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隔壁有点怪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凌晨一点多,写字台上的手机突然大震。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慢腾腾拿起手机,拇指一划,看也不看来电是谁直接放在耳边:“喂?” “陈央央速度速度!广浦南街高架桥上有人集体跳桥自杀,带上武器限你五分钟内赶到现场!” “哪儿?” “广浦南街!” “这不就我家家门口吗?” “废话!所以你不去谁去!赶紧的别墨迹……” “哎哎哎领导领导!”陈央央挠了把乱蓬蓬的头发,闭着眼,半个脸贴在键盘上还是没有离开,“我这……我这赶稿子呢,所谓一心不能二用分身乏术……” “这么有利的地形条件你如果拿不到第一手新闻素材,你就一辈子不用赶稿子了!!” 挂了。 一秒,两秒,陈央央豁然睁眼坐直了身子,因为动作太大,脸部肌肉带得键盘也跟着蹦了一下,起身蹿到客厅,她抄起沙发上的黑背包径直冲出门去。 嗒,门关。 等等,好像……忘拿了什么东西? 哦钥匙。 没关系,背包里有两把备用呢—经常丢三落四或者临时接到紧急任务出门,她不得不为此留一手。 冲进电梯,按下一楼,直达,冲出电梯。 “央央又有采访啊?” “是啊顾叔您值夜班呢?” “嗳你慢点跑!对了央央你隔壁新住进一对男的我瞧着他们有点怪你自己可要长点心啊!” “好的顾叔再见!” 两人的对话几乎没有一点停顿已成每次告别常态,风驰电掣马不停蹄间,陈央央气势如飞,终于不负领导厚望在四分二十秒时顺利到达事发现场。 “别跳啊!” 有人万分痛惜又无奈地喊了一声。 后半夜时分,加上道路紧急封锁,四通八达纵横交错的高架桥上早已没有了白天的车水马龙,桥下更是安静异常,一辆路过的车子都无。 最高一层桥上站着两名十八九岁的少男少女,都穿着白色T桖和黑色短裤,于繁华都市灯火璀璨之中,他们拉着手纵身一跃而下,仿佛两只不恋俗世扑火自亡的萤虫,直坠地面。 下面三三两两的人群一阵尖叫。 桥上苦口婆心劝说无果的夜班民警拉他们不及,也险些一同栽下桥来。 啪啪,十米来高的高度,所以砸得相当狠。 人群一拥而上。 “快快快,去看看人还有救吗?” “动了动了!” “别傻站着了,打电话催催救护车啊!来来来你几个过来,咱们一边一个扶他们一把!” 陈央央便是在这个时候冲到了现场:“大家不要挪动伤者!配合一下,退后,都请退后!救护车马上就到,让医护人员处理!” 远处,适逢其时响起救护车的鸣笛声,紧接着是消防车,警车也很快来了几辆。 “哎你们不要乱动……” 陈央央制止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众人眼睁睁看着五体投地的少男少女慢慢动了一下,又动一下,然后一鼓作气先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错,爬了起来,连人带衣服都完好无损。 陈央央惊呆地捂住嘴巴,许久之后,才终于在众人不可思议的尖叫声中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她先摸出相机抓拍两下现场,然后掏出录音笔朝两名当事人扑过去: “打扰一下,我是本市日报华北网的记者陈央央。请问你们为什么跳桥自杀?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可两名当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也是十足的两脸懵:“跳桥?自杀?你……说的是我们吗?好好的,我们为什么要跳桥自杀?搞错了吧?” 陈央央:“那你们怎么来的这里,还记得吗?” “散步啊。”二人异口同声的说。 少女补充:“我们本来都已经睡了,但觉得肚子饿就起床煮宵夜吃,吃完觉得有点撑所以下楼走走,不小心在这儿摔倒了,就这样。有问题吗?” “嘿,刚发生的事你们怎么就不认呢?我用手机拍了视频,来来来,不信你们自己看一下!”一名围观群众举着手机走过来。 “对不起,我们要回家了。” 少男少女的反应总是这么出人意料,他们朝众人微一颔首,然后拉着小手若无其事的走了。 陈央央的手机再次响起,“喂?”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和几个熟面孔记者相继到场扑了个空,人群七嘴八舌渐渐嘈杂起来,陈央央接起电话走到一边,语速快且吐字清楚的说:“现场有点乱,先不跟你汇报工作了领导,资料整理完毕一会儿打包发你邮箱里拜拜!” 掐断电话,在其他同行发觉之前,陈央央以一张毛爷爷的价钱拿下了群众手里的跳桥视频。 十分钟后,人群渐渐散去,陈央央与仅剩的两个同行打过招呼,掌心旋转着录音笔,迎着凌晨两点的凉风,回到了小区一楼大厅。 顾叔的精神依旧很好,跟她热情打招呼:“央央回来啦?” “是啊顾叔,经常值夜班不好,您老也注意身体!” “嗳嗳嗳,没事没事!”顾叔摆了摆手,然后手指电梯,示意她早点上去休息。 陈央央走过去几步,忽然又折身来到值班室窗口,笑嘻嘻趴窗台上问:“您刚才说我隔壁新住的那对男人有点怪,怎么回事?您跟我好好说说呗?” “你们当记者的就是有一颗八卦心。” “唉,职业病没治啊。顾叔您快说,我保证不传出去,一定保密!” 顾叔身强体健爱好拳击,一旦空闲下来他便会捧着手机刷各类拳击赛事,尤其最爱“武林风”,夜班无聊,此时当然也不例外。 “保什么密?咱整个单元的人早就知道了,也就你,成天忙得跟只神龙似的见头不见尾。其实也没什么,有人看见他们在电梯里搂搂抱抱的,好像是一对……咳,你懂了吧?” “懂。然后呢?” “唔,他们长得还都挺俊,不一般的俊。” “还有吗?” “没了。” “就因为他们好像是一对,‘不一般的俊’,所以‘有点怪’?” 顾叔盯着手机屏幕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撩起眼皮子问她:“不怪吗?” “怪,呵呵,怪。” 面对这种因果逻辑,自大四实习开始便在一线跑各种奇葩新闻的陈央央简直无言以对,她敷衍的笑了两声,乘电梯上楼。 从背包里翻备用钥匙,一把没带。 这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早起一次紧急任务,傍晚一次紧急任务,两把备用钥匙正好用光。 陈央央站在自家门前,两眼不由自主地往隔壁门板上瞟—两扇门所在的线段形成一个直角,视线一览无遗。 不一般的俊?有多俊? 不不不不不,男人不能用这个字来形容,应该是ma ,帅,六块腹肌小麦肤色霸道有范儿,狂拽炫酷举止潇洒走路带风,喝酒从来不醉抽烟一抽一盒打架斗殴赌博从来不输…… 嗒,隔壁门猝不及防开了! 陈央央心思收得闪电一样快,弯腰低头,继续在包里从容不迫的翻找钥匙。 “喂!” 那男人比陈央央更从容不迫,两手插进裤兜,身子随意往门框上一倚,语气慵懒而直接,“女人,你都把我门上的猫眼儿瞅大了一圈,怎么,想进来坐坐?” 陈央央一转头,正对上一张桃眼弯弯的盛世美颜,那男人身着咖色宽松家居服,肤色微白,浅笑有之,讥诮有之,痞气、刻薄、兴致寡淡更有之,陈央央被狠狠惊艳一瞬,一点尴尬没有,旋即恢复理智:“听说你新来的?” “嗯哼。” “这里的规矩懂吧?” “规矩?除了按时交物业费水费电费燃气费不随手吐痰丢垃圾与邻居和睦相处不在晚22点到次日早6点制造超过50分贝的噪音,这里还有什么规矩?” 陈央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摸出手机打电话:“深夜打扰,非常抱歉。老赵,我再次被自己蠢哭锁门外了,速来。” “哦,好。”电话那头见惯不怪、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挂断。 陈央央背靠门板坐下去,掏出笔记本放在曲起的双膝上十指飞快地打起字来。 男人的双眼微微一眯,云端漫步的狐狸一般,踩着并不如何让人愉悦的步伐走过来,“写什么呢?规矩?” “非礼勿视。” 男人十分不屑的切了一声,半路折返,毫不停留的就往自己房里走,开门,迈步。 “等一下!” 男人停下,却懒得回头:“有事就说。虽然我很有可能拒绝你的任何无理和有理要求。” “我不会因为你个人的兴趣爱好而对你区别对待,但同样的,”陈央央说,“希望你不要仇视女人—这里的规矩。” 嗒,隔壁的门仿若无事地合上了,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傲慢无礼的家伙。” 陈央央磨了磨牙,忍住想暴起揍人的冲动,做一个深呼吸,继续码字整理资料。 刚才的跳桥事件颇有些诡异,她须得谨慎处理,很快将诸事抛之脑后。 邮件发送成功。 陈央央合上笔记本,轻轻松松伸了个懒腰。 咝~ 手指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凉嗖嗖的锐疼,一低头,却看见一颗绿油油、圆胖胖的仙人球静悄悄地趴在她身边,小花盆挺丑的,泥塑的碗状,近看还有许多细小的裂纹。 而仙人球最上面顶着一把光秃秃的钥匙。 陈央央盯着那把钥匙看了五秒钟,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钥匙……好像是我的? 2.44码的脚印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住的这套房子是两年前自己交首付按揭买的,独居多日,她贯来是个没有安全防范的主,门锁还是开发商配套原装的,这种材质模子的钥匙整个小区差不多有上百把,而今,陈央央硬是凭那几道凹凸不平的齿纹,便笃定这把钥匙是自己的。 钥匙插/进去一拧,果然开了。 陈央央没有立刻进门,目光落在脚边的仙人球上。 奇怪了。 这小东西谁的?什么时候放在这儿的?钥匙怎么会在上面?她眼睛没毛病,不至于差点坐仙人球上还一点不自知吧。难道别人送我的?还是…… 陈央央的目光再次落在隔壁门上。 叮,电梯门在这个时候打开,风尘仆仆走出来一个人,专业开锁公司的老板,赵一鸣—一个外形特征十分符合陈央央审美的男人。 “老陈你出门的时候脑袋被门板夹了吧,怎么又没带……咦?” 赵一鸣盯了那半掩的门缝一眼,目光紧随其后落在钥匙孔里的钥匙上,走过去拔出来,举着问她,“你这不有钥匙吗,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涮我玩呢。知道我家住哪儿吗老陈,大西环啊,绕城半周开车不堵也得多半个小时……” “老赵。” “干嘛!” “你相信仙人球会自己走路吗?” 赵一鸣一怔,一巴掌拍在陈央央的后脑勺上,连拍带推把她弄进门,“脑袋果然被夹过!渴死我了,快给我拿瓶冰水喝!” 啪,门关上。 一秒,两秒,门再次被打开,贴着门框下方伸出来一双女人的手臂,把地上的仙人球一捧,带回了家。 主人不招待,赵一鸣自顾自的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一口气喝下大半,“爽!你歇着吧,我走了!” 阳台上,陈央央小心摆弄着仙人球的泥盆:“再坐会儿也行,我现在还不困。”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你把我当过女人吗?” “当过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简直就是我梦里的女神!” “然后呢?” “老陈,你如果有自知之明就不该问我这个问题!哈哈哈,走了!” “慢走,不送。” 然后男女朋友处着处着就没有了“男女”,成了朋友,伟大又纯洁无比的友谊。 “您……您哪位?” 陈央央细心的留意到,赵一鸣推开门之后明显震惊了好长时间。 “谁啊?”她扬了点嗓音问。 “不认识!”赵一鸣答。 陈央央拍了拍手上的粉尘,穿过不大的客厅,拐进玄关,可门外根本空无一人。 “老赵,故意报复是吧?” 嗒,隔壁传来轻轻的合门声。 赵一鸣耸了耸肩,“人已经走了。” 然后意味深长的转过头来,看着陈央央。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那个人有点怪,你注意着点。” “怎么个怪法?” “唔……好看。不一般的好看。” 陈央央轻笑一声,“老赵,我觉得你可以跟楼下顾叔好好接触一下。” 赵一鸣想了想,“不明白。” “你们很有共同语言。” 推人出去,关门。 次日上午,陈央央被一波又一波的大采小访忙得团团转,午饭时候还赶了两份稿子,下午接着采访写稿一直过了路况晚高峰,才抱着一堆素材笔记一路小跑回家。 “央央回来啦?” “顾叔再见!” “哎央央!” 陈央央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住:“有什么事吗顾叔?” “是你让小赵来找我的吧?” “小赵?谁?噢赵一鸣啊!”陈央央恍然,“您不用跟他客气,一言不合,拍他!” 她抬手做了个“拍后脑勺”的姿势,哗啦一声,纸片书本洒了一地。 “怎么这么不小心哪!来来来,我帮你捡!”顾叔连忙走过来。 陈央央一面蹲下去捡,一面朝顾叔摆手:“不用不用……” 啪嗒,黑影一闪,44码的大脚印赫然留在了一张字迹潦草如飞的A4纸上,陈央央的脸登时变了颜色:“站住!” “小伙子,你踩到人家东西了。”顾叔一旁十分客气的提醒。 “哦。”44码耐克运动鞋的主人漫不经心地停住,走回来捡起被踩脏的A4纸掸了掸,然后拎着纸的一角说,“这样可以了吗?” 陈央央抬头,四只眼睛乍一碰撞,她微微一惊:“隔壁的?原来是你!” “唔,是我。”“耐克男”故意招惹她似的把指间的纸晃了两晃,“东西还给你,要不要?” 陈央央面色愠怒地看着没有一点诚意的他:“道歉!” “呵,不会。”转身要走。 陈央央横出一脚就扫了出去,秋风扫落叶一般,下一刻,大步迈出去的“耐克男”便五体投地摔在了地上。 咚!好大一声! “哎呦小伙子你没事吧?!”顾叔显然被吓得不轻,连声音都突然尖锐好多,本能地跑过去要扶地上的人。 “有事有事有事!疼疼疼疼疼!我……我胳膊动不了了!我去,是不是折了?”“耐克男”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直哆嗦,抱着右臂连连痛呼。 顾叔不敢动他了,“那……那我打120?” “打!必须打!110也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法制社会她竟然敢动手打……不,动脚踢人,一定要让她赔偿,罚款,拘留……不,坐牢!” “顾叔您别理他!” 陈央央三把两把胡乱抓起散落一地的书纸,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如果我计算不错,正常站立的情况下我踢出这一脚,你右半身先着地,确实有可能伤到右臂。但事实是你迈出了右脚,所以着地点是你的右膝盖,你的右臂受到缓冲,不可能受伤。所以别演了,起来!” “耐克男”眨巴一下眼睛,维持着面上的痛苦表情不变,身体一蜷,双臂缓缓下移抱住右腿:“疼疼疼疼疼!我……我膝盖动不了了,是不是折了?……” 顾叔:“……” 这人明显碰瓷的啊! 陈央央切了一声,“顾叔再见!”抬步走向电梯,按键等候。 顾叔追上来说:“刚才的话没说完,央央啊,小赵那人挺不错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考虑过了,唉,可人家压根看不上我。” “胡说。你人长得漂亮,工作体面,心又善良,性格活泼开朗,还懂事,孝顺,节俭,正义……” “可我脾气不好。” “真正爱你的人会包容你的。” “我不会做饭。” “不会可以学呀。” “不想学,没时间。还不会收拾房间洗衣服拖地板。” “请钟点工呀。” “没钱,穷。还不想生孩子,坚决不生,没精力照顾,养不起,最主要怕疼。” “这……哦,试管婴儿……” “顾叔。” “嗯?” “谢啦!” 电梯门敞开,陈央央走进去,忽然一股风从她身后刮进来,是“耐克男”,态度孤高而鄙夷:“同一层的,顺路。” 陈央央:“……” 顾叔规劝的声音从渐渐合拢的门缝挤进来:“左邻右舍的都相互让着点,况且还住隔壁,……” 隔壁,哼! “耐克男”的关门声比陈央央还大! 3.往死里揍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耐克男”的关门声比陈央央还大! 开灯,换鞋,陈央央冲进书房一直奋斗到十二点的闹钟唱响,走出书房,从冰箱里拿出方方正正的熟牛肉切下几大片和方便面泡在一起,透过厨房两平不到的玻璃望着被霓虹映射得微紫的夜空发呆五分钟,十分钟内吃光泡面和牛肉,回到书房。 叮叮叮,当当当,好像有人在打架? 隔壁? 咣当一声,似乎是一把椅子碎在墙上。 咔嚓,棍子断的声音。 咻—菜刀吗? 天哪,打得还挺狠,往死里揍的那种。 身为一名正义无私的人民记者,要不要过去阻止一下下呢? 算了,隔壁的,打死一个少一个。 等等! 隔壁住着两个人呢,一个“耐克男”,另一个是…… 叮咚,陈央央鬼使神差按响了隔壁的门。 “谁啊!?” “我,隔壁。” “……” 里面安静好久,也不知死人了没,是不是手忙脚乱地处理完杀人现场再来给她开门? “哦,来了!”声音很不耐烦,还有点慌。 开门的是“耐克男”,从头到脚被一块浅蓝色的毯子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双微微潮湿的桃花眼:“有事?” 陈央央:“有啊。凌晨十二点半打斗声超过50分贝,你家扰民。” “哦,那我注意点。”要关门。 陈央央伸手抵住门:“我是记者。” “所以呢?” “如果你再继续实施家庭暴力,我有权曝光你。” 桃花眼突然睁大一圈:“家庭什么?什么暴力??” “家庭暴力。” “不是,我和谁家庭?谁对谁暴力??” “你……” 陈央央一句话刚开了个头,桃花眼的背后明显有人一拉,啪嗒,门又被关了。 特殊嗜好者?受虐狂? “杀人啦救……”里面的挣扎一惊一乍,戛然而止。 陈央央的心头豁然一跳! 不停地拍门:“开门开门开门!听见没有,快把门打开!……” “发生什么事了央央?” “是啊,大半夜的。” “咦,新搬来的租户啊,他们怎么了?” 雷一样的拍门声终于惊动了整个楼层,另外两扇门相继打开,从里面走出穿着各式睡衣双眼半睁不睁的两对男女。 陈央央:“里面架打得挺凶,我不放心,所以想进去看看。” “应该的。怎么,里面没人应吗?”李阿姨问。 “有。本来门开了,但不知什么原因又关上了。” “破门!”拥有精壮四肢的周逵打着哈欠提议,“这活我擅长,你们都闪开!” “私闯民宅,这恐怕不好吧?万一里面没发生什么……”李阿姨的老公刘叔反驳。 “听说里面住着两只花样美男。”穿雪纺短睡裙的徐然意味深长地笑说,“我赞成破门。” “想什么呢老婆?”周逵一把揉乱徐然的长发,吃醋一般,绷起自己双臂上的大块肌肉给她看,“这才是男人的美,健美,懂不?” 徐然撇嘴,故意抬杠:“我比较喜欢小鲜肉,不喜欢肌肉。” “哎你这女人……” 陈央央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想再拍门试试看,恰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传出一个男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声音: “房中无事,诸位请回。” 门外众人俱是一怔。 这声音…… “妈呀,这声音也太……太好听了吧!”徐然默默吞了口口水。 周逵下意识又把徐然刚理顺的头发揉乱,“没错。” 老两口讷讷点头表示同意。 陈央央向来不是颜控,也不是音控,如今是门外众人中最清醒的一个,她确定门后这个人绝不是“耐克男”,于是试探着问:“真的没事吗?那个谁……他没有打你吧?” 门后没有回话,似乎在斟酌用词,又似乎对陈央央的问话很是吃惊。 徐然朝门作揖:“拜托拜托说句话好不好?让我们知道你没事……” 周逵忽然薅住她的胳膊往后拖,“回家!妈的这闲事没法管了!老婆你连他的头发丝儿都没看见一根,在这儿两眼冒粉红心的花痴个屁啊!” “你个大老粗懂什么!俗话说人如其声……” 啪,身后的门被摔上! 嗒,身前的门也轻轻合上,里面的人明显对左邻右舍的热心一点也不领情。 陈央央和老两口道过别,各自回家。 这一晚,陈央央趴写字台上做了个梦,梦里她站在街上采访,身后人群忽然一阵攒动,她回头望去,便看见一道清雅飘逸、长发及踝的白衣身影徐徐离地,仙人一般飞天远去。 那白衣是个男人。 清早起床,因为心不在焉,陈央央往牙刷上挤了两次牙膏,口红拔出来又盖回去,拔出来再盖回去,反反复复不下三次,出门的时候第一次不是因为紧急采访而忘拿钥匙,等电梯时还莫名其妙按了个“上”。 电梯门合上,再打开,外面便多了一个人。 带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在五一刚过的初夏里浑身裹得严丝合缝的耐克男—令人讨厌的气息无论裹多少层都遮不住。 “看什么看!” 耐克男的脖颈一扭,身子有点僵硬地走进来,电梯门合上,缓缓下降。 陈央央懒得理他。 电梯刚降两层又停住,走进两个白T黑裤的少男少女,穿着打扮十分统一。这使陈央央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晚的跳桥事件,眼角往他们脸上一瞄,啧啧,还真就是他们两个。 陈央央为人处事虽然雷厉风行古道热肠,但绝不会主动凑上前跟半生不熟的人胡侃乱聊,正所谓你有你的隐私,我有我的秘密,咱们保持着表面的风光无限高大上,互不刨根究底,互不揭短,挺好。 “顾叔早上好!” “嗳,好。央央今天出去得有点晚呢?” “哦,下午有次重要采访,领导特批我休息半天养精蓄锐。顾叔再见!” “好好好,路上慢点。” 顾叔捧着手机一抬头,看见一个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可疑男人跟在陈央央后面走,于是放下手机喊他:“这位先生留步!” “耐克男”挺配合的停住:“什么事?” “先生,请问您哪层楼上的?” “19。” “哦,那您怎么称呼?” “郝帅。” “呵,这名字起得好!那您身份证带了吗?” “没有。不是,谁没事带那玩意出门啊?您还有别的事吗?我赶时间。” “是这样的先生,您……”顾叔扬起右手朝郝帅的衣着比划一下,脸上带着标准的服务式笑容,“穿成这样出现在这儿,不能不让我怀疑……您明白了吧?” “明白,觉得我像坏人呗。哎,前面那个谁你回来一下!” 前面那个谁头也不回地走了:“顾叔我不认识他,您直接打110叫警察就行。” “你……” “先生!”顾叔退伍军人出身,人高马大,且常年坚持健身,行为动作异常矫健灵活,大步一迈拦住了郝帅的去路,“请摘下眼镜和口罩,接受检查!” “好好好,查就查呗。”郝帅也不生气,可能是真的赶时间,也可能觉得检查一下也没什么,他利利索索就把头上的可疑三件套给脱了,露出一张鼻青脸肿、被打得近乎毁容的脸,“行了吧?” “啊,您这脸……” “觉得自己挺不是人,自己抽的。” 顾叔:“……” 郝帅重新戴好三件套,正要抬步走人,一扭头就看见陈央央神色匆匆又飞跑回来,“呦,说谎遭雷劈,隔壁你终于良心发现……” “顾叔!” “啊?” “顶楼有人跳楼轻生,是17层的两名租户,马上想办法联系他们的家人和朋友,还有打119、120速度立刻马上!!我去顶楼拖住他们!” 顾叔也曾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秒懂外面发生了什么,一叠声应着“好好好”,回身抄起手机打电话。 “来不及了,唉。”郝帅。 砰砰,外面忽然传来两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响动,紧接着是三五个男女的尖叫。 陈央央的手指和电梯按键咫尺之遥,闻声身子一顿,掉头就往外跑。 4.事件频发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呵,你这记者当得可真称职啊,哪有热闹往哪儿跑,也不怕累着。”郝帅一旁阴阳怪气的说。 陈央央哪有闲功夫理他,两条筷子腿抡得风火轮一样飞快,几个眨眼便冲到了坠人地点:“让一让,让一让!我是记者!” “切,记者而已,说得自己好像来处理事故的刑警一样。”郝帅阴魂不散地跟上来说。 “咦,他们……他们起来了!?” 跳楼的一对男女决心坚定,根本没在顶楼多做停留,不约而同直接跳了下来,所以事发突然,一时引来的围观群众七七八八并不很多。 陈央央透过人群足可视物的缝隙也看见了这无比诡异的一幕: 那对少年少女完好无损的从地上站起来,看看围观群众,再看看对方,然后齐齐抬头看向他们的来处。 “我们……为什么在这儿?” “难道睡傻了?” 说完,两人的嘴角似乎还轻轻笑了一下,纯真又青春,然后小手一拉,拨开人群就要回家,“麻烦让一让。” “孩子,你们没事吧?”一位卷发阿姨好心的问。 少年不解:“没事啊。我们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可你们刚刚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怎么会没事呢,我看你们还是坐这儿等会儿,救护车马上就到,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阿姨,我们真的一点事没有,医院就不去了,谢谢您。” “不行。”陈央央站在二人面前,正像郝帅刚才所说,她义正言辞得根本不像名记者,倒像极了一身正气的人民警察,“三番两次在公众场合集体自杀,你们这是故意制造社会混乱,破坏公共秩序,就算医院不去,警局那边也必须给一个交代。” 少女疑惑又无辜:“可是,我们真的没有自杀呀。” 陈央央:“前天晚上在广浦南街跳桥的是不是你们?” 少男:“我们只是散步经过,没有跳桥。” 陈央央拿出手机,把跳桥视频一秒不落的放给他们看,放完也不说话,就大剌剌地挡在那儿不让他们走,等警察来。 铁证如山,众人也觉得陈央央的说法在理,于是或严厉,或慈祥,或公正无私的和少男少女聊起了人生。 领导的电话突如其来,陈央央划拉一下手机屏幕,接起:“喂领导?” “陈央央速度速度!下午的大采访取消,你马上打车在十五分钟内赶到人民医院,李茂南在医院南门等你!快!” 陈央央把手机拿离一臂远,暗骂领导的嗓门炮筒子一样震耳欲聋,说:“领导你还记得前天晚上的跳桥事件吧?这事还有后续,我现在在现场盯着呢,别的媒体都还没到,咱们目前是独家跟访……” “不跟了!去医院!” 下完最后通牒,那边的领导直接掐断电话。 小区门岗的几个保安闻风赶来,见陈央央拦人的阵势,他们几乎要怀疑顾叔传达的消息是假的,哪有人跳楼自杀血溅当场,分明是有人故意找茬来着。 保安队长隔着几步大喊:“怎么回事?哎那位小姐请等一下!” 陈央央猛一转身,好死不死,身后的双肩包正好撞上郝帅的胸口,郝帅疼得龇牙咧嘴:“我去!你说你这是不是趁机报复?” “对不起对不起!队长大哥你新来的吧我叫陈央央19层住户,有事你可以问顾叔或者回头我们再聊!再见!” 陈央央着急赶时间,随便敷衍两句,也顾不上保安队长的大呼小喝,一步两米的直往小区北门跑。 “师傅去人民医院麻烦开快点!” 啪啪,关上出租车的门,陈央央捂住胸口好一顿粗喘。 “好嘞!”司机师傅实诚人,一脚油门蹿到了第二个红绿灯。 距目的地还有段时间,陈央央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先给李茂南打了个电话:“什么情况?” 李茂南的家离人民医院很近,此时听起来正在嘈杂不休的路边飞奔,嗓门一点不比当领导的差:“翟氏集团总裁的车撞死了人!啊不不不,是翟氏集团总裁的车被人给碰了瓷,还是个专业碰瓷的主,要钱不要命的那种!”最后特别强调,“翟哲宇亲自开的车。” “人死了?” “一死一伤,女的当场死亡,男的重伤正在医院抢救!这事不妙啊老陈,一个月前上了省级电视台的那个‘碰瓷家族’你还记得吧?就是一家三口碰瓷最终两死一伤,唯一一名幸存者又单枪匹马碰瓷多年,后来连自己女朋友都拉入伙的孙小涛,全家总动员专碰拉货大卡车。” “记得,你说。” “唉,孙小涛的脑子也是犯抽,突然改行不碰大卡车,竟然一头撞上了总裁车。我们下午约的本来是翟哲宇的独家专访,顺便为他们公司新推出的产品打头版广告,说白了就是一次商业交易,可现在翟哲宇突然出事,不管责任是谁赔偿与否,整个翟氏集团都会被一下子推到风口浪尖,所以新产品的发布恐怕要推迟。也就是说,我们如果还想保持和翟氏集团的长期合作,就必须尽全力替翟氏摆平这场舆论,就算结果差强人意也必须要做。现在大环境所驱,我们社的纸媒市场很不景气,网媒刚刚起步效益未知,老陈你也清楚,翟氏一直是我们社的最大金主,社长总编恨不得把翟哲宇插根香天天供起来,哪敢怠慢!” “只要警方发言错不在翟哲宇,翟哲宇又积极配合善后,……” “关键就在这儿啊,警方一时也拿不出确凿证据到底是谁的错。” “一起交通事故没有证据?怎么可能。交通监控和行车记录仪呢?最不济也有路边的商家监控吧?” “偏僻小乡道,哪有交通监控和商家,最不巧的是翟哲宇的行车记录仪当天也出现故障,整个过程还没有目击证人,这简直就是给各大媒体制造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绝佳噱头啊!正规媒体尚懂严于律己谨言慎行,那些投机取巧的小公众号野平台或者百万水军,网警能压得住?” “那社里什么意思?” “在案件官宣之前逐步跟进呗。就你和我,为了我们的衣食父母大金主,不着痕迹地写点……咳,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哎呀我草了,这帮闲得蛋疼的狗仔们盯得真他妈紧啊!行了先不跟你说了老陈,我已经到医院门口我们待会儿见!” “哎老李……” 陈央央没讲完,李茂南便匆匆掐断电话,想了想,她只能把没讲完的话微信给李茂南:“老李,你一个人在那边盯会儿,我先去趟刑侦队。” 李茂南的微信秒回:“你去刑侦队干嘛?” 陈央央回:“说不清,先去看看。” 李茂南那边没回信。 “师傅,麻烦前面右拐,去刑侦大队!” 身后突然一声干咳。 陈央央被吓了一大跳,慌忙回头去看:“隔壁的!?你,你怎么在车上?” 5.蹭车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啊?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他紧跟在您后面上的车,我以为您知道。”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解释说。 陈央央粗想一遍,好像……上出租车后的关门声确实有两下。 郝帅自觉,不等陈央央再次质问,自己便全盘交代:“我没钱,想蹭你车去医院看病。麻烦师傅先不要右拐,去医院好么?谢谢。” “不行!”陈央央抗议,“听我的师傅,右拐,去刑侦大队!” “陈小姐,作为一名时刻为人民服务的好记者,你不觉得救死扶伤要比工作重要很多吗?” “救死扶伤的是医生!你没钱打车哪有钱看病,估计医生都不睬你!师傅停车!” 司机无奈至极:“姑娘,黄线区域禁止停车。” 陈央央:“……那就右拐,把他扔下去!” “哎别!”郝帅对“扔”字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敏感,原本直挺挺靠在后座上的身子突然一起,腰间的骨骼跟着这个动作脆响一声,疼得他扶住腰,一个劲儿的倒吸冷气,“反正你一会儿还得回医院,我索性蹭车蹭到底,听你的,先去刑侦大队。” 二人达成共识得很是时候,司机一打方向盘,直接拐进右转车道。 陈央央对郝帅的推测不置可否,心头百感交集更懒得理他,恰在这时,催命的电话再次响起来:“陈央央你在哪儿?!” “领导,我怀疑……” “限你三分钟内调转车头赶回医院!谁让你擅作主张去刑侦大队的?现在你和李茂南应该主盯翟氏积极善后,善后在哪儿懂不懂?调查取证找真相那是警察的事,你一个记者跑刑侦大队瞎掺和什么!滚回去!” 骂完又挂了。 陈央央对着自动锁屏的手机一阵吹胡子瞪眼睛。 郝帅猫在后面说风凉话:“你们领导的处理方法没毛病啊,去医院只是走个形式,客观陈述一下翟氏集团的善后工作而已,又不是逼你写新闻时评,再说姜氏有自己的公关团队,媒体合作也肯定不止你一家,人多力量大嘛,你一则我一篇,只要不是恶性商业竞争,没准在官宣真相之前还真能保住翟氏集团的声誉呢。” “郝帅是吧?” “嗯哼。” “你觉得真相是什么?” “警察都查不到的事我怎么知道。” “那就闭嘴!” 郝帅隔着墨镜片翻她一个白眼,“希望你不要被炒鱿鱼。” 然而陈央央一点也不担心这种事发生,社里初建线下网媒,人手短缺到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怎么会被炒鱿鱼呢,顶多一份万字检讨! 下了车,陈央央直奔刑侦大厅:“我有重要线索举报!” 接待她的是经验丰富、办事干练的刘海大队长,浓眉大眼国字脸,四十出头,典型的英勇睿智好警察形象:“请说。” 陈央央:“广浦南街的跳桥事件和美盛小区刚刚的跳楼事件,刘队应该听说了吧?” “刚接到电话,大概了解。” “‘碰瓷家族’和翟氏集团的摩擦,您也知道吧?” “知道。” “那您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联系?”刘海的手指轻敲桌面,“如果非要扯上联系,就是都属于多次作案,还有当事人都涉及一对情侣。但一个刑事案件,一个行政处分,二者应该……” “我要举报的就是这个,多次作案,情侣组合!” “嗯?”刘海一时没明白。 “我怀疑有人蓄意煽动他人情绪,用某种非法手段操纵多对情侣在公众场合集体自杀!” 满身挂彩的郝帅等在路边的出租车里,他可不敢堂而皇之的走进刑侦大队,万一敬业又热心的刑警同志们非要刨根问底将揍他的人揪出来绳之於法怎么办? 话说那个人被绳之於法…… 画面诡异难以想象,郝帅使劲摇了摇头,摇碎那些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幻想。 “先生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先送您一个人去医院?”司机好心地征求他的意见。 郝帅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那个师傅,咱这出租车等人收费吗?如果收费也没关系,待会儿那个女人出来,您一块儿算她头上就行。” 司机笑了笑,没说。 而郝帅这一等,直接从上午十一点等到了午后两点,最后还是司机的肚子饿得受不住了,替他去刑侦大厅跑了一圈,回来说:“车费您看着给吧先生,人已经从后门走了。” 郝帅听得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居然金蝉脱壳把他给“甩”了! “去医院!” “先生,不要怪我说话难听,您还是在这儿把车费结了下车吧!”金主已走,司机的态度也就没有刚才那么和善了。 郝帅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百元大钞豪放地掷在副驾驶上,不待他再次发话,司机已一脚油门飙到了医院门口。 郝帅长腿一迈下了车,行为举止潇洒流畅,哪像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伤者,倜傥风流得很,“打扰一下哥们儿,你们都是记者吧?请问陈央央在哪儿?” “那边日报社的,你去问问!” 郝帅顺着扬起的手指望去,便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青年男人也在看着自己,双手还在摆弄三脚架摄像机之类的东西,于是走过去问:“李茂南?” “你是……” “我是陈央央的隔壁。” “哦,隔壁啊,听说过。你找央央有事吗?” “这么说你知道她在哪儿?” “呵呵,不知道。”李茂南明显在瞒而不告。 郝帅不跟他计较:“那请把她的号码给我。” “号码啊,呵呵,不给。”毫不掩饰。 郝帅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这不得不使李茂南开始怀疑陈央央说话的“水”平—隔壁傲慢无礼胡搅蛮缠不讲理不要脸,有吗?他亲眼所见的分明是彬彬有礼高大上有气质有涵养呢。 “喂老陈,你那边怎么样?” 李茂南这句话刚问完,手中蓦然一空,一偏头,正看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郝帅把手机搁在耳边,声色不动的听里面发牢骚说:“王八蛋陈思明不是人,我要跟他绝交!绝交!什么医生职责所在签过保密协议不能对外透露病人信息,全他妈的都是借口……” “陈央央?”郝帅轻轻说,“站那儿别动,我去找你。” 手机丢给李茂南,他长腿一迈,直奔就诊大厅。 6.让我们插个队呗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三楼呼吸科,陈央央抱着手机原地发呆两秒钟,然后拔腿就跑。 “哎央央你跑什么?”从呼吸科拐出来的陈思明压低声音喊。 陈央央忽然停住,心道对啊,把他甩在刑侦大队门口是我不厚道,可他明明穿着耐克阿迪还想蹭我车,他也不是什么好鸟吧,况且左邻右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晚有一天得把事情说清楚,那还跑什么,就今天! 陈央央回过身来,冲陈思明笑呵呵的摆手:“没事堂哥,我在这儿等个人。你去忙吧,忙吧!” 陈思明哭笑不得:“等人还跑!这么大个姑娘了还整天的满嘴跑火车,难怪嫁不出去!” “陈医生!”科室里有人喊他。 “哎,来了!”陈思明在陈央央发火之前赶紧的趁机闪人。 李茂南的电话亡羊补牢的打来:“嘿老陈,你隔壁上去找你了!” “来就来呗!我跆拳道黑带外加亲堂哥在场还怕浑身要缠绷带的他?”陈央央不屑。 “老陈你有句话说的对。” “哪句?” “你隔壁不仅傲慢无礼不要脸,还诡计多端神出鬼没!” “神出鬼没?这我倒没觉得。” “我亲眼看着他离开医院才给你打的电话,可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在我旁边没声没响的出现了,这不是神出鬼没是什么?如果不是头上顶着太阳,我真要怀疑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李茂南同志!” “干嘛?” “我们生活在美好又和谐的21世纪,请不要自己吓唬自己,相信科学好吗?” “陈央央。” 嚯! 陈央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浑身一抖,手机脱手而飞摔在地上,郝帅把手机捡起来还给她,摘去帽子和墨镜,微肿的桃花眼里犹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走吧,陪我去看病。” “啥玩意?” “陪我去看病。” “不是,我是说,你一个被人揍得满身挂彩的病号看呼吸科?搞错了吧,你应该去一楼外科啊!” 可郝帅不由她分说,连拉带拽就把她弄进了科室,诊台后穿着白大褂、戴着细金边眼镜和白口罩的陈思明闻声看过来,他无需开口,站在一边的女实习生便对陈央央说:“这位家属,请带病人去外面排一下队好吗?谢谢合作。” “嗯嗯嗯,好!” 陈央央尴尬地抓了把头发,反手拉住郝帅要走,可郝帅不肯,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候诊沙发里,“陈医生,亲堂哥,兄妹一场好歹让我们插个队呗!” 陈央央:“……” 实习生:“……” 陈思明不说话,有条不紊地给病人开完药方,交代医嘱,打发这一位病人离开,对排在门外的病人做好安抚,合上门,摘下口罩,忽然就扶着眼镜框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陈央央:“陈思明你笑什么?” 陈思明:“做为你的亲堂哥,我替你们高兴。” “你高兴个屁!”陈央央开门见山的说,“他这病你是不是看不了?看不了早说,不用看我面子,直接把人轰出去就行!” “我看你面子干什么?你有面子吗?”陈思明坐回诊台用座机打电话,“老杨忙吗?我这儿有个病人,麻烦你上来替我看一下。嗯,好。” 放下电话,对陈央央笑说,“我看的是堂妹夫的面子。” 陈央央:“……” 对郝帅:“妹夫稍安勿躁,我外科同事马上上来。” “哦,好好好!……啊,不不不!” 郝帅受宠若惊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那个陈医生你误会了,我和陈央央除了住隔壁以外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我们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错,他怎么配呢。”陈央央一旁撇嘴说。 郝帅一听这话,弯弯的桃花眼里顿时含了几分恼怒,正要不客气的反驳回去,那边的陈思明却坐不住了,他走过来把郝帅按进沙发里,像哄病人一样好言相劝:“别担心,总有一天她会是你的,……” “陈思明,信不信我揍你!”陈央央挥着拳头扑过来。 陈思明灵活的往后一躲,嘴巴更欠:“妹夫别往心里去哈,央央什么都好,就动手打人这点不好!啧啧,瞧把妹夫打得,结婚以后这得算严重家暴了!” 郝帅:“……” 尼玛,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医生,原来是披着白大褂的极品逗比啊! -- 下午三点四十一分,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抢救,孙小涛终于保住性命,被推出了手术室。 接到电话通知时,陈央央正一门心思的琢磨她是怎么从一个不肯让他蹭便车转变成在这儿排队替他交医药费的? “自己去拿药我赶采访!” 难得她还沉得住气把队排完,**药单往郝帅的怀里一塞,风一样的刮出一楼大厅。 郝帅看着迅速消失在视线里的女人,嘴角不由自主的轻扬,他拨了个号码:“午饭吃了吗?” 电话那边沉默一瞬,才淡淡的回:“说。” 郝帅轻笑一声:“我其实想说,不管你午饭吃没吃,我晚饭也不回去吃了,肚子饿自己解决。拜拜。” 说完兴致勃勃地去窗口拿药,然后走出大厅。 厅外,各家媒体对翟氏新闻发言人狂轰乱炸式的问答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多,才依依不舍地把人放走,许多媒体就地办公,三三两两的窝在角落整理资料码字赶稿,陈央央和李茂南也不例外。 十分钟后,郝帅闲来无聊登上华北网一瞧,上面不仅有此次采访的一段正面视频,还附有一个十分中肯的标题:生命与碰瓷无关,翟氏表态将一力承担。 五分钟后,客观复述翟氏发言人的百字文章上传,此事件的报道便告一段落。 分寸拿捏得当,不错。 “老陈老陈!”李茂南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低头收拾东西的陈央央,朝走出医院大门的郝帅抬了抬下巴说,“看到没,刚走,一直站那儿偷偷看你呢,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啊?” 陈央央笑了一声,不置可否:“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谁说必须一男一女互相欢喜呢。” 李茂南摩挲着下巴处的胡子,眼神飘来飘去表示没听懂。 陈央央三下两下把所有东西塞进双肩包,拉好拉链往右肩上爽利的一背,“自己琢磨吧。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毕竟属于个人隐私。走了哈,领导还在社里等我写万字检讨呢。拜!” “哎老陈!” “啊?”陈央央转过身子,面对李茂南倒退着走。 “那个,你家隔壁有点不靠谱,以后能远则远,千万别跟他走得太近!” “可他还欠我医药费怎么办?” “不要了!我替他还你!” 陈央央笑了起来,逆行的暖风将她的齐肩短发撩在白皙干净的脸上,平添几分阳光与爽朗,“对我这么好,老李你不怕嫂子吃我醋啊哈哈哈!” 李茂南一支签字笔扔了过去,“赶紧滚蛋!” 崔胡,《M市日报》华北网总编,生活中不修边幅邋遢大叔单身汉酒鬼宅男一只,工作起来却雷厉风行一丝不苟,人送绰号“催命胡”。 崔胡打给下属的电话第一句通常是“速度速度某某某”,且通篇都是红色感叹号,尾句从来不是告别,霸道总裁范儿的讲完直接挂,管你是谁想找什么理由,他统统不听。 办公区。 “陈央央回来了没有!?” “回领导,还没。” “来了来了来了!” 陈央央一叠声地应着,脚下健步如飞,一路从电梯口跌跌撞撞出现在崔胡面前,喘着粗气报道,“领……领导,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楞在这儿干什么?去我办公室!!” “哦。” 陈央央灰溜溜的跟在崔胡后面走进最里间的办公室,门刚关上,崔胡的咆哮便紧随其来,“陈央央你能耐啊!” “举报!”深知对方爱打断别人讲话的毛病,陈央央一语道破关键,“回领导,我不听从您的安排,擅自跑去刑侦大队是为了举报!” “谁问你这个了!” “啊?”陈央央的心头兀自一沉,“除了这个,难道我还犯别的错误了?” 崔胡举起文件夹就要拍过来,然而最终绕了一个弯,拍在陈央央身边的办公桌上,“工作时间你翘班带家属看病怎么回事?带家属看病插队走后门怎么回事?你的家属浑身是伤被人怀疑家暴又是怎么回事?还自作聪明想走后门套取当事人信息!陈央央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名记者!记者是什么?记者要行的端做的正时刻以身作则,记者不能起消极负面带头作用你知不知道!!” “领导。” “说!” “我只是一名记者,不是站在聚光灯下的官员和明星。” “就你这消极怠工不服从领导的臭德行,你还想做官,还想当明星!!” “领导我没想……” “你还狡辩!!” “好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陈央央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僭越行事,不要自以为是,不要居功自傲,不要把上级指示回回都当耳旁风!!” “领导。” “说!” “说来说去,您还是怪我去刑侦大队……” “举报线索协助调查是你作为一名公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可你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身份!!陈央央你这么大个人了,懂不懂得自保?知不知道什么叫安不忘虞厝火积薪鹿伏鹤行!!” 陈央央愕然:“您是说刑侦大队里……” “我没说!问题出在哪儿自己想!” “哦。” “你哦什么?说话!” “领导我错了。” “错哪儿了!?” “不懂得自保,不服从安排,不应该走后门套取当事人信息,……” “第一条重复一百遍!” “不懂得自保不懂得自保不懂得自保……” “滚出去跑采访!城东办事处的民事纠纷,天天好佳超市的群众投诉,附带旁边温泉城的**超标,今晚务必都给我一个不落的赶出来!” “那万字检讨……” “谁稀罕那不中看又不中用的破烂玩意!记者的笔是用来写新闻稿子的,不是拿来挥霍时间和精力写检讨的!任务完不成扣月底奖金和年终福利,完成得出色也没有奖金!听明白了就赶快走人!” “是,领导!” 在崔胡下一波愤怒到来之前,陈央央赶紧脚底抹油快溜。 7.好似月神下凡间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办事处朝九晚五下班早,现在赶过去肯定来不及;幸好投诉超市的群众可以随时采访;温泉城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营业,相关部门的硬证明也早已拿到,按时完成也不是问题。 只有办事处……唉! 陈央央重重叹了口气,只能把自己的月底奖金和年终福利寄托在催命胡的一星点做人良知上。 出租车上,把两份稿件各自打包发给自己的责任编辑,陈央央疲惫的合上笔记本,手肘搁在车门上,注视着窗外快速往后退去的霓虹灯和深夜中寂寥少人的街道。 “顾叔好!” “嗳你好。央央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顾叔再见!” 电梯门打开,陈央央刚要抬脚迈进去,却正好跟电梯里将要走出来的郝帅看了个四目相对。 郝帅:“这么晚才回来?” 陈央央:“这么晚还要出去?” “哦,接了单急活儿。赶时间走了哈!你赶紧上楼休息吧,黑眼圈大得都可以关动物园冒充熊猫了!” 郝帅边说边走,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出了大厅不见了。 不见了? 陈央央总觉得自己忘下点什么事。 电梯上升大脑渐渐充血的过程中,她终于想起来,尼玛这丫明明答应晚上一回家就把医药费还给自己,可刚刚迎面撞上,他居然提都没提! 不想了不想了! 陈央央趴在床上装死,脑袋四肢明明疲累到麻木一点也不想动,可偏偏就是睡不着。 趿上拖鞋,她趴到阳台的栏杆上耷拉着眼皮子看夜景,果然是夜,楼下除了几盏荧白又遥远的路灯,小区门岗和前面居民楼里亮着几点橘黄的光,下面几乎就所视无物了。 她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过去,可脑子还在下意识的运转……隔壁不要脸,隔壁想耍赖,隔壁莫名其妙看我不顺眼,嗯,不是莫名其妙,他喜欢男人呵,而我是个女人。 女人…… 嘶~ 陈央央倏然睁大眼睛,身体条件反射地离开栏杆,同时向左跳出去足足两大步远,身后叮叮当当一阵乱撞乱响,是她受惊之下不小心碰到挂满衣物鞋袜的晾衣支架。 她打开阳台的灯,一眼便看见花架上那只自我膨胀地活在小泥碗里的仙人球—两天没注意,它好像长大不少。 陈央央舒了口气,揉着锐痛的大腿外侧靠过去,亏了还隔着一层棉布睡裙,否则它那身张牙舞爪的刺此时一定嫁接在了她身上不可。 话说它到底哪儿来的呢? 两天了,没人认领,也没人通知她送她这么一个东西,这小东西就像自己偷偷跑这儿来的一样,而且这生长速度也太快了,刚来的时候还是一个拳头大小,现在已经一个半拳头大了。 这东西有点邪门啊! 还扎我两次。 不行,得赶紧把它扔出去! 说做就做,翻出一只塑料袋把仙人球连泥碗带土一块丢进去,陈央央兜起塑料袋火速下了楼。 顾叔在打瞌睡。 陈央央径直穿出大厅,来到路灯照映的公共垃圾桶旁,桶外面有个东西在隐隐闪着白光,凑近了一看,居然是只浑身奶白色的花盆,样子还挺漂亮。 就像搞不清为什么给郝帅付医药费一样,陈央央同样搞不清,她是怎么从一个扔仙人球的变成半夜三更跑到小区草坪偷挖土料给仙人球换盆的人。 半夜,草坪,挖土,穿白睡裙的女人,这场景怎么想怎么阴森,怎么做怎么诡异。 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陈央央充分发挥双手的狗狍子作用,很快将仙人球换盆成功,想趁着夜色深沉无人发现赶紧开溜,一起身,却看见白衣黑裤、一高一矮的两条人影并肩站在与草坪接壤的观赏鱼池旁,她的心头突然狠跳几下! “喂,你们干……” 一句话没喊完,池旁两人便齐齐纵身跳了下去! 啪啪,溅起好大两朵水花! 仙人球被扔到一边,陈央央飞步跑到池边,停也不停,直接冲到鱼池上空! 眼看就要落入水中,可谁又突然拎住她的后衣领,将她一把拉了回来? 陈央央往后踉跄一步看向身侧。 光线有限,她能看清身边是个男人,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穿的好像是件睡袍,松软中带点清逸,气质出尘,举止殊绝,美好胜却天上谪仙。 陈央央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只有满天繁星,没有月亮。她怀疑,这男人是月亮变的,一不小心坠入了凡间。 “你是……” 啪,惯性所驱,陈央央身子一沉,一屁股跌在了草坪上。 尼玛,扶都不扶我一把,他这是不是不懂怜香惜玉,是不是冷眼旁观没有绅士风度! 而那个男人依然站在池边,不说话,也一点不动,眼睛好像在专心看着圈圈涟漪的水面,又好像心里装着其他事,眼睛只是随便往水面上一放。 陈央央豁然想起,水里还有两个人等着救命呢,你把我拉回来,你倒是下去救啊,救啊救啊!! “那个,会游泳吗?” 陈央央不会跟美男生气,绝对不会。 可美男还是看着水面不动,一言不发。 “你如果不会游泳,我可以下去救人,水也不是很深。我接受过专业的水中营救,……” “脏。” 陈央央眨巴一下眼睛,对他说出这个字有点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水里,”他说,“脏。” 不下去救人,就只是因为水?里?脏! 陈央央突然很想试试,拳头砸在美男脸上究竟是什么酸爽感觉,可顾及他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清冷气场,最终讪讪作罢。 还是救人要紧。 “不可!”他再次出手拉住她。 “为什么?!”时间紧迫,陈央央终于怒不可遏,“你自己不下去救人,还不让我救!你他妈的是天神还是恶魔,到底安的什么心!” 陈央央一拳砸了过去,却被他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化为乌有,踢出连环脚,也不知他怎么躲开的,反正就是一脚没中…… “嘿,你们干什么的?刚刚这里是不是有人落水?” 毕竟夜太静,跳水的动静太大,还是惊动了附近楼里浅睡的人们和保安。 陈央央犹如看见天使降临,边跟男人过招周旋,边疾声回:“是是是!人还在水里没浮上来,两个!你们赶紧下水把人捞上来吧!” “那你们……” “我们没事!夜间锻炼呢呵呵呵!” “我草了,有人跳水自杀不管,还守着池子夜间锻炼,心他妈的可真大啊!” 陈央央:“……” 就像不清楚为什么给郝帅付医药费,为什么给仙人球换盆一样,她同样不清楚为什么不实话实说,然后把自己见义勇为的高尚情操表达出来,却成为这个男人见死不救的冷血同党。 跳水自杀的一男一女很快被众人捞上了岸,他们直挺挺的并排躺在草坪上,双眼紧闭,呼吸停止,心跳停止,似乎已经死了。 “人工复苏!快!” “救……救护车叫了吗?” “叫了叫了!不过最快也得五分钟赶到!” “在场的有没有医生?有吗?” “我!”陈央央义不容辞站了出来,“我接受过专业溺水急救!” “那还杵那儿干什么?救人啊!” “哦,哦!” 陈央央觉得自己一定被那个见死不救的冷血动物给传染了,曾经的她是多么嫉恶如仇侠肝义胆,怎么跟他初一见面,自己就由主动变被动,成为一个人人翻白眼翻到眼抽筋的可恶品种了呢。 “人怎么样?” “女的还活着,男的没……没气了。” “胡说八道!人没气了还能睁开眼睛!?” “啊?”陈央央回头朝男的脸上看去,喉咙里一个疑问词硬生生被吓成了感叹词,“啊!” 这一夜,陈央央整宿没睡。 大清早的,还被小区物业找上门来促膝长谈,兼因为破坏草坪的行为被罚款10元。 仙人球送回来了,可她在小区里的名声却彻底丢了。 崔胡的电话打进来时,她还在阳台上万念俱灰地思索要不要就这么跳下去:“喂?” “陈央央你死哪儿去了!城东办事处的新闻稿呢!稿呢!” “昨天人家下班了,没写。” “妈的你逗我玩呢!邢主任和双方当事人在办事处等了你一夜,等了一夜!” “这么说,是你约的他们?” “废话不是我是谁!哎你这他妈的什么意思!” “领导,我就问你一句。” “说!” “他们等不到我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作为中间交接人,领导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问完也不听他回答,陈央央直接掐断电话。 干什么去了,他自然是宅在家里昏天昏地喝大酒去了,喝高了听不见手机响,爽约错过采访,现在还好意思来骂她? 妈的,这人是胡杨树变的吗?脸皮怎么和树皮一样厚。 有人按门铃。 陈央央慢腾腾地起身开门,是郝帅。 “嗨!” “干什么?来还钱的?” “神人啊,一猜就中!来拿着,五百块钱不用找了,零头权当还你人情!” 陈央央心里默默算了笔账,五百减四百九十九,“唔,我的人情就值一块钱?” 8.厌棽的号码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郝帅抓着头发笑了两声,“昨晚活儿小只挣到这些,回头挣得多了……哎你别关门啊!” 啪,门关。 但三秒钟之后,又被陈央央重新打开,问门外还没来得及走的郝帅:“你昨天是不是得罪出租车司机了?” “得罪谁?” “司机,昨天送我们去刑侦大队的那个出租车司机。” “哦。” 郝帅这微微一低头,陈央央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怎么得罪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就给了他几张假钞而已。” “几张?” “三张真钞,三张假钞。真钞原本是我看病用的,已经够付他车钱了,那三张假钞就想耍耍他而已,昨天警察叔叔已经对我进行过严厉的批评教育,拜托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哈。”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陈央央也不瞒他,冤有头债有主,毕竟是他给自己惹来的麻烦,理应由他解决:“知道我去刑侦大队干什么吗?” “举报啊!” “连你都可以轻易看穿的问题,阅人无数的出租车老司机会不明白?” “陈央央你这什么意思啊?” “出租车上,我的姓名、职业都准确无误的透露给了司机,所以他想查到我的工作单位和家庭住址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你觉得他会利用这些信息对我做什么……” “你先停一下。”郝帅对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指的不是这个,前半句,什么叫‘连我都可以轻易看穿的问题’?陈央央,你好像对我的阅历和智商误会不小啊!” 陈央央不睬他的自恋和骄傲,接着说自己的,“他把你使用假钞的事捅给警察,又跑到我的单位向领导告发我去刑侦大队的事,虽然这些做法既幼稚又小儿科,可确实给我带来了不少困扰,我的月底奖金和年终福利全都因此泡了汤,……” “我会向你证明我的智商。” “我根本不关心这个。” “那个司机故意使绊子是吧?好,看我不用我的阅历和智商弄死他。” “郝帅先生!” “请讲。” “你大概忘了警察叔叔昨天跟你谈过话。” “不能忘,那不正拜那个混账司机所赐么。哎我不跟你说了,进来一个电话,我接一下。”边接边向电梯大步走去,“喂?谁?我二徒弟?哦想起来了,钱青啊!怎么找师父有事?……” 聊着聊着,郝帅走进电梯离开了。 陈央央关门返回房间,越想心里越不踏实,郝帅这人虽然看起来不务正业吊儿郎当,可他骨子里的不可一世和傲娇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的,万一他一时气不过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自己可就是煽风点火的始作俑者。 这怎么得了! 想到此处,陈央央立刻行动起来,刷牙洗脸换衣服按隔壁的门铃:“有人在家吗?喂,有人在家吗?” 门铃按了两遍里面也没人答应,陈央央正要放弃转身离开,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何事?” 这声音清凌凌的分外好听,陈央央确定十个小时内她绝对听过这个声音! “郝帅有个徒弟叫钱青,你知道吧?” “不知。” “他在郝帅的徒弟中排行老二。”谆谆诱导。 “抱歉。” “那郝帅的号码多少?我打给他也行。哦你不要误会,我绝对绝对没有想骚扰他的意思,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棒打鸳鸯的那根棒槌,怎么会自甘堕落做自己最讨厌的人呢,所以请你放心……” “稍等。” 嗒,门被轻轻合上。 陈央央:“……” 尼玛,想诱导他多说几句都不行,这男人是性格自闭有病,还是纯粹的惜字如金假扮高冷? 门再次被打开时,从勉强通过一只拳头的缝隙中探出几根修长如玉竹的手指,直到手指捏的东西轻轻晃了晃,陈央央才从极度的惊艳和自卑中忽然回过神来,“哦,这是?” “号码。” 这个词从他口里说出来微有生涩感,就像英语初学者背单词一样,没有什么情绪注入里面,只是单纯的模仿发音。 他递出来的东西是一支手机,屏幕已经解锁,且显示的是手机通讯录,只存着两个联系人。 一个是郝帅。 一个是厌棽。 厌棽。 拿到想要的东西,陈央央并没有立即离开,她默默的站在门外,心里反复重复着这个名字。 似曾相识,但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把新号码存入手机,按下“拨出”。 电话通了,那边却吝啬得一个字都不说。 陈央央:“……我的号码,你也存一下。” 说完自己先挂了。 然后边乘电梯下楼,边拨出另一个新号,但只响两声那边也挂了,陈央央抓了抓头发,突然之间感觉很烦躁。 妈的,不接我电话我还不管了呢。 “央央出门啊?”难得顾叔没有因为昨晚的事对她有所成见,一如既往的热情。 “是啊顾叔!我赶时间再见!”得赶快回报社向领导负荆请罪去,吃饭的家伙可不能丢啊。 陈央央风风火火冲出小区,刚要伸手拦车,注意力却突然被路边的一个卦摊吸引住—她笃定,这卦摊是第一次出现在这儿。 陈央央想了想,走过去蹲下,从头到脚都闪耀着虔诚和膜拜之光:“大师,姻缘能算不?” 年过半百、梳着油光水滑大背头的“大师”坐在马扎上摆弄手机,闻声抬起头来,红光满面的问:“能啊!来一卦?” “嗯嗯嗯!”陈央央忙不迭的点头。 “十块钱一卦!不讲价!” “好!” “姓名?” “陈央央。” “生辰八字报上来。” “93年七月十五中午12点。”特别强调,“阴历。” “七月十五?鬼节?” “是的。有问题吗?” “没问题!” “大师”一本正经的闭上双眼,微拈手指,须臾睁开眼睛,头头是道的说:“父亲去年过世,家中只剩母亲和一位早已出嫁的姐姐,对不对?” 陈央央肃然起敬:“对!” “姐姐膝下一子一女,正和丈夫闹离婚?” “是,是啊。”太,太准了!“那我姐姐……” “先不说她,说你。”“大师”顿了顿,叹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姑娘,你的姻缘很不妙啊。你生性耿直,天生好打抱不平,所以结下的异性朋友自不在少数,可偏偏感情方面一片空白,且这种空白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你寿终正寝,化为一抔黄土。唉,你这种命格,用我们行话就叫‘顽石命’,硬,但终生不会享有婚姻。” “大师,您确定是‘婚姻’,不是‘爱情’?” “说不好,或许爱情也不会有。也或许刻骨铭心的爱情没有,但平淡无奇的会有那么一小段。” 句句戳中事实要点,陈央央垂头默然,沮丧极了。 “姑娘,想不想破解?” 陈央央的表情豁然一亮:“当然!大师您请讲,要怎么破?钱不是问题,只要方法可行!” “姑娘有意中人吗?” “意中人?”陈央央想了想,然后极慎重的说,“没有。” “能看顺眼的人也行。” “没有。” “活到现在,你难道从来没产生过要和一个男人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的冲动?一点点也算。” “有有有!” “来,把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写下来。”大师把一张黄纸和一支笔递给她。 陈央央大笔一挥,写上了赵一鸣的。 “十块钱扫码给我,你可以走了。” “啊?” “这辈子能让姑娘心动的男人不多,这位赵先生算一个,珍惜吧姑娘,你们成了。” “成……成了?这就成了?” “扫码。” “大师”把微信和支付宝的二维码点了点,陈央央“哦”了一声,扫码支付,然后浑浑噩噩的问:“那大师您能不能明确点告诉我,我和这位赵先生怎么就成了呢?或者,我和他以后能成到什么地步?” “你心里想的那种地步。” “我心里想的……” “嘿,老陈啊!老陈!!” 一辆浑身贴满6668888开锁号码的银色面包车一个急刹停在马路牙边,窗玻璃摇下来,里面的赵一鸣探着上半个身子朝陈央央喊,“你没事不去跑采访趴马路边干什么呢?算命的?!哈哈哈不会吧老陈,你不是一向自诩高级知识分子坚决相信科学反对迷信的社会好青年么,怎么信这种玩意儿……” 陈央央开门上车,“妈的就你废话多!开车!” “你去哪儿?” “报社!” “我去天陨县接单生意,我们不顺路啊……” “我让你先开车!听到没有,先开车!” “开就开,凶什么凶。”