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字惊魂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清明还有三天,雨却提前把天地浇透了。父亲陈德贵的电话劈进我凌晨三点的睡梦,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又掺着冰碴子:“秀兰,回村!你爷爷坟头渗血了,再不迁,陈家就绝户了!” 不由分说,像铁钳卡住喉咙。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坑洼泥路,陈家村裹在灰蒙蒙的雨雾里,露出轮廓。村口那棵不知活了几百年的老槐树,本该抽芽的时节,此刻却触目惊心——整棵树焦黑如炭,仿佛被天雷狠狠劈过、又被烈火舔舐了一遍。树皮大片大片地剥落,裸露出底下暗沉发红的木质,雨水冲刷下,那暗红蜿蜒流淌,远远看去,竟像树干上爬满了无数只巨大、干涸的血手印!一股带着土腥和隐约腐败的气息,混着冰冷的雨水,直往人鼻孔里钻。 父亲扛着把沉甸甸的铁锹,深一脚浅一脚从泥泞里走来。他眼皮底下淤积着浓重的乌青,像几天几夜没合眼,脸色灰败得吓人。雨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往下淌,也冲不掉那份刻骨的疲惫和…一种我说不上来的东西,像是恐惧,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了心肺的麻木。 “爸,” 我指了指那棵透着邪性的老槐,“这树…看着不对头啊?” 他脚步没停,浑浊的眼珠甚至没往槐树方向转一下,喉咙里滚出沉闷的回应:“一棵死树,有什么好看!走,后山!” 声音干涩,不容置疑。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不容我挣扎,他拖着我就往后山方向走,鞋跟踩碎地上零落的焦黑槐叶,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听着像踩断了一根根细小的骨头。 祖坟在半山腰一片背阴的坡地。爷爷陈建国的坟头,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在凄风冷雨中瑟缩摇摆。父亲二话不说,抡起铁锹就铲了下去。 “噗!” 铁锹头刚没入湿透的坟土,一股暗红色的液体,粘稠得像放久了的糖浆,立刻从翻开的土缝里汩汩地冒了出来。那液体顺着锹柄往下淌,滴落在泥地上,晕开一小滩一小滩刺目的暗红,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味,却隐隐夹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铁锈气! 我胃里一阵翻搅,头皮发麻:“爸!这土…这渗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红得瘆人!要不…先找个先生看看?这太邪门了!” “看什么看!” 父亲猛地扭头吼了一声,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我,里面翻涌着烦躁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可吼完,他抡起的铁锹却在半空僵了一瞬,手臂微微发颤,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嘶哑和…不易察觉的恐惧,“你爷爷托梦就说了这一件事!棺材底下渗血!再不动土,陈家…陈家就真要断子绝孙了!” 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尾音飘忽不定,不知是累脱了力,还是被那不详的预言冻僵了舌头。 他不再看我,埋头疯了一样刨土,铁锹翻飞,泥土混着那暗红的液体四处飞溅。浓烈的腐臭味越来越重,像打开了封闭多年的腌菜坛子,又混合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腥,直冲脑门。几个帮忙的村汉都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 “哐当!” 撬棍终于别开了沉重的棺材盖。一股积蓄了三十年的、令人窒息的恶臭猛地喷涌而出,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脸上。我猝不及防,被呛得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捂着嘴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我眯着眼,借着昏暗的天光朝棺材里望去。爷爷的骸骨裹在朽烂的寿衣里,森森白骨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然而,骸骨的膝盖部位——本该连接大腿骨和小腿骨的那两块圆圆的骨头——竟不翼而飞!只留下两根光秃秃的腿骨,突兀地支棱在那里,像两根被粗暴折断的枯枝。这景象本身就足够诡异。 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棺材底部的景象。 在积着薄薄一层黑绿色尸液的棺底木板上,赫然刻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那颜色不是墨,也不是漆,而是一种暗沉发紫的红,像凝固了很久的血块,又像某种邪异的朱砂,深深地吃进了木头纹理里。那四个字,像四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眼睛: 换子者死! “当啷!” 父亲手里紧握的铁锹,脱手砸在棺材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又滚落在地。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晃了一下,死死地盯着那四个血字,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浑浊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豆大的汗珠瞬间从他灰败的额角、鬓边滚落,砸在冰冷的棺材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坟地上空回荡,混着雨水的滴答。 好半晌,父亲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别…别瞎想!” 他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发飘,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可能是…可能是以前做棺材的匠人,刻着玩的…对,就是恶作剧…” 他一边说着,左手却像有自己意识般抬了起来,无意识地、神经质地反复摩挲着左腕内侧一道三指长的、蜈蚣似的旧疤。那道疤,我从小就知道,据说是他年轻时不小心摔进一口空棺材里被木刺划的。 玩?什么样的“玩”,会玩出这样怨毒刻骨、带着血腥味的诅咒? 一股寒意,比这清明时节的冷雨更刺骨,顺着我的脊椎一路爬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爷爷消失的膝盖骨,渗血的坟土,棺底这触目惊心的血字…还有父亲此刻无法掩饰的惊惶和他下意识摩挲旧疤的动作,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这坟,这棺材,这死寂的陈家村,连同眼前这个我喊了三十年“爸”的男人,都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陌生和深不见底的诡异。那四个血淋淋的字,像烧红的铁签,狠狠烙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换子者死! “子”是谁?“换”了什么?为什么…会死? 第二章:灰烬婴踪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夜,像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甸甸地压下来,把整个陈家后山捂得密不透风。空气里那股子开棺时带出的陈腐尸臭,混合着新翻湿土的土腥气,非但没被夜风吹散,反而像有生命似的,丝丝缕缕往人鼻子里钻,黏在喉咙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噎得人胸口发闷。 父亲陈德贵蹲在爷爷新挖开的坟坑边上,背对着我,像一块被风雨侵蚀了千百年的黑石头。他面前点着两支惨白的蜡烛,烛火被不知从哪个缝隙钻进来的阴风吹得东倒西歪,明明灭灭,把他佝偻的影子拉长又压扁,扭曲地投在潮湿冰冷的墓碑上。“陈建国之墓”几个描金的字,被摇曳的烛光舔舐着,边缘泛出焦黑的痕迹,仿佛随时会被这鬼火烤化。 我蹲在几步开外的供桌旁,机械地往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盆里添着黄纸。纸钱很粗糙,带着浓重的草木灰味儿。每次丢进去一沓,橘黄色的火舌就猛地蹿高一下,贪婪地吞噬着脆弱的纸张,发出“哔啱”的轻响,短暂地驱散一小圈浓稠的黑暗,映亮父亲沉默如铁铸的背影,随即又迅速矮下去,留下更深的阴影和呛人的烟雾。 烧纸是守灵的规矩,给亡魂在黄泉路上打点盘缠。可此刻,这跳动的火焰只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棺材底那四个暗紫色的血字——“换子者死”——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父亲摩挲左腕旧疤时那惊惶失措的眼神,还有爷爷骸骨上那两截光秃秃、缺失了膝盖骨的腿骨… 这一切都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下意识地又往盆里塞了一沓纸钱。火苗“呼”地一声再次蹿起老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炽热的火舌几乎舔到我的手指,逼得我不得不往后一缩。 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生! 那堆刚刚燃起、本该被火焰托着向上飘散的纸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揉搓!它们没有像往常一样轻飘飘地四散飞扬,反而诡异地凝聚在一起,在瓦盆上方翻滚、扭结!暗红色的火星在其中疯狂跳跃、爆裂,发出“噼啪”的细碎炸响。 我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过几息之间,那团浓密、翻滚的纸灰,竟在跳跃的火光中,凝成了一个巴掌大的、轮廓清晰的婴儿脚印! 脚趾、脚掌、脚跟,纤毫毕现!那脚印边缘还带着未燃尽的暗红火星,仿佛刚从地狱的烙铁上踏下,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邪异气息。 它悬浮在盆口上方,微微颤动着。紧接着,在没有任何外力推动的情况下,这团灰烬形成的脚印,竟然… 动了! 它像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爷爷的墓碑方向,“飘”了过去!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灰黑色的、带着火星的婴儿脚印,在冰冷的夜风中,以一种近乎亵渎的姿态,飘过湿漉漉的地面,飘过散落的纸钱碎片,最后… 稳稳地“印”在了墓碑上“陈建国”的那个“国”字上! “国”字的最后一笔,那个代表疆土的“口”,被这灰烬脚印严严实实地覆盖、踩踏!火星在石碑上明灭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只留下一个清晰的、灰黑色的脚印轮廓,死死地印刻在冰冷的石头上,像一个恶毒的嘲弄,一个无声的诅咒。 “嗬…嗬…” 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声。我猛地扭过头,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父亲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依旧背对着我,面朝着黑洞洞的坟坑和那口敞着盖、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棺材。他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一下,又一下。那动作幅度极大,绷紧的旧夹克布料在昏黄的烛光下勾勒出僵硬的线条。那不像是在哭,至少不像是我认知中任何一种悲伤的哭泣。那耸动更像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痉挛,一种被巨大的恐惧或者…某种更黑暗的情绪攫住后的失控颤抖。 “三…三十年了…”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嘶哑,像是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反复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颗粒感,飘散在死寂的夜里,令人不寒而栗。 “该来的…总是要来…” 这没头没尾的低语,像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三十年了?什么三十年了?爷爷去世才刚过头七!这“该来的”又是什么?是指棺底的血字?还是眼前这邪门的灰烬脚印?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困惑瞬间攫住了我。眼前的父亲,这个养育了我三十年、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的背影显得如此陌生,如此扭曲,仿佛被坟地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附了体。 “爸?” 我试探着,声音干涩发颤,“你…你说什么?什么该来了?” 父亲的身体猛地一顿,耸动的肩膀瞬间僵住。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摇曳的烛光映亮了他半边脸。那张熟悉的、刻满风霜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泪痕。眼眶深陷,眼白里布满狰狞的血丝,瞳孔却缩得很小,像两点冰冷的墨,深不见底。嘴角…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抽动了一下?那表情转瞬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光影的错觉,但那绝不是悲伤,反而像是一种…如释重负?或者说,一种认命的、带着死气的诡异平静?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残留的惊悸,有深沉的疲惫,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近乎空洞的决绝。 “秀兰,”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温和,温和得近乎刻意,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热情?这与他刚才的低语和此刻的神情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让我头皮一阵发麻。“守了一夜,累坏了吧?这荒山野岭的,寒气重,别熬坏了身子骨。” 他朝我走了两步,脚步有些虚浮。那口敞开的棺材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一个张开的黑色巨口。 “去,” 他抬手,那布满老茧、指关节粗大的手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地拍在我的肩膀上。那掌心传来的触感,冰冷得吓人!完全不像是活人的体温,倒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石头,瞬间冻透了我肩头的衣服,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去村里找你张大爷,到他家借宿一晚。好好睡一觉,啊?” 他的语气是关切的,可那眼神却像两口深井,幽暗得没有一丝光亮。肩膀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和那巨大的力道,更像是一种驱赶,一种急于把我从这坟地、从他身边推开的暗示。 “爸,那你…” 我看着他那张在烛光下显得愈发灰败疲惫的脸,还有他身后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棺,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我没事!” 他打断我,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强硬,随即又迅速软了下去,透着深深的倦怠,“我得在这儿守着,替你爷爷把最后一程路送完。快去吧,听话。” 他推了我一把,力道不小。那刺骨的冰冷还残留在我肩上。 我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墓碑上刺目的灰烬脚印,还有坟坑里那口沉默的黑棺,最终咬了咬牙,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下、村口张大爷家的方向走去。夜风呜咽着穿过荒草和坟茔,像无数冤魂在低泣。 走出几十步,快要拐过一个小土坡时,强烈的第六感让我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向爷爷坟头的方向。 昏黄的烛火已经变成了一个遥远的小光点,在浓稠的夜色里顽强地跳跃着。父亲的身影被烛光映成一个模糊的、小小的黑色剪影。 就在我的注视下,那个小小的黑影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猛地矮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的、结结实实的撞击声,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是膝盖砸在坚硬石板上的声音!沉重、决绝,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力量! 那个模糊的剪影,正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态,额头死死抵在爷爷冰冷的墓碑前!他佝偻的脊背剧烈地起伏着,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那不是跪拜,那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哀告,一种濒临崩溃的忏悔! 山风卷起他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父亲…那个在我印象里沉默、倔强,甚至有些古板,连过年祭祖都只是简单鞠躬的父亲,此刻竟然在对着爷爷的墓碑…磕头?而且是如此沉重、如此卑微、如此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磕头? 棺底的血字、灰烬的婴踪、父亲诡异的低语、此刻这石破天惊的一跪… 所有的画面在我脑中疯狂搅动、碰撞! 一股比山风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这陈家村,这祖坟,这看似平静的夜晚,底下到底埋藏着怎样骇人听闻的秘密?那“换子者死”的诅咒,那灰烬凝成的脚印,它们…真的仅仅只是巧合,或者…工匠的恶作剧吗? 第三章:塌坟现棺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张大爷家的土炕硬得像块冻透的石头,硌得人浑身骨头疼。昨晚后半夜那阵若有似无的抓墙声,还有父亲在坟头那石破天惊的一跪,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脑子里,啃噬着本就所剩无几的睡意。窗外天色刚透出点惨淡的鱼肚白,我就翻身下了炕。心里那股被坟地阴气浸透的寒意,还有对父亲莫名的担忧,催着我得再去后山看看。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湿冷的晨风卷着浓重的土腥味扑面而来。村子还没完全苏醒,死寂一片,只有几只早起的乌鸦蹲在光秃秃的树杈上,哑着嗓子叫唤,声音嘶哑难听,像在给谁报丧。 刚走到村口,那棵焦黑狰狞的老槐树再次撞入眼帘。一夜过去,它似乎更显得死气沉沉。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目光扫过那些剥落树皮露出的暗红木质。就在昨天新添的那道血手印附近——那道指缝里嵌着和爷爷棺材底相同暗红漆渣的印子旁边——我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一道崭新的、更小、更清晰的掌印! 五指纤细,分明是孩童的尺寸,就那么突兀地印在焦黑的树干上,颜色比旁边的暗红更深,更接近新鲜血液的色泽!更诡异的是,在那小小的拇指和食指的指缝里,清清楚楚地卡着几粒深褐色的、带着湿气的土渣子! 这绝不是昨天开坟时溅上去的土!这土渣的颜色、质地…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起——像极了昨晚爷爷坟头新翻上来的、带着那暗红“血水”的湿土! 这念头刚闪过脑海——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如同地底深处有头沉睡的巨兽被惊醒,猛地翻了个身!脚下的地面剧烈地震颤起来!屋檐上的灰扑簌簌往下掉,远处谁家的狗被惊得狂吠不止。 巨响的来源,正是后山祖坟的方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我拔腿就往后山狂奔,脚下的泥泞也顾不得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 冲到半山腰,眼前的景象让我倒抽一口冷气,浑身血液都似乎冻住了! 昨天刚刚填埋回去、还堆着新土的爷爷的坟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深坑!坑口边缘的泥土呈现出一种被暴力撕裂的锯齿状,新鲜的断口还在簌簌地往下掉着土块。坑底黑黢黢的,一股难以形容的、比昨天开棺时浓烈十倍不止的腐臭味,混合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得发腻的腥气,如同实质的粘稠瘴气,正从那深坑里滚滚涌出,瞬间就呛得我眼泪直流,胃里翻江倒海! 这味道…已经超出了尸臭的范畴!更像是无数腐烂的肉块混合着某种腐败的甜果,在密闭空间里沤了无数年才有的产物! 坑口周围,散落着昨天迁坟时留下的工具,还有几块被震裂的墓碑碎石。帮忙迁坟的村汉李老栓正瘫坐在离坑口几米远的地方,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裤裆湿了一片,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塌…塌了!陈…陈老哥的坟…自己塌了!” 他看见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指颤抖地指着那黑洞洞的深坑,声音带着哭腔,“俺…俺就是早起想过来看看,昨晚上填的土实不实…刚走到这儿…脚下猛地一空!轰隆一声…就…就这样了!吓死俺了…底下…底下有东西!” 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内心的惊骇,小心翼翼地挪到坑边,屏住呼吸,探头朝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望去。 坑壁陡峭,湿滑的泥土还在零星地往下掉落。坑底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只有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和甜腥气不断翻涌上来。适应了好一会儿,借着微弱的晨光,我才勉强看清坑底的情形。 深坑中央,爷爷那口刷着黑漆的棺材斜斜地歪在一边,棺盖半开着,露出里面朽烂的寿衣和森然的白骨。而在棺材旁边,紧挨着塌陷下去的土层边缘,赫然停着另一口棺材! 这口棺材比爷爷那口小一些,但通体漆黑,黑得极其纯粹、极其压抑,仿佛能吸收掉周围所有的光线。棺木的材质看不真切,但表面似乎不像普通棺材那样光滑,隐隐约约能看到刻着一些扭曲盘绕的暗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又像是纠缠的荆棘藤蔓,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 这口黑棺,绝对不是昨天迁坟时挖出来的!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埋在爷爷的棺材底下?! 更让我头皮发炸的是,在那口黑棺的棺盖正中央,镶嵌着一块巴掌大的、布满绿锈的铜牌。铜牌似乎被特意打磨过,在深坑底部的幽暗环境中,竟反射出一点微弱、冰冷的金属光泽。铜牌上,似乎刻着字!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我。我眯起眼睛,极力分辨着铜牌上的刻痕。 那字迹是阴刻的,笔画很深。虽然锈迹斑斑,但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辨认出几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和文字: 一九九三 四月十五 丑时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脑中炸开!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瞬间冰凉! 这…这是我的生辰八字!精确到出生的时辰!陈德贵,我的父亲,亲口告诉我的生辰! 一口刻着我生辰八字的、邪异的黑棺,被深埋在爷爷的棺材底下三十年,直到迁坟惊动了它,直到昨夜那诡异的灰烬脚印踩上墓碑… 它才以这种天崩地裂的方式,重见天日?!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跌坐在地。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扫过塌陷坑口边缘、靠近那口黑棺附近的一小片新落下的、相对平整的浮土。 那片湿漉漉的泥土上,清晰地印着半个小小的脚印! 那脚印的形状、大小… 竟和昨晚纸灰凝成的、印在爷爷墓碑“国”字上的那个婴儿脚印,分毫不差!仿佛昨晚那个邪异的灰烬脚印,此刻有了实体,真真切切地踏在了这里! 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的是,在那小小的、清晰的脚趾印缝隙里,同样卡着几粒深褐色的土渣!那土渣的颜色、质地,和村口老槐树上那个新出现的孩童血手印指缝里卡着的土渣,一模一样! “丫头,看清了?”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我身后响起,惊得我差点跳起来。 猛地回头,只见张大爷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佝偻着背,拄着那根造型奇特的拐杖,浑浊的老眼正越过我,死死地盯着深坑底部那口邪异的黑棺,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者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看透一切的沉寂。 他那根拐杖的杖头,雕刻着一个面目狰狞、似兽非兽的头颅。此刻,在惨淡的晨光下,那兽头的眼睛部分,竟隐隐泛着一种暗沉的红光,如同凝固的血块,冰冷地注视着坑底的黑棺。 他缓缓抬起枯瘦如柴的手,用那泛着血光的兽头拐杖,遥遥地、极其精准地点向黑棺棺盖上那块刻着我生辰八字的铜牌。 “一九九三,四月十五,丑时…” 他喃喃地重复着铜牌上的字,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宿命感,“陈家对外说,这天是他们添了男丁的大喜日子…”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向我,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能穿透皮肉,直刺灵魂深处。 “可偏偏就在那一天,同一个时辰…”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刻骨的悲凉和无法言说的怨毒,“村西头老张家的女娃,没了。刚落地,没哭几声,就…没了。” 深坑里,那口刻着我生辰八字的黑棺,像一口通往地狱的井,散发着无尽的寒意和死亡的气息。村口槐树上诡异的掌印与脚印,深坑旁泥土上清晰的婴孩足迹,张大爷口中“没了”的张家女娃…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那口黑棺和铜牌上冰冷的生辰,死死地钉在了一起! 张大爷不再看我,他颤巍巍地把那根兽眼泛着血光的拐杖,硬塞进我冰凉僵硬、还在微微发抖的手里。拐杖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阴冷。 “拿着。”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交付某种沉重使命的意味,“去老房子,西厢房,最里面那个樟木箱…打开第三层。”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扫了一眼深坑里那口不祥的黑棺,一字一句,如同刻印: “里面有本账,皮子上…画着红圈的。” 第四章:账本秘辛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张大爷那根沉甸甸、兽眼泛着不祥血光的拐杖,像块烙铁似的烫着我的手心。后山深坑里那口刻着我生辰八字的邪异黑棺,还有他最后那句关于“张家女娃没了”的低语,像冰冷的毒蛇,盘踞在脑子里,嘶嘶吐着信子。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下山坡,朝着村子另一头、我家那栋荒废多年的老宅狂奔。