸡,尚未来得及宰杀。” 李德福挥了挥手,立刻有个小太监攥着鸡的双翅走上前,小鸡虽然被擒着,时不时的扑棱两下子妄图挣脱,精神的很。 尹灵鸢当着齐烨的面,用指甲取了金簪管里的一丝丝粉末,再命小太监掰开鸡嘴,将粉末喂了进去。 所有人,包括李德福都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这只小鸡。 只见刚开始还活蹦乱跳的小鸡,在被喂下粉末后,先是嗷嗷叫了两声,极力扑棱着挣扎起来,接着身子挺的笔直,两腿抻的长长的,似乎在极力忍受着痛苦。 不片刻,小太监感受到手上挣扎的力度渐弱,弯身松开手,将鸡放在了地上。 小鸡扑腾两下,便彻底安静,再没了气息。 小太监一阵心惊,忍不住骇的后退两步。 李德福狠狠瞪了他一眼,沉声吩咐:“带下去。” 小太监抓着死鸡,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齐烨复又看向金簪,面沉如水:“是怎么发现,这簪子有问题的?” “含绿虽然收了簪子,却并不常戴,只有在出门或者见客的时候才会戴上,以示庄重”,尹灵鸢缓缓道,“奇怪的是,每次戴簪子之后,她便觉得身体不适,一开始还以为是劳累的缘故,后来次数多了,才发现这簪子的端倪。” 而方吉平医术高明,察觉出簪子里藏毒,似乎也顺理成章。 这点不必尹灵鸢刻意解释,齐烨自会想通。 “因着这簪子的来历,含绿和方太医都不敢擅自做主,最后趁着臣妾去尹家参加婚礼,才将簪子交予我”,尹灵鸢道,“臣妾思虑再三,决定还是来禀报皇上,最为稳妥。” “朕知道了”,齐烨沉默了很久,方才沉声回道,“朕会还你一个公道。” 第347章 布局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离开养居殿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尹灵鸢想起齐烨最后的回复,心下稍安。 这件事她没有丝毫攀扯到静贵妃头上,所言所语,也皆是认为,是紫晴因爱生恨,由于得不到方太医而加害含绿。 “娘娘”,回去的路上,初辉忍不住开口,“娘娘为何急于将簪子的事儿告知皇上呢?” 即便要查,此事也只会查到紫晴头上,根本牵扯不到静贵妃。 “这事儿直接牵连的只有紫晴”,初辉继续道,“凭借静贵妃如今在后宫的地位,只怕很容易便能全身而退。” “你没听皇上说吗?”尹灵鸢缓缓道,“要给我一个公道。” “可是……”初辉还想再问。 尹灵鸢却打断了她,幽幽道:“我便是要紫晴被查。” 初辉反复思量,始终不明其意,直到回了钟秀宫,裳香上前回禀,说在尹灵鸢出去的这段时间,静贵妃的人又来打探了。 “喜儿已按照娘娘的吩咐,将那人有可能是夏彩的消息透露出去了”,裳香道。 尹灵鸢点点头:“再吩咐下去,本宫今日去养居殿的事儿不必瞒着,不管是谁来问,就说本宫拿了东西去见皇上,在里面密谈了很久。” 她想了想,复又对初辉道:“中间御膳房送活鸡进去,却拿了只死的出来的事儿,也可暗地里散播出去。” “娘娘的意思是……”初辉脑子飞速旋转,终于渐渐有点明白了,“让静贵妃误以为您掌握了证据,且已呈到皇上跟前了?” 尹灵鸢笑而不语。 她虽然没直接说自己掌握了证据,但是先找到了夏彩,紧接着跟皇上密谈,还有活鸡变死鸡这样的事儿,以静贵妃缜密的心思,很难不联想到是夏彩给了尹灵鸢什么有力证据。 静贵妃做贼心虚,一定会急于查证。 这个时候,若再加上身边的大宫女紫晴被调查,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逼得静贵妃不得不出手了。 “派人去郦庆宫一趟”,尹灵鸢复又吩咐,“请娴妃娘娘过来一道用晚膳。” 她要把事情告知娴妃,她已布好了前半局,等着静贵妃出招,这后面如何应对,还要娴妃帮忙才行。 静和宫里,静贵妃从下人那里得到消息,得知那个人很可能是夏彩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可能是夏彩?她不是死了吗?”静贵妃难得有这样失去冷静的时候。 “根据钟秀宫里人的描述,确实是夏彩无疑”,紫晴也颇有些不安,回想当日情形,忍不住揣测道,“当时是荷嫔亲自处置的夏彩,若是她没有死,那……” 啪! 静贵妃狠狠拍了下桌子,眼神锐利如刀,缓缓吐出两个字:“荷嫔,好啊。” “娘娘,如今荷嫔已死,再怎样也不能找她算账了”,紫晴开口劝道,“只是毓贵妃秘密将夏彩带入宫里,究竟意欲何为?” 静贵妃面色阴沉,心中已有诸多猜测。 当初她怀疑过夏彩,如今本该死了的人却再次出现,还落到了尹灵鸢手里,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 她才要吩咐继续细查,外头紫月突然跑进来,匆匆道:“娘娘,不好了,外头……外头来人了……” “来什么人了,这么慌慌张张的!”静贵妃不悦斥责。 紫月喘了口粗气:“是,罪刑监的人,说要……”,她说着,视线不自觉的转向紫晴,“要带走紫晴。” “什么?!”静贵妃一惊,整个人从坐位上站起来,紫晴也跟着心下一颤。 静贵妃深吸一口气,冷冷威呵:“本宫身边的人,岂能说带走就带走?!” “可是……”紫月小心翼翼的开口,“领头的是皇上身边的李德福李公公。” 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我在冷宫种田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348章 带走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李德福亲自前来,便是皇上的意思,静贵妃自然不好强行阻拦。 对方的态度也颇为温和,倒一点不像要带人去罪刑监的样子:“贵妃娘娘别担心,只是有桩事情需请紫晴姑娘协助一二。” 静贵妃面上表现得镇定,开口问道:“不知是什么事情,竟劳动罪刑监出马?”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李德福打了个哈哈,“娘娘放心,待问完了,老奴自当送紫晴姑娘回来,还要劳烦姑娘跟咱们走一趟。” 紫晴心中有些打鼓,饶是她作为静贵妃身边的得力宫女,早已见惯了大场面,可是罪刑监……依旧是一个令所有宫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娘娘……”紫晴看向静贵妃。 静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李德福微微颔首:“既然公公不方便说,那本宫也不问了。”她说着又转向紫晴:“你就跟着李公公走一趟罢,有什么事儿说清楚也好。” 紫晴干咽了口吐沫,终究是不能不去:“是。” “多谢贵妃娘娘”,李德福行了个礼,再没多言一句,很快便带人离开。 静贵妃一直盯着这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面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片片阴郁:“李德福怎么会突然要带走紫晴?” 紫月也摸不着头脑,可既然是李德福来了,必定是皇上的意思……她张了张嘴,静贵妃不等她说,却已经冷声吩咐:“查,去给本宫细查,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尤其是钟秀宫,无比把毓贵妃今日的动静一一探查清楚,报知本宫。” “是。”紫月不敢耽搁,忙不迭的下去了。 一夜辗转,静贵妃反复思量当下情势,如今已基本可以断定,夏彩入宫绝非偶然,便是毓贵妃用来对付自己的,只是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手上又有多少证据。 次日一早,静贵妃直接取消了阖宫请安,得回来的消息却更令她心惊——毓贵妃昨日去见了皇上,之后不久便是李德福来静和宫拿人。 “奴婢从御膳房的小太监那里得知,昨日毓贵妃娘娘入养居殿不久,李公公便去御膳房寻了只活鸡,拿进去时是活的,出来却是死的”,紫月说着宫人们连夜打探到的情况,偷觑了一眼静贵妃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接着道,“说是……中了毒。” 啪嗒! 原本正在喝茶的静贵妃手一松,整个茶盏翻倒,温热的茶水全洒在了她的手背上。 “娘娘!”紫月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拿帕子给静贵妃擦拭,“娘娘您没事吧?要不奴婢去请太医。” 静贵妃没答话,她甚至顾不得手上的狼狈,心中思绪万千,脑子也在飞快旋转寻找对策。 若不是见到了切实的证据,皇上怎会明着带走她身边的人? 自己身为贵妃,自然有几分体面,皇上不会大张旗鼓的讯问,便会首先从她身边的人入手,而紫晴又是她最最得用的宫人,由此推知,毓贵妃掌握的证据怕是不小。 紫晴若是挺得住,或许不会牵连到她,若是受不住刑……静贵妃狠狠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都不自知——若是紫晴受不住刑,招出些什么,她必受惩处。 紫月见她攥着拳头毋自出神,神态更是唬人,也不敢再开口,好在茶水是温的,娘娘的手应无大碍。 正一片静默间,外头匆匆进来一个小丫头,行了个礼刚要开口,紫月担心她开罪了贵妃,连忙一个眼神瞪过去,小丫头顿时话堵在了喉咙里。 反倒是静贵妃察觉到了二人间的眉眼官司,不悦开口:“什么事?” 小丫头这才低着头回禀:“娘娘,毓贵妃娘娘在门外求见。” 第349章 条件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阖宫请安的时候,从不见尹灵鸢的影子,今日免了请安,她倒是来了。 静贵妃冷哼一声,知道她来定有目的,可眼下这情形,却不知该不该见。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尹灵鸢却已经自个闯进来了。 说是闯,其实不过是没人敢拦着,她顺顺当当走进来的罢了。 毕竟若论位分,毓贵妃和静贵妃可是平起平坐的,没有谁拜见谁的道理。 “静姐姐金安”,尹灵鸢神采飞扬,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内殿,语调清扬,神清气爽。 反观静贵妃神色萎靡,衣裳上还有方才沾染上的水迹,形成鲜明的对比。 “毓贵妃一向不爱来我这静和宫,怎么今日有空,大驾光临?”静贵妃迅速换了从容模样,语气却依旧冷冷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再装了。 “听说静姐姐病了,取消了今日请安,妹妹不放心,特地前来探望。”与静贵妃截然相反的,尹灵鸢却是一派轻松愉悦,甚至凑近了静贵妃跟前,颇有些失礼的上下打量,抿唇笑道:“只不知姐姐这病,是否是担忧焦虑,以致彻夜难眠呀……” 这话直戳了静贵妃的肺管子,她容色刹时变得冰冷,盯着尹灵鸢冷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灵鸢却直起身,随意的看了一眼四周,淡笑道:“姐姐确定,要我就这样说吗?” 静贵妃阴翳的扫了她一眼,而后吩咐宫人们都下去。 尹灵鸢这才开口,依旧是不疾不徐的:“倒是没见紫晴姑娘,想必是到别处办事去了吧。” 静贵妃眯着眼睛,一字一顿的开口:“果然是你。” “是我又如何?”尹灵鸢大方承认,“娘娘既然敢做,就该想到,迟早会有被揭穿的一日。” 