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一章 妖网(一)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嘶——” 兵器刺破地面的尖锐声音混杂在一片喧嚣之中。 一个带着帽兜的女孩拖着身后一把沉重的大刀,闲庭信步,穿越前街的人声鼎沸,来到了妖网二区最中央的昆吾山。 淅淅沥沥的雨点自蔚蓝的天空落下,又渐渐加急。 雨势浩大,天上却不见一片云,晴天下雨,妖里妖气。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准时收看妖网二区中央电视台的实时直播,我是你们最爱的主持人轻音,下面由我来带领大家观看挑战!。” 一个已经穿戴好cosplay服装的猫耳娘对着镜头甜甜一笑,二区主城里所有的量子屏幕上都出现了这个笑脸。 随后镜头转接,画面里便是以女孩为中心铺展开来的全景环境。 四周静悄悄的,沉重的大刀闪着寒芒,映照出女孩淡漠的脸。 水珠从白皙的皮肤滚落,没有一丝间断,几乎将看客的心也整个灌了个通透。 花杪在昆吾山巅盯着第九妖门看了很久。 倒不是因为害怕,就是有一点想吐槽。 只是存在感强烈的镜头限制了她嘴强王者的发挥,系统小爱也提醒她闭嘴,这就让花杪有些纠结。 “这地界,这场面,任谁不得感叹一句好家伙!” 站在巨大的石拱门面前,显得花杪渺小得可怜。 似乎是对她谨慎的动作感到不满,雨慢慢停了,凌冽的狂风扬起尘沙,又在耳边急躁地叫嚣了起来。 “这里虽然只是一个断崖,却也是昆吾山群里最高,也是最荒芜的地方。” “这里封印着十三妖门之九的强大妖兽,第一阶段的攻坚已经完成,不知道这次花杪大人能不能为我们带来惊喜。” 女主持人的解说很及时,但恐怕妖网二区没有人会不知道花杪的大名。 画面里女孩的脚下是染了血的山体,一根草都不长,路边是数不尽的枯枝和白骨。 它们凌乱又狰狞地排布着,对每个经过这里的人提出警示。 继续往前就是boss出生的深渊,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兵器的乱葬岗。 巨大,混乱,恐怖,只是在中间的地方立了一个巨大的石碑。 碑铭已经斑驳得不像样了,坑洼的地方全部填满了血污,唯一光鲜的,就是中间镶嵌的那颗拳头般大小的血红的宝石。 女孩用大刀挑开一路上兵器七零八散的遗骸,踏着无数无名之人的坟墓,稳稳当当地走到石碑前,用别在腰间的匕首,抠下了那颗耀眼的红宝石。 “起雾了。” 红色的血雾自脚底升腾而起,女孩只好围好帽兜,只留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浓厚的血腥里难以视物,但在那一刻她听见了无尽深刻的悲鸣, “哧。” 烈火燃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环绕,防御攻击的大刀耐力值肉眼可见得在掉,周围环境里混杂的血水已经把花杪的衣服浸透,豆大的汗水滴落,人物脑袋顶上的红色血条也慢慢见底…… YOU GAME OVER. 系统字样再次显现,花杪在第三十三次挑战第九妖门后的大BOSS失败后,成功被满屏的2333嘲讽。 【哎呀,看来咱们这届网管不太行啊,连第九妖门都过不去,什么时候才能带我们去新的妖境啊?】 【就是就是,生产队的牛都不敢这样歇菜,小老妹给点作用吧。】 【能让人在家门口给收拾了,年度最佳笑话提名!】 【歪个楼,立标牌跌打损伤神油,一抹神清气爽,二抹斗志昂扬,再抹天神出场,不要9999,现价只要99,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杪杪你大胆地往前走,千呀嘛千呀嘛别回头!】 【能力有限,建议换人。】 【建议换人+1】 【……】 【建议换人+n】 女主持人的直播间里,各种论断刷了屏,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女主持人为了节目效果,还是在导演组的示意下硬着头皮读了几条评论。 好坏各一半,一碗水端平,却没料想到直播间里的论战越发地激烈了。 【楼上那些,咱们二区的妖都是有见识的大妖,你行你上啊,就问你敢不敢?】 【说大话多容易啊,你要真有那本事,小小的二区早就容不下你了!】 【附议+n】 妖网公屏上热热闹闹,花杪浏览了上千条无效信息,终于在营地复活成功,麻溜地往公屏上打了一句【喧哗者禁言,违规者封号】。 屏幕上快速刷屏了几分钟后,终于还给她一片清净。 花杪日常检查了一遍二区的正常运营,才把星脑退出,下了妖网。 虽然挑战失败了,但伸展了一番手脚后通身还是舒畅的。 打开橱柜伸手就能拿到她发挥屯屯鼠属性在星脑商城疯狂购物积攒的大量薯片,熟练地打开包装袋,嘎嘣嘎嘣就可以开始享受这午后的美妙时光。 作为二区妖网三千妖物排行榜上第一位的最强大妖,花杪直接被系统认定为管理员,美其名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但她作为妖网管理届的一朵奇葩,从来不循规蹈矩。 除了维护好妖网二区的秩序,其他的事情她一概默认可以多元发展。 没有那么多约束,后来其他妖物们陆陆续续把二区的营地建设得叹为观止,各种活动、交易、比赛层出不穷,导致二区不仅仅是妖网全网商贩的根据地,同样是人爆满的地方。 面对妖界使者一次又一次的人口红线预警,为了开拓妖境,一周一次的boss挑战算是常规操作。 花杪虽然在不断地失败,同时也在不断地变强,她这个量级已经和一般的妖物没办法一起比,每次对她的质疑也会飞快地被她的拳头打消下去。 不过就是很费事罢了,但在这个漫长的假期,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钉钉,亲爱的陈杪春小姐,您有一份邮件等待签收。” 星脑的系统提示音响起,陈杪春激动万分地将这肥胖的万恶之源收尾,动作精准地将废弃物质投掷到小型垃圾机器人的肚子里。 当然,陈杪春是她的真名,而花杪只是她在妖网上的化名。 打开星脑邮箱,弹出了签收认证的窗口。 “时间星元三千二百八十一年三十二时十一分,收件人北星长春街二号陈杪春,赡养人中央研究所陈耕,序列号4831571,邮件码9261280,是否确认签收?” “确认。” “已收到,签收录像已上传,邮件派送中,预计送达时间:5分钟——” 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 这封录取通知书陈杪春已经等待了太久,最重要的是,收到这份邮件后,她也终于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身份码。 陈杪春从小从红星孤儿院长大,直到八年前才依据《联邦人口法》被陈耕收养。 陈杪春这个名字是后来才有的,之前她一直被称为九二号,那是她的床位,也代表着她是那一年里第九十二个被遗弃的孩子。 这其实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被抛弃的原因很多,但人是有价值的,而且人善于用数据说话。 在这里有一套非常严苛的价值法则,无法创造价值的人成年以后会被流放的远星,而工作单元的身份码是非常重要的凭证。 星元时代孩子的生活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即使是孤儿,也会享受到政府明文规定的待遇以及福利,并且到了一定的年纪会用数据为孩子匹配到最合适的父母或者家庭。 性格,感情,价值观,亦或者是其他可以量化的东西,这也是陈杪春和她法律上的父亲陈耕一直很合得来的原因。 陈耕是个科学家,还是没被时代抛弃的那种。 他一直为研究所工作,经常是神龙不见尾,碍于与联盟签订的保密协议,作为陈耕的女儿,陈杪春对他的工作也是所知甚少。 基本只有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才能见到陈耕,但这并不影响陈杪春做自己的事情。 时间发展到现在,已经是星元三千年,人类在享受着自己高度发达的星元科技的同时,同时也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最让陈杪春无法理解的,就是联盟开年第一天颁布的《缄默法》: 所谓的“异象”只是自然而然的变化,故禁止谈论,禁止研究,禁止探索,以免制造恐慌,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请一切公民保持沉默。 天气越来越恶劣了,远在北星,每天都有风暴。 陈杪春经常观察笼罩着星球的那些风云变幻一刻也不停歇的东西,它们毫无规律可言,有时候是淡淡的一缕缕,有时候是浓厚的一层层。 虽然现在它们的力量并不大,但陈杪春能感知到,这些未知的东西正在悄悄地摸索着星球的边界。 尽管所有星球的安防等级都开到了最高级别,但这并不能打消人们的顾虑。 “叮咚,您的邮件已送达,祝您生活愉快。” 派送陈杪春邮件的小机器人设定的是宝宝的声线,说话俏皮得很。 它虽然过于小巧,但却是联邦里除了战舰级星舰外超速飞行最快的机器,将邮件交到陈杪春手里后,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手上就是帝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张小小的卡片,放在手心里都感受不到它的重量。 输入自己的序列号,就能打开预设的程序,在小小的卡片自我销毁的同时,陈杪春的星脑里也多出了一串崭新的身份码,工作单元也由无变为了帝都大学。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二章 妖网(二)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陈杪春内心有些澎湃,打开了房间的窗户,任由窗外的风雪呼啸,又在进入窗户的瞬间消融。 这里是联盟最遥远的北星,穷乡僻壤,人迹罕至,也是研究所的秘密基地,除了这里的研究员和像陈杪春这样的随行人员,估计没什么人会知道这样的一处地方,所谓的北星长春街也只不过是这个地方的掩饰。 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长春街,一共就两户人家,其他的研究员吃住都在研究所里,而研究所藏在极北的高墙里,出不好出,进不好进,固若金汤。 “阿春,二百一十八天之前有人为你设定了日期提醒,是否进行播报?” “进行播报。” 命令一下达,清甜的声音响起: “距离宇宙无敌霹雳可爱wuli春春妹妹的十九岁生日还有二十二天,这次可不要忘记了呦!来自宇宙无敌超级美丽的梦梦姐姐。” “播报完毕。” 陈杪春听完管家的播报,低低地笑了起来。 吴梦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虽然只大了她两周,但一直自称是她的姐姐。 这样的生日播报也是变相地在提醒她这次千万不要忘了梦梦姐的生日,陈杪春当下没有了升学的压力,心里已经规划好了给吴梦过生日的行程。 窗台被擦得很干净,陈杪春倚在上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虚妄的纯白。 大雪长久堆积所塑造出的高海拔环境总能让运输物资的军人颇感不适,因此隔壁阿婆高价兜售的平衡药物销量总是格外精彩。 一直一直向北方的高地行进,就能到达极北的高墙,那些巨大的,隐秘的,危险的项目,就裹身在这与世隔绝的雪漠中。 当下的世界,前端科技已经发展到很高的程度,枪械种类多如麻、仿生机器人遍地跑,就连陈杪春所在的北星都已经全面覆盖了智能温控系统与仿生管家机器,无论身在何方都能让你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即使陈杪春一年到头也和陈耕见不了几面,陈博士也敢放心让陈杪春独自生活多年。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联盟高考完,她也终于可以享受到国家优秀大学的顶尖资源,有了一套专属于自己的身份码,最重要的是,她终于拥有了一个接近自己梦想的机会。 古地球历史,是陈杪春报考的第一志愿。 那些她梦寐以求珍贵无比的原始资料,就典藏在帝都大学不对外开放的馆藏中。 近水楼台先得月,在陈杪春了解到这一事实的时候,就知道考入帝都大学是最便捷的选择,她努力了,事实上她也成功了。 虽然古地球历史属于极其冷门的当代大学生的避坑专业,所谓一毕业就失业,除了顶尖的历史学家,几乎是无人涉及的高寒之地,已经长期招生无能。 但学校还是保留了这一专业项目,并降低招生要求,这才给了偏远地区毫无教育资源的陈杪春机会,天知道从那些庞大复杂的网课系统里得到良好的学习效果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整理好这份喜悦,陈杪春轻手轻脚地下楼,她穿戴好保暖的衣服,让管家设定好看家程序,就出了家门。 和陈杪春家相邻的,也是唯一的邻居,就是隔壁独居的老太。 假期的每个下午她都要去到隔壁房子里为老太“打工”。 老太种的果子终于要收获了,没错,就是可以在这种极端环境里生存的果子,据说是前端实验室的最新成果,邮寄到的那天直接刷新了陈杪春的世界观。 原来武装押运的不仅仅是战场上的武器,看似平平无奇的种子的价值也可能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 “你终于来了。” 女人躺在床上,眼睛睁都没睁,随手扔给陈杪春一个能量球,也没再说别的。 陈杪春早就对她的做派习以为常,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一个中年女人的模样,但在年龄上却是陈杪春名副其实的“太奶奶”。 但她只叫陈杪春叫她阿奶。 能量球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用在载具上可以是燃料,用在作物上可以是“生机”,用在星脑上就是“电源”。 能量球并不少见,但珍惜的能量球可谓是有价无市。 装着能量球的盒子华贵极了,却也只是被阿奶嫌弃地堆在墙角,堆得老高。 这已经是陈杪春第二十八次“灌溉”,想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些焕发的生机真的可以为她们带来惊喜。 这片培育区很大,但只有中间小小的一片区域培育了这种新型作物,至于剩下的区域,五花八门地种植了星际已知的各种高营养作物,花花绿绿的甚是养眼,陈杪春很喜欢这个空间,毕竟在北星的外面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观的。 搭房子是个技术活,搭棚子也不例外,阿奶一整个房子里都没有机器人,她也不允许任何机器人踏足自己的家,所以才需要陈杪春这么一个劳动力。 陈杪春从自己的管家机器人那里学习技术,学会了又亲自到阿奶家实践,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她亲手搭建的,并且经过不断地扩增,这两栋房子的规模已经是相当可观,陈杪春觉得,如果未来自己在帝都大学毕业却找不到工作,当一个建筑工程师也是好的。 “新冬将至,往后你来也没用,现在这天这样搞,谁也不知道这次的封冻期会持续多久,把棚关了吧。” 阿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陈杪春身后,给她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陈杪春忙活了一下午,浑身的汗,每个植物都被她照顾得细致周到,这些雪国里的珍宝在努力朝着生机所在的地方欣欣向荣,但关棚的消息无疑是给他们判了死刑。 “那它们怎么办?” 都是自己的心血,怎样都难以割舍。 “孩子,我们得考虑这里的能源是否能够支撑我们度过封冻期,培养它们的代价太高昂了,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阿奶轻缓的话语刺痛了陈杪春的心,她只是皱着眉头,打开运营已久的棚造程序,选择了在这个月末结束运行。 “别忘了把种子放进休眠仓,把剩下的能量球都灌溉进去,它们可是比谁都娇贵。” 陈杪春等着牛奶放凉,一口气喝完,闷闷地答应了一声,然后飞速地干完活儿,把已经轮空的华美盒子搬到更角落的地方。 “再见阿奶,我还会来看您的。” 阿奶没有什么表示,任由陈杪春打开星脑最后拍了一次大棚内的立体式全景照片,放在了《长春街农业日志》里。 这也将会是这份记录的最后一张照片了。 家里的机器人管家早就为陈杪春准备好了热水,但陈杪春没有什么心思享受,只是用了简自洁模式自动清理干净了身体。 “叮咚,监测到外界有访客到来,是否选择进行远程通话?” “打开画面。” 立体影像投出,比陈杪春整整高出了两个头的大汉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大而狰狞的眼睛。 “你好啊孩子,我是你爸爸研究室的同事冯随,祝贺你升学顺利啊!” 男人稍微往下拉了拉防护口罩,露出自己冻得有些发白的嘴唇,汩汩的热气随着他的话语冒出,最后被干冷的空气吞噬得无影无踪。 陈杪春看着外面的人,心里有些疑惑,但冯随出示了一份工作证,以及和陈耕的合照,星脑检测也没有问题,出于礼节还是放冯随进来了。 陈杪春很少接触外界的人,男人进来就很自然地脱下了厚重的外衣,露出了一张属于年轻人的脸。 “我叫冯随,叫我随哥就好。” 冯随对她一笑,露出上下各缺了一颗牙齿的大嘴。 陈杪春微怔,还是忍不住开口: “随哥,很高兴认识你,不知道你这次来是--” “哎哎哎,问到点子上了,祝贺你考上帝都大学,陈教授让我接你去研究所庆祝庆祝。” 冯随盘着腿抢答,但他环视四周,似乎对家里普通的摆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视线根本没有放在陈杪春身上。 “只是,我一个外人,去研究所不太合适吧?” 陈耕研究的私密性杪春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了,陈耕一直都没有向她提起过他的工作,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也只是在星脑存储的录像里见过。 “哈哈,丫头放心,中心星的研究所还天天有人参观呢,真正厉害的东西是不会放在明面上的,正巧明天是研究所的开放日,我今天接你过去,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的父亲了吧?” “说起来陈耕博士真的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我跟他一段日子,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你不知道吧?所里的女研究员有不少还想当你后妈呢,还得亏陈博士一心扑在研究上,这样的人就应该为人类造福,真是,真是……” 冯随说到激动处,两只眼睛都冒光,陈杪春真不知道陈耕身边还有一个话痨属性的年轻同事。 机器人管家贴心地给冯随递了一杯温水,冯随一口气喝完,并发出了巨大的一声慨叹,在温暖的室内冯随的两颊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而刚才冯随丢掉的外套也逐渐融化,在洁白的地面上留下一摊颜色难辨的水渍。 好在管家机器人眼疾手快,光速收拾好一切,还在滔滔不绝的冯随毫无知觉。 陈杪春觉得冯随有必要好好休息一下,最好是再来一个清洁系统的保洁按摩大全套。 她想让冯随先用一顿晚餐,休息一晚再出发,但却得到了冯随拒绝的答案。 “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美好的假期的,丫头。陈教授的项目还没跟完,我们得尽快赶回去。”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三章 妖网(三)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一顿饭总可以吧?” 没有办法,陈杪春只能在冯随震惊的目光中亲手亨饪了一些菜,尽到一些地主之谊,冯随狼吞虎咽,活像八辈子没吃饱饭的人。 管家机器人本想为陈杪春准备好足够远行的行李,却又得到了冯随的拒绝: “我们是去庆祝,又不是真的要再那里生活,何况不久后……总之这些东西你带不走的,真的,那里什么都有,路是早就铺好了的。” 虽然冯随的话有些无厘头,但陈杪春也相信这么大的一个研究所不会没有人类所需要的东西。 冯随带来的星舰很老旧,像是本该在上个世纪就该报废的仓库里的一堆废铁,控制位上的很多按键已经失灵了,只能靠夹带着电流音的声控系统驱使星舰缓慢前行。 尽管如此,一路上光是熄火就有三回,但每次冯随都能以神奇的蛮力驱动它再次晃晃悠悠地行驶,它就像是几个世纪之前的老人,颤颤巍巍的,也终于到了研究所的地界,把星舰停到封戒线以外后,剩下的一段路他们只能步行。 “我们要走多远?” 风雪太大,陈杪春必须要吼出来,冯随才能听到。 “只要一直走下去,你会知道的!” 暴雪吞噬了冯随的话语,尽管他吼了很多,但陈杪春能听清楚的只有这一句。 陈杪春从来都没有这么接近过那座白色高墙,远远望去,雪色反衬得它的光辉更神圣了。 他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巨大的景象呈现在眼前,让人被其深深吸引,近乎忘却路途的艰辛。 谁都不曾想过这样的荒山野岭会隐匿有如此恢宏的建设。 陈杪春看得出神,却被人在背后狠狠一拍,传进耳朵的是嘶哑的声音。 “回神啦,我们就要到了,现在,不要去想任何东西,好好地跟着我。” 深山巨谷中,烈风呼啸,陈杪春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却依然忽视不了那没膝的冰雪所带来的酷寒,她几乎是每个牙齿都在相互震颤了。 冯随面不改色地一直在前面开路,陈杪春也搞不懂之前自己为什么会忘乎身体最切实的感受,也许是北方的高墙太过耀眼,反正她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几乎已经是极限了。 “美丽的女孩,温室里的花朵。” 冯随的打趣让杪春脸上一红,几朵落在她脸上的雪花被这样的温度消融,顺着其冰凉的肌肤形成的奇妙的纹路。 “这天,有意思了。” 联盟的《缄默法》规定公民不能随意谈论关于“异象”的事情,于是人们讨论天气的话题增多了,冯随的看法陈杪春不可置否,这样的天气确实会对生活带来不少麻烦。 刷卡,进入,通过一段又一段长长的走廊,历经一座又一座宏伟的高墙,俄罗斯套娃式高度安防的布景以及眼前的景象着实令陈杪春震惊: 不同于古典建筑的华贵精美,眼前通天的高塔贯穿天际后没入雪色之中,没有色彩的粉饰,令人震撼的景象完美地展示出了材料原始的样子,辉煌的建构流连在巍峨的雪原上,闪着光彩的琉璃铸壁,星星点点地缀在高墙之间。 光反射的原理被利用得淋漓尽致,让被阻绝在外的人窥探不到这里一丝一毫的美丽。 这一定是一位伟大的建造者,陈杪春如是想。 “看呆了吧,别急,精彩的还在后面!” 看似华丽的墙壁,在冯随散漫敲击的动作下飞速变换,还没等陈杪春反映过来,凭空而现的巨大的通道缓缓向他们展开。 “够炫酷吧?那些家伙就爱搞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都找不到门,在这里转了一天一夜。” 陈杪春心里发笑,但是如果换成她自己,就研究所外围的迷宫构造而言,她估计找三天也不一定找到这样藏在高墙里的路。 巨大的通道一直向下,一直向下,让陈杪春走出了一种没有尽头的感觉,直到陈杪春在淅淅沥沥的昏暗中猛然撞击到一件不明物体,原本宏伟却单调的通道就彻底变了一番模样。 “对不起,不过我想你会想看到这些。” 冯随在旁边象征性地抚摸了一下陈杪春的脑门,迟来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咧嘴,像是有什么东西想一股脑涌进来,陈杪春小心地揉开眼睛,深吸一口气,仔细地感受着眼前近乎虚幻的场景: 一幅幅精美又巨大的山水画,以奇异的排列方式分布在两侧,精致的笔触将陈杪春包围,一时间让她仿佛身临其境,深陷其中,不同的场景不断变换,画布上的寸土之地展现出千里之势,描绘出的道路上人影婆娑,意境深远的天空上云生雨聚,日月皆浑圆明亮。 蛟龙,赤腾,鸾鸟,旋龟,朱鱬,凤皇,珍奇异兽顾盼生姿,起雾之处皆成五彩,古文缀饰得绝妙极了,辉相呼应着,又契合万物。 陈杪春意在事外,又仿佛置身其间,恍若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叮咚。” 机械运作的门铃声清脆干净,与这山水至境格格不入。 陈杪春站定在一幅画前,山顶惟有一寺院,整座山峰都被一条巨龙盘踞,恍惚间她似乎能感觉到寺庙里的大钟微微摇曳,发出古朴厚重的声音惊醒了这条大龙,美妙又绝伦。 “杪春,我们到了。” 直到冯随出声提醒,陈杪春才回过神来,从那成百上千幅画里穿梭而来,依旧没有什么实感,可等陈杪春想回头再看一看时,冯随却了当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人造日光慢慢地沐浴着身体,从外面带进来的冰雪早已荡然无存,陈杪春略微解开衣服,呼吸着已经净化过了的空气。 “前面就是我们的研究所,不过陈博士还在实验室,明天才是预设的结束时间,今天你是见不到他了,我的工作也才完成了一部分,是当不了你的向导了,不过我会给你一份研究所的外围地图,你没事可以去长长见识。 “升学宴订在明晚,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告诉这里的机器人。但是天气已经开始变化了,会有事情发生的,所以,可爱的女孩,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啊。” 冯随说的话没什么不对,但陈杪春还是隐隐感觉到他有一些奇怪。 来到研究所,冯随反而沉闷了下来,话不投机半句多,陈杪春察觉到他情绪低落便没有再多问些什么。 研究所里的饭菜并不简朴,甚至可以说是豪华,很多昂贵的食材都是不对外销售的,只有在有名的大牌连锁酒店才能见到。 冯随带陈杪春来用餐,但他的表现显然是兴致缺缺,例份的工作餐一口未动,陈杪春扒干净了碗里的饭,机器人又贴心地为她加了一个美味无比的王牌土豆。 “你知道古地球吗?” 冯随看着陈杪春,语气突然认真了起来。 “当然,我在帝都大学的志愿就是古地球历史。” 等到完美烹饪过的样王牌土豆不再烫嘴,陈杪春捧着土豆一口就吞下去,有些模糊的话语从被土豆塞满的腮帮子里支吾了出来。 “大学里竟然还有这个专业,恩,这很好,幸亏你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丫头。” 冯随没有看陈杪春,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陈杪春提起今天在通道里的见闻,冯随也只是聆听,并不回答,最后只是深深地看了陈杪春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 “你真是个好孩子。” 用过餐后冯随就不见踪影,陈杪春在待客室里有些无聊,决定去陈耕平时生活的房间看看,至少因为家人共享权限,陈杪春可以通过陈耕的星脑进行联网操作,一个星脑走天下的时代还没有结束,想到今天是六月份的最后一天,她答应了一个人会去妖网交易。 研究所的构造很复杂,但带着冯随绘制的简易地图,陈杪春没费太大力气就找到了最近的一个通道。 这里的光线很微弱,但勉强还在可以视物的程度,也许是电力供应的问题,又或者是日光灯已经过了维修期限,寂静无声的走廊显得有些阴森,管辖这一片的机器人无疑是失职的,不然凭借每年获得的联盟巨额拨款,断然不会如此。 陈杪春有了呼叫管理机器人的念头,但她心中的疑问也被前方缓慢移动的身影所打破。 也许是工作人员?这样的工作电路很简单,也许她可以在别人的帮助下修理好这一段的日光灯。 “你好,请问……” 陈杪春低下头,刚想指一指地图上这一段电路的位置,一抬头就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小孩子。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看不出来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但一头毛茸的短发贴到陈杪春跟前,小小的脑袋抬起来,沉默地盯着她的脸。 这里为什么有一个孩子? 陈杪春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一个可能比自己更需要帮助的人,孩子看了一会儿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冰冷的小手牵住陈杪春的衣角,阴冷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四章 妖网(四)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你是走丢了吗?” “我喜欢你的刀。” 同一时刻,孩子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吓了陈杪春一跳。 “刀?” 她看着孩子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头发,顿时了然。 陈杪春在和冯随出门之前从头发上别了陈耕过去送给她的一份生日礼物,是一个蝴蝶结样式的同比例缩小的短刀,因为过于精致小巧,颜色也很朴素,很少有人能直接看出来陈杪春经常戴在头上的发夹的原型是一把刀。 “奥,原来你很喜欢这个,不过这对我很重要,不能送给你。” 这个小小的发夹不仅仅只是一个装饰品,也是陈耕对她的一份心意,最重要的是,这把刀在主人打开之后,是真的可以变成一个武器。 陈耕答应过陈杪春会在她成年之后让她修习一些武术课,但却不是研习星元里常见的能量枪炮,而是学习过去先人曾经使用过的冷兵器。 虽然这种做法在现在人看来效率低下,但陈杪春依然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也许在升学宴之后她可以专门和陈耕提一提这件事,毕竟离开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感受前人进步的足迹也是感知历史的一种方式。 孩子似乎并没有被陈杪春的说法所打动,只是沉默地看着陈杪春,笑而不语。 “祁城的山鸡爬山坡,撞上王二狗的簸簸真不错。” “皋京的姑娘红艳艳,采得了栖草下离河。你说那仙人在哪里?妖兽一头闯进南乡里。” “飞喽,飞喽!” 哼唱了一段歌谣,孩子看起来似乎是很开心,在陈杪春身边蹦了两圈,并且推了陈杪春一把,转身就跑。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来临,陈杪春像是跌进了一团棉花里,啪嗒一声,漆黑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影像。 身下全是棉絮,陈杪春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它们漫天飞舞,陈杪春环视四周,发现头顶上挂着一个投影机。 这是一个老式投影机,还需要依靠实体外机实现影像,陈杪春是第一次见到实物,它支离破碎的外观也和教科书上有些出入,有些花糊的画面不断闪现,陈杪春仔细去看,却在最中央发现了自己最熟悉的东西——妖网的IP地址。 “你听说过那个传闻吗?” 一个长着翅膀的小胖鱼出现在画面里,它的嘴一张一合地吐着泡泡,却传出清晰的人语。 “当然,东海西海的妖都传疯了,那个人要回来了!” 在水面上漂浮的水草突然翻过身来,露出一排排碧绿的眼睛。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几只甩着长长的尾巴的大蛇异口同声,身上的羽毛根根竖起怒发冲冠。 “还能怎么办,去找成公啊,一直都是他在管理这样的事,我们要相信他!” 小胖鱼飞速地围着水草转圈圈,每一只碧绿色的眼睛里都映照出它的身影。 “可是,他的麻烦也不比我们少啊,而且他已经受伤了,断断不能再参与进这样的事了。” 一对牛角飘过来,沉闷的声音从空腔里发出,荡气回肠。 “我们得自己找出路,这样吧,你去昆仑,我去皋涂,他去善水,得把大仙们都喊来。好好去好好回,别丢咱们小妖的脸!” 画面到这里就中断了,陈杪春没有看去来最后的话是从哪一个“妖物”嘴里发出来的,黑屏过后就是阵阵刺耳的电流声,放映机的年岁着实是太大了,陈杪春甚至都能感受到机箱的逐渐升温,最后一股黑烟从机顶冒出,彻底给这一影片画上了句号。 画面的时间并不长,在星际高度发达的影视行业里也只算是一场简陋的情景剧,但里面的信息含量让陈杪春一时无法理解。 “妖?何以为妖?” 陈杪春结束放映,摸索着打开旁边的灯,发现这里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放映室,老式放映机已经彻底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里面的三张碟片都沾染上了黑色的痕迹,除了陈杪春刚才看的那一张碟片,剩下的两张都是空白的。 清理好棉絮,陈杪春整理好一切,想着要怎样向研究所报备投影机损坏的事情,但她并没有责怪孩子的意思,只是方才出现的妖网的标识和那猜不到头尾的影片确实让她有些在意。 总归还是疑惑大于好奇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武器可以毁灭星球,物种可以创造文明。各种新闻层出不穷,只要不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大家也只是见怪不怪。 出了放映室,没有看到那个孩子,也没有再遇到其他的人或事,路也通畅,通道恢复了光明,各色的灯光既前卫,又能指引人们找到正确的道路。 陈杪春来到了陈耕的房间。 大而空。 想来也符合陈耕的性格,一个科学狂人工作起来可以废寝忘食,摒弃一切娱乐,连分给陈杪春的一点点关心都是来之不易,更别提能如何精致地对待自己的生活了。 陈耕房间的备用星脑显然是很久没有使用过了,尽管当下星脑的系统已经被改进多次,陈耕的星脑还停留在23.0时代。 22.0的星脑就可以运行妖网,陈杪春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成功输入网址下载了软件,正当她要打开妖网时,安在外门的广播喇叭突然运行,传出冯随惊恐的声音—— “不好了,陈博士,陈博士的实验室!” 巨大的爆破产生的冲击将桌子掀翻在地,耳边警报的声音不绝如缕,陈杪春被通用防卫机器人保护在身下,脑震得有些发昏,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拧下了机器人的胳膊,看着已经死机的机器人,陈杪春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房间的安保系统已经开启,电源被切断,只开启了夜光系统,房门紧闭,但已经被刚才的爆破击打出诡异的弧度。 “是否解除控制系统?” 选择是。 “请输入最高指令码。” 指令错误。 “请输入身份码。” 身份码错误。 系统机械的语音播报没有一丝情感的起伏,令人感到焦躁。 陈杪春实在是担心陈耕的安危,抄起高密度的机器人断臂,用力向安全门挥去。 砰—— 一道裂缝出现在深凹的断面上,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焦糊的味道。 陈杪春抡起机械臂,慢慢地扒开那一道裂缝,视线所及之处已经被爆炸摧毁得不像样了,她顾不上门外升腾着的尘土,艰难地从扩展开来的裂缝里爬了出去。 一路上都惨不忍睹,机器人的残骸随意地散布在道路中央,为了避免触电的危险,陈杪春只能绕着他们走。 凭着依旧光鲜的记忆,陈杪春决定到休息大厅探一探究竟,那里是疏散所,如果陈耕能够安然无恙,那么她就可以在那里见到他,如果见不到他,休息大厅的后方就是实验区,所有的武装力量都会在那里集结。 “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快去安全屋,我们的救援马上就来了!” 从陈杪春身后赶上来的女人拽着她快步往前走,原本一身洁白的工作服此刻已经沾染上了无数血污,胸前的工作也只剩下了悬挂着的一角,女人的大半边脸都血肉模糊,拽着陈杪春的那只手也浸透了血水。 距离她们最近的安全屋设置在休息大厅的中控室,但当陈杪春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 大批的武装机器人蜂拥而至,休息大厅里所有的显示器都呈现出“一级警报”的提示。 几十个带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在救险机器人的带领下快速撤离,剩下的大批伤员不断地被吞到移动急救机器人的肚子里,慌乱的场面刺痛了陈杪春的心,她飞速地搜寻着陈耕的面孔,却一无所获,心中的恐慌被无限放大,不得已开始逆着逃生大部队撤离的路线向实验区行进。 “你疯了,那里危险,别过去!” 陈杪春甩开拽着她的女人的手,只是歉意地告诉她:“我的爸爸还在里面。” 全力地奔跑到封锁线附近,阵阵浓烟带给陈杪春一种窒息的感觉,她扯下一节衣服用消防通道开裂溢出的水沾湿,捂住口鼻便一头扎进实验区的入口。 “还有没有人?爸爸,陈博士,你在哪里?” 陈杪春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能看见各种面目全非的精密仪器,空气中弥漫的试剂混杂的味道实在是刺鼻,死亡的动物,死亡的植物,甚至是死亡的人,残破地横亘在地上,陈杪春有想流泪的冲动,但还是攥紧了拳头,小心翼翼地向更深处前进。 “差不多了。” 模糊的声音隐隐传来,且带着几分熟悉感。 “也快到时候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陈杪春听到声响,快步向声音的源头走去,可是还没等她接近那间实验室,两脚一软双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真是聪明的孩子,也罢,他对你还有用。” 男人轻手轻脚地提起陈杪春,并且身后似乎还拖着一个人,他轻轻地笑了,非常坦然地向外走。 陈杪春能感受到滚烫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脸上,她迫切地想抓住些什么,但碰触到的炽热在慢慢灼伤自己的感知,她像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不断坠落,无法跋涉……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五章 妖网(五)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陈杪春醒过来的时候休息大厅一阵骚乱,和她躺在一块的是一个浑身上下嵌满了异色伤疤的血人。 “唉,姑娘你真幸运,什么大伤都没有,连急救舱都不用进。” “你还好吗?” “感觉不好,我这等着急救机器人呢,祖宗都问候了十八代了,屁都没等来,研究所建哪儿不好建北星上,就这救援速度,年末绩效我得给他刷一万个差评,哎呦喂……” 血人不断地哼哼,疼痛得嘴里破碎的话语就没停下来过,他的一只腿已经断了,血液非常缓慢地从一截白骨上流下,打湿了柔软坚韧的医用支架。 “陈耕博士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里?” 陈杪春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脑袋清明一点了,只是后脑勺还隐隐作痛,但现下她最关心的就是陈耕的情况。 “陈博士?陈博士早就进急救舱了,他优先级高,受的伤又重,这次爆炸又是从他的实验室里出的,得等他的情况稳定下来,再继续后续的收尾工作,这不,咱们都在这等着转移呢。” “他还活着?” “活着,当然活着,活的比我们谁都好,躺在最先进的急救舱里,想死都难成!” 听到这话,陈杪春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医护机器人清理好路障,把旁边的男人举起来放到担架上,男人不再哼哼,只是冲陈杪春摆了摆手,跟着另一批伤员走了。 陈杪春慢慢起身,拭去自己脸上已经凝固的血液,没有了温控系统,手脚都已经被冻得冰凉,但那种灼热的触感又是那么真实。 大难不死陈杪春只在故事里见过,当这苦涩的桥段真的在人的身上发生,你就会知道这是一种多么特殊的幸运。 有机器人在前面开路,最终清点很迅速,实验室爆炸,伤亡六十余人,陈耕为了保护唯一的研究成果,骨折,烧伤,断裂,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不过这已经是万幸,身体内重要的机能器官没有被彻底摧毁,在治疗仓里趟上个十天半个月,不是没有完全康复的可能。 极其可惜的冲破一切困难险阻向外界求救的人,出来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在救援到达的那一刻,终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英雄叫冯随,今年二十二岁,无父无母无亲故,从流亡星出来后,便一直跟着陈耕。 陈杪春很诧异,她找不到最后那一个带他她出来的人,可是世界上又没有两个冯随,而真正的冯随已经消逝在这场灾难里。 留在记忆里的面孔依然鲜活,似乎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冯随的笑脸,那种无能为力又沉痛万分的感觉几乎要将她吞噬,烟雾散去,很多人的心血都会因为一场灾难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事情一定会发生,那么就让他只是短暂地停留。” 这是人类面临危难时一贯的的选择,事实证明联盟反应的速度也是快的,伤情鉴定,意外补偿,陈述报告,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就全部出示。 研究所进行全紧闭式封锁,相关人员要全部转移,陈杪春也被安排在了和陈耕一同前往中心星的星舰上。 “请问您是否需要帮助?” “星舰上有没有能修理特护级管家机器人的工程师?” “抱歉小姐,未检测到持有星级证书的机器人工程师,您可以在航行结束后自行前往中央工程学院。” 星舰自助机器人给陈杪春留下了一份航行餐,陈杪春对它的回答并不感到失望,只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手里的一块显示屏,以及口袋里散落的一大堆零部件。 这是专属于陈耕的管家机器人,也是陈杪春唯一从研究所里带出来的东西。 陈耕的私人管家机器人原本是由最顶级的工程师打造的尖端自主学习科技的完成品,一生只服务于一个人,据说是重要的人送给陈耕的礼物,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比陈杪春都要长。 可是现在,无论你向他下达什么指示,他只会用他面目全非的显示屏投射出一个歉意的笑脸: “对不起,我已经损坏,感谢与您相遇的这段时光。” 研究所被封锁并不奇怪,但陈杪春怎么也想不到联盟的做法会如此绝对,在他们的星舰驶离北星后,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自研究所上空升腾而起,没有给人留下任何的反应空间。 毫无疑问,陈耕的实验室也被强制进行了永久消亡性破坏,连同那个宏大美丽的研究所,一同消失在这浩渺的星河。 陈杪春的心嘭嘭直跳,不敢相信这是正在发生的现实,如果研究所就这样没了,那她的家呢?隔壁的阿奶呢?家里的一切呢? 陈杪春一整晚都魂不守舍,问遍了星舰上的人,才得到了“北星群众已经全部撤离”的答案。 陈耕在特级医疗舱里躺了一整天才被推出来,陈杪春第一时间去看望他,他身体上的伤口虽然渐渐开始愈合,但大量爆破产生的碎片仍顽固地镶嵌在身体里,这已经是有着能力限度的机器人所不能企及的范围,需要最熟练的医师一次又一次踩着陈耕生与死的命运将碎片取出。 陈杪春看得触目惊心,她无法想象陈耕爆炸时所忍受的痛苦,如果不是最后那个把他们弄出去的人,也许他们在那里就要一别两宽。 她细细地检查着陈耕的伤口,观察真实情况是否和当时急救机器人的记录有冲突,却在陈耕的左手手心,发现了一个闪着亮光的碎片。 “高量子聚能芯片?” 这可是非常昂贵的东西,仅仅是合成小小的一片,就要耗尽三四个星球的能量。 陈杪春凑过头去,想仔细地看一看这个小东西,毕竟这样的宝贝可不常见,也许只有陈耕这样量级的实验室才能用得上,可是在她靠近的那一刻,非常干脆的一声轻响——芯片脱落了。 陈杪春小心翼翼地捧起芯片,看到上面复杂排列的花纹,奇怪的是,它光洁的平面上没有沾染到一分陈耕的血,尽管它确确实实是从陈耕身体里脱落的。 “都安排好了吗?” “一切都按照指示。” 门外传来声响,几个身着军装的人推门而入,看到陈杪春,只是微笑地对她说: “你去休息吧,孩子。我们会为你父亲打点好一切。” 军人肩膀上金灿灿的徽章十分打眼,来到了中心星,这里就是他们的主场,陈杪春攥紧手里的芯片,又沉默地看了陈耕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喂,你等等。” 刚刚走到走廊尽头,陈杪春突然被叫住,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刺眼的光打在她的身上,随即就是一阵阵的快门声。 陈杪春抬起手来想挡住这不停闪烁的光线,又想起刚刚的芯片还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她不应该暴露它,只能向反方向侧了侧身。 “你在干什么?” 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就一阵狂拍,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冒失,陈杪春心里也一阵窝火。 只是她现在逆着光,看不太清楚对面人的模样,只是他胳膊上架的是什么?是炮吗?但刺眼的补光就是这个大家伙发出来的,陈杪春心里也不太确定,这究竟是不是某种她没见过的新型武器。 毕竟都这时候了,打开个人端的星脑就能拍摄全景图片,配置好一点的甚至拍部院线电影都没问题,虚拟实时成像系统完全可以做到和现实无限趋近百分百的超越像素级的机械留存,谁还会用过去实体外机加配套剪辑的老土摄影方式啊,但如果这真的是以前的古董摄影机,即便陈杪春对它感兴趣,但让她站在镜头前,也是非常的不自在。 “很好,很好,这样可算有筹码了,叫他成天给我臭着个脸!哈哈哈哈哈哈,也不枉我这些天掉的鳞……” “唉唉唉,妹子你别跑啊,我还没拍完呀,一卷胶片都没用完,看这里看这里,还缺张特写!” 陈杪春觉得这人莫不是有什么大病,趁他还在找角度,她已经跑到了电梯里,飞速摁下了按键,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闪光灯再次亮起,正好闪了一下她的眼睛,在短暂的失明之前,她好像看到了一抹非常夺目的红。 那个人是红毛。 红毛的怪人。 …… 中心星的天气比北星要好太多了,打开窗户就能感受到和煦的微风,站在窗边就能看到四通八达的道路旁生长茂密的植物。 这里的一切都在平稳、有秩序地运行着,既是联盟人口最密集的地区,也是星元科技最发达的地方。 陈杪春对它来说只是一个刚刚到来的异乡人,而它对陈杪春而言却是能够预见的最真实可感的未来。 医院的节奏很快,等待的时间并不算漫长。 陈耕是在来到中心星的一周后醒来的,推开中心病房沉重的防护门,陈杪春看到的就是陈耕落寞的背影,他不与任何人交流,各项检查也只是配合着进行,只是在见到陈杪春的第一句话,低落地说道:“祝你升学快乐。”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六章 离经叛道(一)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有意料到,陈杪春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颓败的父亲,至于未来他们要何去何从,自然在既定的计划里没有立足之地。 陈杪春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陪着陈耕接受了一整天的军队的盘问,也对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了个交代。 入夜时分才感受到了中心星的凉意,她轻轻地关上了病房里的窗子,等到四下无人,才来到陈耕的身前,将从研究所里带出来的那个芯片放到了病床上支起的辅助架上。 陈耕没有去碰触它,但原本如一滩死水的双眸却突然炽热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陈耕的身体微微颤抖,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慨叹,他急促地呼吸,脸色依旧煞白一片,又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眼睛瞪到极限,挣扎着起来,身体的虚弱却让他在陈杪春的搀扶下重新跌回床铺,脆弱的芯片静静地在桌子上躺着,完好无损,晶莹的材料反射着异样的光彩。 “爸爸。” 陈杪春张嘴,想说些什么,比如芯片,亦或是冯随,但陈耕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了,身上绑定的检测仪也发出了滴滴的提示声,用不了一会儿,陈耕的医师就会收到警报赶来病房。 “你一定要好好保管这个芯片。” 陈耕躺回病床,慢慢平复呼吸,催促陈杪春拿着芯片赶快离开。 医院里到处充斥着高级疗养剂的味道,小小的芯片也沾染上陈杪春的温度,拿在手里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而为之,陈耕的身体总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让中心星联盟第一医院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形形色色的人来看望他,外界的流言传得满天飞,陈耕也只是让陈杪春安心,给了她帝都大学图书馆的电子阅览权限,并指引她慢慢和大学生活接轨。 生活没什么特殊的,但在中心星有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们,研究所的事故已经属于联邦最高机密,知道的人廖廖,亲历者也都签署了保密协议,但日趋紧张的舆论趋势让星元所有的媒体都疯了眼,异象带给人们的不仅仅只有猜忌,在全民缄默的大背景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摇摆着民心。 高考结束后的假期本来是清闲的,但陈杪春却异常的忙碌,中心星的新奇事物很多,光是可供阅览的书籍就让人应接不暇,陈杪春整整一个月没有登陆妖网,压根就不知道此时的妖网已经变了天。 妖网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完成了数百次大的更新,各大妖门全部显现,各种改动应接不暇,大小boss倾巢而出,在玩家阵营里为非作歹。 游戏难度直接有了质的提升,很大程度上拉低了整个游戏的用户体验,论坛上全都是退游的水帖,除了一些高战的老玩家依然在坚守,对于小萌新则直接劝退,想出这个点子的策划简直就是狗策划本策。 陈杪春妖网账号上的私信已经爆炸,但她一直没有登上妖网更换自己的身份码,对于这些事情自然也是无暇顾及。 陈耕的管家机器人的报修流程异常繁复,工程院的人也只是告诉陈杪春会尽力配齐高级机器人的零部件,只是这个战线将会拉得很长,并且价值不菲,陈杪春并不在意这些,但还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医院里找了一份兼职。 中心星医院是联盟医疗技术最发达的地方,活死人医白骨这样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 机械技术发展到现在,使用人力的劳动已经是极少,但机器人也会有机器人的不足之处,出于原始的理念,富贵的人家往往会选择实实在在的人为病人服务,让医院这个冷漠的地方也能感受到人情味儿。 陈杪春初来乍到,接受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陪伴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作为一个庞大家族的掌权人,对待谁都是软硬不吃,顽固至极。 陈杪春觉得自己在这个假期受到的大部分打击都来自于这个老人,这份工作的薪水虽然丰厚,但陈杪春在老人评价后的优先级并不高,拿不到全额的工资。 “人啊,是越老越有劲头,心里憋着那股劲,是怎么也不愿放弃的,你得看开点。” 这是格瑞特对陈杪春说的话,他也是陈杪春来到医院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格瑞特作为帝都医院的王牌保洁员,工作能力与保洁机器人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而且他非常善于得到病人以及亲属的认同,是除了一诊难求的高级医师以外,医院里最风云的人物。 “他在这个区域人缘还挺好。” “那当然,毕竟他已经送走了那么多人,不是谁都能像他那样坦然面对的,他让他们接受现实,没有遗憾地离开,也成为所有人的朋友,七巧玲珑,不会让人生出对他的芥蒂,难道你也想像那些亲属一样在病人去世后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他,看到和他有关的一切吗?” “这个不容易。” 认识格瑞特以后,陈杪春对于生老病死的态度也渐渐有了变化。 无论是死是活,能有一个爱你的人,归程便不会太辛苦。 隔壁病房里的老人昨天夜里走了,格瑞特告诉她老爷子的遗愿是希望家人能早点放弃他。 他的儿子是联盟的某位高官,而他年轻时被诬陷作恶,没有保护好一批珍贵机器,是严重的案底,他死也不想拖累孩子,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还有一个服毒自杀的年轻人,据说是当了很长时间的卧底,属于人类的那份良知已经被消磨殆尽,对这个世界不再抱有希望,一时想不开也就真的想不开了,他死得很果决。 这份罪已经背了,并且还要背负一辈子,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真相如何并不重要,有人不想让他开口,他便不能开口,毕竟死人的嘴巴最听话。 令人怅惘的是年轻人无亲无故,尸体都没有人来认领。 无人认领的尸体只能炼化,在这个世界上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格瑞特拥有的故事很多,且个个都令人唏嘘,但关于他自己,从来都没有确切的事情可说。 但不可否认的是格瑞特对于医院,对于医院人们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连陈耕这样的社交孤儿都和格瑞特有的一聊。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医院的门厅里照旧人来人往,和陈杪春同期的兼职生告假,便安排了她来到这里管理保洁机器人。 门厅的内侧有一个应急出入口,也属于陈杪春的管辖范围之内,除了日常的项目检查,一直很少使用。 但陈杪春却被突然告知疏散所有的群众,打开应急口,接收一批急救病人,甚至连那些功能单一的保洁机器人都被要求加入急救的队伍。 陈杪春觉得自己在经历过了研究所的失事后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但现实的情况与当初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源源不断的人群被送来,一批又一批的机器人严阵以待。 小孩子,老年人,青年人,警察,教师,导演,形形色色的人紧闭着双眼,身体不断抽搐,光是陈杪春操控的几十个保洁机器人,就运送了近百位受难者的身体。 这些来自中心星西北部的人们,进入急救舱后的生存率不足一半。 中心星最强大的安防系统已经无法阻止围绕在星球外的异象的侵入,几缕天外来物降临,便会带走近半数密切接触者的生命,这样的事实叫人不寒而栗。 医院很大,又很小,用不了多久,这个消息便会传遍帝都。 原来高压的政策本就不受群众的推崇,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媒体犀利的眼睛。 这是很难处理的情况,但在对公众公开情报之前,不想受到牵连的人也只能是闭上眼来当瞎子。 医院昼夜不停地运转,连陈杪春这样的兼职生都被安排了轮班。 防人之心不可无,一道小小的指令就可以让机器人与人类为敌,陈耕的情况每天都会被上传到总控中心,因为大规模意外的发生,医院也被暂时封锁,现在的情况和以往大不相同了,出于安全考虑,每天她早上都会给陈耕带来了自己做的饭菜。 星际时代的人们早就解放了生产力,大多数人看不起古地球落后的生产方式,接近绝对的人从来没有动手做过菜,毕竟机器人管家能完成的事情向来都不是人类的义务。 但陈杪春不一样,想要了解历史就先去还原历史,这么多年下来,也练就了一手不错的厨艺。 “也许会有大事发生,爸爸,我们最好小心一点,等你出院我们就去找阿奶吧,东西应该在她那里。” “但愿如此吧。杪春,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现在恐怕是难以脱身,不过我会想办法。” 陈耕叹了口气,又要再次被推到检测室里抽血。 医院里并不太平,格瑞特最近工作多得也是分身乏术。 陈耕的表现乏善可陈,联盟拿他无可奈何,却依旧妄图从他那里获得未完成的研究成果。 “数据?可这是三年前的。” 联邦的高层塞满了病房,陈杪春被挤在外面,只能透过玻璃看到陈耕面无表情的脸。 “这份研究并不容易,早在开始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不可能成功,现在我失败了,研究所也被你们毁了,数据也没有备份,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怎么能结束?