那本“带红圈的账本”,成了此刻唯一能刺破这团浓稠迷雾的尖刀。 老宅孤零零地杵在村尾,比记忆里更破败了。院墙塌了半截,院门歪斜地耷拉着,门轴上挂着的半截褪色红绳,在带着土腥味的晨风里无力地飘荡——那是去年我回来时,随手系上驱邪的,如今看来,像个讽刺的笑话。 推开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院门,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灰尘、霉菌和木头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院子里的荒草长得齐膝深,湿漉漉地挂着露水,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我的心跳得像擂鼓,目光死死盯住西厢房那扇紧闭的、布满蛛网和裂痕的木门。 就在我抬脚准备穿过荒草时,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厢房窗棂的缝隙后面——一只眼睛! 那眼睛浑浊、布满血丝,瞳孔缩得很小,正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透过窗棂的破洞,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惶、焦躁,还有一种被逼到绝路的凶狠! 是父亲!陈德贵!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坟地守着爷爷的棺材吗?!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背窜起。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攥紧了手里的拐杖。杖头那兽眼冰冷的触感和隐隐的血光,似乎给了我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 “哐当!” 西厢房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带着一股积年的灰尘。父亲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屋里昏暗的光线,像一尊沉默的凶神。他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夜未眠的极度疲惫和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紧张。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剥开我的皮肉,看清楚里面藏着什么。紧接着,他的视线猛地向下,死死地锁定了我手中那根属于张大爷的拐杖! 当他看清杖头那泛着暗红血光的兽头时,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肌肉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谁让你拿这鬼东西的?!” 一声嘶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惊怒和一种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几步就跨过门槛,带起一阵腥风,枯草被他沉重的脚步踩得噼啪作响。那只布满老茧、青筋暴突的大手,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蛮力,凶狠地朝我握着拐杖的手腕抓来! 目标明确,就是要夺走这根不祥的拐杖! “爸!你干什么?!” 我惊叫一声,本能地想后退,但脚下被湿滑的荒草一绊,踉跄了一下。父亲的速度快得惊人,那只冰冷的大手已经如同铁钳般箍住了我的手腕!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骨头仿佛都要被他捏碎! 就在他手指接触到拐杖杖身的瞬间——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灼烧声响起! 父亲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到,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痛苦的闷哼!他触电般缩回了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骇然的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刚才抓向拐杖的那只手——左腕内侧,那道蜈蚣似的旧疤上,赫然多了一道新鲜的、焦黑的灼痕! 仿佛刚刚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正袅袅地冒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烟! 拐杖杖头那兽头的眼睛,血光似乎在这一刻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死寂的暗红。 “这…这邪物…” 父亲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新鲜的焦痕,又惊又怒地抬头盯着拐杖,声音都在发颤,眼神里充满了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根拐杖,或者说,第一次被它“警告”了。 趁着他失神的这一刹那,我猛地挣脱他刚才因剧痛而松开的钳制,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他堵在门口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昏暗、满是灰尘的西厢房! “秀兰!你给我出来!不许碰里面的东西!” 父亲气急败坏的怒吼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恐慌。他显然被那诡异的灼伤吓到了,一时间竟不敢立刻追进来。 厢房里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缕微弱的晨光从破败的窗纸缝隙里挤进来,勉强照亮飞舞的尘埃。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木头朽烂的气息。角落里堆满了蒙尘的农具、破旧的箩筐和一些辨不出原貌的杂物。 张大爷说的“最里面那个樟木箱”并不难找。它就靠墙立着,是这屋里唯一一件看起来还算齐整的家具。深棕色的箱体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但木质依旧坚硬,箱角包着磨损的黄铜,透着一股旧日的光景。箱子没有上锁,只是搭着一个老式的铜插销。 我冲过去,顾不上扑面的灰尘,手指有些发抖地用力掰开那已经有些锈涩的铜插销。 “嘎吱——” 沉重的箱盖被我掀开,一股更浓的陈腐气味涌了出来。里面胡乱塞着一些褪色的粗布衣服、几床散发着霉味的旧棉被。 第三层…张大爷说的是第三层! 我手忙脚乱地把上面两层散发着霉味的衣物被子扒拉开,露出了箱底。箱底铺着一层防潮的、已经发黄变脆的油纸。油纸下面,果然压着几本线装的老册子,还有几个用蓝布仔细包裹的小物件。 我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本册子攫住了! 那册子比其他的都要厚实些,封面是深蓝色的粗布,已经磨损得厉害,边缘都起了毛。最刺眼的是,在那深蓝色的封皮中央,被人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那颜色暗沉发紫,像极了爷爷棺材底血字的颜色!——画着一个歪歪扭扭、却异常醒目的红圈! 红圈之内,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墨字,似乎是“丁口”或者“田亩”之类的字样,但都被那个不祥的红圈粗暴地覆盖了! 就是它! 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屏住呼吸,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这本带着红圈的账本从箱底取了出来。账本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千斤的秘密。 翻开封面,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带着浓重的霉味和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陈腐气息。纸页间夹着不少枯草叶和灰尘。前面的内容大多是些陈年的流水账,记录着哪年哪月买了多少谷种,卖了几头猪,工分结算之类鸡毛蒜皮的琐事。字迹潦草,看得出记录的人文化不高。 我急切地、几乎是粗暴地往后翻,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仿佛随时会碎裂。 终于,翻到了一页明显不同的地方。 这一页的纸张似乎被摩挲过很多次,比其他页更显脏污和脆弱。页面顶端的年份用稍大的字体写着:一九九三年。 而在这一页的正中央,被人用同样那种暗沉发紫的颜料,画了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红圈!红圈几乎覆盖了整页纸,颜色浓得像是要滴出血来!那暗红的颜料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深深渗进了纸张的纤维里! 红圈之内,是几行用毛笔蘸着浓墨写下的字迹,那字写得歪歪扭扭,透着一股仓促和紧张: “四月十五日。 陈家添男丁,银钱八十。 换张家女婴。 中人:王桂芳(画押) 见证:李瞎子(画押)” “换张家女婴”! 张大爷的话像惊雷一样在耳边炸响!“陈家添丁那日,张家女娃没了!” 一九九三年,四月十五日!我的生日! “换子”!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爷爷棺底那四个血字——“换子者死”——带着冰冷的诅咒,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我拿着账本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就在这心神剧震、浑身冰冷的瞬间—— “啪嗒。” 一张夹在账本泛黄纸页间的、同样泛黄的硬纸片,因为我的剧烈颤抖,从账本里滑落出来,轻飘飘地掉在了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是一张老照片。 照片的边角已经磨损卷曲,整体泛着陈旧的黄色。但画面依旧清晰。 照片的背景,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屋子,土坯墙,糊着发黄的旧报纸。靠墙放着一张铺着破旧草席的木板床。床边,站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军装的年轻男人——虽然青涩了许多,但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的父亲,陈德贵! 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紧张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初为人父的得意?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裹在蓝底白花粗布襁褓里的婴儿。襁褓的边角上,用深蓝色的线,清晰地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陈”字! 而在床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她头上包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灰色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低垂的、写满麻木和疲惫的眼睛。她同样抱着一个襁褓,那襁褓是土黄色的粗布,边角上用红线绣着一个同样歪扭的“张”字! 两个襁褓,两个婴儿。 一个姓陈,一个姓张。 一个在父亲怀里,一个在陌生女人臂弯。 同处一室,命运却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被粗暴地互换了轨迹! 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痛了我的指尖。我猛地抬头,看向厢房门口。 父亲陈德贵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脸色灰败得像死人。他不再怒吼,不再试图抢夺。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照片,还有地上那本摊开的、画着巨大红圈的账本。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深陷的眼窝里,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恐惧。左腕上那道旧疤,连同旁边那道新鲜的焦黑灼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西厢房里死寂一片,只有尘埃在微弱的光柱里无声飞舞。那本画着红圈的账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我的手心;那张泛黄的照片,像一把冰冷的尖刀,刺穿了三十年的谎言。 第五章:父女对峙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西厢房里死寂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那本摊开的、画着巨大血红圈子的账本,像块烧红的烙铁压在我手心,灼得皮肉生疼。那张泛黄的照片静静躺在地上,父亲陈德贵抱着“陈”字襁褓婴儿那丝刺眼的得意,灰头巾女人臂弯里“张”字襁褓透出的麻木,像两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眼底,再顺着血脉一路冻僵了四肢百骸。 “换子”… 一九九三年四月十五日… 张大爷嘶哑的“张家女娃没了”… 深坑里刻着我生辰八字的邪异黑棺… 爷爷棺底那四个滴血的字——换子者死! 所有的碎片,被账本上那个巨大的红圈和照片里那两个襁褓,蛮横地、不容置疑地钉死在了眼前! 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子,狠狠刺向门口那个脸色灰败、如同泥塑木雕般的男人——我的父亲,陈德贵。 “这是什么?!”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尖锐,一把抓起地上的照片,几乎要戳到他脸上。照片上那个“陈”字襁褓的边角,在昏暗光线下异常刺眼。“这上面是谁?!这个‘张’字襁褓里的女娃,是不是就是张大爷说的,一九九三年四月十五日‘没了’的那个张家女婴?!” 我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死寂的空气里。父亲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深陷的眼窝里,那最后一点死灰般的平静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翻江倒海的惊惶、被戳破秘密的狼狈,以及一种濒临绝境的凶戾!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他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而扭曲变形,像受伤野兽的垂死嚎叫。那咆哮声在狭小破败的厢房里嗡嗡回响,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谁让你翻这些陈年旧账的?!谁让你碰张老头的鬼东西的?!放下!给我放下!” 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丧失了理智的困兽,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疯狂和毁灭的欲望。他不再顾忌我手里的拐杖,不再顾忌那兽头眼睛曾带给他的灼痛,巨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朝我扑了过来!目标直指我手中那本画着红圈的账本和那张要命的照片! 那架势,根本不像一个父亲冲向女儿,倒像是要扑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我被他眼中那股择人而噬的凶光骇得心胆俱裂,下意识地将账本和照片死死护在胸前,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 “砰!”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一阵发黑。腐朽的墙皮簌簌剥落,呛人的灰尘弥漫开来。 父亲蒲扇般的大手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抓到了眼前!目标明确,就是要将我怀里的“罪证”彻底撕碎、毁灭! 躲无可躲! 就在他布满老茧、青筋暴突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账本封皮上那个巨大红圈的瞬间—— “哗啦!” 我情急之下,用尽全身力气将手里紧握的张大爷那根拐杖,横着抡了出去,狠狠格挡在他抓来的手臂上! “当!” 一声沉闷的撞击!拐杖结结实实地砸在父亲的小臂骨上! “呃啊!” 父亲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手臂被砸得歪向一边,攻势为之一滞。但他眼中的疯狂丝毫未减,反而被这反抗彻底点燃了暴怒的火焰! “反了你了!” 他狂吼一声,另一只手五指箕张,带着更大的力量和不顾一切的凶狠,再次朝着我护在胸前的账本抓来!那架势,哪怕是将我的皮肉一起撕烂,也要把东西抢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啪嚓!” 墙角那张破旧的、落满灰尘的矮桌上,一盏早已废弃不用、积满厚厚油垢的旧式煤油灯,不知是被我们剧烈的搏斗震动,还是被父亲带起的劲风扫到,猛地从桌沿摔落下来! 沉重的玻璃灯罩率先砸在坚硬的地面上,瞬间爆裂开来!无数细小的、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向四周射出! 紧接着,里面那个同样布满污垢、还残留着小半盏浑浊灯油的玻璃灯座,也狠狠砸落! “轰——!” 灯座碎裂的刹那,里面那粘稠、污浊的煤油,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泼溅开来!同时,灯芯残存的一点火星,或者碎裂时摩擦产生的微小热量,瞬间点燃了泼洒而出的煤油! 一小片橘黄色的、带着浓烈油烟味的火焰,如同地狱探出的舌头,猛地在地面上腾空而起!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泼溅范围内的所有东西——潮湿的灰尘、腐朽的木屑、散落的枯草… 还有… 恰好泼洒在附近的几页从账本里散落出来的泛黄纸页! “滋啦… 噼啪!” 火苗瞬间就窜上了那几页脆弱的旧纸!纸张边缘迅速卷曲、焦黑,发出令人心悸的燃烧声和爆裂声!暗红色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上面记录的字迹和那个巨大的、渗入纸纤维的红圈! 这突如其来的爆燃和火光,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父亲抓向我胸口的动作,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被那跳跃的、舔舐着账本纸页的火焰死死吸引住了!那火光映在他灰败惊惶的脸上,将他扭曲的表情照得忽明忽暗,如同戴上了一张狰狞的鬼面具。火焰中,那个巨大的红圈正被迅速吞噬、化为灰烬…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着,看着那燃烧的纸页,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毁灭秘密的扭曲快意,更有一种秘密被当众焚烧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借着这短暂的空隙和火光的掩护,我连滚带爬地向旁边躲开,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怀里的账本和照片被我死死护住,但刚才被父亲撕扯,账本边缘已经有些破损,封面那个巨大的红圈也沾上了几点溅射的污浊灯油。 煤油燃烧得很快,火焰迅速变小,只剩下地面上焦黑的一小片狼藉和几缕呛人的青烟。但就是这短暂的火光,却像一面照妖镜,将父亲的影子清晰地、放大地投射在了对面布满蛛网和裂痕的土坯墙上! 那影子随着摇曳的火光而扭曲、拉长… 就在火光即将熄灭、影子变得最浓最深的那一瞬间—— 我瞳孔骤然收缩! 父亲那原本佝偻、挣扎、带着狂怒姿态的影子,在墙上猛地拉伸、变形!轮廓急剧变化,肩膀变得方正,边缘锐利,整个躯干部分拉长、变窄,顶部甚至出现了一个微微拱起的弧度… 那形状… 那分明是一口竖立着的、巨大而沉重的棺材的轮廓! 火光“噗”地一声彻底熄灭,最后一丝火苗消失,浓重的黑暗和刺鼻的焦糊味瞬间重新吞噬了整个厢房。墙上那棺材般的恐怖影子也随之消失无踪,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幕只是火焰跳跃造成的错觉。 但我知道,那不是错觉!那口棺材形状的影子,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死气,清晰地烙印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黑暗里,只剩下父亲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好半晌,黑暗中才响起父亲的声音。那声音嘶哑、疲惫到了极点,像被砂轮磨过,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决绝: “小孩子… 别问太多…” 他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明天… 迁完坟…”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驱赶瘟疫般的急切和冷酷,“你就给我滚回城里去!永远… 永远别再回来!” 黑暗中,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点冰冷的鬼火,死死地钉在我左腕内侧——那个他从小告诉我只是普通胎记的位置。那目光,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恐惧,有审视,更像是在看一个… 被标记的猎物?或者,一个不该存在的… 错误? “砰!” 厢房那扇破旧的木门被父亲用蛮力狠狠摔上,隔绝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也隔绝了他踉跄离去的脚步声。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刺鼻的焦糊味中,缓缓滑坐到满是灰尘的地上。怀里那本画着红圈的账本和那张泛黄的照片,像两块寒冰,紧紧贴着我的胸口,冻得我浑身发抖。 那口在火光中一闪而逝的、棺材般的影子,还有父亲最后盯着我左腕胎记那如同看死人般的冰冷眼神… 比账本上的红圈,比照片里的襁褓,更让我感到一种灭顶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陈家村,这所谓的“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魔窟?我这个被“换”来的“陈秀兰”,又到底… 是个什么东西? 第六章:血棺泣字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天刚蒙蒙亮,后山方向就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铁锹锄头碰撞的叮当响。迁坟的仪式还得继续,哪怕底下埋着能把人活活吓死的秘密。我蜷在张大爷家冰冷的土炕上,一夜未眠,眼窝深陷得像两口枯井。西厢房那场黑暗中的对峙,父亲眼中看死人般的冰冷,还有墙上那口一闪而逝的棺材影子,像跗骨之蛆,啃得我脑子嗡嗡作响。 怀里那本画着红圈的账本和泛黄的照片,被我贴身藏着,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凉意。它们不再是纸,而是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尖上。 躲是躲不过的。我咬着牙爬起来,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再次走向那片如同巨大伤疤的后山祖坟地。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阵压抑的骚动和倒抽冷气的声音。帮忙迁坟的七八个村汉围在爷爷那口黑漆棺材旁边,个个脸色发青,眼神躲闪,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祥的东西,脚步下意识地往后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昨天更浓、更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浓烈的腐尸臭,混合着新翻湿土的土腥,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到发齁的腥气,如同烂透了的果子被踩爆后散发出的味道。 “老天爷啊…这…这真是造孽啊…” 李老栓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的铁锹都在抖。 “老陈头当年干的那桩事…这都多少年了,报应还是来了…” 另一个村汉压低声音,满是恐惧。 “张家那姑娘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能不回来找?我看这事儿邪乎大了去了!” 第三个声音带着颤音。 他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但“老陈头”、“当年那事”、“张家姑娘”、“报应”、“邪乎”这些词,还是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我的耳朵里。看到我过来,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间闭了嘴,眼神复杂地在我脸上扫过,又飞快地移开,充满了忌惮、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王婶子从人群里挤出来。她脸色也不好看,蜡黄蜡黄的,眼袋浮肿,显然也没睡好。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不由分说把我往旁边拉了几步,力道不小。 “秀兰啊,”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沉重和无奈,袖口粗糙的布料蹭过我裸露的手腕,正好蹭在那片父亲昨夜死死盯着的、所谓的“胎记”上。她的指尖冰凉,带着坟地的湿气。“听婶子一句,别怨你爹,啊?” 她看着我,眼神里是货真价实的怜悯,“当年…你奶奶是真狠啊!她举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就抵在你爹脖子上!血珠子都沁出来了!她说陈家不能断了香火,说…说你娘生的女娃克夫,是祸根,必须得换!你爹他…他也是被逼得没法子啊…”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我仿佛能看见那个年轻的父亲,被自己的母亲用刀抵着喉咙,脸上交织着恐惧、挣扎和绝望…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还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香火”?账本上冰冷的“银钱八十”和“中人王桂芳”的墨迹,又像毒蛇般缠绕上来。 王婶子的话还没说完—— “吱呀…嘎…”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老旧木门被强行推开的摩擦声,极其突兀地从爷爷那口黑漆棺材的方向传来! 这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坟地上空,却如同惊雷炸响! 所有人,包括正拉着我说话的王婶子,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猛地扭头看向棺材!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 只见那口原本盖得严严实实、只是缝隙里渗出暗红“血泪”的黑漆棺材,那沉重的棺盖,此刻竟在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向外滑动! 它滑开了半寸! 一道不足一指宽的、浓黑如墨的缝隙,赫然出现在棺盖与棺身之间! “嗬——!”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倒抽冷气的声音!几个胆小的村汉甚至踉跄着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不止的腐臭味,混合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得发腻的腥气,如同实质的粘稠毒雾,猛地从那道狭窄的黑缝里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坟地!那味道浓烈得几乎能让人窒息,像是打开了地狱深处的某个腐烂内脏的储藏室! “啊!!” 离得最近的李老栓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捂着鼻子连连后退,脸都绿了。 “爸!” 我失声惊叫,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瞬间冻结成冰!棺材里有什么?! 父亲陈德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虎,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狂吼!他原本蹲在坑边整理工具,此刻像炮弹一样弹射而起,抄起手边的一把铁锹,疯了一样扑到棺材旁! “都别他妈看了!!” 他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暴突,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嘶哑变形,带着一种破音的尖锐,“赶紧填土!快!快把土填回去!封死它!!” 他一边狂吼着,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把铁锹的木质长柄,死死地抵在正在缓慢滑开的棺盖边缘!手臂上的肌肉块块贲起,铁锹柄在他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仿佛随时会断裂! 他拼尽全力想阻止棺盖继续滑动,想将那通向未知恐怖的黑缝重新堵死! 可他的眼睛,那双布满血丝、因为用力而几乎凸出的眼睛,却没有看向那滑动的棺盖,也没有看向那道致命的黑缝,而是像两把淬了毒的锥子,死死地钉在我手腕内侧——那片被王婶子袖口蹭过、又被父亲昨夜用看死人般眼神注视过的“胎记”上! 那目光里,翻涌着无法形容的惊骇欲绝,仿佛我手腕上的不是一块皮肤,而是即将引爆整个坟地的恐怖之源!他是在看我,更像是在看一个被标记的、即将带来毁灭的灾星! “快动手啊!你们这群蠢货!等死吗?!” 父亲见周围的人还在发愣,再次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他的恐惧是真实的,愤怒是真实的,那抵住棺盖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额角的汗珠如同小溪般滚落。 几个胆大的村汉被他吼得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抄起铁锹锄头,开始往棺材上铲土。泥土混杂着碎石,噼里啪啦地砸在冰冷的棺盖上。 “哐当!哐当!” 泥土落下的声音沉闷而急促。然而,就在这混乱的填土声中—— “滴答…滴答…”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得如同鼓点般敲在人心上的滴水声,从那道半寸宽的黑缝里传了出来! 伴随着滴水声,一股粘稠的、颜色比之前渗出的“血泪”更加暗沉、更加接近纯粹暗红的液体,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泣血,正沿着那道被父亲用铁锹死死抵住的黑缝边缘,极其缓慢地、一滴滴地渗漏出来! 那暗红的液体,粘稠得如同糖浆,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邪异光泽,顺着冰冷光滑的黑漆棺壁,蜿蜒向下流淌…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流淌的轨迹并非随意,暗红的液体在棺壁上缓缓汇聚、延伸… 如同有一只无形的、蘸着血泪的笔,在冰冷棺木上,一笔一划,刻下新的、更加恶毒的诅咒! 当最后几滴暗红液体落下,棺壁上赫然出现了四个歪歪扭扭、却触目惊心的暗红大字: 还我命来! 这四个字,像四把烧红的铁钎,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眼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泥土砸落棺盖的“哐当”声,和那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微弱却清晰的“滴答”声。 父亲抵着棺盖的手臂,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他看着棺壁上那四个新出现的血字,又猛地看向我手腕的“胎记”,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绝望的“嗬嗬”声。那眼神,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怨毒和…一种彻底认命的、被诅咒缠身的恐惧。 这口棺材,这不断渗出的血泪,这新刻上的血字…它们索要的“命”,到底是谁的?是爷爷的?是那个被换走的张家女婴的?还是…我这个被“换”来的、手腕上带着不祥“标记”的…“陈秀兰”?! 第七章:枣树遗殇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父亲陈德贵那声如同被抽掉脊梁骨的绝望嘶吼,混着棺壁上新渗出的“还我命来”那刺目的暗红,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耳膜。他抵着棺盖的手臂抖如筛糠,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眶里,翻涌的怨毒和恐惧如同实质的火焰,死死地灼烧着我左腕内侧那片皮肤——那块他从小告诉我只是普通胎记的地方。 那不是看女儿的眼神。那是看灾星,看祭品,看一个随时会引爆所有恐怖源头的祸根! 坟地里死寂一片,只有泥土砸在棺盖上的“哐当”声和那如同催命符的“滴答”血泪声。王婶子惊恐地捂住了嘴,几个填土的村汉脸色煞白,动作都僵住了。父亲的目光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手腕,越收越紧,几乎要窒息。 跑!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恐惧! 再待下去,下一秒被填进这口泣血棺材的,可能就不止是爷爷的骸骨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邪异的血字和父亲崩溃的姿态吸引,我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挡在身前的李老栓,像一头受惊的鹿,朝着后山茂密的林子深处没命地狂奔! “秀兰!” 身后传来王婶子变了调的惊呼和父亲更加暴怒的嘶吼,随即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但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离开这里!离开那口棺材!离开父亲那看死人般的眼神! 荆棘撕扯着裤腿,裸露的皮肤被树枝划出一道道火辣辣的伤痕,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我跌跌撞撞,凭着模糊的记忆和一股求生的本能,拼命朝着后山深处冲去。母亲临终前那断断续续、带着泪的呓语,此刻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妮儿…后山…有棵老枣树…空了心的…娘…娘给你留了…” 老枣树!后山!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可能藏着真相的线索!它或许能解释那口黑棺,解释“换子”,解释我手腕上这块让父亲如此恐惧的“胎记”!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呼喊声渐渐被林间的风声和鸟鸣取代。我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环顾四周,这里已经是后山人迹罕至的深处,树木更加高大茂密,阳光被厚厚的枝叶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 在哪里?那棵老枣树在哪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母亲模糊的描述。“半山腰”、“很老”、“树干中间空了”… 目光焦急地扫视着。终于,在半山坡一处相对平缓的背阴地,一棵造型奇特的歪脖子老树撞入眼帘。 那树确实很老了,虬结的枝干扭曲盘绕,树皮黝黑皲裂,像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最显眼的是,在离地一人多高的树干中间,果然豁开了一个黑黢黢的树洞!洞口不算大,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雷劈过或者自然腐朽形成的。 就是它! 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我踉跄着冲到树下,踮起脚,伸手就往那黑黢黢的树洞里掏去。 树洞内部比想象中深一些,也宽敞一些。指尖首先碰到的是潮湿、滑腻的苔藓和腐朽的木屑。忍着不适,我用力往里探,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着。很快,指尖触碰到了一团软中带硬、带着韧性的东西,像是布料,但手感又有些异样。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团东西从树洞深处拽了出来。 是一团裹得很紧的、深蓝色的粗布!布料已经严重褪色发白,边缘磨损得厉害,沾满了黑色的树洞污垢和绿色的苔藓。但更触目惊心的是,在布料展开的瞬间,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气味… 和爷爷棺材里渗出的暗红液体、还有黑棺周围那股甜腥腐臭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新鲜的、陈旧的、反复浸染叠加后形成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血腥味! 布料的中央,浸染着一大片早已干涸发硬、呈现出暗褐色、接近黑色的血渍!那血渍的面积很大,形状不规则,像是什么东西被粗暴地包裹后留下的印记。而在血渍的边缘,靠近布料的一个边角处,用深红色的线,绣着一朵已经有些脱线、但依旧能辨认出形态的牡丹花! 牡丹花!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这花纹… 这花纹和账本里夹着的那张照片上,灰头巾女人怀里抱着的“张”字襁褓边角绣着的牡丹花纹,一模一样! 那种简朴又带着一丝乡土气的针脚,分毫不差! 这团沾满陈年血污的蓝布,是那个“张”字襁褓的一部分!是那个“没了”的张家女婴曾经包裹过的东西!它怎么会在这里?母亲又为什么说把它留给我?! 巨大的冲击让我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我捏着这块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破布,指尖冰凉。母亲临终前那未说完的话,那眼中的泪,此刻都染上了浓重的血色和不祥的阴影。 就在这时,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老枣树周围。张大爷说过,“枣树往西二十步”。 二十步… 我像丢了魂似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血襁褓,机械地迈开步子,朝着枣树西侧走去。一步,两步… 脚下的腐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二十步,正好走到一片相对平坦、杂草稍显稀疏的空地边缘。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块散落的、不起眼的灰白色碎瓷片,半掩在泥土和枯叶里。那瓷片很普通,像是摔碎的粗瓷碗的残片。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直觉,也许是某种冥冥中的牵引,我蹲下身,伸手扒拉开覆盖在那些碎瓷片上的浮土和落叶。 随着泥土被拂开,底下露出的东西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那根本不是自然散落的瓷片!它们被刻意地、整齐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锥形,像是一个简陋的标记!而在这些碎瓷片堆的下方,泥土似乎有被翻动又填埋的痕迹! 这里埋着东西!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我扔掉那块血襁褓,双手并用,发疯似的开始刨开那些碎瓷片下的泥土。泥土很松软,带着湿气,显然不是久远的埋藏。 很快,指尖触碰到了一块坚硬、冰凉的东西!是石头! 我更加用力地刨挖,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很快,一块灰白色的、边缘残缺的石碑顶端露了出来!石碑不大,埋得也不深。我咬着牙,双手抠住石碑边缘,用尽力气将它从松软的泥土里拖拽了出来。 石碑表面布满泥污和苔痕,但上面刻着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陈秀兰之女 一九九三年四月十六日殁 一九九三年…四月…十六日?!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脑中炸开!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四月十六日!这比父亲告诉我的、刻在黑棺铜牌上的生辰——四月十五日——晚了一天! “陈慧英之女”… 母亲叫陈慧英!这碑上刻的,是母亲的孩子!一个在四月十六日死去的女婴! 可我是谁?!如果我是“陈秀兰”,是母亲四月十五日生下的女儿,那这个四月十六日死去的“陈慧英之女”又是谁?!如果这个死去的才是母亲的孩子,那四月十五日出生的“我”… 又是谁?! 账本上冰冷的“换张家女婴”,张大爷嘶哑的“张家女娃没了”,黑棺上我四月十五日的生辰,眼前石碑上母亲亲生女儿四月十六日的死亡日期… 所有的线索,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这一刻死死缠绕、绞紧,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极度的混乱和恐惧让我浑身发冷,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我失魂落魄地瘫坐在石碑旁,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石碑粗糙冰凉的边缘。 “嘶!” 指尖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我触电般缩回手,只见右手食指指尖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正渗出细小的血珠。而划伤我的,是石碑边缘一块不起眼的、略微凸起的尖锐石棱。 不… 不是石棱! 我强忍着眩晕和恶心,凑近细看。在那块划伤我的石棱根部,泥土的缝隙里,嵌着一点微弱的、不属于石头的金属冷光! 我屏住呼吸,用还在渗血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点金属从泥土和石碑的缝隙里抠了出来。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 那是一根银簪。 簪身已经有些发黑,失去了光泽。但簪头雕刻的纹样依旧清晰——是一朵线条简朴却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花瓣层层叠叠,正是母亲包袱里那块血襁褓上、账本照片中“张”字襁褓上绣着的牡丹样式! 更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在那牡丹花心最深的一片花瓣缝隙里,极其巧妙地卡着一小片东西!那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灰白,薄如蝉翼,边缘不规则… 那分明是一小片干枯的皮肤组织! 而在这片小小的皮肤组织正中央,一点极其微小、却鲜艳欲滴的朱砂红,如同凝固的血珠,牢牢地嵌在那里! 朱砂痣! 母亲临终日记里那被泪水晕染的字迹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眼前:“护士说孩子脚后跟上有朱砂痣,像朵小花开在骨头缝里…” 几乎是本能地,我猛地抬起自己的右脚,手指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脚后跟—— 光滑! 一片冰凉、毫无瑕疵的、绝对的光滑! 什么都没有! 没有痣!没有疤!什么都没有! “啊——!” 一声凄厉的鸦鸣,如同丧钟,陡然划破后山死寂的林间上空。 第八章:灼魂银簪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后山老枣树下,那根嵌着朱砂痣皮肤组织的冰冷银簪,像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掌心。石碑上“陈慧英之女,一九九三·四·十六殁”的刻字,如同墓碑本身,沉沉地压在心口,几乎要碾碎呼吸。脚后跟那片冰凉的光滑触感,此刻成了最刺骨的嘲讽。 我到底是谁? 四月十五日黑棺上的生辰,四月十六日石碑上的死期… 账本上冰冷的“换张家女婴”,母亲日记里模糊的“朱砂痣”… 还有我手腕上这块让父亲恐惧的“胎记”… 混乱和冰冷的恐惧像无数条毒蛇,在血液里疯狂游蹿。唯一的线索,只剩下这根母亲藏在石碑缝隙里的银簪,和簪头花瓣间那片微小的、带着朱砂痣的皮肤。 夜幕如同浸透墨汁的裹尸布,再次沉沉覆盖了陈家后山。祖坟方向死寂一片,只有几盏惨白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像飘忽不定的鬼火。父亲陈德贵依旧固执地守在爷爷那口泣血的黑棺旁,佝偻的背影在灯笼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截被风干的枯木。 我攥紧了袖袋里的银簪,冰冷的簪身硌着皮肉,带来一丝异样的清醒。簪头那朵牡丹花的轮廓,隔着布料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今晚守灵,是最后的试探。 供桌旁,破瓦盆里的纸钱火焰跳跃着,发出“哔啱”的轻响。父亲蹲在几步开外,背对着我,沉默地往火盆里添着纸。他的动作机械而僵硬,每一次弯腰,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跳跃的火光将他拉长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地面上,扭曲、晃动,如同鬼魅。 空气里弥漫着纸灰味、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从黑棺方向飘来的甜腻腐臭。我的心跳得又急又重,几乎要撞破胸膛。袖袋里的银簪,像一块即将引爆的寒冰。 就是现在! 我假装蹲下身去拨弄盆里未燃尽的纸钱边缘,手指在宽大袖口的掩护下,极其轻微地一抖。 “叮——”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落地声。 那根带着不祥朱砂痣的银簪,从我的袖口滑落,不偏不倚,掉在了父亲脚边湿冷的泥土上。簪头那朵牡丹花纹,在跳跃的烛火下,反射出一点冰冷、妖异的微光。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父亲添纸的动作猛地僵住!他像是被那点微光刺到,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 当他的目光触及地上那根银簪,尤其是簪头花瓣间那一点刺目的朱砂红时—— “呃!” 一声短促、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吸气声猛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一仰,险些坐倒在地!脸上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惊骇! 那表情,比看到爷爷棺底的血字、比看到黑棺上渗出的“还我命来”、比看到深坑里那口刻着我生辰的邪棺时,更加恐惧!仿佛地上躺着的不是一根银簪,而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谁…谁让你碰这鬼东西的?!” 他嘶哑地咆哮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像生锈的铁片刮擦。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钉在银簪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和一种被冒犯圣域般的暴怒!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忌惮和恐惧,巨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朝地上的银簪扑了过去!五指箕张,目标明确——他要立刻、马上毁掉或者藏起这根带来不祥的簪子! 就在他布满老茧、青筋暴突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簪身的那一刹那—— “滋啦!!!” 一声极其清晰、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生肉上的灼烧声,猛地响起!在死寂的坟地上空,显得格外刺耳、恐怖! “啊——!” 父亲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痛苦到极点的惨嚎!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踉跄着向后跌倒,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泥地上! 他惊恐万状地抬起那只触碰银簪的手,凑到眼前。借着跳跃的烛光,我看得清清楚楚—— 在他右手食指的指尖,那个刚才距离银簪最近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的圆形烙印!烙印边缘的皮肤瞬间卷曲、碳化,正袅袅地冒着一缕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见的白烟!空气中甚至弥漫开一股极其微弱的皮肉烧焦的糊味! 那灼伤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诡异!仿佛那根冰冷的银簪,在触碰的瞬间释放出了足以熔金化铁的恐怖高温! 父亲捧着那只被灼伤的手,疼得浑身都在剧烈颤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混合着泥土滚落。他看着指尖那个焦黑的烙印,又看看地上那根静静躺着的、仿佛散发着无形寒气的银簪,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痛苦、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无法理解的茫然。仿佛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这件“遗物”的邪异力量。 “那…那是你…” 他疼得倒吸着冷气,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你…你姐的东西!你不该碰!更不该带到这里来!” 姐?!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地上那根银簪,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尖锐得变了调: “我姐?!我哪来的姐姐?!陈建军是男的!这银簪上的朱砂痣又是什么?!母亲日记里写的朱砂痣在哪?!我的脚后跟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这石碑上四月十六日死的‘陈慧英之女’又是谁?!爸!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生的?!我到底是谁?!” 我的质问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父亲心上。他坐在地上,捧着灼伤的手指,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困兽。 “睡觉去!” 他猛地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暴怒和急于结束这一切的仓皇,仿佛我的追问比那灼伤的银簪更可怕。“那是你姐的东西!不准再问!” 他像是为了彻底堵住我的嘴,也像是为了发泄内心的恐惧和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猛地抓起身边厚厚一叠黄纸,看也不看,粗暴地、狠狠地塞进了面前燃烧的纸钱盆里! “轰——!” 厚厚一叠纸钱被猛地压入火焰,盆里的火苗如同被浇了油,瞬间狂暴地向上窜起!炽热的火焰腾起老高,橘黄色的火舌贪婪地吞噬着纸张,发出“噼里啪啦”的猛烈爆响!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燎焦了我的额发! 火光将坟地照得亮如白昼,也映亮了父亲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就在这火光冲天、纸灰狂舞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些刚刚被火焰吞噬、本该化为灰烬四散飘飞的纸灰,并没有如常飘散!它们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收束、揉捏!在狂暴跳跃的火光上方,翻滚、凝聚! 暗红色的火星在其中疯狂闪烁、炸裂! 不过呼吸之间,那浓密、翻滚的纸灰,竟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再次凝成了一个巴掌大的、轮廓清晰的婴儿形状! 这一次,不再是脚印! 而是一个蜷缩着的、完整的婴儿轮廓!有模糊的头颅,蜷缩的四肢,甚至…在它小小的身体包裹处,能清晰地看到深蓝色粗布襁褓的褶皱纹理!而那襁褓的边角,赫然用跳动的火星,“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纹! 和我袖口被银簪勾破的那个破洞形状,分毫不差! 这由燃烧的纸灰和跳跃火星构成的“襁褓婴孩”,悬浮在熊熊燃烧的火盆上方,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邪异气息。它微微颤动着,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发出啼哭。 父亲一屁股瘫坐在泥地上,面如死灰,捧着灼伤手指的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看着那火焰中凝成的襁褓婴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气音。 夜风呜咽着穿过坟茔,卷起未燃尽的纸灰。那灰烬凝成的襁褓婴孩轮廓,在风中微微晃动,襁褓上火星勾勒的牡丹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与我袖口的破洞,与银簪头的雕刻,与母亲包袱里那块血襁褓上的刺绣,形成了一道冰冷而绝望的连线。 它悬在那里,无声地嘲笑着父亲的谎言,也指向一个比死亡更令人窒息的真相。 第九章:母亲遗言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火焰中那纸灰凝成的襁褓婴孩轮廓,裹挟着火星勾勒的牡丹花纹,在父亲陈德贵绝望的“嗬嗬”声里,终于被一阵呜咽的夜风吹散。未燃尽的灰烬像黑色的雪片,打着旋儿落在他灰败的脸上,落在那口仍在无声泣血的棺材上,也落在我袖口那个与婴孩襁褓破洞形状一致的豁口上。 寒意比坟地的夜风更刺骨,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头皮。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了后山,将父亲瘫坐泥地的身影和那口不祥的黑棺远远甩在身后。张大爷家的土炕冰冷坚硬,却成了此刻唯一的避难所。黑暗中,袖袋里那根嵌着朱砂痣的冰冷银簪,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寒冰,硌着我的肋骨,也硌着混乱不堪的心神。 “姐”… 父亲惊恐的嘶喊在耳边回响。 石碑上“陈慧英之女”冰冷的死亡日期… 脚后跟那片毫无瑕疵的、令人绝望的光滑… 还有我手腕上这块让父亲如同见鬼般的“胎记”…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令人窒息的错位。我到底是谁?谁才是母亲真正的孩子?那根带着朱砂痣的银簪,又属于谁? 混乱和冰冷几乎要将人逼疯。唯一可能藏有答案的地方,只剩下母亲留下的遗物——那个被父亲斥为“晦气”、常年锁在老宅衣柜最底层的蓝布包袱。 天刚蒙蒙亮,带着一丝鱼肚白的惨淡,我再次踏入了老宅那充满腐朽气息的院子。一夜之间,院墙似乎更颓败了,荒草上的露水沉重地压弯了草茎。推开堂屋吱呀作响的木门,那股混合着灰尘、霉菌和岁月沉淀的沉闷气味再次扑面而来。 父亲不在。昨夜坟地他那副魂飞魄散的模样,估计现在还在哪个角落惊魂未定。这给了我机会。 堂屋角落立着那个笨重的老式衣柜,深棕色的漆皮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灰白的木质。柜门挂着一把早已锈迹斑斑的黄铜锁。父亲一直说钥匙丢了。我走到墙角,捡起半块沉甸甸的断砖,深吸一口气,对着那把锈锁狠狠砸了下去! “哐!哐!哐!” 刺耳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堂屋里回荡。锈蚀的锁扣不堪重负,终于“咔吧”一声断裂开来,掉在地上。 拉开沉重的柜门,一股更浓烈的樟脑和霉变混合的气味涌了出来。柜子里塞满了父亲陈旧的衣物,散发着一股老人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汗味和尘土的气息。最底层,果然压着一个用洗得发白、打着深蓝色粗布补丁的旧包袱皮仔细包裹着的方形物件。包袱皮的四角磨损得起了毛边,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正是母亲生前常用的那块。