静贵妃暗地里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心中的焦躁,重新恢复冷静的口吻:“本宫做什么了?毓贵妃说这话,我实在不懂。” “呵~”尹灵鸢轻笑,“娘娘也不必装了,你做过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本宫清楚,相信不久之后,皇上也该清楚了。” “你以为皇上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辞吗?” “我自然有我的底牌”,尹灵鸢自信道。 静贵妃不确定尹灵鸢知道多少,也不清楚她到底掌握了何种证据,思忖片刻,有意试探着开口:“就凭昔日里承乐宫的一个宫女吗?” “你知道?”尹灵鸢适时表现出了一点惊讶,然而很快又被她压下去,做出一副即便你知道也无妨的样子,悠悠开口:“既然你知道了,想必更清楚,她可不是普通的宫女,而是当年荣贵妃身边的贴身掌事大宫女,娘娘您做了什么,荣贵妃当年又是怎么死的,我可是听了个精彩呢。” “你……”静贵妃骤然起身,居高临下狠狠盯着尹灵鸢,若是眼神能杀人,怕是她对面的尹灵鸢早已经死了千百回。 尹灵鸢不闪不避,只是平静的和她对视。 良久,还是静贵妃自己冷静下来,复又坐了回去:“你既然已经掌握了证据,今日前来,又所为何?” “娘娘这话可问到点子上了”,尹灵鸢很是放松,甚至捞过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和静贵妃分别倒了杯茶,缓缓道:“我这人一向害怕麻烦,更信奉和气和谐,不喜欢将人一棍子打死,若娘娘肯答应我两个条件,这件事情便就此揭过,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现,如何?” “什么条件?”静贵妃问。 尹灵鸢拿着自己的那杯茶在指尖把玩,却并未饮下:“第一,放弃四殿下,从此再不打他的主意;第二,自请去皇庙修行,再不理凡尘俗务。” 第350章 故意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呵!”静贵妃冷嗤,语带讥讽:“毓贵妃打的好算盘,凭此就想让本宫出家吗?” “娘娘误会了”,尹灵鸢笑吟吟的解释,“自请修行也不一定要非出家,娘娘大可代发修行,皇家更是有许多寺庙可选,再不济,便是在宫中修行也是可以的。” 静贵妃沉吟不语,探究的看着她。 尹灵鸢做势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娘娘出家的,只不过是想让您让出这六宫的权柄,若是能恢复到从前那般与世无争的样子,就再好不过了,从此远离小瑜儿,不要再打扰他的一切。”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从本宫手里夺走四皇子?”静贵妃终于开口,神情间有些怀疑,“既然你这么想要一个孩子傍身,当初又为何拒了三皇子?” 他虽然天资不及四皇子,可在当时的情况,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娘娘又误会了”,尹灵鸢不得不再次解释,“若说是为了小瑜儿,倒也有部分原因,不过无关我自己,我只是不想让他成为你争权夺利的工具,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也应该有自己选择想要过的人生的权力。” “哼。”静贵妃冷哼,也不知是不信,还是嘲讽。 尹灵鸢不管她信不信,接着道:“若是娘娘肯答应这两个条件,之前的事儿我便当什么都没发现,皇上那里,我也自会解释,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静贵妃蹙眉沉吟,似是在思索,片刻后开口,却是询问:“若是本宫不肯答应呢?” “那自然是恶有恶报,娘娘自己种下的因,便要自己吞下这苦果了。”尹林鸢笑吟吟的,又补充道:“若是答应了我的条件,你最多回到从前的日子,甚至还可留着你静贵妃的位份;若不然,这戕害嫔妃的罪名,娘娘可要想好如何承担。” 从前的日子?静贵妃心下冷笑,若是她甘心过从前的日子,也不会费尽心思,走到今日。那样的情形,贵妃不贵妃的,又有什么区别么? “本宫考虑一下。”静贵妃最后这般回复,容色幽深,看不出起伏。 尹灵鸢颔首,话说的差不多了,她便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又好心提醒一句:“紫晴姑娘能在罪刑监撑的日子可不多,若是她先招了供,那么本宫可就无力回天了,所以留给娘娘考虑的日子不多,还望娘娘早做决断。” 话落,再不管静贵妃的反应,尹灵鸢毋自离开。 回到钟秀宫,娴妃正等着,见到她忙迎了上来:“如何?” “该说的我都说了”,尹灵鸢道,“就看静贵妃如何抉择,不过我打赌,她不会答应的。” 娴妃认同的点点头:“她若是肯放手,也不会暗中筹谋多年,做下这许多恶事了。” 跟着尹灵鸢去静和宫又听到现在的初辉,有些不懂了:“娘娘既然知道静贵妃不会应下您的条件,又何苦跑这一趟呢?” 尹灵鸢一笑:“自然是为了让她看到我的信心了。” 初辉歪了歪头,显然没明白。 “如果说静贵妃先前只是怀疑,且不确定灵鸢掌握了多少证据的话,这一遭恰恰可以让她看到,我们是多么的自信和笃定”,娴妃缓缓解释道,“如此,便坚定了她动手的决心。” 初辉恍然大悟:“原来娘娘此一番,是为了逼迫静贵妃动手啊。” 尹灵鸢眯了眯眼睛:“她若就此接受了条件自然是好,若不肯,我们便静等着她入局便是。” “姐姐那里可准备万全了?”尹灵鸢复又问娴妃。 “放心”,娴妃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一切皆已妥当。” 尹灵鸢点点头,正如她临走前对静贵妃说的那样,时间不多,静贵妃若要动手,势必要趁着紫晴还未招供,也就在这两日之间了。 第351章 静待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次日,天气晴好,暖阳和煦。 樱华宫的菜蔬有诸多成熟,尹灵鸢却甚少采摘了,她正在尽最大可能的养种子,以期在离开之前,给尹安禄留下更多的灵蔬菜种。 大哥成亲之后,二哥也重新回到了直隶,继续忙工坊的事情。 聿泽的修为已经完全恢复,他平日里都是以真身呆在尹灵鸢身边,已经甚少回到识海,修为恢复之后,聿泽再呆在识海里,时间久了,两人都会感觉不适,只能临时片刻停留。 下午的时候,齐烨又召她去问了些话,还是关于那根发簪的事儿,尹灵鸢也从齐烨口中得知,紫晴尚未招供。 回来的时候聿泽告诉她,钟秀宫周围出现了好几个陌生的气息,尹灵鸢自然也感受到了,知道应该是静贵妃安排的。 晚上,娴妃带着三皇子过来,三人一起用了晚膳。 三皇子如今日日跟小瑜儿在一块,上午习文,下午也跟着去演武场,他如今不能做太久的剧烈运动,但是略做些骑射习练还是可以的。 “毓娘娘给你的平安符带着吗?”尹灵鸢不放心的问,她虽然推测静贵妃不会在孩子身上下手,但是防患于未然,给两个孩子都佩了平安符。 “一直贴身带着呢”,三皇子道,“四弟的也戴着,毓娘娘放心。” 尹灵鸢颔首,复又叮嘱:“这两日你们俩身边都不要离了人,更别去什么偏僻地方,若是遇上什么事儿,记得跑是最要紧的。” 三皇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母妃和毓娘娘的态度也能感受出来,特别郑重的点点头:“孩儿知道,孩儿一定保护好自己和四弟。” 尹灵鸢点点头,对两个孩子这边,还是比较放心的。 第二天,尹灵鸢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停当,便听宫人回禀,说静贵妃今日又取消了阖宫请安,心里便有了数。 不多时,静和宫的人到了,说是静贵妃请她前往一叙。 “本宫不去静和宫”,尹灵鸢直接拒绝,“静贵妃若想见我,便在御花园的荷风亭罢。” 前来请人的宫人有些为难。 “你去回了就是”,尹灵鸢却不容分说,态度十分坚定。 宫人无法,只好行了个礼,告退回去禀报。 “去告诉娴妃”,尹灵鸢等那人走了之后,立刻吩咐初辉,“可以开始了。” 初辉点头,即刻前往鹂庆宫。 又过了一会,静和宫的宫人去而复返,说静贵妃在荷风亭等她。 “本宫这就去。”尹灵鸢最后照了眼镜子,捋捋头发,透过镜子映出来的聿泽的俊脸,微微一笑,起身离开钟秀宫。 裳香自然而然的走在她右侧落后一点,伸臂扶着,身后,三五个宫女太监跟着,低着头默默随侍。 荷风亭在御花园的东南角,这里一面临着御湖,夏日里可欣赏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映日荷花;一面又背靠重重假山,虽是假山,景致却极秀丽,草木横疏,投下的绿荫刚好为亭子里赏荷的人遮住灼灼日光。所以是夏日赏景纳凉的好去处。 尹灵鸢到的时候,静贵妃已经到了,远远的看到人过来,便缓缓起身,神色平静的招呼道:“妹妹来了。” 尹灵鸢走进,第一眼便察觉到静贵妃身后一人,在她到了之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就当没看见,视线不经意的回转,冲静贵妃抱歉的笑笑:“让姐姐久等了。” “无妨”,静贵妃请她坐下,“本宫也才来不久。” 尹灵鸢从善如流,任由静贵妃给她倒了杯茶,道了谢,方笑吟吟的开口:“姐姐早上派人去请,说是有事相商,不知姐姐想找我说什么事儿,莫不是那日提的两个条件,姐姐考虑出结果了吗?” 第352章 拖延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静贵妃抿唇一笑,却并不回答,只伸手将茶盏往尹灵鸢跟前推了推:“这是新到的西湖龙井,妹妹尝尝可还合口?” 尹灵鸢低头瞟了一眼,并未接过:“姐姐知道的,我只对奶茶有研究,其余的茶再名贵也品不出什么。” 静贵妃并不在意,端起自己的一杯,轻轻啜了两口,似乎在细细品味。 尹灵鸢蹙了蹙眉,再次开口:“娘娘约我来,莫不是为了品茶?若如此,恕妹妹不能奉陪。” 她说着,几欲站起身。 静贵妃这才放下杯盏,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臂:“妹妹何必这般着急。” 她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找你来,的确是想说那两个条件的事儿。” 尹灵鸢重新坐好,洗耳恭听。 只听静贵妃道:“这两个条件,一是要我放弃未来的倚仗,二是要我放弃当下的荣华,实在难以抉择,今日找妹妹来,是想同你商议,可否请妹妹再多宽限些时日?” 听她这么说,尹灵鸢也基本确定,静贵妃此番不是来谈条件的了。 她淡淡笑了:“贵妃娘娘审时度势,又怎不知当下情势,并不是我不想多给你时间,而是看紫晴能在罪刑监坚持多久,若是娘娘觉得紫晴忠心耿耿,酷刑之下还能一直保着娘娘什么都不说的话,娘娘想考虑多久都没问题。” 静贵妃一时语塞,又很快平静下来,依旧是不急不徐的商量道:“可是妹妹也说了,一旦本宫答应,妹妹便有法子在皇上面前妥善处置了此事,相信关于紫晴,妹妹心中也早有应对罢。” “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先料理了紫晴这边,您再考虑要不要接受条件?”尹灵鸢挑眉反问。 静贵妃竟然还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尹灵鸢简直被气笑了:“娘娘,您这如意算盘打的也太响亮,可谁也不是个傻子,你觉得可能吗?” 