中心星已经受到波及了,受伤的人还在这个医院里躺着。陈耕,这是命令,无论如何,你都需要拿出你的成果!”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七章 离经叛道(二)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为首的长官高头大马,蓄着一脸茂盛的胡子,穿戴整齐的军装堪堪遮盖住魁梧的身躯。 他就是联盟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南征北伐多年攻克无数星球,在世人眼里就是一个危险的疯子。 “程飞,我已经尽我所能了。” 压抑的氛围几乎要将空气凝固,程飞冷哼一声,踹飞了病床旁的护理机器人,陈耕身上顿时多了一堆四分五裂的碎片。 “希望你不要后悔。” 陈杪春侧了侧身子,让败兴而归的军人离去,陈耕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和陈杪春一起清理好碎片,歉意对她一笑。 “不必在意这些,程飞不是坏人。” 陈杪春微微点头,陈耕怎样做都会有他的道理,他们都要好好的,才能令人放心。 这天下午是中心星少有的阴天,但在高级光影系统的加持下,除了微微能感觉到空气里的一点潮湿之外,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陈杪春收到零件到付的消息,打算到工程所缴费并看一下修理进度,刚打开地下通道的大门,却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眩晕感,正当她要跌倒时,身后一只冰凉的手及时地揽住了她。 那只手很有力量,轻而易举地托住了陈杪春的身体,硬挺的指节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令人颤栗的感觉。 “谢谢!” 陈杪春正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无法动弹分毫,这几天她的心情一直不上不下,现在她不得不有理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体也出了什么问题。 声控系统没有反应,通道黝黑一片,她看不到男人的脸,只得求救。 “这里是医院,希望你为我呼叫一名诊查机器人。” 男人没有动作,他不说话,但眼神一也直没有离开过她。 陈杪春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这个男人从天而降,自己如同他手中托举的一棵浮萍,笼罩在由他形成的巨大的阴影之中,时间被凝滞,仿佛现在所处的空间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他扶正了陈杪春的身体,安稳地靠在墙壁上,向她微微款身,轻轻地笑起来。 “很高兴见到你,春。”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他明明就站在陈杪春面前,可是陈杪春却依然觉得他遥远得渺无边际。 他穿着一种特殊的袍子,微风吹动他的衣袂,一种厚重又温和的味道慢慢将陈杪春包围。 靠近陈杪春的那只手过分苍白,微凉的指尖碰触到眉心,让陈杪春心头狠狠一悸。 恍惚间,陈杪春似乎看到到男人对虚空微微一指,瞬间空气中某种躁动的因子安分下来。 “你们不应该来这里。” 语气极冷,令人不寒而栗,陈杪春努力地想从虚空中看到某些东西,男人察觉到,微微一笑,用宽大的手掌覆盖住了她的眼睛,他离得很近、很近,附在陈杪春耳边说道: “很抱歉惊扰到了你,这些麻烦我会解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你是谁?” 陈杪春迫切的想要一个回答,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 男人的掌心渐渐染上了陈杪春的温度,他没有回答,只是轻抚了一下陈杪春的脸颊。 陈杪春被惊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她想推开这个陌生人,男人的速度却比她反应得更快。 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对视,陈杪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那一刻几乎是想要掉下眼泪来。 他是谁? 陈杪春的心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心口一痛,时间回流,眼睛恢复了清明,她发现通道的大门开着,走廊里的灯也十分明亮,可是四周空空荡荡,除了陈杪春以外,再无他人,仔细回忆,脑海里却始终没有那个人完整的脸,方才闪烁的画面倒像是大梦一场,无迹可寻。 陈杪春失落地回到房间,她一点儿去工程院的心思都没有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她绝不可能就这样被动地接受着现实。 打开星脑,登录妖网,现在她一定要去找到那个唯一一个可能帮助到她的人。 …… 妖网的原身本只是一个国风爱好者搞出来的小众网站,后来有了研发者,才开始以流传已久的山海经为蓝本,绘制了这一幅关于古地球背景下妖物的宏大蓝图。 陈杪春第一次登录妖网还是在中学时期,那时候星脑刚刚更迭换代到22.0,并且她注册妖网账号最初的目的还是想了解一些古地球的野史。 而她在妖网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这次她要找寻的人。 用见多识广这个词来形容这个人并不过分,甚至还略有一些偏颇,作为游戏的元老级人物,他并没有把心思布置在战力提升上,更多花费的时间在于生活,建设,贸易,交易,将现实世界与游戏世界相连接,产生十分可观的游戏乐趣。 如果说妖网的世界是跌宕离奇,那么便会有更多的人愿意生活在这样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 但令陈杪春没想到的是,妖网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大变样。 她多次未通过的第九妖门在陈耕出事的那一天就被人打破,接下来陆续攻克更艰难的关卡,直到第三妖门结束。 陈杪春也是被这一消息震惊。 什么时候二区也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大佬? 一看ID——启源者 正是她为数不多在妖网初始就存在的游戏好友,也是二区最著名的贸易人。 感情这段时间启源者是弃商从武了。 一看好友列表,他的名字灰着,陈杪春一直等到黄昏,也没有发现他上线,只有一个月前她爽约发过来的一个“?”。 询问过相关的朋友,她才知道启渊者在攻破第三妖门后,也就是一周前,就再也没有上过线。 这很不寻常。 过去他可是无论陈杪春何时找绝对在线二十四小时挂机接生意的大商人,她觉得以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他消失绝对不会不对自己只支会一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种感觉都无法言说,陈杪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在某些角落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而她不能一直做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按兵不动,只不过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情况好的是,陈耕的伤肉眼可见的在变好,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也变得开朗了许多,会主动和陈杪春说话,尽管有一些知识涉及到陈杪春的盲区,但他们还是重新感受了一番远离已久的父女感情。 只是那个芯片还是陈耕心头的一把刀,但是碍于无数只紧盯着他们的眼睛,这个秘密无法谈及,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把他们引向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帝都大学将会在八月中旬举办一场校园展览会,向联盟所有人在线展示最新的教研成果。 这绝对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活动,受到联盟所有人的关注。 但只有拥有正式校园承认的身份,才拥有入场的资格。 虽然陈杪春还只是新生,但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拥有了一张正式的帝都大学校园卡。 和陈耕谈过,他也建议陈杪春亲自去见见世面,能够远离监视的机会不多,她也可以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果不其然,这天可谓是人山人海。 陈杪春觉得这可能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华丽的场面了: 无数价格高昂的私人订制环星车依次入校,简直就像是所有车行梦幻联动的超级车展。 在各个领域有头有脸的人物,拖家带口,蜂拥而至,参与这场巨大的盛会。 陈杪春认真地跟着专业的讲解员逛完了大半个会场,确实是收获颇丰,各种听过的没见过的,在今天终于都有了实体。 人数最多的是机甲展示厅,这里充斥着各种威猛万分又耗费心血无数的战斗机器,全联盟最富有声望的机甲设计师们汇聚一堂,展示出来的每一片材料都被小机器人擦的油光锃亮,每一次详尽的介绍都引来欢呼无数。 那些拥有财富声望以及荣誉的人们热切地望着台上的机甲,似乎能想到未来在某个更远的星球称霸一方的场景。 这不是偶然现象,在关于最新的枪械武器展示的展厅里,也都是这样的景象。 各种机甲兵器虽然极其振奋人心,让人们感受到他们无限的潜力和巨大的力量,但是在陈杪春眼里,这并不是那么细腻的事情。 她最期待的地方是文化展厅,但是因为受众少,热度小,文化展厅被排到了展览的中段部分。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这一时期休整亦或是自由参观更高级别的帝都大学的地方,而开幕式与揭幕式则是帝都大学最振奋人心和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它们迎来了无数人的喝彩,以及无数的鲜花与掌声。 文化展厅陈列在历史与文化学院,陈杪春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一起随展览员乘坐校内的环星车前往,在展览厅门口刷卡后,便进入了这个她已向往已久的关于过去的世界的展示堂。 人类是如何起源的,在如毛饮血的时代石器的诞生象征着巨大的飞跃,古人类经历战争,经历疾病,经历灾难,留下最好的抛弃糟糕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数个世纪过去,才形成了如今站在宇宙之巅的人类群体,这是不可思议的事实。 帝都大学对于这次文化展览的准备很充分,许多陈杪春在书上见过的,没见过的,想象过的,想象不到的,都在这有了很好的展现。 人类的历史,从过去到星元时代,横轴纵轴相互交叉,各种技术的因素主导着人类的进步,虽然内容庞杂到令人有些眼花缭乱,但陈杪春还是在其中收获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所认识到的事实赫然已经成为了一部人类发展的百科大全书。 其他的展厅同样精彩,耗费了巨大人力物力与财力的帝都大学,非常完美的展示了最新的研究成果,这是每一个帝都人的骄傲,也是得以市使中心星可以傲视群雄的资本。 临近结束,她为了不错过末班的公共交通系统,决定提前出场,一直走到车站,才终于有了对现实生活的实感。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八章 离经叛道(三)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人类究竟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 过去联盟育孤院的保育员告诉陈杪春这是一个庞大的问题,需要她长大以后学习更多的知识,可是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拼凑出这个故事的完整轮廓,一些可以被流传下来的,与必须被毁灭的东西,混杂在历史的长河中,让深陷其中的人寸步难行。 陈杪春自觉自己不是先行者,对于古地球历史,对于帝都大学,都还有太多的未知等待着她去探索。 想到这里,她对今天所见识到的一切也就释然了,列车行驶到中途,卷翻起窗边的一片片云彩,透过透明的高级玻璃,她看到自己身后浮现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诡异的声响,立体式环绕在陈杪春的周围,她紧皱着眉头,捂住了耳朵,想奋力抵抗着来自未知的恐怖力量,可她周围的人们似乎感受不到这份危险,只是熟视无睹,继续等待着奔赴远方。 “姐姐长得真漂亮。” 古怪的声调穿透陈杪春的耳膜,她转向身后,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陈杪春感觉到自己在恍惚之间看到了几分流窜的黑气,那是非常极致的黑,他们消弥于空气之中,又笼罩在人的身体之外,几乎无处不在。 “我在这儿。”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尖促的笑声立体式环绕在陈杪春身上,正当她惊恐地以为自己遇到了凶害时,一张稚嫩的鬼脸却紧紧地贴在了她面前的玻璃外部。 这怎么可能? 联盟标准的公众能驱车的时速是三万里每时,已经是单靠生命自体无法企及的程度,况且外部的运行环境时刻在变化,就连生存经验最丰富的人也万万不敢挑战。 可是面前的那张脸是那么真实,陈杪春能看到脸上每一分每一毫的表情变化,以及那一双空洞无比的眼睛。 “我来找你了。” 那张鬼脸绽放起大大的笑容,他的嘴巴血红,没有牙齿,长长的舌头伸出来,非常瘆人。 哐哐哐哐,是列车被重击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才能送我回去。” 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舌头舔舐留下一道道水痕,他已经离陈杪春极近,却仍奋力地想钻进这个车厢。 嘎吱嘎吱,是列车变形的声音。 “我已经补偿的够多了。” 黑气从四面八方而来,慢慢汇集出这张人脸的身体,他不断地变大变高,也渐渐地凝聚出了类似于人,却又不是人的巨大而恐怖的形状。 鬼脸的话连贯性不好,像是真的小孩子一样还有口吃,但单单从这几句话里陈杪春还推测不出鬼脸的身份。 她迫切地想找寻出路,自己像是被拉进了一个完全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多维空间,她能够看见外界的映象却,无法触碰到真实的人类,无论她再怎么呼救,列车上的人仍旧冷漠。 毫无疑问,陈杪春被这鬼脸同真实的世界分离开来。原本宽敞明亮的车厢此时却像是被熊孩子揉皱了的一团纸,再也无法恢复原先的形状。 “该死,都该死!” 那张脸像是发狂了一般,没有规律地无条件破坏。陈杪春心中也气,像是被鬼脸的情绪所感染,她的胸腔中充满了愤怒,隐隐有欲望,想要挣破一切。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灼烧,心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火热。 身上的疼痛让陈杪春的意识逐渐模糊,她的眼神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一种奇怪的磁场自陈杪春身边蔓延,似乎有着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与此进行对抗。 她不由自主地不断向前,不断深陷,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稀间,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这么早迷失,你的选择没有错。” 眉心间升起一团火,金红色的色彩不断地吞噬着一团团四下流窜的黑气,它发出非常温暖的火焰,安抚着陈杪春,陈杪春只觉得浑身舒畅,想溺死在这片火海里,她忍不住不断地向火焰靠近,但只得到了一声回音: “忘了我。” 她曾经听见过这个声音,或许不止一次,但她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声音的主人。 “忘了我,春。” * 再次醒来时,陈杪春好好地坐在已经结束运行的列车上,提醒下车的声音将她唤醒,打开车门,就是她在中心星临时的家。 列车毫无故障,陈杪春的身体也没有出现意外,难道刚才那些只是一个梦境?不,那道声音分明是真实的。 陈杪春并不感到害怕,而是越发的疑惑。究竟有什么样的理由,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这样的事。 也许是时候了。 陈杪春并没有吝啬计程车的钱,一路赶往医院。 如果真的有什么目的,陈耕就是和她唯一有密切关联的人,他需要知道这个情况。 刚刚入夜,星光点点赶走最后一丝余晖。现在已然是陈耕的休息时间,可陈杪春进入的时候,陈耕已经换下病服,穿戴好衣服,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了。 “他们还是来了。” 透过玻璃的反光,陈杪春觉得陈耕的眼神清明地可怕,他像是知晓一切,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 “你想先听一个故事吗?” 陈耕的背影处处流露着孤寂,陈杪春看不到他的正脸,但心知此时他的表情一定是坚毅的。 “过去,有一个自作聪明的人,总是以为自己能为别人创造未来。她大胆设想,努力钻研,终于得到了一个不可能的结果。” “她完成了一项又一项伟大的创造,既是中继者,又是开创人,只是后来,她显然不仅仅只满足于此。执着于那些深藏在历史里的秘密,一件一件进行挖掘,成就很大,损失更多。她忽略了一点,人类向来只沉溺于对其有益的事物,人也不可能永远不犯错误。” “大概是真的不值得吧,我也常常为她可惜。” 陈耕的话一句一句说在陈杪春的心头上,那个她,也许是和自己有关联的人。 “接下来我要说的大概就是这次你来找我的原因。十八年前她放弃的,已经停止的项目,最近已经被秘密启动。我这次意外也绝非偶然,已经有人为了达成目的,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事情,也许是一件,也许是无数件,我能推测到的,现在的世界,和过去的世界,都正在发生着巨大的连锁反应。” “时空错乱并不是一场游戏,而且我已经研究多年的领域。这块芯片,正是三万年前的东西,也正是这样,它在过去存在,而现在早应该消亡,时空的紊乱引发了这次爆炸。” “尽管我不想相信,这确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事情,有人需要我的技术,有人希望我能消失。不管如何,我,甚至于你,现在以及未来的生活都会被人强行介入。” “爆炸里死的不是冯随,或者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冯随。我只给你留了星舰船票,并没有让人陪同。你见到的那个尸体,只是一个躯壳,他们需要我活着,不然我们整个实验室都不会活着出来。” “冯随是个好孩子,可是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只是一个躯壳,他们掌管着他人的生死,也许也掌握着我们的。” “联盟已经知道了我的事,他们现在在等我的选择。” “如果我选择死,在我死后,你会得到需要的一切,一辈子都可以活在联盟的庇佑中。” “只是……你也看到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也许我死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你。现在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你都需要用心听。” 陈耕起身,缓缓走向陈杪春。 “我已经屏蔽了这个房间所有传输设备,接下来的事情只有我们知道。首先,你要知道,我们都不会死,但是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是选择了未知,选择了与联盟为敌。” “我们会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节点,在此期间,我们将无法联系,但我会想办法找到你。” “这个来自过去的芯片我已经检查过了,确实就是一个老旧的某种零件,但上面的信息无法读取。我的研究一直无法突破,是因为没有可以将现在与过去间接的装置,虽然我们不清楚这个芯片是如何来到这里,但它将会是我们的中转站,有了它,我可以改变时间的流速,进行时间回流。” “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我要告诉你,这是你母亲长久以来的愿望,她在过去有执着的事,也有不得不追寻的秘密,你和你的母亲一样,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许你和这个芯片有渊源,但一切的答案,只能你自己去寻找。” “拿着这个芯片,去到它所在的时代,运行的程序在你的发夹里,回去插入星脑,点击开启并启动销毁程序,就可以脱离现在这个世界。而我则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份礼物,再通过这个程序随机选择薄弱的时空节点降落。” “旅途会很长,我会永远爱你,杪春。” 听到这里,陈杪春的眼泪顺着皮肤的纹理滑落,她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朝生暮死,如果早上她是满怀期待地参观未来校园,那么现在就是震惊地安排逃亡生活。 这是她过了安安稳稳十八年生活后的最大的一次“离经叛道。”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九章 离经叛道(四)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陈杪春面作镇定地回到房间,她知道此时此刻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联盟的监视范围当中。 陈耕可以混淆联盟的视线,今天遇到的神秘人也可以篡改时间,也许之前的冯随,鬼脸也都不在联盟的控制之下。 所以现在她表面上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准大学生。 像往常一样,探望过陈耕以后,她会先看一会儿书,再登录星脑网上冲浪,最后喝杯温牛奶,正常洗漱休息。 但今天,陈杪春心里藏了事,她紧紧地攥着芯片,故作自然地整理头发,拿下来发夹,顺手把芯片放到了蝴蝶结最里面的刀鞘里。 发夹戴在头上几乎没有任何重量,但陈杪春还是妄图从这小小的触感里获得几分安全感。 平常能看进去七八页的书今天只看完了两页,也记不清内容,只能把反复出现的“古地球”这三个字符深深地烙印在心间。 打开星脑,果真在个人转换代码里发现了一段加密程序,将芯片靠近感应区,陈杪春却迟迟未点击开始运行的程序。 她害怕了吗? 不是,她只是担心,担心陈耕和她的未来,担心时间的错流,担心将要发生的一切可能。 复杂的庞大的感情在这一刻蜂拥而至,陈杪春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但在此时,她发觉自己也仅仅只是一个感情用事的渺小的人类。 替她进行选择的是窗户破碎的声音,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枪械的爆炸声和星脑的启动声同时响起,烟雾消散后,原本温馨的房间狼藉一片,只余灰烬。 她被发现了,但不知是哪方势力。 陈杪春只感觉自己像一条游鱼,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在长久的漂泊之中,久无归所,并且一切感知都被削弱。 像是一颗星子,无限遥远,肉眼感知不到它的存在,它也可能意外流入其他的星河,一切都是未知的,每一次可以被看见的闪烁,都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 痛,浑身都痛。 自己像是一个面团被揉圆搓扁,又敲敲打打,沉重的痛苦渐渐清晰。 陈杪春能感觉到不同形状不一,大小各异的沉重物体压在自己身上,身体的疼痛让她甚至都抬不起来一根手指。 经历过数次艰难的心理建设,她终于成功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这里黑漆漆,并混杂有一种古怪的气味。 身上的束缚沉重无比,陈杪春莽足了力气,才堪堪解放了唯一一只还有知觉的手。 “咚,咚咚,咚咚咚。” 敲击板材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可惜并没有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 陈杪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但她心里明白,这里已经不是中心星了。 时间过去了很久,陈杪春明显感受到了一阵冲击,短暂的失重感来袭,她随那些重物一起被抬起,与此同时,一束束刺眼的强烈光线直射入她的眼睛。 “天哪,阿远,祭品里不是老鼠,而是一个人!” 女人尖锐的声音刺入陈杪春的耳膜,随着两个人手忙脚乱过一阵后,陈杪春终于脱身黑暗。 此时的她狼狈极了,原本的衣服又破又脏,手腕上的星脑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原本蓄的长发断的断焦的焦,再也没有原先光滑细腻的模样。 以及最重要的,让她来到这里的芯片,无影无踪。即便她四下找寻,终究一无所获。 陈杪春不敢大意,她清楚地知晓此刻围在她身旁的是两个人,男人高头大马,女人娇小精悍,他们费力地将她抬出这些所谓的“祭品”,并不时地拍打她,企图与她进行对话。 唯一可以感到宽慰的,就是她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反而是跟随着她来到这里的那个高密度发夹,此刻已经彻底成为了几片破铜烂铁。 陈杪春按兵不动,但她听得到他们的对话。 “真可怜,她是从那上边下来的吧?” “没想到还能有人活着从那上边下来。” “现在我们怎么办?她还活着。” “先带回去吧,在这里待久了也不好。” 男人和女人的对话极有效率,他们飞速地清点了箱子里的东西,还将陈杪春归到可以带回去的物品那一类,只是他们的语言有些晦涩难懂,有些像她在书中见过的古地球语言的文言系统,陈杪春是非常仔细地聆听,才能了解到他们之间对话的内容。 “这上边?” 她确实是来自遥远的过去,但听到他们的对话,陈杪春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大概有些不太妙,毕竟能和祭品扯上关系的,要么是祥瑞,要么是噩耗。 她只是一个凭空多出来的人,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历史,文化,也不曾知晓这个世界的社会体系,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在思考小说里烂大街的失忆是否有用。 男人用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包袱背回了所有和陈杪春一起被挑出来的东西,女人不仅背了陈杪春,还拿着一盏散发着微弱光线的油灯。 这是陈杪春第一次见识到用不知名油状物体做成的灯,它的光线很弱,但很自然,在寒夜里阵阵温暖传到肌肤,让人忍不住觉得这便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即便它在陈杪春眼里是如此的落后。 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第二天天明,他们才抵达目的地。 “阿爸,阿妈,你们回来了!” 女孩一听到家里小黄狗欢快的叫声,就知道是阿爸阿妈回来了。她颠着两条俏皮的小辫子,一蹦一跳地朝向他们跑来。 “小安,慢点跑。” 男人放下沉重的行囊,慈爱地抱起这个娇小的女孩。 孩子好奇的眼神四处打量,她看到了父亲带回来的东西,忍不住咧起嘴来笑,又看到了母亲背在身后的人,惊喜得直接跳出了父亲的怀抱。 “姐姐,是姐姐!姐姐回来了!” 女孩的兴奋之情抑制不住,她急忙跑到母亲的身旁。 “姐姐,姐姐,小安好想你!小安有好好吃饭,好好长大,你果然没骗我,我还能见到你!” 她顾不上陈杪春脏乱的脸,白嫩的小手上手就是一阵乱摸,似乎是在确定事情的真实与否。 陈杪春迫不得已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女孩一张稚嫩的小脸,以及身后的女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你们是谁?” 陈杪春尽量模仿着这里说话的语调,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奇怪。 “我是小安啊。” 女孩很是不解地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陈妙春。 “我在哪里?” “这里是小安的家啊。” “我是谁?” “你是小安的姐姐。” 女孩笃定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犹豫,如果陈杪春是真的失忆,此刻应该也会半信半疑,但旁边的女人的存在让她无法忽视,此时,巨大的喜悦与无形的悲痛同时弥漫在空气中,陈杪春想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到故事的真相。 “小安,她不是你的姐姐。” 一旁的男人安置好东西,终于开口。 “她只是我们遇到的一个可怜人,不过她比你姐姐幸运,去了那样的地方,却能活着回来。” “那,那我的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小女孩的眼睛里已经蓄有泪花了,她迫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我们为她祈祷。” 女人边说,边比划一种复杂的手势,陈杪春想这也许是一种重要的仪式。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女人带领女孩进行完这个简单的仪式,把目光转向了陈杪春,犀利的眼神仿佛是想看穿和她有关的一切。 “我不知道,我从那上面下来,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无论女人提出什么问题,陈杪春都有所保留地回答,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她同样也是被献祭的祭品,但因为某些原因得以存活,祭品三月一换,撑到了被换下来,有幸被捡到,拾回了一条小命。 女孩叫小安,因为她刚生下来时真的很小,女人也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她姐姐叫光,寓意着生命之光,而他们的父母没有名字,只有各自在家里的排行,因为作为家族里的孩子,只有首先出生的人才有资格请神赋予他名字,往后,他便是一个家族的象征。 姐姐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早在四年前就下落不明。小安的名字也是后来才起的,女孩天生体弱,注定成为不了一个能为家族效力的有力量的大人,所以给她的名字格外的不同,就是希望她能如小溪一般涓涓不息,完整地长大。 陈杪春大概明白了这个地方的风俗,强烈的图腾崇拜,对神明至高无上的信仰,以反以力量至上的权利法则。 不难理解为什么小安的父母都是身强力壮的人,并且会认为她这样青春期匀称身材的女孩子是遭到了虐待,没有力量感。 这里的生活是忙碌的,但节奏很慢,与星元不同,各种机械装置的多线程操作一次又一次地提高了生产力的上限,而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简单的事情会不停地进行重复,为了生存也会去进行一些短期内的历险探索。 像这样进行生活的“探荒者”很多,这是一个尚不发达的世界,很多地方都函待探索。 这里的孩子夭折率很高,在小安之前,他们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成人的路很是艰难,这样的痛苦无法不让人感到畏惧,而多一个人的存在就是为家庭增加一份劳动力,所以陈杪春被暂时留下了。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十章 离经叛道(五)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秘密就是成人之间的交易,小安的父母偷走了祭品,也带走了她,作为交换,陈杪春则会保守这个秘密。 夜晚时分,虫鸣蛙叫,习习的微风吹拂在身上,非常惬意。 如果有前世,陈杪春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讨厌这样的生活:简单,纯粹,又美好,尽管非常脆弱与无法承受打击。 但一个家庭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击垮的,小安的父母为了小安,鞠躬尽瘁,并且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陈杪春也十分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 “姐姐,我长大了一定要帮爸爸妈妈做好多的事!” 小安的父母已经劳累地睡下,小安躺在床上,附在陈杪春的耳朵边上悄悄地说。 “姐姐,我长大了一定要种好多好多的地!” 正午烈阳高照,十米见方的田埂上小安倚着几乎和她一般高的锄头满头大汗地说。 “姐姐,我长大了一定要把我的姐姐接回来!” 餐桌上摆上了四副碗筷,小安喝完自己碗里的汤,又将另一个碗里的汤一饮而尽,自信地说道。 小安的愿望很清纯,但要真正做到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比任何都盼望着长大,长大以后…… 陈杪春坐在田埂上想着,突然很羡慕小安,有如此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如此积极乐观的心态。 反观她自己,除了陈耕,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亲人,而她的亲生母亲,只存在于陈耕最后对她说的那些话之中,她连她的模样都想象不到。 如果她们之间没有故事,现在也仅仅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已。 …… 窗外明星点点,经过一天的劳累,这里的人们也终于拥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自由时光。 陈杪春坐在床檐上,借着油灯淡淡的光细细地修补着身上的衣服,虽然它早已经失去了原本光鲜亮丽的模样,但这些来自星元的材质,缝缝补补之后,依旧坚韧保暖。 陈杪春右手执着一根石针,使用着才学会不久的针法,进行的一针一线中都浸透着她的思考。 小安显然是对陈杪春很感兴趣,她想知道是不是天下所有的姐姐都像她那样。 陈杪春和小安经常聊天,一适应下来,她也越来越习惯这里的人们的行为模式。 这是一个联盟历史书没有记载过的时代,在陈杪春的知识系统里无据可考,也许以未来的眼光看来这段时间渺小得可怜,但当你处于这里时,这里就是你的全部。 “姐姐,你这个胎记真好看!” 浣衣的时候,陈杪春手忙脚乱,还没有小安操作得好,毕竟在联盟所有家务都由机器人管家包揽,没有谁会闲得去学习这些“没有价值”的事情。 听到小安的话,陈杪春心头猛然一跳。 胎记? 陈杪春清楚地知道,自己浑身上下并没有胎记,在星元的时候,每年一次的体检报告连你身上哪些地方有哪些痣都会清楚地告诉你。 趁着小安休息,陈杪春果然依靠溪水的倒影在自己的背上找到了一个红色的胎记,是一朵花瓣的形状,她觉得熟悉,却又感到疑惑。 她一定见过这个图案,但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它给她的感觉很不同,眼神碰撞上的时候,她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兴奋。 不见的芯片,出现的胎记,时空不同,载体不同,虽然只是猜测,但陈杪春隐隐觉得其中有一定的关联。 这是陈耕的研究领域,陈杪春所知道的并不多,但根据他先前的话,陈杪春觉得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小黄狗一叫,她也就知道是小安的父母回来了。 这段时间她和小安一样已经习惯了小安父母的早出晚归,只是今天,家里的气氛格外不同。 陈杪春刚适应下来这种生活,小安的父母却又要出发了。 “爸爸,妈妈,你们能不能不要走?” 小安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袖子,盼望着一个小小的奇迹发生,只见小安的母亲回答道: “放心吧,我们会回来的,就像过去一样。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锻炼,好好长大,等着爸爸妈妈。” 小安家里的情况很特殊,一般都是族人附庸于家族,家族则为他们提供庇佑和生活资料,但是为了小安,在她的姐姐走后他们就脱离了家族,此后一去千百里,什么都得靠自己。 小安的家里有一块小小的田,虽然已经被照料得很好,但是和正常的丰田相比的话还是贫瘠得很,根本生长不了多少作物,而她们一家所有的水源则全部开自于那条小溪,上游饮水,下游浣衣,什么时候它枯竭了,就代表着又到了小安搬家的时候了。 也许是已经经历过了太多次这样的别离,小安短暂地失望过后,便开始投身于自己的事情: 首先她会打两桶水,用来作为一天的水分补充,然后便在用过午饭后开始照料她的小田地,一切完成后,便已经是黄昏了,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锻炼,一直都是坚持不懈地进行着。 每一分肌肉的生长,都受到她的密切关注,她是多么渴望成为一个有力量的大人。 对于父母的远行,小安虽然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向往,荒野就是“探荒者”的舞台,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游走于四野之间。 陈杪春并不了解这种“探荒者”的具体流程,但是这绝对不是万分安全的,危险与机遇并存,向来是生存的法则。 “小安,如果你的父母和你的姐姐一样,回不来了,你怎么办?” 陈杪春知道这样的问题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也许未免太过残忍,但是却是不得不面对的潜在的可能。 “如果家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那么我也会去的。我们生于原野,自然也要葬于原野。” “而且你说的不对,家里不只有我,还有爸爸妈妈姐姐,以及你和阿黄!” 眼前的小女孩据理力争,两个小辫子都一跳一跳的。 “可是你还太小,去不了很远的地方。” “我会长大的,长得非常强壮!” “但是,你必须要有这样的准备,毕竟你姐姐就没有回来。” “她会回来的!你都能回来,她这么厉害,当然也能回来!” 似乎是触及到了什么不容侵犯的事情,女孩突然生起闷气来,决定暂时不理会陈杪春。 陈杪春无法,只能答应她盼望已久的晚上带她上山去看星星的愿望,小安变得扭捏起来,开心地跑出去后没一会就跑了回来,并小声地对陈杪春说:“我都知道的,谢谢你。” 然后就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小安家往西去四里,有一座山峰,叫招摇山。 山不是很大,但景色极佳,上面只住了一户人家,据小安说,那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捉妖师。 她在路上聊到这些,一张小脸煞有介事地说:“我们最好不要去招惹那个人。” 小安今天格外有斗志,家里的活计儿一上午就全做完了,去招摇山的一路上都有说有笑,陈杪春由衷地觉得小安是个非常好的孩子。 她的目标明确,对家人的爱昭然若揭,无论能否实现,陈杪春都会祝福她。 山路并不好走,她们来同样也是靠的家里唯一的一盏油灯。 柔和的灯光下,原始的风光让人心旷神怡。 “我们还是走这里吧,比较安全。” 到了半山腰,终于有了一条好好修建的道路,这是陈杪春第一次在这里遇见路,虽然很简陋,但这新奇的修建方式着实引发了陈杪春的一丝亲切感。 “不,我们不能走这里。” 小安非常坚持,陈杪春大概能猜到这和那个所谓的“捉妖师”有关,但这是能登上山顶的唯一的路,如果越野上山,少不了磕碰,陈杪春给小安讲好了身体受伤的利害,她才勉强点头。 不长也不短的一段路,显然已经被人打理得很好,四周的美景尽揽其间,陈杪春突然想起自己儿童时代看过的一部启蒙动画,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 “我就是山丘之王!” 走在这条路上,陈杪春就感觉到了一种“占山为王”的感觉。 天黑得更深了,陈杪春和小安终于也成功地走到了道路的尽头,她们停下脚步,同时被这所精巧的建筑吸引。 “它真漂亮。” 小安由衷地感叹道。 这里的人们大都已经见惯了可以随时搬迁的简易建筑,实用为主,至于建筑之美,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房子并不大,但盛在精巧,材质,位置都是讲究的,临近大门的地方还有一颗挺拔的雪松。 它的大门紧闭着,但并不妨碍勾起见过的人对它进行探索的欲望。 “我想我会愿意在这里住一辈子的。” 小安是第一次上招摇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房子,一时间忘记了大人对它牛鬼蛇神的描述,炽热的欲望被无限点燃。 她情不自禁地不断向前走,在差一点碰触大门的时候,及时被陈杪春拉住。 “小小,我们是来看星星的。”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十一章 从前慢(一)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陈杪春看到小安异常的模样,就觉得这座房子有古怪,但真正的原因也许是出在那位“捉妖师”身上,或许这对她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有所帮助,但是现在她还带着小安,万万不能冒险。 美丽的事物总是危险的,有些人,就是希望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与世界格格不入,但这样的热望,迟早都会把他拖入深渊。 陈杪春带着小安头也不回地下山,最后她们还是决定在山脚下看一会儿星星。入夜后,天变得越来越凉,她担心小安生病。 “阿春姐姐,星星上都有什么呢?” 星星上有的可多了,不同的星星还有不同的功用,这里有的、没有的,星星上都有,在陈杪春来到这里之前,还有很多的星星正在被联盟探索。 “星星离我们有多远呢?” 很远,就像她,来自未来不知道几千年。 “我们要怎么到星星上去呢?” 她也想知道要怎么回去。 “我的姐姐会不会去星星上了,太好玩就不回来了?” 人呢,要么来自星星,就会是像她一样的人,要么死了之后会去星星,但这只是安慰人的一种说法。 “不可能的,姐姐这么爱小安,她肯定舍不得丢下小安一个人。” 陈杪春心想,小安的姐姐一定是一位很好的姐姐。 星光照耀下,大部分都是小安在说话,陈杪春细细地聆听着。 在此之前她并没有过秉烛夜谈的经历,但意外的是她竟然很能和尚且年幼的小安说到一块去。 最后小安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在她熟睡以后,陈杪春又再次走上了通往山巅的路。 这次她比来时观察得更仔细。 筑基,橼置,凭栏,望轩,脊檐,应有尽有,颇具巧思,陈杪春想,就是从帝都大学毕业的建筑系学生也不一定具有这样的功力,可见它的主人在建筑上天赋异禀。 以陈杪春未来的眼光看来,他掌握着现在所处的世界里最先进的东西,却不得不处于落后的村落。 像这样超越时代的作品,的确不应该遗世孤立于世间。 陈杪春围绕建筑转了一圈,终于在她不算贫瘠的知识里发现了端倪。 房子的位置是有说法的,山南山北为阴阳,而它位于山中央,俯视四方。 房子的四周错落着造型典雅的石头,他们被雕刻成各种精美的形状,一开始陈杪春以为这只是一些建筑的装饰,后来她才发现,这是一个大的乾坤阵法。 陈杪春在某本历史书上听说过阴阳五行的说法,眼前的景象与八卦阵的排布类似,远看普通,近看精妙,她虽然搞不懂里面的大学问,但她已经知道了一点:这名捉妖师有点东西。 夜星点点,风也清甜,隐没在黑暗中的春色渲染出深刻的嫩绿,岁月静好只是表象,隐秘在角落里的时光依旧暗潮涌动。 回去的路上,陈杪春就在想过往发生的种种,她一直都不是一个被动的人,现在她虽然安然无恙,但可供预期的未来仍是渺无音讯。 这个“捉妖师”,也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等到小安的父母回来后,她就会离开,去寻找新的出路。 回到家,小安恬淡的睡颜无限美好,让人不再去想将来要发生的事,只想把握住此时此刻的美好。 陈杪春轻轻地为小安盖上薄被,熄灭油灯,关好门窗,也渐渐入梦。 小安的父母是在第五天回来的,两手空空,毫无收获,连陈杪春都悄悄地遗憾了一把。 这里的人不吃早饭,一天的第一顿就是中午的那一顿,小安陪着陈杪春尽心尽力地准备着,尽可能用单一的原料亨饪出一顿美味的大餐,这也是陈杪春在小安家的最后一餐了,所以她也格外的尽心尽力。 “西面太危险,南面很荒芜,下次我们去东面这个点。” “不,南面的路我们已经很熟悉了,我相信那里一定还有东西,只是我们没有发现,我们没必要去东边,那里是别人的地盘。” “可是,家里的东西撑不过这个月,我们不能再向这样毫无收获。小安还在长身体,冒险是值得的。” 餐桌上,小安的父母认真地讨论着下一次的征程计划,陈杪春也从他们的话里大体推测出他们所处的这片大陆的方位。 南边多荒芜之地,小安的家就坐落在偏南部的一块平地上。这里最大的群落在北边,据小安的描述,那是人最多的地方,一切资源几乎全部被各个家族包揽,而东面则是最神秘的地方,地图上只有硕大的一片空白,而陈杪春,就是小小父母上次铤而走险从东面将她带回来的。 陈杪春暂时确定了短期内的计划,先去拜访这位生活在穷乡僻壤的捉妖师,找寻一些线索,再想办法到北边去,那里人多嘴杂,兴许会有人可以为她提供帮助。 “谢谢你们这一段时间里的照顾,我马上就要走了。” 午餐过后,陈杪春斟酌了许久,才狠下心开口。 小安的父母似乎对陈杪春的做法不容置否,但小安则是立刻瞪大了水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杪春。 “我的家也许在北面,我想去找我的亲人。” 虽然她的家在遥远的星际,但她想要寻找陈耕的心情是真的。 “阿春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小安的语气小心翼翼的,似乎是害怕听到那个否定的回答。 “会的,一定会再见面的,无论什么时候。” 况且这份恩情,也不是普普通通的言谢就可以代过的。 简单的道别过后,小安还是非常坚持地让陈杪春把自己编织的一小串麻绳带上,这里有一种习俗,会给将要远行的人带上一串亲人亲手编织的麻绳,象征着无论何时,都会有人等着你回去。 小安的手笨,弄了很多次才弄好,陈杪春不想弗了小安的意,帮助小安把麻绳带到了自己的手上。 “姐姐,你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回来!” 直到陈杪春的身影渐行渐远,小安都不死心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一次一次的别离,粗糙地构成了她的生活。 小安原来有家,一个有所有人的家,后来姐姐走了,曾经的家已经被废弃,她也搬过很多次家,每次都希望这次能住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等到所有人都离去。 …… 远山依旧静默。 这是陈杪春第三次踏上这条路了,它一点变化都没有,照样精巧绝伦。 深呼一口气,她不知道推开这扇门之后会面临什么,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先非常小心地敲了敲门。 “捉妖的右边走,讨饭的左边去,正门不开,再敲放出来什么东西这里不管。”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内院传来,青春期变声的声带略微带着些喑哑的感觉。 陈杪春听从他的话,没有再去继续打开正门,而是向右边的耳房走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前几次她都是被正门吸引,让人完完全全忽略了两边的小屋子。 这个屋子的门半掩着,依稀能看见在躺椅上躺着个穿长袍的人,陈杪春走进去了,还看见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见过你,你之前来过。” 陈杪春心里一惊,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行动已经全部被人看在了眼里。 “你不是这里的人。” 肯定的语气,但陈杪春不知道他了解多少。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很好,不是那些白痴被邪魅吸引,倒是省了我一番力气。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不是来捉妖的,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 少年人依然躺在躺椅上毫无动作,但这也不能降低陈杪春对他的戒备。 “我需要帮助。” “帮什么?” “帮我找一个人。” “这里没有找人的服务,我只会捉妖。” 少年人软硬不吃,只是不满地撇撇嘴,可是身体依然没有动作,就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 “你设的这个阵,就是为了前屋里的那东西吗?但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我们可以互帮互助。” 陈杪春心里隐隐有一些猜测,如果把事情全都朝一个方向想,就会发现一些奇妙的共性。 曾经有一段时间,陈杪春为了研究一个古历史的课题,查阅了大量资料,就像听故事一般看了很多乱力怪神的记载。 秉着存在即合理的原则,她觉得无论是上古神话还是民间传说,能够流传下来都有其合理性,人们需要,所以他们被发展。 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少年长久地静默,然后终于缓缓地睁开了他的眼睛。 一黑一白,到达诡异的平衡,是一双十分独特的阴阳眼。 “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陈杪春不解。 但她被他的目光注视着,并没有感到害怕。 “我是岑空,你不能救我,回去吧。” “我回不去。” 陈杪春执着着,她能看到少年眼底的遗憾,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回去。” 不容置否,岑空摆明了送客的态度,陈杪春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就走。 “你如果不跨出这一步,是不会得到好的结果的。”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十二章 从前慢(二)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话音落下,陈杪春希望岑空能听进去,她扣上了耳房的门,转身朝正门走去。 门依旧在那儿,但这次她感受到的不是巨大的诱惑,而且危险的抗拒。 大门关得紧实,陈杪春一时打不开,便开始用身体撞击。 “你干什么!” 岑空惊恐的声音传出,伴随着陈杪春的撞击声,一阵重物叮咚作响的声音同样在耳房响起。 一下,两下,三下。 陈杪春能感受到被关在门内的东西的兴奋与恐惧,果然,在未知的情况面前,再邪祟的东西也都有自己负面的情感。 门砰的一声在一瞬间被陈杪春撞出了一个细小的缝隙,一阵冷风打在陈杪春身上,让她忍不住颤抖了几分。 在陈杪春终于要看清门内的景象时,一道符纸突然打到了她面前,随即响起了一声声凄厉的叫声,符纸在陈杪春眼前化作了一片尘埃。 “我告诉你,尘归尘,土归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的卦象很正常,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这辈子是个好命人。不要再牵扯进这些事了,我不保证你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岑空气喘吁吁,衣裳凌乱,右手捏着符,堪堪坐在一个老旧的轮椅上。 陈杪春拍了拍自己被撞疼的肩膀,认真地听着岑空的话,轻松地走过去,把他的轮椅扶正,并低下头慢慢把岑空的衣襟摆弄整齐。 岑空显得很局促的样子,浑身僵硬,也许他还有很多难听的话想说给陈杪春听,但短短的一个音节压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一点,因为我们终究要失去它。” 这是陈杪春读过的一句话,她觉得很适合说给岑空听。 虽然她不懂得精确的医理,但作为联盟孩子的必修课程,基本的自诊断能力她还是有的。 她看得出来岑空拥有着一个完全不符合其少年人的糟糕身体,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简直就像是处在强弩之末的边缘。 那一双眼睛也不像是先天拥有的,反倒像是强行安装上一般,各个指数都不匹配。 联盟的换眼技术已经很发达了,但岑空的眼睛比起最廉价的人造眼还要糟糕,黑白的掛里乾坤本该平和制衡,现在反而透露着凶气,陈杪春不知道他眼里的世界是怎样的,但绝对和正常人眼里的不一样。 缘分本就讲究因果,再渴望的事情也不能强求,说完这句话,陈杪春就准备走了,她回头看到岑空并没有往她走的方向看,而是死死地盯着她原先站在他面前的位置,原来他还是一个视障人士。 顿时间,陈杪春觉得一丝怅惘,也许不久的将来她就会完全忘却这样一个人,他明明是病人,却没有得到帮助。 在陈杪春再一次踏上那条路的时候,突然一阵凌厉的风扫过,吹起了漫山的红叶,那些处于不同方位的雕塑发出强烈的光,在陈杪春头顶投映出一个巨大的僧人像,陈杪春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却生生地撞到了轮椅的一角。 岑空突然出现,陈杪春低头看他的眼睛,却看到了一个正在运转的八卦图,而他的左眼,终于恢复了清明。 “原来是我看走了眼,你不是别人。” 少年冰冷的手指在陈杪春弯腰吃痛的时候虚虚地点在她背上的胎记上,冷漠的神情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帮你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把我‘带走’。” 话音刚落下,陈杪春立马反应过来,并惊诧于岑空的要求。 但岑空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闭上了双眼。 四下宁静,仿佛刚才在庭院里出现的幻想只是陈杪春某一刻的幻觉,岑空一动不动,她怕他出现了什么问题,凑近了看,却发现他只是睡着了。 陈杪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岑空搬回耳房,他这一觉睡得酐甜,一直到天黑才悠悠转醒。 “你终于醒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们各执一词,互不理解,陈杪春站在东边说,岑空扭头往西边看。 直到现在,陈杪春更加肯定了岑空基本就是半瞎,连她的位置都找错了。 “是你说的可以帮我的,还要我把你带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说的话?”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岑空终于找对陈杪春的位置,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心里反复掂量这个事实。 