赵一鸣每次一见陈央央发火自己就顿时没了脾气,嘀咕一声,先给客户打了个电话延迟时间,然后一脚油门踩下,面包车飞驰而去。 “怎么了,跟见了鬼似的?” “老赵,你说咱俩要是一块打伙过日子怎么样?” “六块腹肌配马甲线?男汉子配女汉子?呵呵,不怎么样。” “说人话行不行!”如果不是看在他正开车的份上,陈央央早一巴掌糊他后脑勺上去了,“我刚才给咱俩算了一下姻缘,他说能成。” 9.那个小人的诅咒应验了!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谁说的?” “那个算命先生啊。” “骗子。他一定是个骗子。要你多少钱?” “十块。” “还是个非常廉价的骗子。老陈,你以前从来不信这种阴阳八卦怪力乱神,是不是眼看自己快成大龄剩女就有病乱投医了哈哈哈!” 陈央央连跟他一块死的心都有了,“算起来你比我大整整八岁吧,头婚都没有的剩男!” “头婚没有怎么了,我赵一鸣哪天要想结婚,地球上的妙龄少女那还不得排着队抢!” “臭美吧你。” “你嫉妒我。” “是,我嫉妒你四处拈花惹草****水性杨花!” “嘿嘿嘿,这位著名记者请注意一下你的措辞—水性杨花的是女人!老陈,你实话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突发奇想跑去算命?难道真想和我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陈央央老实答:“我是因为我姐。她信佛,也比较信这个,记得当初……啊小心!!!” 砰!砰砰!! 是前方车辆突然失控的连环撞击! 陈央央惊叫一声,而几乎同时,赵一鸣手中的方向盘猛然向右一打,脚下刹车一踩到底,停在路边。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以至于安全带把胸口勒得闷疼一瞬,而后心跳骤然加速。 “我草……事故了!” 咣咣!紧随其后的两辆轿车先后跟面包车来了个亲密接触,听声音,他这车屁股八成要废。 陈央央的右腿已经火急火燎迈下车,随着她开门的动作,各种呛人的气味和喧嚣顷刻间灌满车厢:“还傻楞着干什么?快下车救人啊!” “老陈!”赵一鸣一把抓住陈央央的手腕,“我去就行了,你在车上等着。” “瞧不起我?” “哪敢。再说交警不是已经来了么。” 在陈央央不悦和愤怒之间的临界点上,赵一鸣只能悻悻松了手,开门下车,赶在陈央央前面来到二十米以外的事故现场。 整个事发过程,跟在白色事故车后面的赵一鸣看得一清二楚—事故车原本开的四平八稳,突然抽了风似的一头撞断作为分流线的铁质护栏,冲进逆向车道里撞翻一辆中型SUV,然后是一长串的车辆追尾。 两辆迎头相撞的车损毁程度最为严重,车前盖齐齐飞了,前挡风玻璃也都稀碎,SUV的驾驶室严重凹陷变形,司机还困在里面。不过这对于力大无穷的赵一鸣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两个民警各种手段使尽未能动其分毫,赵一鸣徒手一掰,啪,整个车门都被他拆了下来。 热心的路人纷纷停下来参与救援,将轻伤者搀扶到路边休息,伤重点的不敢轻易挪动,简单处理后原地等待医务人员。 警车、救护车五分钟后先后呼啸而至,道路封锁,现场很快拉起警戒线。 能做的事都做完毕,陈央央才想起自己的工作—得拍几张照片,最好再录段视频。 “哎我包呢?” “不是放车上了吗?丢三落四。”赵一鸣随口一答,继续向交警交代事发经过,“开得好好的毫无征兆就突然撞了知道吗?亏我反应神速……” 陈央央不听他的逢事话多侃侃而谈,抹着额上的汗珠子跑回车里取包,跟赵一鸣追尾的两名车主不在,不知是不是也跑过去帮忙了,“抱团”的三辆车里空空如也。 陈央央拿起背包正要离开,包里的手机适时响了,是郝帅:“女人你在哪儿呢?” “马路上。有屁快放!”对于郝帅挂自己电话的恶劣行为,陈央央想起来依然火大。 那边的心情听起来不错:“我赌你三分钟内受伤。” “说完了?” “完了。” 陈央央一字不说,直接给挂了,“受伤!隔壁的真特么不是人,竟然敢咒我!” 深呼吸一次,劝自己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工作最重要,她以最快的速度掏出相机,拍了张现场全景。 滋滋,啪啪。 伴着一股越来越浓重的电线焦糊味,身后突然爆出一串刺耳至极的怪异响动,陈央央回头一看,竟是面包车被撞烂的一个尾灯电火花四溅,色彩十分绚烂! “姑娘快离开那儿!!” “老陈快跑!!” “危险!!!” 陈央央心知情况不妙,拔腿跑如飞! 砰!!! 爆炸声轰然响起,铺天盖地的热浪和残渣碎片从身后席卷而来,性命攸关时刻,陈央央居然满脑子都是那个小人的诅咒应验了应验了应验了…… 被救护车一并拉回医院,一圈检查做完,除了头发被烧焦几缕,左脚后跟被烫伤硬币大小的一块,陈央央基本上安然无恙。 “啧啧,老陈你命可真大啊!” 赵一鸣站在烧伤科外,倚着门框说风凉话。 陈央央左脚趿着白球鞋,露出裹着纱布的地方,走起路来微微有点瘸,“你还好意思说。你那破面包多长时间没常规保养了,一个灯泡也能引起爆炸,果然车如主人一样不靠谱!” 赵一鸣不紧不慢跟上来,“这车天天搁在公司后院,属于员工用车,常规保养是公司的事,不归我管。嘿嘿,不好意思了老陈。” “你这是在向我道歉?” “那当然了!你难道没感觉到我深深的愧疚和浓浓的自责吗?” “没。除非你请我吃最大份的麻辣小龙虾。” “没问题!” “再加十个新鲜扎啤。” “可以啊!不过去之前你得给我看看医生开的药单,我要确定一下你的药忌不忌辛辣和酒。哦,还有你这头发也该收拾收拾,火燎得跟鬼啃过似的,太跌面了。我知道有家理发馆的手艺不错,咱们先去理发再去吃……唔,你等一下啊老陈,进来个电话。喂,您哪位?” 是个陌生号码。 陈央央也不催他,依然保持着一瘸一拐的姿势与他并肩而行,刚走出几步,她就被赵一鸣突然飙高八度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妈的你智障还是脑子有病!咒谁三个小时内还要受伤!王八蛋!欠抽!!有本事把地址报上来让小爷过去宰了你!!” 那边挂了,赵一鸣还在对着手机喋喋不休地骂,唾沫星子喷了一屏幕也浑不在意。 “男的?”陈央央若无其事的问。 “什么男的,一个找死的!”赵一鸣立刻把电话回拨,那边居然关机了,“老陈你别在意啊,没准他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千万别让我逮到他,否则我非得蹲一次大牢不可!” “我手机呢?” “不是被当场炸飞了吗,你怎么又忘了,相机也烂了。要不我说你命大啊,那么近距离的爆炸你现在还能站着走路,真是个奇迹!” 陈央央轻笑一声,“老赵你记着,所有的奇迹必定事出有因。” “高深。不懂。” “不懂没关系,谁让你智商不在线情有可原呢。” “嘿你……” “别打!”陈央央指了指自己的脚,“我病号,我求饶。不跟你贫了,我得先回家拿身份证买部手机,还要挂失手机卡、回报社报销相机,好多麻烦事呢。”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 说着,她一股风似的刮出一楼大厅,根本不像刚刚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 直到出租车顺风顺水到达目的地,她才想起一个极严峻的问题—没钱。 10.侧颜杀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滴滴!” 旁边的黑色路虎适逢其时响了两声喇叭,陈央央侧头一看,居然是赵一鸣,只见他伸出车窗的右手捏着她那个爆炸中大难不死的背包,脸上挂着假仁假义的笑,“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一个重情重义两肋插刀的人,唉。” 陈央央不跟他计较,付了车钱直接进小区上楼,雷公电母一样拍响隔壁的门:“别在里面给我装死!开门开门开门!!!” 把手掌拍麻了,门板依然纹丝不动,陈央央正要提脚踹门,因为停车耽搁时间的赵一鸣赶了上来,“喂喂喂!不是回来拿身份证吗,你踹隔壁门干什么?” 陈央央:“你来得正好,快把锁给我撬开!” “私闯民宅犯法,尤其我这个职业……” “别废话,你到底撬不撬?” “不撬。我两肋插刀行,丢饭碗万万不能。”赵一鸣眼观天花板,摆明了要袖手旁观。 陈央央也根本不指望他,直接上手搜身,赵一鸣果然随身携带开锁神器,轻而易举就被她扯了出来,插进钥匙孔里摆弄两下,咔嗒,门开了。 赵一鸣在后面絮絮叨叨:“作为一名职业开锁人,违法乱纪私闯民宅的事咱可不能做,但东西被抢没办法啊没办法……那个什么,老陈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 陈央央复仇心切,豁然把门一拉,门里的光景立刻一览无余,客厅,沙发,电视机,包括……包括面对她站着的、距离两米左右的那个男人! 啪! 陈央央把门合上了! 合上了? 后面的赵一鸣一头雾水:“咦,你怎么不进去?” 陈央央也在讷讷质问自己:“是啊,我为什么不进去了?赵一鸣你说,我要进去干嘛?” “……”赵一鸣觉得陈央央一定撞邪了。 陈央央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迫使自己清醒,她慢慢想起来了,她好像看见厌棽了。 这间房子的另一位主人,厌棽。 “老陈你没事吧?老陈?”赵一鸣大力但不粗鲁地揉了揉陈央央的头发,然后把她拖离隔壁门口,终于充当起护花使者的角色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陈央央神色古怪的拉住他,“不用了。我想找的人不在。走吧。” 赵一鸣看一眼陈央央,又看一眼隔壁门板,不知他是坚持私闯民宅不妥,还是另有想法,应了声好,随陈央央回家二人把浑身上下捯饬干净,拿上身份证再次出了门。 手机卡补办完毕,陈央央先给崔胡打了个电话,一顿痛批臭骂自然少不了,最后结果是:连环车祸现场报社已第一时间另派其他记者到场,但鉴于陈央央见义勇为又不幸受伤的遭遇,损毁的手机和相机报社依然全部报销,且准假一天。 陈央央大呼“万岁”,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而阴霾重重的心情顿时开朗不少,麻辣小龙虾和啤酒也自然消灭不少。 午饭后,相机买完去理发,头发理到一半,时间掐在面包车爆炸后的第两个小时四十八分,陈央央的不幸再次降临。 为抓偷收银台的一个惯犯,她的右肩被匕首削中一刀,缝了足足七针。 麻药劲没过,陈央央感觉不到疼痛,还歪在急诊室的塑料椅子上跟前来探望兼采访的同事一本正经的聊天。 陈央央:“……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强盗和小偷,八岁那年我买烟的钱被小偷偷了……” 同事:“老陈,你八岁吸烟?” 陈央央:“想什么呢芃姐,给我爸买的,我爸吸烟。回家我爸逮着我一顿好揍,我当时真是恨毒了那个小偷,连一个八岁的孩子都偷,你说他的良心得有多坏!” 同事:“是够坏的。不过老陈,今天也不是你第一次多管闲……咳,见义勇为了,以前你从来没受过伤,这次缝了七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比如,以后见到类似的事发生你还会加以制止吗?” 陈央央:“会的吧。” 同事:“你不确定?” 陈央央:“这种事都靠临场反应,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量力而行’。不过我这次低估了对手,他不仅携带凶器,还和老话说的一点没错—有小偷专属的第三只手,因为我压根没看清他那一刀怎么挥来的就突然挂了彩,多亏赵一鸣回来得及时,否则我恐怕连头发带命都得交代在理发店。” 同事瞄一眼陈央央那半途而废的新发型,不禁笑出声来,陈央央一点也不介意,还讪讪陪笑两声,毕竟自己头上顶着个什么阴阳造型她也清楚,芃姐能忍到现在才笑已经很了不起了。不像赵一鸣那货,爆笑之下差点让到手的小偷挣脱逃掉,关键他完全无视她的伤势,完全无视! “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赵一鸣去楼梯间接了个电话,嘻嘻哈哈的才回来。 陈央央兜唇吹了下粘在额上的几根刘海,“唉,说我这无可救药的头发。” 赵一鸣的鸡爪在她的头顶胡乱一搅:“挺好的啊,钟馗似的。” 噗嗤,芃姐又笑了。 陈央央想揍人,但想法还没落实到行动,新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郝帅,陈央央把手机往赵一鸣跟前一递,“你接。” 赵一鸣想也不想,大大咧咧接起来:“喂?你找陈央央?不好意思,她手残了暂时接不了电话,有事跟我说吧。什么?你说你想请陈央央吃饭!?” 赵一鸣低头看向陈央央征求意见,陈央央如避蛇蝎地摇头,停了停,忽然又点头。 赵一鸣:“她同意了。时间,地点?好吧。哎别忘了多加一个位子啊,我也去。” 说完管那边答不答应,他手指一点把电话挂了。 时间:晚上八点,地点:城郊一家全素零荤佛系主义餐厅。 一下车,陈央央就被大写在餐厅匾额之上那个绿油油的“素”字恍得一点胃口也提不起来,她是一个地地道道无肉不欢的食客,就算吃泡面也要拌着四两酱牛肉吃的那种,在这种地方就餐简直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折磨和挑战。 但,吃饭并不是她此行目的,所以吃什么也就没所谓了。 报上房号,他们由一名打扮得温婉怡人的服务员领着拾阶而上直去三楼,透过精致镂空的楼梯扶栏,陈央央漫不经心一撇之间,忽然发现倚梯而建的敞厅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站姿笔直端正,手捧一本小册子的男人,齐耳短发,纯白色的简单运动装和球鞋,整个人清雅脱俗,气质殊绝,与四周简洁素净的气氛自然而然融合在一起,美成一副初恋画卷。 女服务员的右脚黏在最后一个步阶走不动了。 陈央央:“……” “……天哪,侧颜杀啊这是!”连赵一鸣这只浑身肌肉的直男都瞬间对他垂涎三尺。 那男人听见赵一鸣的话声,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头来颇有涵养地向他点头问好,赵一鸣的硬汉脸瞬间笑成一朵玫瑰花,“我去。老陈你家隔壁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太便宜你了。” 陈央央的右脚忽然一歪,差点跌下楼梯。 赵一鸣看美男入了迷,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发觉想在后面推她一把时,陈央央已经身形一定重新站了回去。 赵一鸣:“怎么老陈,看见美男你站都站不稳了?” 陈央央差点又跌下去:“脚上有伤,疼得。” “唬谁呢,你受伤的是左脚好么,右边伤的是胳膊,啧啧,一左一右多么对称!” 陈央央:”……” 11.黑白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她承认,男人长得确实好看,世间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好看,但这并不是害她差点跌下楼梯的原因。 在他慢慢转过头来的时候,她便已经认出,他不是别人,正是住她隔壁的、郝帅的室友厌棽。 上午她用开锁神器打开那扇门,没有见鬼,见到的也是厌棽。不过厌棽当时的穿着打扮十分异类,长及脚踝的黑发,质地轻盈简之又简的白袍,光脚踩在地板上,看样子正准备走过来像从前那样站在门后把外面的人打发走,却不料陈央央忽然破门而入,于是他呆在那里。 “哦,这位先生也是316房间的,你们应该认识吧?”犯花痴好久的服务员终于迈上三楼,开口了。 “见过见过!”赵一鸣走到厌棽身前,极友好的递出右手,“你好,我赵一鸣。幸会幸会!” 厌棽垂眼看着那只手,明显在犹豫和为难,须臾之后,他仍是点头致意:“你好,我是厌棽。” “厌棽?”赵一鸣讪讪笑了两声,微不可察的缩回自己的手,“好名字,好名字。” 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厌棽有洁癖,蛮严重的洁癖。 服务员也看出来了,这三个人不熟,相当不熟,“哦,三位请随我来,316在……” “我带他们去吧。”厌棽出人意料地毛遂自荐,且已抬步走到前面,“请。” 赵一鸣:“好。那就有劳了。” 厌棽:“顺路而已。” “走啊!”赵一鸣推了发呆不动的陈央央一下,陈央央痛得呲牙咧嘴:“疼疼疼!老赵你就不能对伤员稍微温柔点吗?” 赵一鸣笑嘿嘿:“铁打的汉子,赛汉子的陈央央,这点疼算什么。忍着。” “老赵……” “小姐,我扶您!” “谢了不用!”陈央央客气的推开服务员的殷勤好客,“那什么,菜点了吗?没点的话跟进来点菜也行。” 服务员笑盈盈答:“小姐,菜已经上齐了,而且房间里的客人已经用餐完毕。” 陈央央的脑回路再次阻塞—齐了!?还用餐完毕?她这个被请的客人没到,关键她也没有迟到,隔壁的居然把菜上齐了还用餐完毕!! 这他妈到底什么素质? 她不相信不科学的预言,但有点忌讳郝帅那张乌鸦嘴,毕竟两次撞在枪口上,她确实有点犯嘀咕,也本来想看在郝帅那张“神预言乌鸦嘴”的份上,先不跟他算陈年旧账并且好好巴结一下他,可现在看来似乎行不通啊。 赵一鸣:“放松,放轻松。老陈你不要一看见美男身板就跟上了发条似的,这样不好!” 陈央央:“……” 尼玛赵一鸣,你特么故意的吧!声音小点离近点悄悄说不行吗,拴好你舌头闭嘴别说话不行吗!! 厌棽倒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不快,相反,他的教养好到过分,居然还回头朝她笑了笑。 陈央央觉得厌棽在故意讨好她,确切点说,是迫不得已讨好她,就像她迫不得已须要讨好郝帅一样,厌棽同样有把柄攥在她手里,既然法治社会不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那就只能和平解决。 陈央央报以微笑。 赵一鸣:“呦呵,老陈你有戏啊!” 陈央央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呼在赵一鸣后脑勺上,他那款拉风时髦的新发型顿时变成鸡窝:“闭嘴吧你!!” 厌棽又笑了一下,很轻很浅,适可而止。 316的房门没关,走在最前面的厌棽一眼便看见了里面的人,然后轻咳一声,推门而入:“客人来了。” 没形没款窝在棕皮椅子里吞云吐雾抽大烟的郝帅闻声扭过头来,却并不起身:“唔,请坐。” 赵一鸣行动做事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猝不及防蹿过去一拳砸在郝帅旧伤未愈的脸上,烟蒂从他嘴里瞬间飞走,前一刻尚彬彬有礼笑容可掬的赵一鸣秒变七窍生烟翻脸不认人状:“敢咒我家老陈,小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说,还敢不敢了!” 厌棽视若无睹,随便捡了个位子坐下,表情淡淡的也不说话。 “赵一鸣!” 陈央央顺手关上门—惊动外面的人报警可就十分不好了。 赵一鸣打人她不能不管,但碍于肩上的伤口她也不敢过于靠近,毕竟赵一鸣粗枝大叶随心所欲的很,压根不懂什么叫温柔体贴怜香惜玉,“你先放开他,听我说。来之前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不管发生什么事、看见什么人都不能冲动……” 赵一鸣:“废话!我不答应你你会让我来吗!” “出问题的是嘴,除非你把他杀人灭口,否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那就杀人灭口。” 陈央央:“……” 赵一鸣揪住郝帅的衣领不放,恶狠狠地问:“快说,舌头能不能拴住?不能就出个声儿,我替你割下来做菜吃!” 郝帅的舌尖从里面把红肿的面颊支起一个小鼓包,这一拳打下去似乎没有别人看在眼里那么疼:“我只是陈述事实,你打我干什么?” 赵一鸣:“事情还没有发生,你这是陈述事实?鬼信!说,你到底耍了什么手段让那些诅咒一个一个全部应验的!?” 郝帅不以为然地笑起来:“这世上有鬼?还诅咒哈哈哈!你倒不如说,那些人是我叫去的,那些事故也都是我一手导演的,唔,这样听起来比较真实可信。” “你以为我没有这么想过!” 赵一鸣凶神恶煞,可这种气势撞上对面这只天地不怕的货,当真有点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于是赵一鸣手腕一动,也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把小号水果刀,对着郝帅的脸横横竖竖一阵比划,“管你诅咒还是导演,总之老陈今天三番两次受伤跟你绝对脱不了关系。我的要求不多,她哪儿受伤,原封不动给你来两下就行。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郝帅答应的何其爽快。 厌棽轻飘飘看了郝帅一眼,虽然依旧没有说话,但不远处的陈央央还是察觉到了他的担忧。 唉,果然断袖情深哪。 郝帅和厌棽这一对,今天的衣服鞋袜明显是同一个品牌的同款初夏套装,只不过一黑一白颜色岔开了而已。 “别演了老赵,”陈央央叹气,就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说,“黑白脸我们唱不下去了,还是坐下谈谈吧。” 赵一鸣的姿势雷打不动:“你先表态!” 郝帅假装不懂:“表什么态?” “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 啪,赵一鸣重重甩了他一耳光:“知道了吗?” “老赵住手!”陈央央一下子慌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何况挨打的还是个七尺男儿,别看拳头揍过去没事,但凡要点脸的男人都忍受不了被打耳光吧。 可她没料到的是,郝帅居然能忍:“知道了。” “说!” “你叫赵一鸣是吧?” “是!” “赵一鸣,没有我的帮助,三天之内你必定不得好死。”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赵一鸣的某根心弦,导致他一时分神,郝帅轻轻一动从他手中挣脱,凌乱的衣服也不整理,重新点燃一支香烟,大剌剌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说,“这么说吧,陈央央,你想不想救他?” 陈央央眨巴两下眼睛,笑说:“少用那些老掉牙的阴阳八卦吓唬我。再说你一直乌鸦嘴的不是我吗?怎么突然变成他了?” 郝帅不答反问:“今天上午,你是不是在小区门口的卦摊上算过命?” “对啊。” “留下了你和赵一鸣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是啊。算命的不都这样吗?” “要不说你这个女人天生没脑子呢。姓名和生辰八字都没有问题,但你为什么蠢到把赵一鸣的生辰八字亲手写到黄符纸上呢?” “黄符纸?”陈央央想起来了,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她咳一声说,“那什么,虽然我说我从来不信这个多少会冒犯神灵吧,但我还是要说—郝帅同志,你最好把你串通别人加害我的犯罪事实从头到尾交代清楚,否则我难保不把你送进警局。” 郝帅笑:“这么说,我如果全部交代清楚,你会对我网开一面,不把我送进警局?” “不会,照送不误。” “那我还交代个屁呀!”郝帅大笑,“好了好了,我看不惯你胡说八道假正经的熊样!咱们长话短说吧,我先说我们的条件,不管你们信科学还是信佛信道都跟我们没关系,但赵一鸣三天之内有血光之灾千真万确,且起因是你陈央央。但我们可以保他安然无恙。你们要做的就是替我们保密一件事。” “什么事?” “厌棽你们见过了吧?” 赵一鸣不知所以,看着垂目不语的厌棽说:“人不就在这儿么,当然见过了。” 郝帅微微一怔,然后微不可察的和厌棽互换一个眼神,对陈央央说:“事情结果我们大概明白了。陈央央,看来这件事成不成关键还在你啊。想好没有,要不要合作?” 12.一米账单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呵呵两声,“不合作,没兴趣。” 郝帅吧嗒着香烟,也不勉强她,“好吧。” 厌棽仿佛化成了一座雕像,仍然不说也不动。 赵一鸣却不干了,半玩笑半抱怨地说:“老陈你不厚道,好歹我们同生共死几场,你现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信仰不同,与其让我阻止什么黄符纸血光之灾,我更愿意帮你报警。”陈央央摸出手机解锁拨号,“半夜三更接活儿,恶言诅咒,符纸,我大概能猜出来如果警察叔叔顺藤摸瓜最后会摸到一群什么玩意。……咦,奇怪,没信号!?” 陈央央拿着手机左举右举,站起来继续举,但信号始终显示为零,此地突然进入盲区。 陈央央鄙夷不屑的看一眼郝帅,又看向赵一鸣:“信号***?” 赵一鸣的手机同样没有信号,他面色微变,然后点头说:“对,***!老陈你说的对,这里还是交给警察处理吧,我们走!” “我们走了他跑掉怎么办?”指的是满脸写着“爱谁谁谁”的郝帅。 “外面锁门啊,笨蛋!” “我们走了,谁跟警察叔叔解释呢?” “谁说一定要当面,电话解释不行吗笨蛋!” 赵一鸣一手拉陈央央的胳膊,一手去开房门,开门的动作蓄力很大,给人直觉他要开的不是一扇木门,而是千钧重又机关重重的石门。 出来之后,赵一鸣利落地反手锁门—可以这么说,除非大罗金仙,否则进出必须拆门方可。 陈央央边被他拖着走边报警,路过一楼前台,粗中带细不忘嘱咐经理一句:警察来之前千万不要让316的人跑掉……原因还没说明白,赵一鸣便再次无视她肩上的伤,急不可耐的把她塞进出租车里挥手告别。 陈央央的头伸出车窗喊:“老赵你不是开车来的吗为什么不送我?” “我有事不顺路!” 赵一鸣一边走,一边答,钻进路边停靠的黑色路虎车里,漂移掉头,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陈央央:“师傅,麻烦掉头回去!” 拆掉316的房门,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人呢?”陈央央问。 餐厅经理一脸懵逼:“小姐,您还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门锁为什么突然打不开?您怎么懂拆门?为什么不让316的客人走?还有,316的客人现在走了,账单谁结?” 陈央央单手按住窗台往灯火通明的楼下瞧—没人。 一低头,发现窗台上好大一只44码的脚印,经理也一下子看见了,激动地说:“啊我知道了,他们跳窗跑的!为了吃霸王餐,他们跳窗跑了!” 陈央央对此不置可否:“他们欠的帐我结。多少钱?” “三千零六十八!” 陈央央吓得一个趔趄:“多……多少?” “三千零六十八,小姐。您如果有会员卡可以直接打八八折,八八折的话就是两千六百九十九。请问小姐您是刷卡还是现金,还是扫码支付?” 陈央央觉得自己进了家黑店,两个人全素零荤能吃三千零六十八?于是她要求看账单。 这家餐厅的消费水平属于中等,价格平民,菜点的确实不少,仔细一看还有几样重复,账单细细长长的一大挂,足有一米。 “这……这都是他们两个人吃的?!”陈央央竖起来的两根手指僵硬无比,满脸不可置信。 “是的,小姐。两位客人从下午四点开始进餐,中间不停地加菜加汤,期间我们还担心两位客人吃坏身体,好心提醒过几次,但他们……” “不好意思。”陈央央打断经理的解释,边熟练地掏银行卡付账,边接电话,“师傅您在哪儿呢?” “陈小姐,车停在广川大剧院,您快来吧!” “广川大剧院?他回市里了?” “我一路跟过来的,绝对错不了!” “好,我马上到!”陈央央挂断电话,拿回银行卡转身就走。 “哎小姐,”经理喊她,“您刚才不是报警了吗,你们当事人都走了警察一会儿来了我该怎么说啊?” “放心,警察不会来的!” 陈央央摆了摆手,头也不回一股风似的跑了。 而事实上,陈央央那个报警电话压根就没打出去,出了316手机信号已经满格,所以不是信号问题,她假打电话只是为了演给赵一鸣看。 从赵一鸣发现自己的手机没有信号,从他开门的动作,和想将她尽快送走的心情,陈央央便已经知道,赵一鸣遇上**烦了,虽然在她看来,这个“**烦”有点不科学的贬义性质,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赵一鸣之所以把她送走,是不想连累她。 那么他表露的痕迹如此明显,她将计就计假装离开后又安排出租车偷偷跟踪他,他是不是也早料到了呢? 陈央央招手打车,坐上出租车给赵一鸣打电话—关机。 给郝帅打电话—关机。 最后打给厌棽,却出乎意料通了,厌棽:“你在哪儿?” 陈央央愕然一瞬:“……出租车上。” 厌棽:“你若不想给他收尸,回去吧。” 说完就挂了。 收尸? 他的嗓音清凌凌的,有点温和,也没有什么不友好的成分,但陈央央听在耳中,原本笃信平静的心绪突然就躁动起来。 她想起来了,这个异常冷漠、异常没人性却假装温良的男人,正是昨晚因为水脏而不下水救人、还阻止她救人、最后趁人不备溜之大吉的月亮神。 啊呸,什么月亮神啊! 不过他心冷得完胜广寒宫的温度,称他月亮神倒也名副其实! 赵一鸣的性格有点神神叨叨她知道,郝帅的职业神秘古怪她也知道,厌棽闷在家里偷偷穿奇装异服她更亲眼所见,真不知这三个男人突然凑在一起到底想干什么? 所以,今晚这场饭局她发挥的作用只是买单,而赵一鸣才是真正和隔壁做交易的人? 所以,隔壁的把她骗来买单,又顺手把她的朋友拐走骗钱! 下一个电话打给负责跟踪的出租车司机:“师傅,车还在吗?” “在,人也一直没有下来!” “可以结束了。”陈央央说,“不过结束之前您得帮我好好回忆一下,您大概在什么路段追上的路虎车?” 那头边想边说:“好像在上跨江大桥之前吧?对,大桥之前,康安路口,路右边还竖着一块招生广告牌呢,那车开得飞快,我追了好长时间才看见车尾巴!” 跨江大桥就在前面,陈央央听着电话偏头一看,好巧不巧,车窗外正快速闪过一块巨大的蓝色广告牌,上面粗大的正楷黑体字十分醒目—天陨高中欢迎您。 天陨。 陈央央豁然开朗,挂掉电话,说:“师傅,麻烦您前面掉头去天陨县!” 天陨县因天陨湖而得名,天陨湖的来历则是因为一个古老的传说—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有天外来客忽然坠落百丈高的山顶上,硬生生把山顶砸出一个大坑,因为大坑不论涝旱终年蓄满甘甜清冽的水而远近闻名,最终发展成一处规模较大的旅游景点,雅称为天陨湖。 来时路上,陈央央已向赵一鸣的员工打电话确认过,赵一鸣今天接的客单地址,就在天陨湖景区附近的一家连锁酒店里。 陈央央跳下出租车,直奔酒店前台。 “您好,小姐!请问您要住店吗?” “哦不是,我来找一个人。今天你们酒店点名叫赵一鸣上门开锁,请问他人呢?来了没有?” “来过,不过刚刚又走了。” “去哪儿了?” “不清楚。” “那好,我要见你们店长!”陈央央的语气微微一变,她直觉今天赵一鸣开的这件东西很不一般,否则何至于点名道姓非请他这尊大老板来。 “抱歉,小姐。我们店长下班了,现在不在。” “那就把她家地址告诉我,我亲自上门拜访。” “抱歉,小姐。这属于员工的个人隐私,恕我不能。” “好。”陈央央摸出手机打电话,“我要投诉,你们酒店的管理有安全疏漏,餐具消毒不达标,卫生间有卫生死角,床单被套不干净,洗漱用品……” “哎小姐小姐!”原本镇定自若的前台终于有些慌了,酒店这一行就算样样合格,也禁不住无理取闹的顾客这样投诉曝光啊,说不定相关部门查着查着哪儿就不合格了,于是退一步说,“我可以把曲店长的私人号码给您,您觉得怎么样?” “好。” 陈央央把号码拨出去,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了,里面飘过一阵脚踩落叶的纷杂,还有一个年轻女人的回音:“喂,哪位?” “你好曲店长,我是……” 电话突然断了,很明显被人强行掐断的。 立刻回拨,关机了! 陈央央的火气顿时有点炸,但公共场合她一向矜持自律,从不轻易发作,问前台:“附近有这个时候落叶的树吗?” 前台笑了:“小姐,现在是春末初夏,南方这时落叶的树种倒是不少,像什么香椿树、女贞、黄杨树,但我们这儿是北方,照理说不可能有春末落叶的树种。” 陈央央思索一瞬,恍然! 13.逢怪事必出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落叶不一定是最近新落,如果树冠特别茂密又极不通风的地方也有保鲜落叶的可能,譬如深山老林、原始森林,而此地原始森林没有,深山老林正好有一片,而且面积不小,属于政府想开发却不知什么原因耽搁多年一直没开发成功的区域,至于曲店长的手机在深山老林为什么会有信号,大概是他们进林不深的缘故。 陈央央立刻租了辆酒店的车,就近买了几只手电,在夜色中驱车前往。 她觉得赵一鸣一定魔怔了,轻易听信郝帅的胡言乱语不说,还深更半夜带曲店长进山,最可恶的是跟她耍心眼玩失踪,连累她一个伤患空着肚子到处奔波找人。 偏偏这种事不违法乱纪,就算人民警察想插手也管不得。 车被丢在乱石小路上,陈央央纷乱的心思一定,打开一只手电,单枪匹马进了山。 “什么人?” 刚迈进山林五十步不到,前方斜对面,忽然,雪白的光束透过七横八竖的枝丫树叶打在陈央央的脸上,晃得她有点睁不开眼睛。 陈央央抬手挡着光束说:“找人的。麻烦前面那位朋友先把手电从我脸上挪开好么,眼睛都要被你晃瞎了!” “你……陈央央!”没想到前面那人居然认识自己。 光束随之移开,显然对面手电是个套头式的,刚才因为他一直盯着陈央央看,才导致光束黏在她脸上不走,而现在头套被他信手一拨,微微偏着戴了。 陈央央仍然一阵眼盲,乌七八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你是……” “同行,我是你的同行吴挚啊!”他的话声难掩兴奋和激动,快步走过来的过程中被树藤绊得一个趔趄,来到跟前先在裤管上擦了两把手,才双手握住陈央央的右手说,“幸会幸会!久仰陈记大名……” “咝~” 牵扯到肩上伤口,陈央央疼得直抽冷气,怎奈对方太热情,她一时轻也不能、重也不能,根本无法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于是条件反射性的、一叠声的说,“有伤有伤有伤轻点轻点!” 吴挚倏然松了手,“有伤!哪儿?” “肩膀。”陈央央僵着右边不敢动了,妈的,针脚好像裂了。 吴挚的手电扫过来,为了照顾伤口,陈央央今天特意穿了件没袖的瘦身T,包扎的白纱布露在外面一目了然。 “嚯,看起来伤的不轻啊!对不住了陈记,对不住对不住!”吴挚心有愧疚连忙作揖道歉,“真不是故意的,天黑没看见!那陈记,用不用我把你送出山给找个大夫瞧一下?” “不用。”陈央央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急着找人。对了,你刚从里面出来有没有看见三男一女?有一个男的穿白运动服白球鞋,长得特别漂亮。” 厌棽的外形惊世骇俗,理所当然把他重点描述一下。 吴挚摇头,“没有啊。” “谢了。” 眼睛慢慢恢复正常,陈央央的手电在葱茏黑暗中扫视一圈,瞅准一条将要成形的羊肠小道就要上山。 呼啦一下,惊起林鸟几只。 这片山林虽然遮天蔽日乱石杂陈,但并不是无人涉足之地,经常有喜欢僻静的人浅入辄止,或者喜欢惊险刺激的深入其中,也有小情侣成双成对来此地一游,钻研古木的学者采集标本,否则,陈央央的胆子再大,赵一鸣再危险,她也断然不会失去理智大半夜的孤身进山。 走出几步才发现,吴挚居然又跟了回来。 陈央央:“怎么,不放心我?” 吴挚笑:“谁不知道陈记生猛起来赛过七尺男儿呢,你一个人可以徒手斗三个歹徒,我自愧不如,不过现在你受着伤,貌似这伤因为我严重了点,我陪陪你也是应该。” “真心话?” “你觉得呢?” “我觉得,唔,你另有所图。”陈央央直言不讳地说,“是怕我抢你的功劳吧?” 吴挚又笑:“三更半夜深山老林的,这里哪有什么功劳让你抢?你想多了。” 陈央央咂了咂嘴,忍住没说话。 吴挚,《M市晚报》旗下的资深网媒记者,这个人她虽然接触不多,每次见面必在各重大新闻现场,但身为一个城市两家报社的竞争对手,她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逢怪事必出,一出必有怪事发生。 这是行内人对吴挚最客观又全面的评价,他敬业、固执、玩命、我行我素,只要认为有价值的新闻线索他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连咬八天不松口。 印象最深的是那次极限挑战运动者的意外坠亡,为了拍摄遇难者的第一现场,他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耗时三个小时爬上国内第一高的烟囱,在那里捡到一根将近一尺长的羽毛。 这羽毛形状怪异,颜色铺张华丽,绝不像现存任何鸟类身上掉下来的,一经登报舆论哗然,众人纷纷猜测遇难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怪鸟袭击才突然跌落烟囱,又或者不是怪鸟,天外神鸟也说不定。 此事一度被推送到各大新闻网站头条,连国内外知名动物学者和考古学家们都惊动了,不远千里漂洋过海的赶来,开会研讨发表见地,众说纷纭。 陈央央身上的伤丝毫不影响她行动如风的速度,再往上走,树杈枝叶越发茂密,羊肠小道渐渐没了踪迹。 “陈记!”落后七八步远的吴挚插着腰喘着气说,“前面没路了,咱回去吧?” “不行啊,我那个朋友的脑子有点一根筋,我不放心他。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吧,我再找找。”说着,陈央央扶枝过隙,穿过两棵歪七扭八的大树中间。 吴挚不抛弃,不放弃,“那先……停会儿!陈记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啊!” 陈央央乐了一声,心说姑奶奶拖着病体走这么快不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么,于是更加气喘吁吁马不停蹄,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把身后的吴挚甩了个无影无踪。 陈央央也累得够呛,实在走不动了才停下来,靠在一棵大树干上可个劲儿的喘气,一边喘,一边咒骂隔壁不长眼,连她的朋友都坑,非要趁机好好教育他们怎么乖乖做人不可。 嗯,顺便让赵一鸣也长长教训,什么阴阳八卦歪理邪说都特么骗人的,只有科学和钱,才是生存下去的硬道理。 远处“轰”的一声闷响,似乎是一棵大树被雷劈中的声音,可四周从始至终黑沉沉的一片,唯一的光源就是陈央央的手电筒了,哪有什么雷呢。 陈央央看着闷响传来的方向,心底一声冷笑,“隔壁的挺会作妖啊!” “隔壁的?谁?”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句问话,那声“雷”都没让陈央央哆嗦一下,吴挚居然做到了。 “你怎么又来了?” 吴挚用手电光束晃了晃陈央央的肩膀,“出血了。纱布我包里有,要不要重新包扎一下?” “条件?” “陈记!”吴挚的眉毛顿时双双竖了起来,“我好心帮你,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陈央央呵了一声,边动身往“雷”的方向赶,边说:“反正不是好人。别告诉我,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是观光旅游的。一周了,你没在任何平台发布任何新闻报道,难道不是在守株待兔蹲个大的?提醒一句,你蹲谁都行,千万别跟我扯上关系。” 这番话说完,吴挚好像真生气了,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跟上来,陈央央甚至还故意放慢速度等了一会儿,四周仍然是沉寂孤独的婆娑黑暗,不见吴挚的影。 终于走了。 陈央央轻轻松了口气。 相识三年,无话不谈,赵一鸣自然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可言,隔壁那一对却十分不好说了,一个吊儿郎当坑蒙拐骗,一个闭门不出奇装异服,窝边的肥肉怎么能拱手让人呢,如果非要曝光他们,那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 对,曝光他们! 叫他冷血见死不救! 叫他坑蒙拐骗不要脸! 哼,黑白无常! 陈央央一路向西披荆斩棘,肩头忽然微微一痒,她脚步不停,下意识的抬手掸了掸肩,却不料触到一种软软弹弹的东西,手电往回一打,一看,她微微一惊。 气泡! 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居然会出现一只拳头大小的透明气泡! 太诡异了! 陈央央的第一反应就是远离它,可她退一步,它也退一步,她跑起来,它也立刻加速,两者之间的距离总保持两公分远,根本甩都甩不掉。 折一根树枝想把它赶走,未等她动手,气泡自己却忽然破了。 气泡破的一刹那,空气中响起一个轻且清的男音:“醒醒。” 气泡里包着声音?! 陈央央有那么一瞬间的出神,隐约觉得这个男音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14.钱二徒弟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嘿!!” “啊!” 陈央央被唬了一跳,无需回头,她便已经闻到身后那股惹人憎恶的味道了—是郝帅恶作剧得逞的大笑,他在树上。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陈大记者的胆子居然这么小啊!一个气泡而已又不是**,至于跑得像逃命一样嘛!” 陈央央磨了磨牙,转身把手电光束晃在树上,树上的郝帅仍然一身黑衣,夜行服似的。厌棽不在,换了个同样黑衣打扮的高挑少年站在他身侧,光线不佳看不清少年容貌,但直觉性格应该不错。 那少年冷哼一声:“幼稚!”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郝帅抬手想拍身边的少年,这时光束打到,晃得他的眼睛一时难以招架,不得不暂时放弃殴打少年的行为,抬手护眼,“喂喂喂,往哪儿照呢往哪儿照呢,照坏了爷的桃花眼陈央央你赔不起!” 陈央央:“赔,我赔你一双狗眼你要不要?” 郝帅:“……” 少年噗嗤一笑,然后从树上一跃而下,身形轻灵,动作敏捷,“这位姐姐不用理他。典型的没皮没脸不可理喻,我早受够他了。” 陈央央点头:“唔,英雄所见略同。” 郝帅不以为然,很快适应了故意在脸上晃来晃去的光,跳下树说:“是是是,我不可理喻不要脸,待会儿遇到危险你们千万别求我救命,地上一躺装死拉倒!” “切,赵一鸣呢?”陈央央问。 “刚说别求我你就求……” “别废话!”陈央央说,“假惺惺请我吃饭实际骗我买单的账我先搁一边不跟你算,先把赵一鸣叫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你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郝帅无奈,用下巴点了一下身边的少年说,“不信你问这个孽徒,看我有没有把你的蓝颜知己藏起来。话说你为什么觉得赵一鸣会跟我在一起呢?他一个糙老爷们不聪明又不漂亮,我拐他做什么。” “姐姐,他没骗你,来的只有我和这个人渣,没别人了。”少年主动开口说。 “孽徒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人渣不人渣的,要叫师父懂不懂?叫师父!” 说着,郝帅又要挥拳打人,少年怎会乖乖让他打,但似乎觉得和师父动手有点大逆不道恐遭雷劈,所以他也只是左右躲躲抬手挡挡,并不还手。 陈央央想,眼前这个少年应该就是今天早上打电话给郝帅的那个钱青了,不过当时他对郝帅的态度可不是现在这副不恭不敬、甚至还有点仇视瞧不起的模样,简直唯师父是从、奉师父若神明,前后差距如此之大,想来理由只有一个— 为了一点薄面,郝帅早上在演戏而已。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来了,赵一鸣没和郝帅在一起,他在哪儿呢? 陈央央打开手机一看,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信号。 “你再打我一下我可要告诉我姐了!” “臭小子长本事了,学会威胁人了!你告去,告去!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强塞给我的!你姐在我这里算个球,有本事告你那失踪不见的爹去!”郝帅打得更起劲了。 陈央央对此无可奈何,索性放任他们不管,只问自己想知道的:“厌棽在哪儿?” 没想到一听这个问题,郝帅忽然就停了手,陈央央的手电光束定在地上,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既克制,又微恼的不答反问:“你问他干什么?” 陈央央心里笑了一声:嗯,这是听见有人关注他的恋人,吃醋了。 面上淡淡的说:“想知道赵一鸣有没有和他在一起,仅此而已。” 郝帅忽然笑了,释然道:“这样啊。哦,从餐厅出来他就一个人回家了,没有和你的赵一鸣在一起。” 陈央央了然。 这就对了,厌棽确实是个致他人生死于不顾、完全有可能冷眼旁观的人。电话里厌棽曾对她说,不想赵一鸣死就赶快回家,厌棽明明知道点什么,却什么都不做就回家了,这十分符合他的人设和风格。 可赵一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如果是一些怪力乱神反科学的事倒好办,就怕不是。 算了,还是接着找人吧。 “我知道了。”陈央央抬脚要走,刚迈出一步头顶便是一阵轻微至极的破风响,嗖的一下,是一根树枝擦着她的头皮疾速飞过。 郝帅甩着手大笑:“哈哈哈哈有意思,我才发现陈记者你的头发什么时候剪这么短了!” 陈央央牙关紧咬:“所以呢,这树枝什么意思?” “没意思。好玩。” 陈央央终于忍不了了,她现在特别想拍死他! 钱青识趣得很,立刻纵身一跃给他们腾空战场。可随之一想不妥啊,姐姐身上有伤,且是个女人,怎么看也不可能是郝帅的对手,于是他立刻又跳了回来,挡在陈央央前面说:“姐姐不要冲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咱们来日方长!” 说着,忧心忡忡看了一眼她肩上的伤。 陈央央的伤口撕裂,哪能不疼呢,前面不过在咬牙强撑而已,现在让他这么一提醒,更疼,于是只能顺水推舟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你说得对,来日方长。” 等姑奶奶养好身体,看姑奶奶不整死你! 郝帅对两人的狼狈为奸嗤之以鼻,摘下腰间垂挂的手电筒打开,说:“交代完了就赶紧干活去!” “去哪儿?” “天陨湖啊。臭小子你别跟我耍滑头不去,小心我告诉你姐!” 钱青努了努嘴,“就知道告状,没别的本事。”他或许已经忘了自己刚刚也拿告状威胁人来着。“去之前,我可不可以先把这位姐姐送出老林?” “不可以。”钱青用手电光束在林子上方不停地画圈圈,玩的不亦乐乎,“她必须一起走,省得破坏我们的计划。快别废话了,今晚十二点之前我们必须赶到天陨湖。拖一天少一万呢,你钱家小公子不在乎这点钱,我可指着这单生意养家糊口保命呢。” “还有欠我的钱。”陈央央一旁补充,“三千零六十八,一块都不能少。” 郝帅戏谑地吹一声口哨,不予理睬,手电画着圈圈开路,边走边玩。 “央央姐,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不知不觉,钱青对陈央央的称呼都改了,一下子变得亲近感十足。 陈央央觉得这孩子挺讨喜的,也就什么都不瞒他,十分亲厚地说:“他说他不知道赵一鸣在哪儿,我不信。当然你的话姐姐还是很相信的,怕就怕他连你一块瞒着。” 钱青听得连连点头,一点不避讳郝帅的存在,大吐苦水说:“央央姐,你这话说的可太对了!这么跟你说吧,我跟他一起做事也有段时间了,每次钱没看见一分,打骂不少挨,从头到尾还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让我往犄角旮旯里一杵,省心是省心,可什么也学不到啊!” “我很好奇你想跟他学什么?” “这话我也问过我爸,人渣他会什么,能教我什么,可我爸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他就突然失踪了。” “失踪?” “是啊!就他,”指的是前面的郝帅,“出现在我家第二天,我爸就留了张书信不声不响的走了。信里大概说,让我一定拜他为师,原因没说,只交代如果不拜他为师的后果—不让我继承一分家产。本来我也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家产不要就不要吧,可我姐不干啊,还拿亲情要挟我要跟我断绝姐弟关系,忒气人的!” “你以为我想天天带你这只拖油瓶?”郝帅冷不丁的插话说,“自己笨得跟什么似的,还好意思埋怨我不教你,啧啧,你可真有意思。” “那你可以不收我啊。谁知道你从我姐那儿得什么好处了,自己狗腿子一样跑来找我!” “你姐她以身相许了。” “胡说!……” “噗。”陈央央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钱青对陈央央的好感顿时一落千丈,心说,姐姐的清白被人渣调侃有这么好笑吗?就算好笑,你们同为女人就不能稍微有点同情心吗? “钱青,”陈央央忍笑说,“你放心,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 15.手机里的秘密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钱青态度张狂:“那当然了!他也配?” 郝帅觉得莫名,连画圈的速度都不由自主慢了下来,“陈央央小姐,请问这话怎么说?” “实话实说。唔,你不是那个什么嘛,怎么可能碰女人呢。” 郝帅忽然停下不走了,转过身来,手电光束垂直地面,头脸藏在黑暗里,不露情绪地问:“我为什么不可能碰女人?嗯?” “真让我说?” “说。” “你小徒弟在呢。” “他算个屁!说!” 陈央央默了默,“你不是有厌棽了么。” 郝帅:“……” 钱青一惊一乍:“厌棽?谁?难道是我师母?啊呸,我连师父都没有,哪儿来的师母!人渣你混得不赖嘛,没想到连老婆都有了,不知道哪家姑娘脑子有坑才肯嫁给你,哈哈,她的后半生着实堪忧哪!” 郝帅一脚踢在钱青的屁股上,“胡说八道什么!论辈分的话你合该称他一声‘师祖’,口无遮拦小心天谴。” 一听天谴,钱青果然捂紧了嘴巴,他似乎很信这个。 郝帅继续向前走,他的手电安分很多,不再满天满地的画圈,而是左右来回巡视,一丝不苟。 赶了一段路,钱青才悄悄凑过来问:“央央姐,厌棽到底是谁呀?你见过他吗?是不是很威风厉害?” “咳!”前面的郝帅故意发出声音。 陈央央仿若未觉的笑说:“巨威风,超厉害!钱青啊,你是没看见某人被揍得那副惨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桃花眼肿得跟两颗烂桃似的,笑死人了。” 钱青嗤嗤乐了两声,“明白明白。今天早上我还纳闷来着,两天不见他脸怎么肿了一圈,原来被师祖打的。” 这一声“师祖”他叫得很溜,其间流露着油然而生的尊敬,陈央央深觉疑惑—钱青不认郝帅这个师父,却认师祖?好奇想问,又自觉和钱青的关系尚未熟到想哪儿问哪儿的地步,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郝帅又插了一嘴:“那个什么,我和厌棽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啊。” 钱青冷哼一声:“就你也配!” 在他眼里,郝帅就算和一头母猪配对都会侮辱了母猪似的。 陈央央:“……嗯?” 郝帅:“嗯什么嗯,不是就不是。女人,脑袋不好使以后就不要乱猜,还那种关系,哼,亏你想的出来。” 陈央央不说话,使劲憋着,毕竟自己想通过郝帅找到赵一鸣,又想一举两得拆穿郝帅坑蒙拐骗的伎俩,彻底砸碎他的饭碗,跟这些相比,现在这点侮辱又算什么呢。 莽莽老林,灌木丛生,三人在其中迂回穿行许久,陈央央才后知后觉:“你们要去天陨湖?” “是啊。”钱青答。 “那为什么不走游人路线直达,非要在这儿浪费时间和体力呢?” “唔……这儿比较安全吧。” 陈央央笑了一声,“钱青,你老实告诉我,你们……不是来这儿捉鬼的吧?” “性质差不多,不过我们要捉的不是鬼,是妖法。” “错了。”郝帅拿手电晃了晃钱青的脸,“仙法,不是妖法。” 钱青撇了撇嘴,不屑和他争辩,对陈央央说:“央央姐你一定记住,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声张,更不能轻举妄动,只要不离开我超过三步,我一定保你安全。” 说着,把自己脖子上的护身符摘下来,要给陈央央戴上。 “你干什么?”郝帅一偏头,正看见这一幕,语气里满满都是不同意。 “央央姐身上有伤,还是个女人……” 不听钱青说完,郝帅的一只大手便拦住了钱青的动作,“戴回去。” 钱青偏偏和他对着干:“我的东西爱借谁借谁,你管得着吗!” “我让你戴回去!” “偏不。” “你……”君子动口不动手,郝帅是小人,直接朝钱青挥起拳头,然而拳头未及落下,密林来处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尖叫。 “啊!!!” 三人齐齐一怔,不及陈央央和钱青反应,郝帅三下两下把平安符重新戴回钱青的脖子上,还手脚麻利的打了许多个死结,“不许给她。” 说完,便神色匆匆地朝尖叫声跑去。 陈央央怒瞪郝帅的手电光束迅速远离,什么叫不许给她!给她她就会要一个小孩的东西了吗!她有这么自私不懂事吗!她的命就这么不得他重视吗! “央央姐,这……我解不下来啊!……” “别解了。” 陈央央也是一个侠肝义胆的人,听见有人遇险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乱七八糟的恩怨纠葛暂且放到一边,抬步就往回追,速度一点也不比郝帅慢。 钱青在后面追,边追边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现在这世道男多女少,所有的女孩都是养尊处优娇滴滴的小公主,陈央央如此风一样的做派无疑是一股清流,稀缺又独特。 啧啧,这小姐姐不错。 还没靠近,他们便听到一个男人又哭又笑又极度抓狂的声音,陈央央慢慢听出来了,是吴挚。 “啊啊啊停下!停下!不要坏啊!妈的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来救救我!我的手……我的手……” 陈央央一阵心惊胆战,夜色中穿林过隙,跑得更加飞快。 “央央姐你慢点!……啊小心!” 右肩的纱布被横出的树枝差点刮落,露出里面一点血肉,陈央央吃痛捂住,但速度仍然一丝不减,把身后的钱青直接给看呆了—他见过能忍痛的,却没见过这么能忍的! 哦,有一个,自家姐姐好像也可以。 “我草了!这手还是我的吗?为什么不听使唤?我的相机我的包!啊我的录音笔!!别砸别砸……也不能摔啊!!靠,踩也不行!!!窃听,我一万块钱买的窃听器啊啊啊啊!……哥们你站那儿干什么,快过来阻止我啊!打晕我也行!……” 手电被扔在一边草丛里,惨白的光束被杂乱无章的草叶几经切割,粗细不均、零零散散的斜照在近乎崩溃状态的吴挚身上,他大喊大叫,拼命想控制自己的手脚,然而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这种状况就好像中了邪。 郝帅停在五米远的地方不再靠近,由着吴挚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水杯、数据线、食物、工作证、笔记本……最后一股脑儿全倒在地上,拆完相机砸录音笔,砸完录音笔踩窃听器,最后连卫生纸也不放过,连扯带抓折腾了个七零八碎,一地狼藉。 砰。 吴挚终于消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头冷汗,圆睁着双眼惊恐至极。 “奇怪了。”郝帅抱着双臂闲闲走近,似点评,似思索,“别人都是成双成对,你单蹦一个玩得也挺嗨,唔,净给我出难题。” 后面的陈央央越过他,直奔吴挚,浅淡的血腥气随之飘过,郝帅眉头微皱,却什么也没做没说。 “吴记你怎么了?吴记?” 料是平日竞争对手,吴挚的一些工作作风她很反感,此时见到地上惊魂未定的人,也禁不住生出许多同情和关心。 吴挚直着眼睛叨叨:“……我……我的相机……资……资料……” 陈央央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吴挚略微回了些神,看着陈央央说:“相机……录音笔……毁了……全没了……” 陈央央安慰说:“没关系,东西没了可以再买,你人没事就好。” “可是资料……里面的资料……”吴挚停了停,眼睛避开陈央央,盯着一地狼藉发呆,没再说下去。 知道对自己的工作保密,看来他也没被吓傻。 陈央央轻轻松了口气,开始替他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和零件,“相机不能要了,数据线没问题,录音笔可以试着修一修,笔记本……” 已经完全解体了。 我去,没有深仇大恨怎么可能毁成这样! “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你为什么……”陈央央的眼风一扫,原地已经没有吴挚,他正弯腰翘臀的趴在地上四处乱摸,不知在找什么。 陈央央:“你找什么?” 吴挚头也不抬继续找:“手机,我的手机,里面有很多……” 话说一半,他又忽然停住不说了。 陈央央也不深问,从自己背包里翻出一只手电筒打开,递给他,“这里是盲区,没法打你手机。拿着,我帮你一起找。” “哦,好,谢……” “是这个吗?” 拨开一团密不见缝的枝叶,钱青举着一只亮屏的手机大声问。 吴挚循声看过去,神色顿时一变:“对!是是!”说着扑上去抢过来,树枝也不躲,一点也不怕伤到自己。 陈央央摇了摇头,心叹新闻工作者果然如出一辙,都把“武器”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别捡了!快离开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郝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 地上的东西已收拾得七七八八,眼看只剩下一些火腿和面包,陈央央晚饭没吃,肚皮作祟,正准备不客气的用牙齿撕开火腿填一下肚子,郝帅的大手忽然抄住她的手腕,她的手一抖,十分不幸地把火腿抖掉了。 16.天生一对的师徒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哎火腿!” “吃吃吃,就知道吃!”然后冲钱青喊,“走了走了,赶紧上山!那位朋友是上山还是下山随便你!” 吴挚刚好把手机里的重要资料检查完毕,不假思索的回:“我跟你们上山!” 郝帅不予理会,只管拖着陈央央往山上跑,陈央央还在为差点进肚子的火腿可惜,越想越饿,越跑越饿,思来想去颠来倒去只剩饿:“三千零六十八,你和你室友挺能吃啊。” 郝帅白了她一眼,“等我做完这单生意就把钱还你,放心,一分也少不了你的。” “那就好。” 陈央央应了一声,此事暂时翻篇。 似是忍耐很久,跟在后面的钱青才说:“央央姐,你……不觉得难受么?” 陈央央以为他指的是自己的伤,“有点。不过没关系,可以坚持。” 钱青咳了一声,“那个……我指的是……” “等一下!”郝帅突然停了下来,“有情况!” 众人四下张望,除了钱青很快回应他一声,“左后方!”陈央央和吴挚都是一脸茫然,各拿着一只手电狂扫,“什么?哪儿?” 郝帅浑身紧张:“钱青你断后,我带他们先走!” 陈央央:“……” 吴挚:“……” 尼玛,你可真一点也不谦虚啊! 钱青不服地嚷嚷:“哪有你这么当师父的……” “你把我当过师父吗?”郝帅先反驳,后提议,“要不这样,你叫我一声‘师父’,我让你先走?” “师父!”钱青毫不犹豫就喊了。 陈央央:“……” 吴挚:“……” 果然天造地设的一对师徒! 郝帅说话算数,侧身站立一边,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钱青颇有些洋洋自得,赶着前面二人头也不回地向山上跑去。 陈央央:“钱青,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钱青叹气:“当然有了。刚才人渣拉着你的手那么长时间你都可以忍受,我提醒过你……” “拉手算什么,”吴挚插嘴说,“像陈记这样豪爽不羁的女人,野外采访时帐篷都不知道和男人睡过多少回了,还怕拉一次小手么。” 他说的是事实,陈央央无言反驳,但听在钱青耳朵里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忽然一把揪住钱青的后衣领,迫使他停下来面对自己,凶神恶煞的说:“你说谁和男人睡过好几回!你知不知道刚才是谁帮了你!忘恩负义的家伙!” “钱青,”陈央央问,“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什么看见了什么?” “就刚才,你说左后方。” 钱青明明早就明白她的问题,仍然在打太极:“没什么,就几个泡泡而已。你刚才不是也见过么,轻轻一碰就破,没什么杀伤力。” “泡泡……有杀伤力?” 陈央央越听越迷糊,她虽然觉得这件事有点无稽,但左不过刚才郝帅和钱青的反应太过真实,让她隐约感觉不安。 被钳制的吴挚忽然一个哆嗦。 钱青的手往上抬了一些,“害怕了?害怕以后就学乖点,别特么有事没事满嘴喷大粪……” “泡泡!”吴挚的嗓音较平时尖锐了些,也不知是被揪住衣领的缘故,还是吓得,“我想起来了,我……我砸烂我东西之前也看见过一只泡泡!拳头大小,一直跟着我,沾在身上赶也赶不走!” 钱青的神色明显一滞,然后右手一松,主动就把吴挚放了,停了停,居然又退后一步,问的话也莫名其妙:“你有没有女朋友?暗恋的人也算。” “没有啊。”吴挚答的诚实。 钱青的神色又是一变,“那喜欢你的人呢?” “这……应该有吧?或许也没有。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彻头彻脑的工作狂,工作就是我最喜欢的……咦,我手机呢?怎么不见了?” 陈央央提醒他说:“有没有放进背包里?” 吴挚浑身乱翻乱找,“没有。我一直抓在手里的,刚刚明明还在,怎么……”眼睛忽然一抬,他若有所思紧盯着陈央央不放。 陈央央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你看我干什么?难道……你怀疑我拿了你的手机?” “难道不是吗?” “我没拿!” “陈记,我手机里的资料很重要,当然,如果你侥幸拿到这些资料,也非常有用!” “你这是什么话……” “哎别吵别吵!”静观片刻的钱青主动当起和事佬,分开面红耳赤的二人,和颜悦色地说,“手机丢了大家都很着急。这位朋友,随便怀疑别人偷东西是不对的,或许手机丢路上了也说不定呢,要不,我陪你回去找找?” “回去?”吴挚望一眼来处,犹豫不决,“你们不是说后面很危险吗,回去的话……” “哈哈哈哈哈,几个泡泡有什么危险的。走走走,我陪你一起去!央央姐,你在这儿等会儿别乱跑,我们找到手机马上回来!” 说着,钱青冲陈央央摆了摆手,好哥们一样搂着吴挚的脖子嘻嘻哈哈往回走,很快消失不见了。 泡泡……泡泡…… 陈央央满脑子想的都是泡泡。 她见过的那个泡泡里包着话,“醒醒。” 吴挚见过的泡泡一直跟着他,赶也赶不走,这两种现象无论如何都无法用正常来形容,难道世上真有反科学的现象?难道我的坚持错了? 陈央央左想右想不放心,决定回去看看。 此时,夜更深了,较之刚迈进老林那会儿,除了平添几分幽寂和阴森,陈央央感觉最大的变化是冷。 视线里渐渐浮起一层浅淡的白气,唔,大概起雾了吧。 她这样想着,轻轻撸了两遍胳膊增加点热量,继续往回走。 前方有光亮隐约一闪,也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她微微打了个寒颤,“谁?谁在那儿?” 树后黑影一动,走出了去而复返的吴挚,他的手电没开,整个人被浅一色的黑暗吞没着,神秘而诡异:“我。” 