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我小心翼翼地将那沉重的包袱从一堆旧衣服底下拖了出来,拂去表面的积尘,解开上面系着的、早已失去韧性的布绳结。 包袱皮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几件叠得整整齐齐、同样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式女装——是母亲生前常穿的款式,带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早已消散在岁月里的皂角清香。衣服下面,压着几双纳得极其厚实、针脚细密的旧布鞋。 而在这些衣物的最下面,静静地躺着一本巴掌大小、塑料封皮的笔记本。封皮是那种老式的、已经有些褪色的暗红色,边缘磨损得卷了边。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长期摩挲留下的油渍指印。 母亲的日记! 我屏住呼吸,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暗红色的塑料封皮。 里面的纸张同样泛黄变脆,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旧纸张特有的气息。字迹是蓝色的圆珠笔留下的,娟秀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潦草和无力感,显然是身体虚弱时写下的。前面的内容大多是些琐碎的生活记录,天气如何,田里的庄稼长势,给我缝了件新衣服的喜悦,字里行间充满了朴实无华的母爱和对贫苦生活的坚韧。 我急切地、几乎是粗暴地往后翻动脆弱的纸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寻找着可能揭开一切的关键——一九九三年。 终于,翻到了接近末尾的一页。 这一页的纸张似乎被摩挲过很多次,比其他页更加脆弱,边角都起了毛。顶端的日期用稍大的字写着:一九九三年四月十四日。 四月十四日! 正是我(或者说,是“陈秀兰”)出生日期的前一天! 字迹在这里变得格外用力,笔画深陷纸背,透着一股强烈的情绪。但更触目惊心的是,这页纸的下半部分,被一大片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水渍彻底洇染开了!那水渍浸透了纸张,将原本的蓝色字迹模糊、晕染成一片混沌的深蓝黑色,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晕痕,像一朵绝望绽放的墨色之花。 是泪水?还是…别的什么? 我强忍着心悸,凑近那模糊的、被水渍毁掉的字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天光,努力辨认着水渍边缘、尚未被完全吞噬的只言片语: “…疼了一天一夜了…稳婆说快了…” “…德贵在外面急得转圈…娘(指奶奶)脸色好难看…” “…听见护士在外面说…‘脚后跟…有颗红痣…像朵小花开在骨头缝里…真稀罕’…” “…他们…他们不让我看!!” 字迹在这里陡然变得凌乱、扭曲,充满了愤怒和绝望的划痕: “…说女娃克夫!是祸根!说陈家…陈家不能…不能…” 后面的字迹完全被那片深褐色的巨大水渍吞噬了,模糊成一团无法辨认的墨团。在“不能”两个字之后,那团巨大的、深褐色的水渍中央,洇染开一小片更加深沉的、接近暗红的痕迹!那暗红像一滴凝固的血泪,沉沉地压在那片被泪水(或血水?)毁掉的字迹上,也沉沉地压在了我的心头! “脚后跟…朱砂痣…像朵小花开在骨头缝里…” “他们不让我看!说女娃克夫!是祸根!” 母亲临终前那断断续续的呓语,此刻无比清晰地与日记上的字句重合:“妮儿…后山…有棵老枣树…空了心的…娘…娘给你留了…” 她留给我的,是后山那棵老枣树,是树洞里那块沾满陈年血污的“张”字襁褓碎片,是石碑缝隙里那根嵌着朱砂痣的银簪!不是我这个没有朱砂痣的“陈秀兰”!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巨大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我。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日记本上那片触目惊心的、被泪水(或血水?)彻底毁掉的暗红水渍,纸页粗糙的纹理和那深褐色水渍边缘微微凸起的褶皱感,清晰地传递到指尖。 “嘶…”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低头看去,右手食指的指腹,不知何时被日记本纸张边缘一处异常锋利、如同微型刀片般的毛刺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一颗鲜红的血珠迅速沁了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几乎是同时—— “哇——哇——哇——!” 一阵凄厉得如同啼血般的乌鸦嘶鸣,毫无预兆地在老宅院子上空炸响!那声音尖锐、急促,充满了不祥的意味,穿透薄薄的窗纸,狠狠刺入耳膜! 我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惨淡的晨光下,院墙外那棵焦黑狰狞的老槐树枝头,不知何时落满了密密麻麻的乌鸦!它们漆黑的羽毛在微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血红的眼珠死死地盯着老宅的方向,张开尖喙,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而在那棵焦黑槐树的主干上,那些剥落树皮露出的暗红木质处——昨天发现孩童血手印的地方——此刻,那些暗红的印记仿佛活了过来!边缘变得更加模糊、湿润,颜色也似乎变得更加深沉、鲜艳,如同刚刚涂抹上去、尚未干涸的新鲜血液!在乌鸦凄厉的嘶鸣声中,那一片片暗红的木质区域,远远看去,竟像无数只正在从树干里缓缓渗出的巨大血手印! 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混合着乌鸦嘶鸣带来的死亡气息,竟穿透门窗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钻进了老宅堂屋! “砰!” 老宅那扇本就歪斜的院门,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猛烈山风狠狠撞开,重重砸在土坯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风声、乌鸦嘶鸣声、院门撞击声、还有那无孔不入的血腥气… 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 日记本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摊开在那页被泪水(血水?)彻底毁掉的四月十四日记录上。那颗从我指尖沁出的鲜红血珠,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日记本水渍中央那片暗红的痕迹上。 鲜红与暗红,瞬间交融、晕染开一小片。 指尖的刺痛,窗外的血手印,乌鸦的嘶鸣,还有日记本上那滴落的血珠… 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收紧!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王婶子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嘶喊,穿透了乌鸦的聒噪和呼啸的风声,清晰地送进了堂屋: “老陈!老陈!不好了!你爹那棺材…它…它又闹起来了!血…血止不住地往外冒啊!” 第十章:祠堂密档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王婶子那声撕心裂肺的“血止不住了!”,混着窗外乌鸦凄厉的嘶鸣和浓重的血腥气,像冰水兜头浇下。母亲日记本上那滴落的血珠,正缓缓晕开在四月十四日那片绝望的暗红水渍里,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 父亲陈德贵在哪儿?爷爷那口泣血的黑棺又出了什么邪乎事?这些念头只在脑中一闪,便被更强烈的冲动淹没——祠堂!张大爷塞给我那根兽眼血光的拐杖时,最后那句如同诅咒的低语再次回响:“陈家丫头,该去看看你真正的埋骨地了。” 而此刻,母亲日记里被掩盖的真相和那根嵌着朱砂痣的银簪,像两条冰冷的锁链,死死拽着我走向那个供奉着陈家列祖列宗、藏着所有秘密的禁地。 陈家祠堂孤零零地矗立在村东头,青砖黑瓦,飞檐翘角上蹲着几只石兽,在惨淡的晨光下如同沉默的鬼影。那扇厚重的、刷着暗红漆的柏木大门紧闭着,门环上挂着一把巨大的、早已锈蚀得看不出原色的黄铜锁,锁身上布满了铜绿和蛛网,像一张凝固的、布满疤痕的脸。 锁芯锈死了。用蛮力砸?动静太大,而且这锁看着异常结实。我下意识地摸向袖袋,指尖触碰到那根冰冷的银簪。簪头牡丹花瓣的轮廓坚硬而清晰。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母亲用它藏起朱砂痣的秘密,或许也能用它撬开这尘封的罪证之地? 几乎是赌命般,我抽出银簪,将簪尖那锋利坚韧的尖端,狠狠楔入锈蚀的锁孔深处!手腕用力,用上全身的力气,一边撬,一边拧!粗糙的铜锈摩擦着银簪,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的脆响!锁芯内部某个锈死的弹簧卡片,在银簪的暴力撬动下,终于屈服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肩膀顶住沉重的木门,用力一推—— “嘎——吱——” 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尘封千年的腐朽木门被强行推开的摩擦声,在死寂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混合了陈年香灰、木头霉烂、烛油凝固、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血腥的复杂气味,如同打开了一座积满尸骸的千年古墓!呛得我连连后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祠堂内部极其昏暗。高大的房梁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只有几缕微弱的晨光从高高的、布满蛛网的雕花木窗缝隙中艰难地挤进来,在弥漫的灰尘中形成几道惨白的光柱。正对着大门的深处,是一座高大的神龛,黑黢黢的,看不清供奉着什么。神龛前是一张长长的、同样落满厚厚灰尘的供桌。 就在我脚步踏入祠堂门槛的瞬间—— “噗!” 供桌正中央,一支插在落满香灰的粗陶香炉里、早已熄灭不知多少年的残烛,烛芯顶端猛地爆出一小团橘黄色的火苗!那火苗毫无预兆地凭空燃起,瞬间窜起老高,足有半尺多长!跳跃的火光猛烈地摇晃着,将昏暗的祠堂骤然照亮了一瞬! 火光映亮了神龛的轮廓——上面层层叠叠摆放着许多黑漆漆的牌位,那是陈家历代祖先的灵位。更照亮了供桌后方那整面墙壁——墙上挂着几幅巨大的、颜色黯淡的卷轴,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生卒年月,正是陈家的族谱! 摇曳的火光将那些族谱的影子投射在墙壁和地面上,随着火苗的跳动而剧烈地晃动、扭曲,如同无数鬼魅在墙上无声地舞蹈、挣扎、发出无声的呐喊!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祠堂,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 张大爷说的东西…在神龛最上层! 我强忍着心悸和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目光死死盯住神龛最高处。那里果然放着一个用褪色的明黄色绸布包裹着的、长方形的东西,布匹边缘磨损得起了毛,颜色黯淡,像一块蒙尘的旧锦。 供桌底下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悉悉索索”声! 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木板,又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爬行!在死寂的祠堂里,这声音清晰得如同响在耳边!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目光猛地投向声音来源——供桌下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那里有什么?! 摇曳的烛光刚好在此时照亮了供桌下方靠近边缘的一小片区域。 就在那片阴影的边缘,靠近供桌雕花裙板的位置,露出了一双极其小巧的、婴儿的鞋子! 鞋子是深蓝色的粗布做的,鞋头圆润,鞋帮上,用深红色的线,极其精细地绣着盛开的牡丹花纹!那针脚,那花纹的样式,和母亲包袱里那块血襁褓上的、老枣树洞里的破布上的、银簪头雕刻的、甚至昨夜纸灰凝成的襁褓婴孩身上的牡丹,分毫不差!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那双鞋的鞋尖,正直直地、不偏不倚地对着我!仿佛鞋的主人,正躲在供桌下的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我! 这双鞋…是谁的?陈建军?还是那个“没了”的张家女婴?或者…是母亲真正的孩子?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恐惧和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我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朝着那双诡异的婴儿鞋伸去。指尖距离那深蓝色的鞋面只有寸许,鞋面上牡丹花瓣的纹理在昏暗光线下清晰可见。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鞋沿的刹那—— “滋啦!” 供桌上那支猛烈燃烧的蜡烛,灯芯突然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一个硕大的灯花猛地炸开,火星四溅! “呼——!” 爆裂的灯花如同一个信号,原本猛烈窜高的火苗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矮了下去!但就在火苗矮下去的瞬间,那微弱的光线却诡异地、短暂地照亮了供桌下方那双婴儿鞋的鞋底! 鞋底是干净的,没有泥土。但就在那干净的鞋底中央,靠近脚后跟的位置,赫然用某种暗沉发紫的颜料(像极了爷爷棺材底血字的颜色!),清晰地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陈建军! 轰隆!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我的脑海! 陈建军!那个族谱上记载的、一九九三年四月十五日“血月降灾”夭折的陈家男丁!他的婴儿鞋,为什么会出现在供桌底下?鞋尖为什么对着我?鞋底为什么写着他的名字?而鞋面上…却绣着属于张家女婴、属于母亲真正孩子的牡丹花纹?! “你在找什么?” 一个冰冷、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我身后响起! 那声音太近了!近得仿佛说话的人就贴在我的后颈!一股带着浓烈汗味和泥土腥气的呼吸,猛地喷在我的耳畔!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伸向婴儿鞋的手僵在半空,脖子如同生了锈的机器,一寸一寸,极其僵硬地扭了过去。 祠堂门口,逆着门外惨淡的晨光,一个高大的黑影如同铁塔般矗立在那里,几乎堵死了整个门框! 是父亲陈德贵!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祠堂门口!此刻,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点燃烧的鬼火,死死地、充满暴戾地钉在我僵在半空的手上——那只正伸向供桌底下那双绣着牡丹、写着“陈建军”名字的婴儿鞋的手! 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一种被侵犯禁忌的暴怒而扭曲着,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突,每一根都充满了骇人的力量。他手里没有铁锹,但那双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骨节发出“咔吧”的轻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出致命一击! “谁让你进来的?!谁让你乱翻的?!” 他发出一声低沉、却如同受伤野兽般充满威胁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他不再掩饰,那眼神里的暴虐和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刮过我的皮肤! 他的目光扫过我僵住的手,又猛地扫过我另一只手里紧握着的、那本刚从神龛上取下的、用明黄绸布包裹的族谱!当他看清族谱封面上那褪色的“陈氏族谱”字样时,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的、混合着恐惧和毁灭欲的疯狂所取代! “放下!给我放下!” 他狂吼一声,巨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如同失控的火车头,猛地朝我扑了过来!衣角带起的劲风,瞬间扫翻了供桌边缘那支燃烧的蜡烛! “当啷!哗啦!” 沉重的粗陶烛台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蜡烛滚落,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了旁边散落的、干燥的纸钱和香灰! “轰——!” 一小片橘黄色的火焰猛地窜起,如同毒蛇般,瞬间扑向了那幅挂在供桌后方墙壁上的、巨大的陈家族谱! 干燥的纸页和厚重的卷轴布帛,如同最好的助燃剂! “噼里啪啦——!” 火焰瞬间就窜了上去!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密密麻麻写满名字和生卒年月的纸页!陈家的列祖列宗,在火焰中发出无声的哀嚎,迅速卷曲、焦黑、化为灰烬! 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将昏暗的祠堂照得亮如白昼!也将父亲那张因暴怒和火焰而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族谱!我的族谱!” 父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被挖了心肝般的惨嚎!他扑向火焰的动作猛地一顿,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景象惊呆了!火光映在他赤红的瞳孔里,疯狂跳动,将他眼里的恐惧和绝望无限放大! 就在他因族谱燃烧而分神的刹那—— “哐当!” 供桌下那双绣着牡丹、写着“陈建军”名字的婴儿鞋,因为地面的震动和火焰的冲击,猛地从桌沿掉落下来,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父亲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声音吸引,落在那双掉落的婴儿鞋上。当他的视线触及鞋面上那熟悉的牡丹花纹时,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如同见了鬼般的惊骇所取代!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鞋底那三个暗紫色的“陈建军”字样时,那惊骇瞬间变成了灭顶的绝望! “这是…你…” 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音,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双鞋,又猛地指向我,眼神混乱到了极点,“你哥的东西… 这… 这不该在这里…” “我哥?” 我借着火焰带来的短暂勇气,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嘶哑,指着地上那双诡异的婴儿鞋,鞋底的名字在火光下如同血书,“陈建军才是你亲儿子,对吗?!我是从张家换来的女娃,对吗?!那个脚后跟有朱砂痣、四月十六日死在石碑下的‘陈秀兰之女’,才是你和我娘的孩子,对吗?!” 火焰在族谱上疯狂蔓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父亲猛地转头,看向燃烧的族谱,看向火焰中迅速化为灰烬的“陈建军”的名字和他旁边的空白,他眼中的火焰像是被瞬间点燃,映出了开棺时棺材底那四个滴血的大字——“换子者死”! “当年你奶奶拿着刀抵在你脖子上!” 他猛地转回头,对着我发出石破天惊的嘶吼,声音嘶哑得变了调,却比平时响了十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说陈家不能没有男丁!说你娘生的女娃克夫!是祸根!她抱着刚咽气的陈建军,堵在张家门口!她逼我!她逼我签字画押!她逼我用刚出生的你,去换张家那个八字硬的女娃来顶替建军!她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陈家的香火!保住我的命!” 供桌下那“悉悉索索”的抓挠爬行声,在父亲这石破天惊的坦白中,陡然变大!变得急促而狂躁! 那双掉在地上的婴儿鞋,突然“哐当”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踢动了一下! 我低头看去,惊骇欲绝地发现—— 其中一只鞋的鞋口处,赫然露出了一小截! 那是一截极其细小的、属于婴儿的、脚踝! 那脚踝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死气沉沉的青白色! 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如同蛛网般清晰可见! 而在那截细小的、青白色的脚踝上,赫然系着一根细细的、褪色发暗的红色丝线! 那红线的编法… 和母亲包袱里那根用来捆扎蓝布包袱的红绳,一模一样! 第十一章:身份崩裂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祠堂里燃烧的族谱发出“噼啪”的爆响,火焰贪婪地吞噬着陈家的列祖列宗。父亲陈德贵那石破天惊的嘶吼还在梁柱间回荡:“…她抱着刚咽气的陈建军,堵在张家门口!她逼我用刚出生的你,去换张家那个八字硬的女娃来顶替建军!”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我的太阳穴!顶替…建军?用我…去顶替一个刚咽气的男婴?!张家的女娃…八字硬?所以黑棺上刻着我的生辰八字,是因为我成了陈建军的“替身”?! “哐当!” 供桌下那双绣着血牡丹、写着“陈建军”名字的婴儿鞋,再次被猛烈地踢动了一下!那只露出的青白色婴儿脚踝,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更加刺眼、更加诡异!脚踝上系着的那根褪色发暗的红绳,此刻像一条苏醒的毒蛇,在火光映照下泛着不祥的光泽。那红绳的编织手法——简单的三股绞合,尾端打着一个死结——和母亲蓝布包袱上用来捆扎衣物的那根红绳,一模一样!这绝不是巧合! 父亲的目光也被这异动死死吸引,他看着那只青白的脚踝和那根熟悉的红绳,脸上的暴怒和绝望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见了地狱恶鬼般的惊骇取代!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燃烧的供桌上,火星溅落在他肩头也浑然不觉。 “不…不可能…”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音,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供桌下的黑暗,“他…他早就…早就…” 就在他心神剧震、语无伦次的刹那,被火焰包裹的族谱卷轴,在高温的灼烧下,突然“哐当”一声从墙壁挂钩上整个脱落下来!燃烧的卷轴如同一条巨大的火蟒,沉重地砸在供桌上,又翻滚着滚落地面! “轰——!” 火焰被这剧烈的撞击猛地扩散开来!燃烧的纸页、布帛四散飞溅,带着火星滚向祠堂的各个角落! 其中最大的一块燃烧着的卷轴残片,不偏不倚,正朝着我当头砸落!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我惊叫一声,本能地向后急退! “砰!” 燃烧的族谱残片重重砸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火星四溅!炽热的火焰瞬间引燃了地面的灰尘和散落的纸钱! 就在我惊魂未定,视线下意识扫过那块砸落地面的、还在熊熊燃烧的族谱残片时—— 火光猛地照亮了残片上未被火焰完全吞噬的区域! 那是族谱“父”字辈的一页!顶端清晰地写着“陈建军”的名字,生卒年都是一九九三年,死因栏是触目惊心的四个字:血月降灾,夭折! 而在“陈建军”名字的旁边,紧贴着他生卒年的位置,被人用毛笔蘸着一种暗沉发紫的颜料(像极了爷爷棺底血字的颜色!),写着一张小小的、泛黄的纸条!纸条边角还粘着几点香灰,仿佛是从香炉里直接撕下来的!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急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阴冷: “用张家女婴换陈家男丁,保三代富贵,切记祖坟不可迁。”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三个歪歪扭扭、力透纸背的血指印!那暗红的颜色,即使隔着火焰和纸张,也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 “轰——!” 又一块燃烧的卷轴残片被火焰冲击波掀飞,翻滚着撞向神龛! “哗啦——!” 神龛最上层那个用明黄绸布包裹着的族谱盒子,被燃烧的残片狠狠撞中,从高高的神龛上翻滚着跌落下来! “啪嗒!” 沉重的族谱盒子砸在满是灰尘和火星的地面上,盒盖被震开!里面一本更加厚重、封面是深褐色羊皮纸的古老族谱滑了出来,摊开在地上。 几乎就在这本真正的古老族谱摊开的瞬间—— “滋啦——!” 一道刺目的、蓝白色的闪电,毫无预兆地撕裂了祠堂外阴沉的天幕!惨白的光瞬间穿透高高的雕花木窗,将昏暗的祠堂内部照得亮如白昼!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如同天地震怒般的强光,我清晰地看到了摊开的古老族谱上,那本该属于“陈秀兰”的位置—— 一片刺眼的空白! 没有名字!没有生辰!没有卒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被羊皮纸纹理环绕的、死寂的空白!仿佛这个位置,这个人,从来就不该存在,或者说,从未被陈家真正的族谱所承认! 而在“陈建军”名字的旁边,那片空白处的边缘,不知何时,被人用同样暗沉发紫的颜料,添上了一行细小却无比清晰的字迹: “借女换子,魂归祖坟。” 闪电的光芒瞬间消失,祠堂重新陷入火焰跳动的昏暗光影。但那片空白的姓名栏和那行恶毒的注解,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啊——!” 父亲发出一声更加凄厉、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惨嚎!他看着地上摊开的古老族谱,看着那片属于我的空白,看着“陈建军”名旁那行新添的紫字,整个人如同被彻底抽掉了脊梁骨,瘫软下去,双手死死地抠进地面的尘土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左腕上那道旧疤和旁边新鲜的焦黑灼痕,在火光下异常刺目。 供桌下那“悉悉索索”的抓挠爬行声,在闪电和父亲的惨嚎声中,陡然变得狂躁而急切!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激怒了! 我猛地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神龛的尖角硌得生疼。就在这时,供桌下那片浓重的阴影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极其细小、青白、毫无血色的手! 那分明是一只婴儿的手!五根指头蜷曲着,指甲盖呈现出一种死气的灰白!而在这只青白小手的手腕上,赫然系着一根同样的、褪色发暗的红绳! 这只手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瘫倒在地、失魂落魄的父亲陈德贵! 它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鬼爪,带着冰冷的死气和无法言喻的怨毒,凶狠地抓向父亲的脚踝! “爸!” 我失声惊叫,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父亲似乎也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倒映出那只抓来的青白鬼手! “不——!” 他发出一声绝望到极点的嘶吼,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本能,猛地向后一缩! “嗤啦!” 那只青白的婴儿鬼手,带着尖利的破空声,擦着父亲的裤腿抓过!指尖在粗糙的土布裤子上划开几道破口! 虽然没有直接抓住脚踝,但父亲却像是被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一种被死亡气息锁定的僵硬! 那只青白的婴儿鬼手,一击不中,并没有缩回黑暗,反而五指张开,如同铁钩般死死地抠进了地面坚硬的泥土里!留下五道清晰的抓痕!紧接着,借力猛地向供桌深处缩去! 就在它缩回黑暗的瞬间,供桌下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猛地传出几声如同婴儿憋闷啼哭般的、短促而凄厉的“呜…呜…”声!随即彻底归于死寂!只有那只婴儿鞋还歪倒在地,鞋面上的血牡丹在火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祠堂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父亲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目光从地上那只诡异的婴儿鞋,移到瘫软如泥的父亲身上,最后落在摊开的古老族谱上——那片刺眼的空白,和“陈建军”名旁那行紫色的“借女换子,魂归祖坟”。 “陈家丫头,”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疲惫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祠堂门口传来,“该去看看你真正的埋骨地了。” 猛地扭头! 祠堂那扇被推开的大门处,张大爷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杵在那里。他拄着那根兽眼泛着血光的拐杖,浑浊的老眼越过燃烧的火焰和瘫倒的父亲,冰冷地、毫无波澜地直视着我。 在他身后,影影绰绰站着七八个沉默的村民。每个人的面容都隐在祠堂外惨淡的天光阴影里,看不真切。但他们的裤脚都被刻意卷起,露出了脚踝。 每一只露出的脚踝上,都系着一根同样的、褪色发暗的红绳! 那红绳的编法,和供桌下婴儿脚踝上的、母亲包袱上的,一模一样! 雨水不知何时开始落下,淅淅沥沥,顺着祠堂破败的屋檐滴落,在地面的泥泞里溅起小小的水花。张大爷拐杖的兽头尖,点着被雨水打湿的地面,溅起的泥点在地上迅速汇聚,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湿漉漉的坟包形状!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我,又扫了一眼地上摊开的族谱那片刺眼的空白,声音如同浸透了坟土的寒冰: 第十二章:守墓人诅咒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雨水冰冷,砸在脸上生疼。祠堂里族谱燃烧的焦糊味、火焰的余温、父亲瘫软如泥的身影,连同张大爷那句“黑棺才是你该躺的地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得模糊不清。但祠堂门口那七八个沉默矗立的村民,他们卷起的裤脚下露出的、系着同样褪色红绳的脚踝,却像烙印般清晰刻在视网膜上。 张大爷佝偻的身影杵在雨幕里,兽头拐杖尖点在泥地上溅起的坟包形状,无声地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他浑浊的眼珠越过雨帘,冰冷地锁在我脸上,没有丝毫询问,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判决。 “走。” 他沙哑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像生锈的铁片刮擦骨头。 不容我反应,两个沉默的村民已经踏前一步,一左一右抓住了我的胳膊。他们的手像铁钳,冰冷、有力,带着泥土的湿气和一种不容反抗的蛮横。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寒意刺骨。我挣扎着,目光投向祠堂里瘫倒的父亲,他依旧蜷缩在泥水里,对门外的变故毫无反应,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 “爸!” 我嘶喊,声音被暴雨吞噬。 父亲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击,缓缓抬起头。隔着雨幕,隔着祠堂燃烧的残烟,他的目光穿过混乱,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阻止,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混杂着恐惧、疲惫和一种…诡异解脱的复杂情绪。他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却只是颓然地垂下了头,将脸深深埋进泥泞里。那姿态,像是默许,更像是一种彻底的放弃。 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破灭。我被两个村民粗暴地架着,拖入冰冷的雨幕,踉跄着朝后山那片如同巨大伤口的祖坟深坑走去。张大爷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拐杖尖点在泥泞里,发出“笃、笃”的闷响,如同送葬的鼓点。其他村民沉默地簇拥着,像一群押送祭品的幽灵。雨水顺着他们的蓑衣斗笠流下,汇入脚下的泥泞,每个人脚踝上那根褪色的红绳,都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刺眼。 雨水很快模糊了视线,后山的路变得异常泥泞湿滑。祖坟方向,塌陷的深坑像一个张开的黑色巨口,在灰蒙蒙的雨幕中若隐若现。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腐臭和甜腥的气味,即使在暴雨中,也丝丝缕缕地钻入鼻孔,令人作呕。 终于再次站在了深坑边缘。雨水冲刷着坑壁,新鲜的泥土不断滑落,坑底积起浑浊的泥水。爷爷那口黑漆棺材斜歪在泥水里,而旁边那口刻着我生辰八字的邪异黑棺,静静地停泊在浑浊的水洼中,如同等待归人的幽冥之舟。 “看够了吗?” 张大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他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边,雨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往下淌。他抬起那根兽眼泛着暗红血光的拐杖,用沉重的杖头,精准而用力地敲在深坑边缘! “咚!” 杖头敲击泥土,发出沉闷的响声。被雨水浸泡松软的坑壁边缘,泥土扑簌簌地往下掉了一大片。 “这才是该埋你的地方!”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三十年前,他们把你塞进去的时候,就该埋瓷实了!” 塞进去?! 张大爷的话如同惊雷,炸得我脑海一片空白!爷爷棺材底下这口黑棺…里面埋的…是我?!三十年前?! 我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张大爷!雨水模糊了他的脸,但那双浑浊老眼里翻涌的怨毒和悲愤,却无比清晰! 坑底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浑浊的泥水翻涌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搅动。随即,一股更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混合着坑底原有的腐臭甜腥,猛地从坑底翻涌上来! “当年你爹把你塞进这口棺材!” 张大爷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子,混着雨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控诉,“说陈家的男丁不能夭折!说你这丫头片子生来就是替死的!”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腾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雨水也冲刷不掉那份深入骨髓的悲凉,“可你知道吗?你娘生你时血崩!断气前还抓着产婆的手,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了!她说…她说她的女娃脚后跟上有朱砂痣…像朵花…” 他的话,瞬间与母亲日记上那片被泪水(血水?)洇染的字迹重叠:“护士说孩子脚后跟上有朱砂痣…他们不让我看…” 还有老枣树下石碑缝隙里那根银簪上卡着的、带着朱砂痣的皮肤组织!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我猛地抬起自己的右脚,手指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脚后跟! 光滑! 冰凉! 一片毫无瑕疵、绝对的光滑! 什么都没有! 没有痣!没有疤!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陈家的种!” 张大爷突然发出一声短促、带着哭腔的惨笑,缺了门牙的嘴里漏进雨水,声音含混却字字诛心,“你娘拼了命生下你,他们却把你扔进这口阴棺,用我家刚出生的男娃换了陈家的香火!” 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猛地抬手,用那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狠狠撕扯开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布衣领口!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刺耳! 他露出枯瘦的胸膛!在左边心口偏下的位置,靠近肋骨边缘,赫然有一块指甲盖大小、色泽鲜艳如血的圆形印记! 朱砂痣! 那形状、大小、色泽…和银簪上卡着的那片皮肤组织上的朱砂痣,分毫不差! “看清楚了吗?!” 张大爷的声音嘶哑破碎,雨水顺着他敞开的衣襟流下,冲刷着那块刺目的朱砂痣,“这才是张家的血脉!我亲儿子的印记!被他们…被他们陈家…用邪术换走了啊!” 他指着坑底那口黑棺,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看看棺材里的抓痕!那是你亲娘!她咽气前抓的!她知道自己的女娃被埋在这里!她死不瞑目啊!” 他的声音陡然哽咽,带着无尽的悲愤,“我抱着那个换来的男娃回家…那孩子…那孩子不到三天就断了气!他们说这是陈家祖坟的诅咒…可明明!明明是陈家偷了我的女儿!害死了我的儿子!” 张大爷的脸在暴雨中剧烈地扭曲着!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的河床,在雨水的冲刷下,那些深深的沟壑里,竟然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不是雨水!那颜色粘稠、暗沉,分明是血水!他原本佝偻的身形,在极致的悲愤中竟慢慢挺直了一些,如同回光返照的枯木! 我惊恐地发现,他那张布满血污皱纹的脸,轮廓竟在血水和雨水的冲刷下,隐隐约约和我有了几分相似!尤其是左眼角下方那颗小小的、浅褐色的痣——那是我从小照镜子就能看到的、属于母亲遗传的印记!此刻,在张大爷那张苍老扭曲的脸上,同样的位置,竟然也浮现出一颗形状位置完全对称的痣!如同镜像! “你…你是…” 我喉咙发紧,心脏狂跳,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脑海,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我是你亲爹啊!” 张大爷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他丢掉拐杖,那只布满老年斑、掌心有着一块焦黑旧疤的手,带着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血液,猛地抓住了我冰凉的手腕! 掌心相贴! 一股奇异的、如同电流般的感觉瞬间窜过!他掌心那块焦黑的旧疤,形状、大小、位置,竟然和我左腕内侧那道从小就被称为“普通胎记”的暗红色印记,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仿佛那根本不是一个胎记,而是与他掌心伤疤对应的、某种诅咒的印记! “当年他们用刀逼我签字画押!” 他死死抓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浑浊的老眼里血泪混合着雨水滚落,“说换子能保两家平安!可陈家的平安是拿张家的命换的!” 他猛地指向深坑里那口黑棺,声音如同泣血的诅咒,“你本该叫张秀兰!该睡在这口棺材里!而陈家的男丁,早就该埋在祖坟里!” “秀兰…跑…” 身后突然传来父亲陈德贵虚弱、断续,如同梦呓般的声音。他不知何时挣扎着爬到了坑边,半个身子探在泥泞里,脸上糊满了泥水和血水(可能是刚才祠堂摔倒的伤),眼神涣散,却死死盯着我被张大爷抓住的手腕,嘴里喃喃着:“别碰…别碰那玉佩…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玉佩?什么玉佩? 张大爷(我的亲爹?)猛地回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痛楚的表情。他抓着我的手突然松开,指向坑底黑棺的方向:“摸摸看!秀兰!摸摸这棺材!这就是你本该有的样子!” 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驱使,又像是想抓住最后一丝证明,我鬼使神差地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朝着坑底那口散发着无尽寒意的黑棺探去。指尖距离那冰冷湿滑的棺木只有寸许,棺盖上那些扭曲的符文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邪异。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棺木的刹那——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天穹撕裂的炸雷,毫无预兆地在头顶爆开!惨白刺目的电光瞬间将整个后山照得亮如白昼!雷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在这天地震怒般的强光下,坑底那口黑棺的棺盖缝隙,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沉重的、刻满符文的棺盖,竟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旁边滑开了一寸多宽! 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令人窒息的腐臭和甜腥气,如同喷发的火山熔岩,猛地从棺盖缝隙中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深坑! 而在那滑开的寸许黑缝中,借着闪电的强光,我清晰地看到—— 一只发青、肿胀、布满尸斑的手腕,正缓缓地从棺材内部伸了出来! 那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只银光闪闪的镯子! 那镯子的样式、花纹… 和我藏在袖袋里的、母亲留给我的那唯一的遗物,一模一样! 第十三章:黑棺罪证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炸雷的余音还在山谷间隆隆回荡,惨白的电光将深坑底部照得纤毫毕现。那口黑棺滑开的寸许缝隙,如同地狱裂开的一道伤口。一只发青、肿胀、布满深褐色尸斑的手腕,正缓缓从缝隙中探出!手腕上那只银光闪闪的镯子,在电光下反射着冰冷、熟悉的光泽——和我袖袋里母亲留下的那唯一遗物,分毫不差! “啊——!” 王婶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捂住了嘴,踉跄着后退。 其他村民也如同见了鬼魅,齐齐倒吸冷气,惊恐地后退,泥泞的地面被踩得一片狼藉。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坑底翻涌上来的浓烈尸臭和甜腥气,呛得人几乎窒息。那气味比之前开爷爷棺材时浓烈百倍!像是无数腐烂的内脏混合着腐败的甜果,在密闭空间里沤烂了三十年,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更诡异的是,这浓烈的恶臭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奶腥味——如同初生婴儿身上那种特有的气息,此刻却混合在死亡的腐臭中,形成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邪异! “秀兰!” 父亲陈德贵趴在坑边泥泞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音被雷雨撕扯得破碎不堪,“别碰!那是…那是…” 他的话被淹没在更大的混乱中。张大爷——或者说,刚刚声称是我亲爹的张老头——在看到那只戴着银镯的青紫手腕时,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他脸上那些被雨水冲刷开的血痕似乎流得更急了,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无法言喻的惊骇、痛苦和一种被彻底唤醒的疯狂!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泥地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是…是她…” 他盯着那只手腕,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刻骨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悲怆,“你娘…你娘她…她找来了…” 娘?!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母亲陈秀兰?!那只手腕…是母亲的?! 极度的惊骇和混乱让我僵在原地,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也浑然不觉。就在这时,张老头猛地从地上抓起他那根兽眼泛着血光的拐杖,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杖头狠狠戳向坑底黑棺旁那片被雨水浸泡、新塌陷下去的湿软泥土! “看这里!”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变形,拐杖尖在泥地里划出一道深沟,“这才是你!这才是你本该躺进去的样子!” 被他拐杖戳中的那片湿泥,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更深、更粘稠,如同吸饱了某种液体。随着拐杖的搅动,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臭和甜腥气涌了上来,同时,泥土里翻出几片深蓝色的、带着白色小花的粗布碎片——那花色,和母亲包袱里那几件旧衣的布料,一模一样! 而在这片湿泥的边缘,靠近黑棺棺脚的位置,半掩在泥泞中,静静地躺着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东西。 那是一块玉佩! 羊脂白玉的质地,即使在昏暗的雨幕和泥泞中,也透着温润的光泽。玉佩的形状并不规则,边缘呈现断裂的锯齿状,显然只是半块。玉佩的正面,用极其精湛的刀工,浮雕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瓣层叠舒展,花蕊纤毫毕现,那牡丹的形态,和母亲包袱里襁褓上的、老枣树洞里血布上的、银簪头上的、甚至昨夜纸灰凝成的婴孩襁褓上的牡丹花纹,神韵完全一致! 这块玉佩…我见过!不,是见过另一半! 父亲陈德贵!他脖子上常年挂着的那块从不离身的“传家宝”,就是这半块玉佩的另一半!他每次洗澡都小心翼翼摘下,说那是爷爷留给他保平安的!此刻,这断裂的玉佩,正躺在埋葬“我”的黑棺旁,浸在泥泞和腐臭里! “当年你爹把你塞进这口棺材,” 张老头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泪控诉,拐杖尖死死点着那半块牡丹玉佩,“说陈家的男丁不能夭折!说你这丫头片子生来就是替死的!” 他猛地转过头,雨水和血水顺着他扭曲的脸往下淌,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锐利得如同刀子,直刺我的灵魂深处,“可你知道吗?你娘生你时血崩!肠子都快流出来了!断气前还死死抓着产婆的手,指甲都抠进了人家的肉里!她说…她说她的女娃脚后跟上有朱砂痣…红得像颗红豆…她到死…都没能看上一眼啊!”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母亲日记上那片被泪水(血水?)洇染的绝望字迹上!还有老枣树下石碑缝隙里那根银簪上卡着的、带着朱砂痣的皮肤组织!我脚后跟那片冰凉的光滑触感,此刻成了最残忍的证明! “你不是陈家的种!” 张老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愤,他枯瘦的手再次指向坑底那口滑开缝隙的黑棺,“看看棺材里的抓痕!那是你娘!她咽气前用指甲抓的!她知道自己的女娃被活埋在这里!她死不瞑目啊!” 他的声音猛地哽咽,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如同哭泣,又像是某种无法抑制的痉挛,“我抱着那个换来的男娃回家…那孩子…那孩子浑身冰凉,连哭都不会…不到三天…就…就断了气!他们…他们说这是陈家祖坟的诅咒…可天杀的!明明是陈家偷了我的女儿!害死了我的儿子!用我的骨肉…填了他们的坟啊!” 张老头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他原本佝偻的身体突然挺得更直,脸上的血痕在雨水的冲刷下非但没有变淡,反而更加鲜艳,如同刚刚流淌出的新鲜血液!他脸上的皱纹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整个面部的轮廓开始发生极其诡异的变化! 颧骨似乎变高,下颌的线条变得柔和,尤其是那双眼睛,浑浊褪去,眼型微微拉长,眼尾甚至隐隐上挑… 那张布满血污、属于张老头的苍老脸庞,轮廓竟在雨水和血水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我记忆中母亲陈秀兰的模样转变! 尤其是左眼角下方那颗小小的、浅褐色的痣的位置,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和我脸上的那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镜像! “你…你是…” 我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几乎要将我吞噬。 “我是你亲爹啊!” 张老头——或者此刻该称之为“母亲”?——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嘶喊!那声音尖锐、扭曲,带着一种非人的穿透力!他丢开拐杖,那只布满老年斑、掌心有着焦黑疤印的手,带着冰冷刺骨的雨水和滚烫的血液,再次凶狠地抓向我的手! 这一次,目标明确——我的手腕!那块与他掌心旧疤严丝合缝的“胎记”! “回来吧!秀兰!”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细、哀婉,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竟完全变成了母亲生前说话的语气!“该带娘回家了…后山的乱葬岗太冷…娘的骨头…还在等你…” 那熟悉又陌生的语调,如同冰锥刺穿耳膜!我浑身汗毛倒竖,用尽全身力气想挣脱,但他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他掌心那块焦黑的旧疤,紧紧贴着我左腕内侧的“胎记”,一股冰寒刺骨又夹杂着诡异灼热的电流感瞬间窜遍全身! “爹!救我!” 我绝望地看向坑边泥泞里的父亲。 父亲陈德贵像是被这声呼喊和眼前张老头(母亲?)的诡异变化彻底击垮,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泥浆和血水,眼神涣散绝望到了极点。他看着张老头抓住我的手,看着张老头那张越来越像亡妻的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气音,最终,他猛地低下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自己湿透的衣襟里,掏出了那半块他一直贴身佩戴的羊脂白玉佩! 那玉佩上,同样浮雕着半朵盛开的牡丹!断裂的边缘,和我脚下泥泞中那半块玉佩的断口,严丝合缝! “闺女…爹…爹对不起你…” 父亲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他颤抖着手,将那半块玉佩,狠狠抛向坑底那口滑开缝隙的黑棺方向!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白光,穿过冰冷的雨幕,“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掉进了黑棺滑开的那道寸许宽的缝隙里!落点,正是那只伸出棺外、戴着银镯的青紫手腕旁边! 就在玉佩落入棺中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如同巨大铜钟被敲响的嗡鸣,猛地从黑棺内部传来!整个深坑的泥水都随之震动! 抓住我手腕的张老头(母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他抓住我的手猛地松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向后踉跄跌倒,重重摔在泥泞里! 与此同时,坑底那口黑棺滑开的缝隙里,猛地腾起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白雾!那雾气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尸臭,瞬间弥漫开来! 白雾翻涌中,那只伸出的青紫手腕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黑棺的棺盖缝隙里,一张腐烂不堪、皮肉粘连着白骨的脸,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探了出来! 腐烂的肌肉组织挂在颧骨上,眼窝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唇早已消失,露出森白的牙齿。这张脸恐怖到了极点,根本无从辨认生前的模样。 但就在这张腐烂的脸完全探出缝隙、正对着坑边我的方向时—— 它那黑洞洞的眼窝深处,似乎聚焦了! 它的嘴角,那暴露在外的、沾着黑绿色粘液的森白牙齿,极其缓慢地、扭曲地向上咧开! 一个毛骨悚然的、非人的笑容,凝固在这张腐烂的脸上! 而在它那同样腐烂的、暴露着锁骨的胸口位置,赫然别着另外半块羊脂白玉佩! 玉佩上,另外半朵盛开的牡丹浮雕,在翻涌的白雾和腐烂的皮肉映衬下,散发着温润却无比邪异的光泽。 这半块玉佩的断口,和我父亲刚刚抛入棺中的那半块,以及我脚下泥泞中的半块,正好可以拼成一个完美的、完整的牡丹玉佩! 棺材里的“我”,胸口别着半块。 父亲抛入的,是另外半块。 而真正属于我的那半块,却埋在黑棺旁的泥土里,如同被遗弃的罪证。 “嗬…嗬…” 棺材里那张腐烂的脸,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的、令人牙酸的吸气声。那咧开的、凝固着死亡笑容的嘴角,正死死地、准确无误地对着我左腕内侧那块暗红色的“胎记”!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你,才是那个被换走的“祭品”。 第十四章:父罪昭然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黑棺缝隙里那张腐烂的脸,咧着非人的笑容,黑洞洞的眼窝死死锁住我左腕的“胎记”。父亲陈德贵抛入棺中的半块玉佩,正躺在它青紫手腕旁的粘液里,与它胸口别着的半块、与我脚下泥泞中埋着的半块,无声地诉说着残酷的拼图。浓烈的尸臭混着刺骨的白雾,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扼住喉咙。 “爹!” 我朝着坑边泥泞中那个蜷缩的身影嘶喊,声音被雷雨撕扯得支离破碎。 父亲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鞭子抽中。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泥浆和血水,雨水冲刷下,露出底下那张因极度的恐惧和悔恨而彻底崩溃的脸。他看着黑棺里那张腐烂的笑脸,又看看我,眼神涣散混乱到了极点,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德贵!” 张老头(或者说,此刻更像亡魂附体的母亲?)从泥泞里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脸上那些血污被雨水冲刷得纵横交错,扭曲的五官里翻涌着刻骨的怨毒。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坑底,声音嘶哑尖利,如同夜枭啼血:“看看!看看你造的孽!看看你当年亲手塞进去的东西!现在!它爬出来了!它要找你索命了!” 他的控诉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父亲早已摇摇欲坠的神经。 “不…不是我…不是我…” 父亲猛地抱住头,蜷缩在泥水里,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是娘…是娘逼我的…她抱着建军…建军都凉透了…她拿刀…拿刀抵着我…她说陈家不能绝后…她说慧英生的女娃是祸根…克夫…必须换…必须找个八字硬的来顶替建军…挡住祖坟的诅咒…” 他的话,断断续续,破碎不堪,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粗暴地捅开了尘封三十年的地狱之门! “他们…他们把刚出生的你…从慧英怀里抢走…” 父亲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地里,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声音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慧英…慧英像疯了一样撞墙…头破血流…喊着‘还我女儿’…可他们…他们说女娃的哭声不吉利…用布…用布堵住了你的嘴…” 布堵嘴?! 深坑底部那口黑棺内壁上的、那些带血的抓痕!那些绝望挣扎的印记!瞬间有了来源!那不是一个成年人的抓挠!那是被活埋的婴儿,在窒息和黑暗中,用稚嫩的手指,在坚硬的棺木上留下的、泣血的控诉! “然后…然后他们就把你…塞进了这口早就准备好的黑棺材…” 父亲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一种被噩梦缠身的麻木,“当着我的面…把棺盖钉死了…埋在了我爹的棺材底下…说…说这样就能镇住…就能骗过阎王爷…让建军…让建军借你的命…活过来…” 借命! 黑棺棺盖上刻着的生辰八字!那口小棺材里陈建军骸骨胸口插着的木牌!