陈杪春疑惑地点头,得到了她确认的答复,岑空僵硬的嘴角略微有一些绷不住,有了几分上扬的弧度。 “哼,当然就是字面意思!看来我要比那家伙幸运,虽然你看起来挺普通的,不过……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们就一块走了。” 陈杪春有点不理解岑空话里的意思,但她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叫陈杪春。” “那好,小春,先去院子里帮我把乾枯取出来。” 岑空说的理所当然,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跃跃欲试,就仿佛是困扰已久的问题得到了开解。 院子里的景观很漂亮,但唯一突兀的就是正中央的一颗无叶树,它生机萧索,从上到下全是枯死的枝干。 陈杪春再三确认,才知道“乾枯”就藏在这颗树里面。 岑空说这是个捉妖的宝贝,也是这个阵法的阵眼,还是这座房子里最有价值的东西之一。 乾枯,一如其名,是个依靠生机催发的法器,据岑空说,里面已经承载了太多先人的苦难,如果落在别人手上,是为大凶。 虽然岑空这样的说法确实不在陈杪春过去的理解范围之内,但她可以把它看作一种威力巨大的新型武器,需要小心对待。 乾枯是一颗树心,长久地嵌在那颗枯树里,陈杪春小心翼翼地将它拿起,同样漆黑的外观没有分毫变化,但在陈杪春离开枯树的一瞬间,原本死气沉沉的树却突然枝繁叶茂起来,几乎是一息之间,它就不断生长,一直变成可以将整座房子全部笼罩的参天大树。 “啧。” 岑空感叹一声,似乎是欣慰,这才是这颗树原先的样子,陈杪春虽然心下诧异,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乾枯递给岑空,谁知岑空反倒像是遇见了洪水猛兽一般,将轮椅连连退后了二三尺。 “你别害我,我可不能拿这个!” 陈杪春轻轻地捏着乾枯,不知要如何是好,但岑空说只要她拿着就行,以后会有用处,无法,只能把它放到吊坠里,随身戴着。 “先去北镇,我知道一个人,他也许可以帮你。” 简单的商量后,他们决定马上出发,岑空像是房子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出来了就坚决不再回去。 让陈杪春觉得好笑的是,岑空除了乾枯以及必要的行装,竟然什么都带不走。以至于后来他去北镇买东西全都是扣自己轮椅上珠宝,只是那些小摊小贩很受用罢了。 “这些又不是我的,我干嘛要带走?而且,你怎么衡量一年的时间?我已经被困在这里整整一年了!” 岑空说的话处处透露着古怪,这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做着些零散的捉妖生意,但他却认为自己是被困在这里的。 这让陈杪春莫名地想到了她几周前才在星脑上看过的一个电影:“恶魔的法则”,故事讲的是人与恶魔之间罪恶的交易,和大多数叫座影片一样,最后是人类的一方良心发现,最终打败邪恶势力。 故事很老土,但在现在看来并非没有现实意义。陈杪春虽然怀疑岑空具有双重人格,但故事的真相最好还是要由亲历者讲述。 毕竟,岑空明显非常排斥那个“他”。 …… 陈杪春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这么多的路了,星际的交通十分便捷,并不需要人们把额外的精力浪费在路上,但在遥远的过去,路都是人类一脚一脚地丈量出来的,毕竟走路的人多了,路才是路。 岑空的轮椅看似豪华,实则顽固又破旧,一路上吱呀吱呀的声音就没停过,实在让人无语。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一路上都是陈杪春推着他,只有在颠簸的时候才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态,其他的大多数时候都是雀跃的。 陈杪春想他可能很久没有出远门的,岑看起来比她要小几岁,但少年人的脸上却总是挂着老成,他不经常睁眼,总是喜欢闭着眼假寐,但遇到过路的小猫小狗时,还是会孩子气地睁开双眼吓唬它们。 陈杪春不明白岑空为什么非要坚持夜里上路,直到他们来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镇,她才明白岑空那可爱的理由。 大街上灯红酒绿,各种颜色的手艺灯挂满了沿街,比起星元的光彩荟萃,这样柔顺的烛光反而让人觉得舒服。 这是陈杪春来到这里以后见的人最多的一天,行人游聚,问过后,她才知道今天是这个小镇少数值得庆祝的日子——排灯节。 也许是能够被保存到节日太少,陈杪春在星元时就对这样的节日感到格外的振奋。 它的历史,它的文化,它的过去,它的未来,都是陈杪春想要研究的范围。 “都瞧一瞧看一看了,胡同里最漂亮的花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前面的人为什么这么多?你快过去看看。” 身边的岑空跃跃欲试,陈杪春问询了一个路人,得到了充满喜悦的回答: “是头灯啊,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十三章 从前慢(三)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人声鼎沸中,不同的声音回答了岑空的问题。 陈杪春站在桥上,手里塞满了岑空冲动消费的产品,灯火的葳蕤映照着美丽的街景,陈杪春眼底有着说不尽的情绪。 “马上就要到了。” 岑空如是说。 走进一条没有一盏灯的狭窄小道,身后的灯火逐渐被黑暗吞噬殆尽,他们仿佛走到了和身后灯火通明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里是黑市,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陈杪春了然,果然能和岑空认识的人也不同寻常。 由门外穿盔带甲的侍卫引进去,便又是一番人声鼎沸的景象。 楼下是擂台,楼上是拍卖场。 显然这里也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岑空在陈杪春不注意的时候,和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接头,领了两张号码牌,就要带陈杪春去楼上的拍卖场。 “你认识他?” 陈杪春疑惑。 “给钱办事,还用认识?” 岑空的表情仿佛在嘲弄一个傻子,但陈杪春还是注意到岑空并没有像在街上扣几块宝石递给那个黑袍人,而是给了他一张符,然后黑袍人像是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揣自己怀里跑了。 楼上和楼下截然不同,楼下有多喧闹,楼上就有多静默。 陈杪春上来时的那一件拍品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竞价,她没有听到拍卖师的介绍,对于拍卖台上的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感到好奇。 “深渊水母,竞价二百八十万,还有没有要加价的?” 拍卖师是一个很貌美的女性,妆容精致,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人。 叫价的人你来我往,没一会儿就将拍品的价格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看场好戏。” 岑空示意陈杪春关注拍品的走向,竞拍正激烈的时候,拍卖师终于揭开了拍品的神秘面纱:一朵干枯的花瓣。 顿时全场轰动,叫价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昂。 “深渊水母,来自艾德兰纳,据说是能沟通神灵的圣物,状似花朵,生而为灵,活死人肉白骨,无论是收藏,用药,亦或是你想拥有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只活的深渊水母。” 最后一道声音落下,全场哗然,而一旁的岑空嘲讽道:“这玩意邪门的很,谁能熬死还不一定呢。” 岑空看热闹不嫌事大,没事还夹在其他竞拍者中间大幅度地加价,让他们硬憋着一口气上不来。 岑空指了指对面的一个老头,他什么也不干,只是呆呆地坐着,陈杪春心想,他也许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价码。 果不其然,和岑空较量了几番之后,这个小老头还是以虚高的价格收下了这个昂贵的拍品。 岑空带着陈杪春去了对面的包间,开门的是一个胖子,他看了看岑空,就甩手出门,把他们放进去了。 “好久不见。” 小老头率先开口。 “真没想到你还能从那里出来。” 陈杪春看了一眼身边的岑空,发现他只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似乎是不满于老头的打趣,指着陈杪春说:“你还得感谢我,给你带来了个大麻烦。” 陈杪春走近了,在岑空的示意下落座,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一个一头白发的老人。 老头听到这话,上下打量起陈杪春来,但当他看到陈杪春身上的那块胎记时,竟下意识地惊呼起来! “这不可能!” 碰巧这时,拍卖场的使者将刚才那个的拍品送了过来,没等老头示意,就问道: “老板,深渊水母是再放到珍宝阁还是在外面留两天风声?” 听了这话,陈杪春才明白为什么岑空要带她来北镇的拍卖行了,见识过这里的繁盛,这里便是消息的枢纽。 他们要找的人原来就是这里的老板。 “店大欺客的把戏还没玩够啊。” 岑空戏谑道,抿了一口清香四逸的茶。 老头没什么表示,也许这样的戏码每次都会上演,每一个行业都有一本说不出来的生意经,没有人记得这是怎么开始的,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这个小老头就已经赢得盆满钵满了。 通过窗子看下去,楼下的擂台依旧人声鼎沸。 老头丝毫没有被外界影响,在痛下心来确认了什么以后,执起陈杪春的右手,缓缓地说道: “很荣幸见到您,大人。” 陈杪春被老头的表现所惊愕,转头向岑空求助。 “他是河伯,涂凌家族的最后一人,也是应该侍奉你的人。” 岑空觉得自己解释够了,抬手把装着深渊水母的盒子交给了陈杪春。 “打来看看,再给她滴两滴水。” 陈杪春刚想说这是属于刚才高价拍下它的人的,但她一抬眼就看见河伯端了一个杯子过来,里面盛着清澈的水。 “没关系的,您给予了我们家族一切,这点东西算不上心意。” 河伯似乎很有故事的样子,苍老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无尽的回忆。 现在陈杪春更加相信这个胎记不是凭空出现,而且大有开头,也许她可以凭着它找到自己的家人。 盒子里装着的依然是那朵干枯的花瓣,陈杪春不太相信仅靠区区两滴水,就能让她起死回生,所以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对此,岑空皱皱眉头:“她可能是太小了,以后每天给她一滴水。” 陈杪春想将毫无变化的水母收到随身的口袋里,但奇怪的是,脖子上的乾枯像是有感应一般,在水母靠近后,主动钻进去,用干枯的花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所有人都将这番变化看在眼里,但岑空表示没有关系。 乾枯消耗生命力,水母焕发生命力,两个极端的东西,异性相吸,只要每天浇点水就可以了。 等到夜深,前街的排灯节也终于到了高潮部分。 岑空等不及要去凑个热闹,拍卖行也已经打烊,从擂台上下来的伤者已经被送去了医师那里,人群渐渐散去,河伯也打算整理一些东西和陈杪春交接。 夜深时分,孩子都已经被安抚睡下,还能留在前街的,除了为了生活的摊贩,就是真心想度过节日的大人。 “你也买个灯吧。” 陈杪春看岑空热切地注视着经过她们身边的一盏又一盏形态各异的花灯,仗着灯火缭乱的喧杂毫不忌惮地展示他的双眼。 “你知道排灯节的灯有什么寓意吗。” “它象征着家人团聚,未来丰收,我都不沾,所以没有意义。不过你可以对它许一个愿望,说不定能实现。” 岑空拒绝了陈杪春的提议,但还是丢给她一块分量十足的金币,陈杪春用这钱买了两盏这条街上最贵也最精美的花灯,一个是兔子形状的,一个是狸猫形状的,她推着岑空,把这两盏灯全部放到他手里。 街上的盛况比起星元的全民盛典有过之而不可,不像在星脑虚拟形象之间的距离感,在这里的热闹是真真切切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新的斗兽花样!” 走到中间靠边的位置,有一个小女孩在卖力吆喝,她身后的笼子里,是一只巨大的野兽。 “吼!” 威猛霸气的声音标志着它百兽之王的身份,已经染血的毛皮更是激发了看客恐惧的心理。 “一个铜板,就可以观赏擒服巨兽的表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不要在这里逗留!” 女孩细嫩的小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想引起所有过路人的注意,稚嫩的嗓门却出奇地大,让前后几十丈的地方都能听到。 “谁擒兽啊?不漂亮的我们可不看!” “当然是我!” “嘁,你这小身板连给后边的大家伙塞牙缝都不够吧?” 顿时一阵起哄的声音四下响起,似乎是都不相信女孩可以独自擒服野兽,听到这番话,女孩嘟起小嘴,不服气地说道:“不信就来试试!” 听完一阵零散的铜板落地声,女孩才慢悠悠地走到笼子旁边,准备打开它。 “都往后去,保护好自己!” 话音落下,笼子上的锁被拿掉,女孩拿着跟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小棍子戳了戳野兽,挑衅起它的怒气。 巨大的野兽在笼子打开的一瞬间一跃而出,女孩也反应迅速,侧身跑到了一边。 “都看好了!” 一张血红的大嘴咆哮而来,让周围的人都捏了一把汗,女孩看似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力气却很大,灵活地转动棍子抵御着野兽的进攻。 野兽的利爪扑空在地上,陈杪春都感到了地面的震颤,打蛇打七寸,擒兽也是,身体上的每一处弱点都是能否获胜的关键。 女孩还太小,体力不占上风,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不过她也不慌张,拎着棍子专挑痛处打,野兽极其具有戏剧性地被揍得鼻青脸肿,一次又一次的反扑后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终于到了关键时刻,趁着女孩防守的空隙,野兽的利爪与尖牙同时进攻,眼看就要把女孩压倒在地进行嘶咬,谁知女孩使了一次巧劲儿,竟翻身坐在了野兽身上。 尽管野兽剧烈反抗,女孩还是坐得很稳当,直到棍子贴在了野兽的命门,只要女孩再一使劲,世界上就又会消失一个强大的生命。 没有疑问,是女孩赢了,一时间,四周响起了阵阵激烈的掌声,一整条街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直到女孩重新把野兽关回笼子里,掌声才稍微平息。 “谢谢观看!今天的表演结束了,大家有空再来!” 女孩汗流不止的小脸上布满了喜悦,怀里抱着着沉甸甸的收获,这次的表演也是收获满满。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十四章 从前慢(四)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也许是冲击力太大,陈杪春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女孩准备收摊回去了,她才想起来要给她付钱。 “抱歉,刚才站得太远了没及时给你。” 女孩似乎是对这迟来的收获感到开心,抱着那个大盒子走到陈杪春跟前。 “放到这里面吧。” 陈杪春把手上仅剩的几个铜板全部放到女孩的大箱子里,铜币相撞叮咚作响的声音很是讨人喜欢。 女孩感到惊喜,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陈杪春会心一笑,但当陈杪春真正看清楚她的样子时,还是会感到惊愕。 女孩脸上繁杂的纹路和颜色实在非常惊人,刚才表演时的灯火太过耀眼,让大多数人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密密麻麻的纹路竟然遍布她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很奇怪吗?” 女孩的语气好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陈杪春知道她心里是在意的。她觉得再好的安慰都不如实话实说。 “很特别,和你很配。” 女孩听到陈杪春的回答,变得高兴起来。 陈杪春不知道她因为这样的“另类”遭受过多少磨难,半大的孩子是怎样练就这一身厉害的本领的。 她是一个降服了缺陷的孩子,有着自己的特长,不管怎么样,都可以执走天涯。 “谢谢你,你会好运的!” 女孩对着陈杪春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她竟然把笼子里的野兽牵了出来,坐在它身上,然后拉着着笼子就要走。 “我是小七,它叫老黑,我们还会再见的!” 女孩的话从远方传来,让陈杪春记在了心上,她轻轻地挥手和女孩告别。 估摸着时候,岑空也该从做花灯的手艺馆里出来了,陈杪春回去接他,一路上还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但当她带着岑空回到黑市的时候,却发现此时的拍卖行已经被严封死锁,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人在与拍卖行的侍卫对峙。 “忘恩负义的东西,自己发达了就忘了当初救他的人!” 人群在叫嚣,刀光剑影中,却没有人敢真正动手。 经过各种版本的故事拼凑,陈杪春也终于明白了这帮人的来意: 这大概要追溯到河伯年轻的时候,他的家族幸运也不幸,到他这一代时,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作为一个孤儿,不是成为家族的附庸,就是成为附庸的附庸。 而陈家的主人陈主义把他认为义子,并不剥夺他原家族的身份,陈主义死后,这层关系也变得可有可无。 但河伯为了报恩,还是会时不时地帮衬陈家,只是陈家的胃口越来越大,他们把河伯看做报恩的工具,不管是不是真的,总是把这份旧事挂在嘴边。 “我们不管,北镇新开的地必须有我们的一份。” 这帮人的语气不容置疑,似乎并不考虑其中的利害因果。 “别做梦了,你可不是个能忍受虚情假意的人。” 岑空的话里透露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老成,但作用确实是醍醐灌顶。 也许河伯刚才还有一些犹豫,现在他只想结束这场闹剧。 “为了涂凌的意志。” “我宣布,这家拍卖行的所有权,以及涂凌家族在北镇的所以势力,都归属于这位小姐。” 一时间四下哗然,陈杪春也被河伯这突然的决定吓了一跳。 “都请回吧,这已经不是你们所能插手的事。” 话音落下,河伯背着手走到了陈杪春跟前。 人堆中走出来一个看客,他亮出自己隐藏在衣袖里的判标,人群才渐渐散去,在判官面前,规则便是规则。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很普通,只有手上随意梆起的一捆判标代表了他的身份。 “喝茶吗?我刚收的泉水。” 到了内室,男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拿出了一套茶具,开始慢条斯理地泡起茶水来。 尽管是突然被叫过来,男人竟然还要求拍卖行给他准备一个灶台。 于是原本正式的会谈便转移到了厨房里,男人没有多余的茶盏,但拍卖行的厨房还是给每一个人都分配到了一个精致的杯子。 “说说吧,这事你藏得够深的。” 判官似乎和河伯认识,他们的位置靠在一起,如果不是周围有这么多听证的人,任谁看他俩都只是普通的把酒朋友。 “我虽是涂凌家族的最后一人,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涂凌一族都会永远追随妖主。” “时间这么久远,你确定?” “当然,为了涂凌的意志。” 河伯的神情肃穆,这是他原则性的事情。 “那好,我承认你的判词,但是请你不要后悔。” “当然。” 判标的捆绑方式很复杂,陈杪春还没有看明白判官的操作,一个通身蔚蓝,上下通透的玉牌显露出来。 “这东西我代你拿了十几年,现在物归原主。” 陈杪春还没明白判官话里的意思,他就将这个精美的物件放在了自己手里。 判标在接到手上的那一瞬间,天的广阔,风的执着,海的深默,复杂的感觉蔓延开来,让她身躯一震,虽然很特殊,但是陈杪春很喜欢这样水天一色,分不清界限的感觉。 判官与河伯聊了没一会儿,茶盏里的茶水用尽,便要回去。 河伯起身去送,判官走后,陈杪春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看懂了他最后对她的眼神,温柔又怜悯,说不清道不明。 “这就是我想给你的东西,里面承载着一些家族的特殊回忆,你也许不相信我讲述的,但过了今晚……” 河伯所说的便是陈杪春手里拿着的判标,也是一个家族最重要的东西,记载了家族的秘密,年轻的河伯没有能力庇佑他,便将他交到了判官手里。 令陈杪春不可思议的是,刚才看似年轻的判官,岁数比河伯都要大,在这一带很有威严。 而她手里的判标,大概是类似于记录片一样的东西。 拍卖行为他们准备好的客房很豪华,陈杪春躺在床上,却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她拿着判标,毫无睡意,想了想,还是起身打开窗户,把判标放在了床边。 陈杪春原本只是想坐一会儿,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不知怎么的突然困意来袭,再也抵抗不住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习习凉风吹乱了衣摆,黑色和白色的衣服在一起缠绵。 它们相互嬉闹,相互碰触,似乎在诉说着无法言说的话语。 “你不该看到这些的。” 低沉的声音依稀从耳边响起,像是做梦一样,陈杪春陷入了一个彩色的云雾世界。 梦里依然是那个奇瑰的世界,她又一次梦到了那只大龙。 它似乎越来越大了,巨大的外表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不过不再是模糊的影子。 陈杪春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却无时无刻不充斥在这个空间。 像是看电影一般,龙起飞,腾跃,充满故事性的画面一一闪过。 她像是已经看过了无数次这样的画面,龙的每一个动作她都无比熟悉,它似乎已经在这个世界存在了很多年,身下的沧海变成桑田,海洋变成沙漠,所有东西都变了好多好多,她心里有着说不上来的一种失落感。 地上有野兽在奔跑,天上有赤鸟在翱翔,海里有鲮鱼在腾跃,百八十般变化,生命不断更迭,共同维持起了一个妖异的世界。 世界原本是野性的,后来有了规则,又不断打破规则,改变规则。 造化万千,却从来不被猜透,未闻寻拓,群英老否,生在何处,便有什么样的命数。 陈杪春似乎还看到了她小时候,她曾经被人照顾,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见过很多千奇百怪的事物,却又不得不放弃了一些东西。 记忆里的人是她,又不像她。 所有的感知都是模糊的,她极力想记清楚,却只尝到了淡淡的苦涩,这让陈杪春感到缺憾。 陈杪春又看到了一本熟悉的本子,上面是她的笔迹,但里面的内容却大有出处。 目录的开始是蒙世,结束是灭世,最近的一次笔记是她生活了多年的星际。 书除了目录,前面是空白,后面也是空白,只有中间她略显稚嫩的文字。 里面有年份,有事件,也有她批注的事件发生的原因。 它似乎已经被翻录了太多次,有着磨痕的卷边透露着岁月的风波。 陈杪春不写日记,但她从十岁开始,她就在做这样的整理,东西愈来愈多,渐渐地也有了体系,但也只局限于她所能了解到的时代。 但她有预感,这本书会是完整的,虽然不是现在,但有可能在过去或者将来的某个时刻。 大梦一场,一夜好眠。 …… 第二天陈杪春醒得格外早,判标依然在枕头边好好地放着,但是无论她怎么碰触它,再也没有了昨天的那种感觉。 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身体,陈杪春觉得又能在人生不可思议事件中再记一笔,这次的梦境很清晰,陈杪春觉得她捉到了线索的一角,特别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拍卖行早上是歇业的,时间还早,厨房还没有开火,陈杪春决定去街上走一走,记录清楚这里的时代背景,而且她还需要纸笔等一些能够帮助保存的东西。 毕竟这里不是星际,不能一个星脑走天下。 陈杪春还没有好好地走过黑市这条路,拍卖行处于最中央的位置,从这里中心辐射,可以到达不同的地方。 陈杪春决定去西街,因为那里是开市最早,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十五章 狐狸的尾巴(一)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别抢啊,先到先得,一式一份,佣金丰厚,凭佣兵证明领取!” 喧闹的吆喝声从街尾就能听到,挤过外圈围着的众多大汉,陈杪春终于看清楚里面的人: 两个浑身刀疤的人撑着重剑分别在两边坐着,一个金发的小姑娘在非常卖力地吆喝,一个沉默的老太太手脚麻利不停地在张贴佣兵告示,仅仅靠着一层围栏挡着的巨大的任务板被所有人用炽热的眼睛死死盯着。 一旦有合适的活儿,便会立马抢过,死死地护在怀里,然后进入里面的屋子,进行任务的交易。 “我们只给事件标注正确的色彩,请各位勇士们量力选择!黄色及以上级别的告示需进行预定,我们将安排主顾见面商议需求,不能按期完成的任务逾期作废,将不退还双方的保证金!” 姑娘不停地强调佣兵驿站的规则,没一会儿,一波又一波的佣兵领到任务,渐渐散去,这个简陋的驿站,门前终于变得门可罗雀,但陈杪春还能听到那个大嗓门的姑娘闲聊的声音。 “终于结束了,天天都这么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苦日子啊?” “我们的债务还有很多。” “我知道啊,我就是气,气自己当初笨!还连累了你们。” “没关系小姐,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今天仍然没有人揭那张告示。” “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我们都呆在这里这么久了,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就是等不到人,那个臭道士一定是忽悠我们的,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它熬死!” “冷静小姐,不远了,现在那边已经有了动作,我们也要做好接洽的工作,谁都等不起了。” “可是,可是,哥哥的病!” 姑娘有些急眼,一旁沉默的男人只是用眼神安抚她,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我是在关心你!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你等不起了,真的等不起了!” 姑娘一把拽过男人的袖子,男人踉跄一下,后衣领露出了大片大片乌黑的痕迹。 “我做了那么多,只是为了他不要变化。可是他呢,再这样下去,他还是他吗?他还是我的哥哥吗?谁能给我保证?我不上心谁上心?” 姑娘说到激动处,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两个侍卫默不作声,只是以担忧的眼光看着两位主人。 一旁忙碌完的阿婆见到此状,狠狠地用手里的拐杖敲打了一下姑娘的脑袋,让她疼得痛呼起来。 “傻孩子,这怎么能是你的错?这是你哥的命数,你们家族的命数,他命不该绝,能等来的,无论多久,总归是要来的,不在乎时间长短,你们总不能比我这把老骨头先去。” 老婆婆老眼昏花,看人都重影,但太过熟悉丫头的脾气,无论她说什么话,华涯晶都会往心里去,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姥姥!” 华涯晶抱着老太太,单手就能将她举起来,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借着姥姥粗糙的衣襟拭干了自己的眼泪。 陈杪春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辛秘,但只有那个始终沉默的男人用细腻的眼神看了看她,便再也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她按照原路返回了拍卖行。 这里的食物和星际大相庭径,但陈杪春还是从简单的亨饪方法中尝出了原始的美味。 饭桌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有陈杪春还懵懵懂懂,等着河伯和岑空的下一步安排,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是寻人。 但现在看来,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她不得不设身处地于这个世界来找寻线索。 “你已经去过佣兵行了。” 岑空相当了然,河伯也清楚陈杪春的行踪,但他们没有丝毫的疑问,这很不寻常。 “接下来我们要去揭红榜。” 河伯唤人收拾好东西,告诉陈杪春这一既定的事实。 红橙黄绿蓝,代表着不同品级的佣兵任务,大多数的佣兵只是从蓝绿告示里接取,而黄级以上的任务就需要交易双方以及佣兵行的介入。 这样的任务一般价值高,难度大,危险重重,需要三方都非常慎重,据北镇方面的佣兵行统计,已经整整二十年没有过橙级和以上的任务完成了。 河伯告诉她需要接取红色任务,这不在陈杪春的预料范围之内,但她隐隐又觉得这和她早上去过的佣兵行有一定的关系。 河伯叫了一辆大车,五匹马共同拉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而他们各执一个金色的徽章,上面刻着的是半条龙。 拿在他们手里的是最高品级的佣兵执证,稀有无比,不可流通,但对于本领巨大的拍卖行来说不算难事。 “你去揭。” 佣兵行现在只剩下那个男人看店,红榜依旧张贴在本来最显眼的位置。 男人看见陈杪春来了,并没有惊讶,还贴心地递给她一把椅子去揭高处张的榜。 然后陈杪春一行人就被领进了后面的屋子。 店面和后屋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外面的装饰有多朴素里面的装饰就有多华贵。 巨大的厅堂设计成阶梯的样子,每上一层都能看见不同类型的高额赏金的回执,里面的内容更是令人发指,除了基本的时间,地点,还有特殊标注的死亡证明,伤亡人数。 入目的五光十色皆是用鲜血换来的,每踏出一步,都能见证数个或振奋或绝望的记载。 陈杪春一行人进入了一个私密性极强的房间,除了中间趴在棺材上的姑娘依旧睡眼惺忪,佣兵行的其他人却是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尊贵的大人,可否让我们问您几个问题?” 陈杪春坐在主位上,虽然佣兵行的人略带诧异,但还是谨慎地证实事情的可行性。 陈杪春点头,一旁的侍者直接送来了一份空白的协议。 “首先,我需要您明白红血任务的重要性。它特殊,危险,不被公开,确又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我们无法保证接取人的安全,也无法预知您将来可能遇到的问题。” 陈杪春手里的红榜也就是他们口里的“红血”,是没有详细的任务内容的,只有一个非常抽象且诡异的染血的画,画中是一张血盆大口,布满了恐怖的獠牙,并且像是有灵性一般,震慑到每一个看过它的人。 “但是,我们无比地希望红血任务的实现,它对于这世界上的每一个生命来说意义都是巨大的,无论他们聪慧还是迂腐,这都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佣兵团长的话郑重其事,好像把这当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实不相瞒,这次任务的委托人正是我们,具体的内容交接还需要您先确认这份协议。” 陈杪春看着手里的空白协议,只有背面一个金光灿灿的徽章盖印。 在团长的示意之下,陈杪春咬破手指挤了一滴血滴在上面,随后团长拿出了一个和协议上一模一样的徽章盖在正面。 令人猝不及防的是,徽章图案在碰触到血液的下一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凭空而出现的复杂的光谱。 “以族徽起誓,为您奉上家族的一切!” 一时间,屋内所有佣兵行的人全部对着陈杪春行了一个屈膝礼,那个张扬的姑娘也低下了她那高贵的头颅。 “感谢您的信任,您马上就会知晓一切!” 佣兵团长面色激动,慢慢地向陈杪春铺展开来一个奇妙的故事。 “我们受到了诅咒,死亡会降临到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这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但一切祸根都起源于一个人。” “一开始他只是一个新来的青年人,使着自己的小性子,爱开玩笑,我们也只觉得他只是个有点奇怪的普通人,但他却拥有着别人没有的特质。” “灾祸降临到我们的身上,我们终于学着正视这样的结果,祸不及子孙,但恰恰是这样的局限,酿成了这样的遗憾。” “我们都活不了多久了,大少爷也已经撑了七年了,如果他撑不住,那么一下个就轮到本家的唯一的一位小姐。” 佣兵团长摘下自己的帽子,是一张年迈的脸,他看着华涯晶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在这样的盘根错杂的家族里,她就是唯一的希望。 “事情的原因很简单,这也是这次任务的内容,我们需要你找到一个人,一个根源上的人,更确切的说,他并不是人,是他将诅咒带给我们,我们需要他。” 红榜上那张血盆大口依旧瞩目。 陈杪春听完这个故事,心里颇感惶惑,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这件事情做好,但她也一定会尽力。 “当然这只是理想的情况,更多的时候我们需要赌上一切,所以在这份协议里,您许下您的诺言,我们则压注家族的一切。” 族徽消失后,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家族的事,而唯一的抉择权现在落到了陈杪春手上。 华家用最昂贵的东西换一个未来,陈杪春并不了解这个家族的庞大,但她还是咋舌于这样代价巨大的选择。 陈杪春感觉到这里与她原来所处的世界的不同,它有自己独立的逻辑,原则和归宿,也许它曾经存在,但在现实世界里依然缺乏合理性,陈杪春不知道它是以怎样的缘由诞生的,但她此刻深切地感受到,这里的人们需要帮助。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十六章 狐狸的尾巴(二)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一旁的青年人像听故事一般听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似乎也没有相信这样的现状真的会改变。 他看着华涯晶,所有的感情不尽言说。 华大小姐对于这件事也有自己的考量,她是绝不能容忍自己的亲人离去的,所以她不顾老团长的制止,对陈杪春提出了附加的条件。 “我需要你救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愿意赌上我的生命。” 姑娘不知道从那里拿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对着自己的掌心划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汩汩地流淌,她却像是不在意一般,在协议的背面按上了血红的手印。 她能感觉到青年人有话要说,于是便抢在他前边说,虽然诅咒已经侵蚀了哥哥的喉舌,但华涯晶依然能轻易地感知到他的心声。 况且她也不后悔她的作为。 “这上面有你我的血,现在已经有效力了,谁都不能反悔。” 男人着急地拿出来包扎的东西,掀开姑娘的衣袖,想要先止住血液,但却让陈杪春看到了华涯晶遍布疤痕的身体。 丑陋的疤痕在姑娘的身体上蔓延,让人无法想象它们所带来的痛楚。 对于这些华涯晶毫不在意,只是说道: “以前的事都是狗屁!我奶奶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样粉饰的说法,呵,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段相当长久的虚伪的道路。” “他们所构建出的真实,就是问题的所在。我了解他们,他们算不得好人,但他们让我们背负这样的诅咒,这是我们必须解决的事情。” “诅咒永远不可能彻底地放下虚构的武器,向现在的真实缴械投降,他们已经失去了家族的野性,变得庸俗又可悲。” 华涯晶的选择并无道理,但他们也无法用指责的眼光去审视她,因为她所言皆为事实。 不管他们曾经有多么繁荣昌盛,现在的衰落也不能仅仅归咎于诅咒,他们骨子里的那抹血性也在渐渐消失。 …… 果然,佣兵行也只是华家产业的冰山一角,真正的华家本宅,陈杪春是在三天之后到达的。 以流沙铸就的雄狮是华家的标志,在华府的内院里,每一个屋子的门前都会有这样的装饰,象征着雄狮照亮每一个人。 华涯晶的院子无疑是华府最豪华的,毕竟她已经是华家的最后一个嫡系,血脉也最纯正。 雄狮出于原野,流于荒漠,不在林间,亦为沙漠之王。 沙子的排布不是毫无规律的,族里也有专门的占卜师依据流沙的走势占卜吉凶。 华家有两个地方不能踏入,一个是祭祀的院子,因为诅咒的原因,那里已经没有雄狮了,沙子也是散漫的一摊,每天都在消减,到现在也只剩下小小的一抔。 另一个就是主院,真正掌权人的住所,这里是与家族连接最紧密的地方,也拥有所有福祸相依的可能。 现在这里属于华涯晶,但她还从来没有踏入过这里,她不知道沙子会有怎样的排布,毕竟华涯晶并不愿意明了她不愿看到的真相。 推开厚重的门,手里的鲜血终于为这份古朴染上了鲜艳的颜色,迎面而来的是流沙,是凌冽,是躁动。 巨大的雄狮舞动着它的爪牙,它不断地被吹散,又不断地凝聚,痛苦与热望交织,上演着一场场生与死的游戏。 陈杪春甚至都能感觉到一旁华涯晶的沸腾,她死死盯着眼前的景象,咬紧牙关,狠狠地说到:“我们没输。” 说实话,要将一所巨大的房子打扫干净并不容易,华涯晶也不像是能干得了细致活的人。 可是面对这些烈风狂沙,她还是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非常吃力地干着这份工作。 “我讨厌这里,我的父母都是死在这的。” 华涯晶流露着和雄狮一样凶狠的眼神,她的性格也像这头狮子一样,永远不会认输。 “但我绝对不会死,死也不会死在这里。” 陈杪春默默地听着,看着清晨的阳光洒进院子里,照在不曾安分的沙子上,金色的光芒非常晃眼,但更能激起人们强大的欲望。 “外面的人在晨祷,需要我遣散她们吗?” 华涯晶显然并不喜欢这样的事,仆人进来询问她,但她却没有点头,她也深切地明白这些生活在刀口浪尖的人们需要强大的寄托。 曾经他们拥护她,现在她也要保护他们。 华家要找妖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其实是有意而为之,为的就是找到几分线索。 岑空与河伯是必然要跟着陈杪春的,华涯晶刚回到本家,却说什么也要跟着。 她的表哥虽百无一用,但也坚持要照看自己的妹妹。 陈杪春以为华家这么大的一个家族,怎么也得派足人马保护好尊贵的少爷小姐,到最后也只是派了一个不修边幅的大叔。 因为他收到消息时还在外面,一行人又等他几天,见面也不多话,所有人都叫他二叔。 令陈杪春欢喜的是,华家的藏书堪称丰厚,不同于星元的量子成像阅览,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质感让她满心澎湃,深刻地感知到了历史的厚重。 天文地理,志怪灵异,无奇不有,无所不容,陈杪春沉浸于其中,时间也过得飞快。 她读书的时候,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研究记载的这个东西,研究得越周密越好。 果然能被留存下来的历史都是珍贵的,除了几卷不知所云的起源说,可以相信的历史简直少得可怜。 很多东西也许被淘汰,也许被埋没,很是遗憾,在陈杪春的知识面里无法考证,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找寻这个世界的坐标线,但依旧没有任何参照物可以对应。 她也只能把它当做在同她所了解的世界没有任何明显联系的崭新的事物来对待。 历史的任务就是对事实的搜集与编排,通过内证外证,弄清事情发生的真相。 管家传来消息,线索上门了,巨大的书藏也没有吸收十之一二,她只能不舍地前去。 华家的门前有一个大钟,在从前,需要帮助的人们敲击它,只要够真诚,华家便会出手。 敲钟的人是个老头,身材矮小,却神神叨叨,细小的眼睛埋在皱纹里,没事还爱摆弄摆弄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 他像是有沟通障碍,扯了老半天才说到正事。 “你们见过异妖吗?我见过。” 华涯晶受不了他故作高深的姿态,不停地催促他说重点。 “小友莫急,你们还得先听个故事。这虽然像一个神话,但这就是真实。” “南面的镇子已经消失了数十个少女了,她们是被狐狸叼走的。《山河通志》里面说,妖狐喜食少女,以增强自己的功力,这可不是空穴来风,所以人们会选择通过祭祀,给予妖狐供养,求一个生的结果。” 陈杪春听得认真,但也明白神话的本质,实际上是对于自然,现实经验与逻辑的反叛。 小老头说的事情看似和华家毫无关系,但想到那些传闻,又免不了让人相信它的真实性。 悲剧的人生总会上演,消失的人们也必须找寻,不管怎样,她都决定要去看一看。 小小经常一个人在家,如果遇到危险,后果难以想象。 为了确保万一,他们还是选择翻阅家族过去留下的文献,试图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找到证据: “它拒绝接受这种生而被赋予的真实,而时间,人和命运皆以别的方式发生或存在。” “我们选择了它,困难以及美妙就在于此。” “我们预见了变化,但我们依然相信它完全不一定这样。它有它自己的升起和落下。” “越来越多的人被我们打败,悲也好喜也罢,全都是人间常态,但这也是很讨厌的事情。这是我们选择的路,雄狮照耀我们。” “它不被世人接受,但我们为它存在。” “它在人们眼里是公认的整体,但实际上却是一群杂乱无章的东西,妖主给予他们秩序,所以这个世界又开始发光,组合,不仅仅是外表,强大的内心也让他们成为了奇妙的生物。但它和他们不一样。” “现在的这个世界只是材料,只是实验品。” 厚厚的书简记载得很杂乱,很多地方还有残破,众人也是尽了极大的努力才整理出这些信息。 “它”是什么?妖主是谁?究竟和老头所说的故事有没有关系,华家雄狮和“它”又是什么关系? 一个又一个问题摆在眼前,让人一时找不到北,而陈杪春又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关联。 …… 南方多蛮夷,没有大的城市,但多的是零零散散的村落,他们分布得也散漫,两人为聚,三人成行,大部分也只是遗世独立地存在着,小小一家就是如此。 陈杪春一路上也听到了不少传闻,在这里死人是平常的,往往路边的一个个小土坑就是一个又一个被埋没的生命。 他们都是被抛弃流落于此的人,除了自己,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们。 大多数人看到陈杪春一行人的眼光是恐慌的,但在知道他们的来意后,反而热情得过分。 “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是好事,我们不想失去孩子。”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十七章 狐狸的尾巴(三)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他们糟糕的身体里流露出的热望让陈杪春越发地想拯救这些凌乱又孤立的生命,但天不随人愿。 这是陈杪春第一次目睹有过程的死亡,女人并不老,但受伤极重。 她从悬崖跌落,在石头上挂了两天,才被自己的孩子找到,正好遇到了他们,才一起合力把女人带回家。 她现在躺在兽皮上,浑身血污,眼神却清明地可怕。 “我要走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你一定要找到你的妹妹。” 这就是她的最后一句话了。 女人的眼睛依旧睁着,一旁紧紧抓住她的手的少年缓缓地将她的眼睛合上,他没有哭,像是知道该做什么一般,自顾自地出门,带回了一个瞎眼的老人。 少年叫小群,这也是陈杪春后来才知道的,很久以后,她都还能记得那天小群沉默的模样。 女人依旧在陈杪春面前,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陈杪春已经注意到她家山坡的后面已经有了一个土坑,还有两个土坑被刨开,但还没有被填上。 不久之后,这里就会只剩下一个没有被填上的土坑。 如果在星元,如果能有那些高密医疗仪器,她也许就不用死,但是这样的想法令人落寞。 看看原始人眼里的世界,他们没有前人的经验和总结,他们赤手空拳,仅仅凭着自己的情绪,感知和想象去认识时间。 他们走不了太远,却又无所不至,他们不了解这个世界,世界便在他们心里充满了神力,他们抱着无上的神圣感,对世界充满了崇高的信仰。 但这种自由和神圣全都建立在不真实之上。 这也让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精神构建和灵魂活动。 和他们相比,陈杪春就要理性得多,真正可怕的不是信仰背弃了你,而是你没有能力拯救你自己。 少年领回来的那个老人是个祭司,但她不为任何家族服务,她为死去的所有人服务,只需要死者死前的任意一件东西。 这里的人都相信她是一个好的渡客。 仪式简单得可怜,没有祭品就用草木溪水代替,没有典礼就用老人古老高昂的吟唱取代。 她的眼睛是瞎得厉害,早就看不到任何光了,但总有人相信她能够看得到一切。 没有潦草地结束是死者最后的体面,陈杪春是真心实意地为她伤感了一下的。 更何况,现在这个基本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瘦条的少年。 “你们得去东边的栗丘。” 似乎是为了解答陈杪春的不解,老人断断续续地说道: “为这个天地绘制地图的人,其中的一草一木都得由他命名。谁也不知道这里在哪里,但你们必须要去了,去了才能找到真相。” 兴是见祭司见多识广,华涯晶拽着哥哥,不由分说地向老人询问起了华家的诅咒。 老人看不见他们的模样,只能一寸一寸地用肌肤感知,男人的诅咒阴狠又灼烈,姑娘的疤痕恐怖又狂野。 “你们是特殊的。” 原因不言而明。 华涯晶听到这话怒从中来。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承受这些,偏偏要把我剔除在外?” “一切自有天意。” 老祭司像是累极了,佝偻的身躯摇摇欲坠,陈杪春不禁担心她的身体。 一旁永远沉默的男人冲老人微微点头表示感谢,拉着想要发作的华涯晶往外走,陈杪春也上去搀扶瘦弱的老人。 华涯晶的性子火热,虽然这只是非常纯粹的感性,也许就是这样简单而赤诚的一颗心,才能抵御住恶毒的诅咒。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陈杪春想让祭司坐下,她却只是摆摆手: “雄狮在南方,它只是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一下子要面临这个世界,它不得以必须吸收很多很多东西,他的成长没有任何帮助,榜样,经验,也就没有了约束。” “它的智慧很浅,不广阔,不完整,也不深刻,却又实实在在地影响着它周围的一切,它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非常重要。” “即便你要利用它做坏事,它也没有成见,因为它是不完全的,它缺少爱,成长,与未来。” 陈杪春听了祭司的话,虽然还有很多不解,但也值得深思。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仅仅只是关乎一个人的看法了,就连她身处局外,却也陷入了这个世界的逻辑之中。 无论她要走多么远,都是要从这里路过的,所以也没有办法做到坐视不管。 在祭司的讲述里,陈杪春意识到这种观念是非常强大的。 野蛮生长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会明白的。” 祭司像是用尽了全部的精力,依靠着土墙,就沉沉地睡去,刚才她的这番话无疑与华家有关,事情清楚起来,却愈发复杂。 有了大家的帮助,经过几天短暂的奔走相告,在山脚下终于聚集起了所有丢失女孩的人家。 “我们每年都要派人参与三方会典,输的一方必须提供人质与贡品,女孩是他们必须要的。” “没有人会愿意去,但必须要有人去,各方势力都渗透于此,但我们并不知道谁是主谋。” “每年的那个时候我们都会把自己的孩子保护好,但怪异的地方就在这里,明明我和她寸步不离,可能是第一天,可能是第二天,也可能是第三天,每天都有孩子消失。” “而且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我试图将她绑上,可是一转眼她就不见了,我发誓真的就是非常短的时间,也许只有两三秒,她们根本走不了,可是,她们的确消失了!绳子像是挣扎开的,也就是说——她们是自己走的。” “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 所有细节被剖析出来,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又一个疑点。 女孩会消失,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村民们的严防死守并没有改变这样的事实,一切都无迹可寻。 小安的姐姐是第一批消失的人,但在这里她并没有看见小安的父母,难道是没有通知到?陈杪春心里感到阵阵不安。 在众口难调的时候,陈杪春还是决定赶去小安家看看。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原本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小院子此时已经蒙上了厚厚的尘土,田里的菜苗没有了照顾,在恶劣的环境下也死得干干净净。 小安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心血糟蹋成这样的。 陈杪春的心里越来越恐慌,她走了差不多一个月,小安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一周?两周?她的父母有没有回来?她不在这里,还有可能去哪里? “等等,一个半月之前,是什么日子?” “十一啊,甘月十一。” “你们这里的祭奠一般是什么时候?” “逢四逢一。” 四月四,一月一,十一月十一,巧合性地对应上了。 小安姐姐的生日比就陈杪春早两个月,所以她消失的日子陈杪春记得很清楚。 她走的那一天最接近十一,现在是二十八,很快就是一月一。 一个大胆的决定从陈杪春心里诞生,她沉默了一路,回去后,只对大家说了一句话: “三方会典,我会去。” * 去东边的心情和向南或向北是不一样的,看着路边越来越深沉的颜色,陈杪春丝毫不会惊讶于她即将要面临的事情。 “哟,这次南边的终于不再当缩头乌龟了?啧啧,瞧着小模样,还怪俊俏,送去当祭品还怪可惜的。” 和他们交接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他算是这临东界的小头目,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负责在封锁线边上举行一年三次的三方会典。 “这一次可别输得太难看,让小美人儿哭鼻子。” 坚固的围栏旁边停了一辆马车,各种奇珍异宝已经准备就绪,只差可以献祭的活人祭品,而她们在这里还扮演着另外的角色——赌注。 一局定输赢,决定三个女孩的去路,她们不像是那些突然消失的孩子,因为她们无论是自愿还是不自愿,都是三方势力的筹码。 “这次的游戏很简单,一人问一个问题,只能回答是与不是,最后获胜的人,出局,友情提示,进行游戏的人,是这些可爱的女孩。” 尽管在来到这里之前,陈杪春一行人已经设想了很多可能性,但还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游戏的本质就是获胜的快感,而这次的胜利反而是全盘皆输,想赢很难,想输也不容易。 陈杪春打量着和她绑在一起的其他女孩子,一个有着个红扑扑的小脸,年纪比她小不少,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情绪,而另一个低垂着脑袋,非常长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陈杪春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三分钟后,可爱的小姐们就可以开始了。” 男人说罢,已经开始去安排马车,他们给那三匹马一一蒙住眼睛,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只要轻轻一刺,这三匹可怜的马儿就会不断地向东方奔跑。 陈杪春决定不做第一个开口的人,三分钟一到,红脸蛋的小女孩率先说道: “我父母已经死了,但我还有一个弟弟,才出生两年,还不会叫我姐姐,娜迦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聪明,在关键时刻总比我有用处,我想做娜迦那样的人,成为像娜迦那样的姐姐,但是我做不到,所以我就代替她来了,你们认为我是个好人吗?”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十八章 狐狸的尾巴(四)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女孩毫不含糊,说得理所当然,红脸蛋上甚至扬起了一丝笑容,丝毫没有遗憾的神态。 马上就要到了进行选择的时候,她们各自将自己的答案告诉判官,最后由那个女孩定夺,只见判官飞速地在记录上画了几笔,马上就又到了下一个环节。 “我是不是来自红河。” 非常简单明了,长发女孩代表西方出席会典,红河是西方的地标性景观,陈杪春在书里不止一次看到过。 但为了输掉这场游戏,女孩可能是在故意迷惑她们,毕竟这么简单的问题实在是和这样事关命数的抉择不匹配。 但陈杪春还是选择了是,她能感觉到女孩身上的一股强大的信念,她来自西方,西方有红河,那是她的母亲河。 终于轮到陈杪春。 “我的问题很简单,你们觉得我们是否能再见到家人,是或者不是。” 似乎是问了一个很没有价值的问题,两个女孩毫不拖沓地选择好答案,然后陈杪春告诉判官答案,只收获了他兴味的眼神。 令人吃惊的是,最后的结果两人平局,皆为全胜,而一开始的红脸女孩顺利全身而退,她欢快地走了,只留下一句: “祝你们好运。” 陈杪春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如果长发女孩的问题还能让她考虑一番的话,红脸女孩的话就经不起推敲了。 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弟弟交给别人?又为什么要代替别人来送死? 她来自北方,那里的家族盘根错杂,又有极大的话语权,根本没有理由要逼一个带着弟弟的女孩送死,真正的原因只有她犯了大错,这便是她成为祭品的理由。 判官有些为难,两个人获胜,就是两条命,可最初的规则就是获胜的人去献祭,他正想问问领导能不能通融,留下一个女孩,但同时得到了陈杪春和另一个女孩的婉拒。 陈杪春并不吃惊于女孩的选择,也许她们要做的是同样的事。 …… 香车宝马载美人,红颜短命路不明。 马儿受到刺激后,马车颠得厉害,女孩压倒在陈杪春身上,一头柔顺的长发同时覆盖了两个人的身体。 她们一路向东,不知过了多久,陈杪春觉得自己都快颠散架了,女孩的脸也苍白得可怕,马车才停歇。 马儿已经死了,不知道是累死的还是疼死的,陈杪春有些心痛,扯下华贵的帷幔用心地安置了这几具冰凉的尸体,女孩也帮着忙。 将要入夜,陈杪春被冷风吹得直打哆嗦,打算先在马车上将究一晚,明天再想办法,却遭到了女孩的制止。 “带着它,跑!” 在陈杪春疑惑的眼神下,女孩竟然从自己已经凌乱的发髻里掏出了两把锋利的刀,现在有一把放到了陈杪春手里。 “往哪跑?现在我们分不清方向。” “不知道,随便,不想死的话就快跑。” 女孩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她的话不得不让人重视起来。 四下越来越黑,马上就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不知道是不是陈杪春的错觉,她觉得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冷了,冷到骨子里的冷。 但她有直觉,她必须跟着女孩。 “你怎么还不走?” “我跟你一起走。” “笨蛋!” 女孩似乎是气急败坏,手里寒芒一闪,原本华丽的长发就齐肩截断,像是不舍万分,还是匀出了一半头发递给陈杪春。 “不要听,不要看,不要说话,放慢呼吸,盖住自己,能盖多少盖多少,一定不要露出你的脸!” 女孩说得急切,像是如临大敌,陈杪春照着她的说法,急忙躺下,用长发将自己包围。 “呼~” 风越来越大,陈杪春担心这柔顺的长发会支撑不住,死死地裹着,她尽可能地放低自己的呼吸,似乎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必须要有自己的理由。 陈杪春闭着眼,却看到了一大团火红迅速地向她们移动过来,它张扬,不羁,又像是发怒一般,破坏着周遭的一切。 陈杪春屏息,一动也不敢动,她和女孩的位置比较接近,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她会使用手里女孩递给她的这把刀,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命丧于此。 巨大的风声里藏着不安分的躁动,那团火红寻着踪迹,离她们越来越近。 陈杪春不敢放松警惕,但幸运的是,它似乎没有发现他们,只在马车旁停顿了一下,径直走了。 陈杪春憋得胸闷,但还是不敢动作,只有感知到那团火红无影无踪,她才敢拼命去汲取氧气。 “你干什么?” 女孩的嗓音已经沙哑,但还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杪春大胆的动作。 “已经走了。” 陈杪春大口大口地喘气,诉说着一个女孩不敢相信的事实。 “什么已经走了?” “我不知道,危险?恭喜我们,顺利活下来了。” 女孩的断发散落在手里,很有分量,并且保养得极好,一看就是十分珍视的东西。 “还给你。” “断都断了,还留着干嘛?” 似乎是不愿意再看到曾经的一部分,女孩没有接自己的头发,反而把剩下的丢到陈杪春手里。 陈杪春也没有意见,但这美丽的头发扔了也可惜,她简单地将其打了活结,辫成一条韧性还不错的发绳,挂在了腰间。 夜很深,深埋地底的蝼蚁也做着萧索的梦。 休息了一番之后,陈杪春原本是打算回到马车里回收一些祭品,但看着空旷的沙漠,也只能和女孩面面相觑。 凭空消失的魔法真实地在她们面前展现,叫人不相信也不行。 无法,她们只能饥饿地在这个荒漠上漫无边际地走着。 “你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头发?” “我是唱戏的,刚开始学戏的时候就留起来了。” “就这样剪了不可惜吗?” “可惜有什么用?我们都不想死。” “我能给你编起来,你留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你还能不能回去唱戏,你都可以留着。” 陈杪春想说服女孩,但她连头都没有回,尽管自己的双腿已经酸软了,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但陈杪春还是紧紧地跟着女孩。 “你看起来很好看,” “你也不错。” 昏暗的荒原上回荡着的只有女孩们的声音。 她们有气无力的走着,想在天亮之前爬到荒原的高处,以便观察一下这片未被探索的天地。 “那东西是什么?” “怎么,你能看到?” “我没看到,但我感觉到了。那很危险,我们也许差点就死了。” “这不还没死吗,别乱说话,讲点真的。” “这就是真的,我真的感觉到了,红的,火红的一大团!”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现在我们怎么办?” 女孩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陈杪春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想法。 “先找吃的,我饿了。” “这才半天!你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是救人,一定要把人救回去!难道你不饿吗?你瘦骨嶙峋的,肯定不好好吃饭。” “你懂什么,这叫身段,好的戏家必须要有好的身段。为了维持这样,我们可以两天不吃饭!” 陈杪春和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女孩参差不齐的头发迎风飞舞,也有了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我叫陈杪春,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但你可以叫我红河,这是我的艺名。” “红河?就是西方的那个红河吗?” “对。” “那里一定很美,我在书上看过好多次了。” “当然,红河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女孩苍白的脸也终于因为骄傲有了几分神采。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终于走到了一块荒石旁,见红河停下了,陈杪春也一屁墩坐了下去。 “你听说过火狐狸吗?是在布拉偙河畔飞舞的美丽,也是我效忠的家族的象征。传说是狐狸听了大戏家的戏,才愿意跟他走。” “红河的原身就是布拉偙河,所以我们族人都有一个信念,布拉偙,虽不能至,我心向往之。我们在红河边上生活了千千万万年,但我们依旧还在找寻自己的根源。” 红河说起自己的身世,格外的认真,伟大的地理事物孕育伟大的人民,陈杪春看着红河苍白的小脸,她的脖子又长又细,身材虽然娇小,但是很灵动。 她的长相和她的动作一样,十分优美。 只是她们已经走了太久的路,红河倚着荒石,有点不耐烦地环顾四周。 这里的时间比星元要过得短得多,一天只有24个小时,但是陈杪春还在忍耐着饥饿,所以觉得这里的时间过得慢极了。 两个女孩都有一些疲乏。 东方渐渐冒起鱼肚白,这里初生的太阳是火红的,红得耀眼,红闪亮。 陈杪春和红河也终于到了一座高高的山丘上,她们借着天边刚刚洒下来的光,看清楚了这个寂寥的原野。 很大,几乎看不到尽头。 赤色的戈壁上尽是一些参差不平的石子。 陈杪春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消耗到了极限,她几乎无法抬起她的手指,两个女孩相互依靠着,赤红色的光芒撒在他们身上,经过一夜的跋涉,她们也终于支持不住,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十九章 狐狸的尾巴(五)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宣读罪名。” 恍惚间,陈杪春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朝野子第三代长潇,违背圣徒的意志,犯下了叛逃的大罪。” 说话的是一个拿着剑的男人,他的脸色铁青,身材异常高大,他穿着非常原始的服装站在一个枯死的半截老树上。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浑身都涂上了红色颜料的女人,只留下两只异色的眼珠紧张地转动着。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没有罪,这样是错误的,这个世界是错误的。” 女人呐喊,她笑着,但她的嘴里却流出了鲜艳的血。 这时一群穿着白袍的人缓缓进来,帐篷的帘子掀开,外面的站台上也站满了这样穿着白袍的人。 他们非常虔诚的跪在地上,身体前倾,而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雕像。 红河要比陈杪春醒得早,但当她醒来时,她和陈杪春已经是被绑得结结实实,扔到了帐篷的角落。 这里似乎在进行着一种奇怪的审判仪式,在这个女人之前已经有两个人接受了审判。 他们的尸体就在帐篷的后面,还没有凉透。 “如大家所言,我代表妖红的使者剥夺他们作为我们族人的权利,这种做法实在是为人所不齿,不负责任又不道德,违叛了我们的意志,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的存在。” 站在高台上的那个人只是稍稍挥了挥手,人群中一阵惊呼传来,手起刀落,跪在地上的这个女人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它扩展了我们的存在,延续了真实世界的背景和前景,我们将永远追随它。” 祭司的话音落下,那些穿着白袍的人便开始了复杂而深奥的虔诚的吟唱。 陈杪春没有彻底清醒,但她能看到不远处的女人的鲜血在慢慢向她流过来。 “别害怕。” 红河的话非常柔弱地传过来,陈杪春艰难地寻找,发现除了自己贴身放着的乾枯,红河送给她的那把小刀已经不见了。 这时候红河戳了戳她的手背,一个冰凉的物体贴近了她的掌心。 陈杪春仔细地感受,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小巧的刀片。 “腰带上的,你快点儿,等一会儿他们结束咱就跑。” 那些白袍人围绕着巨大的雕像慢慢走动,陈杪春顾及不上,只能全身心地集中到手上的刀片上。 她细致地沿着绳子的纹路反复研磨,用了没一会儿,这条麻绳就被她切断。 众人的吟唱结束,不知为何那个巨大的雕像突然散发出异样的光彩。 一时间天旋地转。 陈杪春几乎要握不住红河的手,她们紧紧地牵着。 跌宕的过程中,陈杪春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个雕像的模样。 这大抵是一个非常奇特的生物,他长着两只大耳朵,拥有九条尾巴,背后还有一排美丽又尖锐的针刺。 他的鼻子通红,和通身鲜白的毛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杪春不禁有些呆住,忽然她好像看到这一个雕塑撇了撇嘴,露出他尖利的爪牙,狰狞地笑了。 一团非常浓烈的红色,逐渐蔓延开来,陈杪春一开始觉得自己是眼花,再次睁眼,除了那个雕像的方位变换了一下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东方第三宿,将要有大事发生。” 这位祭司显然是威望极高,她高大的身材掩盖在繁琐的白袍之下,陈杪春看不清楚她的脸。 直到结束,一行人渐渐向外退去,红河示意陈杪春,她们靠着墙角慢慢地移动。 但是陈杪春在那一刻又看到了蔓延开来的红。 她制止住红河,停下行动,努力地去感受。 仅仅是看见是不够的,她需要的是在瞬息万变的光点下所看见的某一片刻。 “你能看到。” 声音自背后传来,吓得陈杪春和红河都一激灵。 所有的人都退出了棚帐,只剩下这一个穿着白袍的大祭司。 她缓缓地向她们走来,红河和陈杪春都捏紧了自己手上的刀片。 “真高兴能见到你。” 祭司慢慢拉下她的帽檐,首先露出的是一头火红色的长发,她的身材很高大,但白色的袍子下竟然是一张女人年轻的脸。 她在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陈杪春总是感觉这个女人有些熟悉。 但她不敢大意,女人慢慢靠近她,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只见她从宽大的袍子下伸出手,让陈杪春看到了她的手腕,上面系的是和她手腕上一样的麻绳。 “你是小安的姐姐?” 陈杪春惊呼,看到了那张和小安十分相似的脸,只是一头妖异的红发衬得她十分的美丽而危险。 大祭司缓缓靠近,这一次她蹲在距离陈杪春很近的地方,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正对着陈杪春。 “这是衹的指引。” 陈杪春回想起小安对自己姐姐的描述: 她的手臂很有力量,她拥有着世界上最美好的笑容,她能摘到最甘甜的果子,她也能带自己去到最遥远的地方。 可是现在站在陈杪春面前的这个女人,她露出的手臂上都布满了恐怖的红痕。 “在这里你们不会有危险。” 留下了这句话,女人转身坐在了中间的软榻上。 而外面空旷的地方除了一座沉默的雕像,就只剩下了两个女孩和刚刚死去的那个女人。 陈杪春在思考着她们的处境,并对小安姐姐的身份抱有一定的怀疑。 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去找小安? 而且她是如此轻易地就剥夺了一个生命,这样畸形反常态的人性表现,实在是叫人难以接受。 “祭司大人,不好了,那个声音又回来了!” 来人操着一口更加怪异的口音,跑到了小安的姐姐面前。 这份紧急通报让祭司也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她拉起陈杪春,快步往外走。 “这次的声音更清楚了,后山正在集结所有术师,听说那些鬼修也会来……” 陈杪春能看到说话的短发姑娘后颈汗涔涔的,祭司也加快了脚步,让陈杪春一个人落在了后头。 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终于等陈杪春她们来到了后山,入眼就是黑压压的一片,他们穿着非常相似的黑袍,身体裸露出来的部位画着不同的图腾,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的眉心此时都展现出了一个红色的图腾,这是这群人共同的烙印。 “穿上。” 小安的姐姐给陈杪春扔过来一身白袍,混杂在属于祭司这一边的人之间,让她不至于在这里格格不入。 然后用陈杪春听不懂的古老语言和几个老者交谈了些什么,最后跪在山前的一块怪石上,用锋利的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顺着胳膊不停地流。 慢慢渗透进怪石的缝隙里,形成了奇妙的纹路。 四下无声,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最神圣的祷告。 陈杪春站在队伍末尾,不知为何,感觉自己越来越烦躁。 好吵。 真的好吵。 风有节律地吹拂着野草,鲜血滴落的声音清脆美妙,明明这里静谧到可怕,但却有某种异样的东西不断地鼓动着叫嚣。 陈杪春颇感不适,她闭上眼睛,头脑里却清晰地展现出了赫人的一幕: 猩红的山熊熊燃烧,赤诚的红慢慢开始裹挟每一个人。 罪恶的灵魂遍地,一张血红的嘴慢慢接近,即将要将这些诡物吞吃入腹。 “嗷嗷嗷嗷嗷嗷嗷——” 是锐度已经最大化的尖叫。 世界被染红,生灵涂炭的瞬间被定格。 死亡不断逼近…… “啊!” 陈杪春抬起头,突然惊醒,眼前的景象依旧平静,而小安的姐姐也已经从怪石上下来,被一个背着大刀的男人仔细地包扎好伤口。 “这是警告。” 男人的嘴唇发白,脸色也很是难看。 “时间越来越近了,我可以相信你吗?” 小安姐姐的表情很是淡漠,从男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用牙齿咬住绷带,非常用力地扎紧,仿佛这个巨大的伤口不属于她。 “你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男人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内心十分沉痛,然后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拥吻了自己面前的那个女人。 小安的姐姐也轻柔地回吻,男人的脑袋挡住了陈杪春的视线,她现在看不出来小安姐姐脸上的表情。 陈杪春感到自己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热。 虽然爱情电影她也看过不少,但这样现实距离不足十米的近距离观察她也是第一次。 虽说没吃过猪肉也得见过猪跑,但在爱情面前便没有了对错。 此时的紧紧相拥便是最深切的呼喊,她们的内心并不平静。 “我们会经久不衰。” 两唇相分,一红一白两个嘴唇默默地喃喃道。 …… “什么?他是鬼修!” 陈杪春向红河诉说她打听来的消息,看着红河震惊的表情,也有些不理解这个词语的含义。 “她们是这样说的,但这是什么意思?” 红河有些不敢置信地走来走去,眉头紧锁,有些捉急地乱啃自己的指甲。 “鬼修,鬼修,好一个鬼修。” “最厉害也最恶毒的方式,我不敢想象这是真实存在的。人妖本就殊途,路子却越走越离谱,你知道鬼修的代价是什么吗?这需要献祭自己的灵魂,他迟早会走火入魔!”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二十章 伶仃(一)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今天陈杪春她们所见到的那一群黑袍人正是部族里的先遣部队。 那个和小安的姐姐关系匪浅的男人,正是这队人的首领,也是这里唯一一位实力强悍的鬼修。 匆匆搭建起来的黑色的营帐有数十个黑袍人把守,十分肃穆。 小安的姐姐进去,大半天后都没有出来。 陈杪春和红河小心翼翼地从侧面慢慢接近,在离营帐不远的地方,陈杪春就闻到了一股非常浓烈的血气。 “小心点,这里煞气太重。” 红河提醒陈杪春,她们要接近的是从未见过的鬼修,人修鬼道,本就逆天而行。 如果触了什么忌讳,指不定落得个什么下场。 陈杪春觉得有些奇怪。 隐隐约约感知到的东西,让她非常不安,透过月亮投射下来的光影,连流动的空气都显得非常躁动。 “你现在交代后是外面有些过于早了。” “不早,已经没有时间了。” 小安姐姐的红发远远地看去真的非常美丽,她孤独地站着,倒也生出了几分美人迟暮的感觉。 “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但你不该来找我的,你伤得很严重。” “果然没能瞒住你,我不要紧,我会一直守护你。” 两人之间明显是有着深厚的情谊的。 男人看上去忧心忡忡,女人的目光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我就要打破那条铁令了,不能再一直耗下去,明天我便会进后山,到时由你转移好所有人。” 男人一脸不赞同,脸色阴沉极了。 “我们还不需要走到这一步。” “等我死了,你就带着他们去南边吧,那里有我的家人,是比这里千好万好的地方。” 小安的姐姐并没有在意男人所说的话,她是祭司,必须遵守自己的决定,但想到自己尚在人世的亲人,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得到周全的安排。 “她要去后山,那里有什么?” 陈杪春可没有忘记今天她在后山那怪石前的感受。 听到了小安的姐姐开始安排自己的后事,陈杪春也不禁开始想这里究竟会遇到什么危险。 “妖境。” “什么东西?” “妖境的入口,一定是了!” 红河像是想通了什么,两眼放光。陈杪春也在品味她话里的意思,然后她想到华家委托的那张红血的佣兵告示,微微有些出神。 这里的夜晚干燥又清冷,昏暗将天空的颜色调节到了极致,让月光下的景物笼罩在一种难以言说的红调里。 “我左右不了你的决定。” 男人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受了伤,尽管骗了所有人,但永远都瞒不了他。 作为武力最为强大的鬼修,他也萌生出一种非常深重的无力感。 “希望妖刀的传说是真的。” 男人留下最后一句话,默默的离去。 他掀开了营帐,脚步声越来越远,但着实也是把陈杪春和红河吓了一大跳。 距离最近的时候,男人只需要一转头,就能看见陈杪春露在外面的半截身子。 但幸好他没有。 陈杪春感到自己的身体趴得有些僵硬,前任男人已经离开后,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发出的声音细不可闻。 “都出来吧。” 被发现了,小安的姐姐一个手势便让镇守在外面的所有人都自行离去。 陈杪春和红河蒙圈了一会儿,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然后正大光明地走进营帐。 “我需要你们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很合理的要求,有预谋的死,总好过苟延残喘的生。 “我有个条件。” 陈杪春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尝试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说。” 小安的姐姐依然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也要进后山。” 话音刚落下,一旁的红河就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陈杪春,小安的姐姐似乎也感到惊讶,微微地挑了挑眉头。 “你疯了,赶着去送死吗?” “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陈杪春的想法很简单,想知道就去探索,冒险对于她来说是值得的。 红河显然是有些不理解陈杪春的脑回路,挤眉弄眼地示意她改变自己的想法。 但小安的姐姐就很开然了,干脆利落地点头答应。 “我答应你,那么,愿意陪我演一场戏吗?” 红发垂落到肩膀上,撩动人心。 …… “你说你是抽的什么疯?是有多虎啊你,这个世界容不下你了吗?这么冲动!” 红河显然是对陈杪春的作为十分不理解,直到来到了她们的安置点,嘴里都还在不断的碎碎念。 “宴会啊,我好像没有参加过宴会。” 陈杪春跟红河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她心里还品味着刚才小安姐姐告诉她的事情。 一场最后的晚宴。 北方的森林里漆黑一片,一抹微弱的灯光,在慢慢地向森林中央前行。 雏鸟甚是喧嚣,陈杪春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绕过由铁丝网穿成的围篱,悄咪咪地摸上那条通往古堡的路。 可以看到的光彩越来越亮了。 这是一座庞大而神秘的古堡,吸引着无数外界的眼球。 包里沉甸甸的,伪装过一番的冲锋包里装着的是她用来吃饭的动作。 各种摄影器材不平整的地方,硌得她生疼,但她还是坚持地走过来,她几乎是把她所有的摄影工具都带过来了。 她在自己的脖子前挂着一个运动摄像机,为了给自己壮胆,她慢慢地从嘴里哼着家乡的小调。 她的脸因为经常出外勤被晒得红彤彤的,小麦一样的肤色裹在她最喜欢穿着的一件风衣里。 在她的腰间,别着一张已经斑驳的小金牌,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亚里斯丹获得的第一个记者奖项。 没错,她是一个狡猾的记者,拥有着最犀利的眼睛。不过她也是半拉子的社会学家,经常帮邻居处理家长里短,也是半拉子的冒险家,不然这次任务不会派到她的身上,也许偶尔也是联合保险的推销员,算是为了生活。 但是眼下她迈着鬼鬼祟祟的步伐,躲在灌木丛里,紧俏地盯着这条道路上来往的车辆。 终于瞅准机会,疼拉下自己的帽檐,不动声色地混进了一群抬着笨重行李的仆人中间,还装模作样地帮着他们抬着货物的一角。 “都给我抬稳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一个带有浓厚口音的大胡子男人在前面冲他们喊道。 他们转向了一条小路,直接通往古堡的仓库。 她的夜视能力并不好,小路并没有灯,她只能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而周围的大块头们却在这片黑暗中如履平地。 终于见着了一扇向他们打开的门,一个年迈的老人看着他们到来,打开了仓库的灯。 这里的巨大与庞杂令她咋舌,他们走到了一处空地,手上巨大的木箱在碰触到地面时发出了砰然巨响。 她低垂着头,死死地盯着脚下踩着的泥土。 她虽然蓄着一头短发,外表和小子没什么两样,但还是要小心这里的管家,会不会将她认出来。 “喂,左边那个身,上背的什么?快放下来。金贵人家的东西,弄坏了十个你都赔不起。” 豆大的汗珠自殊铜脸上滑落,眼看那个男人就要走到她跟前,她非常迅速的放下背着的包裹,里面的摄影机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痛,平时都是供着的宝贝,现在竟然被如此对待。 管家的轻点速度很快,也很不仔细,几乎只是象征性地扫了几眼,就将队长手里的文件随意的塞到了一个巨大的柜子里。 她跟着人群继续向里走,管事的不在,大家也都活络了起来。 “看到了吗?我们前方就是德林古堡。” “只有在故事里听说过的地方,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来到了这里!” “其实这里比皇室的宫殿都要大。据说贵人们的宴会为期一月,不知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见识到哪些地方。” 昏暗的长廊里慢慢挤进一群人,他们经受了一整天的劳动,身体已经是不堪重负。 连她也很少走过这么远的路,她跌跌撞撞,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护好胸前的摄像机。 这座古堡实在是一个华贵的老人。 他高耸在这片茫茫林海之中,几百年前都不被人打扰。 他厚重的城墙,精美的壁照,越过千万次工匠的精雕细磨,优雅地向世人展现他的身姿。 真的激动极了。 此时在她眼里的便是自上个世纪以来,就被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的伟大的建造,她一定能获得第一手资料,让亚里斯丹小报为她骄傲。 她将摄影机的镜头对着檐廊的壁画,这些优美的,巨大的,生动的,精彩的故事,一一在上面呈现。 他们行走在这里,就像是走在了一条没有尽头的历史的长河。 “他每次都令我震惊不已。” 小队长感叹道,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踏入德林古堡。以前他是下人的孩子,然后他是下人,现在他是下人的队长。 一切都在变化着,唯有这座古堡巍然不动。 “这是这座古堡的地下部分,也是未来三天你们住的地方。” 一个个小格室将这片走廊分隔开。 两人一间,到殊铜时正好还剩下最后一间。 “怎么少了一个人?” 她心想,其实是少了两个人,她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有人畏惧这里呗,年年都有。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有了一个能暂时停留的地方。这为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二十一章 伶仃(二)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啧啧,真是台好琴。” 里根慢慢地摸索着这架华贵的钢琴,十分陶醉地说道。 “老里根,我记得你会弹琴,给大伙露一手?” 休息的间隙,一伙人十分没有形象地横亘在通道里,在这地底里面呆久了就,觉得自己与世界是完全的隔绝,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老里根笑了笑,十分无奈的说: “那都已经是30年前的事了,人老了,弹不动了。” 沉重的钢琴在搬运途中已经压弯了他的手,长久的时间过后,他的手依然呈着诡异的弯曲状态。 老里根靠在钢琴上,烛台的红光照耀着他一张乌青的脸,仅仅一天,原本还算光鲜的下人已经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陈杪春累得抬不起手指,但她的手掌还是紧紧地贴在地图上。 昨天晚上她研究了一宿地下宫殿的地图,等待着机会能够去找寻到放到仓库里的设备。 “伙计们,出发了,还有一天我们的工期就都结束了。” 托利队长猛地吸了一口旱烟,鞭策起倒伏的人们,异常艰难地再次回到无休止的行动上。 宴会厅经历了接近两天的布置,这个巨大的厅堂终于变得光亮起来: 华美的灯稳稳地吊在他们头顶,无数奇光异彩的宝石镶嵌在你能看到的各个地方。这里有无数的香槟摆在无比沉重的柜子里,上好的瓷器像是河里的沙子一样,一大叠一大叠地堆积在巨大的桌子上。 这绝对是陈杪春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精彩绝伦的地方,每次从地底的洞穴爬出来,她在心里都能慢慢地感受到一种奇妙的闪光。 另外还有一些让她在意的东西,也被一一展示在陈列柜里,像是一个破碎掉的铜丝娃娃,一只绣着古怪花样的奶奶鞋,一个尚未完成浇筑的模型,以及几只被打理得异常光彩的宠物狗。 这里的一切都富丽堂皇极了,但也需要人非常精心的维护。 他们依旧一趟趟地运输,但是陈杪春心里装着更深刻的东西,如果是想扬名立万,她的手里就必须掌握着更多更加实际的东西。 “不要碰地板,这里到处都是上个世纪就做好的机关,没人清楚全部的布局,你如果掉了进去,大罗神仙也救不来你。” 托利队长队对殊铜嘱咐着,现在他们要去处理一个麻烦的大家伙——一座由琉璃和水晶打造的绚丽的巨大的舞台,据说全国上下最知名的艺人将会在台上表演。 陈杪春被派到这里打理这些精美的装饰品,小队长一行人走后,这一个巨大的厅堂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巨大空旷的感觉,让她感到这个世界好像仅剩她一人,微风把蜡烛吹得灯影婆娑,顿时让人感觉有些紧张,她顺着风的方向看去。 这是一个巨大的壁炉,不知通向何方,轻微的风从这里面传出,稀疏的声响隐隐约约,让她觉得有些好奇。 她把身子探进去,打开铜质的固定装置,发现里面的空隙比较大,完全可以容纳几个人同时前行。 这里面有着还没有燃烧完的木板和一些木屑的残渣,姣好的香气也象征着它曾经显赫一时。 令书陈杪春惊讶的是,就连这巨大的壁炉内里,也被人雕刻上精美的图样,工艺之精湛简直难以置信。 她欣赏得正好时,却不小心碰落了挂在炉壁上的东西。 一股铁锈味儿传来,陈杪春下意识地去摸索,身子却直直地向下坠去。 想象中的痛感没有来临,她似乎是降落到了一堆不知何云的杂物上,慢慢扒开压在身上的东西,揉了揉自己已经陷入了黑暗中的眼睛,她侧着身子,在这里面慢慢前行。 “希望你能坚持到我走出去。” 陈杪春打开烛灯,微量的光芒在通道里闪烁,她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完整的起居室。 为什么壁炉里面会有一间起居室? 灯光闪烁中,她看到了一张非常长的沙发,上面摆满了纸箱,尽管已经布满一层厚厚的尘土,目光所及之处,都能看出它曾经的显赫与堂皇。 打开箱子,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她看不懂的设计图,这件起居室很小,小到只摆了一张沙发,和刚才她掉落的那张写字台,其余各处布满杂物。 这里依然有人使用过的痕迹,沙法的一角已经塌陷,似乎是有人暴力破坏了它。 陈杪春在一堆杂物中艰难地行动,尘土飞扬,她身前的摄影机很难拍清楚这间屋子完整的模样。 “老天,今天真是个难过的日子。” 她感到自己的手肘已经肿起来了,一定青了一大片,她四处摸索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出口,而她刚刚掉落下来的通道也已经关闭,像是不复存在一般,这就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地方。 “会是什么样的人会待在这里呢?” 谁在这里都感到非常压抑,这里狭小,昏暗,阴郁,让人喘不开气。 “不,一定会有路的,一定有办法可以出去的。” 她在脑海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过往她总能在不经意的角落发现重要的信息,果不其然,在塌陷掉的沙发的一角,她摸到了一个被焊接在里面的保险箱。 这是一个非常老式的保险箱,还遵循着摩斯密码的解锁方式,小小的箱体已经斑驳的不像样,但箱体上依然能看见镶银的痕迹,只是银子已经被人扣下来了。 陈杪春在衣服上抽下了一根麻线,拧成死节,想要钻开是个老旧的保险箱。 但这个上了年纪的箱子实在是顽固的很,他锈蚀的地方太多,除非用密码打开它,否则他将会永远不见天日。 “这是傻子才会玩的把戏,但你是唯一的线索了。” 她对准这一个被固定在沙发内陷之处的保险箱子上,陈杪春用她能想到的一切,一次一次地开始尝试。 “老家伙,我可不想跟你一直待在这里。”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敲击保险箱的声音铿锵有力,但是这个家伙像是难以启齿的老人,怎么也不张开他金贵的大口。 “德林?” 啪哒一声,箱子开了,陈杪春惊喜之余,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箱子,箱子底部只有一个纸条,一堆她看不懂的字符后面只有一个落款——德林。 陈杪春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纸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脆弱的纸片就会破碎。 保险箱整体被镶嵌在里面,她摸索了一圈,果然在中心的底部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凸起。 “一定一定——” 也不知道自己在祈祷着什么,那张纸条被她好好地放进胸口的口袋里。 她深呼一口气,视死如归的按下那个凸起,随之而来的巨大的震颤模糊了他的视野。 又是一个暗门。 尘土渐渐落下,陈杪春抖开落在自己身体上的尘土,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确实是和街头上颠沛流离的流浪汉没什么两样了。 好在手里的东西还是好的,它平稳地运行着,微微发热的机体给予殊铜几分安慰。 打开门,这是一幅巨大的肖像画,不同于室内的凌乱,这里几乎是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画像中的男子配着一把剑,他面无表情,眼睛却很深邃,她凑近了去观赏这幅画,越发的觉得这个男人十分美丽动人。 画框华丽极了,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金子。 男子大概二十出头,还很年轻,但是却有着一种非常特殊的气质。一头亚麻色的短发,十分不羁的钻出了这位绅士的帽子。 陈杪春不知不觉地沉浸到了这幅画里,画像的真实几乎让她感觉到他好像就站在她的身旁。 她也不放过每一个角落,这个画像被她完完整整地看了两遍,最后在非常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肆意昂扬的落款——德林·普鲁修斯。 这便是先生吗? 陈杪春十分谨慎地记录了这张画像,这条走廊异常的大而空,只有她所在的走廊尽头挂了一幅这样的画像。 她边走边在想,这位德林先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实在是将他的传言传得过于怪力乱神,有人说他是国王的亲戚,也有人说他是一位伟大的将军,更有人说,他就是上天派到人间的神。 他掌管着世间的生死,却独独地隐居在此,谁都没有见过他,但他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在每个孩子们惊慌失措的梦里。 她无比确信,这就是地宫的地上部分,她靠着小队长的地图,判断好自己的方位,沿着这条长长的廊道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她已经经过了至少五十个房间,它们全部都紧闭着门,到陈杪春还是忍不住去想,门内会是什么样的景象,这个地方带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诡秘。 如果她放任自己的好奇心去作祟,那么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复杂起来,这里没有一个人,巨大而安静的,只有她自己砰砰乱跳的心。 这样的情绪很容易让人崩溃,所以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直走下去,然后找到回去的路。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二十二章 伶仃(三)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谢天谢地,你到底去哪里了?” 简朴的小屋子里一堆人围坐,他们的脸黝黑,除了混杂的汗珠的痕迹,谁是谁几乎是已经辨认不出来了。 陈杪春自己也没有好多少。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麻线被她扯下后,暴露的线头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到处乱窜。 此刻陈杪春接过托利队长递给她的水,咕咚咕咚的地就往喉咙里灌。 这里实在是太大了,尽管有着那份小地图,她还是绕行了好久,才在自己认为安全的路上找到通往地下的通道。 这是一段非常艰难的路程,但也让她对这个地下宫殿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几乎是每一间屋子都有与其相连的通道,这非常复杂,也难以理解,陈杪春几乎不敢想象这在当时是多么浩大的一个工程。 她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甚至没有遇到一个活物。 这个地下宫殿静静地像是睡着了,但里面阴冷的氛围确实是让人不寒而栗。 工人们异常期待她关于古堡的讲述,这样四通八达的建构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可还没等陈杪春说到那些无数的神秘房间,这段激动人心的谈话就被托利队长打断: “这确实有趣,不过也容易理解,这座宫殿光是建造就建造了几十年。他属于历史,不属于我们。 这次算你幸运,不过你要记住,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 托利队长的语气语重心长,他似乎对陈杪春简单的讲述心里并不满意。告诫过工人过后,他就回去继续清点剩下的东西。 工人们依然很热衷于相互交流各个版本关于这里的传闻,无论是茶余饭后还是搬运途中,这粗糙地构成了他们现在的生活。 “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陈杪春在心里默默地想。 他们在这里工作的一天,简直就是焦头烂额。 他们来不及吃饭,来不及喝水,来不及休息,甚至没有时间睡觉,昨天发生的一切,仿佛过往烟云一般,翻开那一页,就再也翻不回去了。 他们主动或被动的行进着,短短三天,对于这地下通道已经是颇为娴熟。尘土是他们的伙伴,昏暗是他们的常态。 就连陈杪春那个扛个大部件都费事的小身板,也在短期之内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一位搬运工的名字叫陈恒,他虽然有一只腿有点陂,但动作不比谁慢。 他的年纪不大,却满脸皱纹,身材比较健硕,没事就喜欢咪两口小酒。 当然他喝不起宴会上摆放的名贵的酒,他喝的是在外面集市上几两钱就可以买好几斤的水酒。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你叫我声哥我就给你说。” 陈恒的眼睛大而生动,富有朝气,他在这群下人中很出名,因为不管任何时候,他都能像变戏法一样变出这些人们所钟爱的酒水。 陈杪春想知道他的东西是如何从仓库里拿来的,胸前的小摄影机已经坚持了很久,现在她需要去仓库里找到她的其他设备。 “你知道,我家祖祖辈辈都是盗墓营生,地底,这不就是我们的家吗?想要回去很容易,只要你记得起来时的路。” 陈恒有着超乎寻常的记忆力,他记得他走过的每一条路,陈杪春到不可思议。 “唉,等到回去了,想不想跟着我一起当土夫子?” 陈恒摆出做作的表情,挤眉弄眼地问她,陈杪春带着笑意拒绝了他。 但是他为她提供的这个方法确实很受用,日后她出行都会带上那份地图,并在上面加上自己的注解,这样看来就也没有这么神秘。 好在过了今天,宴会就能准备完毕,他们的任务也可以宣告告一段落。 深夜,只要托利队长清点完东西,他们拿到工钱便可以回去。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 “第8881件。” 托利队长的脸色凝重,他一次又一次地确定着,并不断地回头看着工人们,心中的怒火渐渐抬升。 “少了一件,是谁干的?” 工人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你们都给我想清楚了,别等着我把那个人揪出来。” 托利队长不复正常和他们玩玩闹闹的温和模样,他提高声调,站在工人面前有了非常大的威严。 陈杪春心想着这确实不是小事,这里的东西都价值连城,弄丢一件,怎么也不够他们赔的。 托利队长将手中的文件翻了一遍又一遍,边边角角的地方都照顾到,纸张的边缘都被他翻阅得磨出了毛边。 他和工人们努力地将每一件物品和文件上的标注对上,终于经过多方努力,发现了丢失的那一样东西—— 一个琉璃盏。 “是谁负责的?” 托利队长狠狠地将文件摔在地上,扬起的飞尘模糊了他的脸。 陈杪春心道不好,所有的些小餐具都会经由她手用绸布再擦拭一遍,用过的绸布还塞在她的衣服里,而丢失的那一个琉璃盏,理应也是由她最后一个经手。 于是她站出来,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刚想辩解些什么,托利队长就一手把她提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到了他们从来走过的一个地下通道的前面。 “这些话你还是给这里的管理人说吧。” 冷漠的声音沉重地落下,陈杪春也被托利队长扔进了这个幽深的地道。 托利队长转身就走,还顺便还带上了通道的门,除了依旧在闪烁的烛光,她很难不去怀疑这里是否真的有人存在。 她小心翼翼的踱步,这里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构造,空的密室紧罗密布,而陈杪春更感觉这里反倒像是一个监狱。 把路走到底,可以看到有唯一的一扇门紧闭着,门上有一扇小窗户,但从外面看去漆黑一片。 她轻轻的敲了敲门,希望这里的管事能听她解释,琉璃盏并不是它偷的,也许在那些东西送过来之前就在路途上丢失。 何况与这庞大复杂的物事相比,一盏小小的琉璃盏实在算不上什么。 “叮铃铃。” 电话声从里屋响起,大约响了十几秒,有人将电话接起。 “通知少爷,他们要来了。” 电话里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随后就是门内的人冷哼一声。 “波杰,你真应该让少爷接这个电话。现在事情已经不是我们所能管控的了的,你要做好准备。” “你应该相信我。” 和陈杪春一门之隔的是老人非常沙哑的声音。 电话挂下,她也确定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了自己的敲门声,紧闭的门慢慢向外展开,一个满身盔甲的人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像是一个中世纪的勇士,陈杪春也不知道他手里的刀是不是真的,只是花白的头发有些桀骜不驯的从盔甲里钻出来,昭示着这并不是一个可以上得了战场的年轻人。 “请问您是不是这里的管家?”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越过她向外走了过去。 他像是完全没有看见陈杪春一样,在一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钥匙的墙上,精准地找出了一把古朴的并带有复杂纹路的门锁钥匙。 他擦拭了一下闪着寒光的宝剑,检查好身上的盔甲,就向外走。 老人走得很快,陈杪春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边跑边说: “我是临时调来的,今天最终清点时,发现少了一个琉璃盏,队长让我来向您解释,但这个琉璃盏真的不是我拿的,也许在运往这里的途中,他就已经被人拿走了,最后的文件录不上他,请问…” 陈杪春构思好的话还没有说完,前面的老人就拿着剑指向她。 此刻,她是真切的地感受到了剑气凛冽的寒光。 这是一把真实的剑,同样也锋利无比,如果她一个不留神撞了上去,极有可能夺走她的性命。 陈杪春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她颤抖着声音,缓缓地说: “请不要…” “你觉得那个破杯子能值几枚金币?” 老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陈杪春也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敌意。 这个问题她甚至都不敢回答,答案一定是她无法承受的金钱。 “可惜它在德林一文不值。” 老人收起他的宝剑,坚固的盔甲相互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转身,只丢给她一句话: “呵呵,小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陈杪春现在的模样惨烈极了,但还是被老人一眼认出她的性别,这让她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我可以抵债,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冷汗噌噌的从她的背后冒,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跑到老人面前。如果她的身份被拆穿,她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听到这话,老人死死地盯着他,末了轻轻一笑。 “好姑娘,欣赏你的勇气,你跟我来。” 沉重的巨剑被他拖拉在地上,发出铮铮的嘶鸣,陈杪春胆战心惊地跟在管家身后。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走过一个又一个回环曲折的通道,经过一个又一个巨大无比的厅堂,直到感到自己的脚底有点发麻,他们才在一扇巨大的木质门前停下。 “我想你应该先见见我们的少爷。” 管家拿下了他的头盔,露出了一张满带笑意的脸,陈杪春在这样的视线下感到头皮发麻。 这扇门同样也落了锁,管家从怀里掏出那把巨大的钥匙,十分艰难地打开了已经生锈的门锁。 她心里越发的奇怪,什么样的人会被锁起来? 大门打开依旧是黑暗,管家点开了靠近墙边的烛台,微弱的烛光照耀,陈杪春发现这实在是一间简朴到了极致的房间。 毫无疑问他很大,也许比他们整个报社都要大,但同样的他也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只能远远地看到一张巨大的床。 “少爷,我们进来了。” 管家似乎是很忌惮什么,十分轻柔地说道。 他让陈杪春走在前面,自己则是捏紧了那柄宝剑,紧张的神情让她感觉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在步步惊心。 突然,一种刺耳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啪啦一声,管家用自己手里的那柄剑抵御住了从黑暗射出的一把小刀。 小刀落到陈杪春的脚下,她发现这只是一把银质的餐具。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二十三章 伶仃(四)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可是在再回头看管家,他身上的盔甲已经不知道何时被划出了一道裂痕,胳膊上渐渐有血珠渗了出来。 管家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轻轻地将长剑收进刀鞘里,受伤的那只胳膊的动作也没有变慢。 “少爷,宴会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陈杪春的手在发抖,银色的餐刀就在她脚旁,这把刀刚才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飞过去的,那种无处可的感觉令她非常窒息。 而管家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卑谦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把餐刀,并掏出了一张手帕,十分细致地擦拭干净上面属于他自己的血珠。 这简直难以置信。 恍惚中,陈杪春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苍白又美丽。 像是一副珍贵的塑像。 有着一双极其妖艳的狐狸眼。 锁链在他身上,反而更像是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装饰品,他乘坐在地上,表情寡淡,冷漠的眼神却让人动弹不得。 这种滋味复杂极了。 第一眼虽是惊艳,但在陈杪春反应过来的时候,内心就有极其强烈的想逃离的冲动。 他很危险。 昏暗的烛光下蛰伏的身躯让人胆战心惊。 然后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 不算动听。 但陈杪春生生地听出了几分凄厉。 “少爷,我明白的。” 陈杪春能看出管家也很紧张,他盔甲上的肌肉都蜷紧了。 然后顺着男人发出了这几声不知所云的声响点头,恭恭敬敬地聆听。 陈杪春盯着这幅构造奇异的画面,有些失神。 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些令她感到不安的妖异的红。 这个人是关键,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半晌过后,漂亮的狐狸眼睛里是陈杪春看不懂的神色,他明明没有明晃晃地把视线放到自己的身上,但那样被人收在眼底的感觉,又令陈杪春无法忽视。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已被铁链锁起来的人,便是即将要开展的这场宴会的主人。 也是小安姐姐拜托她伪装身份进入这里的重要原因。 无论如何她现在都不能暴露。 尽管这偌大的房间没有丝毫的温度。 …… 陈杪春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虚的。 而一旁的管家又郑重其事的给这件屋子再次落上了锁。 现在陈杪春也不得不怀疑,外界称呼的那些怪力乱神的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了。 “这位小姐,我想你需要好好清理一下。” 管家如是说。 在走不到尽头的长廊里随便把她领进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同样华贵无比,但与先前宴会主人的屋子相比,可谓应有尽有。 五光十色的梳妆台,让陈杪春这个并不怎么爱打扮的姑娘也十分心动。 “晚礼服过会儿会有人送来,希望你能好好休息,明天的事情还多着呢。” 管家意味深长,问候过陈杪春后,关上门就慢慢地走了。 这间屋子的摆设都很有品位,陈杪春拿起摆在桌子上的台灯,断然发现这已经是从上个世纪就存在的老物件。 它的边缘闪烁着奇妙的光,陈杪春安静地看着它,就像是看到了上个世纪那优美而生动的影像。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陈杪春打开房门,雕花的木盒子里放着的是流光溢彩的宴会套装。 抱起这个沉重的礼盒,陈杪春还是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她将床上的厚重的帷幔放了下来,这些厚重而精致的布料也深深地打动了她。 这种古老而质朴的材料,如果可能,陈杪春非常让他们收入星联博物馆,为后人瞻仰。 窗外突然下起了细雨,陈杪春打开窗户,从窗外望去。 带着红调的黎明,让想象中的宇宙像一个个调皮的小球弹跳到窗户上形成了非常精彩的纹路。 非常令人怅惘。 “这是什么?” 陈杪春被一张老照片吸引,图片上的女人美丽极了,只是在照片的右下角缺了一块,看着应该像是裁掉了一个半高的人。 站在女人旁边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坚毅的面孔深深刺激了陈杪春,她嫣红的嘴也因为诧异而微微张开。 “天哪!陈耕,为什么会是陈耕?” 挂在床头的那幅画是实实在在的,可是陈杪春依然无法相信这张熟悉的面孔会在这里出现。 陈耕,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也是陈杪春最为亲近的人。 当初陈杪春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找到陈耕,即便要跨越无限的时间和空间,这都是她一定要完成的事。 但现在陈耕的脸却明晃晃的摆在她的面前。 简直匪夷所思。 陈杪春点开烛台,用这柔和的光映照着照片,仔细地辨认着。 她非常迷惑,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整理好那张破损的照片,小心翼翼地夹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可是画上那个女人是谁? 以及照片右下角缺了的半块地方。 里面会有什么样的故事? “爸爸,我一定会找到你!” …… 彩色的玻璃反射着五色斑斓的光,巨大吊的灯绚丽极了。 陈杪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套裙,盘起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看着这个由她们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无比熟悉的地方。 这个地下空间大的匪夷所思,即便要找到这里来,着实也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陈杪春不知道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但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小安的姐姐不会骗他。 既然在陈杪春出发之前小安的姐姐就决定去后山,并已经抱有必死的决心。 又因为这场宴会而推迟,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转机。 先前的管家也换上了一身正式的服装。 他带领着陈杪春,走到了最中间的厅堂。 “等一会儿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认认真真的走完开场我会派人去接你。” 管家应该就是这里最了解局势的人,他希望他的安排可以得到践行。 如果真要出了什么乱子,一定会发生他不想看到的情况。 优雅的音乐响起,戴着高帽的人慢慢演奏着。 她们手里是一种不知名的乐器,陈杪春从来都没有见过。但修长的空腔里却发出了清雅的声音,异常动听。 陈杪春稍稍等待了一小会儿,觉得自己干站在最中央也有些奇怪,刚想转身朝一旁挪挪,纤细的腰身就被人抱住,随着音乐缓缓起舞。 抬头便是那一双好看的狐狸眼。 原来自己的任务是当当这个奇怪的人的舞伴。 陈杪春感到非常紧张,连带着音乐走错了好几步。 但是身前的人却并没有怪罪,依然表情淡漠的地进行着动作,像是一个机器一样,一丝不苟地完成他的任务。 很快一曲作罢,四周掌声响起来,但刚刚完成舞蹈的两个人都没有再续一曲的兴致。 男人的力气很大,陈杪春被他拽着的手腕起了一些红痕。 他快步地拉着陈杪春穿越舞池,一直走到偏厅的位置。 一路上没有任何的交流。 “这位先生,请等等……” 陈杪春话音未落,眼前便天翻地覆。 男人虽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她却看到了一副极不寻常的画面。 四周的壁画像是活了起来,奇异的事情不停地运动而旋转,慢慢开始在他们面前上演。 这种感觉很奇怪,这又让人忍不住深陷其间。 比电影更容易共情,比故事更容易沉浸,只是里面的内容过于血腥。 突然自己身旁的男人不见了,整个空间只剩下陈杪春一人。 幽沉的桃花香味传到陈杪春身边,入目却是无比深刻的血红。 巨大的影像呈现,这是一只白色皮毛的狐狸。 没有丝毫媚态,却貌美无比。 传说狐狸心生九窍,本领通天,善夺人心的本事是数一数二。 陈杪春发现这个巨大的狐狸身后的尾巴有九条,应该就是她曾在山海图鉴中看到过的九尾狐狸。 只是这个狐狸带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身上的烟火味很重,反倒像是坠落尘间的妖物。 “别来无恙。” 很动听的声音。 陈杪春不确定这话究竟是不是对他说的,因为她现在应该处于自己的幻境之中。 这样的成像具有一定的时空限制程度。 她无法改变其中的因果。 “你想成为大人物,可是你并没有这样坚定的心。” “他给了我一把锈钝的匕首,你不会想知道我用它做了什么?”屏风后走出来一个高挑的美人,她执着一方和主人身上衣服颜色色调一致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小主人白嫩的小手。 “而且这是贵妃娘娘专门为您设的宴,届时皇上、太后、娘娘们和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席,光这件事总管府就准备了好几个月,您可别拿来说笑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担待不起啊。” 芷秋说罢就作势要跪下,几个伺候的小丫鬟里就数她最机灵,才不过十八九的光景,就当上了公主身旁的大宫女,最得主心。 这些侍候的宫女自小和安乐公主长大,周安乐自然不愿意看到她们这般做小伏低的模样,气呼呼地扯过芷秋手里的帕子,又坐回铜镜前等着玉竹给她戴好那一套繁重的玉饰。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二十四章 伶仃(五)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陈杪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和这神秘的红如此接近。 