陈央央的心底顿时升起一丝不祥,但她贯会伪装自己,不动声色地问:“手机找到了?” “没,我怀疑是你偷了。”吴挚答的平铺直叙。 陈央央轻笑一声,“既然你认定是我,男女有别你又不能搜身,所以你想怎么办?” “交出来。” “我没偷。”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我的手机交出来。” “我也再说最后一遍,我不知道你的手机在哪儿,更没……” 不等陈央央说完,吴挚已凌空一脚踢了过来 17.我要吃肉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微微一惊,反应极快旋身闪开,那一脚错过陈央央,径直劈在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啪的一声,小树居然被一招腰斩! “嚯!牛啊!”陈央央由衷地赞叹。 不过奇怪的是,没听说吴挚是个练家子且功夫一等一的硬啊?难道战神附体了不成? “你听我解释……” “我只要手机,不听解释!” “嘿,不讲道理是吧!” “是的。” 吴挚答的干脆,打的也十分干脆,拳脚相加招招不留情,陈央央若非身上带伤,和他战个势均力敌本不成问题,可肩膀真的很疼,脚踝上的烫伤因为长时间行走又没有趿着鞋,不用想磨损一定严重不少,如今别说出招反击了,体力不支,渐渐连躲闪都难。 啪! 手电筒被吴挚一拳砸碎,周围瞬时陷入无边黑暗中。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陈央央拔腿就往山下跑! 她不知该怎么和他沟通解释,又或者说,不管怎么沟通解释也没用,刚才打斗的过程中,吴挚的几处骨骼会随着他的动作产生轻微的碎裂声,想必如此高难度的攻击已超出他身体负荷。 换而言之,吴挚不是练家子。 他攻击她,一定是被迫的。 他的脑子很有可能也是不清醒的。 陈央央从前打架几回,强敌也遇见一二,但手头都有顾忌,根本不是吴挚这种不要命无视一切的打法。 跑吧跑吧,保命要紧还是赶紧跑吧! 幸亏这条路刚刚走过两回,陈央央识路的本事极好,所以就算摸瞎狂奔也不至于一头撞死在树上,可是…… 嗒,一声微乎其微的拨动开关响,前面一道雪白的光束突然打在她的眼睛上,直接闪瞎了她的狗眼。 我去!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手电筒还是她给吴挚的呢,真是好人没好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吴记吴记,我知道你手机在哪儿!真的,我知道!” 虽然明知撒谎不是好孩子,但是,她已经成年人了。 伤口的疼自不必说,还腿脚酸软,头晕眼花,冷汗淋漓,即使才剧烈运动过,她的冷也一点没有得到缓解。 陈央央抬手护住眼睛,尽量压制自己的粗喘,等对面的反应。 而结果却是,两秒,两分钟过去了,对面完全没有反应! 好吧,能这么僵持到郝帅或者钱青来也行,不过关键是,郝帅会来吗?钱青去哪儿了? 陈央央疲软得想坐下,又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改变了这种安全格局,会吃不了兜着走。 “厌棽!” 对面不远处传来郝帅的喊声,陈央央听得头脑一懵,厌棽?哪儿? 郝帅边朝这边赶,边神神叨叨的数落:“厌棽,你手里拿的是手电筒,不是北冥珠啊,总之手电筒不能治伤救人,快放下!听见没有,放下!哎呦我去,这孽徒吃什么长大的,死沉死沉能要我老命了!” 嗒,对面恼人的光束忽然消失,“不知道。” 他居然把郝帅的一句牢骚正经八百给回答了,呵,真实诚。 不过对面是厌棽,那吴挚呢? 陈央央这个问题还没搞明白,她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 天陨县县医院的病床上,陈央央出神地注视着塑料管里的点滴,脑海里一帧帧闪过的都是行为怪诞的吴挚。 砸烂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怀疑她偷手机,极好的身手,冷漠的口气…… 认识吴挚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不找女朋友,不谈婚论嫁,三十出头的人了仍然光棍一条,家里催婚多少次理都不理,催急了他干脆来一句,“结什么婚,工作就是我的全部!” 因为这句话,人送绰号“拼命吴三郎”。 年轻的护士进来换药,陈央央的眼珠子转了转,问她:“泡泡……就小朋友平常吹的那种泡泡,不会杀人的哈?” 护士一怔,然后边换药,边微笑着说:“哪能呢,您想多了哈。好好休息。” 说完端着药盘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神经科的两位专家急匆匆赶来,让陈央央又是翻眼皮又是伸舌头,还各种测验检查,陈央央渐渐明白过来,他们这是怀疑她发烧烧坏了脑袋。 老实说,她也这么怀疑过。 不过两位专家最后给了她一个否定的医学结论。 “唉。”陈央央叹一口气,目送两位专家离开。 相较于反科学的现象,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神经病了。 “我前半生的信仰啊!” 门口人影一闪,走进一手拎饭盒,一手拎暖水瓶的郝帅,“大老远就听见你嚎了……哎哎哎,注意别碰到伤口!你也知道没脸见人了还蒙被子里面。坐起来吃饭,买饭可以,吃饭可没人伺候你。” 陈央央没动,郝帅放下饭盒和暖水瓶,过来掀她的被子,“听到没有,起来。” 陈央央一脸衰样:“你先告诉我,你昨晚想去天陨湖,是不是因为那些泡泡?” “是。” “你会驱邪?” “呵呵,不会。我就一个看风水混饭吃的俗人,没那么高大上。快起来把饭吃了,外面还很多事呢我没时间陪你在这儿耗着。要不这样,我把饭给你摆这儿,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吃。” 说着,手脚麻利地支起床上的小餐桌,把饭盒一一打开,杯子里倒满热水,然后大手朝陈央央一挥,“你慢慢吃,我忙去了先。” 饭菜的香味飘满整间病房,陈央央却一点胃口没有,一直到液体输完护士进来拔针,她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护士好心提醒她:“饭都快凉了,您多少吃点吧,对身体康复有好处。” 陈央央:“连根肉丝都没有,怎么吃?” 护士:“……” 陈央央点开手机叫外卖:“……我要吃肉。” “肉来喽!”刚要下单,门口又闪进一条人影,居然是陈思明不请自来,手里也提着两只饭盒,“胡萝卜排骨汤,清蒸鲈鱼荷叶饼,啧啧啧,都是小馋猫你的最爱呀!喂,别躺床上装死了,快起来洗手吃饭!” 陈央央骨碌一下爬起来,动作太猛差点掀翻小餐桌,肩上的伤口也被抻得一阵巨疼,一旁的护士眼疾手快扶稳她,少不了斥责几句:“伤口的针脚全部撕裂,导致中度感染引起发烧,脚踝轻度溃烂。我从医这些年就没见过你这么折腾的病人,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伤成这样还到处乱跑,就不怕小伤变大伤后患无穷吗?” 陈央央看见肉的心情格外好:“是是是,您批评的太对了!”她疼到面部扭曲,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陈思明把小餐桌上的东西清理到一边,给美食腾出大半地方。 陈思明非常理解护士的心情,无可奈何打趣说:“不用理她。她就是一只闲不住的小强,命格又臭又硬,死不了。” 护士闻言哭笑不得,却也没有再劝,转身离开了房间。 陈思明:“怎么,堂妹夫不在啊?” 陈央央的脸刷的一拉,“少给我提他。你看看他给我买的什么玩意,大白菜配小米粥,闻着就没有胃口,他是把我当牢犯养了吗,话说现在的牢饭也最少一荤一素啊,太小气。” 说着,口水直流的想下手抓排骨吃,被陈思明拍掉爪子,“等着!先洗手!换做你对我家暴,我保证大白菜小米粥也不给你买,饿死拉到。” “家暴他的不是我,是他的室友。”陈央央坐着不动,理所当然的享受起病号的待遇,静等陈思明把水盆端过来,“哎对了,你怎么来了?郝帅通知你的吗?” “是啊。”陈思明在洗手间里回,其间夹杂着哗哗的流水声,“也不知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呀,放着好好的班不上,大老远跑来伺候你这个病号。” “你婶婶会感激你的。” “算了吧,婶婶的感激方式就是给我安排相不完的亲。”水盆无处可放,陈思明只能端着水盆让陈央央洗,“我还是喜欢自由恋爱,能合就合,不合就分,不会掺进任何人际关系,就像你和郝帅这样……” “哎哎哎打住啊!我和郝帅没关系,你不要看见一个男的和我在一起就给我随便配对,况且那个郝帅挺不是人的,三番两次找我茬,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呢。知道我这一身伤怎么来的吗?是他诅咒的啊。不仅如此,他还拐走赵一鸣,害我不得不找了他们一夜!” “诅咒?你还信这个?” “以前不信,现在……”陈央央纠结一下,“也不信。” “那就好。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得相信科学。” “嗯嗯!” 陈央央洗手完毕,抓起筷子开始大吃特吃,亏了她是个“左右开工”,所以即使右肩有伤也基本不耽误用手,一顿饭吃得不亦乐乎心满意足。 “央央?” “嗳~您说!” “你刚才说你因为赵一鸣被拐走带伤找了他一夜,这么说你还对他有情?” “哥们儿情。”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陈央央对这个过度关心自己婚姻大事的堂哥也是无奈,“非要我说,我喜欢他,爱他,死也离不开他,你才……” 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一身的雪白如玉干净得晃眼睛,他的右手微抬,看样子想敲门示意。 陈央央微微一怔,“……厌……厌棽?” 18.他在嫌弃她不成?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思明是个地地道道的颜值控,老少不嫌男女不忌,一见来人,削一半的苹果立马扔到陈央央怀里,右手拿着刀就大步走过去和人家亲切握手了,前一刻的嘻哈八卦脸秒变温文尔雅好青年:“你好厌棽,我是陈思明,很高兴认识你。” 陈央央:尼玛,得亏你扔过来的不是刀! 厌棽微呆的面色稍稍一缓,低头看了眼陈思明的右手。 陈思明恍然,立刻把水果刀从右手换到左手,一脸尴尬和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 厌棽微微一笑,大方地握住陈思明的手说:“没关系。你好。” 眼观这一幕,陈央央咀嚼苹果的腮帮子忽然停住,心说这不对啊,记得赵一鸣当初也要和厌棽握手来着,厌棽当时的反应既冷淡又嫌弃,手也自然没有握成。 再看陈思明现在这双手,啧啧啧,苹果汁水渍黏腻腻的,对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简直不能直视,而厌棽居然握住了!? 握住了! 难道他根本没有洁癖,只是单纯不喜欢赵一鸣? 唔,好像也不对,洁癖应该有的,那晚他不肯下水救人,不就是因为嫌水里脏么。 “好些了吗?”厌棽的声音清凉又温柔,听起来舒服极了。 “嗯。”陈央央不认为他是来探病的,继续啃苹果吃,态度很是敷衍,“有事吗?” 厌棽默了一默,“你身上有伤,此地不宜久留,尽快随陈思明回去吧。” “回去?”陈央央笑,“我回去了赵一鸣怎么办?我可记得某人说过赵一鸣有性命之忧呢。” 厌棽微觉疑惑:“赵一鸣已经回安然酒店了,你不知道吗?” 陈央央一怔,“不,不知道啊。他什么时候回去的?我刚刚打他手机还关机来着。他和谁回去的?曲店长?” 厌棽摇头:“我只知道他上午来看过你,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陈央央想了想,“那我还是在这儿待着吧,兴许他一会儿又来看我了呢,我正好有事问他。思明把刀给我。” “还是我来吧。”陈思明对狗啃过一样的半个苹果一点也不嫌弃,接过来继续削,“央央,我觉得厌棽说的对,县级医院毕竟医疗条件有限,……” “缝了几针而已,又不是必须专家会诊的绝症,我不回。”陈央央盯着厌棽,一力坚持。 陈思明:“理是这么个理,但你一个女孩子身上留疤就不好了,尤其脚踝那块,处理不好以后穿大小鞋都有可能。” 陈央央哽了哽,“大……大小鞋?” “是啊。”陈思明和风细雨的解释,“你看看你受伤的那个部位,是不是正好在鞋的边缘,将来留疤稍大点的话,走路肯定磨脚,磨脚就得穿大鞋。像你这么注重细节又爱漂亮的女孩,你能忍受两只鞋不一样吗?如果你现在随我回市里医院,我一定找全市最好的医生为你护理,一定不让你留疤。怎么样,回吗?” “回回回!”陈央央一叠声地答,接过陈思明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不过回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陈央央看着厌棽,满脸认真的请求:“我想见见赵一鸣。厌棽,你能把他给我叫来吗?” 厌棽的面色微微一红,默了默,他说:“抱歉,我和他不熟,恐怕……” “不如这样,”陈思明笑呵呵的提议,“回市里的话正好路过安然酒店,我带你去见他怎么样?” “好啊。”陈央央答完就从床上爬了下来,“快快快,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走!” “嗯。”陈思明十分配合,三下两下收拾妥当,然后拎着东西跑出去办出院手续。 陈央央高烧刚退,床上躺着时不觉得有异,一下床便天旋地转一会儿,一迈步头又晕了晕,胸口闷闷的还有点恶心,勉强走出病房后又差点摔个跟头,身后的厌棽一直默默不语,看不见似的也不知道过来扶她一把。 这使陈央央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晚,那晚厌棽把她从水池拉回来,脚尖刚一点地他就迫不及待松了手,害她摔了个四仰八叉。 尼玛,难道他在嫌弃她不成? 还有昨晚,他一直拿手电照她是什么意思?听郝帅说,好像跟什么北冥珠有关,但现在想想,怎么感觉他在用手电充当红外线给她进行全身杀毒呢。 “厌棽?”陈央央觉得,这事很有必要向他问清楚。 “嗯。” “你昨晚为什么拿手电照我?” 厌棽想了很久,好像都快忘了有这么回事一样,“我……不知道。” “不知道?”陈央央觉得可气,厌棽看起来虽然有点呆,但给人直觉他一点都不傻,甚至智商很有可能严重超标,现在说不知道实在有点敷衍。 “哦,他说里面有北冥珠,可以治伤。” “噗!”陈央央笑了起来,这一笑头还挺疼的,只能扶墙缓一会儿再走,“郝帅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连室友都坑。不过这种话你也信么,世上如果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那要医生干什么。” 厌棽沉默,长长的眼睫微微下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算了,左不过是个脑子有点问题的人,不计较也罢。 陈央央笑够了,纵然头依然有点疼,她也不想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病号模样,迈开大步朝电梯走去,若不是她的脚踝和肩膀缠着纱布,别人一定以为厌棽才是闷闷不乐的病号呢。 二人乘上电梯来到一层,陈思明已经办完所有手续等在大厅里,“厌棽,需要搭车吗?” 厌棽点头:“需要。” 陈央央:“……”果然是个实诚人。 陈思明一副乐意效劳的嘴脸,引着二人来到露天停车场,陈央央习惯性的想坐副驾驶,却被陈思明连推带让塞进了后座,与厌棽坐在一起。 陈央央终于明白过来,她的亲堂哥这是月老大人又附体了。 “厌棽你去哪儿?”陈思明边扣安全带,边问。 “天陨湖风景区管理中心。” “好。”车子发动,平稳起步。 陈思明的车技很好,走七拐八绕的盘山公路一点问题没有,且还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给后面的陈央央,“央央不许睡啊,山里气温低,小心下车着凉。” 陈央央听得莫名其妙,心说本小姐精神极好状态极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睡着了? 她正寻思,陈思明的后半句紧随而至:“困也不能睡。实在困的话你就和厌棽聊聊天。厌棽,聊天会吗?聊什么都行,只要不让她睡着就行。嗯?” 厌棽明显有些为难,笑了笑,说:“我……” “陈思明。” “你叫我干嘛?听厌棽说。” 陈央央崩溃扶头:“陈思明你到底有多希望我早点嫁出去啊?一见男人就推销一见男人就推销,我又不是没人要的破烂货,至于搞得像快要过期的榴莲一样低价促销往外抛吗!” 车身抖了抖,“瞎说什么,我家央央长得多水灵呀,工作好,人也好,怎么会是低价促销呢。厌棽你不要误会,央央的确是个好女孩,就是心直口快了点。”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陈央央忍不住朝厌棽吼了一嗓子,吼完立马后悔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 陈央央越说越烦躁,她抓着头发搜肠刮肚想形容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是没有,这种情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现在就像一只风筝,向左向右,飞高飞低,都由旁人说的算,自己只能顺从。 可是,她明明没有理由烦躁的,没有啊! “停……停车!”陈央央捂着嘴喊,看样子是晕车想吐。 陈思明也有点慌了,这可是他入手不到两个月的新车啊,吐车上还了得,“别别别!央央你再坚持一会儿!这段是山路不让停车,前面马上就到……” “呕……” 陈央央什么都能忍,唯独这种生理反应忍不了,一口气吐了个翻江倒海干干净净。 陈思明的脸瞬时绿了:“……” 不过等陈央央擦干眼泪一看,五颜六色的呕吐物并没有吐在车上,而是一滴不溅的全部吐在一只青花瓷的大海碗里,而碗的边缘勾着一根白皙如玉的拇指。 19.好大一只碗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给。” 两根同样漂亮的手指把纸巾递过来,陈央央来不及细想,拿纸擦净嘴巴上的垢物,说:“谢谢。” “亲堂妹,你可真行呵。”陈思明的心痛到滴血,但顾及在厌棽面前的美好形象,又不得不极力克制,“呵呵,没关系。吐出来就不会太难受了吧?哦,前面有休息区,我们下去洗洗?” “也好。”答话的是厌棽。 停车开门,当陈央央手捧一只青花大碗从车里走下来时,陈思明的眼睛豁然一睁:“碗?哪儿来的?” 即使是自己吐的,陈央央也极度受不了这种气味,她用最平稳、最快的速度把碗丢进垃圾箱里,又跑到洗手间狠狠一顿搓洗,确定身上再没有那种难闻的气味了,才脸上挂着水珠走出来,“咦,厌棽呢?” 车门大敞四开,陈思明正用空气清新剂给爱车祛味,“洗手间。进去半天了还没出来,估计还在洗吧。” “唔。”陈央央应了一声,又问,“你刚才问我什么?哪来的碗?碗不是你车上的吗?” “当然不是。我连饭都不会做,车上放碗干什么?呃,会不会是厌棽的啊?” “厌棽随身带碗?” “呃……还是那么大的一只?” 二人面面相觑,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厌棽白衣款款走来时,陈央央觉得,连他身后的厕所都秒变成了人间仙境。 “厌棽,那个碗……”陈思明的手点了点远处的垃圾箱,“谢了。” 此时的厌棽看起来神清气爽,全无前一刻的郁郁寡欢:“不客气。” “那我们上车走吧。” “好。” 厌棽本以为此事翻篇,而事实上,是他小看了陈氏兄妹的八卦能力。 “厌棽,你平时都喜欢带一只碗出门吗?” “偶尔。” “厌棽,那个碗不少值钱吧?” “还行。” “厌棽你会做饭吗?” “不会。” “厌棽,那么大一只碗,你刚才把它放哪儿了?没见你提什么东西上车呢。” “……” “厌棽?” “嗯?” “放哪儿了?” “这……” 陈央央笑眯眯地看着厌棽,可厌棽的目光微微下垂,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陈央央心里笑了一声,用脚尖指了指驾驶座下面,厌棽秒懂:“你下面天天坐着一只碗,难道不知道吗?” 陈思明被问得一怔,“我坐着碗?” “啊,我想起来了!”陈央央作恍然状,手掌拍了一下驾驶座靠背,说,“前一阵我不是借你车了嘛,那天李茂南媳妇包饺子吃让李茂南给我捎一碗,我吃完饺子忘还他碗了,一直找不到呢,原来滚到你座位下面去了。唉,真是的,现在李茂南还天天追着我要碗呢。” 陈思明半信半疑:“可厌棽刚才说那只碗是他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成李茂南的了?” 厌棽咳了一声,“思明,我没说。” 陈央央立刻帮腔:“对啊,厌棽只是说他偶尔会带一只碗出门,丢掉的那只碗的价钱还行,他不会做饭……哎奇怪了,思明你发现没有,咱认识的人除了李茂南媳妇会炒几个菜,其他人好像都不会啊。” “还真是。”陈思明点头,“央央,那你就受累学一下呗,早晚要给别人当媳妇的人,饭一点不会做哪行呢。” “谁说不行,我可以找一个会做饭的男人搭伙过日子呀。” “也是。记者的手生来就是敲键盘的,做饭的确可惜。哦对了,你给报社请假了吗?催命胡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无故旷工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芃姐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早向领导打过报告了,至于准假几天,呵呵,我不知道。” “服你了。”谈话对象忽然一转,“厌棽,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一个月休几天,忙不忙啊?” 厌棽思索片刻,“好像……没有。” “好像?” “嗯,没有。”厌棽这次答的十分坚定,好像没有工作也可以是一种无上光荣似的。 于是在到达目的地之前,陈思明再也没问厌棽其他问题。 难得陈央央也安静了会儿,倚在窗玻璃上迷迷糊糊的要睡,直到一脚刹车停住,她才恍然惊醒:“老赵!!” “怎么,做噩梦了?”陈思明回过头来问。 车内空调充足,可陈央央的额角依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没。也不算噩梦,就是……就是梦见赵一鸣喊我游泳来着,可我明明记得,老赵是只旱鸭子根本不会游泳。” 陈思明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当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你这两天一直记挂他的安危,梦到反常的事也算正常。放心好了,我们这就赶回安然酒店,去看看赵一鸣到底在不在?” “好。” 说着,二人和站在车外的厌棽挥手道别,一溜烟跑不见了。 原本陈氏兄妹对赵一鸣回酒店这件事抱的希望不大,但一进酒店大厅,不仅曲店长在安然自若地接待客户,赵一鸣果然也坐在等候区悠悠喝茶呢。 “老赵!” 赵一鸣回头一看,笑说:“呦,大病号来了!来来来请坐!免费的龙井味道还行,来一杯?” 陈央央僵着半个膀子走过来,“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夜,知不知道!” 赵一鸣连忙作揖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不过我不是让你回去等吗,你吊着膀子瘸着腿的找我干什么?屁用不中,还白白受罪!” “我关心你还是我的错了?” “你没错,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走走走,茶也别坐下喝了,咱们回市里再说行吗?公司一连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先回去再说!哎,思明也来了!一块走啊?” “好啊。” 赵一鸣推推搡搡着陈央央出了酒店大厅,陈思明紧跟其后,赵一鸣的车不在,三人都坐上陈思明的车,汽车立刻发动开上下山的盘旋公路,路过天陨湖风景区管理中心,陈思明多嘴说了句:“这里的风景真心不错,哪天得空一定要来玩玩。” 赵一鸣回了句:“一堆臭石头烂泥坑而已,有什么好玩的!” “你上去过?” 赵一鸣的表情呆了呆,“啊。” 陈央央怪异地斜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和谁?” “呃……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停车!” 陈思明毫不犹豫一脚油门踩下去,“怎么了央央?” “他不是赵一鸣。” 20.红雾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思明惊愕地看向赵一鸣那张同样惊愕的脸,笑说:“央央你怎么了?他就是赵一鸣呀。过来我看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央央让开他的触摸,指着赵一鸣说:“你是吴挚,对不对?骗我们回市里根本不是你的本意,你是被人胁迫的,对不对?” 赵一鸣的脸顿时一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陈思明直接傻了眼,这这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一个所以然来。 陈央央捧住“赵一鸣”的脸,左看右看乱摸一气,可他的脸边边角角严丝合缝,根本没有电视剧里说的那种人皮面具。 “好了好了!”“赵一鸣”被抠的心烦意乱,推开陈央央的手说,“没错,我是吴挚。陈记你想听实话吗?” “废话!” “赵一鸣昨晚掉湖里了!” 陈央央忽然一个寒颤:“你……你说什么?” “昨天晚上你发烧昏厥之后,我们兵分两路,厌棽和郝帅去了山顶天陨湖,我和钱青下山送你去医院,最后结果就是这样,监控拍到赵一鸣失足掉进湖里,现场没有任何可疑人员,自杀他杀未知,赵一鸣生死未卜,现在出事的景区被暂时谢客打捞遇害者……” “人都没找到,狗屁的遇害者啊!”陈央央哑声骂道。 “央央你还好吗?央央?”陈思明显然也被吓到了。 陈央央的状态看起来很差,脸色苍白,眼神飘来飘去的也不知在找什么,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把……把你手机给我看看。” “赵一鸣”摇头,“手机不在我这儿,昨晚就被警察收走了。” “那……那你手机里……” “昨晚天陨湖出现异常,浅浅的一层红光浮满整个湖面,有点像……呃,起雾,血红色的雾!全程都被我的手机给拍了下来。不过陈记,我当时真没发现周围有人,也没看见赵一鸣出现在现场,真的,那红雾出现的太突然了,消失的也突然,前后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手机里的东西又千真万确存在,我当时真的……真的只认为这是一条有价值的新闻,真没想到事后会有人坠湖!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会……” 说到最后,“赵一鸣”的脸上写满了纠结、悔恨和痛苦,而这也使陈央央瞬间意识到,任何负面情绪都不能解决问题,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平复心情,恢复冷静。 冷静,冷静,冷静…… “陈思明。” “哎,我在我在!咳……央央你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我,我没有和你家隔壁串通,真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些事情,你和赵一鸣之间的感情我最清楚,他如果有危险,别说脚踝磨破一点皮,就算你整条腿瘸了我也干不出阻止你见朋友的事!” 不过陈央央根本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在想,赵一鸣出了这么大的事,郝帅和厌棽千方百计的欺瞒她到底因为什么? “拐回去,去天陨湖。” 三人买票,坐缆车直达山顶,大部分的景区依然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只有天陨湖东南一角拉起了红色的警戒线,急救人员、打捞队、警员穿梭其间,气氛沉痛又繁忙。 赵一鸣无父无母,从小被爷爷带大,而爷爷在两年前已经重病过世,赵一鸣才继承爷爷的产业,成为公司的新任老板。 此时,公司的几位元老级人物都在,且与陈央央颇熟,几番谈话中得知整个事件过程与吴挚所说基本无二,不过令她不解的是,几位元老对“赵一鸣”视若无睹的态度。 然后陈思明悄悄凑她耳边说:“我怀疑我们中了巫术。” 陈央央诧异地看他一眼,“连你都开始信这个了?陈思明,你可是位医生呢,还是位连读七年的医学博士,医生只能相信医学好么。” 陈思明表示无奈:“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在别人眼中吴挚是吴挚,而在我们眼中他就变成了赵一鸣,这不是巫术中的迷魂术么,或者是催眠术?唔,反正以我的医学知识暂时无法解释。” “那就去问问当事人啊。” “别开玩笑了。”陈思明用下巴点了点坐在石块上不言不语的吴挚,“你没发现他有点奇怪吗?” 陈央央细细端详吴挚一会儿,“……**静了?” “换句话说是职业病突然没了。我记得关于吴挚,你们行内有句传言,叫‘逢怪事必出,一出必有怪事发生。’有一次吴挚碰巧在行凶现场,都被警察定义为犯罪嫌疑人了,他还拿着相机拍各种方位的现场。像这么一个彻头彻脑的工作狂,怎么会因为无意中拍到几张照片就失魂落魄成这样?再说了,赵一鸣坠湖在后半夜,他的照片拍在前半夜,可以说赵一鸣坠湖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他至于么?” 陈央央默了默,问:“你来这里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郝帅呀。他只说你伤势加重让我接你回去,其他什么都没说。” 陈央央了然:“那这样吧,你去找郝帅,我去找厌棽。我觉得事情根源一定在他们身上,或许找到他们,所有怪事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不好。你现在受着伤,没准高烧还得反复几次,我不放心你。”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央央,你是记者,我是医生,我们为什么要越俎代庖做警察的工作呢?警察就在那边,我们去告诉他们好不好?” 陈央央忽然抬头看着陈思明,一时心情难表。 陈思明宠溺的摸了摸陈央央的头,笑说:“心思都写脸上了,傻丫头。” 陈央央承认,她的确不想让警察知道更多的事,但这种想法只为了跟郝帅那个未达成一致的合作— 他保赵一鸣的性命,她替他保密厌棽的怪诞,当时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可是现在,赵一鸣坠湖生死不知,她再也不敢把好友的生死全部寄托在“科学”二字上了,既然隔壁行为怪诞,那就索性让他们怪下去吧,如果这样能使赵一鸣“奇迹复生”,何乐而不为呢? 或许,这就是心怀侥幸。 也或许,是赵一鸣生还的一丝希望。 陈央央做了个深呼吸:“好吧,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没意见。” “你认真的?” “认真的。” “好。” 陈思明拍了拍陈央央的肩,转身朝不远处的警察队长走去,陈央央不以为然,和吴挚并肩坐在湖边大石上,徐声笑说:“控制你的不止一个人,对吧?” 21.我要你好不好?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吴挚的神情一直慌乱而茫然,听见这句,他才陡然一惊:“……你说什么?什么控制?!” 陈央央再无半点沉痛之色,放低嗓音,和知己好友聊天一样笑说:“赵一鸣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仗义,好面儿,从来不肯连累别人,如果不是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麻烦,他绝不会一路漏洞百出,纠结要不要把我牵扯进来。但不管什么原因,我最终还是来了。” 吴挚垂下的目光呆滞,似乎连说话都不能了。 陈央央笑了笑,说:“看来老赵想请我游泳的心是真的。” 余音未落,陈央央的身子忽然一个后仰,啪的一阵水花四溅,她整个人瞬间砸进了湖里。 巨大的响声惊动湖边众人,领队一声命令,专业打捞队立刻展开全员营救。 正忿忿不平朝陈央央走来的陈思明呆了一呆,嗓子眼里那句“妈的他们都不信我还建议我看神经科”的话硬生生卡住,直到被人从后面慌慌张张撞了一下,他才幡然回神,尖叫一声:“央央你怎么这么傻啊,怎么能为爱殉情呢!央央!!!” 众人立刻一拥而上,将急于跳湖救人的陈思明拉住,湖边一片人仰马翻。 吴挚恍然一个激灵,如大梦初醒,可最近一天发生的事,他已忘得七七八八。 陈央央认为这是一场豪赌! 拿自己的命赌赵一鸣的,或者说,拿科学赌荒诞! 躺进湖里的一刹那,她的大脑空白到近乎麻木,水下的窒息和压力随之而来,她擅长游泳,此时却不能尽情发挥所长,只能由着身子不停的下坠。 湖里陆陆续续的跳下救援人员,陈央央透过波纹粼粼看得一清二楚,可奇怪的是,他们明明从她的身边擦过,却瞎了一样看不见她,更触摸不到她。 陈央央笑了一下,她觉得她赌赢了! 哈哈! 纤瘦的身子一扭,她翻了个身,鱼公主一样摆动四肢朝湖底深处游去。 水质清澈寒凉,所视之处空无一物,水底的压力越来越大,她一口气憋的老长,可终究抵不住时间和深度,又来不及,或者不能往上返回,渐渐鼓得双腮涨疼,头脑发蒙。 泡沫剧每到这时都会出现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主吧,男主一定会爱上女主吧,然后男主会为女主渡气,女主感激之下以身相许,最后他们相识深爱,结婚生子…… 陈央央发誓,如果这时有人救活她,不管男女老少公的母的她都嫁,不怕累、不怕疼、不怕身材走形给他生一大群猴子,因为世上真的没有比将要淹死的一刹那更令人心生恐惧了。 尼玛,原来泡沫剧都是骗人的! 陈央央忽然想起来,跳湖匆忙,她忘记写遗嘱了…… 这次睡的时间有点长,像梦,又像真实发生过的,她梦见和两名长袍长发的男子相依相伴很多年。 他们于大漠奔跑,草原纵马,江湖泛舟,闹市追逐,乱世里行侠仗义,盛世中隐姓埋名,忽然一片轻而软的白衣拂过她的面颊,隐约透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她微微皱一下眉头,醒了。 睁眼是恍恍惚惚的一片白,头晕目眩还伴着严重的耳鸣,她慢慢看清楚了,这里是医院。 房门忽然被大力推开,踉踉跄跄跑进来一个人,他嘴里喊什么她听不清,只觉得他抓的她胳膊好疼,晃得她更晕,疼着晕着,她很快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自然醒。 说穿了,其实是饿醒的。 胡萝卜排骨汤浓醇香甜,眼睛还没睁开,她嘴巴就轻轻吧唧了一下,“……我要……吃肉。” 床边的赵一鸣闻声看过来,四目相对,空气一时凝固,下一刻,赵一鸣忽然张开双臂,连被褥带陈央央一起拥进了怀里。 “死老陈,”他说,“阎王不要你,我要你好不好?” 陈央央全身麻木,头脑发昏:“也好。你敢娶,我就敢嫁。” 七天后出院回家。 家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居然比天天住人还干净整洁。 “你收拾的?” 赵一鸣边往房里搬东西,边回:“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有这好本事!花两百块钱请的钟点工!” 陈央央换下拖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身子一歪顺势躺下,全身团成一个球,懒洋洋的再也不想动了。 “饿了吗?饿了我叫外卖。” 陈央央摇头,“天天外卖,早就吃腻了。老赵,你想跟我过是真心的吧?” “当然。” “那你学做饭吧。我对吃的要求很低,咸的,淡的,麻的,辣的都无所谓,只要顿顿有肉就行。” 赵一鸣抬手打开电视机,“做饭不是女人的事么,你让我学?” “你比我聪明呀,学起来应该也比我快吧。再说了,你是压榨劳动力的老板,我是饱受压榨的劳动力,你个资本家也该为我们劳动人民受一受苦了,要不上天多不公平。” 赵一鸣的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考虑一下。”转身钻进洗手间,不过门刚关上忽又打开了,“老陈,劝你不要抱的希望太大,我生菜球和绿甘蓝都分不清,学做饭……呵呵。” 门再次被关上,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生菜球?绿甘蓝?呵呵,我也分不清。 陈央央拿起遥控器切台—午间新闻。 追电视剧的时代早已成为过去式,满打满算,她大概有七八年没正儿八经看过电视剧了,不过影院她经常惠顾,看热门的欧美大片和各种贺岁档是她的最爱,她喜欢短而精悍或者富有视觉冲击力的影片,因为每次观影之后都会令她血脉喷张干劲十足。 嗯,她偏爱富有激情的生活节奏。 叮—咚! 有人按门铃。 “老赵开门!”不知是身体缘故,还是这几天懒惰成瘾的心理作祟,反正除了嘴巴,陈央央哪儿也不想动。 “我洗澡了,你去开!”赵一鸣嚷。 “在我家洗澡?呃,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饿死我了。” 陈央央嘟嘟囔囔着,趿上拖鞋有气无力的走到门前,先拨开猫眼看了一下—呦,这不是失踪多日的隔壁嘛! 门打开,门外的郝帅好一张热情非常的脸:“嗨~” 22.我们分手吧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侧身倚着门框,也不请他进去,“你来干什么?又是还钱的?” 郝帅干笑几声,“这不是听说你受伤了嘛,我特意过来看看。” “哈哈,是吗?”陈央央配合的笑了两声,扫一眼他那空空荡荡的两只手说,“你说你来就来吧,也不提点东西!” 郝帅:“……” “老陈帮我拿套衣服!”赵一鸣喊。 “我家怎么会有你衣服呢?你凑合一下穿脏的吧好吗!” “不行!那我不是白洗了!” “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刚出重症监护室的病号,你总不能让我下楼给你买吧!” “那就打电话让**店送!特快加急,钱不是问题!” “好,你等着啊!” 陈央央手里正好捏着手机,边低头百度最近的服装店,边说:“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打电话了,再见。” “哎等等等等!”郝帅用手掌抵住门说,“买什么衣服呀,我家里多的是拿一套借他不就行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拿!别关门啊!” 陈央央耸了耸肩,“可以呀。” 反正又不花钱,再说还能省三毛电话费呢。 郝帅来去如风,很快把一个精致大方的纸质购物袋塞陈央央手里,“拿去穿,别客气!” “新的?” “新的,一次没穿!” “这么大方。”陈央央拨开袋口一看,里面白花花的两件套装,眉头不由得一皱,“厌棽的?” “他的也没关系,反正都是我花钱买的。你快给里面那位送进去吧,别让人家等着急了!” “哦。”陈央央应着,回手要关门。 郝帅再次用手掌抵住,“那个,不请我进去坐坐?” 陈央央想了想,“你还欠我钱呢。” “我进去坐坐和欠你钱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但是我不想。” 啪,二话不说直接把门关了。 陈央央把衣服递进洗手间,窝回沙发里继续看新闻,一条二十岁小伙爱上六十岁大妈的新闻还没播完,门铃又响了。 “谁啊这是。” 陈央央颇有些烦躁的说,愈发不想动了。 住院期间,有交情有来往的亲朋好友都已经探望过她了,没道理还有这么不懂事的跑人家里来叨扰休养。 洗手间的门适时打开,赵一鸣:“你别动了,我去看看。” 陈央央哦了一声,继续闭着眼睛听新闻。 她有一种预感,来的一定还是隔壁。 果不其然,赵一鸣在猫眼里瞅了一眼,连门都没开,直接就拐了回来,“想好吃什么了吗?没想好赶紧想,一会儿该进点餐高峰了,送餐又慢态度又差,快想。” 门铃依然响个不停。 陈央央上嘴唇碰着下嘴唇说:“联纺街的老鸭汤和泡馍吧。实在不知道吃什么了,没胃口。” “好。点一份啊,我得马上走了,公司有事。” “嗯。走的时候顺便把门外清理干净。感谢。” “没问题!有事打我电话!” “好,不送。” 赵一鸣摘下衣帽架上的钥匙刚要开门,手停在门把手上一会儿,忽然又折了回来,“忘了件事。” “嗯?” 陈央央还没来得及睁眼,额上便落下轻浅的一个吻,她微微一惊,实在没想到他忘的事是这个,心里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滋味,干脆连眼睛也不睁了,“快走吧。” “你不该还我一个吗?” “什么?”明知故问。 “废话,当然是吻了。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依依惜别,你吻我来我吻你,要不怎么算情侣呢?” “我不看电视剧。” “书里也这么写啊!” “书也不看。” “那,电影总该看吧,罗密欧与朱丽叶,暮光之城,杀手不哭……” “赵一鸣。” “干嘛?” “我们分手吧。” “同意!” 陈央央眼睛依然不睁,抬手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赶紧滚。” “遵命!”赵一鸣笑嘻嘻直起了身子,心满意足一身轻松的开门滚了。 唉,他们两个果然不适合恋爱。 赵一鸣自身条件不错,想找的是温婉大方贤妻良母居家型,陈央央的条件也还行,只不过赵一鸣想要的她恰巧一样没有,二人做同甘共苦的兄弟响当当,做情侣简直像乱搞同性关系,气氛尴尬得要命。 话说,当时她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了呢? 咣当! 门板的外面被撞了一下,听着就觉得骨头很疼。 陈央央切了个音乐台,把电视的声音调大,直到盖过外面的叮叮当当声,才扔掉遥控器,抱起靠枕想眯一会儿。 两支歌曲衔接的空档,外面响起开门声,是同一楼层的李阿姨尖叫:“呀,怎么打起来了?快别打了,你看头都流血了啊!” 流血? 唔,老赵做的有点过分了。 陈央央躺不住了,起身走过去开门,声音微哑又漫不经心的:“老赵差不多就得……老赵!!” 陈央央万万没想到,刚才叮叮当当挨揍的居然是赵一鸣,头破血流的也是赵一鸣! 她跑过去想拉开二人,可赵一鸣似乎被揍急了眼,碗粗的胳膊抡起来无意间扫中了陈央央的肩膀。 “唔!”陈央央吃痛,闷哼一声。 “呀!央央你没事吧?央央!”李阿姨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宽体胖力气挺大,一下子就把陈央央扶住了。 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终于发觉异常,不约而同停了手,郝帅往这边快走两步忽然停住,赵一鸣从一而终地大步走过来,“老陈!?” “没事没事!”陈央央脸色微白地摆了摆手,“死不了。大概伤口又裂了。”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李阿姨语重心长地叹气说,“谈恋爱也能谈出人命来,真是太胡闹了!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谁有车,赶快送央央去医院啊!” “不用不用!”陈央央忙说,“我刚从那鬼地方爬出来,可不想这么快又爬回去。李阿姨您回吧,我没事。老赵,给思明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问题应该不大。” 赵一鸣的脸比陈央央还白,“这样……真的行吗?” “我说行就行。” “哦,好!我这就打!”说完,走一边打电话去了。 李阿姨也是个热心肠,非要坚持把陈央央扶回屋里躺下,又喋喋不休地提醒陈央央世道险恶交友须谨慎,直到赵一鸣打完电话走进来,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23.我对你过敏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赵一鸣的右脸颊出血,好在出血点不大,此时已经结痂了,他对误伤陈央央自责不已,此时小心翼翼到递杯水喝都唯恐烫着她,但嘴上依旧挺损:“你就作死吧。伤口裂一次两次还不够,非要凑个吉利数才行。你牛,看你落个大伤疤怎么嫁人!” 陈央央捧着水杯不喝,吹气玩:“要你管。反正你又不娶我。” “我敢娶,你敢嫁吗?” “你敢娶,我就……” “嫁吗?” 陈央央翻他一个大白眼,“不嫁。” “那不就得了。所以老陈,你以后不要总拿这事揶揄我,有意思么。我们倒是可以凑合凑合,关键你……” “我打断一下。”卧室门口,一只男人的手托着一盆仙人球从门框一侧伸出来,“请问房子主人,这仙人球是你的吗?” 赵一鸣看见这只揍过自己的手就恨得牙痒痒,“孙子,擅入民宅犯法你知道不?” “我来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了?说我擅入民宅犯法,她偷我东西还犯法呢。”他还有理了! “你的东西怎么会在别人家里?把仙人球放下,滚出去。”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她偷我的。不信你问她,这仙人球哪儿来的?” “不就一盆花么,老子就当砸中狗头了!带上它滚!” “切,手下败将,滚就滚。”手往回一缩,真的要走。 “等一下!”陈央央忽然出声喊住他,“你说仙人球是你的,有什么证据?” “我的就是我的,这个还需要证据?不跟你们磨嘴皮子玩了,回去了。”说着,爱答不理的又要走。 “你是来找我借钱的吧?我借!”陈央央咬了咬牙,说。 门口的仙人球慢慢缩了回去,下一刻,仙人球和郝帅同框出现在卧室门口,画风一半流气,一半清新:“这么痛快,条件?” “仙人球卖给我!”陈央央不假思索地说,“想借多少钱,只要我有一定借给你!不限归还日期,没有利息!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旁的赵一鸣简直要气炸了,“老陈你搞清楚,他刚刚打过……去他妈的,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老陈你疯了吗?就这么一盆普普通通的花,值吗?” 陈央央拍拍他的手背,轻声安抚:“老赵你别急,我待会儿再给你解释。” 赵一鸣气得直翻白眼,双手叉腰,无可奈何,只不停地重复:“好,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那什么,你们慢慢聊着,我去外面等!” 赵一鸣撞到郝帅的肩膀也不回头,气呼呼的走到连接客厅的阳台上接电话,火气巨大:“妈的我说多少遍了!别再打电话烦我!现在回不去!回不去!!……” 郝帅站在门口不进来,开门见山的说:“我想借的钱不多,两万,有没有?” 陈央央点头:“可以。你想好了,钱一转给你,仙人球从此就是我的了,我想扔想送人都是我的事,你无权干涉。” “那当然了!” “签合同,按手印。” “没问题!” 两人都是爽快人,陈央央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纸笔递给他,“我手臂不方便,我说你写。” “OK!” 郝帅接过纸笔又立刻退回到门口,末了,手指还在鼻子下面扇了两下,明显在嫌弃什么。 陈央央轻轻嗅了嗅鼻子,卧室空气清新,没喷香水,窗户敞着,还一直开着净化器,没闻到什么异味啊! “你这什么意思!” “哦,过敏。” 好吧,这或许是个理由。 “前面就照我刚才说的写,后面再加一条,”陈央央捧着白瓷水杯,抿了口水,说,“以后除了还钱,没事不要惹我,最好见了我绕道走。可以吗?” “就这个?” “就这个。” 郝帅舒了口长长的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加一条‘必须娶你’呢。” 陈央央被水呛了一下,咳嗽不止,肩膀上的伤口也随着一抽一抽的疼,“……写完了吗?写完签字按手印,拿过来。” “印泥呢?” “客厅茶几第二层左数第一个抽屉里,你自己去拿吧。” “哦。” 郝帅朝外面探了探头,见赵一鸣还在阳台上黑罗刹一样打电话,一溜烟儿跑了个来回拿到印泥,陈央央不免有些疑惑,问他:“他不是打不过你吗,你还怕他?” 郝帅趴在门框上按手印,“你家家具挺贵吧?我怕打起来全毁了,赔不起。” 陈央央:“……” “好了。”郝帅把纸笔递还陈央央,一如上次那样立刻返回到门口,“你看一下还有什么补充,有补充我也不加了,就这些,你看着办吧!” 尼玛,那你还问我干嘛? 人都说“字如其人”,但郝帅的字一点也不像他本人,整张字迹苍劲有力龙马精神,不管横看竖看都很有几分书法大家的风范,一眼便惊艳了陈央央。 “呵,字不赖嘛!” 郝帅腆着脸也不搭腔,似乎受惯了此类褒奖和赞赏,一副宠辱不惊的文人做派。 陈央央把纸折叠一下,收起来,“说吧,银行卡号多少?还是微信支付宝?” “随便。” “那就微信吧。” 扫码,转账成功。 郝帅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别也不道,转身就往外走,走出去几步忽又跑回来,扒着门框神秘兮兮地问陈央央:“知道我对什么过敏吗?” “不知道。” “对你。”郝帅一改一本正经的谈判姿态,满脸坏笑的答,“陈央央你知道吗,我一近你五步之内就浑身难受,过敏一样难受!” “去死!” 陈央央一个枕头摔了过去,可郝帅反应极快,哈哈大笑着撒腿就跑,眨眼就没了踪影,枕头竟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一片! 赵一鸣听见响动,立刻挂掉电话赶过来,“怎么了老赵?是不是隔壁那个王八蛋又欺骗你了!” “没有。”陈央央早就知道郝帅什么德性,怎么会闲得跟他生气,语气很快平复下来,说,“老赵你过来,我有东西送你。” 24.怪球配怪人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赵一鸣似有所觉的盯着地上那盆仙人球,“不会是它吧?” “就是它。” “你跟我开什么洪荒玩笑!”赵一鸣要抓狂,“你花两万块从那个王八蛋手里买一盆花送我?老陈,想对我表白,咱买玫瑰好不好,为什么一定是它呢?” “不是买,钱他得还。”陈央央的身体已大致无恙,只是肩膀不宜多动,她下了床,蹲在仙人球面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说:“老赵,我怀疑这花它有灵性。” 赵一鸣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你这不废话么,万物皆有灵……” “老赵,盆还是捡来的那个盆,但球已经不是一颗了,而是分成两颗。”陈央央手指着仙人球,抬起一张无措又迷惑的脸,问他,“老赵你告诉我,是不是两颗?” 赵一鸣所有的怒气和不正经在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他想起来了,那天陈央央把它从门口捡回来时确实是一颗球,而现在变成两颗,不是正常生长出一颗小的,而是两颗仙人球并排长在盆里,大小几乎相同。 “两颗,没错。但会不会是郝帅对它做过手脚?……” 陈央央摇头,“那天晚上我着急救人把它扔在一边,摔断好几根漂亮的大刺,现在几根断刺就长在这两颗球上,”指给他看,“这颗球上两根,这颗球上五根,断刺的排列位置也几乎一模一样。错不了。” “就因为它一分为二了,所以你认为它有灵性?所以你花高价买来把它送给我?” “唔,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你为什么觉得它很适合我呢?或者应该这么问,老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才觉得一颗怪球和我很适合?” 陈央央默了默,“老赵,你不是普通人吧?” 赵一鸣一怔,“我怎么就不是普通人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信普通人不信的东西,比如卦象和符咒。你有高超的开锁技能,唔,我一直想问你,曲店长指名道姓让你开的究竟是什么?不过你可能不会告诉我吧。你坠湖十几个小时不死,虽然你对外解释说,你从很远的湖边早就爬上来了,但是怎么办呢,我一点都不信。” “老陈你等等,等等,你……你让我捋捋,让我捋捋。……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怪球配怪人,理所当然是吗?唔,你又在讽刺我?” 赵一鸣拍着脑门,语无伦次地打断陈央央的长篇质疑,缓了一会儿,才尽量坚定的、诚恳的、连贯的说,“首先我告诉你,老陈,我确实是一个普通人。如果非要在我身上找到一点不普通的地方,那就是我的爷爷……我的爷爷你见过一次吧?挺好相处的一位老人家,但他的背景有点悬— 他是擅长机关暗器设计的后人,几百年一脉单传。但具体哪个家族的我不清楚,爷爷年纪大了也记不清了。呃……好吧,我只知道这些,现在都告诉你了。 至于你说我信卦象符咒,其实现在信这个的人蛮多的啊,比如风水大师、道家学派,佛教徒也有一小部分,这都很正常啊。不过曲店长让我开的东西我确实不能说,这属于客户隐私。” “湖底呢?有什么?” 赵一鸣很配合、很认真的回忆,“什么都没有吧?就一堆大大小小的白色泡沫,后来我一口气喘岔差点憋过去,反正最后迷迷糊糊就从湖里爬上来了,至于自己爬的,还是被人救的,唔,我记不清了。” 两人正一问一答的对话,外面门没关,走进去而复返的李阿姨,她指着赵一鸣兴奋非常地说:“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就是新闻里说的那个奇迹生还的小伙子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家都在传你是莲花童子转世,哎你到底是不是呀?是不是呀?” 赵一鸣干干笑了两声,“阿姨,您觉得我像吗?” 李阿姨将赵一鸣浑身上下打量一遍,然后认认真真的点头:“像,挺像的。” 赵一鸣顿时无言以对,他三言两句把李阿姨打发回去,然后机器人一样对陈央央说:“地球果然不适合我,哼,你们这群外星人。” 陈央央被他逗乐,笑骂一句“无聊!”心里不停地开导自己说:赵一鸣神神叨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突然这么怀疑自己的朋友真的好么。冷静吧陈央央,不要被隔壁影响,不要以为行为荒诞的都不是普通人,这逻辑太牵强,太无稽,说不通说不通说不通…… 陈思明一个小时后姗姗来迟,当时老鸭汤和泡馍都已经被陈央央给消灭干净,赵一鸣直到陈思明下结论说,“裂口不到半公分,问题不大。”才挥挥手与二人告别。 陈央央:“老赵,仙人球你还拿不拿了?” “怪球不适合我,下次说吧!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回头我考虑清楚再告诉你!” 啪,房门敞了半天,终于有人给关上了。 陈思明的脸上露出媒婆笑:“求婚了?” “分了。”陈央央说,“刚分的。” “唉,可惜了。”陈思明嘴上说可惜,其实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遗憾,边替她处理伤口边说,“央央,或许你应该调整一下择偶标准了,什么六块腹肌呀小麦肤色呀咱统统可以不要,就找一个踏踏实实、一心一意对你好的男人不行么?” “我的标准本来就是‘踏踏实实、一心一意’,不过这才是最难的。如今这世道没有兵荒马乱没有饿殍遍野,男人们都太潇洒安逸了,一个个恨不得天天搂八个老婆睡觉,往哪儿找一心一意的男人去啊。” “你不要受你姐的婚姻影响……” “可我身边结了婚的亲戚朋友都是这种人。” “李茂南不是挺好的嘛?” “因为他不肯刮掉胡子,女人们嫌不美观,没人跟他。” “呃……好吧。” 陈思明无奈的摇了摇头,反正每次不管他说哪个已婚本分的男人,陈央央总能鸡蛋里挑骨头的找出他们的“瑕疵”加以放大,最后归属成他们没有婚外情的致命理由。 “我才多大啊,你替我瞎着什么急!”陈央央笑骂。 “年龄不是问题,主要是你性格……”陈思明叹一口气,没说下去。 说实话,他总感觉陈央央想法挺大的,这辈子根本没打算恋爱结婚,从小到大她连暗恋的男生都没有一个,也不知到底是她眼光高,还是她接触的男生资质都低。 这也是陈央央的母亲最担心的问题,所以才拜托陈思明天天旁敲侧击刺激陈央央,不过一直以来收效甚微。 下午有台手术,所以陈思明也没能陪她太久,处理完伤口又东扯西拉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于是下午还没过半,不到一百平米的房里就只剩陈央央一个人了,不用随时待命采访,没有稿件要赶,无所事事,不习惯又无聊至极。 陈央央往沙发里一倒,来回切换着电视频道,乏善可陈的节目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趣,越换越烦躁,所有人都在外忙碌,只有她一个人闲置的感觉非常不好,或许因为“同病相怜”,她忽然想起了隔壁的厌棽。 听他说,他没有工作来着。 不知他一个人在家做什么了? 叮咚!有人来了。 陈央央心里小小雀跃一下,会不会是“想曹操,曹操就到”的厌棽呢? 25.虐病号!撒狗粮!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推开门,门外是李茂南的老婆杨雯,手里大包小包的都是蔬菜瓜果,看起来新鲜极了。 “嫂子?” “央央,我来看你啦!”杨雯爱笑,尤其跟人打招呼的时候,两个小酒窝浅浅一露,恬静又温柔。 “欢迎欢迎!来嫂子,快请进!” 陈央央开玩笑分人,对于这种清新美丽的小姐姐,她向来都是安静本分,老实做人。 “嫂子今天没上班吗?” “上了,下午早走了一会儿。”杨雯和别人合伙开了家幼儿园,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她一边往厨房放东西,一边说,“你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我和老李商量了一下,决定我搬过来住几天,等你身体好点了再走。” 陈央央受宠若惊:“这怎么行呢嫂子!我可不能害你们恩爱小两口分居啊,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罪人我不当!再说我只是一条胳膊不方便而已,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 “这罪人你当定了!” 人未到,声先至。李茂南拉着一个特大号行李箱,还提着几只特大号超市购物袋笨重不堪的走进来,“你住院时有陈思明和赵一鸣管你,出了院他们可就分身乏术喽,我们两口子不管谁管。老陈你别接手了,小心伤口!” 陈央央绕过两手提东西的李茂南,走到门口说:“我关门。” 李茂南:“……好吧,怪我自作多情了。哎雯雯你过来看一下,螃蟹往哪儿放啊?冷冻还是冷藏?” 杨雯在厨房里笑着回:“别放冰箱里了,肉会老。拿个盆喂点水,咱们晚上就吃!” “嗳,好!罗非鱼呢?” “也放水盆里,晚上一块吃!” “牛骨晚上吃不吃?” “牛骨明天和山药熬汤喝,今天不吃!” “呀,还有肉馅呢!雯雯你想包饺子是吗?猪肉大葱的好吃,我喜欢!” “不是。汆丸子!” 陈央央站一旁帮不上忙,寻思好一会儿才问:“螃蟹?你们确定我能吃?” 陈思明千叮咛万嘱咐过她,忌生冷,忌烟酒,忌海鲜,螃蟹可不就是正儿八经的海鲜产品么。 李茂南:“当然不能,雯雯给我买的。老陈你现在的饮食适宜清淡,喏,厨房那些都是你的。” 陈央央:“……” 晚饭非常丰盛,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李茂南吃着螃蟹兴致一上来,还一下子开了两罐啤酒,两个人一碰杯:“干杯!” 不知在庆祝什么…… 陈央央明白了,眼前这俩货是来虐病号加撒狗粮的! 陈央央盯着螃蟹腿嚼筷子解馋:“你们结婚有两年了吧?” “嗯?……”李茂南翘着胡子想了想,“两年零二十八天,怎么了?” “不打算要孩子吗?” “要啊。不过雯雯这段时间工作忙,缓缓再说吧。”李茂南吸溜着螃蟹壳扫陈央央一眼,“老陈你话里有话啊,没事你说,我不生气。” “没事。就是觉得嫂子工作挺忙的,不好意思让她替我分心。” “上班忙,下班还忙什么啊,陪陪你挺好的,对吧雯雯?” “嗯嗯,央央你不要过意不去,我们互相照应互相帮忙嘛……” “咳咳!”李茂南干咳两声,注意到陈央央的眼光看过来,他忙解释说,“今天的螃蟹有点咸。” 杨雯讶异:“可是老李,清蒸螃蟹不放盐呀。” 李茂南咳嗽起来,这次是真咳。 陈央央不走心地夹菜吃:“是不是去央媒学习的通知下来了?有你没我?” 李茂南咳嗽得更厉害了。 杨雯边给李茂南顺背,边干笑着说:“央央你猜到了?呵呵,你也不要太难过。本来名额有两个,一个是老李,一个是你,你们是黄金搭档嘛,缺一不可。可是你们崔领导说了,机会难得,你现在的身体又……” “我不难过。”陈央央放下筷子,说,“恭喜你,老李。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咳咳咳……” “所以呢,你把嫂子送过来其实是……” “她胆子小,不敢一个人在家……咳咳!老陈我不是故意瞒你,主要怕你知道丢掉央媒学习的机会心里难……咳咳,其实这次学习也没什么,下次好吗?咳,你放心,我李茂南爬得再高也绝对不会抛下你,我们是搭档,永远的黄金搭档!” “老李,你一激动广告词都说出来了。”陈央央忍耐好久,终于噗嗤一笑,浑不在意的说,“你们两口子想多了,我像是会伤心难受的人么,想当初高考一分之差没能进最理想的传媒大学,我陈央央也是一醉了之。唉,不说了,我以汤代酒,祝你此行一切顺利!” 李茂南拿起啤酒罐:“老陈真汉子,好胸襟!来,我干了!” 陈央央咂巴咂巴嘴,“你这话听着怎么像骂人啊?” 李茂南连喝带咳嗽带笑:“没没没没有,没有的事!” 杨雯一旁笑呵呵的:“央央你就放过我家老李吧。他因为央媒学习的事都头疼好几天了,我住你家这段时间,我给你当牛做马替他赔不是好不好?” “你被老李捧在手心里的娇滴滴大小姐,我哪敢啊!不过老李,我隔壁那俩货你见过吧?就那个郝帅,据说阴阳怪气的很,你就不怕……” “怕什么,不是有你吗!”李茂南的酒一口气见了底,起身还要拿一罐,被杨雯拦住,“明天赶飞机,别喝了老李!” 叮咚! 又有人来。 “我去。”李茂南酒没拿成,就着起身的姿势去开门,“……” “谁呀?”陈央央问。 “哦……我……我不认识。那个,请问您找哪位?”显然,后一句问的是门外人。 “你好,我找……陈央央。”听他口气,他和陈央央并不很熟,“我来还钱的。” 陈央央嘴里的饭菜细嚼慢咽吃不停,她早听出来门外人是厌棽,“让他把钱放下,人直接走就行。” 门口两个男人都不说话了。 杨雯:“央央,你为什么不请人家进来呀?” 陈央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为什么要请他进来?” 杨雯也不说话了—她听出来了,陈央央不太待见外面那个人。 “钱呢?”李茂南一改刚才的热情好客,公事公办的说。 厌棽把一个信封放在他手里,“两万三千零六十八,正好。”说完朝李茂南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你先等一下!”李茂南把信封里的钱全部抽出来,去掉白纸条,红钞票在他的指间点钞机一样哗啦啦翻得飞快,他边翻边说,“听说现在的假钞很多,光M市最近就发生过不下十起,我查一下……你看,果然!” 