明明是交换条件,被威胁的一方却要求对方先消除威胁,再考虑要不要答应条件,正常人干不出这等事儿。 静贵妃精明一世,提出这样的条件,也根本没指望尹灵鸢能答应,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罢了。 她丝毫不在乎尹灵鸢略带嘲讽的语气,反而继续分说自己的道理:“其实妹妹,你让我现在答应这两个条件,委实有些强人所难,毕竟你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我看不到,若是你一番虚张声势,本宫岂不是自断后路?” 尹灵鸢这次是直接笑出了声,再次起身欲走:“你若觉得我是虚张声势,那么不答应便是,何苦又在这里缠磨?” “瞧你,怎么又急了。”静贵妃赶紧跟着站起来,拦着尹灵鸢试图将人按回座位,嘴上道,“我不过是想要跟你商量,妹妹何必如此没有耐心呢。” 尹灵鸢视线不经意往远处扫过,看到一抹熟悉的明黄色身影,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开口:“既然姐姐觉得我虚张声势,那么我就说说我知道的事儿,姐姐听听对不对?” 静贵妃面色一沉。 尹灵鸢不等她反对,缓慢而清晰的开口:“承启十二年,皇上南巡,荣贵妃统领六宫诸事,你暗中给荣贵妃下毒,以至她重病身亡,又借此毒的传染性,大肆剪除六宫诸人,包括娴妃,因为在你的计划里,只有这两个人都没了,你才能名正言顺的接管六宫事务。” “之后皇上回鸾,你果真因为处置得当,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却没想到方吉平成功祛除疫病。你想要拉拢也好、探究也罢,假借紫晴倾心之名,欲将贴身宫女许配于他,不成,便送含绿一支藏了毒的金簪。” 第353章 罄竹难书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静贵妃面色愈发难看,尹灵鸢却继续说道:“承启十三年,你指使莲婕妤,污蔑本宫妖邪侵体,不惜从外头请来大法师,设下陷阱想要我的命,事败,莲婕妤担了所有罪责,而你独善其身。” “对了”,尹灵鸢歪了歪头,显出几分俏皮,“你们借以请大法师入宫的理由——蔡婕妤莫名无故的腹痛,也都是你静贵妃的手笔,我没说错罢。” 静贵妃不发一言,只是阴沉沉的盯着她。 尹灵鸢自己点了点头,仿佛在肯定自己所言,继续道:“你通过崔馨儿跟蔡婕妤同住的便利,指使崔馨儿给蔡婕妤下毒,致使她无故腹痛。后来法师的事情了结,你不想蔡婕妤生下皇嗣,便故技重施,再次指使崔馨儿害死蔡婕妤腹中之子,并且利用余妙蕊善妒的心思,将此事成功嫁祸到余妙蕊的头上。” “你深知子嗣的重要性,而自己无子傍身,便选中了四皇子,为此不惜陷害荷嫔,杀母夺子。” 尹灵鸢还在说:“承启十四年,你指使崔馨儿,收买荷嫔的贴身宫女芷蓝,借荷嫔给三皇子做马靴之事,在靴内藏针,害三皇子坠马受伤,荷嫔因此受罚,思虑惊惧以至丢了性命。” “即便后面事情败露,也是崔馨儿承担罪责,而你再一次片叶不沾身,成功得了四皇子在膝下”,尹灵鸢缓缓看着她:“我说的这些可有遗漏吗?静贵妃娘娘。” 静贵妃死死盯着她,心中惊涛骇浪一般,实在没有想到,尹灵鸢竟然对她所作所为知道的这般清楚。 她张了张嘴,想要否认,尹灵鸢却先一步开口:“娘娘先别急着否认,反正这里也没有旁人,何不开诚布公一些,左右你我之间,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罢,更何况……” 尹灵鸢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静贵妃,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你是如何从冷宫宜妃手里拿到那个东西,我也是一清二楚的呢。” “你……”静贵妃陡然瞪大眼睛,满眼写着不可思议,“你怎么会知道?” 她又使劲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一般否认:“不可能,你不可能会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尹灵鸢重新恢复端端正正的坐姿,“静贵妃娘娘,你觉得我掌握的这些,可还足够吗?” 哪怕是其中一两件,捅到皇上跟前,都足够将她打入深渊,更何况,尹灵鸢说的,简直桩桩件件,样样俱全。 “不可能!”静贵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飞速转动,“不可能的。”她死死盯着尹灵鸢:“你只不过是抓到了一个夏彩,如何能知道这许多事情,顶多……” 静贵妃干哑的吞咽了一下,“顶多是荣贵妃的事儿……” 尹灵鸢嗤笑:“难道荣贵妃的事儿还不够吗?” “不错”,她点点头,“其余事情的确不是夏彩告诉我的,是我自己一点点查出来,可是静贵妃娘娘莫不是忘了,这‘墙倒众人推’,荣贵妃的事情一旦坐实了,其余种种,揭露出来也不过是时间早晚。届时皇上就会看到,他如此信任看重的贵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如此费尽功夫,势要将我拉下去,我跟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静贵妃咬牙切齿。 “你这话问的”,尹灵鸢觉得有点好笑,“我以为前面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先要害我在前,难道还不许我反抗吗?不只是我,娴妃、玄珏、小瑜儿,哪个没受过你的暗害,怎么静贵妃觉得,害了人都不会遭报应的吗?” 静贵妃只盯着她,眼中的杀意有如实质,尹灵鸢坦然的跟她对视,也知道今日摊牌,必定是个你死我活的结果。 却见静贵妃忽然轻轻笑了,在她满是戾气的脸上,这抹微笑显得那般违和,甚至有些惊悚:“毓贵妃的准备还真是充分呐,可是知道归知道,若有证据,本宫怕是早就不再这里了。” “娘娘难道忘了夏彩?”尹灵鸢提醒。 “自然不会忘”,静贵妃含着一抹微笑,“否则你以为本宫今日同你在此地废话良久,所谓何?” 尹灵鸢也笑了,不过她笑的如沐春风,是打心底里发出的笑意,而后朱唇轻启,缓缓道:“自然是为了拖延时间了。娘娘黔驴技穷,怕是要狗急跳墙,今日引我来此,便是为了你的人能潜入钟秀宫,取了夏彩性命。” 第354章 肃杀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静贵妃再次变色,没想到尹灵鸢连她这一步棋都洞悉了。 可是她既然知道,又为何跟自己在此地虚耗良久? 不等静贵妃想明白,尹灵鸢忽然转身,冲身后的某个方向招了招手。 静贵妃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原本静立在外围,毓贵妃带的那几个随侍之间,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随着她一步步走进,静贵妃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终于在对方抬起头的一刹那,如遭雷击。 “夏?彩!” 静贵妃几乎是从喉咙里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的厉害。 聿泽之前便提醒过她,钟秀宫周围出现不明陌生气息,尹灵鸢便猜测静贵妃准备动手,今日这一出调虎离山,更加让她肯定。 虽然钟秀宫有聿泽在,静贵妃的人肯定得不了手,但是尹灵鸢却想出了更好的法子。 她亲自将夏彩带在身边,并且用了一点小小的障眼法,让周围人都不会注意到她,如今时候到了,她自然而然的解了夏彩身上的障眼法,静贵妃看到这个人,便知道自己的安排落了空,打击更大。 “你竟敢直接将人带在身边?”静贵妃阴翳的盯着夏彩,话却是对着尹灵鸢说的。 “我若不带在身边,你是不是就以为自己今日的调虎离山便得手了?” 静贵妃沉吟不语,双目微阖,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片刻之后,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倏然抬头,看着尹灵鸢道沉声道:“你以为带在身边便能保她平安了?” 说罢不等尹灵鸢反应,突然伸手,一把八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尖锐的簪头直指夏彩咽喉。 她竟不惜自己动手,亲自取夏彩性命? 尹灵鸢怎会让她如愿,在静贵妃拔下簪子的那一刻,反应更快的将夏彩拉到自己身边,堪堪避过尖锐的簪头。 静贵妃一击不成,欲再次出手,她双目通红,冲着自己的人厉吼:“都是死人吗?给本宫杀了这个贱婢!” 尽管伺候静贵妃多年,这些宫人们也从未见到过这般状若疯癫的娘娘,可是听到吼声,还是下意识的上前。 尹灵鸢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冲上来护着,形势一触即发,尹灵鸢忍不住往假山的方向扫一眼,意料之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皇上!”她大吼一声。 这一声皇上,便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熄了所有人的冲动。 静贵妃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她保持着举发簪的姿势,缓缓的、缓缓的转过头来。 只见齐烨一身明黄,满脸肃杀,大步往这边走来,他身边的娴妃,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皇……皇上……”静贵妃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开口。 “静贵妃”,齐烨冷冷扫视着他,“你可真是让朕意外。” 啪嗒一声,静贵妃手里的簪子落了地,脚步微动,试图凑上前:“皇上,您听臣妾解释……” 李德福倏然上前一步,挡在了齐烨身前,对静贵妃充满警惕的开口:“娘娘,您别再上前了。” 这是明显的戒备姿态,难道以为自己会伤了皇上吗? 巨大的恐惧、懊悔、委屈向她袭来,静贵妃站在原地,满心复杂的看着皇上,却只能徒劳的说:“不是的,不是您看到的这个样子……皇上,臣妾可以解释,求求您……” “臣妾参见皇上”,尹灵鸢提高的声音,淹没了静贵妃下面的哀求,“不知皇上何时过来的?” “就在你们说到,虚张声势的时候。”齐烨沉声道。 第355章 消失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虚张声势? 静贵妃到这个时候,还能勉强保持思考,也实属不易了。 她回忆起方才说的许多话,却越是回忆,心越往下沉。 之后种种,尹灵鸢细数的桩桩件件,她都承认了。 “静贵妃还想解释什么?”齐烨冷声开口,“是要跟朕详细说说,你是如何筹谋布局?又是如何戕害嫔妃、加害皇嗣的吗!?” “我……”静贵妃浑身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齐烨那冰冷肃杀的眼神,压的她再不敢抬头。 直至此刻,她忽然想明白了。 根本不用什么证据,也没有所谓的墙倒众人推,一切不过是毓贵妃计划好的局。 