她的脑海里映现出了淋漓的鲜血,华涯晶内心感受到的却不是排斥。 “你很特殊。”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陈杪春抬头看去,在这处不知道是什么空间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似乎只是小小的一团,但声音又的的确确是从那里发出的。 感受到了陈杪春的注视,模糊的身形动作灵活,几下便闪跃到了陈杪春的身旁。 “我好像知道你,但是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很奶的声音,但语气中也透露着几丝迷惑。 “你是谁?” “我忘记的事情很多,但这应该很重要,真奇怪……” 火红的一团跳跃到陈杪春的肩膀上,没有任何实感,却依旧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感觉。 “罢了,既然你能来,你就帮帮德林吧,他被亏欠太多。” 几抹细腻的红轻轻地抚过陈杪春的脖颈,让她感觉到微微有些火热。 这是尾巴? 还没有等陈杪春多想,异常难言的失重感袭来,她睁开眼睛,漆黑一片,但熟悉的尘土味道告诉她,这是又掉进了某条未知的地道。 想到刚才莫名其妙的话,陈杪春下意识地去寻找和她一起下来的人的身影。 德林? 没错,是叫德林。 “德林先生,你在哪里?” 陈杪春觉得自己这次很走运,毫发无损的就下来了。 没有上次的惨状,也不必手忙脚乱,好像她不做点什么都说不过去。 去找德林。 这个密室比上次陈杪春发现的那个要大得多。 她的喊话甚至都传出回音,每一丝轻微的声响都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清晰极了。 “德林先生,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陈杪春,想到上次和管家一起去见德林先生的时候,他似乎说不了话。 会不会是个聋哑人?陈杪春心里也没底。 正当她想向远处搜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陈杪春的脚踝。 陈杪春下意识地想跳起来,并且条件反射地踢开了那只冰凉的手,可是等着她自己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入目的便是德力那双幽怨的眼睛。 看样子德林是摔在了她的前面,替陈杪春做了肉垫。 陈杪知道自己刚刚的一脚下脚可不轻,她担忧地执起德林被意外攻击的那只手,却发现除了非常冰冷,那只手依旧完美的像是一座精美的雕塑。 但德林可是活生生的人。 “真是抱歉,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陈杪春紧张地看着德林,德林也在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场面莫名的尴尬。 德林先生举手投足之间都很优雅。 他慢慢地站起来,并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轻轻地将陈杪春留在他身上的尘灰拍起,然后和陈杪春大眼瞪小眼,在略感灰暗的空间里沉默着。 陈杪春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情况,于是开口: “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德林先生的气场有些过于古怪,让陈杪春有些无所适从。 “你是我母亲吗?” 沉默了良久,对面的男人突然开口。 “什么?” “你是不是我的母亲?” 当场认妈是什么操作?陈杪春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生出来德林这么大的孩子。 “恕我之言,德林先生,我看起来要比你要年轻。” 似乎是注意到这个问题,德林轻轻地皱了皱眉头,摆出一副很是不解的样子。 正当陈杪春想等待一个他的解释的时候,德林竟然直接绕过他,直直地走了。 陈杪春觉得自己有些心塞,深呼一口气,小跑地追了上去。 “德林先生,我想你不应该丢下我。” 陈杪春没注意,面前的人一个停身,她就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鼻子撞得生疼,她也越来越搞不懂这样的情况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是你把我带过来的。” “奥。” 陈杪春也不知道德林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轻飘飘地回答过后,就兀自前行,继续把陈杪春丢到了一旁。 她也终于受不了德林的行为,问出了一个不太礼貌的问题。 “请问,您今年几岁?” 本以为德林会直接就走掉,没想到前面的男人停了下来,转过身来,认真地掰扯他的手指头。 他数的很慢,似乎还数错了一遍,第二次终于停留在一个数字上。 “18岁?” 德林摇了摇头。 “28?” 继续摇头。 “38,但是你看上去绝对没有这么大。” 德林猛烈地摇头。 “别告诉我你只有8岁。” 在陈杪春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德林深切地点了点头。 这是开了什么国际大玩笑?谁家8岁的孩子能长出185还得往上的身高。 陈杪春信不信是一回事,但这样的情况怪也怪得很,她不敢妄作定断。 “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不知道。” “管家呢,一直跟着你的那个管家。” “我不知道。” “那你总该知道你是谁,你在哪,你要干什么去吧!” “我不知道。” 陈杪春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傻大个,简直无语。 是什么给了他勇气?一问三不知,陈杪春在计算着他们掉下来的高度,能不能造成一个人的失忆。 只是除了德林充当了一下她的肉垫,连个擦伤都没有,这种事情不属于科学范围。 德林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围着陈杪春看了一圈之后就又要走。 陈杪春这回可算是反应过来了,揪住了他的衣领。 “我不管这是真是假,你为什么一直要走?” “你不是我的母亲。” “这就是理由?” “没错。” 德林人高马大,反抗起来陈杪春也控制不住。 她慢慢松开他,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和“八岁”的小孩子置气。 德林的眼神太过直白,没有任何复杂的东西,他在心底就认定了自己的角色,八岁的孩子需要妈妈,没毛病。 陈杪春又想到了初次见到德林的场景,他用刀的高超手法和对待管家的冷漠态度,实在是让人无法将面前这个人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合起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带你去找管家。” 管家是这里的管事,也是资历最深的人,他不可能不了解自家少爷的情况。 最后那团红影对陈杪春说的话,帮助德林,要怎么帮助德林? …… 天知道陈杪春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身后的这个大孩子连哄带骗地找回了宴会主场。 宴会没有了宴会的主人自然是不行的。 德林一出场,便聚焦了人群的视线。 陈杪春不断地搜寻着管家的身影,却意外的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本不可能出现的人。 “岑空?” 他怎么会在这里? 自己进入东部荒原才不过几天,离约定好的汇合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陈杪春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刚想走过去,却被人推搡了一下,再次转身的时候,哪里还有岑空的身影? 并且陈杪春回想起了一处细节,刚刚的那个人是好端端地站着的,没有随身的轮椅。 不是岑空。 陈杪春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宴会里人多眼杂,陈杪春不想让人发现德林的怪异之处。 虽然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怪异,但不知道为何,陈杪春心底也有在意他的想法。 管家的应变能力很强,一经锁定陈杪春和德林,无论路途中有多少想横插一脚的人,都被他轻松地一一化解。 他们又来到了那个巨大而诡异的房间。 锁链就在床底,管家刚想去拿,却得到了陈杪春的制止。 “我想不必了。” 德林的表现很奇怪,像是对这里毫不知情一般,带着有些好奇的眼光四处打量。 管家见状也有些慌神。 “德林少爷……” 陈杪春言简意赅的解释过后,收获的是管家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知道他有些不好。” “不,这样很好。” 管家的表情可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陈杪春有些无法理解,只听管家说道: “这样很好,这样对少爷很好,这就是办法……” 似乎是为了给陈杪春解释,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排好了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奉给德林。 德林像是八辈子没有吃过饱饭的人,不顾形象地吃的很香。 一旁的管家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也慢慢向陈杪春娓娓道来。 “这个宫殿原本不建在地下,后来有人把它搬到了地下,时间长了,这里也成了禁忌之地。” “那个时代这里传出了长生的说法,有不轨之徒逆天而行,毁了脉数,灾厄降临大地,让先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人是最没有价值的筹码,但人为了人,也能毁灭人。他们与妖境交易,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自己的魂魄,变得强大而狠厉,野蛮又血腥,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而少爷,也在禁地失过魂。” 管家的话语重心长,让听者又意,闻者悚心。 失魂人? 听上去很不好的样子。 德林自己消灭了整整一桌美味的饭菜,抱着馒头在啃的样子没有一点邪恶狠毒的感觉。 但他终究是一个失魂人。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二十五章 伶仃(六)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天空苍茫一片。 狭小的石室内,红河伸出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看着逐渐被黑暗吞噬的远方,不知做何想法。 一头断发因为没有受到悉心的打理,变得蜷曲起来,彻骨的寒风钻进衣袖里,也没有引起她的关注。 现下并没有雾,可红河却一直忘却不了曾经那个在雾里的人。 “妖是存在的。” 这个信念根植在她的心里,但只要想到那天,泪水便模糊了双眼。 “病痛是一天一天积累起来的,一直烂到根子里,你不必为我惋惜,这便是我最终的归宿。” 西方的红河远无边际,可远远没有最痛苦的回忆能够更加深入人心。 “我会确定的,我一定能找到的,能够拯救红河的妖主……” 拯救家乡,也拯救自己。 陈杪春已经消失了三天,任红河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她的去处。 但想到那天她们听墙角的时候,陈杪春提出来的要求,虽说有得必有失,但红河真心不希望那个可爱的丫头做出什么傻事。 石室外有人匆忙地走过,红河出来的时候,发现无论是黑袍人还是白袍人,全部三五成群,共同抬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箱子。 “这是怎么了?” “紧急召集,我们要迁徙了。” 忙乱之中给红河的答案令人难以接受,大队人马来来往往,将碎石路两周的荆棘都踩得平坦。 她跟着还算面熟的几个人一起来到了后山,果不其然,那个红发的女人又在和那个鬼修争辩。 “你不能相信我,我不能为你负责!” “我不在乎,但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命。” 男人的威望显得极高,族里的人依照他的命令,已经整装待发。 “这是必经之路,你的忤逆并不能改变任何结果”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要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妖时,只有十岁,甚至那时候我都还不是一个鬼修,你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恐怖。” 男人的话深深地刺痛了红河的心,但至少让她认清了一个事实,她走的路没有错,这里确确实实有妖。 “封了这里。” 命令一下,立马有人搬来了围篱,而小安的姐姐依旧定定地站在那个怪石前面,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切眼神看着所有人。 “难道你忘了我们族群的信仰,忘了我们的来历,忘了我们的道路吗?” 小安的姐姐和男人对峙着,但看着他的眼神如同淬了寒冰一般。 “我没忘,我怎么会忘,但我要你活着,我不想再经历这种不能道别的滋味儿。” 男人的背影很是倔强,也慢慢释放了他属于鬼修的威压。 天上没有一片云,但此时每个人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怪石的纹路很是模糊,似乎没有了鲜血的渗透,它也失去了它该有的魅力。 “我不想和你说再见,当你如此作为,我倒是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小安的姐姐轻缓地开口,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袖里的怀刀划破了自己的胳膊,鲜血再次淋漓地滴落,诡异的磁场越来越强大,让所有正在加固篱笆的人停下了动作。 “来到我身边吧,命运的齿轮依旧紧贴密合,无法做出选择的时候便是最好的时候。” 小安的姐姐作出了自己的决定,轻盈地跳到怪石上,向众人伸出了依旧滴落鲜血的手。 “求你,不要逼我。” 从红河的角度甚至都能看到男人臂膀上紧紧团起的肌肉,他感觉甚至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我没有逼任何人,只是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路。” 祭司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剩下的人虽然有些蠢蠢欲动,但大部分的人还是在等待着男人的决定。 “我不会进后山,你也不会。” “我会。” 小安的姐姐斩钉截铁,怪石沾了血色后发出异样的光,似乎在它的背后是无穷无尽的不可知的命运。 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甚,小安的姐姐已经流了太多的血,脸色变得非常苍白。 但她站得笔直,伸出的那只手也不曾落下。 石头慢慢地开始出现了裂隙,在大部分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红河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快步跨越还未搭建好的篱笆,小跑地来到怪石前。 石头破碎的声音异常轻灵,莫名地非常吸引人想来探索它底下隐藏的世界。 在红河过去的时候,底下除了一个白袍的女人有动作,紧跟着红河来到怪石旁,其他人都踌躇不前,无奈按兵不动。 “你早就做好了决定,不是吗?” 小安的姐姐看上去说不清是难过还是高兴,答案已经在她心里,用染了血的手拉上红河和另一个白袍人,非常坦然地面对告别。 石头承载起三个人的重量,破碎声愈发的强烈,红河心想也许它里面晶状体的成分较多,朦胧里竟然也听说了几分玉碎的声音。 红河抬头看向对面,发现男人竟然流下了一滴热泪! 只是他不选择来,剩余的大多数人更不会去趟这趟险,毕竟最为强大的鬼修都不敢面对的事情,能有几分生还的可能? 红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脚底感觉越来越不稳定,只有小安的姐姐还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让她有几分可以依靠的感觉。 她不理解小安姐姐的心情,一切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一切又似乎都在她的控制之外,扑朔迷离之后,便是生离死别。 而她现在唯一能够牵挂的人,便是陈杪春。 不知道是个聪明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这便是红河随祭司坠落之前唯一的想法。 ……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妖境。” 管家细心地为德力擦拭好不小心沾了酱料的领子,缓缓地对陈杪春说。 妖境这个词还是陈杪春上次听红河说到的,她对其缺乏实感,但联想到和德林坠落地道时所看到的那副空间的景象,似乎也是可以想象到的事情。 德林的变化最大程度地影响了局势的发展,谁都不知道他当初举办这场宴会的想法是什么,但若从变数中去猜想,陈杪春必定是关键的一环。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大概需要立刻启程。” 管家绞尽脑汁地从他所有知道的事情里掰扯着,德林是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满心安然地享受着饭后的甜点。 如果这是假的失忆,那么他装的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从德林那里获取信息并不容易,好在管家还保存有德林过去所有的笔记。 熟悉的字体。 狷狂而有力道。 陈杪春拿出自己之前在那张密室里找到的字条进行比对,却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反倒是德林展示出了对这些文字笔记的兴趣,拿着一根油炭笔涂涂画画,在陈杪春和管家反应过来兵制止他之前,那张署了他名字的纸条,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不要不听话。” 陈杪春批评过后,德林非常不满地撇了撇嘴。 她和管家仔细地在这些狂妄的字迹里搜寻着有效的信息,终于在一个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的小地图上,发现了一个星号标注的地点。 “这是少爷最近翻过的一本书,我想我们有必要去看看。” 地方也不陌生,正是陈杪春来这里的路。 和小安的姐姐给陈杪春的地图一对比,正好一个是正向的,一个是反向的。 而德林所标记的那处地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个有着怪石的后山。 小小的山峰上标注了一个大大的星号,让人想忽视它都难。 “我害怕。” 德林看着这个小地图,突然开口。 “害怕什么?” “要小心山,山里有只老狐狸。” 陈杪春有些不解,德林的话很是奇怪,于是她继续追问: “你怎么知道的?” “我会做梦。” “梦?梦到什么?” “很多,很乱,很令人难过。” “具体都有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只能感觉它。我好像少了一个东西。” 管家和陈杪春再怎么问,都无法在德林那里得到一个完整的结果,无奈只能作罢。 德林确实是在这座宫殿里住了很多年,比起管家来更加轻车熟路。 他们弯弯绕绕又到了很多不曾被发现过的地方,但在哪里都没有发现德林想要找的那个东西。 叫他形容,他又形容不出来,八岁孩子的智商确实是让人非常着急。 晚宴结束,夜色渐深,宫殿被烛光点亮后,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是非常令人留恋的美丽。 虽只是短暂的相逢,但在过往的时间里一定会留下它深深的印记,它值得被探讨的地方太多,陈杪春也意识到这是一座巨大的历史宝库。 但她现在没有能力去挽救这里,今夜过后,巨大的宫殿将继续陷入它的沉眠。 临出发时,管家拉住陈杪春,语重心长地告诉她: “要小心所有你一眼看不透的人,小心所有复杂且充满变数的事,这是德林家族的家训,现在这句话也应该送给你。” 一旁德林听得很认真,但并没有对这件事表达出自己的看法。 他们东西不多,陈杪春又背回了来时的那个包,而德林只带了一堆吃食,和管家精挑细选的一匕短剑。 路还在远当……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二十六章 众恶(一)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这里原来是一片森林的。” 德林跟着陈杪春,看着沿途萧瑟的景色,喃喃自语道。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没有几十上百年,这里的景观还退化不到这种地步。” 没有地皮的保护,这里昼夜温差极大,陈杪春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和德林一起冒着风霜继续前行。 “都是天生地养的东西,怎么会那么不一样呢?” 可惜没有人能解答德林的疑惑,荒莽的原野上,正在行动的只有他们二人。 “你听到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 陈杪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德林,耳边确实有风刮起沙砾的声音。 “已经很近了,很多很多声音……” 陈杪春一开始只是觉得德林大惊小怪,可是她闭上眼睛感受时,一种恐怖的尖叫声不响起。 不对,她压根不是听到的,而是看到的。 猩红的血色张扬起来,击打着热烈的鼓点,一种复杂的声音亘古而悠久,源源不断地向他们袭来。 “这是什么东西?” 陈杪春向前转身,延续的红色翻涌成一座大山的形状,巨大而神秘。 陈杪春可不觉得自己身上装备了什么透视设备,但这绝对不是依靠人类的眼睛所能观察得到的东西。 所以这是什么? “等时候到了,要小心命运的猩红。” “你说什么?” 德林走到陈杪春身旁,轻轻地说了一句不知所云的话,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所谓的妖境,应该就隐藏在那座猩红的山峰之中。 那座有着怪石的后山。 …… “很多年之后,我才再次听到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祭司慢慢扯下自己白色的袍子,手法娴熟地包扎好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血红的颜色深深地烙印在上面,刺痛了红河的眼睛。 “我想你能理解那位鬼修的警告。” “确实,是恰如其分的警告。” 她们坠落的这片区域很昏暗,某种植本作物发出的少量荧光映照出小安的姐姐苍白而美丽的脸。 光点明明灭灭,似乎是有东西扑朔迷离地行进。 “这是什么?” 红河很是紧张,到处闪烁的光点寓意着十分的危险,仅仅凭借她们三人之力,很难全身而退。 “是蝴蝶啊。” “蝴蝶?” “我们早就知道那是蝴蝶,真正相信时,且为时已晚。” 小安的姐姐面露遗色,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红河不知道她对遗弃她的族人做何想法,但现象显然不是一个感时伤人的恰当时机。 首先要确认这里的情况。 她们走出这片茂盛的荧光植本群落,入目的竟然是四下皆虚的空旷。 “这是在山上?” 她们明明只是从一块石头上坠落到一个小小的坑洞里,怎么可能又突然之间转换了空间,来到了这件有蝴蝶飞舞的地方。 山上为什么会有蝴蝶? 她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切都太过梦幻,让人一时之间无法分辨清真实和虚假。 “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甜果还是酸果?” 小安的姐姐不知何时在在山顶唯一的一颗果子树上揪下了一串果实,上面有红有绿,果实颗颗饱满,看上去诱人极了。 “果然应该选甜果,我们需要。” 红河正想阻止小安的姐姐不要乱吃来历不明的食物时,一颗火红的果实被猝不及防地塞进自己的嘴里。 轻薄的皮被撞破,甜蜜的汁水流进喉咙,可还没等红河好好回味这份美味的滋味儿,两眼一闭,便失去了意识。 而随她们一起过来的另一个教徒也是如此。 在红河倒下之前,他一心之间听见小安的姐姐低声呢喃的道: “现在只需要等你了,希望你能为我们带来妖境的钥匙。” 这个“你”,自然指的就是陈杪春。 …… “我们快点儿,趁被他们发现之前,先进后山!”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陈杪春之前去后山的次数多了,哪里最不容易被发现她也都清楚了。 可是等他们稍微绕了个路进去后,却发现通往后山唯一的道路,也就是那个怪石的前面,已经被严严地封死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在的这短短几天,这里便又换了一番模样。 简陋却坚固的营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前按秩序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生活器械,此时也消失的哪里都不见。 陈杪春心里有些着急,她没有发现红河与小安姐姐的身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知道另外一条路。” 既然此路不通的话,如何去往后山,便成了一个问题。 “你要怎么做?” “如果害怕的话,可以闭上眼。” 德林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他轻轻地牵起了陈杪春的手,低声念起了类似于咒语一样的东西。 刹那间,陈杪春两眼一黑,竟然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了。 脚步声很清晰,红色渲染出来的声音被无限的放大。 他们像是来到了一条没有尽头的阶梯,踏出去的每一步都踩着未知的血液。 这里光芒万丈,而程度各异的红,便是这世间唯一的色彩。 “我们回来了。” 再次听到德林的话,陈杪春感到无比亲切。 德林慢慢松开陈杪春的手,陈杪春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情况。 “哇哦,很风光的地方。” 眼前的景色好极了,鸟语花香,只在不远处的角落有一个小草棚。 空气沁人心脾,是最理想的模样。 “这里是哪里?” “妖境。” “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带你来的。” 陈杪春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十分诧异,下了狠心深深地掐了自己一把,无比真实的痛感由神经传输到大脑,昭示着这是一个确实存在的地方。 “你能看到什么?” 陈杪春对德林的这个问题感到奇怪,但还是认真的回答: “花,草,树,和天空,很漂亮的地方。” “不是用眼睛看到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陈杪春并不了解这里科技的发展情况,但瞬间移动这样的事情即使在星际也很难实现,这里却可以。 难道这是什么特殊的障眼法吗? 陈杪春闭上眼睛,用心仔细地感受。 又是那种熟悉的红,只是这次她仿佛置身在这种红里面,她甚至可以找寻到这些红调运动的轨迹,很狰狞,又杂乱无章,却完美地虚构出了这个世界。 情况不容乐观。 “过来看看,那是什么?” 原本视野里草棚所在的位置所凝聚出的红甚至扭曲了空间的调度,那里被填满到了极限,是陈杪春能够感知得非常清楚的不稳定。 “我看不到。” 德林的话再次惊诧了陈杪春,既然他能够带自己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这样明显的事物他却看不到? 陈杪春尝试着将自己感知的范围再次扩大,试图找寻到这处空间的边界。 但是四处飘逸的红光总是试图阻挡她的前进,各种复杂且零散的信息,一股脑地灌输在陈杪春的脑子里,让她有些吃不消,脑壳隐隐地翻腾。 明明只是一些没有章法的红调,历经复杂的轨迹组合起来的时候,呈现给陈杪春的竟然是一幅又一幅完整的画面。 很多陌生人的脸,各种不同的言语,无数次生与死的时刻,以及每个流着血的时候…… 陈杪春迫切地搜寻着,想找寻到有用的线索,而那些凝聚又消散的红光,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侵犯,在一瞬间爆棚了起来。 躲不掉。 铺天盖地朝她而来。 陈杪春抓住德林,想要带他离开,一时间却发现自己已经毫无退路。 说时迟那时快,红光聚集在一起,如同爆炸般的闪烁,细小的星子散落人间,飞速闪跃的画面里,陈杪春居然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小安的姐姐和红河,她们来了! “你还好吧?” 陈杪春睁开眼睛,看到了德林用关心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 危险并没有发生,但是陈杪春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我们去山上。” “那里有什么?” “需要我们帮助的人。” …… “你敢相信吗?这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一朵青花斑纹的蝴蝶停留在陈杪春的指尖,带来一股泌人的花香,又扑扇着翅膀,优雅地飞走了。 但红河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陈杪春身上,她才刚刚醒来不久,眼睛里唯一能看进去的,就是第一眼见到的德林。 “他帅气极了。” 毫不吝啬的夸赞。 陈杪春怀疑红河的脑子是不是真的还没有清醒,她也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那么久的山路,才来到这高高的山顶上。 “你不会相信的,这都是命中注定。” 红河的戏瘾一上来,人生的哪里都是舞台,她看向德林的眼神里都有光。 “姐妹,我相信呀,我们现在都在这里。” 脑子终于开机,红河反应过来陈杪春说的话,瞬间睁大了她的眼睛。 “很高兴再见到你们。” 说话的是小安的姐姐,脱掉了那身属于祭祀的白袍子,她和所有年轻貌美的姑娘并没有什么两样。 “恭喜我们进入妖境。”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二十七章 众恶(二)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这里有寄生虫。” “什么意思?” 点点荧光点缀在脚底,煞是好看,处在高高的山峰上,一眼便可以览尽山间的景色。 只是在这近乎于虚幻的美丽之中,暗潮涌生。 “就是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你能感觉得到的,这里已经是一个完全不能自主的妖境,妖门的气息已经很淡了。” 德林的话提醒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她们注意到这里的异样,景色虽美,但自从她们来到这里,头顶上的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一般,没有丝毫的变化。 夜里风冷,可是他们竟然在天上见不到一点东西,连一抹淡淡的云都没有。 陈杪春看不懂小安的姐姐的情绪,可是跟在她旁边的另一个教徒已经将害怕恐惧的模样全摆到脸上来了。 “我们会不会有事?” “只要选择正确,就不会有事。” 红河虽然也不想大惊小怪,这种处于未知之中的心情难以复加,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当初的目的,一直悬着的心也变得果敢了起来。 “我们去山腰上的那个草棚里,那里妖气最浓。” 这个地方四季的划分已经很不明显,从山腰处一直走到山顶,长长的一段距离对人的体感竟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开始陈杪春所见到的那只草棚,就是红色的妖气最浓郁的地方。 陈杪春原来一直都不明白,她所看到的颜色是怎么一回事,但所有人都认定了这里是妖境,那么在她心里变化莫测的东西,就暂且称之它为妖气。 但再次当他们紧赶慢赶赶回山腰的时候,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你确定这里有一个草棚吗?光秃秃的,连棵草都不长啊。” 红河奇怪的踏着脚底下某种植物已经烂掉的根,在周围找了一圈都没有任何发现。 “一般这些东西都不太喜欢挪窝,有寄生虫来过。” 德林的推测很合理,如果不是之前妖气浓郁的地方现在还能感受到一点点的残余,陈杪春都觉得在这里不仅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自己的感觉都不可靠了。 陈杪春发现他们行进的路线一直有妖气追索,却又仅仅只是很克制的一点点,不仔细根本察觉不出来,这样反倒是像她们才是那些破坏这里的洪水猛兽一样。 好在线索倒是不曾断,随着几抹微小慎微的妖气,她们又在最初的山顶上见到了那个小小的草棚。 “这真不可思议。” 红河由衷地感叹道,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压根就想不到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为距离终于足够接近,陈杪春也透过这一团团浓郁的妖气,看到了非常不一样的东西。 “好多可爱的毛绒绒。” “什么?” 不只是红河很惊讶,一旁的德林和祭司也吃惊地挑了挑眉。 可还没等他们对陈杪春突如其来的也许算是透视一般的能力感到质疑,一声又一声轻微的啼叫也拉回了他们的注意力。 红河胆子壮实,率先通过草棚的缝隙观察里面的情况。 正如陈杪春所言,入目皆是细腻的毛绒,团在一起,让人非常想有对其上下其手的欲望。 陈杪春也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还是不禁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是捅了狐狸窝吗?” 红红白白青青紫紫,颜色各异的毛绒里,全部都是嗷嗷待哺的奶狐狸。 虽说狐狸生性狡猾,但是在它的幼年期,同样也是憨态可掬。 正当众人都紧张兮兮的想探明情况的时候,德林却直接伸手捞出了一只小狐狸。 “你快放下,要是一会儿它的家长来了怎么办?能生出这么一大窝狐狸,不说是狐狸仙,但也至少得是狐狸精级别的了。” 在危险的事情上,红河拎得很清楚,现在这些小东西虽然看上去很软萌,但危险与狡猾是刻在它们骨子里的东西。 在他们到来之前,这些崽子应该是被保护得很好,它们在这美丽又宁静的山里生活,还拥有着一个精致的草棚,已经比世界上大多数的野狐狸要好得多。 但陈杪春还是发现了不一样的状况。 “它嘴巴里有血。” “茹毛饮血,很正常啊,动物们的天性。” “不一样。” 德林手上揣着的那只狐狸的皮毛是很特别的火红,只是现在它像是睡着了一般,微微的打着酣,尖尖的嘴巴里缓缓吐出了血一样的东西。 “哪里不一样?” “尾巴,尾巴不一样。” 像是上天绝妙的造物,小狐狸一条火红的尾巴,除了尖尖上有些泛白,其他地方皆是极致的红,看久了甚至都有些晃眼,似乎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鼓动。 陈杪春轻轻的抚上了那根漂亮的尾巴,入手的却不是毛茸茸的质感,而是粘稠的血。 “杪春,你流血了!” 红河看到陈杪春摸过了狐狸的手,下意识地提高声音大喊。 入目的血红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和陈杪春白皙的胳膊形成了一场鲜明的对比。 “ 不,这不是我的血,是小狐狸的。” 血顺着掌心一直流淌,陈杪春没有任何被灼伤的感觉,但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在被一种强烈的情绪所感染。 流血量很大,就像是从陈杪春身体里流出来一般,红河不敢相信,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除了止不住的血流,陈杪春确实是完好无损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这么小的狐狸,这样下去血都快流干了!” 另一个教徒也是个姑娘,显然是看不下去娇小的生命受此磨难。 小狐狸的皮毛随着陈杪春掌心的血流慢慢泛白,就像是一个精美的瓷器慢慢失去了它的颜色。 “怎么回事?止也止不住!” 情况很不好,在场的人眼看着鲜液蜿蜒,紧张的心被狠狠揪住。 原本火红的妖气竟然在自己手上慢慢变成黑气,陈杪春也意识到状况不对,急忙说道: “把所有红尾巴的小狐狸找出来,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她们也顾不上其他吧,急忙开始翻找,最后人手两只狐狸,加上原来德林抱过来的那只,正好有九只。 “知道你是怎么一回事?” 和陈杪春一样,除了德林,她们接触过小狐狸的尾巴后,手上便不断翻涌出来的不属于自己的鲜血,着实把众人弄得很狼狈。 而德林团着三只毛绒绒很悠闲,甚至还有闲心给它们挨个梳理脑袋顶上的毛毛,其他人拎着也不是,抱着也不是,是真的手足无措。 “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没有流血?” 红河注意到德林,一人三狐看上去很有爱的样子,他照顾小狐狸照顾的得心应手,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 “他当然没有事,毕竟他就是这里的一把钥匙,原本就在这里的东西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小安的姐姐整顿好自己手上的狐狸,慢慢地说道。 之所以让陈杪春去参加那场宴会,为的就是带来一把这样的钥匙。 后山的怪石毁坏之后,她们只能进不能出,德林便是唯一的出口。 只是现下已来不及向大家解释有关德林的事,她自己也只是道听途说,但陈杪春和德林能够成功进入妖境,恰巧正适合她的猜想。 德林是她们所有人的后路。 至少她的选择没有错。 陈杪春也注意到了德林的表现,她和德林相处的时间最长,从管家那里也算是了解了德林以前的脾性。 虽然他失忆了,但本性不会改变,之前也是非常无情的抛弃过她,跟谁都不亲,倒是跟这些小狐狸们很是亲昵。 陈杪春相信小安姐姐的说法,德林能轻轻松松地带她进来,并且一进来就能来到妖气最浓厚的地方,确实是能力很大。 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解决这些小狐狸的问题。 “你之前说过的寄生虫,是这个原因吗?” “应该是的,受伤了,所以会流血,它流了很多血,所以受了很重的伤。” 德林双手安抚下的小狐狸服服帖帖,尾巴虽然也有些泛白,但痛苦的因此并不明显。 而其他人手里的小狐狸就不是这个样子了,红河抱着的那一只甚至痛苦得都开始挣扎了起来。 考虑到德林的特殊性,陈杪春要来了另一个教徒姑娘的外袍,给小狐狸自制了一个简易的窝,德林背起来并不费力,九只小狐狸将全部由他照管。 而她的掌心终于也不流血了,团成一团的小狐狸们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身体。 “还好,看样子是逃掉了。” 德林将每只小狐狸都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有些强迫症地将它们摆到一个方位,九条漂亮的尾巴挨在一起,画面的构图精彩极了。 而陈杪春也清楚地感知到,在她们离开以后,山顶上的那间小草棚里面的妖气渐渐淡去,最终化为虚无,消失得无影无踪。 德林和九只小狐狸的位置是淡淡的暖红,感觉很温顺,并不咄咄逼人。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从自己掌心里逸散出的几分黑气让陈杪春感到了不安。 天生万象,同时也改变了世界……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二十八章 众恶(三)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夜空的黑暗如同静谧的大海,带着一种红调缓缓拥人入怀。 狐狸的尾巴摇了又摇,团簇着有些急躁的心情在德林怀里拱着。 突然远方出现了焰火。 下一个瞬间便造就了这黑夜里的五彩斑斓。 “那是什么?” “很漂亮的焰火,但不仅仅只是烟火,那是信号。” 小安的姐姐看向远方,眼底是焰火窜升到天空里流动的光。 几只小狐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睁开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这些对它们来说异常新奇的事物。 “这里是妖境,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但在所有东西之中,这便是一种隐喻。” 陈杪春亲身感受过那些妖气的变化,倒也觉着隐喻的这种说法十分贴切。 只有基于真实记忆的创造,才会如此真实,所以将要发生的一切则能代表过去。 “我能提个建议吗?” 一直没有发言过的教徒姑娘开口,她有些泛红的脸蛋透露出不安,陈杪春停下了脚步,转身聆听她的回答。 “我一直都很相信祭司大人,所以我也相信你们,但是我不想再卷入这些虚妄的事情,我可以和这位德林先生一起看守这些小家伙们,不会让它们成为你们的累赘,但我也不想以身犯险,所以……” 陈杪春已经明白了姑娘的意思,其实这也无可厚非,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只要认为正确便不分什么对错,生命总归是宝贵的。 “很可惜你实现不了你的幻想了,这些小家伙们不用你看,反倒是我们得跟着它走。” 德林在下一秒毫不留情的打脸了姑娘的想法,他掀开姑娘包裹着小狐狸们的外袍,一眼入目的原本让德林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狐狸尾巴,现在竟然在发生着惊人的转变。 因为之前血流的太多,小狐狸们的尾巴的红色已经变淡了,尾巴尖尖泛白的地方更甚,而现下,九条尾巴竟纠结在一起,正在慢慢开始融合。 小狐狸们身体其他的地方正在虚化,将全身最有力量的部分集中到尾巴上,很快地,尾巴尖上的白毛都被染红,形成了陈妙珍这辈子见过的最极致而美丽的红色。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它好像要化形了。” 德林回答得理所当然,陈杪春也看出来和当初在草棚里见到的妖气一样的东西正在慢慢聚集到一起。 九条火红的尾巴轻微地律动着,美丽得令人窒息。 “这样下去它会变成人吗?故事里好像都这样说。” 红河好奇地问道,看着虚化过后只剩下一狐九尾的小可爱,眼中满是期待。 “不一定,它现在的形态还不完全,妖气还不够。” 陈杪春并没有说错,所有妖气凝聚在一起,也只是堪堪形成了九条漂亮的红尾巴,剩下的唯一只小狐狸,看上去似乎要比之前的那些幼崽大了一圈儿。 “它真漂亮。” “也很危险。” 话音一落下,拥有了九条尾巴的狐狸睁开眼睛,眼底红光一闪,露出锋利的獠牙,嗖的一下,飞快地在众人面前闪过,并在离他最近的德林的手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爪痕。 “不好,我们快追!” 红河的反应很迅速,狐狸的速度很快,但似乎是受了些伤,连陈杪春的脚力都能跟住。 一直到她跑得气喘吁吁,小巧玲珑的红狐狸才停下脚步,姿态非常优美地在陈杪春面前踱步。 “这是哪里?” 陈杪春终于反应过来,回头看到身边和他一样气喘吁吁的同伴,当然除了德林以外。 小安的姐姐的样子比她要好上不少,只是微微出了些汗,但是她观察起周围的环境,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们不应该跑了这么远,除非800米能当80里用。” 陈杪春也注意到她们现在的情况,那座漂亮的山已经被她们远远地落在后面,回头看去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时间和空间都不对。 “你们快看,我是不是眼花了,前面怎么会有一个宫殿?” 红河惊呼起来,在刚刚他们回首来路的时候,一时间不察,在那个漂亮的小狐狸后边,竟然生出了一座高高的宫墙,气势磅礴地绵延。 陈杪春也觉得自己眼里有些雾气,伸手搓了搓后,终于看清楚小狐狸旁边的地方: 一座巨大的牌匾,上面有鎏金的大字雕刻着——兰泽殿。 这座宫殿建设得别具一格,厚重古朴的沉香木双开门顶天立地,和砖红的宫墙对比,形成了极其色彩明烈的视觉效果。 这里最为震惊的当属小安的姐姐,她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竟有热泪流淌。 “传说是真的,兰泽殿真的存在……” * “亲爱的,我本来希望这会是祝福的礼物,没想到竟然会变成死亡的礼赞。” “我是个建设者,你知道的,我会完成一切我需要完成的事情,即便这需要付出非常沉重的代价。我最明白的道理就是死亡并不是结束,我需要你。” “也许你不会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最美丽的地方,那是我毕生的心血,也是旅途的终点。” “只有在那里守住妖刀,我们才有不会一眼就被看穿的可能,才能为我们守住活的希望, 毫无疑问,命运会在正确的时刻来临……” 温暖的触感,触上小安的姐姐的脸颊,轻轻的为她舔舐掉滑落的眼泪。 小安的姐姐抬头一看,火红的绒毛碰触肌肤,一时间,久久空虚的心竟然被填满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 红河也很是关心这个像是她们的大姐姐的人。 小安的姐姐抬手拭掉眼泪,轻柔地抚摸小丽的皮毛,眼神也愈发地坚定。 “我没事,但我想,破解妖境的关键,应该就是那把传说中的妖刀。” 在他们的视野里,兰泽殿的外形与它的材质完美契合,巧夺天工的造物,每一处都在吸引着人们对它进行探索,也许再多的想象都是冗余,只有真实地见识到它的华贵,你才会明白这是多么的难以言喻。 “妖刀会在哪里?” “暂时还不清楚,但是,进去以后,你们一定要谨记,首先要保护好自己,然后保护好小狐狸,谁都不要出事。” 小安的姐姐胳膊上的血痂已经干了,她扯下碍事的绷带,露出了胳膊上明显的肌肉,左这边没有受伤的手也已经拿上了锋利的一把刺刀,赫然已经是一副女武士的形态。 “别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他们就快要到了。” 进入兰泽殿之前,德林突然对着陈杪春来了这么一句,只是,他口中的“他们”是什么? 会不会和那些入侵的黑气有关? 陈杪春来不及多想,抱着小巧的红狐狸,仔细地感知着妖气的变化,然后为众人指路。 “完全没有。” “什么意思?” “红色的妖气,这里完全没有。非常奇怪,如果那些景象都是妖气所幻化的,这么大的一个地方,不应该没有妖气维持。” 进入兰泽殿之后,一切都很真实,就像这里是真真正正存在着的地方,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一分一毫的妖气在游荡。 不知道为什么,陈杪春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首没有妖气的地方。 “那才好呢,没有妖气,这个代表这里很安全?我们快去找妖刀吧!” 红河也是看得开,事实上,她对于这个充满了未知的地方也非常好奇。 这里和他的家乡完全不同,华丽而又古朴,有着很多吸引人的元素。 就算是最为唱戏的地方,也是顶好的了。 倘若真的有可能住在这个地方,说是梦中情房也不为过。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能够在此设计出来如此震惊世界的东西。 伟大的宫殿。 “抱歉,我无意窥探,但是,你的感觉是不是有些不对?” 教徒姑娘低低地开口,她说话不是非常自信,声音也有点小,但还是非常坚定的指着宫墙,说道: “这里面有好多故事,它们是变化着的,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说的妖气。” 陈杪春顺着姑娘指的地方看过去,果不其然,肉眼可以看到的地方,确实有很微小的金光闪耀的痕迹。 随着她一步一步的接近,各种信息伴随着前所未有的视觉效果传来,因为宫墙砖头的错层,导致她先前非常容易地就忽略了用这种材质建构的意义。 原来金光闪闪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明面上好看,它比陈杪春所想象的要更加深刻。 流动的金色传递出了巨大的信息量,有文字——象形的会意的拟人的蝌蚪的,如果不是陈杪春曾在星际接受过全套的文字系统的学习,这样庞大而复杂的信息量,以当下人的眼光来看,应该很难解译出来。 所以陈杪春认为的妖气不是消失了,而是变成了真实的建构,成为了兰泽殿的材料。 如果妖气代表了生命,那么这么庞大的建设量,足够耸人听闻。 陈杪春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这个地方是为谁建造的? 这些东西又是由谁誊写的? 它处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这里的结局? 一切的答案,都在这里……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二十九章 众恶(四)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细密的雨珠滴落在陈杪春的脚边,抬头望天,黑夜的尽头出现了闪电。 依然处在黑夜,火红的烈日却出现在东边的天空。 罡风冷入骨髓,却抵不过这些幽深的记忆,通过兰泽殿织就的密网,一一向陈杪春脑中灌输。 仓皇之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日下起的血雨,时间被定格在那一刻, 危险也在渐渐地向他们逼近。 “至少我们还有选择。” 陈杪春尽快脱离这些金色的碎片所带给她的巨大的负面情绪,深呼一口气之后,她转身对众人说道: “这不仅仅只是隐喻,这是即将要到来的事情。” 不管这究竟是谁的手笔,这样的故事确实令人难以置信,既然那日下起了血雨,她们就要尽快找到问题的源头。 “这里是这个妖境的最中央,妖气已经形成了实体,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兰泽殿。这里非常厚重地记载了非常腥风血雨的事情,并且会一次又一次真实地在这里上演,所以我们是要在妖境再次破碎之前破局。” 陈杪春尽可能地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小狐狸的气息很契合地和这里融为一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它也是这个妖境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现在它受了伤,说明妖境已经被攻击,她们没有更多的试错机会,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不能浪费。 “要开始了。” “开始什么?” “大戏。” …… 后花园里人来人往,数不清的侍女和小厮不停地忙碌着,这是自北江平定以来举行的最大的宴会仪式,届时所有的重要人物都会出席,无论是刚刚起势的华家,还是神龙不见首尾的国师,不出意外的话都会参加。 “好香,好香的菜肴啊!” 一个有些胖乎乎的小孩垂涎地说,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么漂亮的地方,见到的人也美,那些漂亮的姐姐们,一个个都跟天上的神仙似的。 “小华子,这些你可不能偷吃,别白白丢了咱华家的脸,二姐可是告诉我们了,这次咱们要是有谁掉了链子,回去可是得家法伺候!” 身后有人粲然一笑,揪住这个小馋猫的席子,把他拽回到了席上。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缺这两口吃的,我就是好奇。对了,他真的会来吗?我可好些日子都没有见过他了。” 小胖墩儿擦了擦自己的哈喇子,十分期待地问对面的姑娘。 “那可不,人家现在是国师,不是以前陪着你玩儿的叔叔了,一会儿可得给我放机灵点儿!” 说话的是胖墩儿的四姐,也是现在华家的二当家,她披着一身貂裘,样子也飒爽极了。 “欢迎来到我们美丽的兰泽,真正的天上人间,好久不见,真高兴你没有死在北方的战场上。” 一身华服的女人向她们走来,小胖墩儿有些紧张地后退了两步,躲在了自家姐姐的身后。 “哼,你是想来找我算账吗?不过你也应该庆幸,我不在意你,让你活到了现在。” 胖墩的姐姐也不甘示弱,她一语道破女人心里最不愿意被触碰的想法。 依照女人的脾气,现在应该是已经气急败坏,可是她竟然没有反驳,用意味不明的眼光看了她们姐弟一眼,并说道: “真希望你们过了今天还能笑得出来。” 小胖墩儿虽然听不懂大人们藏刀带枪的谈话,但是心里还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女人扯高气昂走后,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从旁边溜了出去。 他要去找他的狐狸叔叔。 “陛下,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瘦骨嶙峋的老人饮下最后一杯烈酒,在一卷文书上盖好印章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掀起桌面,将翠玉的印玺摔得粉碎。 他的表情很是痛苦,眼神空洞又茫然,站立都站立不稳,虚弱的样子将不小心撞到这一幕的小胖墩儿吓了一跳。 但是还好没有被发现。 “祸端,终究是祸端。” 随着巨大的一声感叹,黄袍加身的老人嘴角流出了鲜血,缓缓地倒下。 而处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森然一笑,慢条斯地卷起文书,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走上前,握住老人的双手,将尖锐的刀锋缓缓刺入他的心脏。 “人可以糊涂一时,但不能糊涂一世啊。不过谢谢你,让我得到了他。” 老人的声音喑哑得不像样子,被烈酒和毒药侵蚀过的喉舌没有能力发出呼救,只能看着刀锋一点点刺进自己的胸膛,感受着生机飞速地流失。 小胖墩儿捂住了自己的嘴,滚烫的眼泪立马落了下来。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死人的场面,死的还是这里地位最显赫的人。 他的小脑子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准备开始朝外走。 小胖墩儿转身就跑,不料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人的背后。 脚步声越来越逼近,他的两条小短腿紧张地发抖,但在关键时刻,有一双温热的手一把把他捞了过去,和他一起躲进了细密的草丛。 “ 嘘,小心。” 很好听的声音,应该是个姐姐的,他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使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也顾不上被撞痛的脑袋了,等到那个杀人的男人离去,他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杪春,这是我的幻觉吗?怎么一下子蹦出来这么多人?” 红河心里也紧张,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的情况确实十分令她焦急。 陈杪春轻轻的拍打着小胖墩的背,将他的情绪安抚下来,看着大殿里面那个死状惨烈的老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你们是谁?” 小胖墩儿反应过来,十分警惕地看着包围他的几个人,除了和他最近的陈杪春还算面善,其他几个人都陌生的很。 “你又是谁?知道把我伤得多疼吗,我后背都红了。” 红河和小胖墩儿大眼瞪小眼,也有些生气。 “我,可是华家的少爷……你们不要,不要打我的主意,我,我华涯晶要去找我的狐狸叔叔!” 