啪,麻利地抽出三张递给厌棽。 陈央央夹菜的筷子微微一滞。 26.十八层租户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杨雯明察秋毫,快步走到门前对李茂南说:“你看仔细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茂南哼了一声:“雯雯你别忘了,我可是会计师半途出家当的记者,真假钞票都分不清的话都可以上中央头条了!” 杨雯点头,“倒也是。” 厌棽捏着那三张钞票,有点茫然:“假的?” “对,假的。” “……好,我去拿新的。”说完,他不疾不徐回了隔壁房间。 然后隔壁传来叮叮当当的暴揍声。 李茂南:“……” 尼玛,本以为是只温顺斯文的小白兔,却没想到是只恶狼! 杨雯一缩脖子快步返回房中,“暴力,太暴力了!央央你刚才做得对,像这种衣冠楚楚的暴力狂我们应该敬而远之,千万不要亲近。” “这算什么。”陈央央喝着丸子汤说,“隔壁各种坑蒙拐骗稀奇古怪不要脸,你们现在见识的只是冰山一角,尤其房里挨揍的那个,唉,简直擢发难数罄竹难书啊!这事不急,嫂子,你安心在我这儿住下慢慢见识哈。” 杨雯脸色一白,求助似的看向李茂南,李茂南轻咳一声,坚定无比的看向陈央央,“老陈,我信你。” 陈央央摇摇头:“我谢谢你的信任,唉……” “你叹什么气啊?” “我害怕。” “怕什么?” “嫂子年轻漂亮,隔壁那俩货忒不是人,万一起了歹心怎么办?” 听完这话,李茂南果然犹豫了,“要不这样,你和雯雯去我家住几天?” 杨雯立刻摇头如拨浪鼓,“我不回。” “为什么?” “咱家隔壁老王是个变态加偷窥狂,又老又丑,还……”“还不如留在这里被美男欺负呢”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还没有央央这里交通方便。” “那倒也是。” 三人正各揣心思心猿意马,厌棽再次从隔壁走了出来,递给李茂南三张崭新的钞票,“抱歉,这次是真的。” “好吧。”李茂南接过钱也不多说,回手关了门,“老陈,雯雯,你们有没有觉得,外面这个人好像只对他的室友暴力嚣张,对别人还是挺有涵养的?” 杨雯想了想,点头,“确实。” 陈央央也想了想,“装的。他室友借钱,他还。我总觉得其中另有蹊跷,但也懒得问他们,反正钱回来就好,管那么多干嘛。” 三人吃吃喝喝一顿,李茂南走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夫妻二人在门口搂搂抱抱依依惜别,撒的一波齁甜好狗粮。 幸好陈央央已经歪在沙发里睡着,模模糊糊中还做了个梦,梦里湖波粼粼,青莲朵朵,一只莲苞缓缓绽放,但开到一半时,她就被杨雯摇醒了。 “央央醒醒!醒醒啊!” “怎么了?”陈央央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隔壁又在打架!会不会……会不会闹出人命啊?”杨雯果然是个善良的小女人,居然还关心这个。 “打吧,打死拉倒。” 陈央央打着哈欠拉杨雯回卧室睡觉,前者沾枕头就着,后者睁眼到天亮。 “早啊嫂子!” 杨雯的一双眼眶乌青:“央央,隔壁打了一夜。” “唔,怎么了?” “他们天天这么打吗?我睡不着,想回家。” “也没有天天,偶尔吧。” “这样啊,那我再住一晚试试?” “嗯,试试!” 第二天早上,杨雯在厨房做早餐。 “早啊嫂子!昨晚睡得好吗?” 杨雯边往平底锅里磕鸡蛋,边微笑着回:“好啊。昨晚隔壁很安静,我一觉睡到天亮呢。哎央央,你说隔壁为什么不打了?” “可能不在家吧。” “那等他们回来了是不是又要打?” “不会的。” “你这么肯定?” “当然。”陈央央从冰箱里拿出一根火腿吃,“实话跟你说吧嫂子,我昨天找过他们。” “是吗?那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说,‘晚上谁再制造噪音,我就嫁给他!’” “……” 因为这句话,隔壁狠狠安静了一阵,直到楼下,也就是十八层搬来三口之家,才重新闹腾起来。 用杨雯的话说,新来的三口之家勇气可嘉,十八层啊,哪是人人都敢住的。 没错,古往今来都有十八层地狱一说,陈央央虽然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但架不住亲戚朋友的劝说和微妙的心里作祟,所以买房的时候选择了十九层。 那一晚,十八层租户来敲陈央央的门,开门的是杨雯,“你好,请问你找……” 门外扎马尾的女孩双手放在背后,身材姣好,五官精致,甜甜一笑露出一对玲珑小虎牙来:“你好漂亮姐姐,我找陈央央!” “哦,好。”杨雯回头喊,“央央,有人找你!” “嗳,来了!” 屋里传来拖鞋踩地的声音,陈央央顶着一头齐颈短发,嘴里嚼着牛肉干从玄关口悠悠拐进来,“谁……” 一句话没问完,女孩就绕过杨雯,毫不见外的快走进来,不偏不倚,正好跟陈央央撞了个满怀。 “哎呦!” 陈央央还没发声,女孩就抱着手臂痛呼一声,“疼死我了!” 疼……疼吗?就这么轻轻一下,不至于吧? 陈央央咳嗽一声,“不是,你哪位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往我家跑什么?……哎你……” 可女孩根本不听她说,绕过陈央央直奔阳台而去。 杨雯:“她谁呀?” “不知道啊。”陈央央觉得莫名,眼见那女孩蹲下来盯着仙人球一直看,她心里忽然涌起一丝不安,忙抬步走过去说,“喂,你到底谁啊?没事请出去好不好?别逼我跟你一个小姑娘动粗!” 女孩转过头来,用一双清澈又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陈央央:“有事呀!陈央央,我是来给你介绍男朋友的。” “婚介所?走走走!出去出去!” 婚介所是个好地方,但她这是什么职业素质啊,一声不吭买卖都做到别人家里来了! “我见过这颗仙人球的主人!” “废话!它的主人可不就是我么!别废话,赶紧走!”陈央央的耐心耗尽,走过来拖她。 可女孩扒住隔断阳台的推拉门死活不走,陈央央生怕弄坏了门,也不敢使出全力,威胁说:“别逼我揍你啊,姐姐我可是跆拳道黑带出身!惊动小区保安也不好,没准你今晚就得在派出所过夜了!你父母在哪儿?电话多少?赶紧打电话让他们接你回家!” 女孩的手忽然松开隔断门,差点诓陈央央一个大跟头,她笑嘻嘻跳到沙发和茶几之间,对陈央央说:“你骗人!仙人球不是你的!它的主人是厌棽!” 陈央央微微一怔,“厌棽的?你认识厌棽?仙人球不是郝帅的吗?跟厌棽有什么关系?胡说。” “我可以证明!” “怎么证明?” “厌棽叫它它答应!” 噗嗤!后面的杨雯笑了出来:“小姑娘,这种胡话可不能随便说哦,会被人抓去看医生的。” 女孩嘟嘴卖萌,一副有恃无恐的天真:“你们不信的话,可以把厌棽叫过来试试呀,看我有没有说谎!” “无聊。”陈央央翻她一个白眼,追着要把女孩撵出去,可女孩围着茶几跑来跑去跳来跳去,玩的不亦乐乎,“陈央央你来追我呀,追我呀!” 陈央央气得头发都竖了,“嫂子,你倒是帮我拦住她啊!” 杨雯笑着问:“相较于仙人球的主人是谁,我更想知道你给央央介绍的男朋友是谁?” “就是厌棽呀!” 27.来跟我相亲的?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差点摔一个跟头,脱下一只拖鞋朝女孩丢了过去,“臭丫头你脑子有病吧!我有没有男朋友关你什么事?滚出去听见没有!别逼我跟你动手啊!” “好,你不去叫我叫!”女孩笑嘻嘻的朝门外跑去,一溜烟儿跑向隔壁,“厌棽开门呀!开门呀!厌棽,我给你送媳妇来了!” 啪! 陈央央抬脚把门踢上,“脑残,懒得理你!” 杨雯笑眯眯的坐在沙发上也不言语。 “笑,还笑!刚才你为什么不帮我?” “唔,我觉得她那个提议不错。” 陈央央心头的警铃忽然大震,为了防止窝里造反,她倒退着回去把房门反锁了,“叛徒!” 回到卧室,陈央央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女孩是谁,她和厌棽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认识自己,还非要给他们牵线? 不过,厌棽当自己男朋友的话…… 陈央央拍了拍自己的脸,“醒醒吧陈央央,做梦吧你就!” 骂着自己,蒙上被子要睡。 然而被子刚沾到头发,手机响了,是崔胡。 “喂,领导,我明天就去单位报到。”陈央央先表了个态。 “不着急,不着急。呵呵呵呵。” “……” 没有雷电交加狂风骤雨,陈央央怀疑来电可能不是崔胡。可手机拿离耳朵一看,没错啊,就是崔胡。 陈央央不说话了,她一向信重老话,尤其是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嗯,崔胡一定有事求她! 果然,在寒暄几句身体是否完全康复之类的话后,崔胡终于步入正题,“那个,央央,李茂南去央媒学习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知道。” “央媒经验丰富,影响力很大,李茂南学成回来之后,业务水平一定会上升一个很大的台阶……” “领导,您有话直说好了,我可以承受。” “好吧。陈央央,社里决定给你调换搭档。” “可以啊,我听从领导的一切安排。”本来她也没想拖住李茂南不放,“那我的新搭档是谁?” “呃,吴挚。” “吴挚!?”陈央央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不是晚报的人吗,怎么来我们日报了?还有为什么是我和他搭档,我跟他一点也合不来啊,以后怎么配合?吴挚是个记者,我也是个记者,领导,你确定要让两个记者组队,而不是给我们各配一名摄像?” “我们又不是电视台,对摄像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再说吴挚也算个全才,采访,撰稿,摄像都多少懂点……陈央央你在听吗?陈央央?” “在听,您接着说。” “我没什么说的了,这是社里所有领导的一致决定,我就是事先给你传个话而已。好吧,你好好休息,明天……” “领导。” “央央你不要冲……” “我不会冲动。”陈央央深呼吸一口气说,“和我搭档,这是吴挚跳槽到日报的条件对吧?” “呃……” “我知道了。明天我一定准时报到。晚安。” 陈央央整个身子砸回床上,吴挚要跟她搭档,为什么? 这个问题还没想清楚,卧室的门就被杨雯从外面打开了,“央央,你出来一下。” “干嘛?” “你出来就知道了。” “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陈央央烦躁地抓着头发走出卧室,一抬头,发现客厅的沙发上一丝不苟的端坐着一个人,厌棽。 见陈央央出来,他立刻彬彬有礼地站了起来:“晚上好。” 而刚才被赶出去的那个女孩此时就站在厌棽身边。 “呵,稀客呀!坐坐坐!”陈央央“恶狠狠”地瞪了杨雯一眼,然后坐在厌棽对面,阴阳怪气的说,“怎么,来跟我相亲的?” 厌棽的双眼修长且眼尾微微上扬,尤其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十分清贵动人,“……相亲?” 他似乎不太懂“相亲”哪个意思? “对啊,就是让她成为您的女人。”女孩眼观天花板,慢悠悠地跟他解释说。 厌棽白皙的脸上原本带着一抹礼貌性的笑容,此时秒无,他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努力隐忍什么,“花灵儿,……” “啊,我在。” “你骗本……你骗我来,居然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仙人球突然灵性大变出手伤人?呵呵,这话您也信么。” 厌棽豁然站了起来,显然,花灵儿这次欺骗有点触犯他的底线,然后他朝陈央央颔首说了句,“打扰了。”转身就要离开。 可花灵儿不让,“想走也行,麻烦您先给我解释一下仙人球为什么在这儿好吗?” 厌棽神色微凉:“回去说。” “在这儿说,我也想听。”陈央央接过杨雯递过来的茶壶先给对面倒上两杯,最后给杨雯和自己也倒上,“喝点茶慢慢说。厌棽,我也很想知道你的仙人球为什么会跑来我家门口?还有,听见和我相亲,你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嗯?” 厌棽并没有坐下,他轻轻笑了一下,说:“不是因为你。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这么说,你同意和我相亲了?”陈央央紧追着问。 厌棽一怔,“……暂时没有考虑。” 陈央央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以为我看得上你么。”用眼神点了点花灵儿,“嘿,听见没有,人家不愿意啊,你还赖在我家干嘛,把人领走吧!” 花灵儿努了努嘴,“谁说他不愿意,他不愿意的话会送仙人球给你?哼,你们就接着装吧!” 陈央央清了清嗓子,“我有必要替厌棽解释一句,仙人球自己跑过来的,跟厌棽没关系。况且仙人球又不是定情信物,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的可多了!比如他对你……” 厌棽清凌凌的两道目光扫过去,花灵儿浑身一凛,顿时闭嘴不说了,同时她身子一侧条件反射似的让了路,摆明了同意回去悄悄说。 “多浇水,它会长得快些。”厌棽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雯送两位客人出门回来,陈央央还坐在沙发上托着腮帮子发呆,杨雯:“没事了,回屋睡吧。” 陈央央:“嫂子,你觉得厌棽怎么样?” 杨雯清明她话里的意思,也不避讳,温柔大方的说:“挺好的啊。” “比如?” 杨雯笑了笑,“我比如不出来。反正跟你挺合适,我的直觉。” 说完回卧室躺下睡了。 跟我……合适?? 陈央央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怎么可能跟我合适,那个表面一套、背里一套的精分患者,在家里偷偷穿奇装异服也就算了,还冷血、恐吓我、骗我、暴力室友,他哪里跟我合适了? 我明明正义又善良的好么。 “……老陈?老陈?陈央央!” 手机里传出一个男人大呼小喝的声音,陈央央自恋良久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正和李茂南通电话来着,还没挂,她忙忙拿起手机答应:“嗳嗳嗳,我在,在。” “我告诉你,你想把我抛弃单飞,没门!” “老李,拜托你搞清楚,被抛弃的是我不是你,被强制换搭档的也是我,你要吼冲崔胡吼去,别在这儿跟我……” “我这就给崔胡打电话!”说完要挂。 陈央央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正要把手机拿离耳朵回屋睡觉,李茂南忽然换了一种十分欠揍的口吻说,“老陈,要不你就听雯雯的吧,我也觉得厌棽你俩挺合适。” 说完立刻挂了。 陈央央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是郁闷还是压抑,总之不是开心。 她打开百度搜索“仙人球突然一分为二”,得到的结果是字词拼凑乱七八糟,后来闲得蛋疼在贴吧开了个帖子,名叫“哪儿的怪球?”大概讲了一下仙人球的来历和现在,等了一会儿无人回帖,正要睡觉,隔壁叮叮当当又响了起来。 陈央央做了个深呼吸,决定耳朵里塞点东西再睡。 “陈央央开门!开门啊!!……” 外面敲门声如擂鼓,陈央央手里的棉花团停在耳朵边,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来了来了!” 趿上鞋,打着哈欠去开门,门刚一打开,外面的花灵儿便迫不及待抓住她的胳膊往隔壁拖,“陈央央你喜欢厌棽是吧?” “不喜欢啊!” “正好。”花灵儿的双手轻巧一推,陈央央便稀里糊涂被推进了隔壁的门,“去把厌棽拉开,最好打死!” “哎你……” 啪,门关上了。 28.三人同屋(上)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就这么被硬生生推进了火坑,她拍着门喊:“喂喂喂,花灵儿你……” “啪!” 是一个烟灰缸直接冲陈央央的脑门砸来,陈央央骂声“混蛋”异常狼狈地闪开,烟灰缸砸在门板上,碎成无数片。 一片碎玻璃飞来,不可避免的擦破了她的耳朵。 陈央央疼得“咝”了一声,“够了!别打了!” 可那俩货怎会听呢,水晶灯丁丁零零响不停,屋里各种东西飞来飞去横冲直撞。一个抱枕当头砸来,陈央央兜手一接,立马给原路扔了回去,“没完了是吧!停下!都给我停下!” 郝帅被抱枕砸个正中,还没站稳,对面的木质餐椅又砸了过来,“我草了厌棽,你玩真的!!” 这种重量级的大物件如果砸在头上,他脑袋非当场开花不可! “小心!”陈央央不敢看了,双手捂住眼睛。 可等了好久,也没听见椅子砸中人的响动,她松手一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椅子现在居然四平八稳的落在两个男人之间,完整得不得了。 陈央央舒一口气,他们总算还知道点轻重,“照理说,你们的闲事我不该管,……” “莫管!”厌棽冷声说。 他从未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即便之前拒人门外,也只是平平淡淡的回应,不曾和冰冷挂一丝边。 这使陈央央不由自主联想到厌棽那天的衣着打扮,长发及踝,简约白袍,如果再配上今天的说话方式,简直毫无违和感的一只古风美男啊。 陈央央幻想了一瞬,唔,她好像并不钟情于古风,还是现代现实的东西比较好,“那你们继续,我回去了。” 回手开门,但不知外面的花灵儿用了什么手段,门竟然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陈央央气得踹门一脚,“花灵儿,你最好关我一辈子!否则我出去非宰了你不可!” 外面没有回声,花灵儿已经走了。 两个男人依然一动不动剑拔弩张,陈央央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打电话求助杨雯,可响了一声杨雯居然给挂了!? 王八蛋,串通一气的两只王八蛋! 紧接着打电话给李茂南,也挂了,随之进来一条微信:老陈,加油! “我加什么油?加什么油!”陈央央气得想摔手机,手都高高举起来了又慢慢放了下来,继续打电话,“喂老赵,你在哪儿呢?什么,国外?没事没事,那你忙,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一抬头,发现两个男人对峙的紧张阵势非但没变,郝帅的手里还悄无声息地多了本书,极厚的硬皮书,差不多两本牛津词典的样子。 而发现陈央央的目光再次看过来时,厌棽无情无绪的面色忽然一动,然后他一言不发,转身走进了卧室。 于是,狼藉满屋的地方只剩下两个人。 郝帅:“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一个压根不想看见自己,回了卧室。 一个直接下逐客令。 哼哼,他们到底得多讨厌她? 陈央央当下的火气细水长流,都能煲一锅八宝粥了,“那什么,你先把门打开,我立马就走好吗?” “不好,累死!”郝帅一屁股瘫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你自己怎么来的怎么走,关我什么事。” “可外面锁门了啊,我出不去。” 郝帅的下巴点了点阳台,“喏,那边有窗户,你可以爬。” 陈央央:“……” 19层啊,你让我爬窗户出去! 手机突然响了,是赵一鸣打了回来:“老陈,你那边没事吧?” “没事。” “那你大半夜的给我打什么电话?” “没事想你了不成?” “滚,死一边去!”骂完挂了。 郝帅的问话接踵而来:“谁啊?” “我男友。” “你男友?谁啊?” “我男友是谁管你什么事。” 郝帅切了一声,仰面倒在沙发上不问了。 陈央央感觉此时的气氛有点怪,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人干巴巴杵在这里,他们一个两个都爱答不理,照理说,不应该立刻拿把笤帚把她赶出去么? 下一个电话打给楼下值班室,接电话的是顾叔,陈央央把大致情况一讲,顾叔二话不说就乘电梯赶了上来。 “呀,央央,是门锁被人动了手脚呢,门和门框的接缝处也都是强力工业胶,黏得死死的难怪打不开。唉,这活不好干哪,央央你也别急,我先打开锁公司的电话联系一下哈。” “好的,麻烦您了,顾叔。” “没事没事!” 门外的顾叔开始叽里呱啦的打电话,陈央央隔着门板听了一耳朵,效果貌似不太乐观,要知道深更半夜人们早已熟睡,不是太缺钱都不大愿意为了几百块钱跑出来接活,大多都推脱到“明天一早”。 “央央?” “哎,顾叔。有事您直说就行。” “赵一鸣不是有自己的开锁公司吗,你为什么不给他打个电话?” “打了,他出国了。” “那让他派个员工来也行啊,大不了多给点加班费。” “还是别了,隔着大老远我不想让他替我分心。顾叔,门有法开吗?没办法的话您也回吧,我在这儿凑合一晚上也行。” “真的行?” “没问题!” “那好吧。我看里面两个孩子也不太像坏人,你们互相磨合一下也好,说不定磨着磨着你们就磨出火花来了呢。” “……” “央央,那我先走啦!” “哦。” 不知是不是陈央央的错觉,她总感觉顾叔帮她叫开锁公司不是真心的,倒巴不得她今晚出不来,跟里面的两个男人发生点什么。 陈央央看一眼厌棽紧闭的卧室门,再看一眼一条腿搭沙发靠背上呼呼大睡的郝帅,最后看着无处下脚的一地狼藉,渐渐明白过来,或许,她应该说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唔,从哪儿下手好呢? 陈央央抓起一只青瓷茶壶,慢悠悠来到47寸的壁挂电视机前,然后举起了茶壶。 “你干什么?” 微凉又好听的嗓音传来,陈央央偏头一看,惊动的居然不是尽在咫尺的郝帅,而是厌棽。 陈央央将手里的茶壶掂了掂,“不干什么,闲来无事,砸个电视玩玩。” 说着,手臂一扬,啪,整个茶壶撞上电视屏幕,茶壶和电视顿时碎了一地。 “怎么了!?” 这个响动终于惊醒了郝帅,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然而当看清屋内状况时,他又仿若无事地躺了回去,“砸吧砸吧,砸光拉倒。” 陈央央呵了一声,“我只管砸,可不管赔哦。” 郝帅打着哈欠回:“本来也没指望你赔。哦对了,仔细别伤着手,淌一地血怪腥的。” 陈央央:“……” 她手里的玻璃钟突然很想丢过去,可念及自己是来毁东西的,不是毁人的,最终手一松,玻璃钟碎在了地上,“我特别想知道,你们和花灵儿什么关系?” 郝帅翻了个身,“她就一个多事又没脑子的媒婆,你问她干什么。” “亲都相到我头上了,能不问吗。” 陈央央完全不顾一地东西,咔嚓咔嚓,一脚踩一个的走到沙发前坐下,心疼得郝帅的眉毛直跳,但他依然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唔,你离我远点。不是说过了吗,我对你过敏。” 陈央央不远反近,干脆搬只小凳靠在他的沙发边坐下,“郝帅,听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谁说的?” “花灵儿。” “少唬我了。花灵儿牵的红线是你和厌棽,她会跟你说我喜欢你?” 陈央央手托下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郝帅的脸看:“说实话,你长得挺好看的,是我一直喜欢的类型。” “是么?” “唔。” “那你想怎么样?让我做你的男朋友?” 陈央央皱了皱眉,“可是厌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长得也好看,我也很喜欢。” 郝帅脸面朝上,枕着双臂说:“这么说,你想脚踏两只船了?你个花心女人。” “怎么会呢。”陈央央笑,然后扫一眼脸色沉凉的厌棽说,“我只想知道你们两个谁更喜欢我?” “不喜欢!” “不喜欢。” 两个男人终于也有异口同声达成一致的时候,厌棽说完这句话,既不回卧室,也不过来一步,眼睫一垂,依然声色不动的站在拐角处。 而郝帅不同,他那张碎嘴向来很会挤兑人,现在逮到机会自然不肯放弃,损人的话张口就来:“不过,如果实在没人要你,我也就委屈一下自己,要你得了。” 嗒,厌棽转身走回卧室,还关上了门。 陈央央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忽然有所领悟:“你有没有觉得,厌棽特别喜欢逃避问题?” 郝帅似在出神,“……逃避?哪方面的?” “各方面。” 郝帅轻笑一声,然后他支着胳膊慢腾腾坐起来,“想好了吗,你到底是爬窗户出去,还是在这儿对付一夜?” “还用问么,当然是……” “好吧。”不等陈央央说完,郝帅便一个靠枕扔她怀里,沙发让给你,我睡屋里。” 陈央央听着这话有点别扭,依照常理,他不是应该说“屋里的床让给你,我睡沙发”么,到他这里居然硬生生倒了过来,直到她瞥见郝帅抓着鸟巢似的头发走进卧室,才恍然觉悟—郝帅进的是厌棽的卧室! 29.三人同屋(中)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四下看了看,这套房子的面积比她那套大得多,户型也好,属于典型的三室两厅南北通透,面积有一百六十多平,而两个男人走进的是北面的卧室,南面的主卧和隔壁房间则是房门紧闭,神秘兮兮的还都上了锁。 有采光最好的房间不住,两个人挤客卧,陈央央认为他们的脑子一定有病。 回到沙发躺下,已是凌晨十二点半,因为工作的关系,半夜加餐的陋习虽然明知不好,但习惯使然根本改不了,一到十二点她的肚子就饿,这生物钟简直比闹钟还准。 陈央央摸着肚皮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睡不着,可一想到这是别人家,自己这个外人还是安安分分蒙头大睡等天亮走人才对,于是努力了又努力,终于还是突然坐了起来。 “李茂南你给我等着,看我明天不活剥了你的皮!保媒拉纤乱点鸳鸯,我嫁不嫁的出去管你什么事,还锁我,还串通别人出卖我,混账东西,小人,绝交,我要跟你绝交!” 陈央央不忍骂杨雯那个温柔淑女,一股脑儿的把枪口对准老李发泄私愤,客厅里满目疮痍惨不忍睹,找不到吃的理所当然,可冰箱里干净如新,厨房也仿佛八百年从没进过人统统都是什么鬼,难不成他们天天不吃不喝不成! 饿得心慌的感觉就像磕了药,越想越难熬,越难熬越想,屋里六扇门,三扇是锁住的,勾得陈央央跃跃欲试,几度真的从阳台上爬窗户出去。 就在陈央央百爪挠心坐卧难安之际,崔胡的电话打了进来:“陈央央速度速度!孙小涛碰瓷案有新进展,限你半小时内赶到现场!记住,人民医院住院部十四楼!立刻马上现在!” 说完要挂电话。 “领导等等等等!”陈央央望一眼黑灯瞎火的窗外,“可是领导,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半啊,我明天才……” “对,你复出工作的第一天!” 陈央央:“……” 尼玛,她居然无言反驳! “对不起领导,我……我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 “领导也对不起你啊陈央央!”崔胡不容置喙地说,“你也知道社里人手不够,所以对不住不准假!快点去别墨迹!晚到一分钟扣奖金一千!不,扣工资,你全年奖金早已经扣完了!” 对,扣完了,说得对极了! “那我被锁屋里,现在根本出不去怎么办?” “陈央央!!” “干嘛?” “你是不是对社里的决定有意见?!” “意见?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服从安排,为什么频频找借口推掉采访?!” “领导,我说真的,我现在被一个不认识的臭丫头反锁在屋里。哦,李茂南可以替我作证,不信你打电话问他,就是他媳妇杨雯背信弃义陷害我的。不过算了,我陈央央向来大度,从不跟纤纤女子斤斤计较……” 陈央央这边还在喋喋不休,崔胡那边便掐断了电话,“什么大度不大度,说的自己好像不是女人似的!” 稍微想想不对,他立刻又把电话打了回去,“陈央央,你也是个女人,且也是个长得不错的纤纤女人,提醒你一下!” 说完,这次真的挂了。 陈央央觉得自己被上司调戏了。 先不说自成年开始有没有男人承认她长得不错,单论从崔胡嘴里说出工作以外的话来,这已经算个奇迹。 长得不错吗?唔,的确。 陈央央也一直这么看待自己。 可优秀如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找不到男朋友呢?为什么? 陈央央的耳朵贴在主卧门板上听了一会儿,里面一点声音没有,似乎没人。 “这个房间不能进!” “嗯?” 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忽然停住,陈央央回过头来,有点无措的看着神鬼不知出现在客厅的厌棽,“哦。抱……抱歉。” 厌棽拿起茶几上的白瓷杯,走进厨房里认真冲洗,哗啦啦的自来水声被他的手指衬得洁净感十足,前一刻的事他揭篇不提,不冷漠也不刻意亲近的问:“饿了吧?” 陈央央答得直白:“有点。” “冰箱顶上有……你可以吃。”他似乎对省略号后面的词难以启齿,顿了好久也没能说出来。 陈央央哦了一声,走到一人多高的冰箱前举手一捞,“牛肉干?你藏的?” 厌棽用白毛巾认真擦着手,“不是我。” “那就是郝帅了。东西虽然不是你的,但仍然谢了。” “不谢。” 陈央央笑了笑,打开包装开吃,厌棽走到饮水机前接水,坐在沙发上喝水,她就亦步亦趋地后面跟着,一边跟,一边吃,话也不停,“你和郝帅什么关系?依我看,可不止室友这么简单。能穿同款衣服,他遇到危险你去救,你的消费他报销,有时候互看不顺眼一言不合死里揍,有时候又不允许旁人欺辱对方,看起来相爱相杀,其实你们比谁都更在乎彼此。哦,当然,你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厌棽温文尔雅地喝了口水,什么也没说,看来真不打算回答了。 陈央央舔了舔唇角的一星牛肉末,她觉得今晚的厌棽很不一样。 没露面前,他的声音避世而清贵,水池那次有点冷血过头,后来见了几面,人前都是笑容可亲挺好相处的样子,现在的形容就是懒得装,但给人直觉也不是他的真性情。 他好像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本质。 至于本质是什么,陈央央猜不出来,也懒得猜。 总而言之,虚伪。 他们一个静静地喝水,一个嚼着劲道十足的牛肉干,互不相看,互不理睬。 “你……”过了好久,厌棽终于率先打破这种沉默,开口说话了,“能不能离我远点?谢谢。” 陈央央的嘴巴停了两秒,“……哦,好。”屁股一挪,坐到了他的对面,“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 厌棽看过来,似是不懂。 陈央央:“郝帅说对我过敏,不让我靠近。你现在也这样,解释一下行吗?被这样嫌弃,我心里他妈的很不平衡啊知道吗!” 厌棽微微一怔,“你是说他……” “先不说他,说你!”牛肉干被她嚼得格外用力,“就说说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凭什么穿白的用白的就白痴一样嫌这儿嫌那儿,你爹妈难道没有教过你吗,洁癖是种病,得治!” 厌棽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我说你有病!” 厌棽豁然站了起来,可她的名字明明蹿到了嗓子眼,他就是喊不出口,他的双眼发红,薄唇紧抿,明显是给陈央央气着了。 陈央央看着他,嘴角渐渐上扬,“怎么,想打我?呵,可以啊。不过我可不会像郝帅那样惯着你,……” “陈央央,”厌棽沉声打断她,说,“我一生吃素,见不得荤,所以……” “所以”后面他也不用说了,陈央央心头立马拨开云雾见日出一样什么都明白了,所以上次去的是全素餐厅,所以郝帅把牛肉干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所以冰箱上面的东西他连名字也不想说,所以她吃肉,他叫她离远点。 可他为什么不早说? 陈央央这样想着,就这样问了出来。 厌棽默了默,“……我以为你知道。” “我和你又不熟,怎么会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餐厅那次吗?如果是,那你也太抬举我的推测能力了,现在的生活水平普遍很高,家家户户天天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的胡塞海吃,偶尔去全素餐厅换换口味也很正常吧?当然,一天三餐吃素的也有,和尚嘛,哦还有全真道士啊善人啊什么的,不知你是哪一类呢?” 厌棽闭了闭眼,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都不是。” “哦?”陈央央颇有点意料之中的玩味。 而厌棽终于厌烦了她连珠炮似的发问,不轻不重的扫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客厅。 卧室门口,他与正好出门的郝帅不期而遇,差点撞个满怀,郝帅:“怎么了厌棽,臊眉耷眼的?” 厌棽没有搭话,大有要跟他擦肩而过的意思。 “哎厌棽!”郝帅一伸胳膊,拦住他,完全没有了二人打架时的气势汹汹恨之入骨,一副“放心,我罩你”的仗义姿态,“说话,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出来喝一杯水的功夫,你就颓丧成了这个德行?” 颓丧?有吗? 陈央央可一点没看出来厌棽颓丧。 “不好意思啊,是我故意惹他不高兴了,你有问题问我就行,至于我回不回答……呵呵,看心情。” 郝帅的一条手臂从后面圈住厌棽的脖子,厌棽明显挣了一下,可不知怎么的又突然不挣了,于是郝帅贴在厌棽身侧,大剌剌地往那儿一站,说:“我管你心情干什么,你惹厌棽不痛快就是甩我面子。说,你怎么惹他了?厌棽你不要说话,让她说!” 厌棽刚要掀动的薄唇果然就闭上了。 这么听话的举动,把陈央央看得一呆,而后是满脸猥琐的笑容,“哦,这样啊,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陈央央说:“其实你们两个的关系挺常见的,楼上就有两对,大家也都和平相处没有歧视……” “住嘴吧你!”郝帅松开厌棽的脖子,大步流星走过来抢走陈央央的牛肉干随手扔到一边,“你不就怀疑我和厌棽是gg么,好,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突然,他两条胳膊一左一右支在陈央央身体两侧,头一低就要吻她! 30.三人同屋(下)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被他这波突如其来的操作惊得一呆,没等她发力把身上人推开,厌棽那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了过来,一下子将郝帅掀飞五六步远,“胡闹!” 看起来轻飘飘的一下,郝帅却狠狠一个踉跄,咣当咣当,撞上了墙角的木质书架,大小不一、厚薄不均的书籍顿时散落一地,啪,格子里的一盆小花艺也碎在了地板上,郝帅捂住撞疼的肩膀突然怒红了眼睛,“厌棽你又动手是吧!动手谁不会呢!来来来,互殴啊!来啊!!” 说着,捞起一本书砸向厌棽。 厌棽脸色冰凉,手一抬接住书,原封不动又砸了回去。 紧接着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直到书架上零零散散的书全部沿着第一本的路线飞了一个来回,最后连笔筒和仅有的一件如意结挂饰也飞了一圈,书架上终于无东西可抓,于是郝帅身子一弯,把满了一大半的垃圾桶扬手扔了过来,厌棽脸色一变,旋身一闪,悲乎哀哉,所有垃圾都防不胜防的掉落在了陈央央身上。 陈央央头上顶着一团废纸巾,肩上搭着香蕉皮,怀里躺着一个绿油油的大号薯片袋,嘴里叼着一根还没来得及完全送进去的牛肉干,表情狰狞到随时要杀人:“……你们……要死啊!?” 郝帅撇了撇嘴,眼观天花板:“谁让他躲来着?不赖我。” 厌棽要过来替陈央央掸去一身狼藉,可走到一半忽又停下,“……他扔的。” 呵,他们这是不是互相推卸责任!是不是!! 陈央央假装淡定,慢斯条理的吐掉牛肉干,拿下头上的纸团、肩上的香蕉皮,最后用指尖拎着薯片袋一角,“这谁的?” “我扔的。”郝帅理直气壮。 “我是问谁吃的?” “他吃的。”郝帅更加理直气壮,“不过我买的,他吃的、喝的、用的、住的都是我的钱。怎么了?” “薯片还有吗?” “有啊。” “拿出来给我。”陈央央的手指一松,薯片袋不快不慢地掉在地上,“把所有能吃的东西统统交出来,我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郝帅飘在天花板上的目光终于落在陈央央脸上,看着看着,他忽然就笑了起来:“陈央央,我特别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跟我们见识。对吧厌棽?” “对。”厌棽居然磕巴不打一个立马响应了。 这就是他们,说翻脸开打就开打,说和好如初就胜似蜜月,转变得让人猝不及防一脸懵。 可陈央央为了美食一向不择手段,尤其深夜更甚,用赵一鸣的话来形容就是,“老陈是头母夜狼!”“老陈上辈子一定是饿死的,且极有可能凌晨十二点咽的气!”“人固有一死,老陈必定落个撑死!” 此时,陈央央从从容容站离沙发,掸着身上的零碎说:“废什么话!我先借浴室洗个澡,你们赶紧把吃的东西准备好,听见没有?” 管他们听见没听见答应不答应,陈央央下完命令,直接朝浴室走去。 郝帅捏着下巴,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线瞧稀罕:“用我们家浴室洗澡,呵呵,你就不怕我们偷窥么?” “我不会。”厌棽这次响应也很快,不过并没有跟郝帅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郝帅不气不恼,依然笑着说:“也是。平平板板瘦啦吧唧,除了那双腿稍微凑合,其他地方的确没什么好看。我也不看。” 陈央央:“……!” 我可不可以假装没有看见没有听见! 可不可以念在他脑残的份上原谅他!! 好吧,我不能! 陈央央扬起拳头朝郝帅的胸口砸去,然而白影一闪,却是厌棽突然挡在郝帅前面,陈央央只觉挥出去的拳头被一股温和又不可挣脱的力量紧紧包裹住,进退维谷,她明明应该更加恼怒,却不知什么原因,异常暴躁的心居然很快冷静下来一大半,没等她说什么,厌棽的手如避蛇蝎倏然收了回去,那只手背在身后,此时也不知在发生什么小动作。 陈央央觉得,他好像在嫌弃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自己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一个姑娘,而他却住在这样一地鸡毛的房子里,吃别人的,用别人的,说好听点叫朋友收留,说不好听了就是好吃懒做死皮赖脸。 他凭什么嫌弃她呢! 郝帅从厌棽的身体一侧探出脑袋:“私入民宅抢东西吃还打人,陈央央你自己说,你这是不是土匪头子杀进村的把戏!不过你的目的我也知道,你不就是不想给我们留好印象,不想相亲成功么。其实你也不必这么做,照你的性格长相,我们原本对你也没有一点好印象好么。” “是吗?”陈央央笑,“那我倒纳闷了,你们对我不感兴趣,我对你们也不感兴趣,花灵儿哪来的好兴致要为我们保媒拉纤……” “哎哎哎!”郝帅打断她,“说具体,花灵儿是给你和厌棽……” “不可能。”厌棽冷冰冰地回绝,默了默,似乎觉得这么直接有点伤女孩子的自尊,缓和一下语气又说,“暂时不合适。” “为什么呢?”郎无情,妾无意,谁都没想到陈央央这个时候会反问一番,“到底为什么啊?我有住房,有工作,模样不错,性格也很好相处,像我这么优秀又独立的女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呢?嗯?” 她这么掏心掏肺的发问,倒真难倒了厌棽。 郝帅:“还能为什么,太凶了呗!” 厌棽偏头瞪着郝帅。 郝帅故作无辜:“你……你别这样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陈央央:“你没错。还有吗?” 郝帅无视厌棽的目光警告,眼翻天花板不知死活地说:“工作太忙不着家,爱多管闲事,做事爱逞强从不考虑后果,看起来热心肠其实待人挺不真诚的,跟异性走的太近让人不放心,不会做饭不爱收拾不懂打扮,远看男人婆近看男人婆,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个女人……呃!!!” 话没说完,厌棽就突然一胳膊肘顶中了郝帅的肺,郝帅痛呼一声,身子本能地弓成一只虾米,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厌棽便不紧不慢地离开二人中间,陈央央的拳头趁机挥来,一拳砸中了郝帅的脸。 31.三人同屋(末)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血沫四溅! “我漂亮吗?” “漂漂漂漂亮!!!” “我女人吗?” “女女女女人!” “真的?” “真真真真的!!!肤白貌美大长腿,陈央央活脱脱一个白富美,远看是女神,近看是女神,女神中的神,神神神神神,只是……只是女神,请把脚从我脸上挪开好么?” 陈央央的脚底板加了些力气:“给花灵儿打电话开门,快点。” 郝帅的嘴巴被挤得漏风:“姑奶奶,可我跟那个臭丫头一点都不熟啊……” “骗谁呢。她认识厌棽能不认识你?” “你这是什么道理。谁说认识厌棽的人我就一定认识?真不认……疼疼疼疼疼!轻点轻点!厌棽厌棽,你还一边看着干什么啊!快给那个臭丫头打电话!快点!否则你明天的早饭没得吃!不,午饭晚饭都没得吃!快打啊!” 敢情他一直拿物质条件“威胁”着厌棽。 厌棽默了默,“……抱歉,我没有她的电话。” 说完怕他们不信,还主动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陈央央。 陈央央打开通讯录一看,果然,里面的联系人只有三个,一个是他自己的本机号,一个是郝帅,最后一个则是陈央央。 由于开头字母排列的关系,陈央央排在第一,郝帅第二,厌棽第三。 陈央央受宠若惊的看了厌棽一眼,“还说对我没兴趣,你看,连我的号码都存了呢。” 厌棽波澜不惊地撩起眼皮子看着她,“如果我记得没错,号码是你主动让我存的。” 主动? 唔,好像有这么回事。 陈央央:“那个,我当时……” “照你这么说,”厌棽得理不饶人的反问,“难道你对我也感兴趣?” “呵呵,”陈央央回,“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喂,喂喂!”躺在脚底板下的郝帅终于忍不了了,他想大声吼又不敢,声音小点又怕他们不当回事,求生欲使然,现在的他只能微微粗着嗓门“好心”提点,“你们聊天可以,但能不能先把我放了再聊?或者你们二位饿不饿,渴不渴?我给你们准备点吃的喝的好不好呢?” 陈央央的大猪蹄子忽然一抬,“早说啊!赶紧去准备别磨叽!” 郝帅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抱怨说:“什么事嘛,你们谈情说爱,我还要给你们做饭吃,唉,命苦哇……” 陈央央闻言挥拳头警告,郝帅骨碌一下钻进厨房躲灾躲难去了。 陈央央:“你继续。” 厌棽:“……我没什么说的。” “那好。”陈央央踢掉鞋子,往沙发上盘腿一坐,“我有话说。厌棽,我对你的性格突然挺好奇的,这么问吧,我不知道你对自己是个什么评价,反正在我眼里你这儿有点……呃,”陈央央指的是脑袋,“有点问题。” 厌棽脸色一凉,“……哦?” “你好像有点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 “对,简单点说就是神经病。” “……” 好嘛,一会儿说他有洁癖得治,一会儿说他精神分裂神经病,她到底要闹哪样? 厌棽笑了笑,原本觉得与她无话可说要回卧室的想法顿时打消,捡一只单人沙发坐下问:“你不妨一次都说出来,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的。或者说,你认为我还有什么病症?” 陈央央貌似认真的想了想,“病倒是没有了。总体来说就一点,呵呵,我既不是颜控,也不是声控,对你没兴趣。” 厌棽笑容依旧,但声调略微激动了:“颜控,声控,难道你不是在夸我……” “唔,”陈央央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除了颜和声,你差不多一无是处。” 厌棽:“……” “别沮丧嘛,我只是说差不多,又不是完全没有,仔细想想你优点还是挺多的,比如脑子简单可以称之为单纯不世故,比如待人冷血可以看成懂得自保不鲁莽冲动,比如暴力室友那是因为室友不像个人活该欠揍,算是伸张正义替天行道,比如花室友的钱所以护室友的人,唔……算是……算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诚实守信吧!” 厌棽脸上的笑容已经很难看了:“……原来我是这样一个人。” “何止啊。”陈央央又准备天花乱坠东拉西扯,可厌棽却不打算给她机会了,他起身说,“门在那边,请回。” 陈央央不动:“门锁了,出不去。” “可以了。” 陈央央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过去扭了下门锁,吧嗒一下,门果然轻轻一推就开了,她愕然一瞬,转过头来笑问厌棽:“所以呢,我被锁在这里一夜,是你动的手脚?” 厌棽默了默,不置可否,“走吧。” “我当然会走,但走之前有些事必须说清楚,厌棽,你为什么锁我?” “不是我。” “好吧。”即使事实摆在眼前,陈央央也突然不想跟他争辩了,她抬高嗓音喊了几句,“厨房里那位您也别忙活了,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家屋子里外干净得像招过耗子似的,拿什么做饭呐?” 啪! 门关上了。 32.谁劫走的人?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郝帅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知道人已经走了,仍忍不住嘀咕说:“谁说没吃的,吃的有,可人没了。” 厌棽一言不发,明显心情极糟,可看见郝帅的目光扫过来,他还是勉力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别笑了,比冰块脸可难看多了。” 厌棽:“……” 郝帅用围裙擦了两把湿手,摘下围裙,由着厨房里五颜六色的半成品食材躺在案板上和水池里,说:“厌棽,其实你不必刻意融入这个社会,做自己挺好的,真的。” “那你呢?”厌棽淡淡的看着他问,“三千年间,你变换身份和性情无数种,难道不是为了融入他们吗?” 郝帅哑然失笑:“可我本来就是这副烂德行啊,阴险善变不要脸,从不顾及个人形象和品德修养,厌棽你不一样,你是真仙,啧啧,天池青莲呐,我做梦都想做你这么纯正无瑕的神仙。” 厌棽淡淡撇他一眼,似乎对他方才的阿谀奉承十分反感,然后他一言不发走进卧室。 “厌棽!” 就在房门将要合拢的一瞬间,郝帅似提点似嘲弄地说:“她说的没错,你的确喜欢逃避问题。” 房门停了一下,合上。 陈央央出来匆忙,自家钥匙都没带,此时站在楼道里大力拍门:“花灵儿你给我出来!臭丫头!……” 砰砰砰又拍了几下,门仍然没开。 “杨雯开门!再装死不言语小心我告诉你家老李让他休了你!……” 里面的杨雯刚要应声起身,花灵儿忽然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巴:“甭搭理她。让她告,正好借这个机会看清李茂南在乎你这个妻子多,还是他的红颜知己比较重要。” 杨雯想了想,点头。 花灵儿这才松了手。 的确,自家老李关心陈央央有点过头,不说二人工作上天衣无缝的默契度,单说陈央央那边一有风吹草动老李那个紧张劲儿呦,毫不夸张的说,比赵一鸣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到她的家人生病住院他日夜陪护,小到换灯泡搬家通下水道,老李都随叫随到亲力为之,后来因为什么陈央央开窍不使唤老李了呢? 哦,她当着陈央央的面争风吃醋小闹了一场,陈央央当场就表了态,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老李,下次喝酒我可不叫你了啊。 后来除了工作,二人来往果然减少许多。 再后来因为什么她又释怀了呢? 具体经过记不大清了,只从老李的口中得知,陈央央在单位有个人尽皆知的绰号—陈二爷。 姓陈的,又二又爷。 人物标签一目了然。 “可是,”杨雯觉得不安,“深更半夜的,把一个姑娘丢在外面真的合适吗?” “别的姑娘或许不合适,陈央央合适得很,放心吧。”花灵儿从茶几上捏起一撮开心果吃,“再说了,隔壁的厌棽跟她情深似海情比石坚,他会忍心心爱之人露宿门外?哼哼,我才不信呢。” “灵儿,你就这么相信厌棽心里一定有央央?” “那当然了。喏,”花灵儿用下巴点了点阳台,“你看那盆仙人球,它看起来挺普通的没什么特别,但事实上这东西还有一个别名,叫‘比翼球’,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你如果在这里住的时间够长,你会亲眼目睹它两个变四个,四个变六个,变八个,变十个……越来越多成双成对的疯狂生长。在我们那里,这东西被视为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可不能随便送人,而现在的事实就是厌棽把它送给了陈央央。” “或许,厌棽并不知道比翼球的意义呢?” “他不知道也没关系。问题是,这东西在陈央央手里活下来了。但正常情况下,如果陈央央对厌棽没感觉,这东西应该早枯死了才对。” 说实话,对于这些奇谈怪论杨雯并不如何相信,类似的故事她都不知道给幼儿园的孩子们讲过多少回了,当故事消遣一下尚可,信就不要信了。 支撑她相信花灵儿的根源是,她真的非常希望陈央央赶快嫁出去,一方面希望她早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另一方面自然而然还是她的私心。 正所谓死马当活马医有病乱投医,统统是了。 她们在里面抱团取暖,可辛苦坏了门外的陈央央,自家的两个女人不开门,隔壁的两个男人不待见,她一时成了弃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悲愤交加无可奈何之下抬脚一踹门,“嚓!”门没坏,她的脚差点折了! 她抱着脚痛呼:“杨雯,我要跟你绝交!绝交!!” 杨雯听得浑身一个哆嗦,“绝交?这不能啊,我家老李知道了的话非跟我闹腾不可……” 花灵儿一旁不闲事大的嗤嗤乐:“怕什么,你不是跟李茂南打过招呼了吗,他既然答应配合你,想必最坏的结果也早料到了。稍安勿躁,待我给他们加把火。嘿嘿嘿!” 花灵儿手指一点,拨出一个号码…… 一分钟后,陈央央的麻烦来了。 两个身手诡异的蒙面人突然出现,二话没说,径直向陈央央发动攻击,陈央央的身手固然不弱,也敌不过两个高手左右夹击,五招未过就寡不敌众处于下风。 花灵儿从猫眼里观战,边观边啧啧赞道:“不错嘛,远超我的想象!” 杨雯:“央央是跆拳道黑带三级,以一对二完全没有问题。” 花灵儿:“三级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打输了。” 杨雯一惊,下意识挤开花灵儿往猫眼里瞧,不可置信道:“你……你到底从哪儿找来的高手,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败央央,太少见了!” “走四招,她已经很不错了。”花灵儿并未道明来人身份,重新挤开杨雯往外瞧,“奇怪,人已经被抓了,隔壁那两位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怕是做得太明显了吧。” “明显也得英雄救美啊,戏文里不都是这么唱的么?说不通,说不通。” “或许他们睡得太沉……” 花灵儿又嗤嗤乐了两声:“雯雯姐,你这话就好比在说,鱼也会闭着眼睛睡觉。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却听不见,只能证明一件事,他们确实在装。” 杨雯正要问“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两户不也照样听不见吗?” 却听花灵儿“咦”了一声。 “怎么了?” “他们把人劫走了。可是,我并没有安排这一出啊!” 杨雯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你再仔细想想,这两个人是你找来的吗?” “他们都蒙着脸,我怎么知道。不过看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厉害,应该错不了吧?” “别应该啊!”杨雯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什么戏不戏的她也顾不上败露了,直接推开门走了出来,可楼道里空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一丝人影。 “他们去哪儿了?” 花灵儿讷讷的指着电梯说:“……乘电梯走的。” 手指还没落下,电梯“叮咚”一声,从里面走出两个贼眉鼠眼的黑衣蒙面人,杨雯走上去问:“人呢?她人呢?” 隔着密不透风的黑布,也能察觉到布后人的惊讶之色,好在留着四只眼睛可以交流,而这四只眼睛现在正齐刷刷看着花灵儿。 花灵儿也吃了一惊,“不会吧,刚才那两个人真不是你们?” 一个蒙面人显得极其无辜:“少主,我们刚到……” 啪! 隔壁的门终于开了,走出吊儿郎当穿着睡衣的郝帅:“呦,好热闹啊,都还没睡呢?” 杨雯想过去求助,可想了想觉得“求助”可以,“过去”就算了,“呃……那个……央央被人劫走了!” 郝帅往门框上闲闲一倚,抱着双臂说:“是吗?你确定是‘劫’,而不是‘接’?” 杨雯眨巴眨巴眼睛,回头看一眼花灵儿,表示没听懂。 “行了。”郝帅说,“花灵儿你也算成年人了吧,现在还玩这种幼稚把戏,不觉得无聊吗?人在哪儿,你还是自己叫出来吧。” 杨雯顿时恍然:“灵儿,真的是你吗?” 花灵儿耸了耸肩,“我如果说不是我,你现在会信吗?” “这……”杨雯犹豫。 郝帅和花灵儿对她来说都算初识,二人的脾气秉性到底如何,她一个天天跟娃娃们打交道的幼儿园老师真的摸不透他们。 保不准郝帅故意往花灵儿身上泼脏水诬陷她,也没准真是花灵儿一不做二不休想把房里的厌棽引出来,判断谁是谁非向来不是杨雯的强项,于是她决定暂时谁也不信,自己乘电梯去楼下追人。 花灵儿拉住她,“雯雯姐,你干什么去呀?” 杨雯:“救央央啊!” “不用救不用救,相信我,她马上就会自己回来的!” “所以呢,灵儿,那两个人真的是你找来的?” “人我找来的没错,但劫人不是我出的主意。两位哥哥姐姐,我突然觉得我们可能都被陈央央给骗了,她是这场戏的演员不假,也很有可能是这场戏的编剧和导演呢。” “自导自演一出苦肉计,呵,这种事也只有陈央央能想的出来。”郝帅笑说,“好了,真相大白,大家都回去洗洗睡吧。晚安。” 说完,打着哈欠回房了。 33.穿着睡裙跑了!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花灵儿与陈央央的关系原本一点不亲,既然不是自己把人弄丢的,她也就没义务把人找回来,紧随郝帅的行动她也想回房休息,却被杨雯揪住不放。 “刚才那两个蒙面人是谁?” “我爹妈啊。” “那好,你陪我去你家找央央!” 花灵儿觉得好笑:“别天真了!陈央央拜托我爹妈把她带走,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我们找到?” “央央只想骗我们开门,不是和我们捉迷藏,可现在门开了她人却不见了,显然她遭遇了意外。” “雯雯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爹妈……” “有没有被冤枉,我们去你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好好!你如果非要去,我让他们陪你不就行了嘛!”花灵儿朝旁边的两个蒙面人抬了抬下巴,无需多言,两个蒙面人便点了点头,走到杨雯前面带路。 杨雯随他们来到十八层花灵儿的家里,花家父母平易近人非常好说话,耐心的告诉杨雯,花灵儿打电话让他们找陈央央的麻烦是真的,原本他们只想做做样子糊弄一下闺女拉倒,没想到打架认真的却是陈央央,三招刚过陈央央又悄悄拜托他们“劫人”,一上电梯接了个电话,陈央央急匆匆就走了,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 杨雯原本觉得这四个字十分可疑,可花家父母一说明陈央央的电话内容是关于紧急采访的,她立马就信了。 的确,也只有采访才能让陈央央放弃手头上的一切,乘风破浪直奔现场。 话说,央央出门的时候好像还穿着睡衣呢吧? 杨雯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脑补了一瞬穿着棉布睡裙、拿着录音笔的陈央央,画面不忍直视,迅速被她摇碎。 十分钟前,电梯中。 手机信号不好,崔胡的吼声断断续续:“……陈央央你居然为了相亲推掉采访!……甭狡辩了!对,李茂南亲口跟我说的!我警告你陈央央,不光今年的全年奖金,明年的全年奖金你也没了!……” “喂?领导?领导?” “……你是领导行不行!限你十分……不,限你八分钟内赶到人民医院!否则……哼!” 说完强行挂了。 十八层早已到达,电梯门也开了半天,外面的花家父母笑容满面的朝陈央央说:“陈小姐?” 陈小姐抬手关上电梯门,“叔叔阿姨不好意思哈,单位临时有点事我得赶紧过去!回见!” 电梯门关上,直达一楼。 顾叔已经有阵子不值夜班了,现在的负责人是浑身散发着刻板和古怪气味的王叔。 “王叔好!” 王叔微微点了点头,等陈央央大步流星的跑到门口,才慢悠悠地说:“晚上出门要小心。” 陈央央挥了挥手,“好的王叔!” 电话再次响起,依然是崔胡:“甭去医院了,去刑侦大队!麻溜的别墨迹!刘海队长在那儿等着你!” 陈央央懵了一瞬:“……刘队长找我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让你去就去!赶紧的!” 说完又挂了。 陈央央坐在出租车上寻思了一路,自己做违法乱纪的事不可能,那就是别人违法乱纪了所以让她出面指证或者当面对质什么的,联系近期事件再一想,八成和上次的举报有关,况且前一刻崔胡不是说了么,孙小涛碰瓷案有新进展,唔,这么一想更是八九不离十了。 目的地一到,陈央央跳下车,令她受宠若惊的是,刘海大队长居然衣冠楚楚的带领着同样一群衣冠楚楚的人民警察,严阵以待她的到来。 陈央央穿着半新不旧的湖蓝色棉布睡裙,于初夏凌晨微热的风中立在出租车前不敢向前,“……刘……刘队长您这是……” “全体都有—敬礼!!!” 刷! 好严肃,好齐整的一片军礼! 陈央央震惊得向后退了一步,跌在出租车上,撞疼了手臂。 “姑娘!”好热闹的出租车司机还没走,摇下车窗玻璃问陈央央,“你这是做啥天大的功德了,搞得整个刑侦队这样欢迎你?” 陈央央:“我……我不知道啊。” 从小到大,除了小学当升旗手时有差不多的待遇,她何时受过别人一个“礼”了?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刘海的脸上带着官方式笑容,大步走过来双手握住陈央央的手说:“感谢您,陈央央小姐!我代表全市人民,代表所有受害者以及受害者家属,代表整个刑侦大队,真的非常感谢您!谢谢您!” 陈央央被谢懵了:“不是……刘队长,请您把话讲清楚一点,您到底谢我什么呢?” 刘海:“此事说来话长,走,我们车上说!” 陈央央顺着刘海扬起的手臂看去,那里是一辆正经八百的警车。 警车,她还没坐过呢。 虽然坐上来不一定有好事。 刘海:“陈央央小姐,您上次向我举报的线索非常有用,孙小涛碰瓷案果然和跳桥事件有关。” “就像我说的那样?” “对。多次作案,情侣组合。的确有人蓄意煽动他人情绪,用某种非法手段操纵多对情侣在公众场合集体自杀。” “凶手抓到了?” “没有。”刘海颇郁闷的摇了摇头,“不过已经有点眉目。据知情人透露,孙小涛和跳桥事件的女当事人周静都先后去过一座野山道观求签算命,回来之后一系列的怪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孙小涛犯案时是意识清醒、但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而周静和另外一名当事人则是全程浑浑噩噩不知所以。我怀疑,是那座道观有问题。” “道士蛊惑人心?唔,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陈小姐似乎不大信这个?” “刘队长信吗?” “主要还是看作案手段,邪法妖术什么的我是不信,但保不准有哪个小道士擅长心理战术或者催眠什么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大不敬的话我也不敢说。不过让我相信一座道观兴风作浪谋害人命,我同样不敢轻易揣度。”陈央央看向向车后飞速掠去的幽暗树影和稀疏建筑,“刘队长,您不会想直接带我去那座野山道观吧?” “陈小姐果然聪慧过人。但您尽管放心,这次来我们绝对不会打草惊蛇,就去山脚下转一圈,马上回来。” “我说呢。”陈央央笑了起来,“我一来,你们全体又是对我迎接又是敬礼的,敢情是为我‘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送行呢。” “陈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或许您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只去山脚下转一圈,带的人也不多,算上咱这一辆也就三辆车吧。可刘队长我不傻,你们浩浩荡荡的在刑侦大队门口迎接我,搞那么大的阵仗和场面,打草惊蛇不是已经做得妥妥的了吗?呵呵。” 刘海的面部一僵,“陈小姐,我……” “您不用解释。”陈央央笑着说,“换做我,每次都准时准点出现在案发现场,又是目击证人又是举报的,我也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跟案子有关,没准一不小心就抓到一个犯罪同伙呢对吧?” 空气凝滞两秒,刘海一改前一刻的严肃紧绷,也突然笑了起来:“陈小姐明察秋毫,刘某人佩服。不过您这次想的并不全面,谁说您一定是犯罪同伙呢。不知您有没有听过一句俏皮话,大概是这么说的,‘星星为什么总绕着太阳转呢?因为太阳身上有故事啊。’” 陈央央配合的笑了两声,“您说的不对。原话是,‘星星之所以绕着太阳转,是因为太阳总拿不可抗拒的故事钓着它们。’” “是吗?哈哈哈,看来是我记错了。” “刘队长领会的是精髓。所以呢刘队长,您怀疑我身上有故事?或者说,您打算把我当成鱼饵引蛇出洞?” “唔……都有吧?” “公民有义务配合警方,但公民同时也有知情权吧,您这么瞒着我,是不是做得有点不厚道呢?” 刘海的笑容又是一僵,“……” “哦,我明白了,您还把我当‘犯罪嫌疑人的同伙’怀疑着呢,是该防,该防。” 刘海的笑容更僵。 不过陈央央说的都是事实,她如果只是身上有故事,或者被当成鱼饵,这种关于人身安全的问题警方确实不能故意隐瞒,但如果是犯罪嫌疑人同伙,性质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三辆警车哑着笛,沿着时宽时窄的盘山公路一路往东。 陈央央并非路痴,打一穿过千米长的跨江大桥,她便已经知道目的地在哪儿—天陨山。 天陨县东天陨山,天陨山上天陨湖,搞不好又是那面湖在大肆“作怪”。 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赵一鸣的坠湖生还,曲店长的神秘盒子,吴挚的诡异身手和性情大变,以及那几个无法言说的气泡。 还有气泡爆破时,传出的那声轻且清的男音:“醒醒。” 自那天开始,这个声音就时常出现在她的梦境中,有时清楚,有时模糊,久而久之使她产生一种错觉—似曾相识。 滋—!!! 急速行驶的汽车戛然而止,陈央央的上半身惯性的扑向驾驶座靠背,她本能地双手一支,才避免了鼻子撞上靠背的悲惨命运。 