族谱上“借女换子,魂归祖坟”的注解!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父亲血泪的坦白,死死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爹!那你告诉我!” 我浑身冰冷,雨水仿佛都化作了冰针,刺穿着每一寸肌肤,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悲凉而嘶哑,“我手腕上这个!” 我猛地撸起湿透的袖子,露出左腕内侧那块暗红色的、边缘清晰的椭圆形印记,在惨淡的天光下,它像一块丑陋的烙印!“这个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每次看到它都像见了鬼?!为什么张大爷说这是他的疤?!” 父亲的目光如同被烫到,猛地缩回,死死盯住我手腕上的印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一种…彻底认命的绝望。 “那是…” 他的声音像蚊蚋般微弱,却带着千钧的重量,“那是…当年换子…留下的…‘契约印’…” 契约印?! “他们…他们怕事情败露…怕张家反悔…也怕换来的孩子命不够硬…镇不住…” 父亲的眼神空洞,仿佛在看着遥远的、血色的过去,“李瞎子…那个老神棍…他用朱砂…混着…混着你和张家那男娃…出生时的脐带血…还有…还有剜下来的…” 他猛地顿住,像是被自己的话噎住,脸上肌肉剧烈抽搐,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剜下来的什么?!” 我厉声追问,心脏狂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 父亲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死死地钉在了我左腕的印记上!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音,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块暗红色的皮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泊里捞出来的: “是…是那张家女娃…脚后跟上…那颗朱砂痣…” 轰隆——! 仿佛又一道无形的惊雷在脑中炸开!银簪花瓣间卡着的那片带着朱砂痣的皮肤组织!母亲日记里护士的惊叹!我脚后跟那片冰凉的光滑!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汇聚成一道冰冷刺骨的闪电,狠狠劈开了最后的迷雾! 他们不仅活埋了我!他们还在我身上,剜下了那个真正属于张秀兰的胎记!用那带着生命印记的皮肤,混合着邪恶的巫术材料,在我身上刻下了这个所谓的“契约印”!一个将我永远钉在“替身”位置上的恶毒烙印!一个让父亲每次看到都如同见鬼般恐惧的诅咒之源! “那…那我的朱砂痣呢?!”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破裂,“你们把它弄到哪里去了?!” 父亲的身体猛地一抖,像是被戳中了最深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扭头,目光越过深坑,死死地投向祖坟方向——那个埋着陈建军小棺材的位置!他的眼神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怨毒和一种被诅咒缠身的绝望! “给他了…” 父亲的声音低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怨愤,手指狠狠指向坑底那口黑棺缝隙里那张腐烂的笑脸,“缝…缝在陈建军身上了…他们以为…以为这样…就能让建军…真正活过来…顶替我爹的香火…” 缝在…陈建军身上了?! 后山小棺材里那具骸骨脚后跟上缝着的干瘪人皮!那块带着朱砂痣痕迹的皮肤!原来不是我的!是那个被活埋的张家女婴的!是真正张秀兰的!他们剜下它,缝在了一个死婴身上,妄图完成一场逆天改命的邪恶仪式! 极致的愤怒和冰冷的绝望让我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坑底的黑棺里,那张腐烂的脸似乎笑得更“灿烂”了,咧开的嘴角几乎要扯到耳根,黑洞洞的眼窝里仿佛涌动着无尽的嘲弄。 “秀兰!” 张老头(亲爹)突然在泥泞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他不知何时挣扎着爬到了深坑边缘,枯瘦的手指向黑棺缝隙里那张腐烂的脸,“摸摸看!这就是你本该有的样子!这就是他们给你换来的命!” 一股巨大的、如同命运牵引般的力量攫住了我。我像是被催眠,又像是想抓住最后一丝证明自己存在的证据,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恶臭,颤抖着蹲下身,朝着坑底那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棺,朝着那只伸出的、戴着母亲银镯的青紫手腕,伸出了手! 指尖距离那冰冷湿滑、布满尸斑的皮肤越来越近… 冰冷的触感仿佛已经传递过来…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腐烂手腕的刹那—— “啪!” 一只冰冷、布满老茧和泥污的手,凶狠地、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阻止了我下探的动作! 是张老头!我的亲爹! 他枯瘦的手如同铁钳,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别碰!” 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碰了…你就真的回不来了!就真的成了这棺材里的东西了!” 他的目光越过我,死死盯住坑底黑棺缝隙里那张腐烂的笑脸,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陈家欠的债!该还了!” 他猛地转头,对着身后那群沉默矗立、脚踝系着红绳的村民,发出一声如同号令般的咆哮:“把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看看!看看三十年前签下的卖身契!看看这吃人的契约!” 随着他的话音,一直沉默站在村民最前面、脸色惨白如纸的王婶子,身体猛地一颤。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逼迫,颤抖着手,从自己湿透的粗布衣襟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个用深蓝色粗布仔细包裹着的、巴掌大小的油纸包! 那蓝色粗布… 和老枣树洞里那块血襁褓的布料,一模一样! 王婶子捧着油纸包,如同捧着烧红的炭,手指抖得厉害。她看了一眼瘫在泥泞里、面如死灰的父亲陈德贵,又看了一眼深坑里那口不祥的黑棺,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闭上了眼睛,将那油纸包狠狠撕开! 油纸破裂,露出里面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却依旧泛黄发脆的厚皮纸! 王婶子颤抖着,将那张厚皮纸猛地抖开! 借着惨淡的天光和坑底翻涌的白雾,纸上那用浓墨写就的、力透纸背的字迹,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立契约人:陈李氏(画押) 张建国(画押) 陈德贵(画押) 中人:王桂芳(画押) 见证:李瞎子(画押) 今有张家女婴张秀兰,生辰八字:一九九三年四月十五日丑时,自愿(注:自愿二字被粗暴划掉,旁边用朱砂写着‘强行’)与陈家男丁陈建军(夭折)互换命格。陈家支付张家银钱八十,米粮三担。张家自愿放弃女婴,永不追究。陈家承诺,以黑棺镇张秀兰之魂于陈建国(爷爷)棺下三尺,保陈建军借命重生,享陈家香火。张家男婴张宝柱(生辰八字:一九九三年四月十五日寅时)交由陈家抚养,承张家血脉。此契一成,阴阳两隔,若有反悔,天诛地灭,魂飞魄散!” 在契约的最下方,是五个暗红色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手印!陈李氏(奶奶)、张建国(亲爹)、陈德贵(父亲)、王桂芳(王婶子)、李瞎子! 那暗红的指印,和爷爷棺底血字的颜色,一模一样! “看清楚了吗?!” 张老头(亲爹张建国)发出泣血的嘶吼,指着契约上父亲陈德贵的名字和那个刺眼的血指印,“陈德贵!这就是你当年按下的手印!用你亲生女儿的命!换一个死鬼儿子的香火!用我儿子的命!填你陈家的坟!” 父亲瘫在泥泞里,看着那张在风雨中飘摇的契约,看着上面自己那鲜红的指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气音,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他左腕上那道旧疤和旁边被银簪灼伤的焦黑,在泥水和血污中,红得刺眼! “轰隆——!!!” 又一道惊雷撕裂天幕! 在惨白的电光中,坑底那口黑棺滑开的缝隙里,那只伸出的青紫手腕猛地剧烈抽搐!紧接着,整口黑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撞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棺盖猛地又滑开寸许! 一张腐烂得更加彻底、几乎只剩白骨的脸,完全探了出来!黑洞洞的眼窝,死死地“盯”着坑边泥泞中抽搐的父亲,咧开的、凝固着死亡笑容的嘴角,正对着父亲的方向! 而在它裸露的、沾满粘液的胸骨上,那半块羊脂白玉佩旁边,不知何时,竟用黑绿色的粘液,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 还命来! 第十五章:诅咒显形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惊雷的余威还在山谷间滚荡,黑棺缝隙里那张白骨森森的脸孔,胸骨上用黑绿粘液写就的“还命来”三个字,像三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眼里。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混合着坑底翻涌上来的浓烈尸臭,却浇不灭心底那团名为恐惧的火焰。 “噗通!” 离深坑最近的王婶子,第一个支撑不住。她手里那张在风雨中飘摇的、沾着血指印的换子契约“啪嗒”一声掉进泥水里。她双手猛地捂住肚子,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重重地栽倒在冰冷的泥泞里! “疼…疼死我了…肠子…肠子要断了…” 她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沸水烫熟的虾米,在泥水里疯狂地翻滚、扭动,指甲深深抠进泥地里,留下道道血痕。那张蜡黄的脸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眼珠暴突,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王婶!” 旁边的李老栓惊呼一声,下意识想上前搀扶。 然而,就在他脚步刚动的瞬间—— 异变陡生! 王婶子卷起的裤脚下,那根一直系在她脚踝上、褪色发暗的红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拽紧!原本松垮的绳圈瞬间绷直!如同一条骤然苏醒的毒蛇,狠狠地勒进了她脚踝的皮肉里! “呃啊——!” 王婶子发出一声更加凄厉、如同被凌迟般的惨嚎! 那红绳勒紧的力道大得惊人!粗糙的麻绳纤维如同锋利的钢丝,瞬间就切进了她脚踝娇嫩的皮肤!殷红的鲜血立刻从勒痕处汩汩地冒了出来!但这仅仅是开始! 那红绳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意志,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持续收紧的力量!勒痕越来越深,皮肉被强行挤压、变形,甚至能听到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皮肉和筋骨被强行勒紧的“咯吱”声! “救…救我…绳子…绳子在勒我…” 王婶子绝望地哭喊着,双手徒劳地去抓挠脚踝上的红绳,指甲在绳子和自己的皮肉上划出深深的血痕,却根本无法撼动那诡异收紧的力量分毫! 更恐怖的是,那从勒痕处涌出的鲜血,并没有顺着雨水流散,反而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一滴一滴,极其粘稠地滴落在泥泞的地面上。血珠并未晕开,反而在浑浊的泥水中迅速凝聚,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滚动、汇聚!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些滴落的血珠,竟在泥泞的地面上,清晰地聚成了四个歪歪扭扭、触目惊心的血字: 换子者死! 这四个血字,和爷爷棺材底刻着的字迹,一模一样!如同来自地狱的判决书,被王婶子的血,书写在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 “天爷啊!报应!报应来了!” 李老栓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泥水里,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 其他脚踝系着红绳的村民,此刻个个面无人色,惊恐地看着自己脚踝上那根看似普通的绳子,如同看着随时会勒断自己脖子的绞索!有人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解,但手指刚碰到红绳,就像被毒蛇咬到般猛地缩回,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仿佛那绳子是烧红的烙铁! “是她!是陈家那丫头招来的!” 一个村民指着蜷缩在坑边、同样被眼前景象惊呆的我,声音带着哭腔和怨毒,“她是灾星!是她触怒了祖宗!触怒了那口棺材里的东西!” “跪下!快跪下给祖宗磕头认错!” 另一个年长的村民嘶吼着,率先对着深坑里的黑棺和爷爷的坟头方向,“砰砰砰”地磕起头来,额头重重砸在泥水里,溅起肮脏的水花。 仿佛被提醒,除了架着我的两个村民还死死抓着我的胳膊,其余所有脚踝系着红绳的村民,无论男女,都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齐刷刷地对着祖坟方向跪了下去!泥泞的地面瞬间被膝盖砸出一个个小坑。此起彼伏的、带着无尽恐惧和哀求的磕头声、祷告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祖宗开恩啊!饶了我们吧!” “都是陈德贵和他娘造的孽!不关我们的事啊!” “陈秀兰!求求你安息吧!别找我们索命啊!” 混乱的哭喊声、磕头声、雨声、雷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荒诞而恐怖的末日图景。而我,被两个村民如同押解重犯般死死架住,成了这场恐怖祭祀的中心和罪魁祸首。 “嗬…嗬嗬…” 父亲陈德贵蜷缩在离我不远的泥水里,目睹着王婶子的惨状和村民的崩溃,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绝望的喘息。他脸上糊满了泥浆和血水,眼神涣散,似乎已经失去了焦距。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我,扫过我左腕内侧那块暗红色的“契约印”时,那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仿佛被那印记刺痛,又像是被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唤醒,他猛地发出一声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短促而痛苦的闷吼! “呃啊——!” 伴随着这声闷吼,他左臂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死死捂住左腕——那道从小告诉我“摔进棺材划伤”的蜈蚣状旧疤的位置! 就在他手掌捂上去的瞬间——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皮肉撕裂声! 只见他左腕那道早已愈合多年的旧疤痕,靠近手腕内侧、与我“胎记”位置相对的地方,皮肤如同被无形的刀刃划开般,猛地绽裂开来! 暗红色的、粘稠的鲜血,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瞬间从裂口处喷涌而出!不是缓慢渗出,而是如同小股喷泉般喷射而出! “啊!” 架着我的一个村民失声惊叫,显然也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父亲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惊恐万状地看着自己左腕喷涌的鲜血,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一种被命运玩弄的绝望。那喷涌的鲜血并未被雨水立刻冲散,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粘稠感,顺着他的手臂、手掌流淌下来,滴落在他身下的泥泞里。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滴落的血珠,同样如同被引导一般,在泥水中迅速汇聚、延伸! 它们勾勒出轮廓,描绘出边缘…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父亲身下的泥泞血泊中,赫然出现了一个由他鲜血绘成的、清晰的棺材形状! 那棺材的形状狭长、方正,棺盖微微拱起,甚至棺头的轮廓都清晰可辨!和他昨夜在西厢房煤油灯光下投射在墙上的、那棺材般的影子,一模一样! “建军…爹…爹来陪你了…” 父亲看着泥泞血泊中那个由自己鲜血画出的棺材,眼神突然变得异常空洞和诡异,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近乎解脱的、扭曲的笑容。他喃喃着,声音微弱得如同梦呓,目光却死死地越过深坑,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怨毒和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当年你奶奶抱着刚咽气的陈建军…堵在张家门口…她逼我…逼我签字画押…”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可你知道吗?她怀里抱着的…根本不是建军…” 他的话,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让周围嘈杂的哭喊祷告声都停滞了一瞬! “不是建军?!” 我失声问道,心脏狂跳。张老头(亲爹)也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父亲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疯狂和极度恶意的笑容,牙齿上沾着泥浆和血沫:“建军…建军早在她抱出屋之前…就被她…被她用枕头…”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整个后山劈开的超级炸雷,毫无预兆地在头顶爆开!刺目的蓝白色电光瞬间吞噬了天地间的一切!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同亿万面巨鼓同时擂响,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上! 在这天地失声、万物失色的瞬间—— 坑底那口黑棺,如同被这道灭世雷霆彻底激活! “咔嗒!咔嗒!咔嗒!” 一阵密集、急促、如同无数只骨爪在内部疯狂抓挠棺盖的撞击声,猛地从黑棺内部爆发出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急切!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口沉重邪异的黑棺,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疯狂地冲撞、挣扎,想要破棺而出!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随着棺盖被内部狂暴的力量冲击得不断移位,那滑开的缝隙越来越大!一股浓郁得如同墨汁般的黑气,混合着更加浓烈的腐臭和甜腥,如同井喷般从缝隙中汹涌而出! 借着转瞬即逝的闪电强光,透过翻涌的黑气和棺盖缝隙,我清晰地看到—— 在那口黑棺的内壁上,布满了无数道深深的、纵横交错的抓痕!那些抓痕凌乱、绝望,带着干涸发黑的血痂!而在这些触目惊心的抓痕中央,靠近棺盖的位置,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了一行新的、歪歪扭扭的暗红色字迹! 那字迹的颜色,和爷爷棺底的血字、契约上的血指印、王婶子血聚的字迹,完全一致! 闪电的光芒消失,祠堂重新陷入昏暗。但那行新出现的血字,却如同燃烧的烙印,死死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血债血偿,三代轮回。 第十六章:剜痣铁证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血月当空,暗红的光如同粘稠的血浆,泼洒在后山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坟土的腥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甜腻焦糊味——那是祠堂燃烧的族谱残骸在雨后的余烬。张大爷(亲爹)枯瘦如柴的手指如同鹰爪,死死抠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骨头里,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和刻骨的恨意。 “挖!!” 他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喷溅在冰冷的空气中,“就在你爷爷棺材底下三尺!挖开它!让陈家的列祖列宗都看看!看看他们当年造的孽!看看那畜生的骨头!” 他口中的“畜生”,指的是那个本该埋进祖坟的陈建军。几个被张大爷眼神慑住、脚踝系着红绳的村汉,战战兢兢地拿起带来的铁锹锄头,开始在爷爷那口斜歪在泥水里的黑漆棺材旁挖掘。铁器撞击泥土和碎石的声音,在死寂的血月下显得格外刺耳、不祥。父亲陈德贵蜷缩在几步外的泥泞里,左腕那道裂开的旧疤仍在汩汩地往外冒着暗红的血,在他身下汇成一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粘稠的棺材形状的血泊。他看着挖掘的方向,眼神空洞死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气音,却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仿佛灵魂已被彻底抽离。 泥土不断被翻开,潮湿的腐殖质气息混合着更深层、更浓郁的尸腐甜腥味不断涌出。血月的光线穿透稀薄的夜雾,给挖掘的坑洞镀上一层诡异的暗红。 “咔哒!” 一把锄头尖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住,连呼吸都仿佛凝滞。张大爷抓着我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刺破我的皮肉。 “轻点!轻点挖!” 他低吼着,声音因为激动和仇恨而颤抖。 铁锹和锄头换成了更小心的手刨。泥土被一层层小心地拂开。很快,一口比成人棺材小得多、只有一尺多长的青黑色小棺材,暴露在血月之下! 这小棺材的材质非木非石,入手冰冷刺骨,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盘绕的暗纹,和深坑里那口刻着我生辰八字的黑棺符文,如出一辙!一股阴冷、粘稠的邪异气息,如同实质般从小棺材上散发出来。 “打开它!” 张大爷的声音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快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个胆大的村汉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手,用撬棍小心地别开那沉重、同样刻满符文的棺盖。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棺盖被撬开一条缝隙的瞬间,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令人窒息的甜腥腐臭,如同积蓄了三十年的毒气,猛地喷涌而出!那味道浓烈得如同实质,带着一种腐烂的奶腥气,瞬间弥漫开来!几个离得近的村汉被呛得连连后退,剧烈干呕。 棺盖被完全掀开。 坑洞旁的血月光线,毫无遮拦地照进了小棺材内部。 里面躺着一具小小的、完全白骨化的婴儿骸骨。骨头呈现出一种灰败、死寂的颜色,细小得令人心头发紧。骸骨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如同在母体中沉睡。 而在那骸骨的胸口位置,插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焦黑的木牌!木牌上,用暗沉发紫的颜料(和爷爷棺底血字同色!),清晰地写着: 一九九三·四·十五·陈秀兰 那是我的生辰八字!被钉在了一个夭折男婴的胸口!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张大爷枯瘦的手指,如同索命的枯枝,带着刻骨的怨毒,死死地指向骸骨的脚后跟位置! “看那里!!”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利变形,“看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血月的光线仿佛被无形的手聚拢,清晰地照亮了骸骨右脚脚后跟的部位! 只见在那细小、灰白的踝骨上方,靠近跟腱的位置,一小块颜色明显不同的灰白色组织,被一种深黑色的、如同干涸沥青般的物质,粗暴地缝合在骸骨上! 那组织薄如蝉翼,边缘不规则,早已干瘪发硬,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灰败。但就在这块干瘪组织的正中央,一点极其微小、却鲜艳如凝固血珠般的朱砂红,牢牢地嵌在那里!如同黑暗中的一点鬼火,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朱砂痣! 那颗母亲日记里护士惊叹的、属于真正张秀兰的朱砂痣! 那颗被他们从刚出生的我脚后跟活生生剜下来的胎记! 此刻,正被邪恶地缝合在一个夭折男婴陈建军的骸骨上! “啊——!” 我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尖叫,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指尖无意识地摸向自己右脚光滑冰凉的脚后跟——那里,本该是这颗痣的位置!剜骨的幻痛瞬间传遍全身! “看清楚了吗?!” 张大爷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父亲陈德贵最后的防线,“这就是你们陈家干的好事!剜下我女儿的痣!缝在这个死鬼身上!想让他借命活过来?!做梦!!” 他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父亲脸上,“看看!看看这畜生的骨头!三十年了!它烂透了!臭了!你们陈家的香火呢?!你们保住的富贵呢?!” 父亲的身体在张大爷的厉声控诉下,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他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绝望嘶鸣。他抬起头,布满血丝和泥污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小棺材里那具骸骨脚后跟上缝着的朱砂痣皮肤,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怨毒、恐惧和一种…彻底的崩溃! “爹…爹…爹啊…” 他不再看张大爷,不再看我,而是对着深坑里爷爷那口黑棺,发出撕心裂肺、如同泣血般的哭嚎,声音里充满了被欺骗和愚弄的绝望,“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你说剜了痣…缝在建军身上…就能…就能让他活过来…就能保住陈家的根…可你看看!你看看他!他烂了!他臭了!他根本就是个填坟的死鬼啊!” 他哭嚎着,涕泪横流,混合着脸上的泥浆和血污,肮脏不堪。他左腕裂开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再次喷涌出暗红的血液,将他身下那个鲜血画成的棺材形状洇染得更加清晰、更加刺眼。 “还有你!秀兰!” 父亲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恶鬼,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一丝父亲的温情,只有无尽的怨毒和一种被诅咒反噬的疯狂,“都是你!是你这个灾星!是你八字不够硬!是你镇不住祖坟的煞气!才让建军活不过来!才让陈家断了根!才招来这些报应!” 他嘶吼着,仿佛要将所有失败和恐惧的根源都归咎于我。 “嗬…嗬嗬…” 坑边泥泞里,蜷缩着的王婶子突然发出一阵急促、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她脚踝上的红绳依旧深深勒进皮肉,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泥水。她挣扎着抬起头,那张因失血和痛苦而蜡黄扭曲的脸,正对着我。她扯开自己湿透的衣领,露出胸口一块巴掌大、边缘焦黑、如同被烙铁烫过的狰狞疤痕! 那疤痕的形状极其诡异,像是一个扭曲盘绕的符文!