小胖墩儿看着有些凶的红河,说话都有些打结,语无伦次了起来。 但陈杪春还是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信息。 “华家?你叫什么名字?” “我才不要告诉你呢!” “说不说?” 红河两手揪住小孩儿的耳朵,控制住力道开始往两边拽,小胖墩的眼泪立马就又飙了出来。 “你不要打我,我说,我说……我叫华子恩,是华家的五少爷!” 听到华子恩这个名字,陈杪春突然怔住,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和华涯晶在华家里翻到的那些文字资料,第一作者里往往都有这个名字,如果真要细算的话,华子恩是华家第4代家主,也是华涯晶间隔了至少400年的太太太·不知道第几代·太爷爷。 而眼前这个还没到她腰高的小孩儿,陈杪春实在无法将他与那个也只在华家家志里出现过的人物联系起来。 “杪春,他刚才是不是说了狐狸?我们的狐狸呢?” 红河也反应过来,刚刚还抱在怀里的小狐狸,现在却是无影无踪,她将这堆草丛翻了个底朝天,甚至都没有找出一根狐狸毛来。 出大问题,没了狐狸,好怕怕。 “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先问清楚。” 陈杪春终于吸收好这些匪夷所思的信息,重新审视起来面前的孩子。 他看上去被照顾的很好,腰间还挂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香囊。 “你说的狐狸叔叔,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皮又痒痒了是吧?” 红河又要动手,但被陈杪春制止住,她看着华子恩一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轻柔地对他说道: “你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帮你。” 似乎是对陈杪春友善的态度所感染,华子恩擦干自己的眼泪,十分认真的说道: “我的狐狸叔叔,就是这里的国师,是他把我带大的,我现在要去找他。” “那他叫什么名字?” “寻熙,我知道,他叫寻熙!” 华子恩一配合,事情便说的很明白了。 现在情况发展的非常具有戏剧性,像是一场荒诞的梦境,陈杪春她们突然置身于其间,不知道将会在这样的故事里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寻熙吗?很美丽的名字,陈杪春竟然意外的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那个小狐狸。 她们必须要去见一见这个人,必须要尽快结束掉这场噩梦。 此时兰泽殿里张灯结彩,在后花园里大块的空地上,竟然已经有不少士兵开始列队燃放早就准备好的烟花。 美妙的色彩升腾到黑色的天空上,壮美的景象竟然和当初他们在山顶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们是谁?” 一个手里提着一大堆花灯的宫女突然叫住了陈杪春她们,面对她的提问,陈杪春竟然不知道要做何解释,似乎在这个故事里面没有她们的位置。 “她们是我的朋友,你是哪家的宫女?不要多管闲事!” 华子恩心里慌慌的,说话就有点冲,被他训斥的宫女悻悻地溜走,竟然还遗漏了一个小兔子模样的花灯。 陈杪春轻轻地将它捡起来,拍干净上面的泥土,通身剔透的模样,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三十章 众恶(五)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似乎是一声带着几分怜悯意味儿的叹息,陈杪春四下环顾,除了她们之外,没有发现一个人。 她跟着华子恩,在真实光鲜到不可思议的兰泽殿里转来转去,才好不容易躲开宴会上的耳目,找到了一处说是国师临时住处的地方。 “他不会在这里的,这里太安静了。” 许是对寻熙有所了解,华子恩迈进这座别院没两步,就遗憾地摇了摇头。 “那他会在哪里?” “我不知道。” 黑暗里的焰火为兰泽殿点燃了节日的气息,眼见赶来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他们并不是真实,但是社交恐惧十级的陈杪春还真有些不大适应这样的场面。 “我们去后厨吧,我饿了。” 华子恩摸摸自己的小肚子,里面没有东西,现在觉得身上的那件锦袍都有些松。 “现在是吃东西的时候吗?皇帝死了,天下大乱,要是正好撞到枪口上,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红河心里掂量的也很清楚,虽然他们是突然被介入这种事情里,但处在妖境,就必须遵循这里的规律。 皇帝驾崩显然就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节点,这可马虎不得。 “要往哪里走?” 陈杪春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空虚的很,想要赶快被什么东西填满,一种类似于口渴的感觉不断蔓延,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些实体化的妖气的影响。 “在最东边,你跟着我好啦,说不定那道八宝鸭已经做好了。” 华子恩也是心大,到底是孩子心性,身旁有了人,也便没有那么害怕了。 “说不定我叔叔在那里呢。”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吃货吗?” 红河毫不留情地讽刺华子恩,华子恩觉得还怪亲切的,和他的姐姐一模一样。 陈杪春一行人的出现本就是个变数,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也不得不都跟着华子恩走。 说是后厨,其实也是一个很大的别院,原本属于兰泽殿一座正儿八经的偏殿,但赶上设宴,就专门被辟出来做吃食了,也是气大财粗。 宫女们忙碌的很,现下的菜肴大部分已经完成,还要挨个清点,按照提前的规划,同时给贵人们送去。 一分一毫都不能差。 陈杪春也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她跟在华子恩身后,从后门溜了进去。 进去之后是一个小庭院,厨房里垒起的锅炉正透过一个最大的排气口往外不停的冒烟,烟火气十足。 小小的,设置的也很美观,亭台楼阁,样样不少,最细小的植物也经过细心的修剪,为了这次宴会,兰泽殿上下全部都翻新了一遍,没有任何地方能唬住人的眼睛。 “我们快点去,晚了可就没了,厨房虽然会多做,但老有人会先拿。” 华子恩对这一块熟悉的很,看样子也是没少干这样的事。 陈杪春正想跟着华子恩溜进去,旁边的假山突然传出了细碎的声响。 “等等,什么声音?” “哇,好香啊,是从厨房传出来的吗?” 华子大大咧咧地正要走进后厨房,被陈杪春一把揪住,本来打算只待在后方的红河等人 看到了陈杪春的动作,也着急地赶过来。 “不对,这味儿怎么是从这边飘过来的?” 华子恩的鼻子灵得很,他探头探脑,十分断定地确定好香味儿的方位。 陈杪春也盯着假山,内心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我去看看!” 别看他胖,动作却灵活的很,陈杪春一时没看住,这个体型难以忽略的小胖墩边一颠一颠地绕到了假山后面。 似乎是被惊动,不远处传出了一阵轻灵的铃铛声。 “你们别先过来!” 是小胖墩儿非常激动的声音。 “你看到了什么?” 陈杪春大喊道,焦急地问。 “好了好了,快来帮帮忙。” 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过后,华子恩又一颠一颠地跑出来,手里却多了一根一看就令人垂涎欲滴的大鸡腿。 “我找到了。” “找到八宝鸭了?” “不是,我找到我叔叔了。” 陈杪春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正在啃大鸡腿的孩子,他似乎很是高兴,小眼睛滴溜溜地转。 动作最快的是小安的姐姐,她撑着假山,直接翻越了过去,在陈杪春她们还在绕着草走的时候。 “我的天,你别告诉我只是个人!” 红河第一眼见到也难以置信,小巧玲珑也精美的假山的后面被刨出了一个圆滚滚的洞,几缕断了的青草都还新鲜着,十分的惨不忍睹。 视线再往上移,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肉骨头,还有很多美味佳肴被堆在一旁,华子恩手里的那根鸡腿应该也是从这上面掰扯出来的,这样的护食行为也实属罕见。 “这就是我叔叔,但是他现在可能还不太清醒。” 一个玄袍红衫的男人十分没有形象地窝在洞里,微微地打着酣,怀里还抱了一罐已经空落的酒瓶,浑身都散发着酒气。 “喂,醒醒。” 她们可没有时间等这个宿醉的男人自己睡醒,红河直接上手摇晃着男人的肩膀,殊不知挂在他腰间的一串铃铛,又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陈杪春感到头非常疼,也像是宿醉一般。叮叮当当的声音传进耳边,竟然叫她有些眩晕。 华子恩此时也看完了手里的那根鸡腿,把目标放到了食物最顶端的一道精致的菜肴上。 滴着红油的八宝鸭完完整整地坐落在食物的宝座上,看上去十分诱人。 可是还没等他将八宝鸭身上最鲜美的一块肥肉吃到嘴边,清脆的铃铛一响,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手已经空空,而牙齿却已经落下。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随着小胖墩儿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清脆的铃铛声再次响起,同时还有品尝食物的砸吧声。 “叔,你干嘛抢我的肉?” “这是我的肉,不是你的。” 男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有些狡黠地看着小胖墩儿,腮帮子被八宝鸭塞得鼓鼓的,但那种极致的美丽却未被影响分毫。 “这是人类可以达到的程度吗?怎么这么好看?” 陈杪春心里就剩下这一个想法,男人的那张脸,绝对的顶尖,甚至比绝大多数的美人都要美丽。 华子恩有些失落,自家叔叔哪里都好,就是小气,护出的东西都没有反悔的,大罗神仙都抢不去。 不过刚刚他睡觉的时候,自己偷了一个大鸡腿,现在肚子里有了东西,也不算太难过。 寻熙好看的桃花也享受完美食后,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 这里除了华子恩,他都不认识,而其他人看起来似乎很在意他的样子,但他知道,这绝对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美貌。 “小华子,这些是你什么人?” 华子恩也反应过来,啊呜一声就哭了出来。 男人见状,眼底寒波一闪,数道凌冽的妖气便朝众人席卷而来。 不好! 陈杪春心下大惊,她对妖气的感知要比寻常人敏感许多,感觉到危险,她第一时间无处华子恩正要哇哇大哭的嘴。 小孩子说话大喘气,受伤的可是她们。 “你别先哭,跟你叔叔说清楚。” 也许是惊讶于陈杪春的反应,凌冽的妖气在抵达众人脖颈的前一刻停住,他有些危险地盯着陈杪春放在华子恩身上的手,攻气十足地舔了舔唇角。 “叔叔,我,我看到有人死了。那个侍卫,他给皇上喝了杯酒,签了份文书之后,又用刀捅了他,流了好多血!” 华子恩说得声情并茂,不过他可一点都没夸张。 在小小的年纪就见识到如此的险恶,着实是有些让人忧伤。 寻熙听过华子恩简单的解释之后,深深地皱了皱眉头。 陈杪春能够感受到一种十分奇怪的力量,不同意任何她见过的妖气,十分令人恐惧。 “你们是谁?” 沉浸了几秒钟后,寻熙的话打断了陈杪春的思考,于是她只能缓缓开口: “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我们其实是来救你的。” 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寻熙那双漂亮的眼睛,和小狐狸的一模一样。 陈杪春也并不反感这样强大的妖气,至少它是醇厚的,不像之前的黑气那样阴狠。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在未来给了我这样的选择。” 两个人的谈话简单高效,陈杪春看不懂寻熙的神情,虽然有些牵强,但她还是希望寻熙能够相信她。 “狐狸叔叔,是真的,他们不是坏人,这个姐姐还救了我!” 华子恩歪着他胖胖的小身躯,看着自家叔叔有些危险的神情,十分焦急地说道。 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陈杪春,但是对她心生好感,他认人一向很准,至少华子恩知道陈杪春不是坏人。 “暂且相信你。” “不过,我一直都很讨厌这样麻烦的事。” 寻熙身上的铃铛随着他的走动叮当作响,一直来到陈杪春的身旁。 “谢谢救了小华子,但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不会轻易答应。” 似乎只是警告,寻熙的侧脸被光影覆盖,也有些冷峻。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三十一章 金鼓(一)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陈杪春回头,看见小安的姐姐一张苍白的脸。 “祭司大人,您怎么样?” 教徒姑娘看见小安的姐姐虚弱的模样,十分急切。 而小安的姐姐握紧手里的匕首,用一种极其认真而虚弱的语调说: “我用我的血液献祭,开启了妖境的门,现在妖境不稳,所以遭受到了反噬,不过不要紧,我能坚持的住。” 陈杪春之前倒是没有注意到小安的姐姐的情况,但是现在看来,必须要加快前进的步伐。 情况复杂极了,皇帝驾崩,这里又群狼环伺,并且寻熙看上去并不足够信任她们,破局的点究竟在哪里? 寻熙带着她们回到大殿,靠近主殿的时候,陈杪春看见有许多衣着华丽且带有异域风情的人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如果是之前,她大概率不会在意这些,但现在的情况很特殊。 寻熙看到他们,在觥筹交错声之中,本想上前问询,但领头的那个人眼底寒光一闪,这些人腰间盘着的大刀就全部指向寻熙。 “大胆狂徒,犯了欺国之罪,竟还有脸来赴宴!” “我见过他!刚刚在大殿里上人的就是他!” 对面蓄了一脸胡须的男人倒是恶人先告状,但华子恩的记忆也很清楚,他反应的很快,立马向寻熙指认凶手。 “月枢大人,宴会还没开始呢,就不劳烦您恭候了。” 为首的那个人正是李月枢,当下朝堂上的大红人,为人不文不武,靠着些纵横捭阖的手段赢得了如今的地位。 他们僵持着,宴会里的人都还在,一阵阵唏嘘声传来。 “大人,你怎么受伤了?” 一道惊呼响起,李月枢脖子上竟然出现了一道尤为瘆人的血痕。 “咒缚呢,很稀奇,看样子很适合你。” 寻熙无情地打趣着,看着李月枢的眼神充满了冷漠。 “你不要给我装神弄鬼,过了今天,你再也不会是国师了!” 陈杪春当然知道李月枢胸有成竹的事情是什么,也许华子恩所说的那份签订的遗书就是先皇的遗诏,至于里面的内容,肯定不是什么有利于寻熙的事情。 寻熙没有继续和李月枢对话,他盯着他身上蔓延开来的血痕,嘴角轻轻地扯出了几分弧度。 “原来这就是我的劫吗?” “什么意思?” 陈杪春看着寻熙,似乎有着一些什么东西正在翻涌,朦朦胧胧中出现了几分痕迹,但同样也难以找寻。 千百年以来的第一份劫数,属于他,但不属于其他任何人。 寻熙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慢慢走上前去,伸手碰触了李月枢的皮肤。 李月枢的手下将刀逼近,但迟迟不敢动手,因为那一只好看的手已然覆盖住了李月枢的咽喉! “你想干什么?” 全身动弹不得,一种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蔓延开来,李月枢被面前的这只手掌控着,嘴角滴下了淋漓的鲜血。 “我很高兴你能提前告诉我,但是,你也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寻熙说的平常,众人还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鲜血滴落到他苍白的手上,但是升腾起了火焰。 那是一种熊熊燃烧的大火,强大的势头似乎像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它扑灭。 它顺着血液一直蔓延到寻熙的手上,火红的火光将寻熙漂亮的脸蛋照亮,火热的云雾之间,陈杪春竟然一时看不清寻熙的表情。 “这里鱼龙混杂,咱们先带他回去!” 红河背起虚弱的小安的姐姐,冲陈杪春喊道。 可是还没有等到她听到陈杪春的回答,立刻有火红的烈焰撩到了她的身上。 “他回不去了……” 陈杪春赶忙抱起华子恩,推着吃痛的红河往外围走。 巨大的火焰越来越猛烈,几乎是要遮天蔽日。 陈杪春现下也没有什么办法,她保护好华子恩,而之前在前面和寻熙对峙的那些人已然惨叫声重重,被迅速吞噬到火焰里。 “这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火红的烈焰烧的红河火燎的疼,可是她也顾不上这些,急忙询问陈杪春。 寻熙的身影在烈焰里已经消失不见,陈杪春拉着红河,也未曾停下脚步。 一直跑到最后, 红河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还好吗?” 德林的脸上也流下了几滴汗,只是感觉他要镇定多了,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 陈杪春觉得自己很不好,刚刚的烈焰出现的时候,似乎有一个神秘的东西,猛烈的敲击了一下她的意识。 那种感觉很奇怪,身体并没有受伤,但心里像是咯噔了一下,十分的令人怅惘。 火焰的温度没有散气,眼看着它越来越大,几乎要覆盖了整个主殿,这样惨烈的景象却让陈杪春意识到了一点。 “快走,不要被他抓到!” 之前被实体化的妖气现在变得飘渺起来。 危险正在逼近。 …… 扶翠竹进屋后,华涯晶可没闲着。 刚才那一下,下手可谓极重,她硬是没喊出声来,生生得疼晕了过去,看的她的心,也很揪痛。 作为一个小小的丫鬟,她其实不必替她白挨这一下,但是,翠竹却没有这样做。 对于姐姐,华涯晶想,这,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人,事实证明,亦是如此。 翠竹对她的好,她记在心上,所以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翠竹! 手法娴熟地替翠竹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看着她那苍白的脸,华涯晶决定出去买药材,她现在的家可谓是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要想救翠竹,还是离不开药。 拿过她以前戴的面纱,遮住了那张在阳光下很是诡异的脸,抬脚往哥哥的住处走去。 她缺银子,是非常的缺银子。 药,永远都是花钱如流水的,所以她去找哥哥,当然是为了要钱。 她虽然是华家的嫡系大小姐,但每月都被克扣月份钱,最后到她手上,也已经是所剩无几。 这么多年,她和翠竹相依为命,到也是坚持了下来。 可翠竹身体的羸弱,也是无可否认的。至于华涯晶,作为最受宠的小姐,自然是缺不了吃,缺不了花。 这就是差别待遇,不论什么时代,要变强,才能在这世界上活下去,这是她摸爬滚打了多年,所得出的经验。 要是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到最后还是被人所加害而死,这可不是她的作风。 要干,就干大的。 这样想着,便来到了哥哥的院落。 大体扫视一下,处处精巧。 虽然人比人,气死人,可她一点也不在乎。 走进去,便听见有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华涯晶笑笑,看来是她的药发挥药效了。 她下的药,其实毒性并不大,只是后院的几株杂草配置出来的,当然没有真正的毒草毒性强,当然,效果是一样的。这样的哭喊,也是她意料之中的,毕竟,一个大家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她刚要跨过门槛,却被家丁拦下了。 “你要干什么?” 说话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 呵,还有专门看门的家丁,华涯晶仔细想想,心越发的沉重。 就在这时,那家丁拦住了她,眼神一冷。 华涯晶仰视,撇了一眼,转头就走。 “没有命令不得擅入。” 而且她的样子太吓人了,直觉告诉他不能放这女子进去。 华涯晶倒也没废话,拽住那只拦她的手,一用力,一个完美的过肩摔。 帅气的拍拍手,若无旁人地走进惨叫连连的屋子,留下那壮汉疼得在地上呲牙咧嘴,倒也真是个忠心的仆。 路过这院子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呆了。 鹅黄色的睡帘淡淡地垂着,屋里的摆设都价值不菲,显示出了其主人的富贵。抿抿嘴,是哥哥的风格。 几个丫鬟围在床前,华涯晶走近,看到了那张渗人的脸。 黒色的脓包,布满了整张脸,因为奇痒无比,已经被抓的面目全非。 眸子对上一双发狂的眼睛,她笑了。 她配的不是别的,就是毁人脸的美人颜。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美人颜,可没说的那么好听,准确的说,它并不是毒药,所以一般的医者解不出来。但是,它却胜似毒药。有什么,比把一个美人的脸毁了还要痛苦的呢? 女子最在意的,莫过于贞德和容貌,现在的这个人,估计也是生不如死。 她笑笑,对上她略带恐慌的眼。 “你、你来这做什么!”白芷浣捏紧了衣角,她可没忘了是谁害她变成了这样。 白芷浣看向她,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惶恐。 “看样子,你也没多大的事吗,还有力气在这大叫。我来,是要和你谈交易的。”拉出一个藤椅,霸气的盘腿坐下。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快,快来人啊,到底是谁吧她放进来的,快把她赶出去!”白芷浣是越说越急。 “呵呵,你不想要你那张脸了?我有解药,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给你,” 白芷浣有点动摇了,她找了很多医师看过,都想不出解毒之法,她唯一的希望就在华涯晶手上,自然不敢拿她怎么样。 “简单,五百两银子,就当买命钱。” 白芷浣楞了楞。五百两,虽然她拿的出手,但也是她攒了好几年的钱。为了自己,她也只能先答应。 “我不想再多说一遍。”说着,一枚青色的丹药,在她的手中碾转,似乎再一用力,就会烟消云散。 白芷浣是真的急了,“我答应!我答应!” “我要你的诚意。” 白芷浣立刻吩咐侍女去取银两,送到了白梦璃面前。 飞指一弹,那丹药落到了白芷浣面前。白芷浣立马去吞。 走之前,华涯晶对白芷浣说:“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那只是一个月的解药,你的命,还在我手上。”没等白芷浣反应,华涯晶就大步离开,她还有正事要做……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三十二章 金鼓(二)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距离约定的期限已经所剩无几,华涯晶解决好本家的事情,就要和岑空一起前往东部荒原。 河伯放在乾枯里的感应装置——双生花的种子,一直都生机盎然,说明陈杪春也并没有遭遇什么不测。 等到种子可以发芽的时候,加上深渊水母的催生,他们便可以取得联系,届时由岑空列阵,靠着三分信物,足够她们进入妖境。 华涯晶以前并不相信世界上有妖,但在因果重重之下,天地也自有定数。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我,但是你听别人说的,只是他们相信的,那往往不是真相。” 华涯晶到的时候,岑空似乎正在和一个人争论着什么,这些日子靠着河伯真金白银的医治,不依靠那个破旧的轮椅,岑空也能短暂地利用他的双腿站立。 只是他病根太深,还需要日后慢慢医治,华涯晶觉得这病也怪得很,华家的医师第一次来的时候,脉都没把完,就直道罪过罪过,看着岑空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后来河伯跋山涉水,不知道用了什么条件,请来了一位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绝世高人,好吃好喝的供着,真金白银的砸,才稍见成效。 华涯晶开佣兵行开了这些年,所赚得的收入都还没有河伯这几天花费的多,有钱也不是这个造法,对此她还是颇感心痛。 “你不可以相信的,这是我师父告诫我的!” 华涯晶走过去,和一双明亮透彻的漂亮眼睛对视,刚才她没注意,趴在这个女孩旁边的一团东西竟是活物,张着巨大的嘴巴打了个哈欠,然后在嗓子里低低地吼了一声。 “那是你师傅他还不够了解我,我又不骗小孩。” 岑空嗤了一声,步履艰难地挪动回后方的轮椅上,坐下以后,才能和面前的这个姑娘平视。 华涯晶觉得很奇怪,小姑娘像是认识岑空的样子,但对他表现出了一脸的不信任。 她丝毫不会怀疑,如果岑空说错了一句话,匍匐在姑娘脚底下的猛兽便会一跃而起,撕裂岑空单薄的身躯。 “我不是小孩子,我又不傻,你说什么我也不一定都信,但是你必须带上我。” “那你干什么?带个累赘,我不想替你师傅给你收尸。” 条件似乎没谈妥,女孩皱起了眉头,她似乎是思虑了些什么,表面上虽然很软萌,心里不知道会生出什么血腥的想法,华涯晶能共情她,因为她也是这样过来的。 “我有实力,虽然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相信,但有一样东西你绝对不会拒绝。” 女孩抬起头来看着岑空,又卖了个关子,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猛兽的皮毛,娇小的身躯似乎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华涯晶也注意到了她皮肤上的纹饰。 虽然没有疤痕,但绝对不是可以先天形成的东西。 复杂的纹路蔓延在女孩身上,有着说不出的神秘感。 “100年不会很长的,对吧?”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但我不会说出来,算是我对你的尊重,不过这可不是我的筹码,我从来不做不仁不义的事情。” 女孩微微地笑着,看上去你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她很俏皮地吹了一声口哨,瞬间趴在地上的猛兽就一跃而起,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一溜烟儿就消失不见。 “它去哪了?” 总不可能是放虎归山,但这么大的一个猛兽,吓唬人还是小,要是真是咬死了什么东西,作为大人的她和岑空在这里都要担起责任。 女孩看上去也不大,十几岁的样子,可能是发育的缓慢,个头也不是很高。 她甚至都轻松地哼起了歌,丝毫没有担心自己的猛兽的样子。 看样子是调教的很好,只是华涯晶也不能100%的放心。 “你们会需要这个人的,我新收的小师妹!” 女孩还是回答了华涯晶的问题,当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远处突然出现一个影子,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奔来。 华涯晶提高警戒,本以为是什么不速之客,一个急刹车,那个白白胖胖高高大大的威猛的野兽又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小安到了!” 大老虎的嘴里叼着一个穿着麻裙的更小的孩子,老虎叼着她的领子,她看上去也不害怕,稍微一停顿,等到她缓冲好,就轻盈地跳了下来。 “呵呵,你给我个小孩干什么?光你一个孩子还不够,大累赘带上小累赘吗?” 岑空嘲笑着,但女孩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 她牵起小朋友的手,用眼神鼓励她。 只见那个名叫小安的小孩开口:“捉妖师叔叔,好久不见,我要去找我的姐姐,她的名字是陈杪春。” 话音刚落,岑空阴阳的眼睛也闪烁起来,华涯晶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但也明白他此时正在推算着什么。 原来岑空是捉妖师吗?华涯晶倒是第一次听说,原本她只是以为岑空只是和河伯相识的某个富家少爷,但现在看来,她不曾了解到的东西似乎还很多。 “真是让人不爽,与她有关的事情总是这么 复杂。” 岑空感叹了一声,华涯晶也听到了陈杪春这个名字。 一个不清楚来历的人,却能够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如果这真的是上天的安排,她也心甘情愿。 能够遇见关键的人不容易,更重要的是,陈杪春也让她明白了不要轻易生怨,事在人为的道理。 岑空似乎是已经做好了决定,他示意华涯晶来帮他推轮椅,身后的两个孩子也自觉地跟上,河伯他们也已经准备就绪,此次远行,不成功便成仁,每个人都倾注了自己的决心。 …… “我们必须尽快了,你伤的很严重,如果一直在这里,会被妖气侵蚀的。” 小安的姐姐情况很不好,之前也都一直是咬牙在坚持。 陈杪春没有想到献血开启的妖境对献血者的影响会如此之大,如今妖境不稳,妖气四散,和之前升腾的黑气混作一团,真的十分焦着。 “我的狐狸叔叔怎么样?他会不会有事?” 华子恩急切地问道,刚才他亲眼看到了那些吓人的火海,自己的狐狸叔叔就在里面,现在也是生死未卜。 “不用担心他,我们更应该好好珍惜自己。他是这里妖气的集源,只要妖境不破,他就不会有事。” 陈杪春短暂的分析了一下寻熙的情况,虽然现在他们暂且无碍,但在寻熙的领域,他迟早都会找上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 红河不解地问道,似乎对于他们来说,刚刚获得共识的寻熙才是他们应该小心的人物。 这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还记得之前的那个小狐狸吗?它便是这个妖境的化身,现在的寻熙和小狐狸的性质一样,只是更加危险和强大,也不可控制。” 陈杪春回忆起之前在建筑里发现的黑气,想来他们已经是蛰伏已久,再妖境一次又一次轮回破碎的时候,他们也在重新组合,找到了最佳的排列方式。 之前的小狐狸并没有攻击人的意识,智力也不突出,已经属于是退化的状态。 然后现在的寻熙应该是原本妖境正常时的存在,但是现在出现了变数,如果真的要彻底破坏这个妖境,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源上去侵染它。 寻熙现在不是原来的那个寻熙,只要他们一时破解不了兰泽殿的妖境,寻熙便一直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没关系,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小安的姐姐对于痛苦的忍耐已经是非常人所能企及,她握紧陈杪春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 于是乎,台上又形成了新的紧张的局面,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审视着这一严肃的事实。 “你,碍事,下场。” 简单凝练,李长白还没有回过味儿来,就被青年很有眼力见儿地一脚就踹了下去。 确实他的情况已经不再适合战斗,直到执法官上前查看,他的拳头却依然僵直着,伸都伸不开。 执法官见状,赶忙让医师上前,却得到了他拒绝的眼神。 “暴力小德在线发牌啊。” 老白的声音响起,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什么意思?” “你看了就知道了。” 没有和之前一样的剑拔弩张,她似乎是考虑了一下什么,把在风中有些散乱的头发盘了起来,然后向青年勾勾手,站在擂台姣好的身姿显得非常飒。 但是青年也不生气,微微向她款款身,还很形式地抱了抱拳,仿佛站在这生死擂台上的人不是他们,而他们也只是两个即将要开始友好切磋的人。 但两个人都没客气,这次他们的动作连全能成像系统都难以捕捉了,在陈杪春眼里所能看到的就是两个风一样的幻影,但这次的声浪要更加浩大的多。 打斗声似缠似绕,一直没有停下来过,陈杪春被震得耳膜有些发疼,但还是不死心地紧紧盯着,似乎是想看出一些门道。 但这是真正的属于高手的战场,为了不让自己只看了个寂寞,陈杪春不停地催促,不断增强成像仪的工作强度。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三十三章 金鼓(三)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华子恩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寻熙为人间的事情烦恼过,再说难得风月,他的一副好相貌也吸引了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华子恩也实在想不出这样完美的人究竟招惹了什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陈杪春思忖着,突然醒悟过来最后见到小狐狸时,那漂亮眼睛底下的深意。 既然这里的一切都是由妖气构建的,被黑气侵蚀过的妖境变得岌岌可危,想要挽大厦之将倾,就要更加纯粹地从头来过。 既然最后的妖境定格在了兰泽殿,那么这里一定有可以帮助他们的东西。 “徒然再折春生柳,红水日复夏水流……” 极其美丽而高昂的戏腔从身后传出,陈杪春转身一看,没有了一头长长的秀发的红河竟然在高歌。 “不是,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唱起来了?” 华子恩不解地问道,看这红河的表演,心里满是疑惑。 而德林就高兴的多,甚至还跟着红河的节奏,为她打着拍子。 “陈年烂事身后丢,昔日枯草青山头,无处不尘埃,一只桃夭潋滟曳……” 似乎是唱到了戏曲的高潮部分,红河的眼角竟然有泪珠滴落,陈杪春看着她不同于往常的眼神,也终于反应过来。 “折柳,红水,青山,桃夭……” 仔细地品味着这些意象,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涌上心头,陈杪春心里绷得很紧,而一旁的红河唱罢,竟然短暂地晕眩了过去,德林将其揽进怀里。 “我们来的那座山上有没有柳树和桃树?” 陈杪春转头,向小安的姐姐问询。 “那座山上的水是什么颜色的?” 陈杪春还在努力回忆,但收获到小安的姐姐惊诧的眼神,她也得到了答案。 “所以妖刀就在那座山上吗?” 祭司反应过来,眼睛里充满了光和热,踏破铁鞋无觅处,如果这是真的,希望就在眼前。 “可是我们要怎么回去?看上去路很远。” 更何况加上受伤的她和晕倒的红河,路途总归不会顺利。 “我们不用回去,因为这里就是那座山。” 遍地红色的妖气已经很明显了,这座华美的兰泽殿,和之前的高山的气息是一样的。 陈杪春可以准确地说,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但为什么他们经过这些宫殿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声,破碎的寒夜里,这样的声音听得令人窒息。 陈杪春低下自己的眼睫,终于做出了决定。 “这位姐姐,麻烦你照顾好祭司,德林先生,你看好红河,小朋友,你得跟着我,我们一起去找你的狐狸叔叔。” 人群散尽后,兰泽殿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并不知道宫墙的那一头是怎样的情况,但陈杪春一想到这些都是妖气的化身,逼仄的感觉就传到了心间。 “但是这很危险。” “我知道,但我们会有办法的。你们先藏好,我和小朋友去后花园,那里有一处池塘,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可以在那里见。” 华子恩能听到陈杪春说要带他去找寻熙的消息很是高兴,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回走。 但是陈杪春拉着他的手,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会找到我们的。” 无论在哪里。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三十四章 金鼓(四)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小安的姐姐的伤口一直都没有愈合,鲜血缓慢地流动,痕迹也变得刺目了起来。 “杪春姐姐,这些花儿怎么不开了?” 华子恩紧紧地跟着陈杪春,进入后花园,奇怪的是之前气势宏大直冲云霄的火海,似乎并没有对这里的造景造成什么影响,反倒是之前争奇斗艳的鲜花,现在一个个都萎靡了下来。 火没烧到这里,那之前他们见到的又是什么? 浓烈的妖气一直都没有散去,但让陈杪春更加在意的,是之前侵蚀妖境的那些黑气。 她越想要去感知妖气的深处,就越觉得焦灼,几乎是想要燃烧起来一般。 这里的生机在颓谢。 视线被一朵火红的业莲所吸引。它寂寞地盛开着,看到它的人却像是被扼住了咽喉。 一种无法抵御的感觉席卷而来,华子恩痴痴地抬起手,步履坚定地被吸引着向前走,似乎想触碰这抹虚幻的美丽。 妖境对他的影响太大,陈杪春想拉住他的手,制止他的行动,出乎意料地,华子恩小小的身躯竟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狠狠的甩开了她的手。 “你怎么样?快停下来!” 没有得到回答,陈杪春看着华子恩定定向前的背影,感到十分焦灼。 “华子恩,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像是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华子恩根本不在乎陈杪春的提醒。 眼看他离那朵由妖气形成的红莲火越来越近,只是瞬息之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拦下了他的步履。 “没想到你还把他带来了,很聪明。” 明明是寻熙的声音,可是在他接触到华子恩的那一刻,陈杪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眼睛。 一片黑暗之中,她只能感受到色彩异常鲜明的妖气。入目是极致的红,周遭都是黑暗,只有这一种色彩充斥了这个世界。 “你想做什么?” 陈杪春看不到男人的身影,但眼前妖火的形象却意外的和之前在华家揭的那张和红血任务上的鲜血与獠牙重合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很是轻快的笑声在这处异度的空间响起,让陈杪春的尾椎骨都紧张了起来。 “虽然我很不想见到你,但你还是来了,确实没有骗我。” 陈杪春很不理解寻熙的话,妖气渐渐粘结,似乎要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她能感受到寻熙的状况也不好,只是依然惊诧于这溶溶细微的情感。 “杀了我,你会重新得到那把刀。” 轻飘飘的一句话,寻熙说着似乎没有任何的负担。 陈杪春不知道他口里的那把刀究竟是什么,但很有可能就是小安的姐姐一直找寻的那把妖刀。 “华子恩在哪里?” 眼看眼前的景象就要发生转变,黑气中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涌入,一种非常深刻的不安占据了陈杪春的心头。 “你知道这个答案,这个世界无法洗清的恶永远不会缺席,等到鲜血浸透骨骼,我也不会再犯下第二次的错。” 没有解释的解释,明亮的鲜红并没有挣破黑暗。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三十五章 金鼓(五)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一个高头大马的军官用手上的长枪挑起了男孩的后衣领,用火热的眼神注视着男孩,像是在看一团没有生命的肉。 “下等人,真是遗憾。” 军官的匕首已经离小男孩很近很近,让小孩子的心也不禁动荡不安,安定慢慢离开了他,男孩被逼推到笼子面前,瘦肉的脸上充满了惊恐。 “你和笼子里的这个一样可怜,他都快要死了,真没劲,不知道杀了你给他试试口味,会不会让他兴奋起来?” 军官的笑容很是诡异,营帐的篝火放大了他残忍的笑脸,笼子上挂人的小家伙身体在微微颤抖,现在离得近了,甚至都能看到鲜血一滴一滴地从笼子上滴漏。 刚才逼迫他的两个人已经站到了陈杪春的身旁,他能感到他们的身体紧绷着,看样子那个孩子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行,我要救他。” 比较瘦弱的那个男人沉声说道,他捏紧离手,失忆,另一个男人, 笼子里的小家伙的鲜血不断蔓延,陈杪春太明白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如果一定要冒险,她想帮助这一个像怪物。 “等等我可以帮你们,但我要把笼子里的那个小家伙救出来。” 然后她们刚刚要走,那个军官已经磨刀霍霍,并没有给她们太多的时间去考虑, “办法有的是,只是看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个瞎了一只眼的中年人,递给陈杪春一把生锈的刺刀,从他周遭蔓延出了几份杀戮的气息。 “放心好了,这可是我的传家宝,虽然旧了点,依旧削铁如泥,小小的高密笼子不在话下。我从来不骗小孩。”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就瞬间冲了出去,他们的速度极快,配合也很好,那个瞎子直接将军官踹飞了出去。 陈杪春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绕到了笼子的另一端,她感到有些兴奋,下手的力量也足,没有几下就将笼子划出了一个大口。 小家伙依然挂在笼子上,它似乎昏迷着,陈杪春见他没有动作,一把把它抱在怀里,看清楚那三个人的方向转身就跑。 身后的营帐乱做一锅粥,那个警官从地上坐着站起来看一眼空空荡荡的笼子,不禁破口大骂。 而且一行人早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开遛,这里地形很复杂,只要出了小山崖到处都是屏障,就算是军队也寸步难行。 他们大概跑了很远很远,拥有一个健康强壮的身体,实在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她大喘着气,但身体机能器官高速运作的快感,还是让陈杪春觉得十分开心。 “小姑娘跑得不错。” 那个瞎眼的男人提着已经得的无神的小男孩,不禁夸赞了她一句,浑浊的汗珠从他脸上滴落。 那个小怪兽轻飘飘的,抱在怀里,几乎没有重量,陈杪春把他从怀里拿出来,365度无死角的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还有微微起伏的呼吸声,这才放下心来。 所以笼子上那些血是从哪里来的? “老李,这次太危险了,就不应该赶着军队执行的时候来。” 那个瘦条的人似乎很是后怕,他将那把匕首紧紧的贴在胸前,随后蹲在地上,似乎想努力缓解着什么。 “底层生活区已经没有田地可以耕种了,可他们依然要让我们纳税,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你说的对离怪兽之森只有一步之遥,这里的钢铁比金子都贵,冒险是值得的。” 瞎子十分沉重的做出这个决定,拽起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就要继续向外围走,陈杪春明白了他们话里的意思。 她将小怪兽重新放回胸前的口袋,发现自己这身在夜色下闪着荧光的衣服,真是有些讶然。 那他也没有多考虑在夏上衣所有的扣子,用嘴巴咬了咬没咬动,确认过后,他追上最后面的那个男孩子,拉起这些手,将这些精致的小家伙一一放进他的手心。 “你干什么?” “讨个吉利。” 他们是这里帮助她的人,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她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但她丝毫不会放弃外界的善意。 男孩顿时有些眼泪汪汪的,前面的那两个男人也非常惊讶地看着他。 “你们可以回家了。” “那你呢?” “我先送这个小家伙回家。”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三十六章 愚者(一)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一声响过一声的呼唤一股脑的全部砸进陈杪春的耳朵里,脑海里回响着的巨大而诡异的声音让她的后脑勺一突一突地疼。 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的便是一片灰茫茫的世界,强烈的不适感让她的眼睛异常的酸涩,每呼吸一口气,就伴随着几次因抗拒空气中异物入侵而产生的剧烈的咳嗦。 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也只能抬头借着视线尽头的一点红光辨析所处的环境,在极细微地发散出的几线光源里,也尽是肆意翻滚着的尘埃。 “我这是在哪里?” 抚去厚厚的一层尘土,陈杪春的双手所能接触到的,是一块冰冷的金属,这也是这个空间里唯一的东西。 不得已睁大眼睛,凭借着细致的观察,陈杪春判断这是一架手术台。 但是,为什么会是手术台?为什么她会以奇怪的姿势趴在手术台上? 周遭的物品估计早就已经化作了陈杪春吸进肚子里的土,唯一的这一大块手术台上的金属板也已经被锈蚀得不成样子。 俯趴的身体艰难地移动着,忍受着剧烈的疼痛,陈杪春终于撑起胳膊坐了起来。 四下荒芜,沉寂得可怕,陈杪春慢慢清醒,竟然也有了一种惊悚的感觉。 刚想起身,但她却忽视了手术台的高度,一个踉跄,直直地就跌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我的腰,腰,腰!” 原本就沉重的身体现在更像是散架了一般,两眼一黑,就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脑袋顶开始往下流。 陈杪春本能地用手去试探自己的伤口,这时,四下大亮,强光一照,刺激得她睁不开眼,最后脑海里的画面,是一手血的模糊印象。 “警告,警告,目标已消失,系统将在三十秒内自动摧毁,重复,自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二十五,二十四……” 像是机关启动的声音,周遭的一切在一点点地向着这个封闭的小房间崩坏,巨大的声响比起最初奇怪的声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不上顺着脖颈缓慢流动的血液和身上的疼痛,陈杪春的身体先一步反应,朝着唯一的光源冲刺。 “十,九,八……” 只差一点…… “五,四……” 打碎这块聚焦后反射着红光的玻璃,这是通往外界唯一的出口。 “二,一……” “轰——” 一声巨响,让原本四四方方的密室变成了一堆破碎的碎片,陈杪春差点以为自己会被炸成爆米花,但奇怪的是,所有的残骸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分一毫,都没有迸溅出一个圆形的范围。 “真是见了鬼了。” 眼下的状况并不乐观,她现在终于知道那束红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约莫高七八米,长十几米的非常大的一个空间,满满地充斥了这种让人感觉非常不自然的红光。 而陈杪春原来处的那个有手术台的小房间,倒像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精准地摆放在正中间,只在侧面开了一小面玻璃,打碎后堪堪能容纳她逃出来。 更诡异的是,崩塌后的碎片像是接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大小不一的尘土粒子,很快,就只剩下那块手术台。 只是现在应该不能称之为手术台了,并且陈杪春也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以那样的姿势趴在那块金属上面: 一根黝黑的杆子,通身好几处残破,只有大概两三根手指那么粗,一端从金属块左方大概三分之二的地方连接,另一段埋在地底,没有其她任何支撑,能在这上面保持平衡也绝非易事,所以她一下来就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陈杪春心里有些发怵,巨量的红色镭射线和那个令人非常在意的手术台,无一不昭示这她现在艰难的处境。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三十七章 愚者(二)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爆炸声响,等到陈杪春爬到地面上时,身上已经是沾满了泥灰。 她刚想潜入战场,却发觉此处却是寂静无声。 灵气依然没有消散,浓厚的阴霾笼罩着大地。兰泽殿曾经辉煌秀丽的景象,也一一被隐没在了这层阴霾之中。 陈杪春行走在地上,不敢大意。 直到她将这兰泽殿的正殿和前殿都绕了一圈,却依然没有发现这些外来者的踪影。 “人都去哪里了?” 陈杪春心下疑惑,仔细探查这附近的东西。 这些打斗者们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除了一地狼藉,根本无法找寻到她们存在着的痕迹。 寻熙扔下的那副彩纱依旧在地上。 现在它沾满了血污和尘土,早已不复原先光鲜亮丽的模样,可是陈杪春却在这上面发现了一丝端倪。 “幻境。” 这种云霞织就的彩纱本应吸纳天地灵气,而躺在地上的这一摊却是死气沉沉。 这就意味着陈杪春进入的并非真实,又或者说她们今天的所见所感,所闻所得亦非真实,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那份画像里。 耍弄帽子戏法并不非难事,但是操纵着仙法并让里面的人受伤流血,并将幻境中发生的结果变为真实,陈杪春虽然不知道这是何手段,但一定非正道所作为。 “几千年前就玩腻了的把戏,反倒让她套在这里头了。” 陈杪春初步判定,施法的人至少创造了双重幻境。 一层幻境让她们脱离真实世界,另一重幻境让那些小人有机可乘,得以攻击到她们的本体。 但是令她奇怪的一点是,寻熙向来以这样的法术闻名,她的见识和能力都超乎常人,不应该让现状变成这样。 除非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也无法掌控的事,否则一位炼虚期的大能,不会容忍她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陈杪春不急不徐,细细地感受着这层无人之境。 微风慢慢吹拂着她的衣摆,一步成实,千步为虚。 幻境解得不容易,而且她也受到了影响,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她又爱又恨的老人的脸,似乎就在不久之前,老人还在对着她叮嘱: “换幻法到极致,便分不清真假,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我不建议你接触这样的人,她会害了你,也会害了自己。” 想到这里陈杪春自嘲一笑,她大概是已经猜到寻熙究竟想要她获得什么了。 周老君一心问道,丹要炼,牌要打,追求长生却是她永恒的命题,她也曾一度走火入魔过,断了子嗣的可能,而寻熙只是过继给她的一个孩子,现在却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绝不是意外。 现在她是要找的就是寻熙留下来的痕迹。 那个法杖施出来的摄魂术,让所有人进入了幻象,她想围困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在座的各大仙人。 破境之法就是施术人最恐惧的东西,陈杪春仔细回忆,然后坦然地化出一把匕首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直到匕首划破了脖子,展现出清晰的一道血痕,这幻境果然有了几分松动的迹象。 “害怕无辜的生命吗?到底还算有点良知。” 趁着幻境不稳定,陈杪春一股作气,用手上的血刃斩破了这场闹剧。 耀眼的白光一闪,再次睁开眼时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 原本战斗激烈的仙人,此刻却如同一个个的傀儡一般,她们机械地围绕着悬在她们上空的法杖,一圈一圈地行走,漫无目的,也没有理由。 巨大的法杖悬在她们的上空,慢慢的吸纳着由她们身上所焕发出来的灵力。 场面诡异极了,陈杪春仔细找寻寻熙的身影,却只在地面上看到了她身上的袈裟。 “你不应该来这里。” 声音是从法杖上传出来的。 “这便是你的目的吗,操纵所有人,然后去报仇?” “你还没有履行我们的条件。” “履行个屁,这些人是无辜的。” 陈杪春大概已经知道寻熙想从无量仙宗中得到什么了,他想要的是无量仙宗的法书,里面有自上古以来对于的妖界的全部记载。 那本无量法书,可是天底下难得的宝物,一切你想知道的事实,你都能从这里面找到答案,所以无量法书又被称为天书,颇为流传。 “你不明白。” 寻熙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陈杪春却从其中听出了几分悲痛的意味。 “你的真名叫什么?” 想开了,一切皆有迹可循,寻熙并不是她的名字,一定不是。 “这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复仇也得有个名号吧。不然叫什么复仇者?多low呀。” 似乎是无语于陈杪春的打趣,虚空的法杖微微地顿了一下,陈杪春瞅准这个时机,解开自己手上的麻绳,发现自己背后凝聚出一团黑气。 她操控着那团黑气,沿着起伏不平的地表,慢慢地将那群如傀儡般的仙人围起。 这是很精细的东西,稍有不慎,这伙人的命都得折在她的手上。 “你的摄魂术挺精进。” “这么好的衣服扔地上多可惜。” “那个彩纱上应该不是你的血吧?哦,我忘记了,没有身体也不会流血。” 空气非常寂静,只有陈杪春在不断的找着话题,黑气毫无踪迹地钻进仙人的身体里,一转眼的功夫,那法杖吸入的便不是仙人们的灵气,而是陈杪春用自己的灵气置换出来的东西。 “也许你会喜欢这份礼物。” 黑气钻进去,法杖里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千金趁着法杖震颤的功夫,催动仙法,一一将那些仙人卷出来那个怪圈。 “对不住了,洒家不才,学艺不精,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叫醒你们了。” 虎家的管家的脑袋后面被陈杪春砸出了一个鼓鼓的大包,她恍了一会儿神儿,眼神才逐渐清明了起来。 在她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的那一刻,便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块剔透的玉牌,狠狠地将它捏碎。 “是恶鬼,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恶鬼。请虎家在任的所有武士速速前来,我们将要有一场恶战。”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三十八章 愚者(三)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回忆犹如潮水一般涌来。 大风呼啸,寺庙里的油灯被吹得明明灭灭,天色渐晚了,闪着红夹着紫的霞也渐渐被黑暗吞噬。 这一段的路极其难走,但冲着天衍寺神通广大的名声,参差不齐的石阶也被来来往往的求神拜佛的人踏平。 午后的时候下了些小雨,半山腰的巨石上的青苔也被淋得水灵。今夜是一年一度的朝圣大会,从山上望下去,视野里尽是络绎不绝地往山上赶的人们。 “呸,真倒霉,赶上这么一个破日子,还得往山上来,真当这里是个好地方。” 小孩子不大,身着一身华服,气喘吁吁地歇在路上,还愤恨不平地踹飞了几块石头。 “行了,少爷,你少说两句,忘了夫人临走的时候是怎么交代的,咱们是来这里求大机缘的。” 跟在小孩子身后的是一个面容严毅的男人,身上背着一个如小山般高的包袱,爬了这么久的山路,脸不红心不跳,只是偶尔有几滴浑浊的汗珠从脸上滴落。 “老罗,你快去找个人问问,咱还有多久才能到山上?我都快坚持不住了。”少年憋红了一张小脸,装模作样的弯腰捶腿。 “行,你先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老罗放下包袱,掏出一些食物和水,递给小少爷,快步向上攀登。 小少爷百无聊赖,环视四周,突然被一只闪闪发亮的东西吸引。 “吃橘子不?” “甜不甜?” “保准甜,放心,比你初恋都甜” 他轻手轻脚的慢慢向光源靠近,最终在一堆杂草下发现了一根玲珑剔透的玉笛。 “哟呵,撞大运了。” 四下寂静,男孩全然不在意的,用自己华丽的衣服擦拭干净这只沾染了露水的笛子。 “好东西啊。” 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他断定这是个宝贝,反正也没有谁看到,少年兀自将玉笛往怀里揣。 