然而刘海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打起了盹儿,自然而然反应不及,一鼻子趴在了不算柔软的靠背上! “我草了。” 他脱口骂道,声音不大,但陈央央还是一清二楚的听见了。 此时,她没有精力去惊讶一位道貌岸然的人民警察居然也会破口骂人,三辆警车相继急刹停下,因为始终保持着安全行驶距离,没有追尾发生,而最前面一辆车的左前轮不足两公分处是百丈悬崖,前方则是朦朦胧胧的一大团白雾,夜色中,连刺目的汽车大灯都不能够穿透其中。 司机惊魂未定:“刘队,前面……前面起雾……” “不是雾。”刘海嘎嘣一下扭正撞歪的鼻子说,“是气泡。” 是的,气泡。 34.我看见妖精了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雾的质感均匀细腻,绝对不会出现许多圆圆滚滚、丝丝缕缕的规则线条。 “别下车!” 陈央央伸手拉住想要开门的刘海的衣角,然后用不容置疑又略带惊恐的声音说:“快,后退!快后退!!” 司机迟疑:“刘队,这……” “来不及了。”刘海看一眼后视镜里已经下车大步走过来的两名同事,说,“你们在车上等着,我下去看看。” 说完,开门下了车,还顺手带上车门。 陈央央心情复杂的看着刘海跟两名同事打过招呼,简单交谈几句,然后头也不回先先后后迈进了气泡团中。 “没事的,陈小姐,您不用害怕。” 司机前一刻的惊恐来自于与重大交通事故擦肩而过,而对气泡团这种奇特的自然现象他完全意识不到危险,相反还表现出几分兴趣盎然来。 他也是从前的陈央央,一个彻头彻脑的唯物主义者,相信任何诡异莫测的人为或非人为的现象都可以用科学解释。 如果不是遇见厌棽和郝帅,如果不是那声轻且清的男音,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吴挚的种种异常,她一定还是从前那个她。 可现在…… 是的,她动摇了。 “……喂?喂?大半夜的不睡觉陈央央你恶作剧是吧?行啊,算你狠!” 直到那头义愤填膺地挂断电话,陈央央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居然鬼使神差的给郝帅打电话了!? 对对对,这求助电话打得应该! 她再次把电话拨了过去,那头只响了一声便迅速接起来,好像故意守着手机等她再次骚扰他似的。 “有完没完?”字是不耐烦的字,但语气明显多了几分倾听的意味。 紧张状态之下,陈央央自动忽视这种微妙变化,开门见山的说:“我看见气泡了,很多气泡!在……” 电话断了。 也不知是信号不好,还是郝帅掐的。 陈央央撇开脸面不要,第三次把电话打过去,通了,但一直打到机器女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也再没听到郝帅的声音。 “隔壁真特么不是人!居然挂我电话!还不接!!”陈央央由着心情骂出来,转而把电话又打给厌棽。 司机笑着插话说:“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可现在这世道当真变了呀,邻居好几年,面碰面都不一定认得全呢,没办法,生活节奏太快了嘛,都这样。” 陈央央礼貌性的朝司机报以微笑,笑容还没完全绽开,那头再次响起机器女音的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然后是一串英文提示。 司机还她一个安慰的笑容:“没关系,现在冷血的邻居也挺常见,我隔壁也住着这么一位,别人家着火他都不管,只要火没烧到他家,……哎,刘队他们回来了!” 陈央央一扭头,正看见刘海和两名同事挥手告别,两名同事向后面走去,刘海径直走过来上了车,“没大事,走吧。” “走?这么大的‘雾’能走?!”不止陈央央,连司机也惊讶。 “气泡不多,就尺厚的一层,慢慢穿过去稍微右拐肯定没事。” “好的领导!” 司机慢慢倒车离开悬崖,方向盘往右微微一打,踩下油门驶向气泡团。 陈央央:“刘队,能听我一句劝么?” 刘海:“你说。” “我前阵子来过这里,遭遇过气泡袭击,说到这里您可能就听不下去了吧?没关系,去就去吧。其实我也挺好奇的,气泡里为什么会有声音,还特别粘人,没准还能蛊惑人心,……” “哎小刘,开慢点,慢点!”刘海提醒道。 陈央央:“……好吧,当我没说。” 车头,车身,车尾,三辆警车都十分顺利的通过了气泡阻碍,正如刘海所说,气泡团前后不过尺厚,而距离如此之近,陈央央也终于看清楚了。 这些气泡个个独立又十分紧密的挨在一起,都有拳头般大小,颜色透明,与上次所见一般无二。 而数量如此骇人,令陈央央的心底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俗话说得好,人的恐惧大部分来自想象,此时的陈央央便是如此。上次气泡出现并没有对她造成直接伤害,她的心理阴影主要来源于吴挚。 他当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突增的身手,还有手电光束下的惨白面容,现在稍微一想都令她毛骨悚然。 警车沿着时而盘旋向上,时而倾斜徐下的山路继续前行,大山里凌晨特有的潮湿气从车窗缝隙丝丝缕缕的渗进来,折腾了大半夜,身心俱疲的陈央央依然毫无睡意,她出神地注视着窗外,不久之后,身侧便传来响亮的鼾声。 陈央央仿若未闻,司机却生怕她误会似的,连忙轻声细语的解释说:“累坏了,三天两夜没合眼了。” 陈央央含笑点了点头,“怪不得倒头就睡,确实辛苦。” 司机笑了笑,没说。 陈央央的目光刚要重新投到漆黑如墨的窗外,猝不及防,司机又一个急刹车! 刘海再次被震醒,头都快撞扁了:“妈的,又哪个不长眼的往……” 一抬头,他看见了陈央央,鼓到嗓子眼儿的脏话立刻化作口水又咽了回去,“到……到了吗?” “刘队,”司机颤颤巍巍指着车前灯扫过的一道边缘说,“那里躺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刘海的困乏顿时全无,他透过车前挡风玻璃匆匆盯了地上的人一眼,麻利地给枪上了膛,然后从容不迫的开门下车,朝后面赶过来的同事们吩咐:“先不要靠近!我自己过去看看!” 经历的事情太多,他也是太小心了,直到将地上的人的脸扳正,他一惊之后才舒了口气,“都过来吧,熟人。” 一丈外持枪待命的刑警们这才微微放松警惕,纷纷靠了过去,“咦?这不是晚报的记者吴挚吗?大半夜的他怎么在这儿?刘队,人没事吧?” “没事。呼吸均匀,心跳平稳,像被吓晕过去的。”刘海把人仔细检查一遍,下定结论。 “那就好。” “来,搭把手,把人抬车上去!” 两个刑警吭吭哧哧抬人上车,其余人留下四处侦查现场,陈央央坐在车里看着众人忙东忙西,吴挚路过车旁,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脸,自然一下子就认出了今天刚成为新同事的他,她的心里谈不上难过,满心满腹就只剩惊讶了。 咚咚咚,有人敲车窗玻璃,然后门从外面被拉开:“陈小姐,麻烦您下来一下!” “有事吗?” “现场发现一部微型摄像,好像有点损坏,大家都不懂,想请您下来给看看。” “好!” 对一名记者来说,各种采访工具无疑是他们吃饭的家伙,有些工具就算自己不常用,见同行们使得久了也差不多信手拈来,只要不涉及部件损毁,稍微修理一下基本都可以继续使用。 “好了。”陈央央三下两下摆弄好巴掌大的微型摄像,边说边开机,“小毛病,视频信号连接线有点松。” “打开最后一段视频看看!” “好!” 很快,微暗又频繁晃动的画质勉勉强强呈现出来。里面明显有两个人影在打斗,现场光线问题招式看不大清楚,但给人直觉两个人的身手旗鼓相当都不弱,打着打着,“轰”的一声,画面一瞬剧烈摇晃,一下子黑了个通透。 刘海:“各位看出什么了吗?” 全体默然摇头。 刘海:“重放。” 视频放到第三遍中下段时,刘海忽然喊了声:“停!倒回去!” 陈央央照做,倒退十秒,刘海紧盯着画面看得一眼不眨,然后他眉梢忽然一动,指着右上角的一个三角黑影说:“大家看看这里,像不像个女人?” “不错。”陈央央将画面倒回去,定格,“像女人的一条胳膊。” 众人仔细看了一下,恍然。 的确,人腰粗的一棵树后藏着一个女人,开始这个黑三角并不存在,后来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才暴露出这条异常纤细的胳膊,与树形成一个微微晃动的三角形。 也就是这个三角形出现七八秒之后,爆炸声轰然响起。 “是……是爆炸吗?”有人不确定的问。 刘海捏着下巴思考一瞬,“听着很像。但是,这个女人既然藏在树后就是不想暴露自己,如果是爆炸,她岂不是要同归于尽了?再有,前面这两个打斗的人,大家都仔细看看,有没有认识……” “刘队!”一名刑警的上半身探出汽车喊,“吴挚醒了!” 压抑非常的气氛豁然一亮,众人纷纷大步流星来到车前。 车里的刑警早已走出来腾出地方,刘海的头一低,径直钻进后排坐下,车顶的两盏照明灯都开着,灯光浅且黄,把并肩而坐的吴挚的脸映得更加羸弱无光泽。 “说说吧,”刘海开口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吴挚原本仰在靠背上的头懒洋洋一低,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嗓音微微暗哑:“刘队,你说这个世上有没有妖精?” 刘队笑了一声,“没有吧。” 吴挚也笑了起来,明明笑得虚弱无力,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他很亢奋,“想听实话吗?” 刘海不限制:“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好,我说。”吴挚抓了两把头发,抬起头来看着刘海,“我很认真、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刘海队长,我刚才看见妖精了,两只,都是公的。” “吴记,请注意你的态度!”车外一名刑警厉声喝道。 吴挚扫了一眼窗外,嘀嘀咕咕地说:“就知道你们不信。” 刘海不置可否,笑了笑说:“你好好休息。”然后长腿一迈走下车来。 “咱们不接着问了吗,刘队?吴挚明显没说实话啊!”一名刑警大步跟上来说。 “他自己不想说,问也问不出什么。”刘海脚步不停,直奔陈央央而去,“或许有人比他知道得更多。” 吴挚的注意力唯一一次投到窗外的也是这个方向。 35.跟刑警谈条件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站在那棵人腰粗的树后,学着视频里那个女人的姿势露出一条胳膊,也形成一个三角状。 刘海走过来,“我是该叫你陈记呢,还是陈小姐?” “随便吧。” “陈记,”刘海在人前十足的警察做派,站是站,坐是坐,基本上没什么多余的小动作,“吴挚是你的新搭档吧?” “嗯,今天是第一天。” “他对我们瞒而不报。”刘海说,“为了工作,为了他的独家报道,他很不配合我们。” “这样啊。”陈央央的胳膊一动一动的,不知在研究什么,“不过刘队长,你们这一行不是最擅长促膝长谈软硬兼施么,您吓唬吓唬他,没准他嘴巴一松就全说了呢。” “陈记!” “您说。” “吴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这个人的嘴巴很严,又是个出了名的工作狂,他自己不想交代,我们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他知道什么,说不说都是他的合法权利,我们断然没有间接强迫他的理由。我现在担心的是你……” “担心我和吴挚成为黄金搭档,同流合污,再不会向警方提供任何有利于案情进展的线索,是吗?” “是。” “不会的。”陈央央的胳膊不动了,姿势定格在视频里最后一个动作上,“视频里的女人是安然酒店的曲店长,天一亮你们就可以直接去酒店提人。” “证据?” 陈央央笑:“刘队长,证据得你们自己去找啊。如果事事都让我们公民给做了,那国家还养你们干什么呢?” 刘海不说,也不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陈央央,不怒自威。 陈央央被看的渐渐心虚:“好吧。告诉您也行,不过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记,你知道你在跟谁谈条件吗?” “跟刘队长您啊。” 刘海的嘴角抽了抽,“不过,我倒很想知道你会跟刑警谈什么条件,说吧。” 陈央央伸出两根手指,“条件有两个。” “陈记,请不要得寸进尺。” “那我就不说了。” “那我有权利拘留你,告你知情不告,”刘海举起手机,“这是证据,刚才的对话我录了音。” 陈央央:“……” “选吧,想成为被告,还是提一个条件?” “好。一个就一个。回去之后,您得亲自找我们领导谈话,让他们解除我和吴挚的搭档关系。” 刘海颇有点吃惊:“你不想跟吴挚搭档?为什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这不正也是您担心的事么?说实话,我也怕吴挚带坏我,我还不到三十岁,可不想跟他一块变成人人厌弃、不择手段的工作狂。” “有道理。” “您答应了?” “答应可以。不过我能不能回去还真不好说。” “所以啊,您还得听听我的第二个条件。” “哦?” “您得带我一块上山,不然你们这些刑警叔叔们……” “不行!”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刘海矢口否决了,行动还特别雷厉风行,边转身往第二辆警车那儿走,边吩咐第一辆警车的司机,“小刘,你不用跟我们上山了,送陈记和吴记马上回去!去两个人,帮吴记换辆车!都被吓破胆了还强行装叉,娘的,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啪! 刘海钻进车里直接关门,闭目仰在靠背上,不知在琢磨什么。 刑警们做事干脆利落,扶人的扶人,劝人的劝人,没一会儿的功夫,陈央央和吴挚都先后坐上了小刘的车。 小刘发动车子刚要起步,陈央央又说话了:“我有话跟刘队说,他手机号有吗?” “有。”小刘把电话拨通,递给陈央央。 刘海:“说。” 陈央央:“证据还没告诉您。视频里打架的两个人我认识一个,赵一鸣知道吗?就是我们市特别出名的那个‘锁神’。前几天他给曲店长开过一个盒子,盒子里的东西我不知道,但我很确定,视频里那声爆炸就是曲店长那个盒子发出来的,想知道更多的话就让我跟你们一块上……” 手机屏幕恢复桌面—那头的电话挂了。 陈央央:“……” 不愧是刑警大队长啊,说上山转一圈就一圈,果然一件事都不让她多干。 车辆缓缓起步,小刘年纪不大,车技却四平八稳。 陈央央的电话被挂,心情一点不受影响,很随意的打开了话匣子:“小刘你结婚了吗?” “还没。” “哦。那你看咱们俩合适吗?” 原本四平八稳的警车忽然两个曲线行驶,“……陈……陈小姐说笑了。呵呵……” 陈央央不依不饶:“怎么,觉得姐姐我配不上你?” “没有没有!”小刘吓得简直连开车都不能了,方向盘乱打一气,“是我年龄小,太早了,家人不会同意!” “我明白了,你是嫌弃我老。”陈央央听起来颇为沮丧,“唉,果然又老又丑的女人遭人嫌呀!” 警车“咯噔”一下,从一块碗大的石头上轧了过去。 七魂六魄好不容易聚齐的吴挚再次魂飞魄散:“陈记你疯了!没事你刺激他干什么!他在开车啊!” 关键是,他在一边悬崖,一边峭壁的地界开车啊! 陈央央抻了抻褶皱的睡裙下摆,亏她此时还笑得出来:“无聊嘛,我最喜欢逗小男孩玩了。” 吴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火山样的火气刚要爆发,混沌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好险,差点着了陈央央的道。 她这么煞费苦心地作妖,还不是让他忍不了她,主动踢走她这个新搭档吗? 哼哼,休想! 而事实上,吴挚还真想错了。 陈央央无非想在刘海的视线范围内制造一起交通事故,汽车走不了,然后把她留下。 不过此事风险的确太大,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只能中途作罢。 不能走不能走! 想办法想办法! 陈央央的脑筋转得飞快,很快又心生一计:“小刘,你刚才是不是轧到东西了?” “好像……是吧。” “怪不得。” 小刘的心登时一抖:“怎么了?怎么就怪不得了?” “是我下面这个车轱辘吧?” “啊。” “依我八年的驾龄经验,唔,我觉得轮胎好像扎了,我坐的这边有点低。你听,发动机的声儿都变了。” “是……是吗?” “不信你下车看看!” “呵呵,我不看,不下车。” 陈央央:“……” 旁边的吴挚嗤笑一声:“吴记你就不要白费心机了。知道刘队为什么让他开车送我们吗?心腹懂不懂?没有两把刷子能成刑警大队长的心腹?” 陈央央白他一眼,“就你懂得多。” 小刘也笑了,“不瞒二位说,我根本不是刘队的心腹,更没有想当他心腹的想法。” 陈央央啧啧:“人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没有当大队长心腹的想法就不是好刑警,要知道,警察圈里好多大警官都是从领导的心腹一路提拔上来的,这是一条捷径,也是一招险棋。” “那陈记想当社长?”吴挚不怀好意的问。 陈央央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我就说我们不适合搭档吧,果然如此。” 吴挚浑不在意:“鄙人的想法和陈记恰恰相反,我……” “少跟我文绉绉的说话,吐人家车上就十分不好了。”陈央央一点情面不留,夹枪带棒的说,“吴挚,你到底给了我们社长多少好处?或者你的价值在哪儿,别人把你捧成宝贝,可我眼瞎吗为什么就看不见呢?” 吴挚由着她说,耐心等她发完语言攻击,才慢悠悠的答:“一个全新的世界观。” 陈央央听得一怔。 近段时间,她对这种全新的世界观颇有领悟,可真让她深查下去曝光某人,不知为什么,她内心深处居然是非常抗拒的。 “陈记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在陈央央看来,吴挚的每句话都不怀好意,今后更甚。 于是陈央央一笑,“没有。” 吴挚见她答得敷衍,也就不再纠缠,继续仰头闭目,休养生息他那将将各自归位的七魂六魄。 然而消停不过一刻,行驶中的警车便被骤然逼停,小刘用他那从来温声细语谆谆善诱的嗓门大喊:“快醒醒!快,快看!!” 陈央央刚要与周公相会的神识被这一撞一吼给瞬间扯了回来,睁眼往前一看— 尼玛,视力所到之处居然都是徐徐飞来的透明气泡,个个都有拳头那么大小,且那些气泡好像都会缩骨神功,能变圆变扁,还能慢慢穿过汽车的每个微小缝隙,渗进车里来。 不消说,头一个“不速之客”被小刘一指戳破,嘭了个满脸水沫。 小刘一呆。 吴挚大骇:“快,快跳车!” 陈央央再往车外一看— 你姥姥,外面是百尺悬崖啊,想玩绝地逃亡粉身碎骨不成? 况且气泡而已,如果小刘像吴挚那样“变异”,大不了以二对一制服他,干什么一定要以身犯险跳崖呢? “唔,我不跳,……” 吴挚可管不了这么多,撞开陈央央,不怕死的推开车门,纵身就跳了下去! 可能跳出去后又突然后悔了还是怎么地,他居然丧尽天良的回手一抓,把趴在副驾驶靠背上的陈央央也给带了下去! 陈央央:“……” 你祖宗!! 吴挚我咒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36.你就不能轻点吗?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十指一勾,右手好幸运的攀住了一块崖石,而左手却落了空,吴挚阴魂不散的抓住她的脚踝不放,“陈央央你放手!放手!!” 陈央央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放手?他不是应该声嘶力竭地乞求她不要放手坚持一下就会得救吗? 放手? 还没等她回过味来,底下的吴挚已毫无节奏的左右摇晃起来,陈央央一个手滑,手指脱离崖石,两个人便一上一下一起向崖底坠去! “吴挚我********你妈!!!!!” 多少颗星星都无法描述陈央央此时的愤怒和绝望,她咆哮、大骂,如果难逃一死,如果物理学一直这么给力,她只盼望二人保持现在这个位置坠地身亡,死,她也要拿吴挚垫背! 天际线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可陈央央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结束了。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是整辆警车像玩具一样被挪到了峭壁一边。 下一瞬,陈央央只觉右手腕蓦然一紧,她抬头一看,居然是厌棽忽然出现在崖边拉住了她的手,他的目光坚定而澄澈,是从未有过的深情。 深?情??? 陈央央一迷糊:“……厌棽?” 这时,下面的吴挚抓住陈央央的脚踝想要故技重施,却见厌棽的手臂高高一扬,扔两只小鸡崽子一样把崖下的两个人抛到了崖顶的柏油路上。 啪叽啪叽!! 尼玛,“厌棽你就不能轻点吗,摔得好疼啊!” 厌棽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该疼。不疼不长记性。” 陈央央疼得呲牙咧嘴,没精力跟他计较,况且,人家好歹救了她的命呢,恩同再造,也确实不能计较。 一只修长如竹的手清如徐风的递过来,虽然不说话,但意图再明显不过,这是想拉她起来。 陈央央的目光越过这只手,上移,落在他异常冷俊的脸上,“厌棽?” 厌棽声色不动的依然看着她。 陈央央嘴巴一裂,“笑一个。”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逗了。 厌棽的脸皮抽了抽,表情一时难以形容,手搁在那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我去!那一个是不是已经死了?” 郝帅的声音从巨大的气泡团里传出,厌棽的手如遭电击,倏然就收了回去。 陈央央这才想起来,身边还躺着一个“宿敌”吴挚呢,刚才那番心血来潮的挑逗倘被他看去,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侧头一看,万幸,吴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晕了。 陈央央碰了两下他的肩,“醒醒!嘿,醒醒!” 吴挚没有反应。 “别喊了。”浅淡又朦胧的晨雾中,郝帅从漫天气泡里大步走来,边走,边来回挥动手臂驱赶气泡,说,“妈的,鬼东西够烦人的,阴魂不散都跟到这儿来了。” 厌棽怪异地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面朝气泡团,陈央央也想瞧瞧刚才四处乱飘的气泡为什么突然都停在那儿不动了,也不知故意还是无意,郝帅一个大踏步挡在了她的面前,“车里还一个人呢,你不去看看?” 陈央央恍然,立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车前,拉车门拉不动,敲玻璃:“喂!小刘?小刘?……” 警车早已熄了火,玻璃摇不下来,小刘的头慢吞吞离开方向盘,懵懵的把驾驶座的车门推开一条缝,整个人完全一副刚刚睡醒什么也不知道的状态,“……陈……陈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陈央央将车门完全打开,用手轻轻拍打他的面颊,一连串的询问:“你没事吧?看着我,身体哪儿不舒服?用不用送你去医院?” 小刘使劲晃了晃头,看样子想尽快恢复清醒,事实上他只是迷迷糊糊打了个盹,警车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挪离原地他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他的身体未受任何损伤,于是一晃之后记忆回来大半。 “我没事。陈小姐还好吗?” “命大,跳崖没死成。来,站起来试试!感觉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说出来,不能拖着。” “嗯。” 小刘听话的抬腿迈出车子,一抬头,视线撞上正眯着眼睛盯着自己看的郝帅,没来由的,他的心头陡然一凛,“你好。” 郝帅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喜欢我家央央?做梦吧你就。” 小刘:“……” 陈央央觉得自己的感情空白又被人打趣了,气顿时不打一处来,“郝帅你脑子进泡泡了吧!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说的对。”小刘轻轻一笑,然后面对陈央央,看定她,十分认真的说,“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姓名刘江宁,性别男,年龄二十三,职业实习刑警……” “住嘴。” 没等陈央央头疼得喊停,郝帅就听不下去了,“一个刚毕业的小屁孩连正式工作都没有,学大人那一套表什么白!再有现在是你的工作时间,小心我到你们刘队那儿告你的状,说你以公谋私不务正业勾搭女当事人!” “同志,”刘江宁公事公办的说,“央央不是当事人,她是协助刑警办案的举报人,我和她……” “你和她没戏。”郝帅天衣无缝的接话说,“她比你大,你们性格不合,工作也相克,脸上没有夫妻相,身高不搭,星座运势……” “你有完没完?”陈央央活动一下手腕,关节嘎吱作响,听得人骨头都疼,“我和他怎么样关你什么事?说不合适也应该我说,你多什么话。” 说完朝郝帅挥了一下拳头,当然,只是语言警告他一次,不会真的打他。 现在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拍照。 神秘壮观的气泡团啊,多么罕见,说不定这条新闻突然就火了呢。 来时没拍照是因为有刑警在,不方便;跳崖前没拍照是因为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反应;现在有机会不拍那就是傻。 “嗳?我手机呢?” 陈央央在身上左摸右摸找手机,最终却只能认清现实:身上穿的是睡裙,没有口袋,掉下悬崖时因为抓崖石好像把手机给扔了来着? 扔……扔了?! 那可是刚买了不到一个月的新手机啊! 陈央央烦躁的抓了把头发。 “央央!”刘江宁从车里钻出来,邀功一般举起一支手机问她,“手机,这是不是你的?” 陈央央的眼睛豁然一亮,“是是是!谢谢谢谢谢谢!” 扑上去把手机拿过来,咔嚓咔嚓咔嚓,连拍三张,“啧啧,有厌棽在的风景就是不一样,真美!” 陈央央由衷的赞。 郝帅“切”了一声,脸明明扭过去表示不屑了,又忍不住偷偷凑过来扫了照片一眼,“不过如此嘛。” 照片中的厌棽短发飒爽,背影挺直,一身十分服帖的白色运动套装,他微微仰着下颌,侧对浅薄的几缕晨曦,专注地注视着微微飘动的气泡团,山风轻轻一送,气泡徐动,他的衣角也小幅度漾了漾。 “他想干什么?”陈央央问。 刘江宁若有所思:“赏风景吧?” “这些气泡挺奇怪的,研究价值有点,但欣赏的话就差了点吧?”至于怎么奇怪,陈央央没说,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陈央央把刘江宁浑身上下看了个遍,“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刘江宁仔细感觉一下,“没有啊。” 又奇怪了。 想当初吴挚一指戳破气泡,可是疯疯癫癫先后发作两次呢,一次砸烂自己的吃饭家伙,一次不要命的袭击她,哦对了! 刚才跳崖时吴挚几次想和她同归于尽,行为举止莫名其妙得让人无法理解,不知是不是跟气泡的后遗症有关? “郝帅,”陈央央问,“把气泡戳破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嘭一脸水呗,像刘江宁那样。”郝帅敷衍道。 陈央央不再问了。 既然他不想说,问也白问,于是便想走近点自己把气泡看个仔细。 可还没等她挪动脚步,郝帅身子一横,忽然拦在她面前,双手抱臂,十分欠揍的笑说:“陈央央,你说你半夜不在家睡觉瞎跑什么?瞧这乱头发、这破裙子,往那儿一站妆都不用化了,活脱脱七月半跑出阴曹地府的一只鬼啊!” “你……”陈央央那个气啊。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她每次想要接近气泡,郝帅都会以各种友好或不友好的方式把她赶走,包括现在。 陈央央笑了一下,对郝帅的不友好仿若未见仿若未闻,回头招呼刘江宁,“江宁,你过来一下。” 刘江宁受宠若惊,立刻两个大步蹿了过来,然而未等他发声,陈央央便一条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不是哥们情义,是暧昧,“我同意了。” 刘江宁有点懵:“同意?什……什么同意?” “当然是做你的女朋友我同意了?” “……”更懵。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37.我的妹妹薛玉儿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郝帅前一刻的嬉皮笑脸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刘江宁,你敢!” “他不敢,我敢就行了。” 陈央央说着,踮起脚尖就要去吻刘江宁的脸颊,刘江宁简直手足无措不知所以了,他对陈央央有点好感不假,可关系是不是进展得忒快了些,这女孩是不是表现得忒主动了,还有郝帅,他的反应是不是忒激烈! “陈央央你搞什么名堂!?” 郝帅一把将陈央央从刘江宁的身上扯下来,一拳砸向刘江宁,怒气冲冲:“敢跟她好,刘江宁我废了你!” 刘江宁吃了一惊,侧身一躲,与郝帅的拳头擦肩而过,“你别激动,先听我说!” 郝帅频频拳脚攻击:“有什么好说的!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她什么时候主动过了?一定是你早就对她不怀好意图谋不轨,……” “郝帅同志!”刘江宁简直要被他滴水不漏的拳脚逼疯,一个猝不及防,被他一脚踢中膝盖,疼得他差点跪在地上,“我们今天……啊,不对,我们昨晚才认识……” “骗谁呢!血玉儿根本不是见男人就扑上去的人!……” 吼声戛然而止,打斗也突然停了,而悄悄向气泡团摸过去的陈央央直接就回过头来,“血……薛?薛玉儿?谁?” 郝帅明显有一瞬间的惊慌,然后翻她一个白眼,“我妹妹!你管得着吗!” “你妹妹和刘江……” “对!刘江宁勾引我妹妹,然后喜新厌旧把她甩了!” 刘江宁觉得事情的发展方向越来越超乎自己想象,“我没……” “你还狡辩!” 郝帅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挥拳又打。 “住手。” 清冷却不失温和的声音忽然阻止道,郝帅似乎顾忌极了这个声音,拳头立刻停住,但蛮横无理的态度却一丝不减,“知道吗厌棽,这小子喜欢陈央央,呵呵呵,你的情敌呢,怕不怕?” 陈央央咳了一声,“郝帅你不要没事挑事,昨晚的事纯属误会,要不是花灵儿从中作梗……” “算了。”厌棽好像根本不关心他们之间发生着什么,对刘江宁说,“麻烦你载我们去天陨湖,可以吗?” “这……”刘江宁为难,“可是刘队让我送央央和吴记下山……还有这些气……” 刘江宁抬起的手指还没对准气泡团,原本弹力十足、坚韧无比的气泡突然之间爆炸了个精光,无声无息,一个不留。 水雾蒙蒙,晨曦袅袅。 刘江宁的手僵在半空。 陈央央循着刘江宁呆滞的目光望去,她现在严重怀疑,刘江宁练过一阳指、隔空打物之类的神功。 咔嚓! “呵,终于抓到你了。” 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吴挚用手机拍下了气泡团爆炸的最后一张照片,响声虽然轻微,但依然难逃郝帅的耳力。 郝帅正有一肚子坏脾气没处发泄,此时终于逮到冤大头,他冷笑一声,走过去伸出右手,说:“把手机交出来。” 不色厉内荏,却令人脊背发寒。 但吴挚也是个为了工作不顾一切的倔人物,此时自然不肯,半边身子还躺在地上,怀里紧紧护着手机说:“不……” “给”字还没出口,郝帅便一脚踢中了吴挚的后腰,吴挚尖叫一声,条件反射性的挺直了腰背,郝帅趁虚而入,猴子摘桃一样行云流水的取走吴挚的手机,然后手机在空中滑出一道低缓的抛物线,落点是悬崖。 “啊我的手机!!” 吴挚不要命的朝手机扑去。 郝帅不轻不重的第二脚踢中吴挚的小腹,吴挚闷哼一声,倒退着摔出三四步远,一动不动,看起来痛得不轻。 “吴挚!” “吴记!” 在旁人看来,刘江宁一名刑警管这事职责所在理所当然,陈央央就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意思了,况且吴挚不止一次加害过她,原没有这么快就原谅他的道理。 可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要知道,陈央央手机里还有两张气泡团的照片呢,吴挚只拍了一张,就又是暴揍又是扔手机的,真不知道郝帅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 果然,他终于向她下手了。 “手机拿出来。” “凭,凭什么?!” “郝帅同志,”刘江宁面对这只暴力狂,单枪匹马如他难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打人犯法,毁人财物更要罪加一等,……” 郝帅无视刘江宁的谆谆教导,身子向前一倾,又要故技重施夺陈央央的手机。 “哈哈哈哈哈哈,来啊来啊!” 陈央央可不是吴挚那副小身板任人拿捏,灵巧如燕地忽然跳开吴挚身边,一股风一样刮进车里,关门打火踩油门,一气呵成的开着警车跑了。 “哎陈记!”刘江宁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吴挚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郝帅:“你想上山?” 厌棽:“确切点说,是去天陨湖。” 陈央央被身后的一问一答狠狠吓了一跳,“你们……你们什么时候上来的!?” 郝帅的脸颊微肿,那是昨晚被陈央央揍的:“跟你一块啊。” 滋— 警车一个急刹:“下车!” 郝帅笑呵呵:“我如果不呢?” 陈央央咬牙:“我开沟里去你信不信?” “呵呵,不信。”完全不以为意。 掂掂自己的斤两,再想想后面两个男人的战斗实力,陈央央决定大女子能屈能伸暂时妥协,油门忽然一踩到底同时猛打方向盘,若不是车窗关着,都能把两个男人甩下崖去。 可出乎意料,刚刚气愤到要爆的郝帅,此时的心情居然格外好:“呦呵,车技不错哦。漂移会不会?耍一个?” 尼玛,悬崖峭壁上耍漂移,你就这么着急想死么! 陈央央决定再忍一忍,先套点有用的信息再说,“你们也去天陨湖?” 没想到却被郝帅一锤子砸死:“好好开你的车吧!” 厌棽不冷不淡的瞟他一眼,也不知郝帅中了什么邪,就这一眼之后,他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冲着后视镜里的陈央央握着拳头、极谄媚、极嗲地笑道:“好好开车哦,加油!加油! 陈央央:“…… 38.谁造的孽?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三人一路无话,郝帅也没有像对待吴挚那样抢陈央央的手机删除照片。 陈央央不赶他们下车,一是因为赶不下去,二是觉得他们有点本事和门道,最起码再遇到气泡一类的奇怪东西,有两个活人可以挡一挡。 尤其厌棽,自带一种防御功能,总给人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强大感觉,虽然这种感觉有点莫名。 可是,他们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呢? 她自然而然想到打给他们的两个求救电话,一个不接,一个无法接通。 “喂!”陈央央觉得有些话还是问清楚的好,“你们来这里,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问完从后视镜里看他们的反应—郝帅悠哉悠哉的微晃着脑袋,不知在享受什么美好时光,而厌棽始终冷静着一张俊脸,不知在出神什么。 郝帅漫不经心地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厌棽:“来收拾某人造的孽。” 陈央央明显对后一个回答比较感兴趣,于是追问:“那是谁造的什么孽呢?” 两人各自沉默,又都不说了。 陈央央自讨没趣,也不再问,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屏幕显示是赵一鸣,陈央央迅速接起:“赵一鸣?” 那头默了一默,传来一个女人小心翼翼的说话声,很明显,这通电话是她偷打的:“陈央央吗?” 陈央央的精神为之一肃:“我是。” “赵一鸣受伤了,在天陨湖……” “跟谁打电话呢?”这是赵一鸣从旁插嘴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与平常无异,“我问你,你背着我跟谁打电话呢?” 电话立刻断了。 陈央央怔了一瞬神,油门踩到底直往大山深处飙去。 后面的两个男人仿佛蒸发了一般,连呼吸和窸窣的响动都没有,安静非常。 未到营业时间,风景区依然紧闭,即便开着警车疾驰而来的陈央央,没有相关的工作证明,景区工作人员照旧不放行。 陈央央把电话打给刘海:“喂,刘队长。对,我又回来了。您先别急,我这次不是空手来的,特意给您带来两位资深专家,麻烦您给景区打个招呼让我们进去行吗?” 刘海将要咆哮的嗓门忽然停住,“……回头再说。” 然后挂了。 陈央央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阳光大道行不通,难道还要和上次一样爬荒山上去不成? “跟我来。”厌棽说着,转身即走。 陈央央一时没回过味儿来,“去哪儿?” “我有办法上山。” “难得啊,厌棽你也有待人热心的时候。”郝帅别有深意的说。 厌棽也不搭他的腔,只管在前面穿林过径的带路。陈央央左右别无他法,一路紧跟。 直到来到一处陡直无比的峭壁下。 陈央央仰头望着足有百十米高的崖壁渐渐恨得咬牙切齿:“厌棽,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 “是。”厌棽忽然微笑,“你应该可以的吧?” “攀岩确实玩过几次,不过都是娱乐一下而已,像这种玩命的,呵呵,没有。” 二人对话间,郝帅已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身先士卒攀到了十米来高,然后低头喊他们:“陈央央你傻吗,用不用我教你怎么把胳膊勾住厌棽的脖子让他背你上来!” 唔,这办法好! 陈央央刚要喜笑颜开厚脸皮的照做,厌棽的笑容便如昙花一现忽然消失不见了。 郝帅:“厌棽你瞪我干什么?这种事她又不是没有做过。” 说完,猴子一样灵活地攀着几块凸出的岩石迅速遁了。 陈央央对郝帅的话感觉莫名,问厌棽:“我么?” “不是。”厌棽神色淡淡的,虽然竭力掩饰,但她依然从中感觉到了一丝悲伤,“开始吧。放心,我会一直在你后面。” 在后面保护她么? 原本陈央央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使出浑身解数爬到一半时,她才恍然明白,他跟在后面,不过是想沿着她的“足迹”可以省些摸索和力气。 好吧,本小姐大度,不跟你一般见识! 陈央央憋着一肚子火气和委屈继续向上攀爬,室内攀岩她玩过几次,但最多十米来高没什么危险和难度,这次不同,没有防护措施,还特别高,幸亏陈央央的体质不错,才顺风顺水爬上了崖顶。 “呵,不错嘛!” 早已站在上面的郝帅冲陈央央竖起大拇指赞道。 陈央央十指生疼,气喘吁吁,也不忘显摆显摆:“不瞒你说,没当记者之前我时间很闲,经常跑健身房。当记者以后健身房不需要花钱跑了,我跑新闻,一边跑还一边挣钱哈哈哈哈……” 郝帅的右手朝她的肩膀忽然一推,“哦。” 陈央央登时吓得大叫:“尼玛郝王八蛋!后面是悬崖啊啊啊啊—” 然而再叫再骂,也已改变不了她径直向崖底坠去的结果! “厌棽!”郝帅笑嘻嘻的喊了一声。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还笑得那么开心!! 39.死猫精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不管自己死不死,郝王八蛋也死定了! 死了化鬼找他! 不死更要弄死他!! 身子骤然停止下坠,陈央央的头脑轰然一懵,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要命,仔细感觉一遍,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踝被人捉住,蝙蝠一样被倒挂在悬崖峭壁上,身子一摇一晃的,难怪头脑会懵。 是厌棽。 陈央央刚要因为得救舒一口气,又一阵更猛烈、更眩晕的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只觉身体失重一阵,等稍微恢复一点知觉时,已然五体投地摔在……摔在了郝帅的身上!? 郝帅痛并大笑着,贱人无比:“哎呦妈呀陈央央你压死我了!厌棽你还是绷不住了吧哈哈,不过你能不能懂点怜香惜玉,有你这么救人的吗,还抓人脚脖子哈哈,你应该趁机搂住她的腰才是正确的救人姿势好么!” 砰!砰!砰! 陈央央一个翻身骑在郝帅身上,就着他的脸颊左右开弓连击三拳,因为心跳加速她的呼吸也变得起伏不定,浑身愤怒汹涌澎湃势不可挡:“想死是不是!!!好,我成全你!!!” “闪开。” 厌棽也终于一波三折的爬上崖来,神色冰冷的、以不可抗拒的语气命令说。 陈央央咆哮:“他想杀我啊,你难道还想替他说话!!厌棽,室友也没有你这么当的吧?你这是包庇犯罪,助纣为虐!” “他的目标是我。”厌棽说,“既然他想试探我的心意,那么我干脆敞开心扉也无妨。死猫精,这次你真的惹恼我了。” 说着,毫不温柔的把陈央央从郝帅身上拉下来,然后拖死狗一样的抓住郝帅的一只脚踝,也不顾他的头左摇右摆磕碰在哪儿,只管往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拖。 拖进去,乒乒乓乓一顿痛揍! 大笑声,讥诮声,求饶声,声声清晰入耳。 陈央央:“……” 厌棽刚才是不是骂人了! 是不是? 死猫精?他说的难道是…… 陈央央惊骇万分形神俱颤,不由自主的往后坐退一步,又一步,然后骨碌一声爬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猫精猫精!! 原来他们真的不是人,他们是妖精! 吴挚说的对,他看见妖精了! 她现在也看见妖精了……不不不!她早就看见妖精了!还特么倒霉得住在妖精隔壁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陈央央没有方向的乱跑一气,直到耗尽力气再也跑不动了,才忽然发觉,世上没有糟糕只有更糟,她悲催的迷路了! 好在手机尚有两格信号,她毫不犹豫立刻把电话打给吴挚,响了半天那边也没人接,陈央央紧接着打第二遍,吴挚才爱答不理的接了起来,“喂?” “吴记你在哪儿呢?” “拜你所赐,我正走在山间小路上。” 陈央央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问你个事呗,你跟刘队说你看见妖精了是不是真的?” “嗯,真的。” “你用你的职业生涯发誓,你说的是真的?” 那头默了一默,“好吧,假的。” “……” “不会吧陈记,你居然会信我这种鬼话?傻子都听得出来我那是敷衍刑警装神经病给他们看。哼哼,陈记你为什么不去当刑警呢?怪可惜了的。如果你是刑警的话,我做某些事一定会顺利很多。” 陈央央一句话没反驳,直接给挂了。 不是妖精,那厌棽那句“死猫精”到底几个意思?难道纯粹是骂人不成? 不像,太不像了! 她当时看得一清二楚,厌棽说“死猫精”时眼神坚定,口气自如,根本就是气到深处水到渠成,绝非随口谩骂。 不过当务之急是去天陨湖找到赵一鸣,其他乱七八糟不相干的事也只能暂且搁浅一边。 陈央央看了一眼初升朝阳的位置,确定自己身处的大概方向,做一个深呼吸稍微平复心情,起身赶路。 脚下其实本没有路,野草遍地,灌木丛生,连棵像样的树木都无,更惨的是,因为出来匆忙,她身上还是一件棉布睡裙,裸露的皮肤被草边的锯齿一划,痛得犹如刀割,再沾上点露珠水汽,还痒,又痛又痒得百爪挠心。 “苍天!”陈央央仰面长叹,“不带这么折磨人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呢?是想看看我的运气?还是想练练我的脾气?” 苍天不应。 却让陈央央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被倒挂在悬崖边上,睡裙! 天天天天哪,那我岂不是早已曝光在厌棽的眼皮子底下!! 走……走光了。 陈央央的脸刷的红到了脖子下面,连一只绿油油的肥虫子爬到小腿上都浑然不觉。 40.我们是同类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等陈央央感到疼痛时,肥虫已在她的皮肉上狠狠咬下一口,准备溜之大吉。 “咝~小东西,竟然敢咬我!” 陈央央自幼在水乡小镇长大,虫蚁不怕,有时看见肉乎乎挺可爱的小虫还会拿在手里耍耍,可这次她真的不敢了。 为保万一,她特意给虫子拍下照片,打开度娘查了一下。 肉瘤虫。 唔,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虫。 外貌极像菜青虫,头顶有小鼓包,成虫大约三公分,其他无关紧要的介绍省略N字……有毒,症状因个人体质而异。 陈央央蹲下观察了一会儿针尖般的伤口,微红,也有点肿,看起来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新闻里怎么说的来着? 严重者可致死? 中风? 植物人? 陈央央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一边抱着侥幸心理安慰自己没事死不了,一边起身抓紧赶路,这种情况身边还是有个人比较稳妥,万一很严重呢。 然而刚一起身,她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晃了晃,差点跌在地上。 白影一晃,是厌棽神鬼不知出现在她身边,陈央央“啊”了一声,反应比被虫咬更激烈,她忙不迭地甩开他的搀扶,宁愿跌回地上也坚决拒绝他的帮助,“你……别过来!” 厌棽微笑:“为什么要跑?”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 “你到底是什么……呃,你到底是不是人?” 厌棽轻轻一笑,“我们是同类。” “同类?” “没错。” 陈央央舒一口气,轻拍着胸口说:“那就好,那就好。你刚才骂郝帅‘死猫精’,我还以为你们是……” “妖精?” 陈央央哈哈笑了两声,刚要开口解释误会,伤口突然一阵麻痛,使她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去,真要老命了!” 厌棽笑了笑,什么也没问,不紧不慢地蹲下身子,两根手指放在她的伤口周围轻轻捻了捻,说:“没事了。” 陈央央试着动了一下小腿,依然很疼,“你逗我玩吧?毒虫呢,你这么一捻就没事了?” 今天的厌棽似乎格外爱笑,也不知是真有好事发生,还是想要讨好某人,“有些新闻报道哗众取宠,其实事态根本没有那么严重。肉瘤虫有毒不假,但毒性甚微,对人体构不成实质伤害,我已经把毒液给你挤出来了,你不会有事。” 陈央央将信将疑,低头去瞧伤口,这一瞧着实吓了一跳,前一刻尚干干净净的伤口此时居然流出来几大滴异常腥红的脓水,看起来既惊悚又恶心。 “好点了吗?” “哦,好多了。” 陈央央说的是实话,伤口的麻痛减轻了,头晕眼花也好多了,她在厌棽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恢复如初仿佛只是一分钟的事。 “谢了。” “不客气。” “对了,怎么没见郝帅跟上来?你,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死不了。走得太慢,懒得等他。” 毕竟是三番几次救了自己的恩人,陈央央一改从前的鄙夷不屑,十分客气,“那我们先走?” “好。” 没有什么插曲,也再没遇到任何意外,二人顺顺利利来到天陨湖边,此时已是旭日高升,山雾散尽。 在这凉风习习、朝霞漫天的湖畔,陈央央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尤其身边笔直站立的男人,即使他一身。清冷气息藏也藏不住,但仍然让她感到踏实和温度。 是的,熟悉。 就好像许多年前他们已经认识,并肩而行,嬉笑打闹,可以静若处子,也可以动若脱兔。 “厌棽,”陈央央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41.怦然心动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厌棽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或许吧。不记得了。” 这答案有点模棱两可。 陈央央正要追问,“咕嘟”一声,波纹粼粼的湖面上突然冒出一个气泡来,如果平常时候,陈央央一定以为是小鱼上来透气,但现在的她对气泡实在太敏感了,气泡出来的一刹那,她就本能地盯上了气泡,隐隐约约从里面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因为距离问题,分不清是男是女,但可以看出素衣加身,长发飘飘,很明显在肆意奔跑。 下一瞬,气泡破了。 陈央央侧头看着身边的厌棽,“你好像在刻意隐瞒我什么?” 不止厌棽,郝帅也如此。 每次气泡出现,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摧毁它,气泡团那次耽搁的时间虽长,但出于各种原因,她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蹊跷莫测的气泡,对于任何一个新闻工作者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可陈央央对此似乎提不起兴趣,她之前也纳闷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如今她总算摸出点头绪来了。 厌棽和郝帅不愿,她便不做。 这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无法改变。 “咕嘟。” 又一个气泡冒出湖面,一如上个那样,一瞬即破。 厌棽:“你想多了。不是我做的。” “哦?”陈央央不信。 “你看我也没用。”厌棽说,“我如果不想你知道,阻止你上山即可,为什么多此一举陪你上来?” “因为你清楚拦不住我。” “两个男人拦不住一个女人?央央,你在说笑吗?” 陈央央心底莫名一动。 央……央央? 她的小名有无数人叫过,父母姐妹,亲朋好友,可唯独从他口里吐出来使她怦然心动。 可她记得,之前他叫她的名字,明显很不自然或者干脆略去不叫来着。 “咕嘟。” 第三个气泡冒出,苍天垂怜,这次居然出现在湖边,离二人不足一步远。 厌棽的食指微动,然而不及他有所动作,陈央央忽然一踮脚尖,轻轻吻住了厌棽的唇。 厌棽一怔,“……” 陈央央却只是蜻蜓点水的意思了一下,重新保持距离站好,一副仿若什么缺德事都没干过的样子:“就是想确定自己有没有心动的感觉。唔,还不错。” 厌棽:“……” 陈央央的左手一抬,轻而易举把刚好升到腰高的气泡戳破,什么动静也没有,气泡果然是空的。 陈央央轻笑一声,心底暗暗可惜初吻白给某人了。 手机铃声突然大震,是崔胡:“陈央央你在哪儿呢!知不知道你今天上班第一天!给你十分钟时间马上给我出现!!” 说完一如既往地挂了。 陈央央啧了一声,把电话拨回去:“领导,。我在追踪采访,回不去。” “什么采访这么重要你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暂时无可奉告。不过吴挚也在,我们会好好配合。再见。” 被陈央央的吻震惊半天的厌棽陡然回过神来,但询问的口气依然温和缓慢:“你想……”再三斟酌措辞,“写气泡?” “不然呢?”难得陈央央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唉声叹气地解释说,“无故旷工坐等炒鱿鱼吗?呵呵,我每个月还有几千的房贷要还呢,没办法。” 厌棽对她说的话似乎有点难以理解,可最终点头说:“随你吧。” “你说的啊。可不要再暗中使坏破坏气泡了,我须得仔细观察才有写作灵感。” “好。” 陈央央蹲在湖边,一动不动的等着下一个气泡出现,可三分钟过去了湖面依旧平平静静,连小鱼吐的泡泡都没有半个。 不能再等了。 陈央央用手试了一下水温,微冷,可以接受,一条长腿伸直,就要下湖。 “不要下去!” 这话并非厌棽所说,陈央央一回头,看见一个满身狼狈、面露惊恐的女子从一块大石头后爬出来喊:“湖里有水鬼!真的!我亲眼看见赵一鸣被一个水鬼突然拉下水,再也没有上来!” “唔,”陈央央说,“那就更要下去了。” 说完也不再问女子其他,屁股一滑,溜下了湖。 女子“啊啊啊”的一串尖叫,神经质到简直要发疯。 厌棽默了默,也随之跳下湖去。 这次不同上次,陈央央没有因为湖水窒息昏过去,四面八方的水好像都包含着空气一样充足舒适的氧气,她呼吸舒畅,一路下坠直达湖底。 湖深十几米,于是光线渐渐受阻,来到湖底时视物已模糊成一团,只能凭直觉和常识分辨出哪里有水草哪是鱼。 陈央央贴着湖底,挥动四肢慢慢游动,她坚信此湖没有看起来那样风平浪静,可搜寻很长时间依然一无所获。 赵一鸣呢? “水鬼”呢? 能造气泡的神秘盒子呢? 肩膀微微一沉,是厌棽的手搭在了上面,他嘴唇紧闭无法言语,只用手指点了点上面示意她回去。 陈央央摇头:赵一鸣还没找到呢,我不走。 厌棽又指了指上面,意思是赵一鸣在上面。 陈央央一喜,旋即挥动四肢向湖面游去。 “哗啦”一下破水而出。 岸上安安静静平躺着两个人,一个赵一鸣,另一个是钱青。 陈央央冷不丁被湖水呛了一下,咳嗽一阵,边咳边往岸上爬,“老赵!老赵你醒醒!!老赵!……” “别喊了!”瘫坐在二人身边的赵一鸣说,“命大,没死。” 陈央央长舒一口气,“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废一条腿。”郝帅慢悠悠的补充说,“不过能治好也不一定。”说完,意有所指地瞟了刚冒出水面的厌棽一眼。 陈央央的心底一痛,她眼里完完全全只有赵一鸣,连一动不动躺在一边的钱青看都不多看一眼。 “赵一鸣?赵一鸣?” 赵一鸣身上穿的还是郝帅借给他的那套白色运动套装,只不过套装尚是,白色不复存在了。 42.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让我看看。”身后的厌棽拨开陈央央,蹲下,仔细端详着赵一鸣的脸说,“先被人打伤,后掉入湖里,五脏六腑没什么大的损伤,救回左腿才最重要。” 与郝帅的说法如出一辙! “那……”陈央央惊慌得没了主意,“我们……” “此地不宜久留,先把人背下山再说。”厌棽远远的望着渐行渐近的几辆缆车说,“郝帅你来。” “出苦力的怎么都是我啊?不公平。” 郝帅嘴上嘟囔着,行动却比谁都快,弯腰躬身一使劲,不需要任何外力帮助就把赵一鸣背上了背,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不可谓不娴熟。 然后厌棽的手指在钱青的人中轻轻一点,钱青立刻就醒了过来。 陈央央看得目瞪口呆—见过医术高的,没见过这么高的,厌棽他……他会不会懂妖术啊? 妖妖妖,又是妖! 陈央央对厌棽的标签基本上就这么定义了! “师……师祖!” 钱青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人是厌棽,满脸的受宠若惊和不可思议。 厌棽点了点头,微笑:“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没了。” “那就好。走吧。” “嗯!” 厌棽首先起身,跟在撅着屁股卖力背人的郝帅后面走,钱青动作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跟陈央央打招呼,“央央姐,我们又见面啦!” 陈央央尚沉浸在自己似乎上当受骗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大彻大悟中,随口敷衍一声,“唔。” “央央姐,原来你认识我家师祖啊,好厉害哦!” 本小姐不仅认识他,还强吻过他,“唔。” “央央姐,你……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师祖看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央央努力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忽然冲钱青一笑,“没有。你师祖三番五次救我性命,我感激他都来不及,怎么会误会呢。” “你说的对,我师祖可比那渣的人品好太多了!不不不,二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是么?” “我师祖是神,那渣连人都不是,……” “钱青!”似是警告,厌棽轻声喝他一句,“不得胡说。” “哦!”钱青应得十分积极,还莫名其妙对陈央央解释一番,“在我心里,心里。” 在你心里,厌棽是神,郝帅连人都不是吗? 呵呵。 可在我心里,郝帅不是人,厌棽是“不是人”的祖! “钱青?” “有事你直说,央央姐!” “你在湖底有没有看见一只盒子?” 这个问题一出口,不止钱青,连前面两个男人的背影都是微微一僵。 钱青:“没……没有啊!”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真的没有!” “哦。”陈央央不以为意,笑呵呵的又问,“那你怎么掉湖里的呢?能说说吗?” “这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因为失足……” “你失足,还是赵一鸣失足?” “当然是我!” “当然,当然,什么都是理所当然。”陈央央笑了起来,“那么水鬼是谁?把曲店长几乎吓疯的又是谁?吴挚看见的打架双方是谁?逼曲店长迫不得已打开盒子的又是谁?钱青,你果然是一个好徒孙、好徒弟哪!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傻,我天真,合该被你们师徒三人耍得团团转是吗?” “央央姐……” “你别这么叫我!”陈央央说,“我不想再跟你们扯上一点关系。” 她赌气一般大步走到郝帅面前拦住他,“把人放下,我自己背!” 郝帅正累得大汗淋漓、呼哧呼哧直喘,一听这话立刻就把赵一鸣扔给了她,“好好好,你女汉子,你了不起,你来你来!” 陈央央被赵一鸣扑了个趔趄,昏过去的人身子格外沉,连夜奔波的陈央央坚持得了一时,坚持不了长久,很快被赵一鸣累赘一个跟头。 钱青想过去帮她,被郝帅拦住:“让她能,让她装,不吃点苦头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别管她!” 厌棽扭头不语,眼睛依然望着越来越近的三两缆车,在他看来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抵不过千万别被别人发现重要。 陈央央又急又气,挣扎半天还是不能扶起赵一鸣,最后屁股一跌,一改往日里女汉子的天地不怕飞扬跋扈,出乎众人意料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王八蛋,你们都骗我、欺负我!你们都是坏……不,你们根本就不是人!” 郝帅:“……”尼玛,这算不算撒娇? 钱青:“……”姐姐你抽什么风? 厌棽:“……起火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气质使然足够吸引在场的所有人屏息凝听,三人吃惊之下循着厌棽的视线望去,果然发现临山山顶之上黑烟滚滚,火光冲天。 两山相邻,一处山顶是天陨湖,一处是天陨观。原来厌棽一直张望的不是缆车,而是天陨观。 陈央央“啊”了一声,“刘队……刘队和那帮刑警还在观里!” 郝帅“呵”了一声,算是回应。 钱青则自动忽视郝帅的存在,看向厌棽等他决断。 厌棽默了默,“下山吧。” 态度何止事不关己,简直冷漠到了极致。 没错,这才是初见时的他,冷血无情,见死不救! 陈央央抹了一把涕泪滂沱、疲累不堪的脸,愤愤道:“又打算见死不救是吧?厌棽你……喂喂喂,你们别走!!赵一鸣还躺这儿呢,我背不动他!喂!喂!!!” 前面那俩货聋子一样仿若未闻,一前一后向山下走去,还是钱青有点良知,冒着违抗师祖和师父的风险跑过来背起赵一鸣,又碎碎念的劝说:“央央姐你不要怪师祖,毕竟师祖身份高贵不可亵渎,这种背人受累的活自然不能扔给他老人家做。那渣真不是人,忙帮到一半说走就走,等我逮到机会一定替姐姐报仇,一雪今日之耻!” 陈央央明知钱青和厌棽同穿一条裤子,因为自己实在背不动赵一鸣,只能委曲求全地应和:“没错没错,还是钱青弟弟人最可爱,不像那两只王……咳,不像郝帅那只王八蛋冷漠无情不要脸。话说你拜在郝帅门下实在屈才,哪天一定要改投个靠谱的师父才行!呃……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钱青两眼泪汪汪,如遇知己:“姐,你得帮帮我。” “帮!一定帮!你说吧!”现在有求于他,答应得必须硬气! “我想让你劝劝师祖,让那渣逐我出师门。” “你不认郝帅这个师父我懂,可帮你劝厌棽为什么是我呢?” “因为你和师祖的关系好呀!” 陈央央受宠若惊得一个趔趄,“你年纪小,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以后这种玩笑少开。我和厌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好了?” 闻言,钱青眼里的兴奋渐渐散去,就像要糖吃的孩子没有得偿所愿,“没错。师祖是天,姐姐是地,你们俩确实……” “喂喂喂喂!”陈央央觉得这小屁孩误会大了,“我是天,他是地,亲弟麻烦你搞清楚好吗,不要把你的偶像包袱放在这儿行吗,不合适。” 钱青撇嘴:“央央姐,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才是对的。师祖身份高贵,犹如天人下凡,哪是凡夫俗子随便可以比的……” “好好好,你赢了行吧,我不和你争。” “关键是你错了,争也争不赢。” “对,我错了。” “哪儿错了?” “我身份卑微,你师祖高不可攀。” “还有?” “我配不上你师祖。” “还有?” “还有?”陈央央仔细想了想,“没有了吧?我统共就说了他这一点不好,没了没了!” “那我被逐的事你还管不管了?” “不管。管不了。配不上他。” “可师祖他肯听你的话呀。” 陈央央在“背不动赵一鸣”和“敷衍小孩子”之间徘徊一圈,“好吧。我试试。” “谢谢央央姐!” “你先别谢,”陈央央突然生出几分骗人的罪恶感,“我只答应你试试,可不保证一定劝得动他。” “姐姐只要张口,师祖就一定会听!” 陈央央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其实她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这么瞧得起我,厌棽肯听我劝?呵呵,除非我自己也不是人。 游客陆续向上,厌棽几人先先后后下了山,原本陈央央还独自纳闷来着,依厌棽的花容月貌和郝帅的鼻青脸肿,游客如云怎能不被他们吸引? 直到来到山下看见二人的穿着打扮才恍然明白,郝帅一如既往戴上了“可疑三件套”,而厌棽不知从哪儿买来一张做工粗陋的猪八戒面具糊住了脸,滑稽非常。 天陨观规模不大,周围树木不多,所以火势蔓延不开,很快被众人一举扑灭。 起火原因也一目了然。 一如刘海所料,观中住有几个擅长蛊惑人心的道士,他们依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受害者残害自己或自己的亲人,从中得到变态的快/感和乐趣,久而久之难以自拔。