边缘焦黑炭化,中央的皮肉呈现出暗红色,如同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那符文的形态,竟和深坑里那口黑棺、小棺材上的刻纹,隐隐有几分相似! “秀兰…啊…” 王婶子疼得浑身都在抽搐,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一丝濒死的哀求,“当年…我不该…接那把刀…你奶奶说…只要在换子文书上…按个手印…就能保…保王家三代平安…” 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胸口的烫伤疤痕,那暗红的皮肉在血月下微微起伏,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你看…这就是…当年替陈家…挡灾留下的…李瞎子…李瞎子用烧红的棺材钉…烙的…他说…能挡住…祖坟的反噬…” 她的话音未落,胸口那块巨大的烫伤疤痕,突然剧烈地鼓胀起来!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里面疯狂蠕动!暗红的皮肉表面,青筋暴突,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片鼓胀的疤痕皮肤表面,如同被无形的笔书写,缓缓浮现出一行歪歪扭扭、暗沉发紫的小字!那颜色,和爷爷棺底的血字、契约上的指印、王婶子自己血聚的字迹,完全一致! 那行小字清晰地烙印在疤痕之上,如同刻入灵魂的诅咒: “替陈家挡灾者,魂归阴棺。” “不——!” 王婶子发出一声绝望到极点的惨嚎,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随即,她身体猛地一挺,如同离水的鱼,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在泥泞里,圆睁的双眼里,瞳孔已然扩散。 死寂。 只有血月无声地泼洒着暗红的光。 然而,这死寂仅仅维持了一瞬。 仿佛王婶子的死亡是一个信号,一个启动诅咒的开关! “嗡——” 一阵低沉、如同无数只毒蜂同时振翅般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在后山这片坟地间响起!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直抵灵魂深处! 紧接着,所有脚踝上系着红绳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跪着还是站着,都同时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烧红烙铁烫到的灼痛! “啊!” “烫!好烫!” “我的脚!”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死寂! 众人惊恐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脚踝上那根原本褪色发暗的红绳,此刻竟在血月下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暗沉的红光!那红光如同流动的熔岩,沿着粗糙的麻绳纤维流淌!红绳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紧紧勒着皮肉的地方,皮肤瞬间被灼烧得滋滋作响,冒出缕缕青烟!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 更恐怖的是,随着红绳发光发烫,每一个系着红绳的村民脚下,那被血月染红的泥泞地面,都开始无声地、缓缓地向下塌陷!仿佛地面变成了流沙,正要将他们吞噬! “救命!地陷了!” “绳子!绳子在拉我下去!” “祖宗饶命啊!饶命啊!” 绝望的哭喊声、求救声、诅咒声响成一片!村民们惊恐地挣扎着,想要拔出深陷泥泞的腿,想要扯掉脚踝上那根灼烧着皮肉、如同死亡枷锁的红绳!但一切都是徒劳!那红绳仿佛生根在了皮肉里,脚下的塌陷带着无法抗拒的吸力! 整个后山祖坟,在血月之下,如同化作了一片择人而噬的恐怖泥潭! 而就在这片混乱和绝望的中心,深坑里那口刻着我生辰八字的巨大黑棺,再次发出了“咔嗒咔嗒”的异响!棺盖缝隙里涌出的黑气更加浓郁!内壁上那行新浮现的暗红血字——“血债血偿,三代轮回”,在翻涌的黑气中若隐若现,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张大爷死死抓着我的肩膀,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快意和残酷的狞笑,他枯瘦的手指指向那片被红绳拖拽、陷入泥潭的村民,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宣判: “看到了吗?!秀兰!这就是陈家的报应!这就是当年签下那份吃人契约的代价!他们的命!他们的魂!都要填进这祖坟里!给陈家陪葬!!” 第十七章:红绳索命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血月如一只巨大的、充血的眼球,冰冷地俯瞰着后山这片人间地狱。暗红的光线给所有景物都蒙上了一层粘稠的血色。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糊味、浓重的血腥气,还有泥土被强行撕裂翻开的土腥味。那低沉、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声并未停止,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恶鬼低语,持续地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救命!地…地在吃人!” “绳子!绳子断了我的腿!” “娘啊!救救我!” 绝望的哭嚎和凄厉的惨叫声撕裂了雨后的死寂。系着红绳的村民如同陷入无形的流沙,脚下的泥泞地面无声地、却不可抗拒地向下塌陷!那红绳仿佛化作了烧红的铁链,深深勒进皮肉,灼烧着筋骨,发出“滋滋”的声响和焦糊味,将他们牢牢钉在原地,拖向深渊! 李老栓离深坑边缘最近。他拼命挣扎,双手死死抠住坑沿一块凸起的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淋漓!他脚踝上的红绳已经勒进了骨头,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熔岩般流淌,灼烧得皮肉碳化发黑!他惊恐地看着自己深陷泥泞的小腿,那泥浆如同活物般蠕动着,顺着他的腿向上蔓延! “不!不——!” 他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嘶吼。 下一秒,他抠着石头的手指猛地滑脱! 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拽入泥潭! “噗嗤”一声闷响! 泥浆瞬间淹没到他的胸口!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泥浆堵住的闷哼,整个头颅便被彻底吞没!泥面上只留下几个绝望的气泡和一圈缓缓荡开的涟漪,以及那根依旧散发着暗红光芒、死死勒在消失脚踝位置的红绳。 “老栓!” 赵木匠离他不远,眼睁睁看着李老栓被活埋,吓得魂飞魄散。他想跑,但脚踝的红绳如同生根,灼痛钻心!脚下的泥地同样开始塌陷!绝望中,他看到了不远处自己带来的、靠在爷爷棺材旁的一口刚打好、准备给村里老人用的薄皮白茬棺材!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用尽全身力气,拖着那条被红绳灼烧锁死的腿,连滚带爬地扑向那口白茬棺材!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凶狠地掀开虚掩的棺盖,整个人不管不顾地就往里钻! “砰!” 棺盖被他从里面猛地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棺材剧烈地晃动了几下,里面传来赵木匠沉闷、带着哭腔的祈祷和指甲疯狂抓挠棺材内壁的“咯吱”声:“封住!封住!棺材能挡住!能挡住煞气!挡住…” 然而,他的祈祷声戛然而止! 棺材内部猛地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厚布被撕裂般的“嗤啦”声!紧接着,是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的“咔嚓”脆响! “呃…嗬嗬…” 几声短促、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充满极度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吸气声从棺材里传出。 随即,整个棺材陷入了死寂。 只有那根系在棺材外、赵木匠来不及解下的红绳,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暗红光芒,紧紧绷直,另一端深深没入他消失的泥潭位置。片刻之后,一股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小蛇般,顺着棺材板接合的缝隙,缓缓地、无声地流淌出来,滴落在泥泞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屠…屠夫!李屠夫也…” 一个年轻村民惊恐地指着另一个方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只见平日里膀大腰圆的李屠夫,此刻如同疯魔!他脚踝的红绳同样深陷皮肉,灼烧冒烟,脚下的泥地也在塌陷!极致的恐惧和剧痛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从腰间抽出那把常年不离身、用来杀猪剔骨的锋利屠刀!刀身在血月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想拉老子下去?!老子先剁了你!” 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脸上肌肉因疯狂而扭曲!他不再试图挣脱红绳,反而将所有的暴虐和恐惧,倾泻向那根束缚他的红绳和正在吞噬他的泥地! “噗!噗!噗!” 沉重的屠刀带着骇人的力量,凶狠地、毫无章法地朝着自己深陷泥泞的脚踝和小腿疯狂砍剁! 刀刃砍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砍在骨头上,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鲜血如同喷泉般喷射而出!混合着被砍断的筋肉碎末和碎裂的骨茬,溅得周围泥地一片狼藉! “啊——!痛快!痛快!” 李屠夫一边疯狂自残,一边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剧痛和毁灭快意的扭曲表情,“剁!都剁烂!看你怎么拉老子!” 他的动作越来越疯狂,刀刃卷了口也毫不在意。一条腿很快被他砍得血肉模糊,露出了森森白骨!就在他举起卷刃的屠刀,准备砍向自己另一条腿的膝盖时—— 他脚踝上那根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红绳,猛地绷紧到了极限!如同拉满的弓弦! “嘣——!” 一声极其清脆、如同琴弦断裂般的脆响! 那根深陷在他血肉模糊脚踝里的红绳,竟硬生生地崩断了! 然而,就在红绳崩断的瞬间—— “噗嗤!噗嗤!噗嗤!” 李屠夫那条被他砍得只剩白骨连接的残腿,以及他正举刀准备砍下的另一条腿,如同被无数把无形的、极其锋利的刀刃同时切割!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漫天血肉碎块和骨屑! 鲜血和碎肉如同暴雨般喷洒开来!淋了旁边几个村民满头满脸! 李屠夫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惊愕和茫然。他失去了双腿支撑的上半身,如同一个被拆散的破布娃娃,直挺挺地向前扑倒,重重砸进自己制造的血肉泥潭里,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只有那把卷刃的屠刀,还死死攥在他青筋暴突的手中,刀尖深深插进了泥地。 “啊——!” “杀人了!鬼杀人了!” 目睹李屠夫惨死的村民彻底崩溃了!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有人直接吓疯了,狂笑着撕扯自己的头发;有人屎尿齐流,瘫软在地等死;更多人则是在红绳的灼烧和泥潭的吞噬下,发出最后的、无意义的惨嚎。 整个后山祖坟,在血月之下,彻底化作了修罗屠场!断肢残骸,血肉横飞,绝望的哭嚎与皮肉烧焦的糊味交织,构成一幅地狱般的恐怖画卷。 “嗬…嗬嗬…” 父亲陈德贵蜷缩在离我不远的血泊泥泞里,身下那个鲜血画成的棺材形状已经粘稠得如同实质。他左腕裂开的伤口仍在缓慢地渗着暗红的血。他目睹着眼前这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惨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气音,眼神涣散,似乎早已麻木。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被红绳拖入泥潭、被自己剁碎、被封入棺材的村民尸体时,那涣散的瞳孔深处,却隐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的快意和解脱。 “建军…爹…爹给你…找了这么多…垫背的…” 他嘴唇无声地嗫嚅着,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满足的笑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黄泉路上…不孤单了…” 就在这时,坑底那口刻着我生辰八字的巨大黑棺,再次发出了更加密集、更加狂躁的“咔嗒咔嗒”撞击声!仿佛里面的东西被外界的血腥和死亡彻底刺激,变得更加狂暴!棺盖被内部的力量冲击得不断移位,缝隙越来越大!翻涌的黑气如同墨汁般喷涌! 张大爷(亲爹张建国)死死抓着我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如同铁箍。他布满血污的脸上,那混合着快意和残酷的狞笑更加扭曲。他看着眼前如同地狱的景象,听着村民临死的哀嚎,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 “看到了吗?!秀兰!” 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尖利颤抖,喷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这就是报应!这就是当年签下那份吃人契约的代价!他们的血!他们的魂!都要流干!都要填进这祖坟里!给陈家!陪葬!!哈哈哈!” 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惨嚎和“嗡鸣”声中显得格外刺耳、癫狂。 然而,就在他狂笑不止的瞬间—— 异变再生! 他胸口那块鲜艳如血的朱砂痣,在血月的映照下,猛地亮了起来! 不是反光!而是真正地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柔和却异常诡异的红光!那红光如同活物般微微脉动,将他敞开的衣襟映得一片暗红!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随着朱砂痣发出红光,张大爷脸上那些被雨水冲刷开的血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淡、消失!他脸上深如沟壑的皱纹,似乎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了些许!佝偻的脊背微微挺直!整个人的气息,竟在瞬间显得年轻了十岁不止! 这诡异的变化只持续了短短几息!红光隐去,他脸上的血痕和皱纹重新浮现,但那一瞬间的“返老还童”景象,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他…他在吸收这些死亡和恐惧的力量?!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我浑身发冷!亲爹?还是…比陈家更可怕的恶魔?! “爹…爹…” 父亲陈德贵微弱、断续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清醒。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再涣散,而是死死地、充满无尽悔恨和痛苦地望向我。他沾满泥浆和血污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从自己湿透的衣襟深处,摸索着,掏出了那半块他一直贴身佩戴的羊脂白玉佩! 玉佩上沾着他的血和泥,但那半朵盛开的牡丹浮雕,依旧温润。 “秀兰…”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生命,“带着…带着这个…跑…远远离开这里…” 他颤抖着手,将那半块玉佩,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向我递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最后的、纯粹的、属于一个父亲的哀求。 “陈家的祖坟…已经开始吞人了…”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下一个…下一个…就是你…” 他的目光扫过我左腕内侧那块暗红色的“契约印”,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玉佩…能…能挡住…一次…” 他的话音未落,那只伸出的、握着玉佩的手,猛地垂落下去! “啪嗒。” 半块沾血的羊脂白玉佩,掉落在我们之间冰冷的泥泞里。 父亲陈德贵的头,也无力地垂了下去,重重磕在泥浆里。他身下那个由他鲜血绘成的棺材形状,被最后滴落的血液彻底填满,在血月下红得刺眼。 他死了。 死在了这片被诅咒的祖坟地,死在了他一手参与制造的恐怖漩涡中心。 死寂,如同沉重的幕布,短暂地笼罩了一切。 只有那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坑底黑棺里狂暴的撞击声,以及…张大爷(亲爹)那渐渐变得粗重、带着一种奇异满足感的呼吸声。 我呆呆地看着泥泞里那半块染血的玉佩,又看看父亲彻底失去生息的尸体,最后,目光落在张大爷那张因吸收了死亡力量而短暂焕发诡异生机的脸上。 后山上,母亲的坟头方向,突然传来乌鸦凄厉得如同啼血的嘶鸣,一声接一声,穿透了血月的死寂,像是某种倒计时的丧钟。 “哇——!哇——!哇——!” 第十八章:遗物密码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父亲陈德贵的尸体瘫在泥血里,身下那滩血棺图案被最后一滴暗红浸透,在血月下凝成一块丑陋的烙印。他至死圆睁的眼珠空洞地对着我,像两口枯井。泥水里躺着那半块羊脂玉佩,牡丹浮雕沾着泥浆和父亲的血,花瓣边缘被血沁得发暗。 “跑…”他咽气前那个字还在我耳膜里撞。 跑?往哪跑? 后山已成修罗场。李屠户自剁的残肢陷在血泥里,赵木匠的白茬棺材缝里淌出粘稠液体,李老栓消失的位置只剩一圈荡开的泥浆漩涡。空气里腥甜混着焦糊,吸一口都扎嗓子。幸存的村民像被抽了魂,瘫在泥里,脚踝上红绳不再发光,却勒得更深,像长进皮肉的诅咒烙印。 “哼,死得好!”张大爷的鞋底碾过父亲垂落的手,枯枝般的手抓起泥水里那半块玉佩。血月的光落在他脸上——皱纹似乎又浅了些,浑浊的眼珠亮得瘆人。他胸口那块朱砂痣在粗布衣襟下透出微弱的红光,一明一灭,如同呼吸。 他看也没看我,转身佝偻着背,踩着满地狼藉,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下祠堂废墟奔去。步伐竟比来时轻快不少。 祠堂只剩焦黑的骨架。断梁斜插在瓦砾堆里,糊着泥浆的族谱残页粘在烧黑的供桌腿上。空气里是湿木头闷烧的呛人烟味,混着未散尽的香灰和一种奇怪的甜腥。张大爷像条嗅到腐肉的鬣狗,径直扑向废墟一角——那里半堵焦黑的墙斜压着母亲那个褪色的蓝布包袱。 包袱皮被烟熏火燎,边缘卷曲发脆。他枯爪般的手粗暴地撕开包袱结,将里面叠得整齐的母亲旧衣胡乱扯出,扔在泥水里。粗布衣沾了泥浆,像一块块肮脏的裹尸布。 “你干什么?!”我扑过去,喉咙被烟灰呛得嘶哑。那是母亲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点痕迹! “滚开!”他头也不回,肘部狠狠向后一撞。剧痛砸在我肋骨上,眼前发黑,踉跄着跌进瓦砾堆。碎木屑刺进手掌。 他疯了似地揉搓着包袱皮最里层那片深蓝粗布,指甲刮擦着布料经纬,发出“嗤嗤”的声响。母亲日记里夹着的老照片滑落出来,掉在泥浆里——父亲抱着“陈”字襁褓,灰巾妇人臂弯里是“张”字襁褓。张大爷一脚踩上去,照片上母亲模糊的脸陷进污泥。 “在哪…老东西藏哪儿了…”他喉咙里滚着含混的咒骂,胸口朱砂痣的红光急促闪烁。 就在他几乎要将包袱皮撕碎时,“嗤啦”一声轻微的裂帛声! 包袱皮内衬靠近接缝处,被他指甲生生刮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一层极薄、近乎透明的暗黄色油纸,从粗布夹层里露了出来! 张大爷浑浊的眼珠瞬间爆出精光!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探入那道裂口,捏住油纸边缘,一点点往外抽。 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仅巴掌大小的暗黄色皮纸被抽了出来。那纸张薄如蝉翼,边缘毛糙,带着岁月沉淀的枯黄。展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旧血腥和某种辛辣药草的气味猛地散开,冲得人鼻腔发酸。 纸上没有墨迹。只有一片被深褐色污渍晕染的混沌,像干涸很久的血,又像某种植物的浓汁。污渍中央,被人用纤细的、暗红色的笔触,写着一行小字。字迹娟秀中透着虚弱,每一笔都带着颤抖的拖尾,像耗尽力气写下的遗言: “玉佩合,真名现;银簪裂,咒怨灭。” 玉佩合?真名现?银簪裂?咒怨灭? 这十二个字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脑海!父亲临终塞给我的半块玉佩!张大爷抢去的那半块!母亲藏在银簪里的朱砂痣!祠堂里断掉的簪尖! 所有的碎片被这血写的遗言瞬间串联!冰冷的电流顺着脊椎窜遍全身! “给我!”张大爷喉咙里发出一声贪婪的低吼,枯爪带着腥风朝血书抓来!他胸口朱砂痣的红光暴涨,映得他脸上松弛的皮肉都绷紧了几分! “别碰它!”我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双手死死攥住他抓向血书的手腕!触手冰凉滑腻,像抓住了一条毒蛇!他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 “找死!”他厉喝一声,另一只手屈指如钩,闪电般抓向我咽喉!指甲乌黑尖利,带着破空声! 生死一线! “哇——!!!” 祠堂残破的飞檐上,那只领头的独眼老鸦猛地发出一声裂帛般的嘶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急迫! 如同冲锋的号角! “哇!哇!哇!哇——!” 祠堂四周,光秃的焦槐树上,残垣断壁的阴影里,成百上千只乌鸦同时炸开了锅!黑压压的翅膀疯狂拍打,掀起腥臭的狂风!密集如骤雨的鸦啼汇成一片毁灭的声浪,瞬间淹没了所有!它们不再是盘旋,而是像一股股黑色的、狂暴的龙卷风,从四面八方向着祠堂废墟中央——向我们两人——俯冲下来! 尖锐的鸦喙如同无数淬毒的匕首,乌黑的翅膀扇起令人窒息的腥风! 张大爷抓向我咽喉的手被这突如其来的鸦群风暴狠狠撞开!一只硕大的乌鸦锋利的爪子在他手背上抓出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滚开!畜生!”他惊怒交加,挥舞手臂疯狂驱赶。乌鸦悍不畏死,雨点般撞在他身上,啄咬撕扯。 趁这混乱,我猛地缩回手,一把抓起掉落在瓦砾间的血书和那半块染血的玉佩,紧紧攥在掌心!玉佩冰凉,血书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微温。 混乱中,我袖袋里那根断裂的银簪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高频率的震颤! “嗡——嗡——嗡——” 如同垂死的蜂群在疯狂振翅!断口处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顺着血管扎进手臂!簪头那朵残破的牡丹花纹在血月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咒怨灭…银簪裂… 母亲血书上的字在脑中轰鸣。 我攥紧断簪,看了一眼在鸦群中狼狈挥舞手臂、胸口朱砂痣红光乱闪的张大爷,又看了一眼祠堂废墟外那片被血月和死亡笼罩的后山。父亲的尸体,村民的残骸,那口刻着我生辰八字的黑棺…像一张巨大的、流着血的网。 转身,我朝着与后山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进祠堂外更浓重的黑暗。断簪在袖中嗡鸣不休,如同催促的丧钟。 身后,是张大爷被鸦群淹没的、怨毒到极致的嘶吼,以及乌鸦啃噬皮肉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嗤”声。 第19章:黑棺秘匣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祠堂废墟的焦糊味和乌鸦的腥臊气被夜风裹挟着,死死追在身后。断簪在袖中嗡鸣,每一次震颤都像细针扎着臂骨。掌心紧紧攥着那半块染血的羊脂玉和母亲的血书,纸上的字滚烫:“玉佩合,真名现;银簪裂,咒怨灭。” 真名?我到底是谁的名字? 后山的血腥气更浓了,如同实质的幕布压下来。血月悬在祖坟上方,将塌陷的深坑和坑底那口黑棺染成一片粘稠的暗红。村民的尸体横七竖八,李屠户的残肢、赵木匠渗血的棺材、还有王婶子胸口溃烂的焦疤…死亡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凝固在泥泞里。父亲陈德贵倒在血泊画成的棺椁中,身下那片暗红似乎还在缓慢地扩散。张大爷不知所踪,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和朱砂痣红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坑底那口刻着我生辰八字的黑棺,此刻安静得诡异。棺盖依旧滑开着寸许宽的缝隙,里面翻涌的黑气似乎平息了,只余下浓得化不开的、如同腐烂内脏沤了三十年的恶臭。那股混合着甜腥的腐臭,此刻还夹杂着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奶腥味,如同死亡襁褓的气息。 母亲的血书…“玉佩合”…父亲临终前递来的半块玉…合在一起,就能知道我的真名?就能破除这纠缠了三十年的诅咒? 目光死死锁住黑棺滑开的缝隙。里面躺着“我”——三十年前被活埋的张秀兰。她的胸口,别着另外半块玉佩。父亲抛进去的那半块,应该也在里面。合二为一的钥匙,就在眼前这口吞噬了“我”性命的棺材里。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但断簪的嗡鸣和掌心血书的滚烫,像最后的火种,逼着我向前。我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腐臭几乎让我窒息。踩着湿滑的坑壁,深一脚浅一脚,朝着那口如同地狱之口的黑棺滑下去。 坑底的泥水冰冷刺骨,混合着暗红的血污和粘稠的尸液。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肉堆里。终于站在了黑棺旁。滑开的缝隙像一道通往幽冥的伤口,浓重的黑气带着刺鼻的甜腥腐臭扑面而来。借着血月微弱的光,勉强能看到缝隙深处。 一只青紫肿胀、布满尸斑的手腕搭在棺沿,上面那只银镯和我袖袋里的遗物一模一样,反射着冰冷的光。手腕旁边,静静躺着父亲临终前抛入的半块羊脂白玉佩。而在更深处,靠近那具腐烂尸骸胸口的位置,另外半块玉佩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我”在里面。三十年前的“我”。 胃里翻江倒海。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颤抖着手,伸向棺盖滑开的缝隙。指尖触碰到冰冷湿滑的棺木,那触感如同摸到了冻结的尸油。深吸一口带着浓重死气的空气,我猛地发力! “嘎吱——!” 沉重的棺盖在湿滑的棺身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又向后滑开了半尺多宽! 更浓郁的、带着强烈甜腥的腐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脸上!棺内的景象彻底暴露在血月之下! 一具高度腐烂、几乎只剩骨架的婴孩尸骸蜷缩在棺底!小小的骸骨呈现出死寂的灰败,裹在朽烂发黑的深蓝色襁褓碎片里——正是老枣树洞里那块血布的同款!骸骨胸口,那半块羊脂白玉佩被一根褪色的红绳系着,挂在森白的肋骨上。而父亲抛入的那半块玉佩,就滚落在骸骨头骨旁边。 棺底和棺壁的内侧,布满了无数道深深的、纵横交错的抓痕!那些痕迹凌乱、绝望,边缘带着干涸发黑、如同陈旧血痂的污迹!深深的沟壑刻进了坚硬的棺木,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底下的木质纹理!可以想象,当年那个被活埋的小生命,在黑暗、窒息和极致的恐惧中,用稚嫩的手指,是如何疯狂地、徒劳地抓挠着这坚不可摧的牢笼,直到指甲剥落,指骨断裂!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这就是“我”的归宿!这就是三十年前被强加的死亡! 目光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抓痕。突然,在靠近棺壁底部、几道特别深、特别凌乱的抓痕交错的地方,似乎有些异样。那里的木质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纹理也显得不太自然,像是…被人后期处理过? 断簪的嗡鸣陡然加剧!袖中传来尖锐的刺痛!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颤抖的手指,不是去拿那两块玉佩,而是探向那片异样的抓痕深处。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棺木,顺着那些深深的沟壑摸索。当指尖划过一道纵向的、边缘特别锐利的深痕底部时,突然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木质的——弹性? 指甲小心翼翼地抠进那道抓痕边缘的缝隙里。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机括松动的脆响! 紧接着,那片颜色偏深、纹理异样的棺木底板,竟然无声地向内陷进去一小块,露出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半指深的方形暗格! 