夏彩或许的确知道些什么,但她知道的并不足矣定自己的罪,所以尹灵鸢才设下如此一个局。 为何她假惺惺的上门,同自己谈条件?为何今日她不去静和宫,却偏要约在荷风亭见面? 不就是因为那片假山吗? 人隐在假山后头,可以看清楚这边,这边的人却很难发现对方。 而为何皇上会如此恰巧的出现在这里?看看他身边跟着的娴妃,就什么都明白了。 “请君入瓮”,静贵妃冷笑一声,“毓贵妃这一招还真是高明,环环相扣,只等本宫自己踏入你的圈套。” “你若是没有做过这些事,本宫的局又从何设起?”尹灵鸢丝毫不避讳自己设局的事实,齐烨又不是傻子,纵使眼下一时忽略,事后也总能想明白。 况且她设局只为揭穿静贵妃,并没有加害谁,所以也不怕齐烨知道。 而事实证明,这个局很成功,静贵妃不只承认了自己的罪名,最后还疯了一般欲杀夏彩,齐烨全都看在眼里,不可能再相信她的任何辩解。 “将静贵妃收监,朕亲自审问”,齐烨缓缓开了口,“封禁静和宫,凡与此案相关一干人等,全部封闭在各自宫中,不得朕令,不许同外面有任何接触。” 七日,尹灵鸢也被封禁在钟秀宫里,整整过了七日,夏彩早在当时便被皇上的人带走了。 这期间,有过皇上的人前来问话,态度倒也客气,尹灵鸢都一一答了。 这七日里,人出不去,外头的消息也传不进来,齐烨雷霆之威,关于静贵妃案子的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 直到七日之后,皇上下令,六宫才解了封禁,第一时间传出来的消息便是,静贵妃死了。 直接死了,没有任何罪名,对外只说是暴毙,下葬也十分潦草,尹灵鸢专程去看了,确定静贵妃的确是死了。 紧随其后的,是静和宫的宫人们,紫晴直接死在了罪刑监,紫月和一并贴身伺候的宫人们也一夜之间没了气息,以身殉主。 至于是不是自愿,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尹灵鸢其实能理解齐烨这般处置,静贵妃位分尊贵,又执掌六宫多年,几乎相当于副后,一国之母,竟是这等心思歹毒的不堪之人,揭穿出来,只会是天齐皇家的一大丑闻,令皇室蒙羞。 为了保全皇室的体面,齐烨选择了压下事端,但是为非作歹的人,必须死。 对于这般的处置,尹灵鸢并没有什么意见,唯一令她不安的是,“心想事成”始终没有找到。 封禁接除之后,她便去静和宫寻了,聿泽也一起,可是角角落落探查遍了,依旧没有发现“心想事成”的踪迹。 这个来自修真界的害人法器,几经辗转,竟然再次消失不见了。 第356章 怀疑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连好几日,尹灵鸢和聿泽明里暗里的去静和宫好几次,遍寻不见“心想事成”,甚至尹灵鸢还趁夜偷偷潜入过孙嫔的重禧宫,依旧一无所获。 “依照静贵妃的性子,她应该不会把这东西交给孙嫔”,尹灵鸢事后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孙嫔在静贵妃那也就是个不甚好用的工具,连盟友都算不上。 聿泽倒是有一个猜测。 自从那日荷风亭之后,静贵妃之事都是皇帝亲自主理,六宫诸人别说插手了,基本上都被封禁在自个宫里,连门都出不去。 唯一能接触到静贵妃的只有齐烨。 他没有说,而是道:“那法器凡人能用,全靠灵石维系,到今日只怕也不余多少灵力了,即便谁拿到了它,也不能再发挥多大作用。” “我知道”,尹灵鸢点点头,“但这东西找不出来,总觉得是个隐患。” 其实若真是落到了皇帝手里,聿泽心想,也就算不成隐患了,毕竟皇上要杀谁,即便没这个东西,也照样办得到。 而唯一会因此带来隐患的,怕是眼前这个人。 “说起来”,聿泽话音一转,“我们是不是也要开始准备离开了。” 尹灵鸢一愣,随即缓缓蹙起了眉头。 大哥已经成亲了,跟大嫂琴瑟和鸣;二哥一切顺遂;家中没有了余氏和尹安煜,十分和谐平顺;宫里头静贵妃没了,剩下的孙嫔贯会逞些嘴上功夫,成不了大气候;小瑜儿虽然依旧住在葳蕤轩,但因为柔安公主的缘故,基本上也算是归娴妃抚养了……一切都没什么不妥,而聿泽的修为也全部恢复,似乎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养居殿。 齐烨盯着面前桌案上三个金灿灿的物件好一会了,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德福不敢打搅,他端着新沏的热茶,悄无声息的上前,将原本凉了的茶盏换了,复又弓着身子退下。 他不知道这金子制成的东西有什么奇怪,以他这个皇上身边头号大总管的眼光来看,不过是略精致些的赏玩之物,全部同黄金打造,稍显俗气。依照他对皇上的了解,应该不会是喜欢这样的东西才对。 许是因着静贵妃的缘故?李德福心底揣测。 静贵妃临去之前,皇上去见了她,两人说了好一会子话,连李德福都被遣了出去,回来后不久,皇上就命人从静和宫取了这个来,想是静贵妃的生前之物,皇上留个念想罢。 他不知道,也不敢问,自从静贵妃死后,皇上哪个宫里都没去过,还常常陷入沉思,神情倒是看不出悲伤,但也绝不是高兴。 “皇上”,李德福想起今日后宫形势,忍不住提起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能老是没个主事儿的人。” 六宫遭逢巨变,眼下更是没了理事的人,正混乱着。光这几日,就有不少大小管事寻到他这里诉苦,李德福不得不开这个口。 齐烨抬起头,轻轻扫了他一眼。 李德福腰弯的更低:“眼见着就要到月底了,六宫的份例赏银,还有各宫各处的事务……” “先让娴妃管着罢。”齐烨开口,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李德福有些意外,论位份、论宠爱,他都以为会是毓贵妃,且娴妃如今还要照应三个孩子,岂不分身乏术? 但看皇上的态度,李德福还是咽下了自己的疑惑,顺从的点了点头:“奴才这就去传皇上谕旨。” 他转身欲走,齐烨却出声唤住:“毓贵妃那里……”齐烨顿了顿,问了个略显奇怪的问题:“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李德福敏锐的神经突的跳了一下,不明白皇上所谓的“异常”从何说起,他心中疑惑,却也只敢老老实实的回答:“跟平时一个样,倒是并未见异常……” 齐烨颔首,很久都没有说话,李德福正犹豫着自己是该走,还是继续候着听吩咐。 只听皇上再次开口:“找几个人,暗中留意着毓贵妃的一举一动,报知于朕。” 李德福心里咯噔一声,不明白毓贵妃怎么就惹了皇上的疑心,被这样监视,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奴才遵命。”他低声应了。 “隐秘些。”齐烨复又叮嘱,声音低沉,不辨喜怒。 第357章 皇上驾到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的平安符和解解毒丹已经分发的差不多了,无论宫里的宫外,都得了一份,考虑到娴妃身边孩子多,她后来又补送去了好些。 仙客楼和仙茗小筑,她都是跟二哥五五分账,织悯工坊的生意,因为还有朝廷的份,尹灵鸢自己只占了三成,从前这些收益银子都是直接送进钟秀宫的。 既然要走了,尹灵鸢写了封信给二哥,托他寻两三家靠谱的钱庄,给自己开了户,日后生意上的收益就全存到钱庄里,不必再送进宫来了。 两宫的菜蔬肯定是不会再种了,这半年来种子和幼苗都攒了不少,连带着信一起给二哥送去。 另外又送去尹家好些,如今家里是大嫂当家,尹家在乡下也有庄子田地,若是他们愿意,也可在自家田庄种些,寻常吃着总是好的。 身边的宫女太监们,等自己走后,按照宫里的规矩,会被重新收归登记,而后分派到别的宫室,倒也不用她担心。 只是初辉和裳香到底与她情分不同些,尤其是初辉,这些年陪在她身边。 尹灵鸢想着问问这两个人的意见,若是想要出宫,她也可以安排。 “奴婢唯愿追随娘娘”,裳香听罢,第一个表示,“奴婢在娘娘跟前当差习惯了,只愿一辈子随侍娘娘左右。” 初辉却听出了点旁的意思,尹灵鸢问的是她二人日后作何打算,可是初辉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很多事情看在眼里,也有所感知。 “娘娘您……莫不是决定了?”初辉语带迟疑的开口,面色显出些慌乱。 尹灵鸢点点头,并没有刻意隐瞒,初辉含绿她们知道多少,她也说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一无所觉的:“如今尘埃落定,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初辉一时间有些难过,裳香搞不清楚状况,初辉却是知道的,娘娘不会带上她们任何一个人,这一去,也不知往后还能不能再见面。 “奴婢……”她一瞬间竟有些哽咽。 尹灵鸢见不得她这样:“好了,也不是就生离死别了。”她安抚的拍拍初辉的手背,复又转向裳香:“你们两个也正经想想,以后总得过自己的日子,要有自个的打算。” 裳香倒有些云里雾里了,她一开始只是以为娘娘要给她们说亲,如今看初辉的样子,分明是十分难过。 “皇~上~驾~到!” 高扬的唱和声从外头传来,唤回了三人各自的思绪,尹灵鸢率先迈步出门,带着一众宫人们跪迎。 “都起来罢”,齐烨背负双手,越众而过,轻声说了句。 尹灵鸢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她站起身如往常一般,想请皇上入正殿上座。 “批了半晌折子,朕也坐累了”,齐烨道,“不如贵妃带朕四处走走。” 尹灵鸢自是不会反对,她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皇上请。” 齐烨当先一步,开始在钟秀宫里四下转悠。 自然是少不了去看菜园子的。 尹灵鸢亦步亦趋的跟着,听齐烨时不时品评两句,她都一一答了,有时开几句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可她就是觉得,齐烨今日有些不同,看四周的目光,好像也带着审视。 转了一圈,齐烨觉得有些乏了,便寻到后院的葡萄架下坐了,葡萄藤长势旺盛,映下来的树荫刚好供人避暑乘凉。人坐在底下,放眼望去,入目皆是葱绿菜蔬。 尹灵鸢又吩咐呈上茶水果品。 齐烨吃了口蜜瓜,不由点点头:“你这里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味道。” 尹灵鸢谦虚:“皇上谬赞了。” “不是谬赞”,齐烨却一下子认真起来,“朕说的是实话。” “不过贵妃啊”,他说着一偏头,双目直视尹灵鸢,“朕一直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种出来的这些蔬果,就是比旁的好吃数倍呢?” 第358章 试探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心有所觉,面不改色,依旧笑吟吟的道:“皇上怎么又问起这个了,从前不是都说过,臣妾不过比旁人多用些心思罢了。” 齐烨微微颔首:“是说过,不过这心思也看怎么用了,朕记得从前莲婕妤也是十分上心,想要效仿你种果蔬,只可惜相去甚远。” 尹灵鸢瞄着齐烨的神情,应对的愈发小心:“皇上,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齐烨不语,只是略带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尹灵鸢,后者被他这样看着,简直如坐针毡。 “皇上再尝尝这个”,尹灵鸢倾身,将一叠糕点往齐烨面前推了推,“昨日新做的蛋挞,外酥里嫩呢。” 齐烨玩味的打量她片刻,就在尹灵鸢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终于移开视线,转向被推过来的糕点,捏起一个在置于面前:“贵妃一向会想这些新奇玩意。” 尹灵鸢不知道他这话是否还有深意,就当没听懂,又生怕他刨根问底,再次说起菜蔬的事,连忙转移了话题,说起皇子们的近况。 “日前听方太医说,玄珏的身子已经无碍,现下可以开始如常习练骑射了,真是可喜可贺”,尹灵鸢努力制造话题,“还有小瑜儿,皇上可去看过他们吗?” “没有”,齐烨摇了摇头,“有闲妃照应着,朕可放心。” “是啊”,尹灵鸢附和,“娴妃姐姐一向周到细致。” 两人说起旁的,齐烨总算没再提菜蔬的事儿。 他过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按照平日里的习惯,定然是要留下来用晚膳的,钟秀宫的人也不用吩咐,早就开始准备着。 没想到临到晚膳的时辰,齐烨却起身欲走。 “皇上不用一道用晚膳吗?”尹灵鸢起身相送,不由问道。 “朕还有事儿,今日就不陪你用膳了。”齐烨道。 尹灵鸢将人送到门口,俯下身子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齐烨却忽然脚步一顿,迈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他转身,看着俯身行礼的尹灵鸢,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毓贵妃可相信鬼神道术之说?” 尹灵鸢心里咯噔一声,她没有抬头,声音听不出变化:“皇上缘何这样问?臣妾以为,鬼神之说,实属无稽。” 很久,齐烨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尹灵鸢一直低着头,入目所及是齐烨明黄色的靴子,感受着头顶灼灼的视线,烧的她发慌。 终于,就在尹灵鸢腿都要蹲麻了的时候,靴子的主人调转脚步,大步离开。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跟随皇上离开,整个宫苑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初辉连忙上前,将尹灵鸢扶起来。 “皇上今日怎么仿佛有些……”她略带迟疑的开口,没有将话完全说出来。 “先用膳罢”,尹灵鸢转身回去,轻声吩咐了句。 她自然也看出齐烨今日的不对劲,先是问她灵蔬的问题,临走前又说什么鬼神道术,试探之意太过明显。 晚上躺在床上,她辗转思索,联想到那个消失了的“心想事成”,忽然灵光一闪:“莫非……在皇上手里?” 聿泽侧着身子,用手肘支撑着脑袋,闻言点了点头:“你终于想到了。” 尹灵鸢瞪眼睛:“你早就想到了?” “其实只要想想,那七日里谁最有可能接触静贵妃,就能推测出来‘心想事成’只可能在皇帝手里。”聿泽缓缓道。 这也是为什么他提醒尹灵鸢该是时候离开。 齐烨既然能拿到“心想事成”,许多事情想必都有了猜测,静贵妃对尹灵鸢早有怀疑,怎会不抓住最后的机会报复,想必是有一分都说成了十分。 端看今日齐烨对尹灵鸢的试探,便知他多半信了静贵妃所言。 第359章 半仙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钟秀宫里,尹灵鸢指尖捏着一枚药丸,反复把玩。 “要不还是过几日?”她犹犹豫豫的看向聿泽。 这药跟她给余妙蕊的差不多,都是吃了能让人生病的药,只不过比余妙蕊吃的药性更大,吃下去身子坏的更快,三五日的功夫,就能“一命呜呼”。 “几日?”聿泽反问。 “就……”,尹灵鸢想了想,“一个月?” 聿泽不置可否。 自齐烨上次的试探,已经过了好几日,这些天齐烨倒是没有再来,宫里也没什么动静,但是尹灵鸢知道,怀疑的种子埋下了,离开便是势在必行的。 只不过她还没完全安排好,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初辉和裳香的去处我还没安顿好,还有娴妃,我也还没想好怎么跟她告别。”尹灵鸢补充了一句。 “是不是最好再见一见你两位兄长,跟含绿宝笙依依惜别一番?”聿泽替她补充。 尹灵鸢有些讨好的冲着他笑:“我这突然‘暴毙’,他们不知情该有多伤心啊。” 聿泽看了她一会,颇有些无奈的道:“上次余妙蕊离宫的手段,你两个哥哥都有参与,你以为他们不会想到此吗?” “那也……”尹灵鸢依旧有些犹豫,“不然再给我半个月,成吗?”她商量着。 “你呀。”聿泽颇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 尹灵鸢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抱着聿泽的手臂来了个热情的亲亲,然后一转身,跑去看她的菜蔬去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聿泽看着她出去的身影,摇头轻笑。 又收了两大包种子,下午的时候尹灵鸢去找娴妃,给她送果子。 娴妃如今可是忙的很,六宫的事儿一股脑都来了,刚开始接手的时候因为事情堆积,好忙了一阵子,如今总算稍有缓解,见到尹灵鸢,还颇有些怨气:“你倒好,当个甩手掌柜,也不知道帮帮我。” “我哪会啊。”尹灵鸢夸张的大叫,又讨好的凑上前,“能者多劳嘛,你是知道我的,从来不管这些。” “你可真是……”娴妃没脾气了,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多亏了李婕妤,从旁帮衬着。” “她待姐姐是真心”,尹灵鸢道,“姐姐日后提携着,你们俩一起料理六宫诸事也好。” 娴妃也是认真想过这件事儿的,只是李婕妤如今位份太低,若要协理六宫,怎么也要嫔位以上才行。 “日后有她在你身边,互相帮衬着我也放心。”尹灵鸢又道。 娴妃慢慢转过头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呗。”尹灵鸢故作玩笑的道,“姐姐,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可不要伤心。” “什么叫你不在了?”娴妃越听越不对劲,神情都郑重起来,“灵鸢,你有什么事儿,可不许瞒我。” 尹灵鸢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实话,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对她是个保护。 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先打个预防针:“我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随口说说。” 她顿了顿,又稍稍正色起来:“不过姐姐,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别忘了,我可是个有本事的‘半仙’呢。” 第360章 真面目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是夜。 天上月朗星稀,夏虫躲在草丛深处,此起彼伏的叫个不停。 养居殿四面守卫森严,侍卫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随时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尹灵鸢踩着月色,大摇大摆又悄无声息的潜入养居殿的大门。跟聿泽修炼这么久,障眼法可说是她用的最熟练的术法了。 两人今日是来找“心想事成”的。 根据他们的推测,心想事成八成就在齐烨手里,虽然聿泽说它没什么功效了,但毕竟是修真界的法器,原本余下的毒药还有没有?金笔上的灵石还余多少灵力?这些都是不确定的。 况且,这么久以来,尹灵鸢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它真正的模样。 这才有了今日的夜探养居殿。 今夜皇上独宿,时机再好不过,他们只要找到心想事成,将原本的毒药毁去,再把金笔上的灵石灵力消耗掉,都不必将“心想事成”带走,悄无声息处理了这桩麻烦。 从大门到寝殿,每一个门口都有侍卫把手,他们身着重甲,走路却悄无声息,尹灵鸢甚至看到了两个眼熟的,是南巡的时候韩风的下属。 进到内院,聿泽先散发灵识感受了一下,果不其然,探查到丝丝微弱的灵力气息。他用手指了指灵力的方向,尹灵鸢并不陌生,那里正是皇帝的寝殿。 寝殿里亮着微暗的灯火,齐烨正在龙床上安稳的睡着,聿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甫一踏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聿泽脚步微微一顿,尹灵鸢转回身看他,以眼神示意:怎么了? 聿泽摇摇头,在这里能更明显的感受到“心想事成”的位置所在,他指了一个方向,拉着尹灵鸢上前。 许是齐烨觉得在自己的寝殿里安全无比,“心想事成”都没怎么掩藏,大摇大摆的束之高阁,装在了一个大木盒子里,放在多宝阁架子上。 聿泽精准的找到木盒,打开,一片金灿灿的晃眼。 里面玉匣、金册、金笔都安静的躺着,尹灵鸢可算是见到实物了,果真是通体金黄,纹理雕刻都细致入微。 只可惜,是个害人的东西。 她拿起金笔,不用聿泽提醒,她自己就能感知到,上面灵石的灵力已经很微弱了,尹灵鸢运转自身灵力,只是稍稍蓄力,便冲掉了灵石上那仅存的微弱灵力。 只见笔端微微闪烁,之后便彻底失去光泽,如今它已是一只凡笔。 金册上写了许多字,前面的她不认识,只在最后两行,尹灵鸢认出那是天齐的文字,想来不是宜妃便是静贵妃所书。 如今金笔没了灵力,这金册也就无足轻重了。 剩下的玉匣,略微有成年男人的手掌大小,乃是金镶玉所制,尹灵鸢刚要打开,聿泽却按住了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来。 尹灵鸢松手,聿泽接过的同时,手上微弱的蓝色光晕闪烁,之后他打开玉匣盖子,只见里面零星散落着几枚丹药,还有一株不知道是什么的枯草。 “要毁掉吗?”尹灵鸢小声问。 “已经没有效力了。”聿泽道,他方才那一阵蓝光,便是事先将里面的东西化去了。 尹灵鸢点头,合上盖子,将盒子摆回原来的位置,便准备离开。 许是这一切太过顺利的缘故,她放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手肘意外碰到了旁边的一样摆件,那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刀鞘上还镶着各色宝石,尹灵鸢进来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它,这一碰,却突然感觉不对劲,触碰的一刹那,她只觉全身一阵异样,仿佛被一股微小的电流窜过。 尚来不及探究这感觉是怎么回事,她便急急忙忙伸手,想要借住因为她的触碰而从架子上滚落,即将砸到地上的匕首。 还好聿泽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接住匕首。 