最终他们深知自己罪责难逃,放火烧观,才造成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 好在扑救及时,现场并无无辜人员伤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近乎发疯的曲店长和那只神秘盒子自此不知所踪,当然,这只是外人眼里的真相,陈央央的心中自有另一番推断。 43.总编要搞事情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赵一鸣搭救火队的救护车被拉到医院,急救室还没推进去人就已经清醒过来,一番检查结束,身体全部正常,这不得不使陈央央既高兴又气愤。 高兴的是赵一鸣没事。 气愤的是坐实了厌棽和郝帅屡次三番对她的欺骗。 原来二人一直都不想让她参与气泡事件,不管她报道不报道此事,他们都在里应外合地阻止她对气泡的深入了解。 什么郝帅推她下悬崖、厌棽出手相救,什么暴揍郝帅、脱口而出“死猫精”让她误会他们是妖玩命逃跑导致迷路,什么陪她跳湖又游上来、赵一鸣昏迷不醒极有可能废一条腿,统统都是他们拖延时间、累赘她不能及时赶到事发现场深查气泡的手段而已! 不择手段啊简直! 至于第一现场在哪儿,陈央央想,必定不是天陨湖了,而是与湖相邻的天陨观。 “刘队长!” 陈央央跑出天陨县医院,追上坐车要走的刘海,问,“天陨观的事和气泡有关,您不觉得吗?” 车窗半抬,露出刘海沉着又慎思的国字脸:“气泡一事已经调查清楚,跟天陨观无关,是景区为了吸引游客出新制胜的方式而已。” “那曲店长失踪……” “陈记!”刘海打断她说,“捕风捉影的事就不要提了,曲店长失踪我们一定会全力调查。至于他……”他回头看了一眼后排的赵一鸣,赵一鸣回以微笑,“如果确认曲店长失踪与他无关,我自然会放他出来。” 陈央央咬牙想了想,“如果这样,嗯,我可以向您提供另一个当事人。” “谁?” 陈央央四周逡巡,一眼盯中跟在厌棽和郝帅后面走的钱青,说:“他。吴挚拍下的视频中打斗的人是赵一鸣和钱青,树后的女人是曲店长,事情大概就这么回事。” 刘海又看了赵一鸣一眼,赵一鸣仍然回以微笑。 刘海:“你为什么不说?” 赵一鸣笑答:“刑警同志,您也没问我好么。” 刘海笑了笑,“好。”扭头吩咐身边同事下车拿人,然后板正了面孔对陈央央说,“知情不报。陈记你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这才半天不到就跟你的新搭档学坏了。” 陈央央眼观天空浮云:“当时没认出钱青来,我这不一想到不对立马就向您汇报了嘛,不算知情不报吧。” “那曲店长在天陨湖,你叫我们天亮去安然酒店堵人,又怎么解释?” “我只是一名小小的群众,您才是市里有名的刑侦专家,充其量这只是群众的一次错误推理而已。再说了,您不是也没按照我说的做嘛。” 刘海不置可否,抬眼看向走过来的钱青和两名同事,钱青颇有点气势汹汹:“央央姐,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我只是据实交代而已。” “可我没跟赵一鸣打架!视频里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不是我!啊对了,赵一鸣在车里是吧?赵一鸣!赵一鸣你倒是说句话啊……” “好了!”刘海说,“先上车,有什么话回刑侦队再说!” 钱青的表情一言难尽,钻进警车和赵一鸣排排坐,两人之间眼神无交流,明显一副苦大仇深的姿态。 刘海:“陈记要搭车吗?” “搭搭!搭!”没等陈央央回答,郝帅已拉着厌棽钻进了第二辆警车里,“劳驾里面挤挤!谢谢!” 车里的刑警回:“只能再坐一个人。”扬起嗓子问,“刘队你那辆车里有空位吗?” 刘海:“没了!加上陈记正好五人!后面的车……” “不用了。”陈央央说,“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要办,你们先走吧。回见刘队!” “哎陈记!”刘海叫住她,说,“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先谢谢了!” 陈央央朝刘海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天陨观四周被警方全面封锁,方圆几里都查不到任何线索,曲店长和神秘盒子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了无踪迹。 陈央央来到安然酒店打听一圈,基本与警方了解到的情况一致,一无所获。 回到市里时已过午饭时间,陈央央随便往嘴里塞了一个牛肉汉堡,然后急匆匆赶到社里报道。 整个报社除了崔胡不在,不寻常的全部都在。 陈央央恍然记起,今天周三,下午有全体例会,除了紧急跑一线和值班的工作人员,其他人务必全体到场,只是崔胡今天闹哪一出? 他一个坐镇帅帐拿指挥棒的上层领导,至今可是从未缺席过的,怎么偏偏今天不在? 例会结束,新老同事围住陈央央好一顿嘘寒问暖,然后四下散开,各自忙碌起来。 “哎,陈记!”总编助理郑真叫住陈央央,说,“总编让你去办公室等他,好像有事跟你交代!” “哦,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就说例会结束让你去他办公室,其他什么都没说。” “好。” 伤员回归第一天上面安排的事务通常会比较清闲,坐着什么都不干一晃数日的“照顾”也有,但陈央央是个闲不住的人,半小时后她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在满满当当都是书籍和报刊杂志的办公室里来回溜达活动筋骨。 崔胡做事向来没有纸质计划,什么主意点子统统装在脑袋壳里,所以别人的台历红笔蓝笔圈圈勾勾,他的干干净净崭新如初。 陈央央随手翻了翻,咦?好像少了一张。 没错,六月份的不见了,明显是被人为撕掉的。 咚咚咚! 郑真敲门走进来:“陈记,总编来电话说你不用等他了,兴达地产晚上有个高层宴会让你主盯一下。” “宴会?”陈央央有点惊讶,“总编让我盯宴会?郑真,你确定没有搞错?” “错不了。兴达商务酒店七层,宴会七点开始,陈记如果有需要准备的东西,现在就可以下班回家。记住,千万不要迟到哦。” 说完,郑真一脸神秘的笑着走了。 陈央央两眼茫然。 总编这是要搞事情啊! 记得她最后一次盯宴会还是做实习生时的事,陈央央这人见酒馋酒,见肉馋肉,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管不住自己嘴的吃货。 可想而知,那次采访她确实闹了不少难堪,不过好在初次搭档的李茂南做事十分靠谱,这才不辱使命勉强交差。 后来其中过程传到诸位领导的耳朵里,宴会也就成了陈央央的采访禁地,三年无缘。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央央对此话深信不疑,可左思右想也猜不出崔胡对她有什么目的,只能揣着一肚子疑问回到家里,静待七点。 44.小姑娘今年一百三十三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当然,“静待”一事只是她个人的美好愿望,于她现在而言根本不可能实现。 首先是赵一鸣哈巴狗一样的守在门外,身上还穿着那套脏兮兮的白色套装,点头哈腰的向她赔不是,“我对不起你老陈,有些事我确实对你有所隐瞒,……” “隐瞒什么了?” “这……我会点功夫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 “那就没了!” 陈央央白他一眼,一言不发开门就走,看样子是想把赵一鸣直接拒之门外。 “哦还有还有!”赵一鸣拉住门不让关,“曲店长的盒子有古怪!木是古木,锁是古锁,我用尽毕生所学也没能把它打开!最后不知怎么回事,它莫名其妙自己就开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和曲店长一起跑到天陨湖,再然后就被钱青那小子使诈拖进湖里了!” “老赵。” “哎我在我在!” “曲店长失踪和你有没有关系?” “没关系!”赵一鸣毫不犹豫的答,“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在刑侦队也这么说,真的,当时钱青潜在湖里装水鬼,你是没看见他那副披头散发一脸惨白的熊样,他三更半夜突然蹿出水面见人就拉下水,不说曲店长一个女人被吓得半疯,连我吓得凫水都不能了,差点淹死!” “你是说,拉你下水的是钱青?” “对啊。” “那视频里跟你打架的是谁?” “我不知道啊。看着跟钱青挺像的,可后来仔细想想好像比钱青矮点瘦点,唔……不清楚。” “那木盒子……” “老陈!”赵一鸣假装生气地说,“你再问下去可就过分了啊!我说过木盒子属于客户隐私,我不能说。” “好吧。你先回去,我有点累了,想躺会儿。” “哎哎哎老陈老陈!”赵一鸣依然扒住门不让关,“让我进去坐会儿呗!你不让我进去,我就总觉得你没有原谅我。让我进去吧,行不?” 陈央央犹豫一瞬,松开手走进门去。 赵一鸣大喜,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后面走进来,顺手关上门,“呦,家里有客人呢!” 客人指的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看电视的花灵儿。 花灵儿扭头看过来,“这谁啊?央央你怎么能随便往家里带男人呢,你让厌棽知道了会怎么想?……” “杨雯呢?”陈央央不理花灵儿的无稽之谈,边换上拖鞋往卧室走,边问。 “走了。”花灵儿把瓜子皮掷向茶几一角,那里用茶杯压着一张便签纸,“自己看看。” “杨雯做什么亏心事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用这种方式告别?”赵一鸣随口一说,然后毫不掩饰地朝阳台走去,“哎老陈,仙人球还在吧?我拿走了哈。你说你也真是的,这么破费干什么,两万块钱呢,唉,虽然我比较有钱吧……” “你等等!你,你把仙人球放下!”花灵儿如遭雷劈,扔掉瓜子跳离沙发,质问陈央央,“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仙人球是你花两万块钱从厌棽手里买的,对吗?” 陈央央拿着便签纸看,“对。” 杨雯留言,李茂南今晚提前回来,她回家收拾一下,对于乱牵她和厌棽的红线一事,只字未提。 花灵儿眨巴眨巴眼睛:“这玩意儿也能卖钱?” “为什么不能。”赵一鸣重新把仙人球掂在手里,十分心疼的说,“那么红的一打子钞票都送出去了,连我想想都心疼得要命,何况你一个月入万元的小记者呢。” “钱他已经还了。”陈央央把便签纸收起来,打了个哈欠说,“不过我好像忘还他合同了,唔,有点不厚道。” “真忘了还是假忘?” “唔……”陈央央没词了。 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会忘呢,不过她在乎的不是两万块钱,而是钱后面附带的条件—“以后除了还钱,没事不要惹我,最好见了我绕道走。” 隔壁两位的人品越来越显而易见,这个条件就显得尤为重要! 赵一鸣笑了起来:“老陈真有你的!赖合同不还的事也只有你敢做得出来。不过隔壁那两位到底真傻假傻,这种事你能忘他们能忘么?有没有点法律常识……哎小姑娘!你抢我花干什么?” 花灵儿抱着仙人球跑到老远,“仙人球不是你的!你不能拿走!” 赵一鸣看小姑娘挺可爱挺无害的,也不忍心动粗,只叉着腰笑说:“别人送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拿?哎老陈,这小姑娘到底谁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她吧?长得倒是不赖,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成年……” “呸,你才小姑娘,你全家都小姑娘!本小姐今年一百三十三,当你奶奶都绰绰有余……”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随便骂人呢?老陈你听听她骂的什么话……” “麻烦你们出去吵好吗?”陈央央的哈欠越来越猖獗,边把二人往门外轰,边说,“我困了,想睡觉,待会儿有个专场得赶,实在没精力没体力给你们当裁判。” “什么专场?”赵一鸣再次用手别住门。 “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告诉我我立刻就走。” “好吧。是兴达高层的晚宴。” 拍开赵一鸣的手,“啪”,把门关了。 赵一鸣“呵”了一声,一回头,花灵儿早抱着仙人球不知逃哪儿去了。 一觉睡到六点。 陈央央简单冲了个澡使自己清醒一点,然后随便捯饬一下,背上背包开门。 “嗨,央央!” 陈央央皱眉:“你?有事吗?” 花灵儿背着小手露着虎牙甜笑:“我们同路呢,一起好吗?” “不好。”陈央央推开她,转身锁门,“我没有让人搭便车的习惯。”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就想起郝帅蹭她车的经历,然后扫一眼隔壁的门板说,“通常好人没好报,这种闲事我不爱管。” “我有车,让你搭。” 花灵儿笑眯眯地举起勾在小指上的车钥匙,嚯,好奢华大气上档次的三叶大风车呢。 陈央央犹豫一瞬,“算了吧。我也没有搭别人便车的习惯。谢了。” 可花灵儿拉住她不让走,可怜巴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求:“拜托了央央。我第一次见识这种场合,心里没底得很,你就陪我做个伴好嘛?” “我是记者,不是受邀嘉宾。” “没关系,你陪我到门口就行,我自己进去。” 陈央央无奈扶头:“好吧。” 乘电梯直达负三层停车场,见到三叶大风车的本尊,陈央央小小吃了一惊,“呵,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富家小姐。” “一般吧。” 房车里有一名保姆伺候,可花灵儿也不知抽什么风,亲自为陈央央开门,引座,还亲手倒了杯咖啡,“有点烫。” 陈央央看着咖啡不喝,此时她脑子里不停地循环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45.活阎王?小公主?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央央,你怎么不喝呀?”花灵儿女仆一样站在陈央央身边,笑眯眯地问。 陈央央抬眼看她,“你想害我吧?嗯?” 花灵儿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一时间笑容有点僵:“呵呵,怎么会呢。不过,确实有事拜托你倒是真的。” “说来听听。” “我车上准备了不少礼服,但不知今晚穿哪件好看,你能不能辛苦一下帮我试试衣服?” 陈央央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正要拒绝,一旁的保姆便推开了身后的立体衣柜,露出一整排华丽非常的礼服,连带着出来一个简易梳妆台,“陈小姐,请。” 陈央央摇头,“抱歉,这个忙我不帮。我这人有个毛病,不管衣服新旧,从来不穿别人的衣服。” “央央,”花灵儿笑说,“你是不是所有的毛病和习惯都针对我一个人呢?” “被你发现了,不过的确如此。”陈央央毫不隐晦地说,“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对你,我想你心里应该也有个数吧?” 公主脾气一上来,花灵儿的嘴巴一撅:“没数!” 陈央央往里面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说:“来,你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我的目的你不是早猜到了吗,既然你执意不肯我也没别的办法!陈央央你开个价吧,只要你答应和厌棽在一起,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会亲手宰了自己!” “没这么严重。”陈央央说,“我和厌棽并不是完全没可能。只是我不明白,世上的好女人不计其数,你为什么偏偏要成全我和厌棽呢?” “陈央央你还装,你难道不觉得厌棽他很在乎你吗?” 陈央央的头靠在后面,双腿一叠翘起二郎腿笑:“算了,我还是跟你说实话吧。就算天下的男人死光,就算我搞蕾丝,唔,比如说我和你,我也不可能和厌棽在一起。停车吧,我要下车。” “陈央央!” “花灵儿!!”陈央央的笑容忽然一敛,声音陡高,“你要么老老实实把我送到酒店,要么现在就让我下车,我不想跟你……”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这么狂!” 话不投机半句多,花灵儿干脆闭嘴不劝了,直接动起手来,陈央央早就手痒痒得难受,一见花灵儿主动发起攻击,立刻毫不客气的格挡、回击! 两个女人你来我往,叮叮当当打成一片。 旁边的保姆也不晓得劝劝,还火上浇油:“敢忤逆少主,该打!” 陈央央阴阴一笑,右腿忽然一扫,“哗啦啦”一阵乱响,茶几上的杯碟瓜果碎的碎、滚的滚,狼藉一地。 “陈央央你……” “让我下车!否则我砸烂这里!” “我不!” “哼!” 陈央央左腿一抬,暴殄天物地径直朝衣柜踹去! 花灵儿顿时脸色大变,怒吼一声“你敢”,忽然变招,双手极其诡异的将陈央央的双臂一捉,瞬间拧成了一股麻花! 陈央央的左脸“砰”地一下被挤在衣柜门上,“疼疼疼疼疼!!!松……松手!” “换不换衣服!!?” “不换!……啊疼疼疼!我换!我换还不行嘛!” “你发誓!” “发誓这玩意儿你也信?……啊好好好!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我如果说话不算就一辈子孤独终老……啊疼疼疼……” “这个不算!” “那我发誓被炒鱿鱼……” “不行!” “小姑奶奶你倒是说一个给我听听,我照念不就行了!?” “没有肉吃!” “啊?” “你发誓如果你不换衣服听我的你就一辈子没有肉吃!” “花灵儿,你这就过分了吧?……啊好好好!我发誓我如果不换衣服不听你的就一辈子没有肉吃!” “这还差不多。”花灵儿轻轻一笑,松了手,转而要上手扒陈央央的衣服。 陈央央抱着酸疼无比的手臂往后一跳:“不劳你大驾,我自己来!” “好啊。”花灵儿朝保姆使了个眼色,保姆会意,动作麻利的从衣柜里摘下一件十分省布料的红色礼服拿给陈央央看。 陈央央啧了一声,“我能不能问问,你是带我去兴达晚宴对吧?” “对啊。” “厌棽去不去?” 花灵儿抱臂:“不知道啊。那得看郝帅怎么做了。” “你的意思是,你和郝帅已经成为同伙了?” “不知道。还得看他怎么选。” 陈央央琢磨一下,自己问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没问出来,看来这小丫头对她的戒心挺重,唔,一定是隔壁那俩货事先跟她交代过什么。 于是也不再废话,绕过那件红礼服,千挑万选最终摘下一件装饰较少、样式较为保守的黑色长款说:“就它吧。我还有采访任务在身呢,穿别的不方便。” “不行!你发过誓要听我的!”花灵儿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衣服扔在地上,眼神一定,摘下一件白色轻纱短裙塞她怀里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厌棽最讨厌黑色对不对?你根本就想让他看着不舒服对不对?哼哼哼,我偏不如你所愿!” 陈央央:“……” 于是万般无奈、屡次反抗无果之下,顶级奢华的兴达商务七层便混进了一位浑身珠光宝气、宛如天上仙子的美女记者。 “劳驾让一让!让一让!” “这位小姐,可以请您喝杯酒吗?” “抱歉抱歉,我是记者,记者。” 这已经是陈央央第十三次从化妆包里掏出记者证证明自己的身份,人家赴宴包里躺的是手机和小巧又高级的化妆品,陈央央包里也有手机,其他的东西也很高级很小巧,录音笔采访机微型摄像。 “陈记者?哈哈哈,原来真的是你!” 唔,这才是对她的正常称谓。 陈央央的脸上立刻漾满笑意,回头,“翟总?哦,您好您好!在这儿遇见您真是太开心了!” “陈记者客气!”翟哲宇的平易近人接地气全市闻名,性格爽朗得令人怀疑人生,“上次的事还没有好好谢谢贵社,若不是陈记者秉笔直书、公正无私,翟氏集团的损失必定一日千里啊!” “翟总言重了。翟氏集团得以回归正轨,归根到底还是警方办事给力,我一个小小的记者哪有这么大魄力。” “陈记者谦虚!贵社的恩情我是一定要谢的,改日一定亲自登门!先不说这个了!来,我先敬陈记者一杯,希望我们今后合作愉快!” 陈央央看了一眼翟哲宇递过来的红酒杯,歉意一笑:“抱歉啊翟总。任务在身,恕我今天不能喝酒,否则被我们领导知道非炒我鱿鱼不可。” “你打扮成这样是来工作的?” “是……是啊。” “哈哈哈哈哈,我懂了,懂!那陈记者好好工作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谢翟总理解!谢谢!” 陈央央目送翟哲宇离开,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报社的大金主她可得罪不起,别看翟哲宇人五人六挺是个样儿,俗语说无商不奸,谁知道他肚子里憋什么坏水呢。 毕竟相交不深,还是小心点为妙。 陈央央一回头,冷不防撞上了那双积怨已深、烈火熊熊的眼睛,是角落里一人独饮的花灵儿。 陈央央心底一个激灵,心想乖乖,我哪儿又惹这位小姑奶奶不开心了?怪不得人家敢住十八层呐,这小姑奶奶凶煞起来胜过活阎王,人家有什么好怕的! “陈记者!” 陈央央正腹诽得起劲,没想到翟哲宇去而复返,凑近她耳边悄悄说,“看见那个打紫领结的年轻人了吗?于氏集团的二公子,家族产业的第一继承人,青年才俊名校高材生,陈记者要钓就钓他,保准稳赚不赔!” 陈央央听得一怔,侧头看他,“翟总什么意思?” 翟哲宇神秘一笑,拍了拍陈央央的肩说:“你懂的。祝你好运,陈记者!” 说完,端着酒杯迈着成功人士特有的步伐离开了。 懂? 我……懂吗? 陈央央的脑子被白雾糊了个严严实实,回头再看花灵儿的方向,那里已经人去座空,杯盘狼藉。 46.这货果然是个妖孽!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今晚的采访任务不重,拍几张企业家的亲近照片,录一段盛大场景,再来几个友情赞助商的logo特写,即可。 晚宴接近尾声,陈央央正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人群忽然一片哗然,男人们瞪圆眼睛倒吸冷气,女人们脸红尖叫直跺脚,陈央央暗叹一声众生肤浅,抬头去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直接就导致她手一松,“啪”一声,八千块的微型摄像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会场金黄色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一道清风霁月的颀长人影大步流星逆光而来,短发徐动,白衣翩跹,气质温润如玉华贵逼人,灯火璀璨万千不及他衣角一片。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厌棽。 而厌棽的目光所向,陈央央。 “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陈央央痴痴傻傻的念出这句经典诗词,从前屡念屡批“肉麻造作无聊至极”的念想一去不复返,此时此刻全然不知所以。 一波人群一拥而上,什么达官夫人富家小姐,全无平时里的趾高气扬温婉大方,一下子严严实实挡住了厌棽的去路。 有男人哭丧着脸劝:“夫人,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夫人!” 有男人大喝:“你再向前一步,我就跟你离婚!离婚!家产一分钱没有!!” 有男人怂恿:“女儿快上!” 有男人拉扯:“妈,你就不要去了,人家都可以当你孙儿了呢。” 有男人四处找人:“咦?断总人呢?断总!” 一抬头,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断总正夹杂在女人堆里跳着脚、挥着双手向厌棽索要电话号码呢。 陈央央:“……” 尼玛,这货打扮起来果然是个妖孽! 陈央央摇了摇头,弯腰去捡四分五裂的微型摄像机,手指刚要碰到碎壳,一只结实宽厚的男人手赶在她前面替她代了劳,转而递给她:“陈记者。” 陈央央抬头去看,受宠若惊:“原来是翟总啊!这怎么好意思。” 两人起身,互道客气,翟哲宇才微笑着步入正题,用下巴点一点厌棽说:“你朋友?” “嗐,不是。我家隔壁。您别看他人长得漂亮,心可坏透了。就跟您一起案子的那两个受害人,人都泡水里半天了他就因为水脏说什么也不肯下水救人!” “哈哈,有个性!” 陈央央:“……” 早听闻翟哲宇男女不忌只爱美人,此时此刻陈央央若再分不出传闻真假,那她干脆回老家种茶树得了,根本不配做一名观察入微、心思细腻的新闻工作者。 陈央央暗暗替厌棽捏一把冷汗。 哥们儿,您自求多福吧。 “他一直朝这边看,你一定跟他很熟吧?” “不,不熟。” “他喜欢你?” “翟总玩笑了。人家长得跟谪仙似的,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 “那你喜欢他?” “更不可能了。我……” “你看,他走过来了。” “啊?”陈央央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哦。来就来吧。翟总您不忙吗?您忙去吧好吗?这人真不能跟他深接触,他有洁癖,很严重、很变态的洁癖!” “哈哈哈,我喜欢爱干净的人。” 陈央央:“……” 她这是不是弄巧成拙越帮越忙! “陈记者。” “嗳!您说!”我的衣食父母呦,我怎么可以自断生路得罪他! “帮帮我。” 完了! 他果然厚着一张老脸皮向我求助了! “怎,怎么帮?” “帮我试试他,他到底喜不喜欢女人。” “这……” “我想要你做的不多,你过去向他表白,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看他反应。” 陈央央颇有点难为情:“翟总,也不一定他拒绝我,他就不喜欢女人吧?” “陈记者对今天的自己没自信?” “呵呵,我是对每一天的自己都没有自信。” “试试吧。”翟哲宇十分肉疼地说,“下半年我会在你们报社投入一千万广告宣传费,希望陈记者慎重考虑。” 一……一千万!!! 陈央央默默吞了口口水。 “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你肯试。” 重!磅!诱!惑! 陈央央坚持不住了,缓缓做一个深呼吸,脊背一挺,步伐铿锵一路直线朝厌棽走去。 厌棽正被一群女人纠缠得焦头烂额、步履维艰,但骨子里的好修养尚在,他一边推搡众女,一边不忘微笑,“劳驾,让一让好吗?让一让。” “帅哥一起喝杯酒好吗?” “帅哥我要跟你跳舞!” “帅哥号码号码!快把你的号码发给我!!” “帅哥我要和你睡觉!” “……” “……” 陈央央左推右搡,凭着身高优势和一千万的坚定信仰杀入重围,虽然没怎么费力,但来到厌棽面前时依然一副气喘吁吁脸红脖子粗的形容。 “厌棽,我……” “帅哥原来叫厌棽呀!厌棽。呵呵,这名字真好听!” “厌棽厌棽厌棽……” “厌棽厌棽……” “厌棽……” “……” 四周空气骤然一冷,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众女齐齐一个寒颤,喧哗吵闹声戛然而止,气氛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厌棽声线温柔:“你说。” 陈央央:“厌棽,我……我喜欢你。” 这就算完成任务了吧? 一千万算到手了吧? 一千万哪! 哈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了。”厌棽说。 陈央央“哦”了一声,转身要回去复命。 “央央。” “嗯?” “我们……”厌棽打了个磕巴,“我们不可能。” 陈央央:“……” 本来也没指望你答应,不过你这么当众拒绝我是不是太无情太不给面子了呢! 众女尖叫声又起,仿佛一瞬间满血复活了一般。 “厌棽我我我我我我!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厌棽我!” “我!” 厌棽朝众女颔首微笑,一字不说,转身离开。 陈央央突然就不明白了,他来这里这么走一遭,难道就只为了当众拒绝她给她难堪? 不可能啊。 厌棽他怎么知道她会向他表白呢。 难道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也不可能啊。 依厌棽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孤僻性子,他怎么可能跟久经商场的老狐狸有所交集。 或许有人捣鬼? 郝帅?花灵儿?还是翟哲宇? 陈央央的眼睛忽然一眯,妈的,这只老狐狸! “翟总!” “嗳!” 翟哲宇也在笑眯眯地看着她。 陈央央边朝他走过来,边十分热情的说:“我忽然想起来我有厌棽的号码呢。就这个。来来来,我现在就给您。厌棽肯定还没走远呢,您别急,要不我马上帮您打过去?” 手指说点就点,那边响了一下就接了起来,“央央?” “厌棽你走了吗?” “还没。有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个,翟氏集团的翟总你知道吧?他对你有点好感,想今晚请你……” 手中忽然一空,是翟哲宇哭笑不得地夺走了陈央央的手机,手指一点,给挂了。 “陈记者,”翟哲宇笑得弥勒佛似的和蔼可亲,“我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 “花氏集团的千金拜托我一定帮忙,说事成之后给我花氏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对花氏集团……” “虎视眈眈?” “哈哈哈,这词可不能这么用!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你家隔壁厌棽确实对你有点意思,……” “翟总!”陈央央极力压制着满腔怒火,问,“一千万还算不算数?” 翟哲宇一怔,“当然。” “那我原谅你了。” 陈央央将双肩包甩在肩上,挥手和他告别,“别忘了回头去报社签合同!再见,翟总!” “好!”身后的翟哲宇极爽朗地笑了起来。 47.不曾有错,谈何原谅。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一迈出酒店大门,一辆黑色路虎车就突然贴着路边疾驰而来,倏然停在陈央央身前,车窗摇下来,是赵一鸣那张热情讨巧的脸,“嗨,老陈,我来接你了!” “哦。” 陈央央一点不跟他客气,开门上车坐到后排,“走吧。” 汽车绝尘而去。 赵一鸣从后视镜里观察陈央央的脸色,“呦,脸这么臭,玩得不开心吗?” “我是来工作的。”陈央央说话懒懒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老赵你说,如果有人当众拒绝你的表白,他是不是真的非常讨厌你?” “唔,应该不会吧。当众拒绝只是为了让你死心,或许他觉得你们做情人不行,更合适做朋友呢。就比如说你和我,你想想。” 陈央央闭眼想了一会儿,“可我觉得我和他连朋友也没的做。” “那你还沮丧个屁呀!”赵一鸣哑然失笑,“不过我挺好奇的,你到底跟谁表白了,让你这么纠结又半死不活的?” “别提了,我被人摆了一道。” “谁啊?这么牛×!” “你见过她,就下午在我家的那个小姑娘,一个富家小姐,也不知道她脑子犯什么神经,跑到我家非张罗着给我和厌棽保媒拉纤。” “嗬,还有这等好事!” “狗屁好事!张果老的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天天给我没事找事瞎捣乱。老赵帮帮忙,收了她。” “富家小姐啊,呵呵,没兴趣。” “怎么?” “小姑娘恐怕还没成年吧?家里也有钱。你知道我勾引小姑娘的唯一手段就是拿钱砸,人家不缺钱我砸不动啊。” “老赵你也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哎,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家隔壁搬来之前我对自己的相貌气质那是百分之一千的万分自信啊,可现在不一样喽,在你家隔壁面前我简直丑到了家,有时我都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人生的!” “这么夸张。” “还有更夸张的你想不想听?” “你说。” “老陈,我怕是要弯了。” “什么弯了?” 赵一鸣干咳一声,“我恐怕喜欢上你家隔壁的……” “老赵老赵老赵!”陈央央噌地一下离开靠背,全无前一刻的萎靡不振半死不活,手掌拍在赵一鸣的肩上,说,“你先让我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好吧。”赵一鸣叹气无奈,“我也需要冷静,冷静。” 陈央央呼出一口气,“厌棽还是郝帅?” “什么厌棽郝帅?”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家隔壁嘛,到底厌棽还是郝帅?” 赵一鸣又一声叹息,“不是厌棽,也不是郝帅。” “那是—” “视频里和我交手的那个男人你还有印象吧?就是他。” 陈央央想了想,“钱青!!?” “看样子是他。听说他是郝帅的徒弟。” 陈央央的心情一时难以形容,“哦,二徒弟。” 赵一鸣不自觉的笑了一声,“是够二的!那小子身手不错,招式和打法也很刁钻,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 陈央央不知道怎么劝他,或者说怎么劝他也没用,干脆挠了两把喷满发胶的齐肩短发,岔开话题说:“那丫头真难缠,我一个跆拳道黑带居然打不过她。” 赵一鸣又叹一口气,自己也清楚某些事对一个女子难以启齿,于是选择默然,机械一般的开着车。 陈央央的视线落在窗外,天际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然后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砸在窗玻璃上,大雨顷刻而至。 “哎,老陈,你看那是谁?是不是你家隔壁厌棽?”前排的视线较后排开阔许多,赵一鸣忽然指着马路对面的一个修长人影说。 那人一身白色西装,背影茫然若失,看起来孤独极了。 陈央央定睛一看:“没错,是他。” “那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陈央央盯着那个背影一瞬出神,没等她回话,赵一鸣便心有灵犀地方向盘一打,调头向对面开去。 赵一鸣扔一把伞给陈央央,车靠边停在厌棽的前方七八米,“去把人叫上来!” 陈央央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为什么老出神,“哦。” 开门打伞,抬腿下车。 无数的雨点噼噼啪啪砸在漆黑的伞面上,顺着伞沿浇注而下形成一圈水晶珠帘,夜风一吹微微倾斜,洒在陈央央裸露的小腿上几滴,有点凉。 “厌棽。”陈央央轻轻喊了一声。 厌棽脚步一顿,抬眼看过来。 他浑身早已被雨水彻底浇透,几缕短发粗细不一紧紧贴在额上,茫然若失的眼神渐渐聚焦,最终落在伞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说。 陈央央快步走过来,精致的高跟凉鞋踩出两串晶莹剔透的水花,然后把他周全地护在伞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下雨了知不知道?郝帅呢?” “他……”厌棽的声音很轻,也很清晰,“在家。”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厌棽修长浓密的眼睫默然下垂,不知如何作答。 “先上车吧。” 陈央央清楚厌棽的脾气性格,有时他不想说其实并非真的不想,而是词汇贫乏,一时不知怎么表达。 赵一鸣跟厌棽简单的打过招呼,识趣的默默不语,心甘情愿充当起司机的角色。 厌棽浑身淋得落汤鸡似的,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久也不知道擦一下。 陈央央努力克制着想替他擦水的冲动,克制无果,顺手牵羊把搭在驾驶座靠背上的外套当毛巾使,胡乱给他擦了两下头发,数落:“多大的人了还玩淋雨,好玩么?晚上要是发烧有你好受。” 厌棽咳了一声,“我不会生病。” “你神仙么不会生病。”陈央央又气又笑又数落,“出门不带伞,下雨不回家,三更半夜一个人在外面瞎逛也不怕遇见坏姐姐把你拐走。像你这么好看的男人呀,全世界的坏姐姐可都非常喜欢呢。你看我干什么?还看。说的就是你。” 厌棽的眼波漾了漾,“你呢?” “我怎么了?” “你喜欢好看的男人吗?” “我……”陈央央尴尬的笑了两声,挠头,“看来你还在介意刚才的事。那个,厌棽,对不起啊,我刚才确实受人蛊惑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嗯……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 “嗯,原谅。” “我为什么要原谅?” 陈央央的头发都快被自己薅秃了,“好吧,我向你坦白。有人承诺只要我向你表白,就给我们报社投放一千万的广告宣传费,嗯……你明白了吧?” 厌棽想了想,“……不明白。” 路虎车在瓢泼大雨中晃了一晃,“我说厌棽同志,你的心眼儿是不是忒小了点?不就一个玩笑嘛,老陈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肯原谅她,咱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心胸就不能稍微开阔点?” 厌棽默了默,“……不能。” 赵一鸣:“……” 尼玛,我能不能现在就把人扔下去! 陈央央:“……” 你都已经当众拒绝我了,我干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取其辱呢? “央央,”厌棽看着她的眼睛,颇有点动容的说,“我从来不曾怪过你,谈何原谅。” 路虎车好一通曲线行驶! 我去,这狗粮撒得让人猝不及防啊! 陈央央呵呵干笑两声,“那个,好胸襟,好气魄!不过你今晚到底为什么去酒会呢?进去又不喝酒,拒绝我之后转身就走,为什么呢?” 厌棽的脸色微微一沉,想了好久,又一次不知从何说起。 陈央央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本来这个问题就是缓解尴尬的手段而已,所以她根本不在意结果,头一扭,视线朝窗外投去。 窗外大雨如瀑,万物被笼罩其中,混沌不清。 48.我今晚要和你睡。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三人一路基本无话,赵一鸣放下二人,互相寒暄告别几句,然后路虎车钻进漫天雨幕里很快消失不见了。 “顾叔,您又值夜班呢?”陈央央冲值班室打招呼说。 “是啊是啊。央央回……”顾叔忙里偷闲一抬头,正好跟两道异常清冷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他的双手忽然一抖,啪,播放着武林风的手机掉在了桌面上。 “您没事吧顾叔?”陈央央见他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不免关切地问。 顾叔很快回神,“哦,没事没事!人老了手不好使了,连个手机都拿不稳。央央你赶紧上楼休息吧,都累一天了。” “您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去吧去吧!” 顾叔重新捧起手机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每一帧画面都不想因为和她闲谈而错过。 陈央央笑着摇了摇头,抬步走上电梯,厌棽已经等在里面,见她进来,一指按下“19”。 陈央央的余光扫过他温润如玉的面颊,心想挺正常、挺好看的呀,顾叔看见他为什么和看见鬼一样被吓成那样? “厌棽。” “……嗯。” “你没有坐过牢吧?” “……为什么这么问?” “就像《越狱》演的那样,你……不是越狱逃出来的通缉犯吧?” 厌棽看过来,“越狱?” “就是从牢房偷偷跑出来。” “不是。” “那你有没有做过违法乱纪的事呢?” “没有。” “那别人有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呢?或者说,你是不是在寻找什么仇家?” “央央,”厌棽简直要被怀疑哭了,“你戏听多了吧?我说过我们是同类,而且我的身份非常简单,……” 叮,十八层。 电梯门开了,陈央央被忽然蹿进来的人影扑了个正着,狠狠吓了一跳,“臭丫头原来是你!!!” “央央~”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脸跟她撒娇,“我今晚要和你睡。” “你有病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刚刚淋雨着了凉,头痛脚痛浑身都痛,现在还发着高烧呢。不信你摸。” 陈央央冷漠至极地推开花灵儿,“你离我远点。小心传染。” 叮,十九层。 “央央~” “干嘛?” “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呵呵,不答应。” “央~央~” “你别叫了行不行!再叫我也感冒了!” 陈央央看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原本想找她算账来着,可左右一想根本打不过,只能悻悻放弃,谁知道她脸皮这么厚,在车上把她治得一愣一愣的不说,还几次三番多管闲事招惹她,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才住她家楼上。 “你别跟着我了!” “可我家里木有人啊,我……” “啪!”陈央央把门摔上了。 “央央~央央?” 花灵儿有气无力的趴在门上拍了两下门,可里面没有一点反应,她顿时心灰意冷得不行。 “花氏少主。” “大神你有话好好说,说不通动手也行,本小姐保证不跑不叫不挣扎。” 厌棽神色冰冷:“对本尊动用蛊术,该当何罪?” “论罪当诛。怎么,大神终于忍不了想杀我了么?好啊好啊,孤苦伶仃地活着怪受罪的,本小姐谢大神成全。” 厌棽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白光疾速旋转闪动,渐渐鼎盛到极致,“你不要以为本尊不敢……” 嗒,门从里面被忽然推开。 花灵儿顿时一喜:“央……” 一件白纱裙兜头兜脑扔在了花灵儿的头上,“鞋有点湿,晾干了再还给你。” 啪,门又关上。 花灵儿秒变回一副生无可恋状,趴在门上又拍了两下,“央央开门……开门……” 厌棽掌心的白光早已消失无踪,似是规劝,似是警告,他说:“回去吧。” “回哪儿呢?”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唉,可我母亲做不到啊。厌棽大神,我母亲真的做不到。” 厌棽:“……” 说好不打女人,我忍我忍我忍!!! 于是厌棽转身回房,把另一个当事人捉住痛揍一顿,可怜郝帅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花灵儿听着1901里的乒乒乓乓声,为郝帅暗祈一声福,继续有气无力的拍门。 陈央央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时,拍门声依然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垂死挣扎,突然,“咣当”一声,外面明显有人摔在了地上。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陈央央叹一口气,终于于心不忍打开了门。 地上的花灵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下两下爬进了门,肩上还搭着陈央央穿过的白纱裙,“央央你听我说嘛,央央~” 陈央央才不听她解释,伸手过来拎她的衣领,“有病去医院,别来烦我!” “可外面下着雨呢。” “最好淋死。”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撮合你和厌棽!” 陈央央的动作一顿,“你说。” 花灵儿酝酿一会儿,打出好大一个喷嚏,“那个,我晚饭还没吃,能不能边吃边说?” “我家里只有泡面。” “我就喜欢吃泡面!”花灵儿语速飞快的抢答,似乎怕陈央央不信,立刻又补充一句,“什么口味的都行,真的,我不挑!” 真是个小冤家。 陈央央扯掉头上的毛巾搭在餐椅背上,“等着。” 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进厨房,边往锅里加水边问:“辣能不能吃?” 没有人回答。 置锅点火,陈央央把半个身子探出厨房,客厅里没人,“花灵儿?” 还是没人回答。 陈央央心里突然涌出一丝不安,想了想,直奔卧室而去,果然! “你在找什么?” 东翻西摸的花灵儿被惊了一下,“……找鞋!我借你的高跟鞋呢,怎么没看见?” 陈央央嗤笑一声,抱臂:“谁家的鞋往卧室里放?花灵儿,你根本没说实话。” “那你检查一下你有没有丢东西不就行了?” “谁说你偷东西了?” “那我就是在找鞋!” 陈央央懒得跟她狡辩,说一句,“鞋在阳台上晾着。”转身又回到厨房。 还问你吃不吃辣,问什么问,直接煮最辣的不就行了! 一包麻辣牛肉面下锅。 寻思一会儿仍然觉得心里很不平衡,又拆开一包面,面饼留下,把所有调味料都倒进了锅里。 “你把我的鞋下水了?” 厨房门口,花灵儿一手拎一只鞋问。 “雨那么大,不下水我怎么回来?” 窗外十分应景的亮起一道闪电,似乎在证实雨真的很大。 “亏你还是一名知名记者,时尚杂志经常看吧?新闻上也可以了解到吧?奢侈品不懂吗?奢侈品不能水洗,一滴水都不能沾,不能沾!” “哦。” “你‘哦’是什么意思?!” “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回来?” “当然是让厌棽背回来了!” 筷子轻轻搅开锅里的面饼,“花灵儿,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事情都理所当然?比如你生病了,我理所当然应该照顾你、给你煮面,就算你不管我喜不喜欢给我硬塞男人,我也应该对你好吃好喝好招待,不能把你拒之门外?” “我在问你我的鞋,你跟我扯别的干什么?!” “鞋么。” 陈央央关掉火源,取碗盛面,然后顺脚把面碗放在餐桌上,来到门口玄关柜,一一打开所有鞋柜,“你自己挑一双。一双不够就两双,随便你。” 花灵儿嗤笑一声,“你能有什么好鞋。我那鞋可是名家设计,量身定做,整个地球仅此一双,市价不可估量,……” 说着说着,花灵儿倏然睁圆了眼睛,没声了。 49.上了热搜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鞋柜里琳琅满目,华光宝气,只消瞧上一眼就知道全部都是出自顶级大师之手的名品! “这些都是……” “嗯,我的。” 陈央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心里对杨雯好一番愧疚和感激,不过杨雯背叛她在先,她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花灵儿绿着一双眼睛东挑西拣,最终一双没拿,“我不穿二手货。” 陈央央一一关上鞋柜,偷偷松一口气,“饭也吃上了,说吧。” “说什么?”花灵儿叼着面问。 “你为什么竭力撮合我和厌棽?” “妈呀,还‘竭力’?”花灵儿嚼着面大笑,“我哪里竭力了?我要是竭力的话你人早躺厌棽床上去了!” “……”我能不能把面扣她头上!! “央央。” “干嘛?” “我难受。” 餐桌对面,陈央央的手指敲字不停,眼睛离开笔记本扫花灵儿一眼,“难受还这么能吃,骗谁呢。” “可我真的发烧了啊。” “没看出来。” “不信你摸摸。” “我不摸。” “你摸嘛。” 花灵儿才不管陈央央恨不得连脚指头也用来打字的心情,抓住她的右手就往自己的额头上一糊。 “嚯,好烫!” “我没骗你吧。” “骗不骗关我什么事。”陈央央嘴上这么说,已经起身找空调遥控器调高室温了,“冷吗?” “冷。” “我怕热,空调不能关。要不你赶紧回家吧。” “我不回。家里没人。” 刚才还叽叽喳喳跟她强词夺理的孩子突然之间就浑身蔫巴了,她抱着胳膊打个哆嗦,“仆人们也都不在,你别想撵我回去,我不走。” 陈央央倒一杯热水,把家里常备的退烧药递给她,“吃一片。一个小时后烧不退我送你去医院。” 花灵儿抬起头,可怜巴巴的将陈央央望着:“央央,你真的不能和厌棽在一起吗?” “不能。” “央央~” “你再提这件事就自己滚回去。” “……” 难得花灵儿也有乖巧听话的一面,果然闭嘴不说了,接过水和药,脖子一仰把药吃了。 “客房有床和被子,你去睡吧。” “央央~” “闭嘴。你不要妄想和我睡。” 陈央央说完,一股脑儿的抱起笔记本和一堆文件夹,逃也是的回书房去了。 兴达酒会需要用文字表述的不多,主要是场景特写和美化,这就需要处理大量的图片和视频,摄像机已残早已指望不上,好在现场照片她拍了很多,可以精选几张。 不过美中不足,没有视频放上去还是不足以体现场面之盛大之奢华。 陈央央灵机一动,上网搜! 现在的小道消息可比他们这些正经八百的新闻媒体快太多了,酒会上有不少人拿手机录像,她择优买断,拿下视频版权直接上传不就行了。 说干就干,打开度娘输入“兴达酒会视频”,搜索成功的那一瞬,陈央央惊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扑通”,好大一声! 房门立刻被敲响了,“央央你没事吧?央央?” “没事没事!”陈央央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做了个梦,一翻身就突然掉下来了。你去睡吧,我没事。” 外面似乎笑了一声,“哦。”然后踢踏着拖鞋走了。 陈央央的手指快速滑动鼠标,屏幕上各种唯美又华丽的图片铺天盖地,且上面的一对白衣男女完全占据C位,不是别人,正是那天酒会上的她和厌棽。 随手点开一个视频,播放的是她向厌棽表白然后被拒绝的那段。 “我去!” 陈央央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真是没有最丢人,只有更丢人,现在好了,全天下都知道她被某某人无情拒绝了! 陈央央连死的心都有了。 视频顺序播放下一个,厌棽出场。 很完整的一段,大门拉开,厌棽一身白色西装出现,众女一拥而上,厌棽无奈却不失涵养地微笑,然后陈央央冲进人群羞涩表白,惨被拒绝,厌棽转身离场。 没了。 视频倒回去,陈央央又看了一遍。 当然,她出现之后的那段肯定不看。 乖乖,不得不承认,厌棽是真好看,真俊,难怪众女对他痴迷如狂,不过现在—她,陈央央,成了痴迷厌棽的众女之首。 “天哪!” 陈央央的头仰在椅背上,双手再次捂住了脸,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手机铃声大震,一只手摸过去接起:“谁?” “我去,太好了老陈,你居然还活着!” “唔,难道我应该死了吗?” “听你这声儿跟死了差不多啊。怎么,网上的东西看见了?” “唔。” “有什么感想?” “想死。” “别啊。你知道现在的墓地有多贵吗,一点不比市中心的房价便宜,你死了我还得帮你张罗后事置买墓地,咱商量一下呗老陈,你先忍忍别死,等墓地的价格降降再说?咋样?” “老赵。” “咋了?” “我有家人,家里也有地,家人收尸,地里埋人,挺周全的。” “老陈,你这是冲我炫耀吗?” “你冲我炫富,我为什么不可以冲你炫人?你个死老赵净猫在犄角旮旯看我笑话。挂了,我困了。” 陈央央掐断电话当然不是因为困了,而是陈思明的电话抢线打了进来,“央央央央央央,我刚才在网上看见你向厌棽表白了!!!真的吗真的吗???” “那亲堂哥你怎么想的?” “关键不是我怎么想,而是你这个女主角怎么想!哦,当然了,我顺便说说我这个亲堂哥的想法也不是不行。我觉得吧,厌棽虽然没有工作,但他人长得好看呀……” “亲堂哥,俗话说,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 “俗话不是还说‘秀色可餐’嘛。我觉得厌棽挺好的呀。你看你上次差点吐我车上,人家也不嫌你恶心还给你端碗。医院的时候也是,人家一直陪着你上楼下楼形影不离,不知道对你有多细心呢。” “亲堂哥,你总共见过厌棽几次?” “嗯……一次吧。” “才一次你就放心把你的亲堂妹交给他,你可真是我的亲人。” “一次足以见真品嘛。” “我如果说,厌棽每露一次面,性格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你还认为他挺好的吗?” “露一次面换一个人?什么意思?他是千面郎君吗?” “差不多吧。” “那我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你慢慢考虑。我困了,挂了。” 陈央央突然觉得,“困”可真是三更半夜挂别人电话的好借口,礼貌又恰当,真不错。 但丢掉手机,她仍然一点睡意没有。 算了,还是把稿子赶出来要紧,天亮之前还得发到领导的邮箱一层层审核呢。 陈央央起身热了杯牛奶,自动忽略与自己和厌棽相关的图文不看,只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可是没有。 往后翻了几十页,除了自己和厌棽,屁也没有。 陈央央沮丧的垂下了头,再次劝自己算了,精挑细选几张最满意的照片,搜肠刮肚配上几段文字,稍作修饰,给领导推送过去。 目光一洒,她看见了屏幕上一段与众不同的文字— “谪仙配风一样的女子,大家不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吗?” 天作之合? 呵,陈央央终于发现这段文字为什么与众不同了。 满屏幕都在说厌棽如何如何俊俏,她如何如何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厌棽如何如何高冷,她如何如何投怀送抱不知廉耻,厌棽如何如何睿智,她如何如何罪有应得活该被拒! 只有这一小段文字,却说他们是天作之合,很般配。 50.怎么就不般配了!?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的心微一痒痒,点开了这段文字,居然是篇帖子。 楼主:月亮很凶悍。 时间:2019.6.29.11:51. 帖子内容是,酒会上陈央央和厌棽的同框照片数张,附加标题那句话。 2楼:什么风一样的女子,是疯了一样的女子吧!!!楼主神经病!!! 3楼:楼主神经病+1! 4楼:楼主神经病+2! 5楼:楼主神经病+3! …… 18楼:楼主没有神经病,楼主有白内障! 19楼:楼主白内障+1! 20楼:楼主白内障+2! …… 39楼:楼主神经病+白内障+1! 40楼:楼主神经病+白内障+2! 41楼:楼主神经病+白内障+3! …… “啪!” 陈央央一气之下合上了电脑! 不过想了想,她又把帖子重新打开了,用手机号注册新账号,显示“本号码已注册”,她才恍然记起,前阵子因为仙人球一分为二的事她好像发帖求助来着。 输入惯用的设置密码,登录成功! “男的的确不错,但女的也不差吧,他们怎么就不般配了!!!一群神经病+白内障+脑残+10000000……” 回帖成功! 陈央央觉得自己一定疯了! 自己身边的人说她和厌棽合适她反感得要命,恨不得把他们吊树上打;可网上这些不相干的人说她和厌棽不配她又差点被气疯,恨不得用十八国语言把他们大骂一遍! 这不是矛盾是什么! 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这不是又矛盾又无理取闹是什么!! 陈央央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喘了好一会儿,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随手点开了仙人球的帖子。 居然有人回帖! 时间就是她开帖的当晚。 楼主:哪来的怪球,外加仙人球的来历和一分为二的变化过程。 1楼:我曾经在沙漠里见过这种植物,当地人称它为“双子长盛球”,因为它从来都是成双成对的翻倍生长,所以有祝福新人成双成对、子孙长盛的美好寓意。 楼主可以注意一下你家球球的生长数量,是不是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四个变八个,以此类推。 如果情况如此,楼主可以留言给我。 没有2楼。 仅此一个回帖。 生长数量? 陈央央忽然想起来,昨天……哦,应该是前天,赵一鸣和花灵儿争夺仙人球大战的结果好像是花灵儿胜出。 也就是说,仙人球现在在花灵儿手中。 花灵儿花灵儿,又是花灵儿! 要不是这个丫头多管闲事精心设计,她怎么会向厌棽当众表白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现在又强行霸占她的仙人球! 岂有此理! 陈央央凶神恶煞气势汹汹的来到花灵儿床边,用力推她一把,“起来!” 花灵儿背对着她,裹着单薄的夏凉被一动没动。 “装什么死,花灵儿你给我起来!起来!” 花灵儿哼唧一声,“三更半夜不睡觉,什么事啊母亲大人?” 母亲大人? 哼,我还你父亲陛下呢! 陈央央愈发火大:“我仙人球呢?你把我仙人球偷哪儿去了?” “唔……不知道。那玩意浑身是刺,一出家门遍地都是,我偷它干什么?没偷,我没那么无聊。” “你……”陈央央被她的胡搅蛮缠气得说不出话来,干脆把被子一掀,让她彻底睡不成。 “母亲你……!!!” 花灵儿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蓬头乱发、比陈央央更凶神恶煞的盯着打扰她美梦的人,待看清床边人,她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很快没了脾气,“哦,央央啊。”打个哈欠,“什么事?” 陈央央确实被花灵儿刚才的眼神给吓住了,即便花灵儿很快恢复正常,她也没能恢复刚才的“讨债”气势,声大气不足的说:“我仙人球哪儿去了?是不是你拿走了?” 不是“偷”了,是“拿”。 “嗯,是我。”花灵儿也不否认。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花灵儿勉强撩起眼皮子瞟了她一眼,“我刚才好像听你说‘偷’,没错,仙人球是我偷的,我也没打算还你。你要是不服报警去吧,看警察会不会为了一只仙人球立案调查或者抓我坐牢。啊呜~好困。我再睡会儿。” 陈央央:“……” 尼玛,这丫头的思维到底是不是反人类!! 陈央央紧抱住被子不松手,“你不告诉我仙人球在哪儿,我就不让你睡觉!” 花灵儿伸手要被子的姿势就此放弃,“你确定不给?” “不给!” “好吧。”花灵儿又一个哈欠,忽然一个旋身将陈央央连被子带人一块卷到了床上,然后四肢从后面死死钳住陈央央的整个身体,睡了。 尼玛,她这是把自己当成天然暖宝宝了吗! 陈央央挣扎无果,大骂:“臭丫头你放开我!臭丫头你别睡啊!喂!喂喂!!……” 只听说死人的身体又僵又硬,会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或最想要的东西死不松手,陈央央万万没想到花灵儿这个大活人也有这种操作,简直反科学反人类! 好在空调设置的温度偏高,陈央央一番折腾,又被花灵儿从后面紧紧抱住,所以也就没感觉多冷。 不过她觉得自己挺犯贱的,这丫头都这么对待自己了,她居然还感觉了一下身后人的烧有没有退下去! 退不下去才好,烧死拉倒! 陈央央腹诽着身后人,很快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陈央央病假结束的第二天,终于不负众望的迟到了。 “央央!” “啊?”陈央央急匆匆跑进办公区签到打卡,听见身后有人喊,立刻停住回头,“怎么了芃姐?” 芃姐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叹息:“领导不在,不过他特意交代今天你不用打卡了,随意就好。” “随意?”陈央央想了想,不明白。 崔胡能有这么好? “嗨,央央来了!”郑真路过匆匆忙忙跟她打招呼说,“凡事想开点哈,不要往心里去!下午早点回去休息,我忙去了先!” 陈央央:“……” 哪个意思? 难道我迟到早退还顺理成章天经地义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那个,央央,”芃姐吞吐一下,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不相干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在意。只要周围的人相信你、在乎你就比什么都重要。” 陈央央越听越糊涂,“呃……芃姐你能不能有话直说,我大病初愈脑子不太好使,你就不要跟我兜圈子了吧?是不是领导因为我迟到炒我鱿鱼了?还是我昨晚的稿子没写好,领导大发雷霆准备削我呢?” “这……都不是。” “借过借过!两位美女没事靠边请让一让让一让!谢谢!”吴挚抱着一打子文件夹侧身挤过来,一眼瞅见陈央央,他假装吃惊,神情夸张地说,“呦,这不是陈央央陈大警官嘛,怎么,来视察工作的?辛苦辛苦!您今天怎么来的?公车还是警车?” 警车? 呵呵,看来吴挚还在耿耿于怀她把他扔在山腰,自己开着警车跑掉。 不过真论起伤害大小,吴挚对她的攻击和陷害可比这事大很多呢,单凭把她拉下悬崖又想和她同归于尽一事,就足以向警方举报他蓄意谋杀。 但空口无凭,证据不足。 况且最近发生的怪事很多,吴挚也较平时不大一样,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当着诸多同事的面,有些事陈央央不愿闹得人尽皆知,况且说出来也不见得有人会信,于是一笑了之。 没想到,吴挚倒是得理不饶人了。 “陈记这是什么意思?懒得理我?也是,您都可以眼巴巴看着我被打不管了,想来也是瞧不起我的。” 51.报社风波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的脸色微微一凉,“你心里应该明白,我没有这样想。” 毕竟以后是同事,不管他人品如何,陈央央都不想和他闹得太僵。 “那陈记旁观我被打、被扔掉手机,自己置身事外瞧热闹怎么回事?” “唔……我打不过那个人。” “打不过?哈!谁信。我可听说陈记是正经八百的跆拳道黑带呢。几级来着?哦,三级,对吧?啧啧,厉害呐。” “所以呢,你这是向我兴师问罪吗?” “兴师问罪不敢,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诸位同事,耽误大家一点宝贵的时间!” 吴挚把文件往地上哗啦一扔,击几下掌说,“做为搭档,是不是应该同甘共苦一起进退?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是她陈央央,面对歹人对同伴的人身伤害和攻击,她冷漠旁观置之不理。咱们这一行都尊奉:真相大白是使命,是责任!但她陈央央,她陈央央眼睁睁看着我的手机、我辛苦搜集来的一切素材被扔下悬崖,所有辛劳付之一炬!陈央央她,她根本就不配做一名记者!” “谁不配做记者!” 这是一个愤怒的感叹句,不是问句。 众人循声一望,“嗬,老李啊!恭喜老李学成归来哈!老李你回来得正好,你家老陈正被人捉住小辫子欺负呢,你赶紧管管吧!” “对对对,那个新来的忒嚣张!” “老李,替我们削他!” 吴挚:“……” 众人纷纷发表完意见,仿佛再也不关注这边的事态发展,继续埋头苦干。 陈央央毫不意外的笑了一下,“算了。得过且过,大家以后还是同事。” 这话既是对吴挚说的,也是劝李茂南。 李茂南吊儿郎当走过来,斜睨着吴挚:“你觉得呢,以后要不要处了?” 吴挚冷笑连连,“我明白了,你们这是合伙挤兑新人呢。