也许是感到有些心虚,他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继续留在那里等待老罗,这边的杂草很深,任由华袍沾染上不知名的东西,他还是选择翻越这些植物到另一头离开这个地方。 蛰伏在草丛里的小鸟被少年惊起,与此同时,一个藏在草下形状奇怪的物体,直直地绊了少年一脚。 “呲,疼疼疼疼疼!” 少年稳稳当当的摔了一个狗吃屎,也收获了满嘴的泥。玉笛被甩出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声音清脆的很。 少年心里暗叫倒霉,又怕玉笛此番摔了个四分五裂,只能就着微弱的月光,趴在地上慢慢摸索着。 “这是什么东西?” 又大又长又硬,从上往下一个圆的,两个分开的,一团聚在一起的,还有两条长长的分开的。 他胡乱的摸索着,可是怎么也找不见那只玉笛,心生烦躁,起身想狠狠的朝地上来一脚。 可是还没等他出脚,一只冰冷的手率先握住了他的脚踝。 “救命啊,有鬼呀,快来人呀!” 少爷被吓得眼泪都飙了出来,他大喊着,在心里祈求着老罗能马上赶回来。握住他的那一只手带给他非常强烈的下坠感。在他被吓的神飞魄散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别吵吵,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柔和的月光沐浴下来,和滴落下来的泪水相互映照。界定的画面中,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鬼呀,妈妈救命!” “你才是鬼呢,咦,这不是我的笛子吗?终于找到你了。”杂草堆里的那个男人,似乎对这个小鬼的惊慌失措感到不满,但拔下来插在一头乱发上的笛子,还是轻轻的笑了。 “你说谎,这才不是你的笛子,这个是我掉这里来的。”男孩的泪水像是决了堤,止都止不住,但还是坚持着说出这一句。 “哦,你有什么证据吗?” 男人站起身,带起了一阵寒气,他走到男孩跟前,用笛子指着男孩的脑门。 男孩瞬间就感受到了一股非常强大的压迫感。面前的笛子闪闪发亮,映照出自己慌乱的神情,他不知道要做何解释,只是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男人。 “算了,不为难小孩,我给你吹一曲,证明这个笛子是我的,前提是你不能再哭,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 泪水模糊了男孩的视线,但他还是忍不住尽量睁大眼睛看清楚面前的男人:这个人的样子落魄极了,一身破旧的衣服根本不合适他的身形,同样乱糟糟的头发未经打理,和地上的杂草差不多。 男人同样不拘小节,用露水沾湿的衣裳稍微擦拭了一下笛子,一跃而起,直接落到山腰的那块巨石上。 夜风习习,月光温柔,料峭的乐声渐渐流淌,让人不禁沉浸其中,情感积蓄到极点的时候,整个山谷都为之一震。 笛音缓缓流淌,像是能够穿透一切。有人从其中品味苦,有人从其间感受甜。转音的时候,无限磅礴的气势从其内展现。 男孩目瞪口呆。 一曲作罢,万象升腾。寺庙的篝火被点燃,巨大的烟花升腾而起,厚重而嘹亮的钟声敲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朝圣开始了。”男孩在心里默默地想,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惊喜和恐慌填满,他看向那个不修边幅的人,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举措。 “你还愣着干什么,要不要和我一起到寺里求些斋饭?不知道今年天衍寺的口味会是什么。” 男人从石头上轻盈地一跃而下,玉笛被他别在了腰间,他走到男孩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摔乱的衣服,便自顾自的扯下了一节男孩的衣服,撕成长条当做发带,绑在了自己的头上。 “对了,我叫寻熙,暂时住在这山腰上,你是我今年见到的第一个人,洒家不才,但我可以到天衍寺推荐你,只要你能把你的那份斋饭也给我。” 寻熙敲打了一下男孩还没回过神来的脑袋,拽起他的衣领就提着着往前走,在路上男孩才想起母亲临走前交代过他的话: 一定要在钟声响起之前赶到天衍寺,找到一位号称千岁爷的人物,他是这几千年来所有可以进入仙门的弟子的引路人。 终于到了天衍寺门口,男孩两眼冒光,激动地说: “我叫华子恩,是华家的小少爷,见过千岁爷!”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三十九章 愚者(四)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寺庙门前,热闹非凡。 这里的人们早在几天前就开始张灯结彩,在所有灯光亮起来的那一刻,整座天衍山都沐浴在这难得的辉煌之中。 华子恩兴奋极了,觉得自己撞上了大运。 在他畅想着未来的人生大计的同时,寻熙一头冷水直直的泼在他的心尖尖上。 “一会儿放饭的时候给我机灵点儿,一定要拿最大的那个碗,知道不?” 按照寻熙的指示,他们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寺庙的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华子恩怎么会有人把这样简单朴素的斋饭放在眼里。 可事实却是寻熙抱着两大份朴素的斋饭,吃的津津有味儿,从一开始就盯着饭菜两眼不断放光,活像八辈子没吃饱饭的人。 “我的个祖爷爷勒,您可慢点吃,别噎着啊,等下了山来,我们华家什么山珍海味都尽你吃。” 寻熙埋首在两个海碗里压根都不抬起头来看华子恩一眼,华子恩有些气闷,打心眼里看不上这小庙的素斋。 月升时分,寺里的高人念完长长的一段开场,宣告这场盛会的开始。 寻熙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华子恩有些生气,觉得他十分玩忽职守。 人声嘈杂里,华子恩气沉丹田大声喊他,然而寻熙理都没理他,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就跟着人家走了。 华子恩一回头,咦,哪里还有他的人? “少爷,可算找到你了,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快去!” 成群的孩子被召集到天坛前,华子恩被老罗逮到,没有办法,被塞进了大部队。他伸长了脖子,尽可能使自己显眼,到时候寻熙一眼就能看到他。 此时的寻熙已经是在跟第四个小女孩了。小小的孩子穿着小红袄,头上扎了两个小啾啾,十分可爱,只是四下张望的样子,显得有点着急。 “爷爷好,请问寺庙里的主持在哪里?我和家人走丢了,我找不到他们。” 女孩眼里隐隐泛起泪花,看向寻熙的眼神都扑灵扑灵的。 “爷爷?我可不是爷爷,不过你可以叫我大哥哥。” 寻熙大笑三声,揉了一把自己的一头乱发,也没有跟这个可爱的小孩一般见识。他给女孩指了一条小路,从那边径直走过去,就可以找到前面接待的人。如果幸运的话,孩子家人也可能已经在那等着了。 寻熙感到有些无聊,每年都是如此,看了看时候,也差不多是开始的时间了。 祭坛前站满了孩子,成群结队地乌泱泱的一大片。他们年纪还小,也懂不得什么道理,只是四处观望,翘首以待地期待着机缘的降临。 一群穿着僧袍的人走到祭坛前,为首的是一个老人。他的头发花白,身体异常佝偻,看上去八九十岁,已经在凡间是一个很老的人。 老人远远地看到寻熙,执起拐杖跌跌撞撞就朝着他这边来。还没走到跟前,就远远地冲寻熙招手,末了才露出已经脱光牙齿的口腔。 老人笑着说道: “寻大哥,有失远迎,实在是老衲的不周。” “陈方丈见笑了,洒家正巧赶上时候,你这儿每年都这么热闹。” 寻熙迁就着老人的速度,慢慢地和他一同走到祭台上。 祭坛里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浓稠的香气从里面飘来,配上几斤好酒,足可以让数十位壮汉饱餐一顿。 四周已经落座的观客都已经严阵以待,万分期待,而寻熙这边也已经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了,只是他以这样的形象落座,实在是让人猜忌。 “咳咳,既然都来齐了,现在就开始吧。” 陈方丈下达指示,旁边的小僧人微微颔头,厚重的钟声再次响起,而后一个又一个遮盖着红布的箱子,被一群头上系着“秦家”字样的家丁一个一个抬上来。 “小小礼物聊表心意,不成敬意。” 一个瘦削的男人站起来敬了大家一杯酒,随后拿起倒酒的酒坛子一饮而尽,砰的一声,坛子碎了,一个个箱子也被命令揭起。 “上好的连理枝,一树一枝,足以给这些孩子们一些指引。” 男人赚足了风头,心满意足地坐下,在场的大人相互称赞着,被捆绑在一起的树枝被一枝一枝地发给孩子们,而寻熙看到这一幕,陷入了沉思。 他的眉头深深皱起,心里窝着一团火,连盘子里的珍馐都没了意义。 “天生九象,合同大光,仙化万物,圆融四海……” 排列成大阵的僧人嘴里念念有词,开始吟唱起上古的史诗,祭坛上已有光点显现,慢慢的汇聚成缕,凝聚成团,形成非常耀眼的光芒,而孩子们站在光圈之中,细细的感受着这妖气的外化。 “今年会有不少好苗子的。” 周遭的人一个一个地打量着孩子们,评头论足,他们在门外的赌场都画了押,只要猜中一个孩子,都会大赚一笔。 孩子们手里拿着的连理枝,渐渐化成粉末,化作光点一同融入脚底下的光圈。慢慢地,也从孩子们的身上出现了各种颜色的色光。 凡人无法辨气,便也不知道妖分几等,而世界的法则向来都是由强者规定。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四十章 愚者(五)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你没看到这个孩子身上冒的绿光吗?妖气是绿的,还挺奇特。” 似乎是对祭坛里的大鱼大肉有些嫌弃,陈杪春一转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寻熙身前,寻熙一低头,正好能看见陈杪春翘起来的小发梢。 “啧啧。” 陈杪春揪住华子恩的脸,使劲揉了揉。 “不过我就奇了怪了,你身上没有一点妖气,怎么能看得出来?” 一只白皙的小手,放在寻熙的胸口上,似乎在仔细地感受着什么,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末了失望地戳了戳寻熙的心口。 “你确定要看?” 寻熙破烂的衣服十分凌乱,陈杪春并不嫌弃,细细地为他摆好了衣领。 “那当然,我得确保你不是骗子。” 陈杪春的脸漂亮极了,长裙飘飘恍若天上的仙子,她打量寻熙的神情异常认真,寻熙被她看得有些脸红。 于是他闭上眼睛,伸出胳膊,把套在手上的一小段麻绳小心翼翼地解了下来,陈杪春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却在麻绳解下的那一刻顿时睁大了眼睛。 “黑色?” 黑色的妖气自寻熙身上升腾而起,寺院里所有的灵气都向其汇聚,渐渐有了制止不住的趋势。 “解都解了,劳烦你处理一下,把那些东西弄出来吧,对孩子们不好。” 寻熙没有什么动作,怕抑制不住这些黑气的扩散,现在他需要人帮忙,用他的妖气把被孩子们吸收的连理枝移出来。 “小意思。” 那一滴眼泪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融入了寻熙肌肤的纹路。 陈杪春并不畏惧寻熙的妖气,而是一手结印,一手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宝剑。 一缕缕黑气被吸引到陈杪春的手上,她飞到孩子们的上空,展开了一个复杂的阵法,黑气注入进去的时候,原本已经消散在光圈中的连理枝又再次地浮现了出来。 “这可真糟糕。” 认识到了这是什么之后,陈杪春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手里的宝剑比这些漂浮的连理枝速度更快,几个瞬息间,四处散溢的树枝全部被拦腰截断,一声声凄厉的尖叫,从四面八方扩散,孩子们的眉心多出了一滴鲜血,在陈杪春收印的同时又慢慢回到了他们的身体里。 “我竟然也看走了眼,这哪里是连理枝,分明以妖气为食的妖怪,难怪这么多孩子只有那个男孩还有微薄的妖气。” 陈杪春一道仙法将残留的树枝全部烧干净,一缕缕崭新的黑气不断朝着陈杪春手心里寻熙的妖气汇聚。 那一小团妖气吸收了很多树枝的黑气,安抚了下来,乖巧的躺在陈杪春的手中,陈杪春走到寻熙面前,仔仔细细地为他系好原来的麻绳。 粗砺的麻绳系在寻熙的手腕上,寻熙感受到麻绳有一点湿润,他抬头望望天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晶莹的雨珠飘落在大地,慢慢坠落到每个人的身上,陈杪春的宝剑还闪着寒光,孩子们个个惊魂未定,混乱地奔向大人身旁。 陈方丈附身向门外的僧人说了些什么,面色凝重,原本献宝的男人被无声无息的捉住,一双眼睛里布满了惊恐。 “这孩子有福气,妖气竟然还没被妖怪吃完,确实有缘,只是为什么你不帮帮他?” 陈杪春很自然而然的站到了寻熙身旁,把玩着手里的两缕没有继续被麻绳所禁锢的黑气。寻熙挑挑眉,看着自己的妖气在陈杪春手里变换不同的形状,感到浑身不舒服,但听到陈杪春的问题,他还是开口: “你真的觉得进了仙门对他来说是好事吗?他可以过得幸福的。” 在寻熙的视线里,老罗扶着华子恩,周围围了一圈熊家人,他们对着华子恩嘘寒问暖,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好不热闹。 陈姣听了寻熙这话,有些难过,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紧紧地跟着他,朝着主持走去。 “千岁爷,多亏了你和这位陈杪春,不然就出大乱子了!” 住持还是有些后怕,没想到竟让邪祟钻了空子,如果这件事不能好好收场,整个天衍寺都会受到极大的动荡。 秦家的人已经交代出这批假的连理枝是在前街上的拍卖行低价买的,受理人早就不见踪影,好在这只是一种吸食妖气的妖植,没有什么杀伤性。 “孩子们的妖气都被吃掉了,今年的祭奠取消,但是请大家放心,这不会对孩子的身体造成损伤,可以明年再来,关于今天的事情,我们深表抱歉,我承诺,一定会找到真相,给予大家补偿!” 陈方丈步履蹒跚地走到祭坛上,扯高了嗓子喊到,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对他的做法感到十分的不满。 “说得简单,孩子的妖气被吃掉,明年再来,还能跟原来一样吗?” “就是,苦修多载才得到的机缘,说没就没,谁能愿意!” “我可不想让我家囡囡再受苦了……” 孩子们已经渐渐安定下来,但同样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妖气被吃光的事实。方丈听到人群的异议,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请各位稍安勿躁,佛门面前万物平等,还来的机缘总会是要来的,只是今天……” 方丈的解释并没有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眼看着他声音越来越小,背也越来越弯。 “等等,我有一个办法。” 陈杪春开口,目光却落到了寻熙身上。 “只不过,我要进行一次尝试。”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四十一章 愚者(六)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听到这话寻熙惊讶地抬头。 “难道你想?” 他看向陈杪春,心里充满了质疑。 “没错,他们需要指引。我也想看看你的行活还行不行。” “可这不是妖界。” “你这身本事在哪里都一样。” 寻熙拗不过陈杪春,盯着手腕上系的麻绳出神,多少年过去了,问出这话的人仿佛还活在昨天,而他也只不过是在天衍山的半山腰上,短短地睡了一觉,可惜一切都不一样了。 雨水轻抚着寻熙的身体,他也从地上的一小滩水当中看出倒映着的自己。 “没关系,已经过去够久了。” 他这样对自己说。 脚底踩的布鞋根本不防水,小小一段路,雨水你就浸入了鞋跟。 僧人们的组织能力很强,孩子们在主持的指挥下再次聚集到寻熙跟前,华武林首当其冲地对着寻熙呲牙裂嘴! 这次寻熙没有解下手腕上的麻绳,全然不在意地上泥泞的尘土,在所有人面前席地而坐。 他尽量放慢呼吸,慢慢地感知着这稀薄的在空气中隐藏的因子,试图捕捉住他们运行的一些蛛丝马迹。 一旁的陈杪春见状,立马开始施展妖法,通天的紫气扩散开来,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寻熙的心头。 只是寻熙还没来得及多想,数着时候,逼出了自己指尖的一滴鲜血。 一化万物,这滴血液在靠近孩子们的时候,散作满天血雾,每一颗细小的血红都淋漓尽致地捕捉到了不同的妖气。 “还不够!” 陈杪春一声大喊,但寻熙并不着急,他操纵着这些庞杂的妖气,慢慢向中央移动。 妖本无迹,有人究其一生都无法得到妖缘,而在寻熙的操控下,一切存在都将无处遁形。 “都准备好,看清楚了,这是你们一生都难以窥得的本质。” 一个两个三个,数到最后一个孩子,陈杪春放话给所有人,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不同的妖气在孩子们的身上不断扩散,直到再也承载不了各自的那片血雾。 刹那间,如同过眼的烟花升腾而起,在所有人的眼里,映照出五色斑斓的妖气。 这些光彩有的浓有的淡,有的多,有的少,有的安分守己,有点活泼好动,最特别的是围绕着华武林的那一团,通天的碧绿在气势上压倒了所有的色彩。 “我果然没猜错,你真的可以做到!” 陈杪春重新飞回千劫身边,蹲下身来细细地打量着寻熙一张脏乱的脸。 悠扬的钟声自云间飘荡,一缕缕生动的灵气肉眼可见地漂浮在寻熙和孩子们的周围。 “一个两个三个,加上华家的那位少爷,正好四个。” “今天的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自然也就不必再多言,请被点到妖缘的孩子留下,剩下的可以自行离去。” 方丈宣布完这个结果,被点到的孩子们自然是喜不自胜,人们微微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也比较满意。 “4个孩子啊,是这几年最多的吧?” “这位千岁爷真有本事,像今天这样的场面,这辈子估计是见不到几回了。” “也是我们有福气,祸福相依,孩子们点了妖缘,就可以登妖途,这可是做梦都想的事。” 人们的议论声渐渐弱了下去,孩子们好奇地追逐着围绕自己身边的灵气。 没有人察觉到情况不对。 寻熙静静地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的周遭气压很低,指尖上细小的伤口,不断的涌出血出来,脸色也苍白极了。 “千岁爷,等会儿点完妖缘,我有事情要对你说。” 陈杪春站在寻熙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跟定你了。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也是你的事,你知道了吗?” 寻熙没有回答,陈杪春感到有些不满,她用小巧的指尖戳了戳寻熙的背,却发现他的身体僵硬极了,并且非常滚烫。 “不好!” 陈杪春此时才看到寻熙身前渐渐汇聚起的一股血流,正在闪着莹莹的血光,异常的灼热感扑面而来,她的眼睛里倒映着寻熙发黑的面堂。 “万象令,以我之身,现我之法,号以混沌,收!” 从陈杪春的胸口飞出了一道命牌,越靠近千军就越发的震颤,接近那股血流的时候,直接冒起了一股白烟。 陈杪春的脸色很不好,她紧紧地咬着牙关,挥舞宝剑,艰难地抵御着来自寻熙的压迫。 “你给我清醒清醒!” 妖法巨大的力量打到寻熙身上,没有激荡起一丝涟漪,陈杪春几乎要稳不住脚,还是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冲到寻熙面前直接吞掉了那些血珠,鲜艳的血迹把她的嘴角染红,略带痛苦的表情美得惊心动魄。 此时的寻熙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暮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呸呸呸,你多久没干过这事了?控制都控制不好。” “两千八百九十六年。” 一天不多,也一天不少。 陈杪春倒在寻熙身上,面色难看地干呕着,寻熙不得已虚虚地揽着他。但却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陈杪春用手紧紧的捂住肚子,气若游丝地说: “算是你欠我的。” 听到这话,寻熙顿时清醒过来,已经凝聚的很浓厚的灵气,开始慢慢散溢开来,人群裹在这渺渺的云雾之中,也只能看到在灵气里相互缠绵的两个人。 “你快吐出来,你承受不住我的血。” 像是想起了什么,寻熙惊讶于陈杪春的做法,但还是非常急切的解开她的衣襟,想要她把那些吞下去的血吐出来,陈杪春几乎都要掉眼泪了,她大口的呼吸着,气都没理顺,但看着寻熙面露担忧的脸,还是坚定地拒绝了他: “该的我都会,还降得住你。只是这次你逃不掉了。”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四十二章 言戏(一)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夜色深处露华浓,几座料峭的山峰间,栖息着无数的飞禽猛兽。 寻熙觉得自己又好好地睡了一觉,只是这次没以天为被地为床。 分给他的草庐不大不小,东西又样样齐全。先草幕,走几步就能到一个亭子。 亭子下面是一个药圃,药圃再下面就是无数形形色色的植物。 没有人打扰的时光十分怡然自得,昨天下的雨,也已经被这些生灵吸收得干干净净。 寻熙已经干透的布鞋踩在巨石的青苔上,一轮红日高高挂起,映照得溪水也波光粼粼。 “千你终于醒了。” 声比人先到一会儿,寻熙一抬头,看到的就是陈杪春衣角翻飞,从天上缓缓落下来。 “护山阵法就要开了,我们快去。” 陈杪春执起寻熙的手,没费多大力气被拽着腾跃而起。云巅之上,天衍山显得格外清楚。清晨的雾气吹拂在脸上。也感到十分清爽。 陈杪春率先推开了寺院的内门,里面的四个孩子已经穿戴整齐。 他们穿着统一的一身小道袍,脖子上戴着一个叮当响的项链,眼角被抹上色彩,昭示着他们将要进行的挑战。 华子恩下意识地打量寻熙,隐隐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些期待。 但是在他心目中的仙人,肯定是那种神通广大,器宇不凡的,和寻熙截然不同人。 于是他在心里认可自己的想法,并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一位最妖界最强的师傅,踏破这仙途证道成神,光是想想都令他热血沸腾。 屋里静悄悄的,孩子们的家人也早已为他们陈列打点好要需要的行李。华子恩身后有一排巨大的箱子,里面盛满了金银珠宝无数。单单是他日常穿着的华服就装了满满一大箱子。 “你们一定已经决定好了吗?踏上仙途便不能再回头。不过,你们这些家当,恐怕是带不走了。” 寻熙轻轻的说,孩子们的神情异常认真,他们的眼睛里有期待,也有热望。 寺庙里的僧人遵循着寻熙的指示,将寺院的后门打开。第一眼望过去,只有丛生的杂草。可是在孩子们定睛一看后,虚虚渺渺的是漂浮着的,怎么也望不到尽头的天梯。 华子恩瞪大眼睛,发现一阶一阶的梯子不断的变换着。它们虚无缥缈,甚不真切。看着那高高的长度。他隐隐地感觉到自己的腿都有点打颤了。 “千、千岁爷,这天梯得有多长?” 华子恩悄悄地凑到了寻熙身旁,十分没有底气地问道。 “看你造化,你能走到什么地方,这梯子便有多长。” 说完这话,陈杪春率先走到了第一阶梯子上。她拉着寻熙的手,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寻熙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天梯上就是一个踉跄。 孩子们见此,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在踏上天梯的那一刻,他们顿时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一个女孩子没站稳,软软地就要往下倒。 “小心。” 华子恩虽然感到神经有点晕眩,但还是轻轻地拉住了小女孩。 “咱们快点,争取在午饭之前赶到!” 陈杪春拉着寻熙走在最前头,十分欢快地说道。 “等等,我们为什么要去?这只是给孩子们开的天路。” 寻熙制止了陈杪春继续向上的脚步。十分不解的问道。 “你都多久没回去了,难不成还想再待在天衍寺吃上几十年斋饭?你答应过我的,欠我一个人情,到了上边你就知道了。” 陈杪春和寻熙走得丝毫没有压力,而落在后面的四个孩子已经是气喘吁吁。 华子恩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在蹭蹭地冒冷汗,巨大的压迫感已经让他几乎抬不起了头。剩下的那三个孩子更甚,有一个小女孩甚至已经哇哇地哭了起来。 “坚持住大家,这小小的天梯算什么?” 华子恩咬牙切齿地开口,一手拉住一个小朋友,他们相互搀扶着一点一点地向上爬。爬得比乌龟还慢,爬得比鱼都难。 陈杪春和寻熙等着孩子们,也是走走停停。 “呐,那小子毅力不错,照这速度,咱们一定能赶上午饭。” 寻熙不可置否。踏上这天梯后的每一步,都是让他们慢慢地接受着妖界的规则。传说仙缘天授的人可以一直不断地向上走。 寻熙和陈杪春,生来就在妖家,没有走过这凡间的天路,自然也没有去触及过那层真相。 “等等,我不行了。” 小女孩儿的粉嫩的小脸已经哭花了。她跪在了一层阶梯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陈杪春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她转身对那些孩子们说: “你们还要继续走吗?” 四个孩子谁也不想丢下谁,一致地摇了摇头。 “成,那咱就在这儿入妖门。” 她轻轻一推就把寻熙推下了阶梯。孩子们目瞪口呆,华子恩瞬间红了眼。 “你、你怎么可以?” “可以什么?” 陈杪春微微一笑,便把那四个紧紧地相互牵连的小孩子便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推了下去。随后她轻盈一跳没入了云层。 “哎呀,重新呼吸回妖界的空气真好,多久没有感受到这么充沛的妖气了?” 孩子们在阵阵失重感中不断尖叫,并在惊魂未定中听到了寻熙的这样一句调侃。 可等到他们再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大吃一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余家出产的极品妖丹,强身健体,饱含灵气,你和进阶就差了一粒妖丹的距离!” 孩子们被嘈杂的街上的物事吸引住眼球,看得眼花缭乱,心里隐隐心动,他们虽然还只是刚刚步入这里的小萌新,但他们此刻已经能展望出自己未来将要如何叱咤风云的未来。 “小朋友们,别看了,先带你们去吃饭,吃完饭再送你们去,做好心理准备吧。” 陈杪春从系在腰间的绣着麒麟的小包里掏出了两颗通身剔透的石头,里面的灵气隐隐可见,几个小朋友都看直了眼。 华子恩没有跟着陈杪春和孩子们走,而是紧紧跟着寻熙,并且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他随寻熙来到了一个简陋的百货摊,看到了一个锈绿的戒指后便移不动了腿。 “你喜欢这个?”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四十三章 言戏(二)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店铺的主人隐藏在巨大的一张黑袍之下,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小屁孩儿,就这么个垃圾,喜欢就拿去,别耽误了我做生意。” 他的态度很随意,像蛇一样碧绿的眼睛里透露着几分波澜,寻熙深深地看了看这个刀疤脸,瞥见身旁的华子恩喜不自胜地将戒指戴在了手上。 “哎,快过来,咱们要去万喜楼,马上就开宴了。” 华子恩听到这话回头望去,入目的最高的一座楼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鎏金的大字周围灵气缭绕,汇聚出三个大字:万喜楼。 看到可爱的小女孩在向他招手,华子恩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跟在了女孩身后。 万喜楼是这一带最出名的驿站,听说过去的时候还曾宴请过不少大人物 原本也是打定了主意,想让这些孩子来见见世面的。 跨过长长的台阶进入万喜楼,里面热闹极了,走到前台,接待的人也是温润有礼地服侍着客人。 “几位客官楼上就座。” 侍从十分热情地将孩子们迎了上去,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茶水,摆上了小点心。 华子恩感到有些口渴,自己斟了一杯茶,喝到口中却发现有一股温润的力量,流连全身,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他顿时感觉舒畅极了,又连忙喝了一大壶。 孩子们也学着华子恩,忙不迭地吃着分给他们的小食。食用过这里的东西,他们感到自己的身体轻盈极了,并且又重新充满了力量,方才爬天梯的半分劳累都感受不到了。 “瞧你们,慢点吃,等会儿我点的菜上上来,还有你们享受的。” 陈杪春失笑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愉悦得很。 这里果然不同于凡间,连这里的吃食都被灵力浸透着。华子他下意识地观察自己的身体,在掌心凝聚出来了一小团碧绿。 “嗯,还不错,这么一小会儿就有长进了。” 看着华子恩已经能自己调动自己的灵气,寻熙看到也是忍不住地夸赞了一口。 美味的菜肴被一道一道地呈上来:爆炒腰花,坛子肉,鱼香肉丝,复原汤,豆瓣鲤鱼,酱酥桃仁,红油抄手,椒盐八宝鸡,鲜花豆腐,全都色香味俱全,孩子们的肚皮都被吃得鼓鼓的了。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仙露琼浆。” 孩子们不能喝酒,侍从便为他们准备了一些佳露。上好的酒水倒到寻熙和陈杪春的碗里,但是寻熙却拒绝了她。 “我不喝酒。” 但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寻熙的饭量竟然顶得上他们所有人,桌子上的菜肴已经换了好几轮了,可他还是速度可观地进食着。 他吃东西一点都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除了脸色微红便没有任何变化,小腹平平殊不知里面已经装了多少只八宝鸭,实在是令孩子们难以置信。 宾客们的谈论传进寻熙的耳朵,他微微皱眉,看着一旁欢欣鼓舞的孩子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万喜楼的招待十分周到,吃完饭便有人收拾好桌子,并贴心地带给了他们一些适合小孩子吃的饭后甜点。 这大抵是华子恩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他一点都没浪费,值得长久回味的美味通通进了自己的肚子。 “吃饱喝足了,我们就去尧山,那里就是以后你们的住所,我会送你们到那里,但剩下的路需要你们自己去探索。” 用完餐后,陈杪春整个人都活络起来。她伸了伸懒腰,又从自己的麒麟袋里掏出了几片羽毛样的东西,一人一根分给孩子们。 “我就不浪费时间了,直接带你们去吧,一会儿记住不用害怕,坐稳抓好。”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四十四章 言戏(三)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老仙人念经一般的叨叨让华子恩的头开始疼起来了,他揣好那个小玉牌,转头就往回走,希望在不远处可以遇到和他一起来的孩子们。 这里可谓是人山人海,一个一个小脑袋在朝前朝后地东张西望。华子恩找不到其他孩子,顿时心下有些焦急。 “让让让让,挤什么挤!前面的都给本大爷让开!” 一道豪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华子恩一个没留神,被拥挤的人群掀翻在地,他刚想挣扎着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一只脚踩住,不动如山。 “哟呵,小鬼头跟本大爷是请礼呢?受用受用。” 华子恩抬起头,看见一个咧着虎牙大笑的胖小子,跟在他身旁的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小男孩,自己的衣服被他踩在脚下,怎么都拽不动。 “你,拿拿脚!” 华子恩憋得脸都红了,而那个小子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样,只是沉默的看向远方。 “你跟他说个什么劲,他就是个呆子!有什么事跟我说,那聋子是我的小跟班。” 虎牙小胖墩大力一拍单薄小子的肩,男孩似乎被惊吓到,一跳跳了老远。 “喂,你叫什么名字?有前途啊,要不要当我的跟班儿?以后就报我虎大爷的名,在这妖界到哪儿都横着走。” 小胖墩友好的伸出手来,将华子恩扶起,刚才被吓开的小男孩又紧紧地贴到了他的身旁,非常警惕地看着华子恩和胖墩儿接触的那只手。 “谢谢你,我叫华子恩,但我现在要去找我的师兄妹,怕是当不了你的跟班了。” 华子恩并不了解这些在妖界身份显赫的人,而他自己只是凡间的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他摸不透这里的妖界的水儿,自然也不敢招惹太多的人。 只见小胖子面露遗憾,拽着小瘦子走了,华子恩也忙不迭地跑到尧山前,好大一番周折才找到了陈杪春和其他孩子们。 “熊孩子跑哪去了?到处都找不着你。” 陈杪春狠狠地揪着华子恩的脸蛋,让他嗷嗷地叫出了声。 “路上有一个叫虎大爷的人,让我做他的跟班,我没答应,现在才找着你们。” 华子恩含着泪花儿解释,陈杪春微微一愣说道: “虎家?你别惹他们就是了。” 似乎是怕孩子们不懂事,接待的人细心地为他们解释了一番妖界基本的常识。朱雀,青龙,白虎,玄武对应着妖界下四天的四大世家,这些家族显赫又庞大,在妖界有着极大的话语权,可以说除了上三天的大宗门之外,这几个家族都是各自妖境的治安官,是他们和那些实力强悍的势力相制衡,才维护好了妖界九重天日常的秩序。 “你们这些小花骨朵儿,万里长征第一步,你们这一步都还没迈过去呢,可别给我夭在路上。” 陈杪春敲打着这些细细聆听的小脑袋,把他们一路护送回了尧山的后殿。 孩子们已经领到了自己的身份牌,自然也就分到了自己的住所,但还要等到七天之后才能参加化缘大会。 这次大会上,各大宗门都会派人来选人,造化钟神秀,这便就是很多人的岔路口。 看着自己手底下的这四个如同白纸一张的孩子,陈杪春终究还是放不下心。 “不介意给孩子们示范两招吧?” 寻熙有些惊异地抬头看陈杪春,他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似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不成,怎么不成?你早生我这么些年,修为怎么也得比我高一大截。” 对于陈杪春的问题,寻熙有些哑然失笑,他招招手对陈杪春说: “洒家不才,修为确实不怎么精进,这些年来越睡越回去,除了这一身摆脱不掉的黑气,其他的可能都还不如这些孩子们。” 寻熙自己说得够委婉了,但依旧不太相信寻熙的解释,二话没说就抓起寻熙的手,感知着 但无论陈杪春怎么探查,她所能接收到的信息就是寻熙连化缘都不足的事实。 “你这样和一个凡人有什么区别?” “洒家不才,但生而为人,本就歧途同归,凡人七情六欲,有所不及,世道大生,我亦所不及……” 陈杪春有些不耐烦,打断寻熙的话: “及什么及,我看你就是睡迷糊了,从现在开始,你跟着这些孩子,一起去尧山修行!”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四十五章 言戏(四)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一声响过一声的呼唤一股脑的全部砸进陈杪春的耳朵里,脑海里回响着的巨大而诡异的声音让她的后脑勺一突一突地疼。 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的便是一片灰茫茫的世界,强烈的不适感让她的眼睛异常的酸涩,每呼吸一口气,就伴随着几次因抗拒空气中异物入侵而产生的剧烈的咳嗦。 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也只能抬头借着视线尽头的一点红光辨析所处的环境,在极细微地发散出的几线光源里,也尽是肆意翻滚着的尘埃。 “我这是在哪里?” 抚去厚厚的一层尘土,陈杪春的双手所能接触到的,是一块冰冷的金属,这也是这个空间里唯一的东西。 不得已睁大眼睛,凭借着细致的观察,陈杪春判断这是一架手术台。 但是,为什么会是手术台?为什么她会以奇怪的姿势趴在手术台上? 周遭的物品估计早就已经化作了陈杪春吸进肚子里的土,唯一的这一大块手术台上的金属板也已经被锈蚀得不成样子。 俯趴的身体艰难地移动着,忍受着剧烈的疼痛,陈杪春终于撑起胳膊坐了起来。 四下荒芜,沉寂得可怕,陈杪春慢慢清醒,竟然也有了一种惊悚的感觉。 刚想起身,但她却忽视了手术台的高度,一个踉跄,直直地就跌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我的腰,腰,腰!” 原本就沉重的身体现在更像是散架了一般,两眼一黑,就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脑袋顶开始往下流。 陈杪春本能地用手去试探自己的伤口,这时,四下大亮,强光一照,刺激得她睁不开眼,最后脑海里的画面,是一手血的模糊印象。 “警告,警告,目标已消失,系统将在三十秒内自动摧毁,重复,自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二十五,二十四……” 像是机关启动的声音,周遭的一切在一点点地向着这个封闭的小房间崩坏,巨大的声响比起最初奇怪的声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不上顺着脖颈缓慢流动的血液和身上的疼痛,陈杪春的身体先一步反应,朝着唯一的光源冲刺。 “十,九,八……” 只差一点…… “五,四……” 打碎这块聚焦后反射着红光的玻璃,这是通往外界唯一的出口。 “二,一……” “轰——” 一声巨响,让原本四四方方的密室变成了一堆破碎的碎片,陈杪春差点以为自己会被炸成爆米花,但奇怪的是,所有的残骸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分一毫,都没有迸溅出一个圆形的范围。 “真是见了鬼了。” 眼下的状况并不乐观,她现在终于知道那束红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约莫高七八米,长十几米的非常大的一个空间,满满地充斥了这种让人感觉非常不自然的红光。 而陈杪春原来处的那个有手术台的小房间,倒像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精准地摆放在正中间,只在侧面开了一小面玻璃,打碎后堪堪能容纳她逃出来。 更诡异的是,崩塌后的碎片像是接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大小不一的尘土粒子,很快,就只剩下那块手术台。 只是现在应该不能称之为手术台了,并且陈杪春也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以那样的姿势趴在那块金属上面: 一根黝黑的杆子,通身好几处残破,只有大概两三根手指那么粗,一端从金属块左方大概三分之二的地方连接,另一段埋在地底,没有其她任何支撑,能在这上面保持平衡也绝非易事,所以她一下来就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陈杪春心里有些发怵,巨量的红色镭射线和那个令人非常在意的手术台,无一不昭示这她现在艰难的处境。 手里拿着的那块被打碎的玻璃还没来得及扔,红色的光线通过玻璃的反射聚焦在瞳孔,玻璃的镜面倒映出了一张陌生的脸: 微卷的乱发下是一张清秀的脸,只是瘦得有些脱相,薄唇,高鼻梁,下巴到脖子中段的位置有一道怪异的痕迹,不规则,在红光下看是黑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了喉咙。 “这是我吗?” 还没等陈杪春观察仔细,粘稠的血液就顺着下巴滴落到碎玻璃上,刹那间,一束光不知道是被玻璃反射还是从什么东西上发出来,短暂地接触过后一种非常令人窒息的狂热的感觉涌上心头。 “血——” 陈杪春立刻明白事情不对头,但这种极致的狂热感几乎沸腾了她的血液,她的眼睛变得血红,能看到的就只有几分钟前那模糊的血色的印象。 这像是一种极度干渴的感觉,让人上瘾,也让人毁灭。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简直抓肝挠心。 不行,她得马上离开这里。 尽管四周并无出路,但陈杪春还是十分笃定且艰难地走到已经倾倒的金属块前。 黝黑的杆子似乎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魅力,在吸引着陈杪春前进,很意外地,她可以把金属块轻轻松松地从杆子上剥离。 手上还未凝固的血液渗入杆身,原本残破的细杆子顿时光芒四起,尽管陈杪春的眼睛越发的模糊,却依然感受到了这根杆子所带来的色彩——白,无尽的纯白。 窒息的狂热感渐渐消散,陈杪春的内心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安宁。 用上全部的气力,杆子与地面的交界处终于有了几分松动,没等陈杪春把杆子全部拔下来,就十分悲催地和一堆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石土一起,措不及防的重重摔了下去。 得,梅开二度。 看来这腰算是没法要了,这波她在第二层,这样的建筑,是陈杪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不管是亲眼目睹的那超越了自然的力量,还是那根残破的杆子,甚至是她自身,都处处透露着古怪。 她的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 “后边的,都麻利点,别让风暴追上我们!” 深深的夜色中,几群小小的光点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向北方移动。 里面有几波人,行驶着相同的路线。落在最后方的一个队伍,为首的是一个壮汉,后面跟着一个腰上别着把长刀的女人,一个抱着小猪玩偶的女孩,一个高瘦的男人,搀扶着一个手里捧着水晶球的瞎婆婆,走在最后的是一个老头,风一吹,破旧衣服上两边的袖管飘了起来——她没有手。 “小加这次下地城,又淘到什么好东西?”瘦高个的声音很尖锐,音调高得有些吓人。 “唉,别提了,她除了扛回来个半死不活的人,连个毛都没捞着,看来好玩意都让前边的人给拾去了,那些赏金猎人也真是贪,说是要给我们探路,背地里的心思谁还不知道啊,就是不让我们这些自由人捞到一点好处。” 女人轻巧地把腰间的刀取下来,脱下了身上的外套,顺手扔给了旁边的女孩。 “就是啊,也就小加哥哥还舍得去救别人,多好个人啊,可惜就是生在了这么个时代,要是再往上数上几十个千年,那绝对是能得到联合国会的表彰的啊,我家列第二十八辈的太太太奶奶小时候还听说过这样的事呢!” 女孩的小脸被冻得通红,不过她没穿女人的外套,而是把衣服披在了小猪身上。 “不说也好说,这年头,这样才正常,毕竟能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天就是赚,命不值钱的。”瘦高个一边说着,一边一掌拍碎了一块挡在前面的大石头,轰隆的一声巨响,也没能引起前面队伍的关注。 尽管这些男男女女的声音都透露着满满的疲惫,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也让陈杪春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她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为首的叫小加的一个壮汉,背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包袱,十分像一座可以移动的大山,而她则像一个挂件,被乖巧地挂在壮汉的书包上。 “咳咳……” 一阵凌冽的风吹过,让陈杪春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装死失败。 “咦,她好像醒了。” 离壮汉最近的一个女人最先发现了陈杪春的动静,一头金毛大卷发的壮汉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把陈杪春放下。 “快,先喝口水。” 男人肥厚的手掌充满了力量,十分诚挚地递给陈杪春一个像石头一样的容器,中间有个孔,算是喝水用的。 “咱还得赶路,要不然赶不上去砂城的队伍,长话短说。小加,人是你捡的,你来练练嘴。” 最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小老头像是这个队伍的决策者,语气不容置疑。 陈杪春喝着水,终于感觉恢复了一些生气,但手里那个石头蛋一样的容器的重量却分毫没有减轻,而那些进了她肚子里的水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样。 正当她奇怪时,眼前的壮汉对她展现了一个十分油腻的笑脸。 “俺叫加西亚,是俺把你从地城里给拖上来的,本来以为你已经死了,想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毕竟死得其所,不对,物尽其用嘛,不过看你好像还有一口气,就把你带上了。” 一口大白牙随着加西亚的的话语一张一合,但她的单词是一个一个往外蹦的,一段话说了很长一段时间,听起来也很不通顺。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四十六章 再度(一)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喂,你上哪去了?我到处找你。” 寻熙刚混进孩子群里,就被人揪住。 也是正巧赶上了孩子们的休息时间,寻熙一回来就被那几个一起的孩子堵住,围成了一团。 “什么味道?你跑哪去了?都被腌入味儿了。” 华子恩应该是累得不轻,出了一身汗,他靠到寻熙身前一闻,皱皱眉头,十分嫌弃地说道。 寻熙抬起胳膊来,闻了闻自己的这身小衣服,确实有很浓重的一股香味儿,就和那个殿主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他不喜欢。 打下主意他就去找陈杪春。 这里的东西都造作的很,什么样的物什都有,让人给自己弄去这身上的味儿,应该也不是难事。 所有的女孩都在训练场的另一边训练。 寻熙少见到女孩子打架,但刚挤进人群,眼前的一幕就深深地刺激了他的眼睛。 训练场上两个小孩打得难舍难分,一会儿你揪揪我的头发,一会儿我敲敲你的脑袋,凶残得很。 “熊孩子,敢惹你姑奶奶我,活的不耐烦了?” 缠绕耳边的是熟悉的声音。果不其然,寻熙定睛一看,认出了这是孩子模样的陈杪春。 “少废话,看招!” 如果说陈杪春是个单纯的武力派,那么她对面的这个女孩就是妥妥的土豪党。 女孩几乎是祭出了全身的法器,一招又一式的攻击,源源不断地向陈杪春涌去。 “哼,净弄这些小玩意儿,有本事你赤手空拳地堂堂正正地和我打一场。” 陈杪春现在的实力应对这些,也显得有一些应接不暇。 在场的大多数孩子眼睛都看直了,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厉害的法宝,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凭借凡肉体凡身,在这些响当当的法器面前坚持这么久。 寻熙知道在这个空间里他们不会受伤,于是也跟着这些孩子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小屁孩,哪怕你有再多的法器,没有精进的修为,是不会有出息的。” 眼看女孩的战斗越来越趋于原始,陈杪春不想出丑,大声的冲着对面的姑娘喊。 “那也比你光躲不战,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要强!” 那个女孩有些气不过,刚想召唤出自己的伴生兽,那佛尘便从天而降,阻拦了两个怒目而视的人。 “同僚之间相互争吵,成何体统。” 被放大了的声响响彻每个人的心扉,寻熙挤在人群里定睛一看,发现是柔师傅。 “今天的练习到此结束,你们两个给我留下,其他的人赶快回到自己的寝殿去。” 那些烦人的芙蓉花又来了,像赶小鸡崽儿一样,一个一个的把这些孩子们赶回了后殿,寻熙看着被留下的陈杪春,一步三回头,陈杪春也看到了他,小脸微微一红,冲他比了一个手势。 “我去去就来,你不要乱走,已经有别的宗门的人混进来了,当好你的小朋友,我们黄昏后见。” 陈杪春清灵的声音传进耳边,寻熙走在路上稍微一愣,两人错开身来,只是有些措不及防,吓得他一个激灵。 细细的咀嚼过陈杪春的这番话,他现在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使用幻形术,混在了尧山的某处。 这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这次的秘境究竟是何来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事情会纠结在一起? 晚上绝对是惬意的时候,他们中午只吃了发的碳水,长时间的专注训练下来,小肚子已经是饿的咕咕乱叫。 寻熙正在认真的啃一个圆乎乎的土豆,但是他感觉到他的脑袋突然被人打了一下。 “喂,小白脸儿,你见到虎家的那个少爷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寻熙回头,是一个陌生的小孩子,只是脸上透露着几分和这个身体不太相容的老成。 手里的土豆美味极了,他舔干净留在手上的残渣,微微地白了这个男孩一眼,手指在空中随便指了个方向。 这演的也太假了吧,不像他,装就装的浑然天成。 寻熙的手上已经是第四个土豆了,同样又来了第二个人来向他寻人,这次是一个小女孩,千金刚要把土豆往肚子里吞,女孩就非常火大的,将土豆拍扁在桌子上。 “你骗了我。” 又是完全陌生的一道声音,但听到这里,寻熙心中也猜了个大概。 “你这个隐匿者可真不合格。” 女孩听到寻熙这话,心中警铃大作,一把锋利的刀子腰间飞出,在距离寻熙几公分的地方停住,再也无法靠近。 “你是谁?” 女孩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这话应该我问你。” 寻熙环视四周,找不到顺手的东西,就拿起了刚使用的筷子,上面还留着他的口水,动作迅猛地向女孩戳去。 “天干地支,上行下合。” 寻熙小声地念叨着口诀,筷子从女孩的一个又一个穴位上慢慢掠过,最后除了一张依旧是孩子模样的脸,女孩脖子以下的地方已经完全变成了金刚大汉的模样。 “哎呀,抱歉,点错了一个穴位。” 寻熙有些歉意的抬头,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一个身材魁梧的女孩,一个没忍住哈哈笑出了声,好一个金刚芭比。 这个隐匿者似乎也感到了窘迫,但筷子就在他的脖梗之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寻熙憋着笑,看着他慢慢地说: “这是小孩子的地方,你一个老男人来这里,怕是不合适吧?” 女孩的小刀也被寻熙轻巧地抽出,别在了他的腰间,他牵着“女孩”的手,一起走回最角落的饭桌上,又剥开了第五个土豆。 “你到底想干嘛?” 女孩被寻熙点了穴位,动弹不得,但他宽阔的身体非常憋屈的缩在小小的座位上。 “别急,向你打听点事儿。” 第五个土豆剥好,寻熙发现有一处剥的不完美的地方,非常遗憾的放下土豆,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把这个没剥好的土豆塞到了“女孩”嘴里。 “我不欺负你,但你得实话实说,我知道你们的影门的人不杀人不害人,只去做一些情报工作,对不对?” 女孩的嘴里艰难地塞下了一个土豆,撑得她腮帮子都圆圆的。 但是她的脸实在是和她的身形不匹配,对于这个问题,看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寻熙憋着笑,继续问道: “你是在替惊鸿门的人做事,对吗?” 女孩脖颈上有一个羽毛的标识,虽然很小,但还是被寻熙捕捉到了,这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门派,但做事喜欢张扬,凡是能和这个门派能扯上一点点关系的东西,都会有这个标识。 女孩继续点头。 “这次的秘境不寻常是吗?” 女孩再次点头,并终于艰难地将土豆吞了下去。 “这次会有多少宗门来?” “全部。” 听到这话,寻熙微微皱起眉头,他轻轻的拭去女孩脸上沾的土豆屑,不怒自威的问道: “你还知道什么?” 女孩惊恐地想要从座位上挣扎起来,但是却被寻熙死死地按住。 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看样子是这幻形术要先从他的里面崩不住了。 寻熙怕他的变化会引来周围人的注意,点通他头上的穴位,把这张女孩的脸给保留了下来。 “隐匿者,永远不能在外人面前现出原形,对吧?我可不想看到你死在我面前。” 寻熙坐回座位,看着惊魂不定的“女孩”,土豆已经吃完了,他开始扒自己碗里的热汤。 女孩没有感受到寻熙的恶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斟酌了许久,终于开口: “这不是普通的秘境,而是一位上古大能的衣冠冢。” 这个消息石破天惊般地在两个人之间传递,寻熙面不动色地喝完碗里的热汤,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那你来到尧山是为了探查什么?” 寻熙的态度难得的认真了起来,他盯着对面的“女孩”,似乎是想看到他眼底所有的想法。 “我要确定虎家的那个少爷是不是真的是白虎传人,这次秘境可能与他有关。” “他是虎家的二少爷,而虎家的大少爷已经多年销声匿迹,不知是死是活,白虎的传承极有可能会落到他的身上。” “这是惊鸿门交给我们的二级任务,我言尽于此。” 寻熙听到这话,不禁沉思道,几千年未见,仙界的势力竟然凌乱到如此地步,怪不得有这么多卑鄙无耻之人,将主意打到一个小孩子身上。 用餐的时间结束后,孩子们被疏散,女孩溜得比兔子还快,饶是有成百上千个根茎的芙蓉花都没能追上她。 寻熙觉得他有必要和陈杪春商议此事,这小小的尧山,也不是什么和平之地。 如果真的要面临妖界的高手,就不是这些小小的小孩子们所能承受的了。 夜风习习,人群的喧嚣消散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无言的寂静。 寻熙趁着这些小萝卜头们睡着,悄悄从窗户里翻了出去,虽然他今天放走了一个隐匿者,但指不定这里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不怀好意的人。 他向来随性惯了,但是看着这些尚未长开的小孩子们,他终究是忍不下心来放手不管。 夜闯女孩子的寝殿,这样不耻的事,寻熙是干得出来的。 只见他蹑手蹑脚,还象征性地蒙了块黑布在脸上。 他的步伐神出鬼没,几乎是没弄出一点动静,清风从姑娘们的脸上掠过,寻熙憋着一口气,到处找寻陈杪春的身影。 “喂,你干嘛呢?” 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 好在屋里很黑,谁都看不清楚谁的脸,寻熙不敢回头,只是掐着嗓子哼哼了几声,装作没睡醒的样子。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四十七章 再度(二)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女孩见他没有回答,也挺识趣地绕了过去,突然有一只手拍在了寻熙身上,让他几乎吓得要跳起来, “这么等不及就来见我了?” 好在这次是陈杪春。 两个人一前一后悄悄地溜出了寝殿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后山。 夜晚的后山灵气缭绕,异常美丽,温柔的月光洒在身上,叫人十分舒适。 寻熙一五一十地把探听到的情况说给陈杪春,陈杪春惊讶地微微张开小嘴,面色凝重。 “原来那个预言会发生在这里。” 陈杪春表现得非常纠结,她不断地搓着小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本来不想惊动她的,但是现在没办法了。” 陈杪春非常遗憾地说到,她微微掀开衣领,从脖子里掏出来了一个血色的琥珀。 这块华贵的琥珀在月色下闪着红光,深刻的血色似乎凝滞着某种强大的东西,深深地吸引着他们的视线。 “等会儿她问什么我们答什么,别掉链子。” 陈杪春一脸凝重地看了寻熙一眼,扯下脖子上的吊坠,咬破指尖往里面滴了一滴血。 寻熙先是疑惑,而后又感到震惊,那滴血融入血色的琥珀,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引起的一丝涟漪,无声无息地掀起了滔天巨浪。 血色将他们笼罩,巨大的威压,让两个人动弹不得。 