在匕首触碰到聿泽的一刹那,尹灵鸢夜彻底看清了,聿泽身上的障眼法陡然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 她尚来不及细想,只听寝殿的另一个方向先突然传来一声冷呵:“什么人?!” 尹灵鸢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就见齐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乌黑的眼睛掩藏在阴影里,在她和聿泽身上反复打量。 他看见了! 尹灵鸢心底一紧,齐烨看见聿泽了! 第361章 愤怒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因为双修道侣的关系,尹灵鸢和聿泽彼此能辨认出障眼法,跟旁人完全看不到不同,用了障眼法的两个人在彼此眼里,就像是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方才聿泽接到匕首的一刹那,尹灵鸢清晰的看见,这层朦胧的雾气消失不见了。 而自己方才那阵异样之感,也是因为触碰到了匕首的关系? 一把普通的匕首,竟然破了她和聿泽的障眼法? 只是眼下并没有给她寻根究底的机会,因为齐烨已经认出了尹灵鸢。 他下意识的开口,便要大声喊人,聿泽却先一步出手,身形一闪便到了齐烨床边,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齐烨的喊叫便卡在了嗓子眼,再也出不了口。 他惊异的瞪着聿泽,巨大的恐惧和不可思议充斥着他的精神。 “又见面了”,聿泽声音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对着齐烨淡淡吐出了两个字:“黄兄。” 齐烨在昏黄的烛光下,也终于认出了面前这个男人,正是南巡的时候,以“尹钰则”之名,跟他们结交的江湖客。 当时他便表现出对尹灵鸢直接大胆的恋慕之情,甚至还曾向自己提亲。 齐烨以为回宫之后,这人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没承想,竟是直接潜入了皇宫,甚至还跟毓贵妃一起,潜进了自己的寝殿。 这一刹那,被自己的女人背叛的事实狠狠砸在他的头上,齐烨无以复加的屈辱和愤怒,让他整个人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你也不必如此怒不可遏”,聿泽仿佛知道齐烨心中所想,他偏过身子,冲尹灵鸢招招手:“鸢儿,过来。” 尹灵鸢一直静立在原地,从被齐烨撞破的那一刻起,她整个人都蒙了。 怎么会被齐烨发现? 尹灵鸢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场景,她早已习惯了聿泽的强大,习惯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即便是最后离开,也是装病假死,在齐烨那,只会以为一个妃子生病死去了。 可是如今,齐烨发现了她大半夜的闯皇帝寝宫,更要命的是,发现了聿泽的存在。 一切计划都被打乱,她也根本找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 “鸢儿”,聿泽见她不动,又唤了一声。 尹灵鸢这才挪动步子,硬着头皮来到近前。 只见聿泽牵起她的手,微微笑着对齐烨道:“介绍一下,这是本座的道侣。” “你……”齐烨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突,颤抖着嘴唇,终于艰难的吐出这一个字来。 尹灵鸢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连忙抽出手,上前安抚道:“皇上,您消消气,别激动了,我们没有恶意的。” “你,你这个贱……”齐烨被聿泽法术压制,只能断断续续的吐出极微弱的声音,“竟敢……背叛朕!” “黄兄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聿泽在一旁幽幽道,“本座同鸢儿相识在先,结成道侣已有数年光阴,跟陛下您也从未有过夫妻之礼。” 齐烨甚至来不及分辩他话里的“道侣”二字,只听到数年光阴,便更觉愤怒,自己宠爱多年的毓贵妃,竟然一直跟另一个人男人在一起,别说是至尊无上的帝王,换任何一个男人,只怕都忍不了。 尹灵鸢又气又无奈:“你可少说两句,现在怎么办?” 看齐烨这模样,一旦撤去他身上的术法,怕是即刻便会唤人进来,将两人就地斩杀。 她可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又不能杀了皇上,尹灵鸢进退维谷,都要为难死了,偏聿泽还在时不时的火上浇油。 “有没有什么抹去人记忆的法子?”她异想天开的问。 聿泽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那怎么办啊”,尹灵鸢急得不行,“你倒是想想办法。”至少别再火上浇油了。 聿泽想了想,凑近了齐烨,用商量的口吻道:“黄兄啊,你先消消气,咱们坐下来细聊怎么样?” 齐烨不置可否,但眼神里的愤怒根本藏不住。 “你看,我若想对你不利,早就下手了”,聿泽继续耐心的劝说,“这样,我先撤去你身上的禁制,你也别急着喊人,听我们好好解释,如何?” 齐烨剧烈的喘息着,也知道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的愤怒,终于缓慢而僵硬的点了点头。 尹灵鸢稍稍放下心来,聿泽信守承诺,轻轻挥手,扯去了齐烨身上的禁制,后者剧烈的咳嗽两声,终于感觉那股压迫他全身的力量消失不见了。 直至此刻,他方才有了更多的思考,眼神在尹灵鸢和聿泽身上逡巡一圈,最后落在尹灵鸢身上,警惕而阴沉的开口:“所以静贵妃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静贵妃都跟您说了什么”,尹灵鸢尽量和善的开口,“但我真的不是坏人,也并没有害您的心思。” 她看了一眼聿泽,后者冲她微微颔首示意,尹灵鸢便轻声叹了口气:“其实,我不过是机缘巧合,得以入修道的一名普通人罢了。” 第362章 威胁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隐去灵泉,捡着能说的跟齐烨说了。 简单概括就是,她在禁足期间,机缘巧合遇见了残魂聿泽,在他的帮助下步入修道。 而聿泽也在自己的帮助下,慢慢恢复修为。 两个人相辅相成,顺其自然的结为道侣,那些菜蔬之所以好吃,是因为聿泽教她用灵力种出来的。 “有灵蔬生长的地方,周围灵气便会浓郁,有助于修为的提升和恢复”,尹灵鸢道,“因为里面蕴含灵力,所以会格外鲜美,凡人吃了,也是能强身健体的。” “所以,你才会在樱华宫和钟秀宫那般大肆的种植菜蔬?”齐烨差不多已经冷静下来了,尹灵鸢口中所展现的修真世界,显然比他的女人“红杏出墙”更具冲击力。 尹灵鸢点点头,接着道:“我们今日深夜闯皇上寝殿也并没有恶意,是为了查看‘心想事成’,就是那个盒子里金灿灿的东西”,她说着一指身后的多宝阁木架“应该是静贵妃临死前交给您的罢。” 齐烨扫了那边一眼,只略微的点了点头。 “这个东西原本是修真界的法器”,尹灵鸢道,“先前在宜妃手里,便用它害了不少人,宜妃死的时候,我们便找过它,没有找到,后来才发现是落到了静贵妃手里,南巡刚回来时,宫中的疫病便是因这东西而起,实在不是什么好物。” 她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在离开之前,我们打算先处理掉这玩意,免得它再遗害人间。” “离开?”齐烨敏锐的捕捉到这两个字眼,带着些疑惑的语气重复道。 “嗯”尹灵鸢复又点头,“其实我们早就想离开皇宫了,因为‘心想事成’才拖到今日,既然……” 她话未说完,便被齐烨冷冷打断:“你是朕的妃子,岂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 尹灵鸢被他吼得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叹了口气:“皇上,妃位于我不过是个名分,咱们相识多年,也算是朋友,难道皇上还不了解我吗?” 是啊,齐烨如何不知道,这个女人,她从来就没把这些当回事儿过,位分、宠爱、荣华富贵,在她看来似乎都是可有可无、随时都能舍弃的东西,甚至比不上她那一园子菜重要。 开始的时候,齐烨也以为她是欲拒还迎,同后宫里众多的女人一样,不过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可日久见人心,齐烨慢慢看清了,尹灵鸢骨子里就是不看重这些,她爱财,便自己做生意去赚取银钱;她喜欢吃什么、穿什么,也都自己去做、去买,从不媚上,也不会欺下。 她平和仁善,但是别人惹到她身上,也会毫不留情的还击。 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正是这种种与众不同,让齐烨不肯轻易放手,虽然偶尔也会气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但到底他是皇帝,她是妃子,这辈子她都得是他的人。 可现在,尹灵鸢竟然说自己要走? “了解又如何?”齐烨冷硬而坚定的道,“朕不同意,你便走不了。” “皇上真的觉得我走不了吗?”尹灵鸢脱口而出的反问。 齐烨当即便是一愣,然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尹灵鸢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是要跟齐烨好好商量的,可不想惹的他再发怒。 方才那句话明显带着些威胁的意味,她连忙轻咳一声,缓解有些紧张的气氛,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皇上,我刚入宫便被下令禁足,在见到您之前,便先遇见了聿泽,我与他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如今已经结为道侣。” “而我与您,不过是名分上的,在我心里,也从来没把您当成过自己的夫君”,她顿了顿,决定坦诚相待,“在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聿泽一个,之前一直留在宫里,也是因为皇宫气运绝佳,对灵蔬的成长有加持作用。” 齐烨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所以,你留在宫里,也都是为了他?” 尹灵鸢诚恳的点点头,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可瞒的了,她再接再厉:“您有后宫佳丽三千,又何必在乎我这样一个心不在您身上的人呢?有时候成全自己,也是成全别人,不是吗?” 她说了这样一大番话,有肺腑之言,也有心灵鸡汤,本以为足矣打动齐烨了,没想到对方听完,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虽可以离开,朕或许拦不住,可是尹家还在帝京,你两个兄长、你的父亲,毓贵妃也能毫不在乎吗?” 尹灵鸢真没想到,自己的的倾心坦诚,换来的竟是齐烨的威胁。