很好,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连地上的文件也不要了,抬腿就走。 “哎吴记!”陈央央突然出声喊他,“有时间吗?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好啊,我天台等你。” 吴挚答得十分随意,好像根本不关心陈央央想跟他聊什么,好像聊什么他都会敷衍了事。 陈央央弯腰捡文件,一旁呆愣好久的芃姐赶紧蹲下帮忙,“那个,央央,最近诸事不顺,我觉得你应该找个地方算一算。” “算什么?” “运道,桃花。” 陈央央笑了,“芃姐,你让我算运道我理解,但是桃花……哈哈,我命里好像根本就没有这玩意吧?” “怎么没有了。”李茂南两手插着裤兜,居高临下地说,“老陈,我家雯雯可全都跟我说了啊,你家隔壁那个帅哥……哦,叫厌棽是吧?有人给你们保媒拉纤呢对不对?……” 刷!!! 此话一出,原本繁忙百状的办公区骤然一片死寂,几十道或惊诧、或疑惑、或欢喜,总之统统可以称之为八卦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陈央央身上— “老陈,什么情况?” “厌棽住你家隔壁?” “还有人给你俩说媒?” “我去!一大卡车的猛料啊!酸爽!” “羡慕!” “嫉妒!” “恨!” 陈央央:“……” 李茂南一脸懵逼:“……诸位,是我错过什么了吗?” 众人嗤嗤一乐,有人起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哥你回来的刚刚好!” 手机响了,李茂南一看来电显示,迅速接起满脸堆笑:“喂,雯雯。” “老李,老陈出事了你知道吧!?”电话里的女人语速飞快又焦急。 “出事?”李茂南看了一眼捡完文件、站起来笑呵呵看着他的陈央央,“没事吧?挺好的啊。” “那个厌棽……”杨雯叹一口气,尽量放慢语速说,“他拒绝央央了,当着很多人的面,还上了热搜。” “啊?”李茂南又惊又气,胡子都翘起来了,“不是……那些网民无不无聊啊?就这事至于吗?” 话一出口,他恍然! 至于。 完全至于! 就厌棽那小子惊为天人不食人间烟火的小模样,别说网络热搜,照这么发展下去上新闻头条都极有可能! “……哦,雯雯呀,我这边有点事先不跟你说了哈。挂了拜拜。” 李茂南抓耳挠腮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说什么做什么好,“那个……老陈……” “行了。”陈央央拍了一下李茂南的胳膊,然后笑对朝夕相处了三年的满堂同仁,说,“有个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翟氏集团的翟总裁已经同意下半年在我们报社投入一千万广告宣传费,大家都动起来吧,加油!” “一千万!” “哇,一千万哪!!” “翟总上半年才投给我们二百万,下半年真的有一千万!!?” “真的。”陈央央微笑点头。 整个办公区安静一瞬,下一刻,沸腾! 现在的纸媒市场很不景气,报社的网媒运作也是去年年底刚刚开始,在这样一个冒险改革、新陈更替的节骨眼上,资金对于这个团队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哎老陈,一千万哪,那只分离必争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嗯……”陈央央打了个磕巴,然后装腔作势地咳了一声,说,“其实我什么也没做,就一句话的事。好了,大家都各自做事吧,我先出去一下。” 说完,也不管身后又是什么反应,她快步走出了办公区。 嗯,她没有说谎,的确就一句话的事。 而这句话就是,“厌棽,我喜欢你。” 露天阳台上,吴挚双手按住护栏,迎风而立。 几页印满黑体字的A4纸从后面递过来,“你的。” 吴挚的目光落在纸上,皱眉:“你偷看我文件?” 陈央央轻笑一声,“什么偷看不偷看的,多难听,这几页东西放在最上面,我倒认为是吴记故意让我看的。比如这段,唔,我给你念念啊。‘美盛小区2号楼1单元1901,租户两名,郝帅,男,年龄28,经常昼伏夜出,……’” “刷”地一下,吴挚突然把纸抽走了,“别念了!” 陈央央捻了捻空无一物的手指,笑了,“说说吧,你跳槽来我们日报,又费力不讨好地非要跟我搭档,到底什么目的?” “你不是早猜到了吗,何必多此一问。” “不会吧,你真的因为我家隔壁才……呵,真够狠的。这么一来,你在晚报积累的多年人气和资源,全都付之东流了啊。”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吴挚使劲拍了下护栏,也不觉得手疼,“既然陈记不想配合我,那么,就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 “情面?”陈央央又笑,“这么说,吴记对我刚才的所作所为还留有情面?呵,我真是受宠若惊。” “我那么做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吴挚怒吼,他抓狂地揉弄两把寸长的头发,说,“我知道你和隔壁的关系不一般,但工作是工作,个人是个人,陈记你心里怎么着也得有杆秤吧?在工作中夹杂个人感情,这是当下最愚蠢、最最愚不可及的行为你知道吗?!” 陈央央默了默,“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觉得我和隔壁的关系非同一般?十九层住户除了隔壁,不止我一家,为什么偏偏是我跟他们拉扯不清?”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陈央央的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吴记,如果你清楚,请你告诉我好吗!” “你们的事我怎么可能比你知道得更多!……” “那就请你闭嘴!” “陈央央!!”吴挚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你是一个女人,他们是男人,别告诉我你们单身男女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 陈央央一拳挥了上去,吴挚躲避不及被击中左脸,“陈央央,你……你敢动手打人!!!” 陈央央把打人的手腕扭得咯吱作响,“天陨山上,郝帅跟你动手,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不帮你吗?” “为……为什么?” “如果有一个人,前一刻死的时候要拉你当垫背,后一刻你们得救了,想拉你当垫背的人被人揍了,你会不会帮他?” 吴挚慌乱而愤怒的眼神忽而一愣,“你是说……我们掉下悬崖……是真的?” “少跟我装失忆!……” “不,陈记!陈记我……”吴挚忽然双手抱头,脸色青白,语无伦次痛苦万分,“我……陈记我……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我们……悬崖……不……这一定不是真的……你一定在骗我……陈央央……” 痛苦突然加倍,吴挚终于弯腰驼背蹲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52.我们合作吧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失了魂,出于吴挚几次三番对她的攻击和加害,她本能地一步不敢靠前,好一会儿才想起应该打电话叫人上来帮忙,可是手机刚一掏出来,就被突然扑过来的吴挚抢走了! “我想起来了,你手机里有那些气泡的照片……有照片……” 吴挚浑身发抖,双手抖动尤其厉害,乱滑乱点一气,锁屏依然无法解开,最终一个手滑,手机脱手摔在地上。 “……照……照片!” 这时,一直保持安全距离的陈央央,忽然两个大步蹿过来,紧紧抓住那双冰冷而颤抖的手说:“对,那些都是梦,跟你没关系!” 颤抖的手停了一瞬,又抖:“可是……我确实受过伤,多处拉伤、骨折、断裂,医院住了很长时间……陈记,老林那次我攻击你,也是真的吧?” “攻击我?”陈央央轻笑,“没有吧?我一点都不记得。” “我记得!”吴挚终于抬起头来,惊慌失措地看着陈央央的眼睛说,“我还记得我为什么攻击你,我的器材和工具全被毁了,都毁了,我那时认为是你干的,所以我就……” “我干的?”陈央央又笑,“吴记啊吴记,都说日报和晚报是天生一对的死对头,你真是做梦也不忘怀疑我啊。” “不,那不是梦!” “是梦。” “不是!”吴挚的眼神渐渐趋于坚定,“陈记,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非人类的存在?比如妖魔鬼怪神仙佛魔?” “唔,我比较支持有外星人。” “……” 见吴挚的情绪稳定不少,陈央央才拍了拍他的手背,心平气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刚才当着别人的面给我难堪,其实我也知道你的用意,你想逼我交出照片、和你一起追踪你所谓的真相是吗?但是吴记,我和我家隔壁真的不熟。不仅不熟,我看他们比你还不顺眼,完全没有替他们打掩护的道理,你明白吗?” “原来你早知道我怀疑你家隔壁……” “不是,刚刚才知道。”陈央央松开他的手,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手机,“既然今天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一次说个通透。所有人都知道吴记你喜欢追踪不寻常的事件和现象,当然我也不例外,虽然你的手法无所不用其极,我有点不敢苟同。但在这件事上,我们还是有共同之处的,不过可惜的是,我的怀疑对象是气泡,而吴记你更偏向于人,也就是我家隔壁。” “气泡?”吴挚的心胸明显敞开许多,“每次气泡出现,你家隔壁的两位也很快出现了,这不止是巧合吧?” “你这是牵强附会。气泡每次出现,我们也在,难道也不是巧合?” “可我们是探究真相的记者,我们跟他们不一样啊!” 陈央央摇头,“你错了,我两次去天陨县都不是因为接到采访任务,我真的只是去找个朋友。那个朋友你也见过,就是赵一鸣。所以我是以普通人身份上的山,恰巧碰上了那么多古怪事发生,你如果硬要往我家隔壁身上扯,是不是也得算我一个?” “这……”吴挚犹豫一瞬,笑了,“不瞒你说,陈记的身世来历,我已经调查了个一清二楚,正常得很,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陈央央也笑了,“原来你早就对我下手了,难怪。” “以后不会了。”吴挚重新伸出右手,稳稳当当,再没有一丝颤抖,“陈记,我们合作吧。” 陈央央笑了笑,从从容容握住他的手,“可以。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向吴记求证一下,你没有女朋友吧?” “没有啊。怎么了?” 陈央央犹豫一下,似乎在纠结某件事该不该说,“……” “到底怎么了?陈记,咱们现在可是同一条壕沟里的战友啊,得懂得资源共享,你有事可千万不能瞒着我。” “这……”似是终于下定决心,陈央央咬了咬唇,说,“我怀疑,你身上不可解释的事和孙小涛碰瓷案、还有广浦南街的跳桥事件有关。” “怎么可能!”吴挚笑了几声,“他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出事,观里那几个道士也只找情侣下手,而我孤家寡人只有一个,不可能不可能!” 陈央央也不明说理由,就这么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吴挚在她的注视下,大脑高速运转,终于,“难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陈央央说,“你嗜工作如命,从不考虑婚娶,工作即是你的全部,也是你的恋人。所以你才亲手毁掉你的器材和工具,会视我,也就是你的竞争对手为眼中钉,进而对我发起攻击、制造伤害。” 吴挚的神情渐渐从难以置信转为坚定,“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不过听警方说,孙小涛和那两个跳桥的都是因为去过天陨观,受到道士蛊惑才突然发生意外,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近天陨观啊。” “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陈央央靠着护栏,伸了个懒腰,“你当时发生意外很有可能和气泡有关,但孙小涛和跳桥的那两位就不一定了。” “那我们马上去问问当事人不就行了!” “早问过了。他们都说没看见气泡。” “这就奇怪了。” “谁说不是呢。” 吴挚捏着下巴思索一会儿,“吴记,你那里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暂时没有。” “警方对外公布说,曲店长被突然吓疯失踪了,这事你怎么看?” “唔,凶多吉少。” “吴记,你这话听起来可有点冷漠哦。” “我们这一行,跑遍天下事,观尽民生百态,什么杀人分尸越狱行凶的勾当没见过,习惯了。” “说的也对。” “好了,我该下去点个卯了。你一个被领导挖来的香饽饽可以耍脾气罢工不干,我这条鸡肋可不行啊。走了。” “哎,陈记!” 陈央央止步回头,“怎么了?” 吴挚默了默,“曲店长那个盒子,有问题。” “哦?” “半山腰那些气泡是从盒子里炸出来的。还有我录的那段视频最后黑屏,就是因为盒子里炸出气泡的缘故。” “哦。” 吴挚苦笑一声,“看来你早猜到了。是我小看了你。” “你怎么突然想通了要跟我说这个?” 吴挚只看着她,不说。 “还是因为照片?”陈央央一点余地不给的摇了摇头,“别想了,照片我是绝对不会交给你的。” 说完转身走了。 53.小丫头难缠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记?陈央央!” 郑真的嗓门一提,陈央央才恍若初醒,视线离开手机里的照片,“怎么了?” “外面有人找。” “哦,来了。” 陈央央离开自己的办公桌,闲坐了半天浑身发酸,她揉弄着肩膀来到贵宾区,放眼望去,便看见了翘着屁股在书架前挑选杂志的花灵儿。 裙子有点短,都快露点了。 陈央央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花灵儿的耳朵好像装了雷达,立马就回过头来,追! “哎哎哎陈央央你看见我跑什么!?” 小姑奶奶,你都纠缠到我单位来了我能不跑么!怕了你了! 咣,啪! 陈央央慌里慌张撞上一个人,还撞洒了人家新冲的现磨咖啡。 李茂南甩着被咖啡烫红的左手,疼得直吸溜冷气,“老陈你可真行。” “对不起对不起!” 陈央央抓起李茂南的手就往洗手间跑,正要一阵风似的刮进右边,李茂南冷不丁抽回自己的手,“老陈老陈!女厕,那是女厕!” “哦,我知道。” 啪,陈央央马不停蹄的进去了。 李茂南莫名其妙的嘀咕,“知道还拉我去,撞邪了吧你?”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只是轻微红了一片,已经不怎么疼了。 “李大哥。” 这声音好甜,回身一看,嗬!人长得更甜,两颗小虎牙微微一露,怪可爱的。 “你是……” “我是花灵儿。” “花灵儿?谁?” “咦?嫂子没告诉你吗?” “嫂子?”李茂南甩着手想了想,“你认识我家雯雯?” “对呀。”花灵儿一蹦一跳的靠过来,甜腻腻的笑着,“我和雯雯姐是好朋友,还是好搭档来着。” “唔,那你们搭档做什么了?” “保媒相亲呀。” “你们合伙开婚介所了?” “不是。”花灵儿的手指点了点女厕的门,“只为陈央央量身定制,不服务别人。” “哦,我想起来了。” 他当时在央媒学习,杨雯确实不只一次的跟他提到,她和一个小姑娘一起成全陈央央的好事来着,不过小姑娘的名字没提,他自然不知。 “那你来报社干什么来了?找老陈?” “呃……找央央是顺路。” “那你是来找我的?” “找你也是顺路。” “嗬!”李茂南突然觉得,这小姑娘虽然看起来挺机灵的,但跟她交流起来可真费劲,“说吧,你顺路找我什么事?” 花灵儿咧嘴一笑,“看电影。” 李茂南被呛了一下,“别胡说八道啊。我看电影也得跟我家雯雯啊,怎么能跟别的女人?那个啥,你还是找老陈陪你去吧。我手疼,得赶紧用凉水冲冲。” 李茂南说着,转身进了男厕,回手关门关不动,扭头一看,小姑娘居然毫无顾忌的把头伸进了门框,“李大哥,可是陈央央不理我呀,一见到我就跑。她如果不陪我去的话……” “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李茂南的大手就着她的小脑袋一推,把她推出了门外,啪,关门。 心里合计,怪不得老陈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扭头就跑,这小姑娘确实刁钻难缠,为了自己的家庭幸福恩爱指数,自己还是少招惹她为妙,干脆丢给单身狗老陈拉倒。 嗯,就这么办吧。 陈央央猫在厕所里刷新闻,半天不肯出来,然后李茂南的电话打了进来,“出来吧老陈,人已经走了。” 陈央央冷笑一声,“少骗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杨雯跟小丫头穿一条裤子,你又是个地地道道的妻管严。不仗义。” 说完挂了继续刷新闻。 具体点说,她刷的其实也不叫新闻,都是一些道听途说无聊八卦而已,什么洗洁精和胶水混合会产生巨大神奇的泡泡,洗衣粉的百日风波,谁家小孩误喝泡泡水被送进医院抢救结果如何如何,哪个景点异想天开制造泡泡吸引游客。 哎,等等。 最后一段文字瞧着挺眼熟呢? 陈央央想起来了,天陨山上的泡泡,刘海好像就是这么结的案来着。 点进去,果然是一篇官方访谈,没什么发现,不过它下面的新闻有点意思,“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男道士和一个女道士……” 咣咣咣! “陈央央你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单薄的门板被拍得山响。 陈央央坐在马桶盖上不动,“不开。不怕臭你进……” 宣言还没说完,她面前的门板“咔嚓”一声,被花灵儿从外面拆了下来。 陈央央:“……” 曾几何时,拆别人门板的是她陈央央,风水果然轮流转,今天合该她出洋相。 花灵儿随手把门板立在墙边,拍着手上的灰笑说:“央央,我想请你看电影,你躲什么呀?” 言谈举止呆萌萝莉,全无拍门时的凶恶和彪悍,简直令人怀疑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而刚才的拍门声都是幻听。 陈央央咳了一声,“那个,我……” “走吧央央,我们出去说。” 花灵儿好不容易堵住人,可不会再让她跑掉,抓住陈央央的胳膊就往外拖。 “你先等等,等等。” “怎么了?” “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呢,我得先给领导请个假去。” “应该的应该的。那我给他打个电话吧,央央你不用往办公室跑啦。”说着,还真的掏出手机要拨号。 陈央央又无奈又好笑,“不是,我能问问你打给谁吗?” “崔大叔啊。” “崔胡?!” “对啊,他不是你的顶头上司吗?嗳?看你这表情难道他不是?好啊,这老家伙居然又骗我!?可恶!”那头响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接起来,接起来还没出声,花灵儿这头又咆哮了,“崔大妖你骗人!……” 看把小丫头气得,“大叔”都喊成“大妖”了! “祖宗祖宗小祖宗!!”陈央央吓得慌忙挂断她的电话,陪笑脸求,“不麻烦你了哈。你有事跟他说事,不要扯上我,假我自己去请。你忙你打电话,我去请假。” 说完撒腿要跑。 “哎央央!……” “你去门口等我!不见不散!” 陈央央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跑了。 直到跑回自己座位,一屁股跌在椅子上,她仍在心有余悸地庆幸,反正办公区,也就是报社编辑部属于保密区域,规矩非常严苛,任何外人任何理由都不得入内,花灵儿后台再硬又怎么着,还不是照样被门口安保拒之门外。 呵呵呵呵…… 她这厢还没得意够,崔胡那厢的电话就急匆匆打了进来,陈央央突然产生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陈央央速度速度!兴达影院好莱坞科幻新片重磅上映,限你十分钟赶到影院对观影群众进行采访!” 挂了。 兴达影院! 我去,催命胡你故意的吧,看在你是我领导的份上平时我都不好意思这么叫你,我现在躲着影院死活不敢去,你可倒好,直接一脚把我踢上了火焰山! 还有上次酒会,你也跟花灵儿狼狈为奸串通好的吧! 陈央央一边腹诽领导做事过分伙同外人欺负下属不是人,一边四处张望寻找替死羔羊,可放眼扫了一圈,办公区里坐着的是清一色后勤,哪有专跑前线的可爱同僚们呢。 想想也是,如果她不是大病初愈,催命胡早鞭挞着她东奔西走满都市跑新闻了,哪有在这儿一坐一天的清闲事。 罢了。 陈央央认命的摇了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崔胡和花灵儿费尽心机想把她坑进影院,必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去就去吧,左不过又一场闹剧,应付应付也就算了。 还能更丢人么,总不能表白第二次吧? 不去的后果就十分严重了—不服从领导安排,扣工资,扣奖金,万字检讨,还少不了要被催命胡骂一个狗血淋头,傻子都知道这是一笔赔本买卖,得不偿失。 权衡一番利弊,陈央央简单收拾一下背包,与同事们打过招呼,出去了。 54.爬窗户去隔壁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花灵儿还守在外面,“嗨~央央!” 陈央央不气不恼,拿出一副“随你怎么折腾反正我不痛不痒没感觉”的懒人做派,应了一声,“哦。” “车在那边,我们走吧!”花灵儿过来挽她的胳膊,看样子雀跃极了,好像阴谋诡计已经得逞了一样。 切。 陈央央一声不响地想坐副驾驶,但花灵儿一下子拉住了她,“车你开,我不会!” 陈央央总觉得她背后一定有阴谋,“我也不会。” “那我们打车去?” “好。” “走!” 陈央央的手忽然一紧,“车钥匙呢?” “这儿呢!” “上车。我开。” “嗯嗯嗯!” 而事实证明,直到汽车驶进地下停车场,也没有陈央央预想中的“阴谋”发生。 电影票确实是两张,花灵儿也没有临阵脱逃失踪不见,电影播放过半,她还在兴致勃勃地和陈央央探讨剧情,虽然陈央央看得有一眼没一眼,听得有一句没一句。 然后吴挚的电话打了进来,陈央央走出大厅接:“怎么了?” “陈记你在哪儿呢?” “影院。” “你还有心情看电影!你知道吗,曲店长她死了,死了!” 陈央央的脑子“嗡”的一阵空白,“……怎么死的?” “警方说是跳桥自杀,跨江大桥上有监控为证,应该是真的。陈记你还过来吗?我现在就在事发现场,尸体刚被拉走,现场也已被警方封锁,……” “不去了。”陈央央冷嗤一声,说,“最重要的东西早被人拿走了,我还过去干什么,不去了。” “最重要的东西?你指的是……” “没错,就是那个盒子。” 吴挚沉默一会儿,然后把电话挂了。 陈央央闭上眼睛,突然心情万分沉重。 “央央?” 似是怕陈央央偷偷跑掉,花灵儿紧随其后出来找人了,“电影马上就要结局了,还看吗?” “结局?”陈央央声色讥诮,“我们刚刚看电影的时候,一个年轻的生命结束了,你知道吗?” “唔……我听爷爷说,世界上每秒有1.8人死亡,也就是每分钟有106人死亡,一小时就是6,360人,一天就是152,640人,一年就是55,713,600人。陈央央,如果每死一个人你都这么伤心一下,那你还不活活伤心死呀?” 陈央央使劲瞪了花灵儿一眼,转身就走。 花灵儿也不追她,撇了撇嘴,回去接着把电影看完。 反正钱也花了,不看白不看。 夜幕降临,陈央央第一个电话打给崔胡:“领导,电影院的采访任务没有完成。” “什么!你怎么能没有完成呢!我已经拍着胸脯答应影院要替他们做一次大规模宣传!……喂!陈央央!喂!!!” 陈央央挂断电话,钻进路边出租车里,“美盛小区。” 1901门打开的一瞬,陈央央直觉自己可能走错了楼层,“您……花叔!您怎么在这儿?” 门里的中年男人微笑:“陈小姐又喊错了,我姓朴,是朴叔,不是花叔。” “对对对!您瞧我这记性!上次您跟我说过花灵儿随的是母姓,您是朴叔!朴叔好!” “嗳,你好你好!陈小姐是来找……” “哦,我找厌棽。” “真不巧,厌先生不在。” “那我找郝帅也行。” “也不巧,郝先生也不在。陈小姐有事可以晚点再来。” “哎等等!”陈央央拉住马上要合上的门,“朴叔,既然两位主人都不在,那您在人家家里……” “我也是来找人的。”朴叔微笑着点了点头,把门关了。 朴叔来找谁不用猜也知道,不过他一个来找人的把她这个同样来找人的拒之门外,如果不是受到房主吩咐,那事情发展就十分微妙了。 陈央央开门回家,直接来到阳台,爬窗。 如果她记得不错,和自家客厅一墙之隔的是他家朝阳的客卧,如果隔壁窗户没有反锁,摸进去轻而易举。 陈央央望了望高高的天,又看了看低低的地,心里默念一声佛祖保佑,摸着黑,踩着楼体外沿和空调室外机,小心又小心地慢慢挪动脚尖。 好在诸事顺利,隔壁窗户没锁,她右腿一掀,直接迈了进来。 灯没开,屋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里有几线炽白的灯光漏进来,陈央央打开手机屏幕借着微弱的亮光,逐渐看清这是一间尚未住人的空房间,家徒四壁,居然连张床都没有。 陈央央想起来了,上次来的时候,他家南面两间卧室就好像没有人住,两个人睡北面那间房,而南面两间神秘兮兮得跟银行保险柜似的,根本不允许她靠近。 没想到,她居然以这种方式进来了。 陈央央暗道一声“日防夜防,邻居难防”,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扭,顿时傻了眼—锁住了! 尼玛,什么是功亏一篑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就一活生生的例子啊。 陈央央郁闷的抓了把头发,没办法,原路返回打道回府吧。 然而刚一转身,身后的门“嗒”地一声,开了。 客厅的灯光忽然洒进来,那人的影子一下子被拉得老长,“陈小姐?” 陈央央身形一滞,调整好面部表情,十分和善的转过身来对着他笑:“朴叔,哈哈,好巧!” “巧么?”朴叔明显不高兴了,“陈小姐不请自来,且还是用这种方式,我不觉得这是巧合。” “我不也是没办法嘛。我找厌棽和郝帅真的有事,可他们都躲着不见我,朴叔要不您帮帮我,告诉我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朴叔笑了一声,摇头,“无可奉告。陈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还是请回吧。” “好吧。” 陈央央叹一口气,装模作样想往门外走,朴叔却手臂一拦,指着她身后的窗户说,“陈小姐,请原路返回。” 陈央央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刚才那副和气好说话的模样全然不见了:“怎么着朴叔,您故意给我难堪是吧?” 55.你们邻居真和睦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我只是在照房主的吩咐做事。” “房主在哪儿?您把他给我叫出来!” “陈小姐!”朴叔的耐心也终于耗尽,“请不要胡搅蛮缠好吗?你擅闯民宅我已不打算追究……” “胡搅蛮缠?哈哈哈笑死我了!也不知道胡搅蛮缠的到底是谁家闺女,白天黑夜没完没了的非要缠着我给我相亲,姑奶奶像是没男人要的人吗,我嫁不嫁的出去跟她有什么关系?小屁孩一个,自己的事一件拎不清还学大人张罗说亲。朴叔,你咋也不好好管管你家闺女呢?” “胡说。我家少……呃,我家闺女虽然有点顽劣,但根本就不是你……陈小姐!!”朴叔的嗓门陡然又高了八度,“你再向前一步,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哈哈,刚才把我拒之门外,明明有门又叫我爬窗户滚回去,现在又对我横眉冷对的你这是客气?” 陈央央说完,终于率先出手了! 不过,她上次以一对二都可以好赖应付一会儿,这次却被他一招制服拧住胳膊按在墙上究竟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上次故意隐瞒实力? 陈央央现在可没时间琢磨这个,巨大的痛感过电一般从右臂传来,她却完全不管不顾,冒着手被折断的风险顺势一旋身,“卡蹦!” 她的胳膊折了没错,但朴叔也没落到半点好处,被陈央央一脚踹中右膝盖,差点跪在地上! “厌棽!郝帅!你们在吗?在吗?!” 陈央央吊着胳膊跑到客厅,没人! 北面卧室,没人! 厨房卫生间统统没人! 于是她的目光最终锁在主卧。 “陈小姐你不能进去!” “闪开!” “陈小姐!!”朴叔全身挡住主卧的门,毫无退缩之色,“请你出去!” 情况都这么明显了,陈央央此时怎会退让,抓起花架上的绿萝就丢了过去,出乎意料的是,朴叔居然把绿萝看得比自己更重要,他不躲不闪,双手硬生生一接,差点碎了膝盖又碎手腕。 陈央央眼尖的发现了蹊跷,右脚一踢,一盆不知名的盆栽立刻朝朴叔飞去,朴叔当机立断扑过去抢救盆栽,却忽觉身旁人影一闪,陈央央已形如鬼魅地闯进主卧! 原来那盆盆栽的落点略偏,朴叔稍微一动右边就全是破绽,陈央央抓住时机一举突破,这才勉强挤进门来。 只不过,主卧依然空空如也,别说人了,也是床没摆一张。 陈央央心里突然一阵空落落的难受。 “出去!请你马上出去!”朴叔明显被气坏了。 陈央央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凶什么凶,又不是你家。” 说着,边往外面走,边摸出手机打电话,“亲堂哥,今晚你值班吗?对,我受伤了,非常严重。有多重?唔,胳膊折了算不算?不不不,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嗯,一会儿见。” 住院部病床上,陈央央的右臂打着厚重的石膏,龇牙咧嘴直打滚。 “你闹也没用。”身穿白大褂的陈思明全无一个医生该有的美好形象,啃着一个红通通的苹果,靠着凸出的墙角吊儿郎当的教训病人,“你自己算算你这是这个月第几次受伤了,第五次还是第六……” “第四次!”陈央央停止撒泼打滚,跪在床边疯狗一样的盯着他看,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咬人,“陈思明我警告你,你最好现在立刻马上放我出去,否则……” “怎样?” “否则我……我告你软禁虐待病人,强制病人住院消费!” “哈哈!”陈思明假笑两声,啃苹果啃得愈发津津有味,“你告去,你随便。大不了我也告你一状,我没那么狠的心非把你弄进监狱,打个电话让婶婶来接你回老家就行。” “你敢!” “你敢我就敢,不信你试试。一想到你被婶婶拉着相亲的那个壮观场景呦,啧啧,真可怜。” “你……” “你什么你,赶紧给我床上好好躺着去!”陈思明捞一个苹果丢给她,“吃个苹果消消气。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这么晚了饭还没吃,你可真会照顾自己。” “陈思明!!……” 陈央央接住苹果刚要投回去,一抬眼,发现门板的玻璃窗上出现一个人,厌棽? 陈思明的眼睛比陈央央更尖,反应也比陈央央更快,从一个毫无形象可言的不良青年秒变成一个衣冠楚楚的白衣天使,扶了扶眼镜框,彬彬有礼的拉开门微笑:“这不是央央的隔壁厌棽先生嘛,稀客稀客!你是来看央央的吧?请进,快请进!” 陈央央心里冷嗤一声:他来看我?他不来害我,我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却见厌棽同样彬彬有礼走进门,对陈思明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抬了抬手里的食盒,对陈央央说:“听说你受伤了,特意来看看,顺便给你带点吃的。” 陈央央:“……” 尼玛,他不会在食物里下了毒吧? 一旁的陈思明忒有眼色,立马殷勤地接过食盒,边把厌棽往房里让,边点拨陈央央:“傻丫头感动坏了吧?还不快谢谢厌棽。瞧你们邻居关系处的多好呀,你前脚住院,人家后脚就给你送吃的来了,啧啧,真和睦!” “陈思明,你忙吗?” “不忙不忙,可以多留一会儿。” “我看你也是闲得蛋疼。”陈央央挺尸一样躺回床上,“知道我怎么受的伤吗?什么邻居和睦给我送吃的,我现在这样还不是拜他所赐。你要是识相就帮我把人赶出去,我不想看见他。” “央央,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厌棽好心好意来看你,你怎么说话呢?” “不爱听可以,出去啊。” “央央!……” 可陈央央什么也不想听,拉过被子就蒙在了头上。 陈思明满脸歉意:“真不好意思,厌棽。我这堂妹从小被家里宠坏了,向来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啊。” “不会的。”厌棽笑容可掬,似乎家里把陈央央宠成这样,还替她高兴似的,“既然她不想见我,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和她住的近,来日方长。” “说的对,太对了!那我送……” “不能让他走!”陈央央被子一掀,忽然大喊。 陈思明哭笑不得:“央央,刚才赶人家走的是你,现在不让人家走的又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陈思明你出去,我有话问他!” “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好好好,我出去,你们慢慢聊!呵呵。”陈思明一碰上陈央央那杀人一般的眼神就心里犯怵,话音一转,立刻开门闪人。 厌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陈央央依然只瞪着自己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问:“要吃饭吗?” “怕有毒。” “水喝不喝?”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陈央央慢慢坐起身来,声色之间依然难掩怨愤,“曲店长的死跟你和郝帅有没有关系?我希望你能老实回答。” “没有直接关系。”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很好。那我……” 房门“啪”的一下被突然推开,然后走进双手插兜,鼻青脸肿的郝帅:“认什么认。陈央央你一个记者为什么总爱干刑警的活,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僭越职责和法律,我们有没有杀人放火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谁啊,真有证据你就去举报我们,在这儿吊着膀子欺负一个没有社会经验的人算什么本事?厌棽,走!” 厌棽轻轻摇头,“事到如今,我觉得有些事还是解释清楚……” “厌棽!”郝帅也不生气,依然吊儿郎当的看着他,“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不能说,你也不能说。” “可是……” “行了。你在这儿‘可是’吧,我走了先。记住,你如果违约的话……呵呵。”郝帅笑得意味深长,转身离开了病房。 厌棽扭头看向陈央央,只见她的神色意料之中已经平静不少,此时,她的左手中指正搁在厚重的石膏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厌棽,”她说,“我饿了。” 厌棽脸上顿时绽开一抹欣慰的笑容,“好。”走过来,打开食盒,一股浓郁又醇厚的诱人香气扑鼻而来,里面居然是联纺街的老鸭汤和泡馍! 唔,她的最爱。 陈央央颇为惊讶,终于肯正眼瞧他,“你怎么知道?” 厌棽微笑:“郝帅说的。” 陈央央想了想,好像确实有那么一次,她和赵一鸣在家里点这家外卖,后来被郝帅一直骚扰来着。 不过,郝帅出现的时间正好在点外卖之后,走的时候外卖也没有送来, 他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这家东西呢? “快趁热吃吧,一会儿凉了。” “嗯嗯!” 陈央央便是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人,美食当前,什么刀山火海她都敢下,什么砒霜鹤顶红她都敢吃,右手不能动左手开弓,照样吃得心满意足津津有味。 不过一抬头,厌棽却悄无声息的出去了,他又闹什么鬼? 陈央央咂巴咂巴嘴,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吃相太丑,所以才恶心跑了厌棽。 病房外,厌棽果然像极了一个有洁癖的人,身不靠墙,一长排的彩色塑料椅他也不坐,就那么脊背挺直、微微垂目立在门旁,静默,安然。 不时有路过的大夫、病人、家属对他侧目,尤其年轻貌美的小护士居多,交头接耳,羞羞涩涩,如果路人停留的时间长了,他也会抬起头来回他们以微笑,其他时间则依然垂目箴默。 56.不,这是妖术。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帅哥,巧克力吃吗?” 厌棽抬起眼睛,微笑,“谢谢。不吃。” 眉清目秀的小护士自讨没趣,却也一点不羞不恼,“那宵夜吃吗?我请你!” “小马,你这又是巧克力又是宵夜的,我怎么没见你对领导和同事这么关心呢?”猫在拐角的陈思明见有人搭讪厌棽,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揶揄同事说。 小马吐了吐舌头,“陈医生好。”说完,立刻双手捂脸转身逃了。 陈思明笑:“有意思,小丫头平时挺害羞挺内敛的一个人,怎么今天跟中了邪似的敢对人表白了?” 厌棽不置可否:“央央的事,谢谢你了。” “谢什么,央央是我堂妹,我帮她应该的,倒是你,”陈思明双手一背,笑眯眯地看着厌棽,“你来看央央,真的只是因为你们是邻居?” “不然呢?” “唔,我觉得你另有企图。” 厌棽笑了,“不瞒你说,央央在我家受的伤,我这个主人难辞其咎。” “呵呵。”陈思明笑得一言难尽。 “你好像早猜到了。” “连猜都不用猜。厌棽,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自从你和郝帅搬来央央隔壁,她就三天两头的受伤,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们,央央她原本就是一个闲不住又热心肠的性子,哪儿有热闹往哪儿凑,大部分责任都在她,所以你也不要愧疚。” 厌棽默了默,“思明,你有所不知,我对央央的愧疚远远不止于此。” 陈思明对这声“思明”受宠若惊,内心欢喜万分:“厌棽,我突然觉得你挺好的。” 厌棽莫名:“好?” “嗯。”陈思明笑眯眯,“你喜欢我家央央是吧?我也觉得你们挺般配的,想成全你们。” 厌棽被呛了一下,“这种事,哪是旁人想成全就可以成全的。思明,一切随缘就好,不必刻意。” 陈思明一笑,拍了拍厌棽的肩,说:“放心吧,央央向来最听我这个堂哥的话了,你们的事我来做主,就这么定了。” 这时,房门被从里面拉开,走出吊着石膏的陈央央:“陈思明我警告你啊,今晚我必须出院!必须!” 态度坚决,不容商量! 厌棽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思明一眼,陈思明的脸面挂不住了,干咳一声,“那个,央央啊,你家里也没个人照顾你,回去干什么呢?这里好歹有我,我随叫随到包吃包喝,多好。” “那你包住么?” “呵呵,这个不包。” “那你充什么好人,强制病人住院消费的庸医,坏人。” 陈思明:“……” 我能不能不顾形象先把这丫头另一条胳膊打折了再说!!? 好吧,我不能。 陈思明冲厌棽笑了笑,那笑容要多难堪有多难堪,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也不知是和陈思明心有灵犀,还是自己意愿,厌棽默了默,终于说出口来:“不然,让我来照顾央央吧。” 二人回到家中已是深夜,陈央央三言两语将厌棽打发走了,一个人闷闷的躺在床上失眠。 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厌棽和郝帅一定有事瞒着她,且二人在医院争吵的那一出戏,想来就是向她表明态度— 没错,有秘密,但就是不告诉你陈央央! 陈央央烦闷地抓起枕头砸在地上,“我怎么这么倒霉跟他们做邻居!” 话音未落,门铃响了。 大半夜的会是谁呢? 陈央央懒洋洋的起身走到门前,习惯性的先看一下猫眼,咦,厌棽?他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有事吗?” 厌棽往里面瞟了一眼,似有忧心:“听见你房间有异,不放心,过来看看。” 陈央央努力回忆,想来想去也只有枕头制造了一声近乎为零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哦,没事。我睡觉不老实,枕头掉地上了。” 说完,“啪”,关了门。 这种声音他都能听见,妖精吧他? 陈央央拍着胸脯一转身,不足一步远的花灵儿冲她甜甜一笑,“央央。” 陈央央被吓得魂飞魄散,原本跳得飞快的心脏差点飙到骤停,砰的一声,后背撞上了门板:“干……干什么你!!!装鬼……” 话没说完,身后“轰”的一声巨响,门板霎时呈烟花状四分五裂,碎末飞溅! 陈央央的肩膀被碎板拍中,还落了一身碎屑尘末,不可置信的是,肩膀居然一点不痛??! 回头一看,意料之中又是厌棽! 陈央央气到抓狂,气到想杀人,忍无可忍,歇斯里地冲厌棽大吼:“干什么啊你们!有完没完!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和你们做邻居!!!” 没错,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积怨已久! “怎么了央央?” “老婆你在屋里呆着千万别出来!央央别怕,周哥我来保护你!!”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同一楼层的两户人家,刘叔从自家门后探出头来,而周逵则赤着精壮结实的上身直接冲了出来,“谁在19层找事就是跟我周逵找事!人呢?出……” 仿佛秀才遇到兵了,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神魔不怕的周逵,一见厌棽清凌凌的目光扫过来,顿时怂了一怂,“你……你看我干什么?看,我也不怕你!央央,是不是他欺负你?哎呦喂看不出来你瘦啦吧唧的力气还挺大啊,门都碎了,练过?来来来,跟周哥切磋切磋,试试到底谁的拳头更硬!” 陈央央听得胆战心惊。 厌棽的实力她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从许多地方都可以看出端倪,比如他暴揍郝帅,郝帅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无。比如荒山那次,他一出现,所有人都化险为夷。再比如悬崖那次,他稍一用力,她和吴挚两个人就被摔回了崖顶。 嗯,虽然被摔得有点疼。 当然,牵连无辜的事陈央央绝对做不出来,于是上前拦住周逵,千恩万谢又坚决万分的劝说:“我和邻居帅哥闹着玩呢,没事了周逵,没事了哈!” “啥?门被捣成这样算闹着玩?央央,你土豪啊,知道这一扇门有多贵吗?……” 对于突然蹿出来的周逵,厌棽一直都是无动于衷不知喜怒的形容,直到听到“知道这一扇门有多贵吗”,他的神色才恍然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然后极歉然地一笑。 这一笑,足以颠倒众生。 刘叔一走神一失手,脑袋被门框挤了一下。 周逵:“……我去,这让我怎么下手?” 陈央央立刻摇碎一脑袋的旖旎,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千万不要被他纯良无公害的假面具唬住,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这样一个人! 1901的门开了,传出郝帅满满都是讥讽的话音:“骚够了吗?够了就进屋,省得在外面祸害众生。陈央央纸带了吗?带了就擦擦你的嘴,哈喇子都流……” 啪。 也不知厌棽使了什么手段,只见他的左手微微一抬,1901的门忽然就合上了,门后的郝帅嗷地一声尖叫,想来鼻子被撞得不轻。 周逵目瞪口呆:“……这……这什么招式?隔空打物?” “不。”陈央央摇头,“妖术。这是妖术。” 刘叔:“阿弥陀佛,谪仙降世。” 厌棽默了默,迈开一双长腿径直走进陈央央的家,客厅沙发上,没形没款的躺着嗑瓜子看电视的花灵儿,见厌棽朝自己走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依旧不慌不忙,用遥控器切了台说:“您看里面这位男主,像不像您呀?” 厌棽微微一怔,真的就停了下来。 无需去看,他也明白电视正播着什么。 陈央央生怕身怀绝技的两位在自己家里大打出手,忙忙拉上周逵跟进来劝:“两位两位,有话你们外面好好说哈,那扇门就算了,我不要你们赔钱,但千万不要再糟蹋我家的东西了哈!” “这怎么行呢,门坏了必须得赔。呵呵,反正又不是我砸的。”花灵儿事不关己的说。 陈央央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得赔。”厌棽说,“明天一早,我给你换扇新门。” “就一扇门啊,您可真小气!” 厌棽清凌凌的两道目光扫过去,花灵儿干笑两声,似乎突然怕极了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闭嘴不说了。 “乖乖。”周逵直着眼睛赞叹,“怪不得老婆天天念叨他,他……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嗯,凶人也好看。” 陈央央汗颜:完了,甭指望他给自己壮胆了,这厮已经沦陷了。她咳了一声说:“那个,我困了,你看你们是不是也该……” “出去”就不用我说出来了吧,毕竟字面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好,我去守门。”厌棽说完,果然从从容容走到门外一边,安安静静盘腿坐在了地上。 周逵也不知抽什么风,刚才的凶神恶煞见义勇为全然没了踪影,哈巴狗一样屁颠屁颠的紧跟在厌棽后面,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了门外另一边。 尼玛,我家门口这是蹲了两尊门神吗! “哎,厌棽……其实你们不用……” “不用管他。”瓜子在花灵儿的红唇白齿间磕得飞快,“他这是在提防我呢。切,看不上就看不上,我只是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杀她,至于把我防成这样嘛。” 陈央央隐隐一个激灵,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性命堪忧。 杀……杀我? 不和厌棽好,她就要杀了我!! 我家邻居都是些什么怪胎!!! 57.试试?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看看门外的,再看看门里的,最后看看那扇残破不堪的门,胸中好像被人放了一把火,闷闷的想发作又不敢发作,烧心烧肺的难受。 好在总算还有一个正常的。 刘叔毕竟一大把年纪了,想管闲事有心无力,想离开又放心不下这群年轻人,在楼道转悠几圈之后,终于走了进来,“央央,卖房子搬家吧。” 卖房子搬……搬家!? “为什么?” “你和厌棽,不合适。” “不……合适吗?” “不合适。” 陈央央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喜怒哀愁:“可是,我最近没有卖房子的打算。” 开玩笑呢,当初买这套房子的时候价格非常美丽,现在房价一路飙升,想在同一地段再买这么一套房子,不说贷款翻倍,有没有房源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看吧,哈哈哈,陈央央你心里果然有他!”花灵儿倒在沙发上笑嘻嘻。 陈央央回头瞪她一眼,“再说话滚出去,谁欢迎你在这儿似的!” 花灵儿无所谓的吐了吐舌头,继续把瓜子磕得哔哔啪啪满天飞舞,“你也可以搬家。你搬哪儿我搬哪儿,呵呵,反正我钱多,几套房子还买得起。” “……”陈央央彻底死了心。 然后她连推带劝送走刘叔,把三个人晾在外面,准备回卧室睡觉,走进卧室,心里想想总是迷雾重重,于是倒退回来,问:“小丫头,你没有偷配我家钥匙吧?” 花灵儿的一双眼睛紧盯电视,看也不看她一眼,“配钥匙?呵呵。有窗户可以爬,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陈央央:“……” 尼玛,一个爬窗户去隔壁,一个爬窗户来楼上,她们果然很适合做邻居。 话说,自己是不是误会杨雯什么了? 陈央央躺在床上单手抱着枕头思索半天,决定给杨雯打个电话,“睡了吗嫂子?” “唔,早睡了。有事?”那头的杨雯嗓音慵懒,很明显是被陈央央给吵醒的。 “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发现花灵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比如她力气特别大、喜欢故弄玄虚神出鬼没?” 杨雯闭着眼睛想了想,“央央,其实这些特点你也有。” “我?” “是啊。相对于我来说,你的力气也特别大,你们这些做记者的,也经常故弄玄虚神出鬼没。不是吗?” 陈央央干笑两声,“还真是。不过我说的跟你想的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央央,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嗯?” “怪我擅作主张和花灵儿串通撮合你和厌棽?央央,嫂子其实都是为了你好。你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到现在还单着身,搞得我和老李都不好意思成双成对出现在你跟前了。关键我真觉得厌棽挺好的,你们在一起合适……” “嫂子嫂子!”好吧,陈央央承认是自己睡觉太少想的太多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哈,晚安!” 说完赶紧挂了。 外面的电视声还在,嗑瓜子声也在,稀稀拉拉还响起了周逵的说话声,哼哼唧唧的也不知他想干什么。 一夜几乎无眠,直到清晨七点,陈央央的眼皮子才勉强合了一会儿。 用花灵儿的原话说,陈央央你猪变的吧,换门的声音那么大你听不见醒不了,怎么饭菜一出锅你就立马醒了。 没错,门换好了,与之前同色同款。 朋友圈里唯一会做饭的杨雯来了,早餐准备的不要太丰盛,面包煎蛋咸菜包子应有尽有,最惹人垂涎的是满满一锅大骨汤,香气四溢。 杨雯摘着围裙招呼她:“央央快去洗漱吃饭!” “好嘞嫂子!” 陈央央吞着口水白了花灵儿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沙发上的花灵儿还是昨晚那个姿势:“帮你守门啊,外面那么肥的两只狼,万一跑进来把你吃掉怎么办?” “说什么呢,咱可是有老婆的人了绝对做不出那种事来!”门外的周逵朗声抗议,忽而撞邪似的声音一低,满满都是阿谀奉承地说,“当然了,师父也绝对不是那种人。呵呵呵呵呵……” 陈央央听得一惊,差点把漱口的自来水吞下去:师……师父!!? 谁?厌棽吗? 昨晚还对人家要打要杀要活剐的,今天就拜人家当师父了?这什么节奏! 没等陈央央问出来,花灵儿便磕着瓜子打趣起来:“周逵你也太黏人了吧,想让厌棽当你师父,呵呵,我看你下辈子也没戏。” “谁说的,我师父已经答应了。是吧师父?” 坐了一夜,厌棽此时终于站起身来,“没答应。” 周逵的脸顿时耷拉成一根苦瓜,“师……” 厌棽的目光清凌凌地扫过来,周逵就像被人施了法术禁了言,顿时闭紧嘴巴不说了,然后厌棽一言不发,转身就要离开。 “厌棽,留下吃完早餐再走吧?”杨雯热情非常地挽留他。 厌棽头也不回的拒绝,“不了。” “哪有你这么留人吃饭的,没诚意。”花灵儿扔掉没磕完的瓜子,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追上厌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人家同不同意,抱住厌棽的胳膊就往陈央央家里拖,“今天这顿饭您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除非您心里有鬼,否则就好好在这儿陪我们一起吃!陈央央,拿筷子!” “洗脸呢,没空。”陈央央满脸泡泡的答。 心想我有空也不想伺候你们俩瘟神,谁给你们这么大面子坐我家就吃,以为自己谁呢。 还是杨雯有求必应,盛完骨头汤,顺脚拿来筷子和汤勺,边分餐具边朝门外笑:“周逵,一起吗?” “他老婆还光溜溜的锁厕所里呢,没法一起。”花灵儿笑嘻嘻的代答。 原本一条腿迈进门的周逵恍然一惊,骂声“要死了”,转身就往自己家跑。 然后那个方向传来大力开门,又大力关门的声音,再然后,隔着门板也能听见一个女人的怒吼和一个男人的忏悔惨叫。 陈央央的脸从毛巾后露出来,“挺神啊,人锁厕所你都知道,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花灵儿一脸小菜一碟的得意:“简单。周逵不是说过嘛,他老婆非常迷恋厌棽,可为什么她一直没跑出来呢?肯定被锁了呗。锁哪儿了呢?唔,一定是个不方便带手机所以没办法向外人求助的地方。嘻嘻。” 杨雯听得连连点头,“聪明聪明。” 陈央央挂好毛巾,走过来一看,这俩女货果然商量好了的,不仅生拉硬拽留厌棽吃饭,还默契十足的俩人坐在一块,只留下厌棽身边那个空位给她。 陈央央浑不在意,行云流水地坐在厌棽身边,“帅哥,吃好喝好啊,千万不要客气。” 厌棽坐得端端正正的身子微微一震,“……好。” 对面二女面面相觑。 花灵儿一边往自己嘴里送包子,一边旁敲侧击:“哎呀,某人的手臂不方便,没法夹菜呀怎么办?” 陈央央左手拿筷子,十分娴熟地夹起一根咸菜丝送进自己嘴里,“有点咸,跟某人一个德行。” 正在喝汤的杨雯“噗”地一声,笑出一口汤来。 花灵儿却面不改色,自顾自啃了两口包子,笑嘻嘻又说:“这包子的味道真心不错,厌棽,尝一个?” 厌棽正要拒绝,陈央央冷不丁一个大肉包子砸在他的手里,“尝尝尝尝,皮薄肉多好吃得很,包你吃过一次想下一次!” 厌棽托包子的右手又是微微一抖,“我不吃……” 说着,稳稳当当把包子放回了盘中。 陈央央侧目:“不吃肉?” “嗯。” “全素主义?” 厌棽又嗯了一声。 这下陈央央就有十足的理由摔筷子了,“花灵儿,嫂子,什么意思?我一个食肉动物你们介绍个全素的男朋友给我,诚心的吧?” 花灵儿面不改色:“全素怎么了?饮食健康身体好,和媳妇上床没烦恼。啧啧,天生一对呢你们。” 杨雯笑呵呵:“就是,多互补。” 陈央央:“……” 厌棽的面色尴尬一瞬,起身要走,“抱歉,我……” “坐下。”花灵儿嘴里嚼东西不停,“想走?刚才干什么去了?……” “他是被你拖进来的。”陈央央插嘴说,“花灵儿,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挺没劲的吗?” “没劲吗?呵呵,不觉得。我只知道我根本不是厌棽的对手,如果不是他心里愿意,你以为我拖得动他?” 杨雯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那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好啊,你把人赶出去啊!” “我……”陈央央的话声一卡,好吧,饭吃到一半赶人出去的事她确实做不出来,况且厌棽秀色可餐她更做不出来。 花灵儿耸了耸肩,不说了,任凭二人自由发展。 陈央央:“坐下。” 厌棽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果然坐下了。 “这些天发生的事挺多的,有人说我们合适,也有人说不合适。不如这样,”陈央央呼一口气,看向他,“我们试试?如果不合适,也好让他们趁早死心。怎样?”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对面的二女更是齐齐瞪大眼睛,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厌棽默了默,“……可以。” 58.绑架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二女顿时大喜,忙不迭的三口两口吃完早饭,纷纷表示有事要忙着急赶时间,房门一锁,走了。 陈央央骨头汤喝到一半,忽然想起,新换的门新换的锁,她好像还不知道钥匙放哪儿来着。 四下乱找一通,果然没有。 陈央央无奈扶头,回头对着有滋有味吃面包就咸菜的厌棽干瞪眼。 厌棽:“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陈央央冷笑一声,不正不经地走过来,“好像应该担心的是你吧?我可是出了名的没人要,小心过了今天我赖着你不放。” 厌棽一笑,“也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陈央央简直要被他的笑容迷昏,脑海中反反复复过了几遍他的冷漠无情诸多欺骗算计,才逃脱了色令智昏的命运,却因此再不敢正眼看他,义薄云天地喝干一碗汤,丢下一句,“你洗碗。” 回房间给赵一鸣打电话求助去了。 十分钟后,来的不是赵一鸣,是他公司的实习小员工。 理所当然,门没有被打开。 “喂,你们赵总呢?他为什么没来?”陈央央隔着门喊。 “听别人说,他好像去看什么心理医生了,这几天往医院跑得挺勤,公司里天天看不见人影!” “心理医生?” 陈央央心里默念一遍,慢慢想起来了,上次赵一鸣说他看上了钱青,怀疑自己从此弯了,害怕得不行,想来是去医院“改邪归正”的。 “唔,”陈央央背靠墙面,转头问厨房里洗刷半天的男人,“厌棽,钱青你熟吗?” 哗啦哗啦的水流声依然嘈杂四溅,“见过一面。” “那如果……”陈央央认为此事不宜张扬,于是晃荡到厨房门口,话没问出来,先被里面的情况惊了一下—人家洗碗用布抹,厌棽不是,他把所有碗都放在水池里,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冲。 “如果什么?” 更可恶的是,厌棽浑然不觉自己错了。 陈央央默默关上水龙头,心疼这个月的水费三秒钟,“哪天把钱青叫过来吧,想跟他聊聊。” 厌棽默了默,“聊什么?” 陈央央叹息,“聊聊过去,现在,和将来,如果他愿意,就顺便聊……等一下哈,我接个电话。喂亲堂哥,有事吗?” 那边的陈思明语速极快的问:“厌棽在吗央央?快让他接个电话!” “找他不打他手机,打我的干什么?” “废话,打他的不是没人接嘛!他人呢,快点!” 陈央央把手机丢给厌棽,“陈思明。” 厌棽一听这个名字,眼睛居然瞬间亮了一度,连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死气沉沉,“是我。” 通话被陈央央顺手开了免提,陈思明:“赵一鸣来看心理医生的事,你知道吧?” “心理……医生?”他似乎不太理解这个词。 “就是心理有问题的人,比如强迫症、恐怖症、当然包括非常严重的洁癖等等,还有两个男人……呃,明白?”陈央央一旁解释说。 厌棽却越听越不明白,摇头。 陈央央继续插嘴:“不对啊陈思明,赵一鸣有事你找我才对,你找厌棽干什么?” “这种事跟你们女人说什么。” “什么事?”陈央央穷追不舍。 “算了算了!”陈思明说,“厌棽,你还是直接来医院吧!赵一鸣也不知脑子抽什么风,刚才死乞白赖的缠着一个男人不松手,结果被人给打了,差点推进ICU!哦,有病人叫我,我先挂了啊,你赶紧来就是了!” 说完挂了。 厌棽看一眼自动锁屏的手机,又看向陈央央:“你刚才是不是想问,钱青喜不喜欢男人?” 陈央央一怔,心想他的思维跳跃够快的啊,刚才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就凭这么乱七八糟的一堆事人家就猜出来了。 或者,钱青原本就是…… 陈央央咳了一声,“那个……哎,你干什么去?门还锁着呢你怎么出……去……” 厌棽不仅出去了。 且出去的轻而易举。 就好像那扇门根本没有上锁,被他轻轻一拉,开了。 外面的实习开锁工忍不住怀疑自己,怀疑完自己又开始怀疑人生,“完了,真的是我不行,完了,完了……这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不行……” 陈央央没有办法安慰他,因为她同样没有办法安慰自己,深藏不露?特异功能?还是……妖术? 好像那扇门听他话似的,想锁就锁,想开就开了。 打发走开锁工,陈央央把隔壁1901的门拍得山响,赵一鸣缠住一个男人不松手,这个男人除了钱青,她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而钱青是郝帅的徒弟,照理说,徒弟出事师父应该出面吧,可郝帅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愣憋在里面死活不出声。 陈央央狠狠踹了脚门,骂声“什么狗屁师父狗屁不是”,一转身,她看见一个人。 “钱青!!?你,你不是在医院吗,怎么在这儿?” 因为上次她诬陷自己进刑侦队的事,钱青至今耿耿于怀,于是态度也就爱答不理的,“谁去医院了,莫名其妙。” 陈央央秒懂他的心情,笑哈哈地拍了拍他的肩,解释:“不好意思哈,上次我不是有意针对你,还不是因为你师父和厌棽,我当时就想给他俩找点麻烦,谁知道……” “注意你的言辞,”钱青把陈央央拨到一边,走过来按门铃,“他才不是我师父。郝渣渣开门!郝渣渣!” 陈央央:“……” 她怎么忘了,一个不仁一个不义,他们俩可是天生一对的师徒呢。 现在看来,想从钱青这儿套点有用的信息已经不可能了,相较之下还是厌棽人好,一听到自己的徒孙有事马上赶过去了,陈央央边等电梯,边打电话给陈思明:“赵一鸣抱住的那个男人长什么样,能给我说说吗?” “个头跟你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单眼皮吊眼角,皮肤比你黑点,看起来比你健康点,唔,基本就这样。” 陈央央用手比划一下自己的身高,1.68,明显比钱青的1.80矮太多了,也就是说,那个男人根本不是钱青,只是一个和钱青长得很像的人。 “央央受着伤还出去啊?”顾叔打招呼说。 “哦,去医院一趟。顾叔再见!” “哎等等央央!”顾叔提起一只塑料袋追上来,“老家捎的野菜包子,还热乎着呢,来,拿几个尝尝!” “顾叔,我早饭也吃的包子,就不拿……” “外面买的怎么能跟老家的比,尝尝吧!” “央央,亲堂哥我早饭还没吃呢。你要是来医院就顺脚捎给我吃也行。”陈思明向来喜欢吃野菜野味,一听野菜包子他更加胃口大开。 “好吧。谢谢顾叔!” 陈央央盛情难却,接过塑料袋跟顾叔告别,不紧不慢地来到小区门口。 一辆出租车贴着路边缓缓停下,陈央央抬腿上了车,“人民医院。” “好嘞。”司机照旧一脚油门踩下,“姑娘的胳膊怎么了?” “没大事,断了。” 司机:“……” 断了还这么淡定,啧啧,痛点可真高。 不止司机,陈央央心里也一直纳闷来着,都说伤筋动骨穿心穿肺的疼,她的小腿曾因为从高处跳下来没把握好力度当场粉碎性骨折,那滋味疼得真是生不如死。 哪像现在,骨头断跟磕了一下似的,根本没有想象中疼。 陈央央捂嘴打了个哈欠,车里空调有点凉,在这个微微闷热的夏日清晨,凉得人浑身舒服昏昏欲睡,昨晚一夜无眠的陈央央很快头一歪,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不是医院,不是家,她居然还在飞速行驶的汽车上,只不过换了辆超豪华的保姆车,在她不远处的长排沙发上,躺着被五花大绑捆得像颗粽子的花灵儿。 陈央央心底一凛,豁然坐了起来! “别害怕,没错,就是绑架。” 花灵儿十分不应景的说,情绪里满满都是开心和放松,哪有一点被绑架的害怕。 