陈杪春紧紧地牵着寻熙的手,身上涌出的灵气渐渐汇聚在了这个血阵里面。 直到血光刺激得他们完全睁不开眼,一道空灵的声音猛然响起: “汝为何人?” 一种遥远的,巨大的力量将他们笼罩,厚重的声音落在他们头上,十分的震撼。 寻熙甚至都能感觉到陈杪春的指尖在微微地颤抖。 “陈杪春。” “寻熙。” 没有任何理由的,这个答案从他们两个口口中脱口而出,寻熙无法反抗这种特殊的力量,只能任凭这犀利的目光扫过他们身上。 “妖境?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厚重的声音微微感叹,在一片血色当中,显得十分沧桑。 “你们看上去只是些娃娃,不应该见汝。” 眼看血色将要消散,陈杪春率先反应过来,她再次逼出了指尖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浇灌在这个血色的琥珀上。 “前辈等等,晚辈有事相求!” 陈杪春手上的血越流越厉害,到最后近乎止不住地流,寻熙看得心痛,他密切的观察着神秘人的位置,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琥珀。 “万家虽然已经覆灭,但他们留下的遗迹,还在!” 平地起惊雷,此话一出,血色无尽地向上翻涌,寻熙清楚地看到在无边血色中间,竟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一瞬间,这个世界最冷酷,最无情,也最庞大的东西终于不再蛰伏,巨大的身躯在血色之后翻涌,带给人们的是无限的恐惧。 “呵呵,万家,宿命啊。” 从血幕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形,她身后的巨大的身躯依然在翻涌,可她却步履稳健,活像一个战士。 她的背后的光与影凝聚出一把巨大的大刀,似乎是听到了现实的呼唤,这把巨剑发出了铮铮的嘶鸣。 寻熙眯起双眼紧紧地盯着从血色中慢慢浮现出来的这个女人。 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这只是幻象,而并非真实。只有抵御住心中的恐惧,他才得能看清事情的真相。 血色琥珀只是载体,而真实的鲜血才是把它吸引到这里来的道具。 毫无疑问,现在浮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强大的灵体。 “小朋友们,你们可不要后悔,我已经在混沌之地缠绵太久,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世界了。” ”万家的祸根我会铲除,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你们其中一个人当做我的寄体,你们谁来?” 无比清晰的女声传出,血色的灵气也已经缭绕到了他们身上。 寻熙和陈杪春面面相觑,巨大的灵气席卷而来,叫人无法不心笙摇荡。 所谓灵体,乃是游离这三界之外,遨游于四海之间的天成之物。 人死后大多是身死而道消,而由天地造化所凝聚出的灵体,则是死后魂魄唯一能昄依的载体。 眼前的这个灵体强大到异常,但情绪却没有丝毫起伏,似乎是三魂丢了一魄。 巨大的血刃横亘在他们之间,逼迫他们作出选择。 “我来吧,她是女的,住在你身体里我心里不舒服。” 寻熙对陈杪春的话感到有一分好笑,可还没等他扯开嘴角,一道冲天的血光,注入了陈杪春的身体。 她的脸被无边的血色映照得通红,一双黝黑的眼睛也渐渐浸润了血色。 这可不得了。 如果寻熙没猜错,这边血色的背景下所映出的应该是数万年前的一场战役,这就是战场,也是这个灵体的葬身之地。 血液的颜色很浓厚,让人身临其境,千军万马的镇迫让寻熙有了一种自己也要狗带的感觉。 渐渐地,血光散去,四周的一切再次回归寂静。 陈杪春眼底的余光非常闪亮,寻熙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却只收获了毒蛇一样犀利的目光。 这是寻熙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大的灵体,他并不了解灵体的存在方式是如何,陈杪春看上去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放在她手心的那颗血色的琥珀,却已经失去了原先的光彩,彻底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一块石头。 “你没事儿吧?” 寻熙不禁有些担忧的看向陈杪春,她似乎还没回过神,寻熙刚想戳戳她发白的脸,那只嫩白的小手就率先打掉了寻熙将要靠过来的那只手。 猛然之间,陈杪春轻而易举地将寻熙提起来,冷漠的眼神如冰雪一般寒冷。 但她的表情很是怪异,一只手飞快地在寻熙身上动作,她樱桃般的小嘴却非常惊恐的说: “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异常繁复的一个决,在寻熙的身上落下。 寻熙心里觉得苦涩,不管是锁仙决,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倒霉到现在,都往他身上钻。 突然在耳边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这是千因结,有了它我才能联系到你们两个人。无论你们当中谁遇到了生命危险,我都会显现,这是天道的法则。” 陈杪春只有嘴在动,但是这声音却不是她的,那个灵体已经融入了她的身体,让她倍感不适。 “我只有一个要求,到了万家的遗迹,无论你们要做什么,到最后我都会亲手毁掉他。” 随着这道声音慢慢消失,陈杪春像扔烫手山芋一样地扔掉了寻熙。 寻熙扑通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屁墩都生疼。 他看着陈杪春仔仔细细地拍打自己的身体,似乎在确认过身体的归属权重新回来,她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这滋味真不好受。” 一个身体里存在着两个灵魂,本就属于逆天而行,寻熙也不禁担忧起陈杪春的身体来,但他更关心的是这样违反常纲的东西,陈杪春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 对于这个问题,陈杪春回答: “有人送给我一只三阶的妖兽,这个琥珀就镶嵌在妖兽的妖丹里。他说是你的弟弟” 寻熙疑惑,他什么时候有了个弟弟? 他们一系向来最看重血脉传承,每一代只需要一个嫡系,否则一山不容二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除了有几个哥哥腹死襁褓之中外,和他同辈的并没有直系的亲人。 况且他比虎家的大少爷也好不到哪里去,寻家都是有血性的人,看着他也烦心,千年也不曾来寻。 毕竟出了当年那么一件事,他无法接受寻家,寻家也无法接纳他。 所以这是又给他搞出来了一个弟弟? 在陈杪春的描述中,这个所谓的弟弟,同样神出鬼没。 寻家向来低调久了,但依然没有人能够撼动他百世大家的地位,而陈杪春第一次见到这位弟弟,是在由两家共同合办的先尘会上。 “他挺厉害的,击败了所有的对手,是那年的武魁。不过他始终戴着面具,我也没有真正见过他的脸。” 对于这个回答,寻熙忍不住去猜测,寻家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是不是他不在,弄出了这么一个傀儡?又或是有什么不可示人的面目? 打更的声音响起,再过不久就会有芙蓉花来巡逻,不日后就是化缘大会,寻熙和陈杪春商议后,决定在那天见分晓。 那个灵体一直没有动静,即使寻熙再不放心,终究还是先放陈杪春回去。 既然是寻家的东西,就不会害寻家的人,但他要考虑是否真的有必要再回去一次寻家。 长夜漫漫,终有尽头,荒野再大,也有穷处,男孩子们的寝殿里呼噜声四起,平时睡的比猪都香的寻家,此时却是了无睡意。 是他年纪太大了吗?跟不上这时代的思路,从头来过,却卷入这么麻烦的事情。 千因结的图案刻在手背上,在月光下煞是好看,想到陈杪春,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几分责任感。 寻家是个庞大又繁复的家族,无情又冷漠,他自幼跟着师傅修行,对于寻家则是无话可说,寻家带给他的只是一个出身,一个无法更改的身份,一个无比沉痛的过去。 长夜未眠,浪人独醒,寻熙越想越气,自己怕不是遇上了什么大麻烦!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四十八章 再度(三)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七天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就悄然过去了,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实在是不足挂齿。 由于这次化缘大会的效力被说得过于怪力乱神,尧山的孩子们都忙不迭地花式内卷。 寻熙也曾努力修行过,但在这里他还是感到自己已经卷不活了。 答应芊云殿主的事情还没有个着落,寻熙浑水摸鱼到现在,虽然自己不去想去掺合,但这不代表着麻烦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小寻,你准备好了吗?” 罗念的情绪显然有些高涨,清晨一大早他就起来到处伸展手脚。 孩子们把自己的小衣服穿戴得整整齐齐,并仔仔细细地擦拭好了昨天老仙人给他们发的小木剑,今天的化缘大会无疑是最瞩目的。 孩子们欢欣雀跃,寻熙近日复杂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尧山在今天可是大变了样,穷奢极侈,鎏金的大大的楹联挂在正殿前,话缘大会的擂台也早已在前殿布置完成。 芙蓉花格外的地忙碌,大大小小的根茎都托举着不同的东西,小侍从们也飞来飞去,从东到西,尽是一派繁忙喜悦的景象。 芊云今天的装饰与平时也有了些不同,一声厚重的袈裟外,披了一层彩色的霞衣,她那张苍白的脸也似乎精心调整好了妆容,赤艳艳的口脂抹在唇上,显得非常光彩。 “大华,你说这次我们会不会被选上?” 罗念显得有些踌躇,他不断地发问一旁正在打着瞌睡的华子恩。 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华子恩因为化缘大会,仪式开始的前个晚上激动得睡不着觉,早上又吃了比往常更多三倍的食物,这会儿已经是撑得昏昏欲睡。 “这可不好说,这么多宗门呢,对了,你最想进哪一个宗门?” “朝影阁的侠士都特别帅气,惊鸿门里的姑娘多,也挺不错,不过要我说啊,最好的当是无量宗,能进去的可都是些人才!” 罗念掐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着一些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叫的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宗门,这些宗门也早就派了代理人提前在会场上布置开来。 这次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彰显自己门派的威风,更多的是为了选拔好的苗子,能让他们在秘境里拥有优势。 所以门派的门面十分重要,这也是这些芙蓉花如此忙碌的原因之一。 “行了,拿好自己的号码牌,挨个去抽签,抽到谁跟谁打,一直轮到最后一位,最后计算排名,得出分数最高的人,才最有可能进入自己想进的门派。”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双向选择的过程。这次化缘大会显然是不可小觑,除了化缘殿殿主坐镇,妖界下四重天的四大世家也都派了主管来。 “我都说了我不要你们管!” 不远处,寻熙听见有人在争吵,一群穿着黑袍的人围住了一个人,寻熙凑过去看热闹,却在人群熙攘里看见了虎家小少爷的脸。 “家主说了,这次化缘大会非同小可,这东西少爷你一定要收好。” 一个瘦条的男子俯下身来,递给小胖墩一个东西,小胖墩面露难色,随后变得愤怒,他把手里的东西狠狠的摔在地上,转身就要走。 那个不说话的小男孩默默地捡起地上的东西,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末了,那个瘦条的男人看着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一声叹气。 “黎主管,入座吧,虎纳少爷自有他的考量,以他的资质,绝对能进入无量宗。” 这些侍从的工作有条不紊,面对混乱大总管的指挥也非常及时。 孩子们到侯场的地方等待了没多久,就能听到前面传来芊云殿主开宣布开场的声音。 孩子们之间的比赛极有效率,后山开辟出的那处空间已经被搬到了正殿的前方,在一块块高台上,一场场的较量下优胜劣淘,更具有优势的孩子会被选拔出。 积分榜上的排名不断变化,寻熙没有什么压力,赢了两局,暂时排在第68位。 “小寻你运气真好,我下场要和虎家的少爷比,他体格这么健硕,我怕是敌不过他。” 罗念看着手里的签,十分忧愁。 “没事儿,你还有好几局呢,输掉这一局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大华,抽到的对手个个都是硬骨头,还不是这样一路引过来了?” 华子恩的手气臭,确实也是臭到了一定的地步,他和寻熙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是简易模式,一个是地狱模式。 他手上的那把小木剑已经矬痕满身,再也不复原先崭新油亮的模样。 看台上的看客很多,为了更好地观察到孩子们,直接搭起了高楼。 寻熙注意到这些生面孔,他们虽面不动声色,但心里想着的事情,绝对比在场的孩子们所想象的事情要复杂得多。 比赛刚进行到中旬,正是火热的时候,虎家的少爷已经连胜五场,所向无敌,只是这次他面临了一个蒙着脸的小男孩,寻熙只看了一眼,就心道不妙。 不是影门的人,却使用了幻形术,对上虎家的少爷,他究竟要如何? 寻熙来不及多想,他悄悄地靠近擂台,虎家少爷的功法稳准狠,但小男孩的步伐则是诡异至极,连以寻熙这样的眼力都没有捕捉到其间的规律,这已经不是仅仅一个小小的小孩子所能拥用的功力。 在场的人都焦灼着心,虎家的主管似乎也感受到事情不对劲,他刚想起身叫停这场比赛,异端发生了。 一股浓厚的黑气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是非常诡异的烟雾,这些烟雾由灵气所化,模糊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里面奇怪的味道也屏蔽了所有人的感知。 寻熙离擂台已经很近,但是仍没有赶上小男孩出手的那一刻。 “命本该此。” 异常嘶哑的声音从男孩口中发出,眼看他的那把木剑变成了由黑气凝聚出来的利刃,虎家少爷马上要躲避不及,寻熙一时着急,立马扯下自己手上的麻绳,想吸引住那团黑气。 但这却并没有改变它的路径。 “锁妖决?该死!” 寻熙的实力显然没有足够的对黑气的吸纳力。 情急之下他不得已抛出自己手上的木剑,自己的妖气蔓延在木剑的周围,瞬间木剑化成无数琐屑的碎片。 他用力一挥衣袖,无数的碎屑便扑面向小男孩撒去,一片朦胧之中,他对着虎家的少爷大喊: “快躲开!” 寻熙的土遁术修行的并不是很好,等到他爬到地面上时,身上已经是沾满了泥灰。 他刚想潜入战场,却发觉此处却是寂静无声。 灵气依然没有消散,浓厚的阴霾笼罩着大地。尧山曾经辉煌秀丽的景象,也一一被隐没在了这层阴霾之中。 寻熙行走在地上,不敢大意。 直到他将这尧山的正殿和前殿都绕了一圈,却依然没有发现这些人与外来者的踪影。 “人都去哪里了?” 寻熙心下疑惑,操控起灵气探查这附近的东西。 这些打斗者们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除了一地狼藉,根本无法找寻到他们存在着的痕迹。 芊云殿主扔下的那副彩纱依旧在地上。 现在它沾满了血污和尘土,早已不复原先光鲜亮丽的模样,可是寻熙却在这上面发现了一丝端倪。 “幻境。” 这种云霞织就的彩纱本应吸纳天地灵气,而躺在地上的这一摊却是死气沉沉。 这就意味着寻熙进入的并非真实,又或者说他们今天的所见所感,所闻所得亦非真实,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那份画像里。 耍弄帽子戏法并不非难事,但是操纵着妖法并让里面的人受伤流血,并将幻境中发生的结果变为真实,寻熙虽然不知道这是何手段,但一定非正道所作为。 “几千年前就玩腻了的把戏,反倒让他套在这里头了。” 寻熙初步判定,施法的人至少创造了双重幻境。 一层幻境让他们脱离真实世界,另一重幻境让那些小人有机可乘,得以攻击到他们的本体。 但是令他奇怪的一点是,芊云殿主向来以这样的法术闻名,她的见识和能力都超乎常人,不应该让现状变成这样。 除非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也无法掌控的事,否则一位炼虚期的大能,不会容忍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寻熙不急不徐,细细地感受着这层无人之境。 微风慢慢吹拂着他的衣摆,一步成实,千步为虚。 幻境解得不容易,而且他也受到了影响,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他又爱又恨的老人的脸,似乎就在不久之前,老人还在对着他叮嘱: “换幻法到极致,便分不清真假,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我不建议你接触这样的人,他会害了你,也会害了自己。” 想到这里寻熙自嘲一笑,他大概是已经猜到芊云殿主究竟想要他获得什么了。 周老君一心问道,丹要炼,牌要打,追求长生却是他永恒的命题,他也曾一度走火入魔过,断了子嗣的可能,而芊云只是过继给他的一个孩子,现在却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绝不是意外。 现在他是要找的就是芊云留下来的痕迹。 那个法杖施出来的摄魂术,让所有人进入了幻象,她想围困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在座的各位大人。 破境之法就是施术人最恐惧的东西,寻熙仔细回忆,然后坦然地化出一把匕首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直到匕首划破了脖子,展现出清晰的一道血痕,这幻境果然有了几分松动的迹象。 “害怕无辜的生命吗?到底还算有点良知。” 趁着幻境不稳定,寻熙一股作气,用手上的血刃斩破了这场闹剧。 耀眼的白光一闪,再次睁开眼时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 原本战斗激烈的人,此刻却如同一个个的傀儡一般,他们机械地围绕着悬在他们上空的法杖,一圈一圈地行走,漫无目的,也没有理由。 巨大的法杖悬在他们的上空,慢慢的吸纳着由他们身上所焕发出来的灵力。 场面诡异极了,寻熙仔细找寻芊云的身影,却只在地面上看到了她身上的袈裟。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四十九章 再度(三)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喂,你上哪去了?我到处找你。” 寻熙刚混进孩子群里,就被人揪住。 也是正巧赶上了孩子们的休息时间,寻熙一回来就被那几个一起的孩子堵住,围成了一团。 “什么味道?你跑哪去了?都被腌入味儿了。” 华子恩应该是累得不轻,出了一身汗,他靠到寻熙身前一闻,皱皱眉头,十分嫌弃地说道。 寻熙抬起胳膊来,闻了闻自己的这身小衣服,确实有很浓重的一股香味儿,就和那个殿主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他不喜欢。 打下主意他就去找陈杪春。 这里的东西都造作的很,什么样的物什都有,让人给自己弄去这身上的味儿,应该也不是难事。 所有的女孩都在训练场的另一边训练。 寻熙少见到女孩子打架,但刚挤进人群,眼前的一幕就深深地刺激了他的眼睛。 训练场上两个小孩打得难舍难分,一会儿你揪揪我的头发,一会儿我敲敲你的脑袋,凶残得很。 “熊孩子,敢惹你姑奶奶我,活的不耐烦了?” 缠绕耳边的是熟悉的声音。果不其然,寻熙定睛一看,认出了这是孩子模样的陈杪春。 “少废话,看招!” 如果说陈杪春是个单纯的武力派,那么她对面的这个女孩就是妥妥的土豪党。 女孩几乎是祭出了全身的法器,一招又一式的攻击,源源不断地向陈杪春涌去。 “哼,净弄这些小玩意儿,有本事你赤手空拳地堂堂正正地和我打一场。” 陈杪春现在的实力应对这些,也显得有一些应接不暇。 在场的大多数孩子眼睛都看直了,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厉害的法宝,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凭借凡肉体凡身,在这些响当当的法器面前坚持这么久。 寻熙知道在这个空间里他们不会受伤,于是也跟着这些孩子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小屁孩,哪怕你有再多的法器,没有精进的修为,是不会有出息的。” 眼看女孩的战斗越来越趋于原始,陈杪春不想出丑,大声的冲着对面的姑娘喊。 “那也比你光躲不战,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要强!” 那个女孩有些气不过,刚想召唤出自己的伴生兽,那佛尘便从天而降,阻拦了两个怒目而视的人。 “同僚之间相互争吵,成何体统。” 被放大了的声响响彻每个人的心扉,寻熙挤在人群里定睛一看,发现是柔师傅。 “今天的练习到此结束,你们两个给我留下,其他的人赶快回到自己的寝殿去。” 那些烦人的芙蓉花又来了,像赶小鸡崽儿一样,一个一个的把这些孩子们赶回了后殿,寻熙看着被留下的陈杪春,一步三回头,陈杪春也看到了他,小脸微微一红,冲他比了一个手势。 “我去去就来,你不要乱走,已经有别的宗门的人混进来了,当好你的小朋友,我们黄昏后见。” 陈杪春清灵的声音传进耳边,寻熙走在路上稍微一愣,两人错开身来,只是有些措不及防,吓得他一个激灵。 细细的咀嚼过陈杪春的这番话,他现在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使用幻形术,混在了尧山的某处。 这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这次的秘境究竟是何来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事情会纠结在一起? 晚上绝对是惬意的时候,他们中午只吃了发的碳水,长时间的专注训练下来,小肚子已经是饿的咕咕乱叫。 寻熙正在认真的啃一个圆乎乎的土豆,但是他感觉到他的脑袋突然被人打了一下。 “喂,小白脸儿,你见到虎家的那个少爷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寻熙回头,是一个陌生的小孩子,只是脸上透露着几分和这个身体不太相容的老成。 手里的土豆美味极了,他舔干净留在手上的残渣,微微地白了这个男孩一眼,手指在空中随便指了个方向。 这演的也太假了吧,不像他,装就装的浑然天成。 寻熙的手上已经是第四个土豆了,同样又来了第二个人来向他寻人,这次是一个小女孩,千金刚要把土豆往肚子里吞,女孩就非常火大的,将土豆拍扁在桌子上。 “你骗了我。” 又是完全陌生的一道声音,但听到这里,寻熙心中也猜了个大概。 “你这个隐匿者可真不合格。” 女孩听到寻熙这话,心中警铃大作,一把锋利的刀子腰间飞出,在距离寻熙几公分的地方停住,再也无法靠近。 “你是谁?” 女孩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这话应该我问你。” 寻熙环视四周,找不到顺手的东西,就拿起了刚使用的筷子,上面还留着他的口水,动作迅猛地向女孩戳去。 “天干地支,上行下合。” 寻熙小声地念叨着口诀,筷子从女孩的一个又一个穴位上慢慢掠过,最后除了一张依旧是孩子模样的脸,女孩脖子以下的地方已经完全变成了金刚大汉的模样。 “哎呀,抱歉,点错了一个穴位。” 寻熙有些歉意的抬头,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一个身材魁梧的女孩,一个没忍住哈哈笑出了声,好一个金刚芭比。 这个隐匿者似乎也感到了窘迫,但筷子就在他的脖梗之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寻熙憋着笑,看着他慢慢地说: “这是小孩子的地方,你一个老男人来这里,怕是不合适吧?” 女孩的小刀也被寻熙轻巧地抽出,别在了他的腰间,他牵着“女孩”的手,一起走回最角落的饭桌上,又剥开了第五个土豆。 “你到底想干嘛?” 女孩被寻熙点了穴位,动弹不得,但他宽阔的身体非常憋屈的缩在小小的座位上。 “别急,向你打听点事儿。” 第五个土豆剥好,寻熙发现有一处剥的不完美的地方,非常遗憾的放下土豆,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把这个没剥好的土豆塞到了“女孩”嘴里。 “我不欺负你,但你得实话实说,我知道你们的影门的人不杀人不害人,只去做一些情报工作,对不对?” 女孩的嘴里艰难地塞下了一个土豆,撑得她腮帮子都圆圆的。 但是她的脸实在是和她的身形不匹配,对于这个问题,看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寻熙憋着笑,继续问道: “你是在替惊鸿门的人做事,对吗?” 女孩脖颈上有一个羽毛的标识,虽然很小,但还是被寻熙捕捉到了,这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门派,但做事喜欢张扬,凡是能和这个门派能扯上一点点关系的东西,都会有这个标识。 女孩继续点头。 “这次的秘境不寻常是吗?” 女孩再次点头,并终于艰难地将土豆吞了下去。 “这次会有多少宗门来?” “全部。” 听到这话,寻熙微微皱起眉头,他轻轻的拭去女孩脸上沾的土豆屑,不怒自威的问道: “你还知道什么?” 女孩惊恐地想要从座位上挣扎起来,但是却被寻熙死死地按住。 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看样子是这幻形术要先从他的里面崩不住了。 寻熙怕他的变化会引来周围人的注意,点通他头上的穴位,把这张女孩的脸给保留了下来。 “隐匿者,永远不能在外人面前现出原形,对吧?我可不想看到你死在我面前。” 寻熙坐回座位,看着惊魂不定的“女孩”,土豆已经吃完了,他开始扒自己碗里的热汤。 女孩没有感受到寻熙的恶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斟酌了许久,终于开口: “这不是普通的秘境,而是一位上古大能的衣冠冢。” 这个消息石破天惊般地在两个人之间传递,寻熙面不动色地喝完碗里的热汤,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那你来到尧山是为了探查什么?” 寻熙的态度难得的认真了起来,他盯着对面的“女孩”,似乎是想看到他眼底所有的想法。 “我要确定虎家的那个少爷是不是真的是白虎传人,这次秘境可能与他有关。” “他是虎家的二少爷,而虎家的大少爷已经多年销声匿迹,不知是死是活,白虎的传承极有可能会落到他的身上。” “这是惊鸿门交给我们的二级任务,我言尽于此。” 寻熙听到这话,不禁沉思道,几千年未见,仙界的势力竟然凌乱到如此地步,怪不得有这么多卑鄙无耻之人,将主意打到一个小孩子身上。 用餐的时间结束后,孩子们被疏散,女孩溜得比兔子还快,饶是有成百上千个根茎的芙蓉花都没能追上她。 寻熙觉得他有必要和陈杪春商议此事,这小小的尧山,也不是什么和平之地。 如果真的要面临妖界的高手,就不是这些小小的小孩子们所能承受的了。 夜风习习,人群的喧嚣消散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无言的寂静。 寻熙趁着这些小萝卜头们睡着,悄悄从窗户里翻了出去,虽然他今天放走了一个隐匿者,但指不定这里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不怀好意的人。 他向来随性惯了,但是看着这些尚未长开的小孩子们,他终究是忍不下心来放手不管。 夜闯女孩子的寝殿,这样不耻的事,寻熙是干得出来的。 只见他蹑手蹑脚,还象征性地蒙了块黑布在脸上。 他的步伐神出鬼没,几乎是没弄出一点动静,清风从姑娘们的脸上掠过,寻熙憋着一口气,到处找寻陈杪春的身影。 “喂,你干嘛呢?” 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 好在屋里很黑,谁都看不清楚谁的脸,寻熙不敢回头,只是掐着嗓子哼哼了几声,装作没睡醒的样子。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五十章 再度(五)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陈杪春发现这样的事情后,心情反而好了起来。 既然那些妖修们已经心知肚明,她也便在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 “小姐,您有何事?需不需要我们通报?” 陈杪春连看都没有看,越过两边的侍卫,轻盈地踏出大殿。 穿盔戴甲高大又威猛的妖修拦住她,陈杪春虽然看不出来他的品种,但他头上硕大的犀角确实不容忽视。 果然在块头上她不占优势。 “我只是随意走走,你们不用拦我。” 但这样的回答似乎并没有得到他们的许可,陈杪春轻轻地咬了一下唇,说道:“我要去见寻熙大人。” 陈杪春表面上的身份是寻熙的心腹,虽然有很多妖修并不相信一个弱小的人类能为一个大妖带来什么,但摆在他们眼前的事实并没有任何地方能够质疑。 “殿外设置了结界,你出不去的。” 凭借他们百年的修为,都难以逾越的地点,一个人类的小姑娘又有什么办法? 这下那两个妖修索性不再管陈杪春了,结界以内随她晃悠,量一个小小的人类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陈杪春倒是不在意这些妖修的看法,毕竟她此行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过了月上桥,来到了结界的边界,那里有非常强烈的东西影响着她的感受。 明晃晃的颜色映照在脑海里,看来这里的麻烦并不止有一个。 “嫩黄的妖气,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你似乎是来错地方了。” 陈杪春的面前正对一个拱形的石门,非常奇怪的是这个石门就这样兀自孤立于此,迟了围绕在它旁边的一层又一层在妖界随处可见的三生草,其他并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 虽然在结界以内,但估计平时也是鲜有人打理,摞起的石头参差不平的地方不说,样式上也是没有任何的造型和配色。 但这些都不是吸引了陈杪春的地方。 有人给她故意留了一处这样的信息,不知道是以何目的。 手里的折扇一合,心下便打定了主意,虽然寻熙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但那把妖刀她势在必得。 “姑娘不好了!有外敌入侵,寻熙大人受伤了!” 还没有等陈杪春沉浸于这一处截然不同的明黄色妖气,之前拦下她的妖修连自己手里的武器都没有带来,隔着十几米就冲她大喊。 陈杪春转过头,但之前吸引她的那几番感觉立马消失不见。 天上下起了非常细的雨,清冷的感觉慢慢在心间化开。 …… 受伤的不是寻熙,而是寻熙带回来的一个陌生人。 那妖修听事情也是大喘气,估计那些没头没尾的流言也都是走他这样的人口里传出来的,但情况好在陈杪春终于有机会出门了。 地方也很不一般,是最负盛名的青玄第一药堂,百草堂。 一座古楼式的建筑,处处精巧,玲珑有致,身为一者的她也不得感叹建筑者的巧夺天工。 一进门,便是熙熙攘攘求药的人群,深吸一口药香,是无比的畅快。 陈杪春大体地看了一下百草堂的构造。复式的五层楼,高大又雄伟。一楼是普通的草药,一般人都止步于一楼,越往上,等级就越高。二楼是稀缺的草药好品质尚好的丹药。而三楼,就是有钱人的拍卖场。至于四楼和五楼,没有人看过,想必也是更珍贵的存在。 拿着手中这五百两,在一楼转了一圈,买了一些必不可少的常规草药,转身上二楼。 二楼相对于一楼来说感觉是宏伟多了,每一件摆在这的东西,定不是凡品。 环顾四周,陈杪春的目光被一株半死不活略带枯黄的草吸引了。 九月黎空草,啧啧,真是好东西,也许能治好寻熙带回来的那个人。 陈杪春这样想着,走近了这株不太一样的九月黎空草,仔细地观察起来。 看样子这株草在这里放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根部略带枯黄,这倒是无关紧要,关键就在于它叶头的黒黎,漆黑的已经算品质;较好的了,这株九月黒黎草,叶尖不是黒色,而是更为高深的黒紫色,看不出其品质,但陈杪春却觉得这有可能是她在旷世医书上看到的超品的黒黎草。 九月黎空草,又叫黒黎草,顾名思义,高大上的它配合其他几株超神品灵草属于救命的神药,救人当然也不在话下。 这株草也许就是她们来这里的目的 一个侍从走过来,陈杪春向他简单说明了她要这株草的意愿,但是这侍从却没有立刻和她进行交易,而是让她稍等,一溜烟地不见了,可见这侍从的妖力很高。 正当她奇怪时,这侍从又闪回来了,只是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 “姑娘,这位是这株仙草的原主人,不知道你用这九月黎空草有什么用处?”那侍从毕恭毕敬地说。 陈杪春撇了撇眼角,觉得这可真是麻烦,买株草都要汇报用处,难道还怕我做什么坏事不成?原主人都来了,一来二去的搞得还真是麻烦。 “用它来救人,活血养颜也不错。”陈杪春倒也没啰嗦,就算把用处告诉他们,也不碍事,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看陈杪春如此爽快,那华服男子多撇了她几眼,嗯,可爱的小姑娘。量她也不会骗人。他更在意的,是这小姑娘竟然认识这超品的黒黎草,而且也还知道黒黎草的用处之一就是活血养颜,他可是好奇的紧。 “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金口一开,是极温润的低沉声音,听起来很是舒服。 罢了,念在这株超品黒黎草估计也是非要不可,就随他去聊聊吧。 谁知,这一走,就直接去了四楼。 没有什么外人来过这百草堂的四楼,而陈杪春,却有幸来到了这。 和一二楼不一样,没有繁杂的草药,入目的却是极其精致的居室。 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这里居住过的,不用想,便知道这是带她来这的人的居室。 但她更惊讶的是,这个男子居然住在这百草堂最为神秘的四楼。抿了抿嘴角,心想,这个男人不简单…… 这地方,感觉真不自在。 陈杪春这样想着,因为她感觉到,这里阴气很重,特别是五楼,凉嗖嗖的,真不自在。 打量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这年头,知道的越少越好。 “姑娘,实不相瞒,这黒黎草在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它是我用来救人的,不能卖给你。” 陈杪春一听,就知道没戏,但是,寻熙想要的东西,早晚都是她们的。 “但是,我不知道它怎么做药,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有有缘人前来相助,既然你知道这黒黎草的用处,想必也是知道它的使用方法的,若是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可以给你更好的骨还丹。” 那锦衣男子非常和气地对陈杪春这样说,陈杪春心里却吐槽起来了。 超品的黒黎草怎么能和骨还丹比呢?一个是只此一株的灵草,一个是一炼一大把的丹药,完全不等价好吧。 虽然功用都是一样的,但是,谁都知道要用就用最好的。而且黒黎的用处多多,他不知道,她知道啊,这么大一块香饽饽哪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也许在别人看来无价的丹药,只要等级够,她也不是没可能炼出来,只是早晚的问题。内心吐槽n+后,陈杪春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话,震惊了所有人。 “不会在我之前的买这株草的人,都被你用这种方法收买了吧?”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确实,之前看出端仪有点能耐的人,也都和他洽谈过,无一例外,都被他用一点小恩小惠收买了,现在算算也有一大屋子的人,但也都是徒有本事,到现在都还没有能配出他家主子药的人。 再次打量眼前这个女子,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倒也没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就是那灵气逼人的眼眸,和不属于少女的气势。 “姑娘果然是慧眼识金,看来,我这次是真的遇到了对的人。”看得出这男子略带激动。 “呵呵,像九月黎空草这种旷世奇草,用骨还丹来换,还真是没有诚意。”陈杪春笑笑,看来有大鱼要上钩了。 “姑娘所言极是。实不相瞒,我就是这家百草堂的堂主,百里宸,这黒黎草,是我家主人的救命草,只要你肯出手相助,只要百草堂能做到,定然不会亏待了姑娘。” 陈杪春没想到这百里宸竟会如此爽快,这么快就把家底陶出来,只是她不知道百草堂也只是小小的冰山一角。 “嗯,黒黎草是神草,用处很多,要看过你家主子的病势才能定药方,但我也不是专业的,浅言几句而已。”陈杪春也没必要墨迹,反正最后获利的还是她,这点她可算得很清楚。 百里宸越听越激动,这姑娘,有戏! “姑娘请随我去五楼看下我家主子。”陈杪春楞了楞,她竟然马上就要到五楼去了,真是世间变得太快,步步高升啊。 眨眼间,百里宸带着陈杪春,冲破了一层妖力禁锢,来到了这阴气沉沉的五楼。 霎时,陈杪春有点无语。大白天的,这层楼不仅阴森森的,还漆黑黒。真不明白住在这的人怎么想的,真是有够恐怖! “姑娘,请随我来。”百里宸这样说到。这里是他的主人沉睡的地方,像陈杪春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没了命,他在这都得小心翼翼,更不要说陈杪春了。 呼,这里真黒,又黑又冷的,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一个超级奇怪的人,一刻也不想多待的地方,陈杪春却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黑暗的四周,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陈杪春,很奇怪的感觉。 随着意愿,在百里宸惊讶的目光下,陈杪春淡然行走在这巨黑的屋子里,凭着自己的感觉,片刻,就来到了这令她奇怪的地方。 凉嗖嗖的,阴气最重,令人胆颤。 第一卷 春生萌芽 第五十一章 我在过去长大(一)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百里宸这会嘴巴差不多能塞下一颗鸡蛋了。 这女人,竟然能若无旁人地在主子的地盘随意走动,那些他看见都得绕远走的机关呢?光是他主上的气势,也够其他人掉半条命的啊,这世界难道玄幻了? 在百里宸惊讶的时候,陈杪春就已经来到了这巨阴无比的东西面前。 洁白的手抚上,打了一个寒战,这也真的冷,心里在吐槽,手上可没闲着。 在这巨冷无比的物体上摸了几把,冻得手都差点不是她自己的了,不过,她竟然觉得,手感还挺好的。 再然后,真正玄幻的事情发生了。 她、她,竟然摸上了类似人脸的东西。欧,不,这就是一个人的脸,只是冰凉无比,完全不像一个活人。 感情这半天她,她竟然摸了一个人?欧,不,是非礼了一个人。 脸上掉了几条黑线,鬼知道这是个人啊,错也不全在她好吗?这地这么黑,什么都看不清,恩,不是她的错。 陈杪春这样总结到,转向百里宸所在的位置,陈杪春弱弱地说了一句: “你要救的,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百里宸此时已经完全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这、这厮,竟然摸了他家主子,摸了他家主子啊! 陈杪春见百里宸没有回答,但想必也就是了。玉手摸索到这人的手上,开始把脉。 同样,如寒冰一样冰凉的手,没有一丝生气,若是常人见了,一定会认为是一个死人,但陈杪春可是接受过星际全套优秀的基本急救学习,她感觉得到,这人,还活着。 这是一双有些茧子的大手,是一个男人厚实的手,陈杪春面前有几只乌鸦飞过,感情她是非礼了一个男人。 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陈杪春开始认真地把脉。 没有一点活人的迹象。 陈杪春倒是不吃惊,这种假死人,她也见识过,但是,像这男子假死的彻底的,还真不多。 她没有星际的医学工具,这可真是一个大麻烦。 “百里宸,要想救你家主子,最好按我说的去做。”陈杪春作为急救人的认真,也深深地震撼到了百里宸。 一个多时辰后,百里宸按照陈杪春所说的把一些东西带来了,陈杪春点点头,效率不错。 手术刀,银针,医疗包,各种灵药,万事俱备。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找出这男人假死的原因。 明面上看不出来的东西,自然要深入去观察,才好对症下药。 “你家主子以前找医师看过吗?”了解病人的病史,是一名合格急救人员基本的职业操守。 百里宸认真地想了想,应该算有吧,但也只是瞧过,毕竟,哪有人敢近他家主子的身啊。 “恩,瞧过,但都没给出药方。” 陈杪春在心里吐槽,这世界上的医师,难不成都是酒囊饭桶?最基本的药方都给不出,还真是没用。 这就苦逼了一众人,堂堂最有权威的医师,被陈杪春这样想,当然也不怪他们,这识上,谁敢招惹那妖孽呢?当然陈杪春是一个意外。 “不过,他们说了,治好我家爷的药方里,应该得有像黑黎草这样的神草。” 陈杪春这会真该呵呵了。一句应该,这株旷世神草就在这躺了这么久,真是暴殄天物。 和百里宸说了没两句,陈杪春就开始了她紧张又刺激的探险之旅。 恩,没错,是探险。这是她发现的唯一一例真到不能再真的假死,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块宝藏,这种情况普通人一辈子也遇不上几次。 银色的手术刀,在这黑暗中闪射出寒芒,陈杪春用了百里宸给的夜光时,看清楚了那男人的脸。 极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剑眉薄唇,流露出这男人妖孽般的俊美。 肌肤如玉,安安静静得躺在那里,真是秀色可餐。呸,现在可不是花痴的时候。 往下看去,陈杪春竟然流鼻血了。她、她之前觉得手感好的,竟然是这男人清晰可数的八块腹肌。健美的轮廓就这样呈现在她面前,可不是一般地惊悚! 擦了擦鼻血,陈杪春下了一个决定。 看完病,在这个男人醒来之前,抓紧跑路,绝不能留在这。在这妖气纵横的地方,她可不能确保她在这不会出什么事故。 依靠多年惯有的谨慎,陈杪春马上就平复了她的心情。手中开始了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小手放在这男人的胸膛上,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拿着手术刀,便切开了一道口子,一旁的百里宸可是看得胆战心惊。 她,她竟敢伤他主子。不过转念一想,她来是为了救主子,放下了手中的刀,不再去看。 银刀一落,没有想象中的鲜血,而是流动很慢的,黒蓝色的血。 哇塞,她割的可是他的心头血,竟然是黒的,这绝壁是中毒了啊,还中的彻底,半死不活地躺在这已经是万幸了。 找了一个瓷瓶,开始装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瓷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血腐蚀了。可见这是多么霸道的一种毒,于是陈杪春换了一个玉瓶。 血也取完了,俯在他身上,陈杪春正在处理伤口,没注意到身下的男人,眼睫毛动了动。 起身,向百里宸简单说明了情况,先开了一个压制毒性的药方,坐在那男人对面,开始研究这瓶血。 黒蓝色的血,具有腐蚀性,毒性极强。 陈杪春一下子就想到了一种毒蛊,准确说是一种毒药。七星绝命蛊,毒性极烈,有腐蚀性,性寒,属引旷世奇毒,最关键的一点,它,是活的。 光是寄居在人体中,就已经够可怕的了,它还是活的。陈杪春基本可以确定,这黒血,有绝命蛊的功劳,但是,又不像是纯粹的绝命蛊,它所散发出的,是一种比起绝命蛊更霸道的一种毒性。但陈杪春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咦,怎么会这样呢?绝命蛊,应该不能和其他毒混合吧。” 陈杪春百思不得其解,轻声自语,却没有看到,床上的人,正定定地看看她。 这是谁? 他其实在陈杪春取血的时候,就醒了,本应一把掌拍死敢近他身的女人,但是,鬼使神差般地,他看陈杪春做完了一切。 百里宸此时已经出去,有夜明珠的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他走下床,走近了陈杪春,陈杪春此时也没有察觉,因为,她和这毒杠上了。 她堂堂一介优秀毕业生,医疗方面的书看了不少,也算是毒无数,怎么会败在这种东西手里? “我靠,老娘我还就不信这个邪!” 陈杪春简直要抓狂,依然没注意到身边的男人,眼角抽了抽。 他仔细注视着陈杪春,一双闪亮的眸子,一头青丝,也倒想个美人胚子。她的额角有几滴汗,流在面纱上。 板过陈杪春的头,是一双惊讶的眸子。 “你、你放开我!” 陈杪春此时表示受到了一万点惊吓。鬼告诉她,这男人怎么醒了? 他看来陈杪春娇艳的红唇一张一合,突然俯身上去。他的动作很快,陈杪春的动作也同样快。 翻手,拉住这人的衣领,在地上打了一滚,压住这人的脖子,对上他同样妖孽的眼,陈杪春说:“你想干什么?” 他戏谑地说:“那你想干什么?难道你喜欢在上面?” 陈杪春一愣神,他拉住她的手,一翻身,他在上面,而她,直接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不过我喜欢这样。”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好,身下的这个小姑娘,真是有趣。 捡起地上那瓶血,向百里宸要了报酬,陈杪春逃一般地离开了这鬼地方,她,再也不想见到那男人。 百草堂,陈杪春走后。 两个人站在天台上。跪在地上的,正是百里宸。 “她是谁。”这男人戴着面具,不过凭气势可以认出,他,就是中毒的那个人。 “主上,陈姑娘也是为了救你。”百里宸不卑不亢地说。 “你现在,胆子也变大了。”清冷的声音,不容置疑。这男人,浑身上下都是王者的气息。 “那你说说,她都干了些什么。”转身,背对百里宸,负手而立。 “主上指的是?”百里宸不敢讲,怕主子一怒之下会掐死陈杪春,他对陈杪春,还是很有好感的。 “她所做的所有事。”百里宸听到这话,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陈姑娘,不是我对不住你,实在是不敢违逆主子啊。 就这样,百里宸如实的说了关于陈杪春的一切,从她买药,到救治主子,再到拿了很多药材,顺了些银两跑路,当然也包括她上下其手的那一段。 百里宸小心翼翼地讲,没有想象中的震怒,只是讲到那一段的时候,主子的脸黑了黑,看来,白姑娘还没有彻底惹怒主子。百里宸可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现在,反而是他哭笑不得。什么跳脱,什么跑路,这该死的女人还真让他生气不起来,这很奇怪。而且,他竟然也不反感与陈杪春的接触,她的手,好像很暖。 在百里宸不注意的时候,面具下的脸,竟然有一丝笑容。 第一卷 春生萌芽 52 - 我在妖界当家做主 - 菁泽 清晨的阳光,暖暖地撒下来,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陈杪春今天起了个大早,青丝束起,一身劲装。 府里这么大,今天先随便走走,熟悉一下地形。 陈杪春简直对姐姐们这种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惯给打败了,她们一个个天天闷在屋里的,能干什么呢?这倒是个问题。 将军府的后面,是一座后山,高大巍峨,倒也不失将军府的气度。 一座山都能搞那么多花样,陈杪春真的是叹为观止。 身为星际人,体质也被淬炼得没话说。软磨硬练的最基本的体格训练,对她来说也是不在话下。拖着这副并不怎么好的身体,她有信心,也有能力,再恢复到巅峰时期。 围着这座山跑啊跑啊,没见到几个人。 将军府嘛,最少不了练护卫军,也许这座山,当初就是为了这样才造的。不过现在,倒也是鲜有人来。这样也好,正好成全了她。 围着这山跑了几圈,汗大滴大滴地流着,不过,她觉得这样也没什么,她突然想上去看看。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顺几株草药回来。 正值初夏,树木非常茂盛 草也长得挺高了,嗯,正是药草生长的好季节。 走到半山腰,她摘了个果子解渴。 然后,草木茂盛初,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明显的直觉,这儿,不简单。 记得以前,也看过大大小小的情景剧,遇到这样的山洞,里面不是生化实验,就是藏宝库。额,脑洞开的有点大了,不过事实也就是如此。陈杪春想了想,还是进去看一下吧。 洞里依然很黑,不同于百草药五楼的隐森,这里更多的,是一种神秘。 原来将军府里有这么大一个洞穴吗?陈杪春很奇怪。沿着这条通道走了很久,中间又拐了好几道弯,可还是不见尽头。 凭着感觉,陈杪春可以肯定,她已经走出将军府了。敢情这通道一直蔓延,楞是直接穿过了将军府。啧啧,这大手笔,一定会有好东西。 可是陈杪春失望了。这道,一直走,非但没看见一草一木,连只蚂蚁都没发现。陈杪春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她不会是闯入了传说中的禁地吧? 想到这里,她非但没退缩,反而更有兴趣来这闯一闯了。 跑个步都能跑到禁地里去,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她要不顺点宝贝回去,怎么对得起这运气?白家的禁地,宝贝不拿白不拿。 正当陈杪春这样想着,她在远处看到了一丝光亮。 终于到了。 走近,越发的吃惊。这、这压根就是一座宫殿啊。 寒冰殿,她最多只在故事里看过,现在亲身见识,还真不是一般的叹为观止。 大殿很华丽,就是白家这种大家族的风格。想必也是有很多宝贝。 惯用的手法,巧妙地避开陷阱,来到了大殿的正中央。 只是,她察觉到的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这里,有人。 大殿前方,有一具类似冰棺的东西。陈杪春走近一瞧,果然是了。 她就奇了怪了。难道,现在一个个的,都流行假死?上次那个妖孽男就算了,这个倒好,直接躺在棺材里。 她仔细看看,更不得了了。这棺材里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家,上一任的家主。 她这是什么运气啊?一个一个的,都让她给摊上了。救,还是不救,选都不用选,一个字,当然得救! 她什么东西也没有,但禁地里应该有宝贝。 没想到,这一找,还真找出了点好东西。 好其他宫殿一样,几乎都少不了密室。轻车熟路地摸索过去,很容易就得手,毕竟,这样的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四周的冰砖,看似毫无规律所寻,其实其中却暗藏玄机,抚上,一阵冰凉袭来,绕了一圈,陈杪春来到了一面角落里的墙前。 一模一样的装饰,同别的冰墙并无区别。只是,直觉告诉她,这里,很奇怪。 说是奇怪,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总之,这给她的感觉,就是不太一样。 惯用的手法,仔细找出一点不同,这是关键。灵动的眸子盯着,一会儿,陈杪春便看出了端疑。 右上角的冰砖,有被动过的痕迹。陈杪春了然一笑,果不其然。果然让她抓住了把柄。 踮脚覆上,推推敲敲,这冰墙,竟然打开了。 巧妙的绕过机关,陈杪春对眼前的景象略感吃惊。 金碧辉煌。 啧啧,还真是富得流右,她不多拿点东西都对不住自己。 不愧是一个大家族的宝库。陈杪春这样想着,手里的动作可是没停下来。 丹药,一大把地抓,药材,成堆的抱,撇见角落里的一个漆黑的丹炉,一口气把动西都倒了进去。 有钱的感觉就是好。 她知道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所到之处可谓是洗劫空前。 但是她还是感觉自己太善良了。大件的她都不带走,好歹给白家留点油水,成堆的金币,她更是不要。又沉又重的,带着多麻烦啊,没有丹药来的直接。 一粒一粒的,价值千金,和药材一起装了大半个丹炉,她觉得,这一定远远超过了这堆金币的价值。 装的已经差不多了,但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却吸引了陈杪春。 一枚巴掌般大小的,蛋? 没错,是一枚蛋。 陈杪春很奇怪,就把它顺手塞到丹炉里。又顺了几本古书,装了满满一炉子的东西,陈杪春淡然自若地往回走。 留下没有变样的一堆金子,所以好的丹药,已经洗劫一空。 也不知道白家人是该哭还是该笑。笑强盗的好心,把钱留了下来。哭强盗的不留情,把丹药都带走了。不过,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陈杪春的功劳。 冰棺里的那个人是上一任的白家家主——白擎。年纪虽然不小,但修为高,基本可以维持容颜不老。 陈杪春没有马上就走,而是打开冰棺给白擎喂了几株草药和丹药。虽然不能治他的病,但让他醒来应该是足够了。 她精通医理,这些药虽然普通,但合起来用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这是上一世的她反复研究才研究出来的。 走之前,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白擎说的:“千万不要感激我,我拿过报酬的。” 白擎冰棺下的脸抽了抽,不知道他是醒来了,还是没醒,不过这些已经不归陈杪春管了,拍拍手,当然要甩手走人。 呵呵,今天收获颇丰啊。 等陈杪春满载而归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想想一上午干的事,脑仁疼,干脆不想,摸着肚子,还真有点饿。 她要吃点好的。 抱着丹炉回到住处,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原主住的地方倒也真是偏僻,估计再这样下去,以后能见到的,也就只有蜘蛛了。 悠哉悠哉地回来,身怀巨宝,心情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然后,一进门,撞见了慌慌张张的华子恩。 “碰。”和华子恩想撞,丹炉重重地摔在地上。华子恩这孩子,身子可真结实。 “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不得不说,华子恩身体恢复得太好了,昨天才受的伤,今天人就生龙活虎的了。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呢?”陈杪春捡起摔在地上的丹炉,一点没坏,拍拍尘土,看向华子恩。 “姐姐,你不知道,你不在我都要急死了!” “到底什么事?”陈杪春把丹炉放到一张旧桌子上,拍拍手,灌了一大口水。几里路跑下来,说真的,非常累。 “大夫人,她,她带人来过了。”华子恩匆匆忙忙地说,看样子真的是急坏了。 “哦?”陈杪春挑挑眉,没想到夏蒲这么耐不住。 “她,她让我告诉姐姐,下午,下午一定要去参加天赋测试。” 华子恩几乎都没胆量再说下去了,去参加天赋测试,这不是明摆着要刁难人吗? “姐姐,要不,咱们不去了?”华子恩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 “去,为什么不去?你家姐姐我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陈杪春抱起丹炉,就朝里屋走去,她就不相信,她真的是一个废材。 留下华子恩很迷茫。 姐姐她,刚才说她要去天赋测试? 世界再一次玄幻。 陈杪春屋中,散发出了纯净的丹香。 把黒鼎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陈杪春也有些惊讶了。 一大把一大把的黄阶的丹药,时不时还涌现出些青色的丹药。在这个炼药师稀缺的地方,光是一颗黄阶丹药就炙手可热,更别说是更高级的青色丹药。 这买卖,很合算。 丹药也有品极之分。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阶也有上下乘之分,丹药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价格很高,所以炼丹师是一个很吃香的行业。 陈杪春把那些丹药分了类。拿出一颗最普通不过的橙品进阶丹药,她吞了下去。 橙色的妖力,顿时便布全身,但马上,就消失不见,好像被什么吞噬了一样。陈杪春又吞下一颗,结果还是一样。 不可能,她明明感觉到,身边妖气的波动。无法,只能作罢。 然后,她就去了天赋测试……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