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她声调不自觉冷了下来。 “毓贵妃冰雪聪明,想必能听得懂。”齐烨也冷冷的道。 尹灵鸢气不打一处来,她刚要再开口,一直没怎么出生的聿泽忽然开口:“有人来了。” 尹灵鸢尚未明白他这句“有人来了”是什么意思,便见殿外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人未至,浓重的血腥味先扑鼻而来。 他捂着一边肩膀,远远的,尹灵鸢便能看到鲜血从他的指缝中不断涌出,走进了才发现,半边衣裳都已经染红。 小太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的跑进殿内,噗通一声趴在地上:“皇上!二,二皇子他……他谋反了!” 话落,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小太监整个人软倒在地,生死不知。 承启十四年,夏夜。 在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夜晚,二皇子齐玄瑞勾结卫家,谋逆犯上。 他掌控了整个皇城的戍卫兵力,带领一众谋逆反贼直攻养居殿,意在逼宫。 齐玄瑞发难太过突然,齐烨先前竟然丝毫未觉,被打的措手不及,整个后宫,唯余韩风带领数十名大内护卫拼死抵抗,且战且退,终于退守到了养居殿外。 第363章 交易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齐烨尚未从尹灵鸢和聿泽带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紧急而来的谋逆逼宫更令他心神剧震。 报信的小太监横尸当场,外面兵戈相击之声也越来越近。 “来人!”齐烨大声呼呵,却根本没有人出现。 尹灵鸢跟聿泽对视一眼,对眼下的情况亦是始料未及。 齐烨“腾”的起身,在殿内焦急踱步,徘徊片刻后冲到门边,正欲踏出去,忽然门被从外面撞开,韩风浑身浴血的闯了进来:“皇上,快跟属下离开!” “韩风!”齐烨目眦欲裂,一把扶住了他,“到底怎么回事?” “二皇子犯上谋逆,控制了皇宫内大半兵力,属下的人快顶不住了”,韩风急切的说,“皇上,属下护送您先行离开。” “朕哪里也不去!”齐烨怒吼,“齐玄瑞好大的胆子!” “皇上,如今情势危急,二皇子联合卫家,带领大半守备营的人将整个皇城围了起来,内廷的消息根本送不出去”,韩风急的根本没注意到殿上还有尹灵鸢和聿泽,恨不得上前扯住齐烨的胳膊将人带走,“再不走恐怕……为今之计,只有臣等拼死一搏,保护皇上杀出重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齐烨猛地退了半步,守备营多年来拱卫皇城,内里多半是皇亲国戚掌控,卫家从宜妃那时候开始,便掌管守备营兵力,没承想今日酿成大祸。 “皇上!”喊杀声越来越近,韩风再次催促。 齐烨正欲动作,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穿透大殿的木窗,啪嗒一声射进木质地板里,距离齐烨的脚边仅一步之遥。 仿佛是一个先兆,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箭矢穿透而来,“嗖嗖嗖”的破空之声不断,韩风举刀格挡,围在齐烨身边,为他击退利箭。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更何况他战斗时久,几近力竭,慢慢的左支右绌,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锋利的箭尖从他的颈边划过,带起一簇飞溅的血花,攻势不减,直逼齐烨面门。 “啪嗒”一声清脆的响指,在这混乱的兵戈声中清晰入耳,随着这声响指,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喊杀声、破空声、兵器碰撞声全部消失不见,齐烨眼睁睁的看着那枚箭头停在他眉心一寸远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所阻挡,就这样悬浮在半空,静止不动。 在这诡异的安静里,聿泽缓步上前,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打响指的动作尚未放下。 齐烨震惊的看着他,虽然听了一晚上的道法修真之言,但真正见识到这诡异一幕,还是让他心底巨震。 聿泽一派从容淡定,走到齐烨身前,顺手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箭矢,悠悠开口:“黄兄,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齐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聿泽继续道:“本座帮你平息了此次叛乱,你放鸳儿安稳离开。” 所谓的安稳离开,便是不许牵连她身边的人,尹灵鸢要离开容易,齐烨唯一能威胁她的便只有她的家人朋友。 “仅凭你一己之力?”齐烨压下心底的震惊,勉强问道。 聿泽淡淡一笑,并未答话,而是再次一个响指,只见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数枚箭矢呼啦啦全部落地,再无任何攻击力。 齐烨眼睁睁的看着,脑海里只余一句话:一人之力,可抵千军万马。 “如何?”聿泽再问。 齐烨闭了闭眼睛,再张开已恢复了些许冷静:“朕答应你。” 第364章 痴人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这场叛乱来的声势浩大,去的旋踵即逝。 叛军如同飞火流星,许多人尚来不及为此做出反应,便被平息剿灭。 后来亲身经历过叛乱而侥幸活下来的人都说,当时天降祥瑞,只见一道蓝光从天子寝殿而出,所过之处片甲不留,仅瞬息之间,叛军便失去战力,溃败下来。 世人都道,二皇子罔顾人伦君臣之礼,谋逆犯上,触怒天神,天神大显神威,助皇上平定叛乱,这也正说明了皇上乃是天选之帝,是真正的天子。 如何处置叛贼、如何解释聿泽的出手并借此神话皇权、稳固天子之威,都是齐烨的要善后操心的事儿,尹灵鸢暂且回了自己的宫中,天已经快亮了。 “事情都了结了吧。”她道。 “应该吧。”聿泽说。 想想这一夜经历的种种,真真是一波三折。 “我们的障眼法到底为什么会失效?”尹灵鸢至今想不明白。 聿泽却早已明白,只是一直没机会跟她说:“还记得那把匕首吗?” “果真是它吗?”尹灵鸢之前也有怀疑,“难道也是修真界的法器之类?” 聿泽摇摇头:“算不上法器,只是其上的宝石镶嵌暗含玄机,应该是通晓阵法之人所制,原本是用来镇宅驱邪的,皇帝身边有这个东西也不奇怪。” 尹灵鸢明白了,所以他们触碰到匕首之后,障眼法机缘巧合的被打破。 好在有后面的事情,否则当时情况陷入僵局,她真不知道如何说服齐烨。 谁能想到齐玄瑞会叛乱,聿泽借此倒向齐烨讨到了一个允诺。 六宫诸人大半还蒙在鼓里,一觉醒来,整个皇宫都变了天。 二皇子谋逆被擒,卫家牵连满门,即便没有株连九族,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怕也是板上钉钉的了。 顺康宫。 满院子乱哄哄的,宫女太监们大包小包的到处奔逃,瑾嫔仿若未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寝殿里,对着铜镜,细细描画她那一弯浅眉。 “孟郎,你说过,最喜欢我画远山黛,你看看,我今日画的好不好看?”她说着,眼神却仿佛透过铜镜,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那时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出身低微,在家中日子过得艰难,在那些辛苦而又暗淡的日子里,唯有孟郎是她唯一的光。 他们结识于一场美丽的意外,他一身白衣,皎若君子,初见时的羞赧和局促,现在想起来,瑾嫔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 “你说过,待科考回来,便向卫家提亲”,瑾嫔仿若自言自语,唇边带着暖暖的笑意,“你虽然出身寒门,但若考上功名,取我一个卫家庶女,当是般配的,那时,我每日都等着你来……” 却不知,最后等来的是心上人的死讯,和自己将被接进宫的消息。 瑾嫔的笑容僵在嘴边,她死死攥着画眉的青黛,墨色晕染了手心,一片污迹。 她恨! 恨宜妃将她接进宫来,更恨卫家把她当作棋子摆弄。 她要报仇,不只是让宜妃身败名裂,包括她的儿子,包括整个卫家,她要让他们所有人,为孟郎、为她被毁掉的人生陪葬! 故意养废二皇子,让他玩物丧志,引得皇上训斥,再利用齐玄瑞的不平之心,撺掇他取父皇而代之,包括暗中联络卫家,也都有瑾嫔的参与。 至于结果—— 瑾嫔冷笑一声,凭齐玄瑞的成色,她可不认为他真能坐稳这天下。 如今事败,她的心愿也了了。 瑾嫔灿然一笑,门外已经有厚重整齐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起身,缓缓来到殿中,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悬好了一条白绫。 瑾嫔缓缓站上凳子,将白绫放至颈边,脸上是释然的微笑:“孟郎,我终于能来陪你了。” “哐当!”一声,木凳倒地,瑾嫔的身子悠悠荡荡的,灵魂抽离,孟郎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正冲她温柔的招手。 瑾嫔欢欢喜喜的迎上去,牵起手,彼此相携,共赴来生。 第365章 病重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抄家、落狱、问斩,皇帝对卫家可谓毫不留情,守备营更是大换血,各级将领官吏都查了个遍,这次的教训,他会狠狠记住。 尹灵鸢已经服了那药,身子看起来一日不如一如,初辉一开始很着急,各种请太医、吃药看诊,后来才慢慢明白了什么。 “娘娘”,初辉泪眼朦胧的,趴在尹灵鸢床边,“您一定要这样吗?” “别伤心”,尹灵鸢唇色苍白,伸手抚了抚初辉的鬓发,为了应对上门探病的嫔妃和皇子们,她不得不每天躺在床上,假装十分虚弱,“你想好以后要去哪了吗?” “奴婢不想离开您。”初辉泣不成声,即便知道娘娘或许并未真的生病,可是想到日后可能再难相见,初辉便觉得伤怀。 “人总是要分别的”,尹灵鸢淡淡笑了,“给你的平安符和丹药都收好了吗?” “恩。”初辉点了点头。 “你若是想留在宫里”,尹灵鸢顿了顿,又道,“我便同娴妃说,给你安排个……” “奴婢不想留在宫里了。”初辉打断她的话。 尹灵鸢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奴婢从前跟着娘娘,也是负责照看菜蔬,娘娘不在了,想必这宫里头的菜蔬也不会再种下去了”,初辉顿了顿,她虽然不愿意跟尹灵鸢分开,但知道改变不了她的决定,所以这些日子也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奴婢听说,二少爷在外头开仙客楼,都有单独的种菜蔬的地方,奴婢料理了菜蔬这么久,还想接着做这些。” 尹灵鸢明白了,初辉想要出宫跟着二哥,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坐起身子:“你去给我拿纸笔来。”