暗格内部,没有机关,没有符咒。只有两样东西。 左边,静静躺着一小块东西。那东西温润,带着玉质的微光,边缘同样呈现断裂的锯齿状——是另外半块羊脂白玉佩!玉佩表面沾着暗沉发黑、如同凝固血块般的污渍。这就是张慧英(母亲)当年佩戴的那半块!是父亲口中“你娘”的东西! 右边,是一张折叠起来的、颜色暗黄发脆的皮纸。皮纸上布满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血手印!那暗褐的颜色,和爷爷棺底的血字、契约上的指印完全一致!浓烈的血腥气和那股熟悉的辛辣药草味,即使隔着距离也能闻到! 我屏住呼吸,颤抖着手,先将那半块沾着母亲血迹的玉佩取了出来。入手冰凉沉重,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玉佩断口处沾着的黑褐色血痂,像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接着,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布满血手印的皮纸取了出来。纸张入手异常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裂。强忍着心悸,借着血月的光,颤抖着将其展开。 皮纸顶端,一行歪歪扭扭、力透纸背的墨字写着:“活埋镇宅契”。 下面的正文是用更加潦草、仓促的毛笔字写成: “立契人:陈李氏(陈奶奶)、王桂芳(王婶子)、李瞎子(村医) 今有张氏女婴张秀兰,生于一九九三年四月十五日丑时。此女命格至阴,八字带煞,克父克母,乃大凶之兆。为保陈家祖宅安宁,香火永续,特行镇宅之法: 一、 将此凶婴以深蓝裹尸布(附牡丹纹厌胜)包裹,口塞朱砂符,封入百年阴沉木特制之镇魂棺内。 二、 于陈建国(爷爷)棺椁正下方三尺处掘穴,以北斗七星方位埋七枚沾黑狗血之桃木钉,再将镇魂棺压于钉上,棺头朝南,永镇此煞于祖坟阴眼。 三、 棺内放置张秀兰生母所佩半块牡丹羊脂玉(聚其怨气,锁于棺中),并以秘法剜取其脚后跟朱砂痣(此乃煞源),将此痣皮以尸油浸泡,缝合于陈家夭折男丁陈建军骸骨之上,埋于祖坟乾位(西北),以男丁阳气压其阴煞,偷天换命,保陈家三代男丁富贵平安。 四、 立契三人及见证者陈德贵,需于契约按下血指印,并各取凶婴一缕胎发,以红绳系于自身脚踝,与镇魂棺气运相连,同享富贵,同担反噬。若有泄密或背弃,必遭凶婴索魂,血脉断绝,死无葬身之地! 立契时间:一九九三年四月十六日卯时 立契地点:陈家老宅西厢房 见证画押:陈李氏(血指印) 王桂芳(血指印) 李瞎子(血指印) 陈德贵(血指印)” 在契约的最下方,靠近“李瞎子”那个歪歪扭扭的血指印旁,被人用极其细小、却异常清晰的暗红笔迹,添了一行注解: “药引已备,血月当空,七婴成阵,怨气可驭。”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脑中炸开!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张染血的契约死死钉在了一起! 活埋!镇宅!剜痣!缝合!偷天换命!红绳系运!还有…药引?血月?七婴成阵?怨气可驭?! 李瞎子!那个名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村医?神棍?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嗬…嗬嗬…” 就在我心神剧震、浑身冰冷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毫无预兆地从我身后响起! 那声音太近了!近得几乎贴着我的后颈!一股带着浓重血腥味和泥土腥气的呼吸,猛地喷在我的耳畔!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猛地回头! 只见张大爷(亲爹张建国)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深坑边缘!他半个身子探在坑里,布满血污和泥浆的脸上,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闪烁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着贪婪、怨毒和一种奇异亢奋的光芒!他胸口那块朱砂痣,在血月下散发出更加明亮的、不祥的红光!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地钉在我手中那张展开的染血契约上!更准确地钉在契约最下方,李瞎子名字旁边那行小字上! “七婴…成阵…” 他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如同梦呓般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渴望,“李瞎子…果然…果然留了后手…能驭使…怨气…” 他的枯爪般的手,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朝着我手中的契约抓来!目标明确——要抢走这张揭开所有阴谋核心的罪证! “把东西给我!” 他嘶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渴望而扭曲变形,“那是…那是能救我们张家的东西!” 几乎就在他伸手的同时,坑底黑棺内壁,那些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抓痕,毫无征兆地蠕动了一下!如同无数沉睡的蛆虫被惊醒! 第20章:血玉归真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张大爷枯爪般的五指撕裂腥风,裹着坑底翻涌的腐臭,直插向我手中那张染血的“活埋镇宅契”!他胸口那块朱砂痣红光暴涨,将坑壁上淋漓的泥浆都映成一片粘稠的血色。目标明确——契约下方李瞎子血指印旁那行致命的批注:“药引已备,血月当空,七婴成阵,怨气可驭。” 来不及思考!我攥紧契约猛地向后一缩,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湿滑的棺壁上!黑棺内壁那些密密麻麻的抓痕仿佛活了过来,在血月下扭曲蠕动,像无数只怨毒的蛆虫! “拿来!”张大爷一击落空,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半个身子探进深坑,另一只手如同毒蛇出洞,再次抓向契约!指甲乌黑尖利,带着破空声! “嗡——!” 袖中断簪的嗡鸣陡然拔高到刺耳的频率!断口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簪身内部疯狂冲撞! 几乎是本能!我握着父亲临终递来的那半块染血玉佩的手,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狠狠砸向另一只手中紧攥着的、刚从黑棺暗格里取出的、属于母亲的那半块带血玉佩! “当啷!” 一声清脆得如同金玉交击的脆响! 两块断裂的羊脂白玉佩,带着陈德贵的血和陈慧英(生母)早已干涸发黑的血痂,在血月的光晕下,在深坑底部的死亡泥沼中,在张大爷(亲爹)贪婪怨毒的目光注视下,在断簪撕裂般的嗡鸣中—— 严丝合缝地撞击在一起! 撞击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第一缕溪水,顺着相合的玉佩断口,瞬间流淌进我的掌心!那暖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眷恋,还有一种深埋三十年的、被强行斩断的血脉呼唤! 紧接着,在撞击点,在断口完美契合的地方,一点极其微小、却鲜艳欲滴的猩红,如同被唤醒的活物,缓缓地、由内而外地沁了出来! 那不是血!那是一种更纯粹、更凝练的红色!它像拥有生命般,在温润的羊脂白玉表面蜿蜒流淌、凝聚、伸展!玉佩上那两半原本断裂的牡丹浮雕,在这猩红液体的填充、勾连下,瞬间变得完整、灵动!花瓣层叠舒展,花蕊纤毫毕现! 猩红的液体并未停止!它如同最高明的微雕师手中的刻刀,在完整盛开的牡丹花心深处,极其精准地勾勒、填充! 三个极其古朴、苍劲、仿佛带着千年血锈气息的篆体字,在猩红液体的凝聚下,清晰地浮现于花蕊中央: 張秀蘭! 张秀兰! 不是陈秀兰!是张秀兰! 三十年前被活埋进这口黑棺的女婴的名字!我真正的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玉佩之上,也烫穿了我三十年来虚假的身份外壳! “呃啊——!” 张大爷抓向契约的手猛地僵在半空!他像是被那三个猩红血篆狠狠刺中了眼睛,发出一声短促、痛苦的闷哼!他死死盯着玉佩上那三个字,布满血污和泥浆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扭曲!那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有难以置信的惊愕,有被揭穿伪装的狼狈,有刻骨的怨毒,更有一丝…被那血篆本身所蕴含的、属于他亲生女儿血脉力量冲击后的痛苦! “不…不可能…” 他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胸口朱砂痣的红光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风中残烛,“你…你是我的娃!该姓张!该帮张家!!” 他猛地抬头,那双被红光映得如同恶鬼的眼珠死死钉在我脸上,充满了被背叛的疯狂,“把契约给我!把李瞎子留的法子给我!张家…张家不能绝后!” 他再次不顾一切地扑了下来!枯瘦的身体带着一股腥风,目标依旧是那张染血的契约! 就在这时! “咳…咳咳…” 深坑边缘,父亲陈德贵瘫倒的血泊中,传来一阵微弱、断续,如同破风箱即将彻底散架般的咳嗽声。 他还没死透! 那咳嗽声极其微弱,却像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吸引了张大爷的注意!他扑向我的动作猛地一滞,布满血丝的眼珠转向坑边父亲的方向,里面翻涌着刻骨的仇恨和一种即将彻底毁灭仇敌的快意! “陈德贵!” 张大爷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扭曲变形,“你陈家造的孽!该还了!断子绝孙!就是你的报应!!” 他枯爪般的手指,不再抓向我,而是带着一股凝聚了三十年怨毒的力量,遥遥指向坑边父亲那具濒死的躯体! 仿佛呼应着他的指向,父亲左腕那道早已裂开、仍在缓慢渗血的旧疤,猛地一阵剧烈的痉挛!伤口边缘的皮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猛地向外翻开!一股更加粘稠、颜色更暗、近乎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将他身下那个由他鲜血绘成的棺材形状,染得更加浓稠、更加刺眼! “嗬…嗬…” 父亲的身体随着这股黑血的喷涌而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如同溺水般的喘息。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目光越过深坑,越过翻涌的腐臭黑气,最终,落在了我手中那两块已然合二为一、刻着“张秀兰”血篆的玉佩上。 那涣散、死寂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解脱感,如同回光返照的星火,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香…香火…断…了…” 他嘴唇无声地嗫嚅着,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清晰地送入了我的耳中,“好…好…该…断了…” 最后一个“了”字吐出,如同叹息。 他左腕那道狂喷黑血的伤口,如同被瞬间冻结!喷涌的势头戛然而止!翻开的皮肉边缘,那暗红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变成一种死寂的灰白。身下那滩浓稠得如同油画的“血棺”,也停止了扩散,边缘开始凝固、发黑。 父亲陈德贵,这个一手参与制造了三十年前那场换子活埋惨剧、承受了半生恐惧与折磨的男人,头颅猛地向旁边一歪,重重磕在冰冷僵硬的泥地上。最后一丝生气,如同轻烟般彻底消散。那双至死未能完全闭合的眼睛,空洞地对着血月当空的苍穹,里面凝固着解脱、悔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认命。 他死了。 随着他生命的终结,他左腕那道折磨了他半生、如同诅咒烙印般的旧疤,伤口边缘渗出的血液彻底止住。翻开的皮肉不再流血,只留下一道狰狞、灰白、彻底失去活性的裂口。 仿佛随着他的死亡,那道源自契约、纠缠了他三十年的“契约印”反噬,也随之终结。 祠堂废墟的方向,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啪嗒”声。像是水滴落在干燥的纸页上。 我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只见祠堂焦黑的断壁残垣间,那幅被烧得只剩一小半、挂在半截焦木梁上的陈家族谱残卷,此刻正被血月的光线斜斜照亮。 在族谱残卷上,原本属于“陈秀兰”姓名栏的那片刺眼的空白处—— 一滴极其饱满、粘稠、颜色暗沉如同凝固血块的液体,正缓缓地从羊皮纸的纤维纹理深处,一点点地、无声地渗透出来! 那血珠在血月的映照下,散发着妖异的光泽,在空白处缓缓凝聚、滚动,仿佛一颗来自地狱的眼泪,沉重地滴落在陈家的族谱之上。 张秀兰。 我真正的名字,带着母亲的血泪和三十年的冤屈,在血玉上重生。 而陈秀兰,那个虚假的身份,正在陈家的族谱上,泣出血珠。 张大爷(亲爹)站在坑边,看着父亲咽气,看着父亲左腕疤痕停止流血,看着祠堂族谱空白处渗出的那滴血泪,他布满血污的脸上,非但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反而露出了一种更加深沉的、混合着不甘和某种被愚弄的暴怒! “陈家的债…还没还完!” 他猛地转头,那双被朱砂痣红光映照得如同恶鬼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坑底黑棺内壁上那些蠕动的抓痕,声音嘶哑如刀,“李瞎子…七婴阵…怨气…张家…还有机会!” 他枯瘦的手指,再次带着刻骨的贪婪和疯狂,指向我手中那张染血的“活埋镇宅契”,指向契约下方那行致命的批注: “把那个!给我!!” 第21章:邪医现形 - 我在祖坟被刻上生辰八字 - 兴奋的骆驼 父亲陈德贵咽气的血泊在坑边凝固成一块暗红的痂。祠堂残破的族谱上,那片属于“陈秀兰”的空白处,一颗粘稠的血珠无声晕开,像一只泣血的眼睛。张大爷(亲爹张建国)枯爪般的手指,带着刻骨的贪婪和三十年积压的疯狂,死死指向我手中那张染血的“活埋镇宅契”——指向李瞎子血指印旁那行“药引已备,血月当空,七婴成阵,怨气可驭”的致命批注。 “给我!”他嘶吼,胸口朱砂痣的红光急促闪烁,映得坑壁上的泥浆像蠕动的血肠,“那是张家翻身的唯一机会!李瞎子能驭怨气!他能用那些婴灵!给张家改命!” 翻身的唯一机会?用那些被活埋、被献祭的婴灵?一股冰冷的恶心感瞬间攫住了我。这个口口声声喊着“我亲爹”的人,眼里只有对力量的贪婪,和母亲、和我、和那些死去的孩子毫无关系! “嗡——!” 袖中断簪的嗡鸣陡然拔高,如同濒死的蜂群发出最后尖啸!断口处撕裂般的剧痛直冲脑髓!几乎就在同时,我紧攥着那块刻有“张秀兰”血篆的完整玉佩的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将玉佩狠狠砸向坑底黑棺内壁上那些正在疯狂蠕动的抓痕! “当啷!” 玉佩砸在冰冷湿滑、布满深褐色血痂的棺木上,发出一声闷响! 玉佩上那三个猩红血篆“张秀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了那些扭曲盘绕的抓痕之上!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灼烧声响起!如同冷水滴进滚油! 玉佩接触的那片棺木抓痕,瞬间腾起一股极其微弱的白烟!那些原本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抓痕,像是被瞬间烫伤、麻痹,猛地僵直、凝固!连带着整个棺内翻涌的黑气和那股浓烈的甜腥腐臭,都为之一滞! 张大爷抓向契约的动作再次被这异变打断!他惊怒交加地看着僵化的抓痕,又看看我手中的玉佩,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忌惮!“你…你敢用她的怨气伤我?!” “她的怨气?”我迎着那双被红光映得如同恶鬼的眼睛,声音冷得像冰,“那是我!是被你们活埋进这口棺材的‘张秀兰’!她的怨气,就是我的怨气!”玉佩上传来的血脉共鸣清晰无比,那深埋三十年的绝望、窒息、冰冷和刻骨的仇恨,此刻如同苏醒的火山,在我血液里奔涌咆哮!“你想用它给张家改命?做梦!” “蠢货!”张大爷发出一声短促、怨毒的厉喝,“没有李瞎子的法门,你只会被这怨气撕碎!变成下一个棺材里的烂肉!给我契约!”他胸口朱砂痣红光暴涨,枯瘦的身体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再顾忌玉佩的威胁,如同疯虎般再次扑下深坑,目标依旧是那张染血的契约! 就在他即将扑到我跟前的刹那—— “砰!” 坑底黑棺那沉重的棺盖,毫无预兆地、被一股来自内部的巨大力量猛地向上顶起寸许!又重重落下! 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带着强烈奶腥味的冰冷怨气,如同冲击波般从棺盖缝隙中喷涌而出!瞬间将扑在半空的张大爷狠狠掀飞!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重重撞在坑壁上,溅起大片的泥浆! 棺盖的撞击和怨气的喷发,似乎触动了什么!玉佩刚才砸中的那片棺壁抓痕深处,那块颜色偏深、隐藏着暗格的棺木底板,突然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却密集如雨点的“咔哒”声!仿佛内部有什么细小的机括在疯狂运转! 紧接着,在血月的光线下,那片棺木底板的纹理,竟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起来!一条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暗红色光线,如同有生命的血管,从玉佩砸中的“张秀兰”血篆处延伸出来,沿着棺木的纹理,极其迅速地向着黑棺尾部、埋入泥土最深处的方向蔓延而去! 那暗红的血线最终消失在棺尾的泥泞里。 断簪的嗡鸣和剧痛,如同被这条血线牵引,瞬间指向同一个方位——黑棺尾部正下方,那片被北斗七星桃木钉钉死的阴眼深处! 那里…有东西! 玉佩砸棺壁引发的异动,那条指向棺尾地底的血线,还有断簪疯狂的指引…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 “七婴成阵”的阵眼!李瞎子藏匿操控之法的核心!就在这棺底之下!与那七枚沾血的桃木钉相连! 母亲的血书在掌心滚烫:“玉佩合,真名现;银簪裂,咒怨灭。” 真名已现!玉佩已合!现在,这合二为一的玉佩,这把刻着真名的钥匙,正在指引我找到摧毁这诅咒根源的路径! “李瞎子…” 张大爷挣扎着从泥泞里撑起上半身,抹掉脸上的泥浆,看着那条消失在棺尾泥泞中的暗红血线,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更加炽烈的、混合着贪婪与恍然大悟的光芒,“诊所…他的诊所底下…有东西!他当年…就是在那里…配的药…” 诊所?李瞎子的诊所! 那个总是弥漫着古怪草药味、门窗紧闭的破败瓦房!村西头最偏僻的角落!王婶子胸口溃烂的疤痕,村民脚踝上诡异的红绳,还有契约里提到的“药引”…所有的线索瞬间汇聚! 张大爷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不再看我,也顾不上那张契约,猛地从泥泞里爬起,胸口朱砂痣红光闪烁,竟比之前更加明亮稳定!他像一头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踉跄着却速度极快地爬出深坑,朝着村西头诊所的方向跌跌撞撞狂奔而去! 不能让他抢先! 我攥紧玉佩和断簪,强忍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手臂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出深坑。祠堂废墟的焦糊味混合着后山浓烈的血腥气,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鼻腔。路过父亲僵硬的尸体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那个叫陈德贵的男人,连同他背负的罪恶和恐惧,已经永远留在了这片被诅咒的祖坟地。 村西头,李瞎子那栋孤零零的瓦房在血月下像一座沉默的坟墓。门窗紧闭,窗纸破烂不堪,黑洞洞的窗口如同骷髅的眼窝。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草药、霉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丝丝缕缕地从门缝窗隙里钻出来。 张大爷已经到了。诊所那扇朽烂的木门被他一脚踹开,发出刺耳的断裂声!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我紧随其后。门内一片漆黑,浓烈的怪味几乎令人窒息。借着破窗透入的血月光线,勉强能看到屋内景象:靠墙立着几个落满灰尘、装着各种干枯草药和动物骨骼的破旧药柜,一张断腿的诊桌歪在角落,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罐和辨不出原貌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死寂。 张大爷像条疯狗,正在屋子中央疯狂地扒拉着地上的杂物和碎裂的地砖。他胸口朱砂痣的红光成了唯一的光源,在黑暗中诡异地跳跃着。 “在哪…在哪…李瞎子藏的东西…” 他喉咙里滚着含混不清的咒骂,指甲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断簪的嗡鸣和剧痛猛地加剧!方向明确指向——诊所最里面靠墙的那个巨大、落满蛛网和灰尘的药柜! 我冲向药柜,无视张大爷投来的怨毒目光。药柜是深褐色老木打的,沉重异常。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其向外一拽! “嘎吱——!” 沉重的药柜被拖离墙壁,露出后面布满蛛网和厚厚灰尘的墙壁。墙壁靠近地面的位置,一块青石板明显与其他地方不同——颜色更深,边缘缝隙更大,像是后期被人撬开又草草盖回去的! 断簪的嗡鸣几乎要撕裂我的耳膜!就是这里! 我蹲下身,手指抠进青石板的缝隙。石板异常沉重,冰冷刺骨。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掀! “哐当!” 沉重的青石板被掀翻在地!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泥土腥气、陈年腐臭和某种刺鼻药粉味道的阴冷气息,猛地从洞口喷涌而出! 洞口下方,是一个仅容一人钻下的地窖入口!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洞口蔓延上来。 张大爷猛地扑到洞口,胸口朱砂痣的红光迫不及待地向下照去! 血月的光线和他胸口红光的映照下,地窖内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地窖不大,仅丈许见方。窖底中央,赫然摆放着七口棺材! 不是成人棺材,而是比陈建军那口小棺更小的、只有一尺长短的迷你黑棺!通体漆黑,材质非木非石,入手必然冰冷刺骨!棺木表面同样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盘绕的暗纹,和祖坟下那口镇魂黑棺的符文如出一辙!七口小棺呈北斗七星的形状排列,每一口棺材的棺头都钉着一枚三寸长、颜色暗沉、布满诡异符文的铁钉!钉身隐隐透着暗红,像是浸透了陈年的血!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每一口迷你黑棺的棺盖上,都贴着一张巴掌大小、颜色暗黄的符纸!符纸上的朱砂符文早已褪色发黑,却依旧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 而在每一口小棺的棺尾,都系着一根褪色发暗的红绳!七根红绳的另一端,汇聚在地窖中央一个小小的、黑漆漆的陶土香炉上!香炉里积满了灰白色的香灰。 张大爷胸口的红光剧烈地闪烁,映着他脸上贪婪到扭曲的表情。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如同着魔般,顺着地窖入口的土梯就往下爬! 我紧随其后。地窖内寒气刺骨,那股混合着腐臭和药粉的味道浓得化不开。站在七口呈北斗七星排列的迷你黑棺中间,如同置身于一个微缩的、冰冷的坟场。 张大爷的目标明确——地窖最深处、紧贴墙壁的一个半人高的老旧樟木药柜!柜门紧锁,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黄铜锁。他扑过去,从地上捡起一块沉甸甸的碎石,对着铜锁狠狠砸了下去! “哐!哐!哐!” 刺耳的撞击声在地窖里回荡。铜锁应声断裂! 他猛地拉开柜门! 柜子里没有药材。只有厚厚一摞用麻绳捆扎的、泛黄发脆的账册!最上面一本账册的封皮上,赫然用暗红色的颜料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血月引煞录”! 张大爷如同发现了绝世珍宝,枯爪般的手颤抖着抓起那本“血月引煞录”,迫不及待地翻开! 就在他翻看账册的瞬间—— “嘿嘿嘿…” 一阵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玻璃般的冷笑声,毫无预兆地从地窖入口处传来! “这么多年了,张建国,你还是这么心急火燎,像条闻到肉味的野狗。” 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戏谑和深入骨髓的阴冷。 我和张大爷猛地抬头! 只见地窖入口处,逆着血月微弱的光线,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矗立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满泥污的旧式对襟褂子,身形干瘦,脸上戴着一个用粗麻布缝制的、极其简陋的黑色眼罩,遮住了双眼的位置。 李瞎子! 这个只在契约和村民口中出现过的、三十年前换子活埋惨剧的见证者和核心执行者,此刻出现在这地窖入口! “李瞎子?!” 张大爷的声音因为惊愕和愤怒而变调,死死攥着手中的“血月引煞录”,“你…你果然没死!” “死?” 李瞎子用拐杖点了点地窖的泥土地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嘴角的弧度更加诡异,“替陈家干了那么大一件‘功德’,又给自己留了这么多‘后手’,老夫怎么舍得死?”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缓缓转向我的方向。即使隔着粗糙的眼罩,我也能感觉到一道冰冷、如同毒蛇般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还有你…张秀兰…” 他准确地叫出了我的真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命格至阴,八字带煞,天生的‘阴引’…三十年怨气滋养,果然没让老夫失望…比当年刚埋下去时,更‘肥美’了…” 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枣木拐杖头,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倨傲: “张建国,你以为抢到那本破册子,就能学会驭使怨气,逆天改命了?” 他嗤笑一声,如同夜枭啼哭,“做梦!没有老夫亲手配的‘引魂香’做药引,没有这七口聚了三十年婴怨的‘养煞棺’做阵基,没有血月当空的天时…你那点心思,不过是痴心妄想!”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地窖里那七口呈北斗七星排列的迷你黑棺,又指向我,最后指向地窖中央那个系着七根红绳的陶土香炉: “阵法已成,药引已入瓮…只差最后一步…” 他嘴角咧开,露出残缺发黄的牙齿,声音如同淬了冰的毒针: “把她的心头血,滴进香炉…点燃‘引魂香’…这积累了三十年的滔天怨气,就能为我所用!到时莫说区区张家富贵,就是向这天地借寿,又有何难?!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地窖里回荡,震得棺木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张大爷的脸色在血月和李瞎子胸口红光的映照下,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低头看看手中的“血月引煞录”,又看看那七口邪异的婴棺,再看看李瞎子,眼神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李瞎子拄着拐杖,向前踏了一步,声音带着蛊惑: “张建国,你恨陈家,我也恨!陈李氏那个老虔婆,答应我的‘三代富贵共享’,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她死了,陈德贵也死了,陈家的香火断了!可我们的债,还没讨完!他们的祖坟,他们的气运,还有这个至阴至煞的‘药引’…” 他的拐杖尖,精准地指向我! “…都是我们的!跟我合作,点燃香炉!用她的血,开启大阵!这三十年的怨气,足够我们平分!足够张家翻身!足够我…向天再借五十年阳寿!” 地窖内死寂一片。只有李瞎子蛊惑的声音在回荡,还有张大爷粗重、挣扎的喘息。他胸口的朱砂痣红光剧烈地明灭,如同他此刻剧烈挣扎的内心。目光在我和李瞎子之间疯狂游移。 怨气…力量…张家翻身…向天借寿… 每一个词都像毒药,侵蚀着他仅存的理智。 就在这时,地窖里那七口呈北斗七星排列的迷你黑棺,毫无征兆地同时震动了一下!棺盖缝隙里,渗出丝丝缕缕粘稠、冰冷的黑气!系在棺尾的七根褪色红绳,瞬间绷得笔直!发出细微的、如同弓弦拉满的“嘣嘣”声! 陶土香炉里的灰白色香灰,无风自动,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 一股远比坑底黑棺更加冰冷、更加怨毒、混合着七种不同绝望气息的恐怖力量,如同沉睡的凶兽,正在这狭窄的地窖里缓缓苏醒! 李瞎子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眼罩下仿佛有红光透出。他枯瘦的手,从脏污的衣襟里,缓缓掏出了一根三寸长、颜色暗红、如同浸透了陈年血垢的线香! 引魂香!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