她要给二哥写信,把初辉的事儿托付给他。 “哎”,初辉抹了把眼泪,“奴婢这就去。” 等她取回了纸笔,尹灵鸢也下了床,坐到书案边上,初辉站在一旁研墨,尹灵鸢一边写,一边想起来问:“裳香呢,怎么不见她?” 初辉如今有了着落,不知道裳香如何打算。 “她去养居殿了”,初辉道,“说是试着请皇上过来。” “这丫头。”尹灵鸢无奈的摇摇头。 她“病重”这几日,后宫里大大小小的嫔妃、皇子、公主们全来探望过,娴妃更是几乎日日都来,唯独皇上,不曾露过面。 即便前朝谋逆之事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却依旧未见齐烨前来探望,甚至都没有遣人问候一声。 尹灵鸢自然知道,齐烨清楚他这病生的“蹊跷”,只是后宫诸人不知道,还道是毓贵妃失了宠,背地里说风凉话的不少,裳香气不过,便自己跑去养居殿,试着请皇上过来。 “等她回来你告诉她,不必白费功夫”,尹灵鸢道,“还有正经想想,以后的打算。” “奴婢明白。”初辉应了。 尹灵鸢写完信,折好交给她:“叫人送信去罢。” 话落,门外齐烨的声音跟着响起:“贵妃这是要给谁送信?” 她身后跟着裳香,脸上的兴奋压都压不住。 还真叫她给请来了? 尹灵鸢摇头轻笑,上前给齐烨行礼:“参见皇上。” “贵妃何必如此客气”,齐烨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目光四下扫过,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你们先下去罢。”尹灵鸢自己站起身,对宫人们吩咐。 齐烨绕过桌边,看到其上摆着的一盘蜜桃,拿起一枚在手中把玩:“这样好的蜜桃,怕是日后都吃不到了。” 这是谋逆事件之后,两人的首次见面,听语气,皇帝陛下似乎有些怨气,尹灵鸢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惹他不痛快,只淡淡的笑笑,没有应话。 齐烨放下蜜桃,自顾自到榻上坐下,看向尹灵鸢:“贵妃病重,体力倒好,方才是要给什么人送信吗?” “信是给二哥送的”,尹灵鸢道,尹安禄如今还在直隶,她估计自己走之前应该是见不到面了,这封信即是安排初辉,也有告别。 “初辉想要继续打理菜蔬,臣妾把她安排到仙客楼的菜地里。”她又解释了一句,左右初辉是宫里人,跟齐烨说一声也是应当。 齐烨眼神微暗,略顿了顿,再看向尹灵鸢,语气不由冷了许多:“倒也不必急着送信,朕已召尹安禄回京,算算日子,现下应是身在尹府了。” 第366章 帝王之心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尹灵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言九鼎的皇帝,竟然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 他召了尹安禄回京,跟尹安年、云思烟,以及尹家一众家眷,全部软禁在尹府,亲派重兵把守。 只怕尹家众人到如今都不清楚,自家是怎么招惹皇上不痛快了。 他这做派,虽然没有明着说不许尹灵鸢离开,但是分明就是表现给她看——尹家如今在朕的手里。 “皇上怎可出尔反尔?”尹灵鸢有些愤怒的质问:“您明明答应了聿泽。” “朕是答应了让你离开”,齐烨声音低沉,“但却没有承诺尹家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所要的安稳离开是什么意思。”尹灵鸢冷冷道。 齐烨沉吟不语,即便知道自己是出尔反尔,他也没有办法就此轻易放手,尤其是在见识到了聿泽那样神乎奇迹的术法之后,更加不可能。 历来帝王,哪个不希望自己春秋鼎盛,永享天下,尤其是到了暮年,无数帝王扎在寻仙访道的路上,拼尽一切寻求长生之道。 齐烨如今虽然正值盛年,但是活生生的修真者就在自己眼前,让他怎么可能就此放手? 更何况聿泽那“一人之力可抵千军万马”的能力,若是用在军队上,日后不知要为天齐带来怎样的强盛。 为了天齐的未来、为了家国天下,即便是做个出尔反尔的小人,齐烨也甘愿。 “你真的以为拦得住我吗?”尹灵鸢已经彻底怒了,威胁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重兵把守又如何,皇上当真以为我不敢反抗?” “朕自然知道,凭借你那个……”他顿了顿,提起聿泽的名字仍旧会觉得莫名的屈辱,“朕的区区凡兵,自是拦不住的。” 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贵妃,你能护他们一次,难不成能护他们一辈子吗?还是你要带上所有与你相关的人一起离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你带上所有人离开,就笃定朕一定找不到吗?” 尹灵鸢被他问的愣了。 齐烨又接着道:“况且尹安年胸怀抱负、尹安禄天生才干,你便忍心,让他们跟你一起隐居山林,平平凡凡的度过下下半辈子?” 尹灵鸢当然不愿意,她出宫是想要过自己的日子,自然也希望亲人朋友们都过好自己的生活,更不可能带上他们一起跟自己浪迹天涯。 “你好自为之罢。”齐烨最后撂下一句,拂袖而去。 尹灵鸢又气又怒,甚至忍不住想掀桌子:“这个齐烨!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皇帝!” 一直在场的聿泽撤去障眼法,缓缓踱步过来:“如今看清了,也不算晚。” “他怎么能出尔反尔?!”尹灵鸢愤怒的拍桌子,“还如此的理直气壮!” 偏偏处处都抓在尹灵鸢的软肋上,让她奈何不得。 “好了,消消气。”聿泽拿起她的手,轻轻揉捏着。 “现在怎么办?”尹灵鸢泄气的看着聿泽,“都怪当初咱们太相信他了。” 聿泽浅浅的笑了:“交给我。” 人心难测,帝王之心更是如此,齐烨会如此反复,聿泽早有预料,也从没指望着一句允诺便能实现什么。 “放心,我会解决的。”聿泽道。 第367章 携手天涯(大结局) - 我在冷宫种田 - 芙蕖 养居殿内空荡荡的,所有下人连同李德福都被遣了出去,齐烨端坐在案几的一侧,缓缓啜了口茶,抬起眼皮看向聿泽:“你来见朕到底何事?” “皇上难道就不想见本座吗?”聿泽亦收起了以往的玩笑样子,显得清冷又孤傲。 齐烨哼笑一声:“若是为了离开一事,朕已言明,全凭贵妃自愿。” “呵~”聿泽似是觉得好笑,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挑眉看向齐烨,“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罢,皇上不如直说,你想从本座这里得到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齐烨蹙眉反问。 “大道正法,寿数永延,王朝长盛不衰”,聿泽缓缓道,“帝王的追求无外乎此。” 齐烨一下子握紧了拳头,没有压住心底的情绪,带了些急切的问:“你愿意帮朕?” “帮?”聿泽浅淡的笑了,“本座更愿意称之为交换。” 他说着,伸手在桌面上一挥,本来干净的桌子上,立刻出现了三个不大不小的木盒子,盒子通体乌黑,却闪着冰蓝色的微光。 不等齐烨询问,聿泽再次一挥手,三个盒子打开,里面分别放了一株干枯的植物、一枚丹丸和一枚玉简。 “这些……都是何物?”齐烨忍不住询问。 聿泽倒也不吝言辞,一一介绍。 植物是灵珠草,百年之龄。 “皇上可还记得太后每日喝的果子酒吗?”他问。 齐烨点了点头,从前不觉得,知道了真相后再联想,便知太后所食所用,皆是尹灵鸢有意为之,所以才将太后原本不太好的身子,养的如今这般康健。 “取此草入药或者酿酒,每日饮用,可强健体魄、延年益寿”,聿泽淡淡道,“只是百年灵草灵气浓郁,如果不想暴体而亡,最好斟酌用量。” 齐烨精神一阵,刚要开口再问,聿泽紧接又指向下一个:“此乃洗髓丹,这枚玉简上则记录了最基本的修真入门之法,若是哪一日你这个皇帝当腻了,想要步入修道,凭借此二物,或可尝试一二。” 齐烨整个人都震惊了,没想到聿泽竟能拿出这两样东西来,原本的平静沉稳再也压抑不住,急切的问:“朕也能修真?” “别激动”,聿泽淡淡道,“本座只是说有可能,至于能否踏入修途,还要看个人的天资命数,我只是给了你一种可能,结果全看你自己。” 齐烨紧紧盯着丹药和玉简,蹙眉深思,良久后,方才缓慢的开了口:“这就是你的交换‘筹码’?” 聿泽颔首,很欣慰对方的上道。 齐烨复又沉默,片刻后开口,已是恢复沉着:“这三样东西的确诱人,可若留你们在身边,朕能得到的更多。” 聿泽忍不住嗤笑一声:“皇上,做人不能太贪心,须知生死富贵皆有命数,本座机缘巧合重生在此,至今日与你对座而谈,的确是你与天齐的缘法。但凡事切勿强求,否则自食因果,善缘终将成为恶。” …… “然后呢?” 三日之后。 帝京郊外的小路上,尹灵鸢偏头问身后的聿泽。 两人同乘一骥,尹灵鸢还不怎么会骑马,于是聿泽坐在她身后,带着她不紧不慢的走着。 另有一匹高头大马晃晃悠悠的跟在一旁,缰绳松松的牵在聿泽的手上。 “然后他便同意了?”尹灵鸢又追问道。 三天前,齐烨出尔反尔,聿泽说交给他搞定,两个人在养居殿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尹灵鸢想去听,聿泽还不许。 总之等他从养居殿回来,齐烨便同意了放她安稳离开。 “是啊”,聿泽轻松的点点头,一派理所当然。 事实自然没有这般简单,在聿泽一番高深论道之后,齐烨的确有所动摇,但是还不足矣让他放手。 利诱之间,自然少不了威胁。 聿泽威胁过方吉平,对此驾轻就熟。 齐烨只觉自己被压的动弹不得,那种小命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令他从心底生出无限畏惧。 “凡人的性命于本座不过蝼蚁”,聿泽冷清的声音,如一根冰锥,直刺心底,“你想要一个强大的助力,前提是足够掌控。” “别搬出尹家来,鸢儿在乎尹家人,并不代表本座也在乎”,聿泽锐利的目光直盯着齐烨的双眸,“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法子,让尹家人消失,最后的罪责还能归在你的头上,你说到时候鸢儿会对你如何?” …… “他是皇帝,自然要为天齐的长远打算。”聿泽从回忆中抽离,笑着对尹灵鸢道,“况且,尹安年和尹安禄的才干,他心里清楚,不会真的舍得舍去这两员能臣干将的。” 尹灵鸢闻言点点头:“说的也是。” 不过托齐烨的福,她倒是得以在走之前,见了大哥二哥最后一面,当面同他们告了别。 初辉跟了二哥离宫,裳香最终选择留在宫里,尹灵鸢把她留在了娴妃身边。 约摸是娴妃有所察觉,本来因为她“重病”担忧的不成,离开的时候反倒平静多了。 尹灵鸢躲在暗处围观了自己的“葬礼”,娴妃和三皇子他们,跟大哥二哥差不多,只有对于离别的伤感,而不是死亡的悲恸。 …… “我们去哪?”她转回头,微笑的看着聿泽。 “你说呢?”聿泽也笑起来,“你想去哪便去哪。” 尹灵鸢掰着手指头,开始絮絮叨叨:“我们先去越州看荷花,然后南下,到金陵听曲游湖,听说金陵的画舫很有名,这次一定要坐一坐……还有汕阳的茶、溪曲的芙蓉糕、东夷的早茶,我都想尝尝……” 聿泽就这样瞧着她,夕阳洒下余晖,映在她弯弯的眼睛里,仿佛缀满星辰。 “好。”他温柔的应着,揽紧双臂,一夹马腹,两人一骥,携手天涯。 (正文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