陈央央拍了几下头痛欲裂的脑仁,“我说大小姐,您老人家到底得罪谁了?不过你这种性格得罪人也正常,但我招谁惹谁了,抓我干嘛?”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猜的没错,你确实是被我连累的。”花灵儿毫无歉意的说,“但迟早有一天,陈央央,你一定会感谢我,不信走着瞧。” “是吗?那你倒跟我说说,我是怎么被你连累的?” 陈央央用手指压下百叶一角,外面广阔草原,一望无垠,料想此地离M市已至少千里远,人烟稀少,基本逃跑无门。 花灵儿嘻嘻笑了几声,正要答话,手机震响,她四肢被捆,不慌不张地用鼻尖点开免提,接通:“母亲怎么说?” “回少主,属下刚才问过族长大人的意思,她说不允许您带一个外人回去,您看是不是把人……” “不行。她不跟我走,那本少主也不回去,你以为凭你们几个能困得住我?” “属下不敢。” “母亲大人那边我自有交代。你们好好开车就是,其他的别管。” 花灵儿说完,再次用鼻尖操作挂断电话,然后一脸“就这么回事你明白了吧”的看着陈央央。 陈央央眨巴眨巴眼睛,“我能不能问问,你到底是不是人?” “唔,把你这么拉下水,我确实挺不是人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陈央央吸一口气,说,“我就想知道,你要把我带哪儿去?或者说,你要回的那个地方,住的是不是人?” 59.她想我死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当然是人。” “那我就放心了。”是人总有办法对付,要是人以外的物种那就十分不好说了。 花灵儿将双腿搭在沙发背上,依然不看陈央央,“呵呵,我的父母族人性情温和,他们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的。” 款待? 陈央央看了眼花灵儿身上的绳子,又摇了摇自己浑浑噩噩的脑袋。妈的,这就是她所谓的款待,还真他妈的新颖啊! 靠自己不行,看来只能求救。 陈央央一眼盯中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扑了过去。 花灵儿无动于衷的任她抢走手机,看白痴一样的看她,“密码加指纹,错一样都不行。” 陈央央:“……” 她突然萌生一种奋不顾身跳下车的冲动,就算摔成一个残疾,她也再不想和花灵儿呆在一起一秒钟。 车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陈央央扶着丝毫不见好转的头四处找吃的,她的手机早就被他们没收,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更不知道现在的时间,饿,是时间遗留的第一问题。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车终于停下,门打开,有一堆仆人送上来一堆吃的喝的,还顺便给她处理了一下受伤的手臂。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里,除了送吃喝的仆人、草原上的羚羊、天空中的雄鹰、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她再没见过一只活物。 后来换乘越野,汽车像只奋力奔跑的猎豹一样,长驱直入驶进沙漠。 陈央央的表情渐渐从无动于衷变得越来越惊恐难定,“花灵儿,我就想问句,你家到底在哪儿?” “前面啊。”花灵儿答得实在非常,“别客气,其实你可以问更多,嘻嘻。” 陈央央强忍住想掰掉她一对虎牙的冲动,转过脸去,不问了。 答得跟没答一样,问什么问。 汽车一路疾驶,陈央央虽然一直注视着窗外,但在这种寸草不生杳无人烟的鬼地界,她简直就是一只名副其实的路盲,无论那篇“要是你在野外迷了路”如何倒背如流,此时都拯救不了她混沌成一锅粥的方向感。 没有历险记里的沙尘暴、汽车故障和食物短缺,行程从头到尾顺利得简直没有天理,在陈央央印象中,反正就是一路直行,行着行着,就行进了一大片沙漠绿洲。 水草丛生、绿树成荫,到处生气勃勃。 几天不怎活动,再加上头脑始终昏沉,此时的陈央央几乎连独立走路都不能了,须得有人搀扶,才软软绵绵下了车。 而花灵儿浑身被捆,依然可以一蹦三尺高的跑去认亲,欢呼跃雀:“父亲~母亲~” 对面,容貌艳丽、衣着华贵、从头到脚饰物繁杂的中年女人冰冷着一张俏脸,丝毫不为所动,“来人,把少主拖下去,关禁室!” 都说夫妻互补,一个冰冷凶悍,另一个总该温和慈祥好说话点吧,可是…… 与女人的穿搭风格一般无二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说:“罚轻了。当关水牢。” 水牢那玩意,啧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简而言之,就是用一坑水、几条绳子、一点物理小知识往死里整你。 陈央央心里一方面暗赞“苍天垂怜,臭丫头罪有应得”,一方面开始担忧自己的下场。 花灵儿哭天喊地哭爹喊娘的被拖走了。 陈央央怔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扶她的人撤了。 冷风一吹,对面的女人缓缓开口:“扔出去。” 扔……出去!? 她的声音虽然冰冷,却轻而又轻,一点也不吓人,但听在陈央央耳中,却犹如五雷轰顶—外面可是沙漠啊! 尼玛!! “哎,等等……先别动手啊诸位!你们先听我解释……” 陈央央没来得解释一个字,又或者说,就算她解释一千个字,他们也根本不会相信一个字,就奉命走过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完全不顾及她手臂上的伤,再次将她架上越野车。 周而复始,一路直行。 行至犹如干锅烧的茫茫沙漠中,她被扔下车,吃了一嘴沙。 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所谓的“扔出去”,是不是把她直接扔出大沙漠呢?呵呵。 时至晌午,又是炎热非常的夏季,干燥,酷热,荒芜,吸进去的是火,呼出来的是人的生气,皮肤刚一接触沙地就顿时烫得一片紫红,于是,前一刻尚病恹恹苟延残喘似的陈央央,下一刻脚尖点地奔跑如飞。 “好烫好烫好烫!臭丫头,花灵儿,我跟你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央央!” 这一声,简直是天籁之音! 陈央央腿脚不停一回头,便看见一辆军绿色的沙地越野车自沙丘的洼处向她这边疾速驶来,开车的果然是个熟人。 顾叔。 陈央央来不及细想,掉头往回跑,冲顾叔拼命招手:“顾叔这里!快点!!” 越野车瞬时化作一缕风,极速而来。 副驾驶的车门从里面弹开,陈央央一跃而起,抬脚上车,顺手带上车门把炎热酷暑关在外面,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根本不像一个柔弱女子该有的状态。 “喝点水!” “嗳,谢谢顾叔!” 从丢下车被救上车,中间时长最多不过七八分钟,可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这茫茫沙漠就像一个潜在的巨大抽水泵,差点把陈央央的一身水分抽个一干二净。 陈央央猛灌两瓶矿泉水,从头到脚宛如劫后重生,“顾叔,您怎么在这儿?” “这个……呃……”顾叔磕巴一下,没答。 倒是陈央央一手握着一只空水瓶,自己慢慢回过味来— “包子?顾叔,您的包子不是野菜猪肉馅儿的吧?” 顾叔尴笑两声,“央央,叔也是身不由己有苦衷的。解药我已经放在水里,你没事了。” “怪不得我会睡在出租车上,敢情都是拜您所赐……可是不对啊,那包子我一口没吃,连闻都没闻,怎么还会晕过去呢?” “呃……蛊。不需要你吃下去,只要带在身边一刻钟就中。” “高明!”陈央央讽刺的冲他竖起大拇指,“那么顾叔,您这又要把我带哪儿去呢?嗯?” “听实话吗?” “当然。” “我奉了少主之命,来接你回去。” “回去?那片绿洲?” 顾叔瞟了她一眼,“对。那也是少主的家,叔的家。” “唔,顾叔,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可不可以不去?” 顾叔呵呵笑了两声,“你说呢?” “我……”陈央央抬手扶住头,妈的,那种铺天盖地的昏沉无力感又回来了,甚至比上次更汹涌,更难以抵挡。 顾叔,顾。 她终于明白这个名字的由来。 顾—蛊。 …… “咱少主怎么样了?” “唉,能怎么样,已经在水牢泡两天两夜了,可怜。本以为族长夫妇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次动真格的。” “毁婚出逃,得罪一大片族中权贵,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也难怪族长夫妇气成这样。” “可不是嘛。不过,咱少主毕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又是唯一的族长继承人,罚也就罚了,应该无碍性命。” “道理没错。就看姬长老一家老小怎么想了,希望他们得饶人处且饶人,放咱少主一马,也好少受点罪过。” “是啊是啊。” “话说屋里那位到底什么人啊?据说她本来跟少主一起回来的,后来被族长夫妇扔了出去,又被顾长老偷偷捡回来,一条小命也真够曲折的,都半死不活躺床上两天了,该不会得了什么要命的病了吧?” “唔,应该是中了顾长老的蛊。” “种蛊解蛊,人有救就好,那么标志的小姑娘若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谁说不是呢……” 突然,从房里传来“噼里啪啦”几声脆响,明显是很多茶碗碎在地上的声音。 守门的两名少年齐齐一惊,不约而同推门而入。 房中,精妙绝伦的雕花木床上,陈央央身子软弱半起,伤手虚虚支床,另一手拍着胸口低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两位小兄弟,有人要拿毒药害我,你们知道吗?” 说完,眼里包着两汪清水,楚楚可怜又无助至极的抬头看过来。 左边的少年忙忙劝解:“没有的事!是姑娘你想多了,这茶壶很久没人使用,谁会拿来毒害你呢。” 右边的少年:“就是就是。记得这茶壶害人还是三天前呢。咦,阿左,上次那个死人抬出去后,茶壶里的水有没有倒掉啊?会不会是……” 阿左使劲想,“唉,都三天了呢,时间太长,记不得了。” 我去,这床上居然死过人!? 陈央央顿感一股凉嗖嗖的阴气从床板上直往她骨头缝里钻,瘆人至极。 花灵儿那个臭丫头果然想害我! 两名少年,一个用笤帚,一个拿簸箕清理满地碎片,陈央央浑身无力,安安静静平躺在床上,盯着木质天花板的眼睛一眨不眨。 “姑娘,想什么呢?”阿左好奇。 “没什么。”陈央央一动不动的回。 “听说你和少主一起回来的,我们和少主很久不见,也不知少主心里怎么想的,你知道吗?方便透露一下下不?” 想法? 陈央央慢慢转过头来,木讷讷的看着阿左,许久,“……她想我死。” 60.飞升呵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阿左一脸懵圈:“姑娘,你……你说什么呀?” 阿右叹气:“看样子是误会咱少主了。” “误会?”陈央央轻声冷笑,“把我半死不活的关在这儿,住死人住过的房子,睡死人睡过的床,喝死人喝剩的茶水,还差点被茶水毒死,……” “死人用过的东西多好哇,多吉利!”阿左挥着笤帚,颇有点羡慕地说。 陈央央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是他们的脑子出了问题,“……胡说八道。” “咦?你这姑娘咋还骂人哩!”阿左看陈央央就像看着一个初来异国他乡的外国人,“在我们这里,死是投胎转世重新来过,德高望重的人一旦去世就叫‘得道飞升’。这间屋子是历代族长和长老们公认的风水宝地,必死之地。唉,其中机缘可遇不可求啊,在姑娘来之前,这间房子的门锁还一直打不开呢,姑娘一来,门锁就自行脱落了,这是姑娘的机缘巧,造化好。姑娘,你得懂得惜福才是。” 陈央央听得心底直打颤,“你是说,我住进这间屋子,必死无疑?” “不,”阿右一本正经地纠正她的观点,“是必飞升无疑。” “苍天,意思还不是一样嘛!”陈央央一下子绝望了,虽然她不大信什么风水宝地,但被这么诅咒的感觉也是非常不好的。 阿左阿右实在不懂她绝望个什么劲儿,飞升呵,多好的事,自顾自的将地面打扫干净,关门要走。 “哎等一下!” 陈央央支起半个身子问,“我能不能问问,这间屋子到底死……”后知后觉犯了忌讳,她打一下自己的嘴,“飞升多少个人了?” “就一个。” “一个?” “嗯,三天前那个造化不够,没飞升成功,魂飞湮灭了,连魂魄都没留下。” “你的意思是,一半一半的几率?” “差不多吧。” “那你哪来的‘必飞升无疑’!”陈央央已经被他们两个绕崩溃了。 阿左面色不改,回答得一脸真诚:“刚才不都说了嘛,那个人用毒自戕,所以生平积攒的造化不够,因此失败。除去这个失败的,剩余的可不就是百分之百了么。” “……” 还真是,陈央央居然无理反驳。 “姑娘还有事吗?” “有。” “姑娘请说。” 陈央央勉力笑了笑,“你们能不能放我出去?我不想死……不,不想飞升。要不把机会让给你们也行。” 阿右叹息:“多谢姑娘一番美意。还是那句话,机缘可遇不可求。如果我们强行剥夺姑娘的机遇,一定会适得其反遭天谴,也落得个魂飞湮灭的凄凉下场。姑娘,珍惜吧。” 祝福词说完,门合上,一左一右外面守门去了。 陈央央觉得,自己或许穿越了? 对,书上不是经常这么写么,一朝穿越到异陆大地,机缘巧合,飞升成仙,不一样的人情风俗,迥然相反的性格习惯…… 她的手指从床边垂下,漫不经心敲在床体上,咚咚,很闷、很无趣的两声。 然而下一刻,整个床板忽然一翻,陈央央在完全没有时间反应的情况下,连人带被子一起顺着床下的洞,一径掉到洞底。 扑通一下,洞不深,但地挺硬的,如果不是身上裹着一床被子,她刚刚开始愈合的手臂非被重新摔裂不可。 原本洞底漆黑一片,正如阿左形容那把门锁一样诡异,她人一来,洞底恍若白昼的光明便随之而来了。 陈央央用秦始皇陵墓的长明灯原理(灯芯含有白磷等,遇氧自燃)努力说服自己,克服一身疲软无力,抱着一条胳膊慢慢站起身来,壮着胆子四处打量。 整个洞呈高三米、长宽各五米的半个倒扣椭圆状,洞顶是光的来源,由一百颗左右不知名的珠子无规律镶嵌而成,珠子都有拇指指甲那么大,颗颗温润夺目,璀璨宛若星海。 照理说,白光容易伤眼,但神奇的是,陈央央仰视洞顶很久,根本不觉眼睛一丝干涩难受,且她渐渐瞧出一点门道来。 原来,这些珠子乍一看排列得毫无规律可言,但看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珠光强弱微有不同,大概品类不同,或者珠子嵌上去的时间不同,光泽较弱的几十颗不算工整的组成一个“玉”字。 玉? 陈央央直觉,这应该是个人名。 算了,是什么左右与自己无关,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出去要紧。 陈央央扶着洞壁走了两圈,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都十分结实平整,不像有机关暗锁的模样。 于是她把目光重新落在洞底那些珠子上。 玉。 让人怀疑的首当其冲是那一点。 陈央央潜意识的举起手臂,距离问题,自然而然她是够不到的,然后,她的目光慢慢下移,最终落在自己脚边,也就是“玉”字一点垂直在地上的部分。 陈央央蹲下身子,开始徒手挖那尺长的一片空地,好在此地位于沙漠,土地也大多由细沙组成,只消两分钟,沙土中的奇景便惊现于世。 由那尺长的、她徒手挖出来的浅窄沟壑作为光源,极缓慢、极温和的绽射出一层莹白薄光来,这薄光犹如白纸一般,垂直于地面,然后上面轻描淡写的出现两行潦草又不失风流的行书小字。 竖列格式: 懒哉,合该跌至此洞! 标点叹号,应该是恼怒之下一蹴而就。 陈央央轻轻笑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的缘故,她居然从话里读出一点揶揄嘲笑的意味,像是朋友之间的日常调侃,十分有趣。 陈央央想了想,用手指戳穿那个叹号,然后下一句话随之出现,依然是竖列的行书,只三个字: 滚回去! 又是叹号。 再戳,出现第三句: 取东南,即出。 嗯,这几个字明显温和多了,也不知是书写者性情大变,还是干脆换了个人。 陈央央仰望满天珠光,一时犯了难,到底哪颗才是东南呢? 猜来想去还是不知,她索性一指戳穿那个句号。 一道白光忽然飞掠而起,好家伙,帮人够直接的,以句号作为起点,荧白的光线长长一伸,尽头居然直指角落里的一颗珠子。 这…… 陈央央望着那颗珠子再次犯难。 太高了,够不到啊怎么办? 于是不假思索,她一指戳向句中那个逗号。 逗号如勾,徐徐上升,变粗,变大,轻轻一下勾掉位于东南的珠子,珠子坠地之处,地面轰然断裂两半,陈央央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水牢深处。 “灵儿,你可知错?” “母亲,那您深爱父亲,是不是也错了?” “你不要跟我胡搅蛮缠。你和姬家长孙姬希指腹为婚,姬希又对你关怀备至一往情深……” “照您这么说,凡是对我一往情深的男人,我都应该义无反顾的嫁喽?” “姬希他不一样!他是……” “指腹为婚?呵,母亲,手指头是您的,您当时为了拉拢各大长老的势力稳坐族长之位,不惜以腹中孩子的终身幸福作为筹码,您自己利欲熏心造的孽,凭什么我来背?” “你……” “灵儿!不得对你母亲无礼,快认错!” “我没错!不认!” “叛婚出逃爱上一只野妖,这难道不是错!” “不是!如果不是你们逼我……啊!!” “灵儿!!” 大半身没入水里的花灵儿长长一声尖叫,她只觉右边的水下忽然一阵奇怪的搅动,猝不及防从水里蹿出一条人影,劈头盖脸,水花四溅,溅了花灵儿一个湿上加湿! “什么人!!” “打开水牢!!” “是是是!” 水牢外的中年男人夺过守牢人的钥匙急不可耐的打开拳头那么大的铜锁,刚要朝水里的不速之客杀过去,手脚被缚的花灵儿却忽然制止说:“没事没事,她是我朋友陈央央,自己人,自己人!” “对对对,自己人!叔叔您别冲动哈!阿姨好!”即使和花灵儿有着海一样深的仇怨,陈央央此时也理智的选择不跟她一般见识。 岸上的男人收回拳头:“你是外面的人?” 陈央央忙忙点头,发梢上的水滴一点掉一波,“嗯嗯嗯!初来乍到,请叔叔阿姨多多包涵!” “包涵就不必了。我们族里不欢迎外人来访,你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还是马上离开吧!” “跟她废话什么。”岸上的女人冷冰冰的说,“扔出去。” 还扔! 我去,这都第几次了,有完没完!! 陈央央连连后退,解释不停:“叔叔阿姨,我来这里没有恶意……哦不对不对!根本不是我想来这里,是你家姑娘叫人迷晕我强迫我来的!不过你们想扔我出去也行,但能不能拜托你们稍微扔远点,能扔出沙漠最好!呵呵呵呵……” 女人也配合的嘴角一牵:“外人入洲,死路一条。灵儿难道没告诉你么?” 陈央央心骂一句“花灵儿这臭丫头果然想害死我!”面上笑呵呵对花灵儿,“是啊灵儿,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害我被你父母误会。” 花灵儿泡在冷水中两天两夜,脸色虽然惨白无血,但嬉皮笑脸的作风依然分毫不减:“唉,没办法呀,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呗。我如果告诉你,你还敢来吗?你不来,厌棽又怎么会来呢?” 陈央央要被无辜哭了:“我算听明白了,你弄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引厌棽。可厌棽会为了我来么?换句话说,你凭什么认为厌棽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找我,寻求警察帮助不应该是最明智最直接的方法吗?” “你放心,他不会报警的。” “那我的同事和朋友们总该会吧?他们……” “呵呵。”花灵儿笑得有点渗人,“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厌棽有办法不让他们报警。” 陈央央彻底无语了,她也相信厌棽绝对有能力做到—妖精嘛,还能不懂点妖法? 61.一家四口都是坑!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可眼下根本不是计较谁是谁非、谁来谁不来的时候,在这个人生地不熟、叫天不应的鬼地界,她深谙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至理名言,虽然花灵儿的父母对亲骨肉也挺狠的,但是,她真的走投无路没办法了,只能抱住花灵儿这根救命稻草不松手。 “好吧。”陈央央妥协,“那你的计划是……” “折磨你。”花灵儿答得轻描淡写,甚至有点冷血,“他不是不在乎你吗,呵呵,那就干脆别来呀,等着给你收尸好了。” “可我们那天……” “别跟我提什么你们答应试试!傻子都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不就想证明给我看你们根本不合适么,呵呵,何必那么麻烦。母亲大人!” 花灵儿撩起眼皮子看向牢外的女人,“人你们带走吧,随便折腾!” 陈央央:“……” 姑奶奶这是招谁惹谁了!! 女人默了默,依然是那三个字:“扔出去。” “是!”两名护卫模样的青壮年立刻响应,作势要来拿人。 “等一下!”男人沉声制止说,“灵儿,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想引谁来?” 花灵儿眼观牢笼顶部的根根铁条,“总之,是位既让你们害怕,又让你们敬畏的高人,话不多说,你们就拭目以待吧哈!” 陈央央默默想象一遍厌棽的形象,对花灵儿的说法不敢苟同—厌棽应该是个,外貌讨人喜欢,内心却很不讨人喜欢的人。 因为他实在太古怪、太善变、太冷血了。 不过听花灵儿这么一说,她倒真有点盼望厌棽会来呢,不管结果如何,能来就好。 “夫人。”男人走出水牢,对女人耳语几句。 他们沟通了什么陈央央不知,但那声“夫人”真真切切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夫人? 这称呼很古老、很高大上,她只在新闻联播、古装纪录片或者总裁豪门电视剧里听过这两个字,不过从眼前这个男人口里说出来也没什么违和感,毕竟人家的奇装异服和气质在那儿摆着呢,叫夫人怎么了,叫爱妃也这样。 陈央央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厌棽,记得与他初见,他赤着脚,也是一身另类打扮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厌棽会不会也是这儿的人呢? 如果厌棽是妖精,那么这里的人不会都是妖精吧?! 不过再想又不像了。 厌棽那是简约版的古装扮相,花灵儿的父母却大不相同,他们的装扮有点像古时候大边疆常年闹事不停的胡人,再比胡人安静点、细致点、有品味点就是了。 不过专横跋扈的气场如出一辙。 好好一个大活人,说丢水牢就丢水牢,说扔沙漠就扔,明目张胆的草菅人命无视法度啊这是。 该治! 嘻嘻,厌棽快来,治死他们…… 陈央央心里乐了两声,抹掉流眼睛里的脏水一看,乖乖,这一家三口的目光咋这么整齐呢,都看她干什么? “那个,”陈央央说,“是我错过什么了吗?” “确实。”花灵儿阴阳怪气的回,“我母亲刚下完命令,要把你丢蛇窝喂蛇呢,呵呵。” 陈央央双腿一软一踉跄,造出好大一片水花,“蛇……蛇窝??!” “没错,蛇窝。”重重强调最后两个字。 “……”陈央央直接说不出话来了。 外面一男一女淡淡的瞟了陈央央一眼,一句话不说,转身走了。 “喂!”陈央央冲他们的背影大喊大叫,“你们不能把我喂蛇!要不咱商量商量,还是把我扔沙漠里自生自灭好不好?” 可他们哪像可以商量的人,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土墙拐角。 两名青壮年快步走过来将她粗鲁地拖离水牢,陈央央手臂有伤,只挣扎两下泡透的石膏就完全脱落,然后弱不敌强被他们连拽带拉,右拐,再右拐,“扑通”一下,扔进了另一间水牢。 卡巴卡巴上了锁,走了。 隔壁的花灵儿哑然失笑:“哈哈哈哈哈哈……陈央央你居然真的怕蛇啊哈哈哈哈哈……” 陈央央:“……” 看在没被丢蛇窝的份上,不跟她见识不跟她见识不跟她见识!!! “花灵儿!!” 陈央央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她单手扒着胳膊粗的铁条冲花灵儿怒吼,“自从认识你我就没碰上一件好事,谁稀罕你给我保媒相亲,谁喜欢跟你看电影,什么狗屁邻居楼上楼下,我看你们他妈的都不像人类,不是妖精就是怪物!!!” 花灵儿的双手被左右吊起,笑得前仰后合疯疯癫癫:“骂得好骂得好!哈哈哈哈……” 陈央央气得差点把铁条捏断,刚要张口再骂,水牢外,忽然传来几声清脆响亮的拍掌声:“灵儿好胆识,好气魄!被关水牢还能笑得这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陈央央憋住满肚子火气转头去看,便见一位同样精装版胡人打扮的棕衣少年,两手交叉置在胸前,笑容可掬的看着水里的花灵儿。 花灵儿的笑声顿时止住:“姬希?你来干嘛?” 姬希笑:“来看看你逃婚的下场好不好。啧啧,都已经两天了呢,真让人疼惜。” “心疼是吧?那你把我放了!” “然后呢,再帮你逃跑对吗?” “帮不帮是你的事,逃不逃是我的事,你先把我放了再说!” “放你可以。但你会因此落个不知悔改戴罪越狱的……” “别废话!你到底放不放?” “放。少主开口,属下能不照办么。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不可能!不答应!” 姬希脸上的笑容顿时全无,再开口,居然是一副撒娇卖萌的微妙形容,“不玩了不玩了!我还没说你就不答应,不按套路出牌,不陪你玩了!” 陈央央这个旁观者看得一脸懵圈。 本以为是个恶毒心机boy,没想到是个暖男萌仔,这前后落差也太大了吧。 “哎,你等等!” 眼看姬希真的要走,花灵儿不服软求救是因为深谙虎毒不食子的道理,陈央央这个外人必须居安思危,“什么条件啊?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做到也说不定。” “你?”姬希想了想,脸上重新堆满阴谋诡计的笑容,“好吧。我想要北冥珠,你有吗?” “唔,这名字挺耳熟的,让我想想……” “你慢慢想吧,想好了我再考虑放你出来。” “等等!我……好像想起来了……” “嗯?” “这个叫北冥珠的东西,是不是有治病疗伤的作用?是不是?” 此话一出,不只姬希,连原本不屑旁听的花灵儿也微微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陈央央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问:“珠子纯白色,会发光,有拇指指甲这么大?” 花灵儿和姬希几乎异口同声:“快说!你在哪儿见过?!” “就……就在一个洞里啊。” “洞在哪儿?!”又异口同声。 “我去。”陈央央看看蹲着的这个,又看看拴住的那个,扶头,“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同步,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你们孪生子呢……” “神人!我们就是一对孪生子啊!”又双异口同声。 陈央央:“……” “不过他们都说我们长得不像。她是姐姐。” “他是弟弟。” “我们刚才闹着玩的!”又双叒异口同声。 陈央央突然觉得自己又被耍了一遭,好吧好吧,没关系没关系,能逃出去就行,深呼吸,“先放我们出去行吗?出去再说。” “不行!”又双叒叕异口同声。 陈央央又一个深呼吸,“花灵儿,他这么说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起哄?故意添乱是吧!” “不是添乱,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出去啊。” “为什么?” “因为根本就出不去啊,就算侥幸逃出水牢,也根本逃不出不死洲啊,就算逃出不死洲,外面还有那么大的一圈沙漠拦着呢。呵呵,困难重重,绝无可能!” 陈央央突然发现,这对姐弟刚才的谈话都是坑,根本让人无处落脚,“呃……那你们刚才不是说……” “哈哈,那是我父母亲故意放水让姐姐逃婚,我们哪有那么大本事!哈哈!” “那你们父母亲又把灵儿抓回来……” 花灵儿:“哈哈,不是父母亲要抓我回来,是我自己要回来!那个,主要不是想把你拐回来嘛,还有厌棽……” “停吧停吧别说了!” 陈央央总算彻底明白过来,这一家四口都是坑,且是个齐心合力一致对外的群坑!尼玛,这到底是一家逗比,还是一窝阴谋家? “除非有北冥珠。” 陈央央正在捶胸顿足埋怨造化弄人,弟弟突然说话了,“只要有北冥珠,我就可以救你们出去。” 陈央央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花灵儿,花灵儿忙忙拼命点头,“嗯嗯嗯!” 怎么又直觉这是一场阴谋呢? 陈央央慎思一番,“拿到北冥珠后呢,怎么做?” 弟弟立刻对答如流:“先把北冥珠放沙漠暴晒三小时,再埋沙里三小时,拿回来泡冷水三小时,取出来放沸水煮三小时,然后把珠子对准铜锁的钥匙孔即可!” “我去,这么麻烦。” “嫌麻烦有办法,前面四步全都省略,直接做第四步就行了!” 陈央央:“……” 这地界真是个好地界,杀人不犯法是不是!! 妈的,你以为半拉身子泡冷水里很爽很舒服,是!不!是! 62.劫狱的?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就连花灵儿都看自己的亲弟弟不顺眼了,“臭小子你故意的吧,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这样才显得我懂得多嘛。做人要高深,姐。” 陈央央懒得跟一对脑残姐弟兜圈子了,左手下水从兜里摸了半晌,“咦?我珠子呢?” “珠子?!” “对啊。”陈央央左寻右看,最后悲催的发现,原来被拖过来的时候,珠子从她衣兜掉了出去,此时,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一条地板缝里,向上垂直射出一线微妙的光。 蹲在地上的弟弟一跃而起,蹿了过去。 “哎,我的……” 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 陈央央“啧”了一声,“你弟叫什么名字?” “花生。” “唔,名副其实,很适合一口咬死。” 花灵儿听闻,噗哈哈笑了一阵,“你放心吧,他一定不会把珠子还给你的。但一定会遵守承诺回来救你。” “好吧。”陈央央认命,“如果他回来救我,我就原谅他,珠子也送他。这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不过……呵呵,你得有命等他回来才行。” “什么意思?” 花灵儿惨白着一张脸假笑,像极了勾魂使者白无常,然后用下巴点了点陈央央的身后,“喏,有蛇。” “你又涮我开心。”md,坚决不信了。 花灵儿也不说话,就保持着白无常式的笑容,阴恻恻的看着她的身后。 陈央央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后背蓦然一凉,半身冷汗,然后终于忍不住,她缓缓回身望了过去。 惊心动魄,汗毛倒竖! “……啊蛇!” 花灵儿再次哈哈大笑:“这回你总该信我了吧?咦,算起来我少骗了你两次呢,对不对?” “对你妈个头!” 蛇不多,只有细细短短的两条,应该是刚刚孵化出来的幼崽,这玩意看在花灵儿眼里就是宠物一般的存在,可对于陈央央连蚯蚓都怕的人来说,与雄狮猛兽无异,甚至更加可怖。 刚刚陈央央还在想呢,花灵儿手脚被捆得像只待宰羔羊似的,他们为什么对自己大发善心不加束缚,原来在这儿折磨她呢。 歹毒,太歹毒了! “别退了,你后面也有一条。” 花灵儿“好心好意”提醒她,却没想到陈央央这么不经吓,两眼一翻,直接向后面躺去。 花灵儿觉得自己要闯祸:“哎别晕啊陈央央!水啊会淹死人的!!” 她这么一叫,陈央央果然恢复了一点知觉,虽然狠狠呛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挣扎出水面,抹掉脸上哗哗直淌的水,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她倒宁愿自己前一刻死去。 蛇又多了一些,大概十条左右,且一条,两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递增,每一条都朝她翘着小小的三角花脑袋,最远的在池边,最近的离她一米不到,小眼都闪着绿光,可怕极了。 陈央央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花灵儿还在那边幸灾乐祸喋喋不休:“你可千万别叫哈,都是百里挑一的毒蛇,一旦受惊,它们就会发动群攻。逃出去不可能,你看水里到处都是呢,好恐怖。对了央央,你没有密集恐惧症吧?池底下的蛇蛋应该还有好多,得慢慢孵化,我怕你一会儿受不了……咦?你怎么不说话了?吓哑巴了?要是生气骂我两句也行,我不跟你计较。” 陈央央这人有个坏毛病,嘴欠,一遇到义愤填膺的事爱跟男人一样骂骂咧咧,但很难听的话她也不骂,颠来倒去也就那么几个字尼玛怎么怎么地。 “花灵儿。” “嗳,要留遗言是吗?” “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和厌棽在一起?” 仔细一听,话音里居然微有哽咽,花灵儿被小小惊了一下,犹豫了。 她最受不了别人哭。 她深知,一个看上去固执坚强、性格开朗的人在一种怎样的绝境中才会默默流泪。 “我当然为了自己,”花灵儿沉默一会儿,慢慢恢复她那一副十分欠揍的德行,“没错,我为了成全自己,所以才成全你们,就这样。” 陈央央“呵”了一声,分不出是冷笑还是发出的喘息,声音不大,但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惊动了最前面那条小蛇。 小蛇游走如电,一瞬之间离她咫尺之遥! 陈央央本能地抬手臂挡脸! “跑啊笨蛋!”花灵儿气急败坏的喊。 像是掐着时辰赶来的一样,白影由远及近一闪即现,陈央央只觉自己的领口从后面蓦然一紧,紧接着整个人忽然上提离开了水面,然后变戏法一样她径直穿过牢笼的阻碍,不轻不重的被扔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 不等陈央央惊魂未定的反应来人是谁,花灵儿那边便笑得差点断了气:“……你果然还是来了……还是用这种方式……你果然在……呃!” “你错了。”厌棽神色冰凉,身姿笔挺双手自然下垂,他明明站在陈央央身边什么都没做,花灵儿的喉咙却好像被人扼住了一样,喘息艰难。他说,“纵然你折磨的是别人,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花灵儿的脸色白到极致,然后渐渐发青,她的双眼圆睁,青筋凸起,直到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厌棽依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掐死吧。掐死她,你就可以名动天下,余生一直享受不死族的骚扰和追杀了!” 又一个掐点救命的人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他嘴上旁敲侧击劝解厌棽,行动上却目标明显,直奔陈央央而来。 “别……别过来!” 陈央央的屁股贴在地上,右手撑地,双腿蹬着直往后退,浑身的惊恐和抗拒不言而喻,“你们是妖!是妖!!我去,我家隔壁居然真的是妖,居然是真的!” 郝帅伸出去的双手僵在半空,脸色也是微微一僵,然后他转头看向厌棽,“你刚才做什么了?嗯?” 做什么了做什么了! 困她的水牢门没开,铜锁完好无损,他怎么进去的?又怎么把她带出来的?一股风似的从铁条栅栏硬生生穿的啊。 穿的?! 厌棽神色不变,抬手一挥距他不足一臂之长的铁条栅栏,手从其中穿过,轻松自如一点阻碍没有,“幻术。” 郝帅顿时恍然:“原来这样啊。看见了没陈央央,懂妖术的不是厌棽和我,是花灵儿的族人。困你们的笼子都是假的。别怕哈!” 陈央央两眼茫然无措:“可我刚才……刚才明明抓到铁……” 又见厌棽的左脚往前一抬,鞋尖碰在其中一根铁条上发出几个实质的响声,“下面,真的。” “行了,”郝帅说,“先别解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厌棽,我劝你还是快把人放了,如果你还想带她走出沙漠的话。” 厌棽转过身来,面对郝帅两手一摊:“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呵呵,不明白。”郝帅一本正经的继续装。 连陈央央这个接二连三受到惊吓、世界观被几次三番猛烈冲击的人都看明白了,郝帅在“栽赃陷害”厌棽。 换句话说,厌棽对花灵儿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是假象。 里面的花灵儿口气一松,什么翻白眼青筋窒息统统消失不见了,她再次肆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陈央央你也忒好骗了,有趣有趣,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天真!哈哈哈哈哈……” 陈央央:“……” 天哪,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亏我自诩聪明半生,居然连一个小丫头的谎言都看不穿了么? 花灵儿这边还没笑尽兴,水牢外面便传来一阵纷杂错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人影幢幢,身着各式奇装异服的男女一拥而入,将三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个陌生少年,目光炯炯,脸部线条微显粗犷,不过虽然一次未见,陈央央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花生模仿的那位姬家长孙,也就是花灵儿指腹为婚、后来被逃婚的姬希。 他冷冷扫视被众人围困的三人一遍,笑对花灵儿:“劫狱的?灵儿,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花灵儿眼观牢顶的根根铁条,根本不屑看他:“你行你厉害你神机妙算,随你怎么做吧,反正我人就在这里。” “那还有什么商量,直接洞房呗。”郝帅不嫌事大的火上浇油。 花灵儿嗤笑一声,“也行。我和姬希,厌棽和陈央央,郝帅你觉得怎么样?没意见吧哈哈哈?” 郝帅一口唾沫淬在地上,“呸呸呸,算我没说!这位大兄弟,我们俩……”指自己和厌棽,“不是来劫狱的,我们是来找人的。喏,就是她!”把陈央央从地上一把拉起来,“你就行个方便,放我们走好不好?” 姬希的目光始终放在花灵儿身上,许久,才笑眯眯的说:“来都来了,索性就留下吧。正好,我后园的双子长盛球缺点养料。灵儿,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花灵儿点头赞同:“很好啊,就这么办吧。” 陈央央将将站稳的身子又是一个趔趄,正要张口损花灵儿几句,郝帅极微妙的一个眼神扫来,迫使陈央央冲到嗓子眼的脏话又咽了回去,最终什么也没说。 厌棽不置可否,兴致缺缺,仿佛一切事物都激不起他心情的一丝波澜,与从前多重性格的他又明显不一样了。 63.我觉得我要火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你抖什么?不会吓得连路都走不了吧?”郝帅端详着陈央央的脸色,说。 此时已接近傍晚时分,气温开始下降,三人被一群男女前簇后拥地押往姬家后园,或许因为厌棽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他们不得已奉命行事,却不敢做出一点僭越行为,就这么围着三人安安分分地走。 “疼,”陈央央抱着右臂,皱着眉头,“没骗你们,真疼。” “哦,我知道啊。” “……”不愧是冷血动物,知道还明知故问,还故意装看不见,陈央央疼得说不出话来,“你……” “我什么我,我又不会治病,知道有什么用?唉,”郝帅意味深长地朝厌棽叹一口气,说,“不像某人,会治,仍然装看不见。相比之下我可善良多了,是不是?” “你说,厌棽?” “除了他还能有谁,你不是怀疑他是……” 厌棽的眼光清凌凌扫过来,郝帅顿了顿,不敢说了,随口转移话题,“哎,我突然想起来,花灵儿的爹不是姓朴的那位朋友么,什么时候爹也能换,变成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了?” 话是对厌棽说的没错,但厌棽根本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于是郝帅脸一偏,转向陈央央,“你说呢?” 陈央央:“胳膊疼,不想说。” 得嘞,话题又绕回去了。 郝帅干咳一声,“厌棽,你就不要小气你那点浅薄医术了吧,给她看看得了,治好了算你有功,治不好算她倒霉,行不?” 厌棽的嘴角忽然一牵,“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是吗?” “不是啊,就医个胳膊而已,你看,她确实怪疼的。” 陈央央连忙极配合的点头:“嗯嗯嗯!疼,很疼!” 只要能减轻疼痛,跟谁站在一条战线上又有什么关系。上次郝帅推她下悬崖,厌棽出手相救;这次郝帅苦口婆心相劝,厌棽全程冷漠无动于衷。 一个帮,一个害,他们这是提前商量好了吗,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反正都是他们两个大男人反复无常性情多变在先,还能怨她一个柔弱女子骨头软么。 “抱歉,”厌棽依然摇头,“不是性命攸关的事,我不会管的。” 陈央央彻底懂了—厌棽他,脑子真的有病。 稍微有点医德的医生都知道,病人的病情不论轻重缓急都得治,哪有只管将死之人的道理? “你别生气哈,生气更疼。其实也不能怪厌棽,他又不是医生。”郝帅的话实在古怪,不偏心厌棽,也不偏心陈央央,这种费唾沫两头不讨好的话也只有他肯说出来。 陈央央不接话,厌棽又继续沉默,气氛一时尴尬非常。 郝帅呵呵笑了两声,生硬地转回刚才那个话题:“看来,姓朴的朋友一定不是花灵儿的亲爹,也就是说,族长的丈夫是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对吧?” 陈央央若有所思:“我就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水牢?” “就是那个时候呗。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说呢?” “我说?……哦,你可能误会了。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他出水牢的时候我们正好碰上,不过我和厌棽及时躲起来了,他没发现。” “是么?我怎么感觉你们早就到了呢,只不过故意躲起来看我出洋相。” “哪能呢。就咱们这邻居关系好得……呃,呵呵,对吧?” “算了算了,你们这么做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早就不在乎了。”陈央央对着自己的胳膊好一通掐,结果不想而知,更疼了,于是她停下不走了,好一顿吸溜冷气。 没想到这里的人这么善解人意,知道陈央央身上有伤,既不催促,更不打骂,甚至还有一个圆脸的小丫头好心扶了她一把,“可怜的娃,唉。” 不是,你等等! “你喊谁娃?”陈央央表情扭曲的问。 “当然是你呀。” “开玩笑!你一看就比我小很多好么。”陈央央又不服,又觉得好笑,可笑着笑着,她忽然就醍醐灌顶一下子全明白了! 花灵儿曾说自己一百三十三,还不让赵一鸣喊她小姑娘,还说当他奶奶都绰绰有余…… 我去,敢情所谓的不死族,不是沙漠里幸运存活大难不死的意义,而是不死人?! “不死族啊,多么一目了然通俗易懂的名字!陈央央,你怎么能笨到这种地步现在才反应过来。”郝帅连讥讽带笑的说。 “唔,我觉得我要火。”陈央央默了默,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你看这里的人、这里的东西,哪像现代社会的产物,原始部落没错吧呵呵?哦对了,它有名字,叫‘不死洲’,这里的人是不死族。啧啧,重磅头条啊这是,简直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还要劲爆!” “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你休想阻止我。” “我不是阻止你,我这是救你。”郝帅的手臂想要勾住厌棽的脖子套近乎,却被厌棽一步闪开,郝帅撇嘴,“怎么,还在生气啊?” 厌棽嘴上不说,但满脸写着“你哪天不让我生气了?” 两个男人吹胡子瞪眼睛一阵,郝帅才不屑的切了一声,回答陈央央的问题:“因为厌棽如果不拿出他的真本事,我们根本就没可能走出不死洲,你哪有命去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央央似有所觉,低头问小丫头:“难道你们吃人?” “不不不,我们不吃人!”小丫头一听,吓得脸都绿了,“我们这里的人一日三餐都食素,上追三代连肉味都没闻见过,怎么会吃人呢。” “既然不吃肉,你们怎么知道有‘肉’这种东西?” “以前族里来过外人,听说的。” “那外人呢?” “都被族长下令扔沙漠去了。长老们说,他们的生死由天决定,我们不能随意伤害别人的性命。” “唔。”陈央央若有所思。 郝帅:“样子这么高深,想到什么了?” 陈央央:“依我对花灵儿的了解,她的族人绝不可能这么单纯。”冲小丫头笑笑,“当然,不包括你。多大了?” “一百三十三!”小丫头回答响亮。 “呦,和花灵儿一般大呢。花灵儿,你熟吗?” “我只知道她是将来要继承族长之位的人,身份尊贵,本领高强,还特别喜欢吃肉!” “她吃肉,族里规矩允许吗?” “允许啊!” “哦?” “因为她将来要当族长啊,族长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吃几块肉没事!” “那你……” “哎哎哎,陈央央你还有完没完,真以为自己在做现场直播人物访谈呢,胳膊不疼了?不疼了就赶紧走,待会东窗事发走不了了你可别哭。”郝帅说完,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厌棽,转身就走。 厌棽面露嫌弃之色,不过一闪即逝,然后步郝帅的后尘也一块去了。 陈央央看一眼小丫头,小丫头冲她笑一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没了。” 素不相识,却对一个外人毫无戒心有问必答,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毕竟活一百三十三的人了,肚子里揣点阴谋诡计也是应该,可长这么一张无辜又无害的脸就太没天理了。 一百三十三,一样大,她们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陈央央边追前面二人,边下意识摸了一下小丫头扶她的部位,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不禁轻轻松了口气。 可没等她一口气松彻底,拐过一个直角,姬家锈红色的大门便十分气派地呈现在她面前了。 “呵,够面!”郝帅赞叹。 众所周知,沙漠绿洲里的吃穿用度皆得来不易,此洲不允外人出入,照理说一切物用应该更加稀缺匮乏,可一路走来,眼到之处黄沙稀薄,各种绿植蓬勃生机,房屋皆以石块、木料所筑,男女穿着虽然古怪却也得体,殷实程度可见一斑。 尤其眼前这座占地几千平的古建大宅,红墙绿瓦,青枝掩映,生气非常,在沙漠绿洲中耗费如此之大,着实令人咂舌。 陈央央三人被“请”进姬家后园,众人嘱咐几句,走出园子,贴着外围墙根立正站好。 “嘿,累了吗?累了就在地上坐会儿,省得一会儿连地都没得坐。”郝帅这人就是这样,即使好心提醒,也总让人感觉他没怀好意似的。 园中只有沙地和仙人球,除此之外,连块石头都没有。 仙人球星罗密布,一颗,一对,一簇,毫无规则的生长排列着,大的直径足有一米,上面的刺每一根都利如钢针,看着都让人觉得肉疼,小的则只有鸡蛋般大小,刺还嫩着,毛茸茸的,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陈央央抹着一脑门子冷汗诉苦:“可是胳膊疼,坐不住啊怎么办?” 郝帅:“呵呵,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说完,意有所指地瞟了四处打量的厌棽一眼。 厌棽:“忍着。” 陈央央撇嘴:“你好像有止疼的方法吧,为什么不再给我用一次?” 郝帅看过来,“什么时候?” “就胳膊断的这次呗。不得不说,厌棽的方法是真灵,稍微一用止疼好几天,要不我的日子得多难捱呀。呵呵,谢谢啊厌棽!” 厌棽没答话。 郝帅却忽然一笑,缓缓发言了:“厌棽,你好像输了哦。” 64.撒娇卖萌两大只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我没输。”厌棽的目光从天边绚烂的云霞上停留好久,说,“最近医学上有一种新型药品问世,打一针,止痛三天。央央便因为注射过这种针才感觉不到疼痛,不信的话,回去你可以问陈思明。” “是么,我怎么没听说还有这种药?”郝帅明显不大相信,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形容,可陈央央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较真,“止痛药止痛针什么的确实存在,但药效往往只有几个小时。三天?呵呵,我觉得悬。况且这些东西的止痛效果很一般,根本达不到骨头断了感觉不到疼痛的程度。” “没错,我也不信。”陈央央立刻一边倒的附和,心想让你冷漠,让你无情,让你看着我受罪不管,哼哼哼,你不给我止痛,我就非要给你添点堵不可! “英雄所见略同!” “嗯嗯嗯!”能不同么,胳膊太疼实在没办法啦。 厌棽转过头来,极冷淡的扫他们俩一眼,“……孤陋寡闻。” 陈央央微微一怔,“……” 她怎么觉得,他这四个字有点骂人的嫌疑呢。 果然,郝帅也很快get到了这一点,“喂喂喂,好好说话啊厌棽,骂人斯文也不行。那么多书都白读了么,该学会的没学会,居然学这个。” 陈央央咳一声,“就是就是。我骂起人来可比你凶太多了,你……” “你就不要自取其辱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一堆的成语典故还没搬出来,厌棽那两道清凌凌的目光再次x光机似的缓缓扫了过来,战斗机上的x光,指哪儿打哪儿的那种。 郝帅的笑容顿时一收,往后一跳差点跌仙人球上,然后举起两只拳头护在胸口,严肃以待的说:“打人更不行!犯法,犯法懂不懂?” 不管厌棽懂不懂,陈央央立刻秒懂! 厌棽暴揍郝帅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谁知道他气极了会不会连女人一起揍,于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陈央央二话不说身子一缩,直接猫到了郝帅身后。 “我去,你想害死我么陈央央?走开走开!” “我不。你不能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的事本大爷做的多了,不差今天这一次!走开走开,别黏着我!” “央央,”厌棽忽然凉声喊她,“你过来。” 陈央央抱着一条胳膊尾巴一样黏在郝帅身后,摇头如拨浪鼓,“我不去。你这个暴力狂大变态精神重度分裂症患者……哎……” 没想到她话没骂完,郝帅便避如蛇蝎似的嗖一下往右边蹿去,为了不让陈央央继续躲自己后面,他的后腰居然直接贴上一颗巨大仙人球,刺尖锋芒,扎得他嗷嗷直叫也再不肯护着她了。 郝帅:“骂他的是你,陈央央你就自求多福吧呵呵!” 陈央央:“……” 尼玛,至于吗! 这厮果然不能共事,太特么没有同盟意识了,呜呜! 厌棽的神色说不出喜怒,朝她亦步亦趋的走过来,陈央央惊得胡言乱语:“你……别过来!我不骂你就是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一次。呵呵,我还受着伤呢,又是一个女人,厌棽,你就不能稍微君子一点么?……” 似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厌棽的身形忽然一晃即至,将她受伤的胳膊捞在手中,陈央央又是惊,又是疼,啊啊啊的叫个不停,边叫还边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别动,”厌棽闭上眼睛,轻轻说,“一会儿就好。”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几步远的距离虽然不长,但他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忽然到了,这不应该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啊,不应该啊! “你不说他是妖精嘛,那就把他当妖精就行了。”郝帅龇牙咧嘴地把自己从仙人球的刺上拔下来,揉弄着后腰喊疼。 陈央央很快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却不是因为郝帅,而是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自己受伤的手臂、里面的骨头、筋脉、血肉,正在快速又不可思议的愈合当中。 直到最后一丝伤痛倏然消失,她才恍然如梦:“你真的是……” “试着动一下。”厌棽的眼神并不比她淡定多少,颇有点无地自容的窘迫。 陈央央“哦”了一声,照做,手臂果然灵活自如,恢复如初,但她并没有因此轻松高兴起来,隔壁住着两只妖精,她现在正和两只妖精混在一起,不死洲,不死族,双子长盛球,这里每一个人、每一个事物看起来都那么不正常,保住一条胳膊算什么,保命才是王道啊。 “那个,谢谢!” 对妖精一定要知恩图报,要有礼貌,否则,难保他一气之下不会吃掉自己。 “谢什么,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呵呵。”郝帅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一边笑说。 陈央央的笑容僵硬如石:“不敢不敢,不敢高攀……” “事情有变,”厌棽打断两个人的阳奉阴违,自说自的,“一会儿我们兵分两路,你们两个一组,我自己单独行动。” “啊?为什么突然这样啊?我不干!”郝帅一秒钟变脸,大丈夫忒能屈能伸,简直要抓住厌棽的胳膊撒娇卖萌了,“厌棽,我要跟你一组。你刚才破坏规则使用法力我不跟你计较了好不好?你没有输,我也没有赢。带上我嘛带上我嘛。” 陈央央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和歧视,走过去没好气的扒拉郝帅一下,“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是不是?” 郝帅:“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么?陈央央你很强么,你强得过厌棽么?你能带我走出不死洲么?嗯?” 陈央央张了张嘴,“……” 还真是,眼下危险重重,好像只有跟厌棽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于是下一刻,厌棽的另一条胳膊上又挂上了另外一只:“厌棽厌棽,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不好,我错怪你了。你好妖好心好妖做到底带我一起走好不好?好不好嘛?” 然而厌棽丝毫不为所动,不轻不重地甩掉胳膊上的两大只,说:“不可能。” 二人不屈不挠还要扑上来求,却见厌棽身后的一颗膝盖高的仙人球突然变戏法似的一分为二,又两颗变四颗,四颗变八颗,一个眨眼的功夫,居然变出了两米多高的一大堆! “厌棽小心!!” 陈央央和郝帅异口同声的喊,却见厌棽从容一笑,抬手轻轻一挥,凌空将二人送出去好远,最终落在一片不大的空地上。 “厌棽!!” “陈央央你等一下……” “等什么等!你没看到厌棽还在那儿……” “吗”字还没吼出口,陈央央的手指尽头,他们刚刚拌嘴斗架的地方,“呼啦呼啦”一阵,顷刻间被数不清的仙人球全部吞没! 双子长盛球,这个名字,陈央央自然已经非常熟悉了,据贴吧里的吧友说,它生长迅猛而诡异,可以一颗变两颗,两颗变四颗,四颗变八颗,以此类推。 自从知道他们要被丢进仙人球堆里,她便知道此地凶多吉少,这种事迟早要发生的,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现实比她预想的更加恐怖,更加让人猝不及防,就这么两分钟的功夫,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没了。 “你……你哭什么?” “厌棽他……他……”陈央央泣不成声。 微凉又干燥的夜色中,郝帅的神情一时难以形容,“没事没事,死不了,他是妖嘛,别哭了哈。本来长得就不好看,一哭更丑了。” 陈央央怔了一下,抬腿就往回跑,可没跑出几步就被郝帅大力拉了回来,陈央央跆拳道黑带出身,身手当然不是虚的,拳打脚踢一顿猛攻,却没想到郝帅才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就把她给擒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陈央央挣扎。 “放开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嘛?” “废话!当然救厌棽啊!” “他不需要我们救。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自救。” “郝帅你是不是早就筹划好了的?!” “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们……” 呼啦呼啦,又一颗仙人球开始疯狂生长中,且这颗仙人球离二人极近,一个反应不及,陈央央裸/露在外的小腿便被刺了几下。 “快走!” 郝帅揽住她的腰,一个纵跃间逃离仙人球的生长范围,可二人前脚刚着地,脚边的仙人球又开始疯狂生长,没办法,只能接着再跳。 如此反复再三,险象环生。 “你想害厌棽,是不是?!” “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胡说八道,真不知道该夸你还是骂你!” “你和厌棽之间有约定、有赌注,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赌注是什么,但我知道你从来都是一个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你争不过厌棽,所以就想害他,是不是?!” “陈央央你脑子有坑吧!” “对!有坑!专门坑你!!” 不知什么时候,陈央央的手指间夹了几根仙人球的短刺,猝不及防,她的手掌往自己腰间的大手上一拍,郝帅吃痛,闷哼一声,却依然紧紧揽住她的腰,死活不肯松手。 “放开我!” “不放。” 陈央央又拍了一下,“放不放?!” “除非你把我这只手砍下来,否则不放。” “你……” “你什么你,你知不知道我一松手,你就是死路一条。还坑我?哼哼,我看你是坑自己吧!” “是么?”陈央央的嘴角轻轻上扬,目光睿智而坚定,“那就试试。” 65.诛妖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恰在此时,郝帅正携她再次跳到至高点,陈央央猝不及防一口咬在郝帅的肩头,郝帅嗷的一声尖叫,身子忽然失去平衡,二人东摇西晃一下,然后齐齐向地面坠去。 郝帅跳的这个高度,目测大概有四五米吧,如果摔在浑身是刺的仙人球上,侥幸没被刺个肚穿肠流,也得立刻变身两只刺猬侠。 “我去,你还真不怕死啊!!” “怕什么,又死不了。” 而结果确实如此,就在二人抱着团、马上要和一堆大大小小的仙人球来次亲密接触时,不可思议,又意料之中的事发生了。 以二人将要坠落的地点作为圆心,次第向四周,所有仙人球不论高低胖瘦几瞬之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凭空消失! 但摔回沙地上仍然挺疼的,绕是郝帅这种被揍皮的人、陈央央三天两头受伤磨炼的人,也赖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陈央央你行。你……真行。” “我再行也没有你们厉害。合伙骗我,呵,好一对狼狈为奸的室友,好一出双簧戏!” 不远处的厌棽,单手负后,缓步行来,细看全身都是一副整整齐齐、毫发无伤的形容,他来到郝帅身边停下,声色是从未有过的冷酷:“为什么不走?” “冤枉啊。”郝帅趴在地上不起,双手抱住厌棽的脚踝诉苦,“厌棽,她咬人。你女朋友她咬人,你还管不管了?” 厌棽挺直的身板微微一僵,背在身后的左手居然抖了一抖,“……” “厌棽,”见此招有效,郝帅越发得寸进尺,干脆把厌棽当成一棵屹立不倒的树,一下一下,攀着他的四肢和衣服慢慢站了起来,“我肩膀疼,你帮我治一……” 厌棽长长的眼睫一撩,郝帅如遭冷水当头,陡然一个激灵,顷刻间往后蹿出去好远,“不行就不行,别……别动手啊!” 看来他的确被揍怕了。 原本躺在沙里挺尸,胸口起伏不定、极力调节自己接连突变的世界观的陈央央,听见响动扭头看过来,“我总在好奇一件事,今天可算明白了。” 郝帅心有领会她指的什么,但依然反应了一个,“哦?” 陈央央:“你们两个的性格迥然不同,为什么却能互相忍受对方这么久?答案就是,厌棽无需忍耐,直接揍就是了。” 郝帅翻她一个大白眼,“那还不是他总仗着法力高强欺负我。他说的话,我听就听了,不听就打,跟他相比,我这种程度就等同一个废人,打不过只能认怂,有什么可好奇的。” “是啊。”陈央央双手撑地,坐起来,“所以厌棽,你才是那个欺骗我的幕后人,对吧?” 此话一出,气氛一瞬凝固。 而郝帅天生就是个化解尴尬的存在,他清了清嗓子,义不容辞的说:“那个,我刚才开玩笑的,其实刚才的事情是这样……” “让他说。”陈央央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起,一副洗耳恭听你不说我就赖这儿不走了的做派,“我想听他亲口说。” 厌棽脸上的冷色渐渐褪去:“没错,双子长盛疯狂生长,是我法术所为。” “还有呢?” “来这里,也是我的主意。” “依你们两个的实力,就算硬闯出洲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为什么不走却来这里?” “安全。” 陈央央四处张望一番,不置可否:“所以呢,厌棽,你来不死洲救我,把我带来这里,又突然想把我支开,为什么?” 厌棽神色怪怪的,目光落在一旁空地上,既不看陈央央,也不睬郝帅。 “怎么了?”郝帅隐觉不安,走近他问。 陈央央也感觉到了周围微有异样,站起来说:“我突然想起来,你们去水牢救人,惊动的为什么不是花家父母,却是姬希?” “这还用说么,”郝帅说,“当然是花家父母身处危机之中,分身乏术,或者干脆失去了人身自由,根本没办法去水牢。” “也就是说,花灵儿同意姬希把我们困在这里,其实是受人牵制被逼无奈?” “哪有人可以逼迫得了那个鬼丫头,她不过是顺坡下驴将计就计罢了。”郝帅轻笑,“姬希那只蠢货,自以为聪明盖世不可一世,如果他知道,人家小丫头根本不屑把他放进眼里,还有被厌棽轻轻一挥就毁掉的双子长盛,不知他会不会疯掉?唉,还是这里清幽无比啊!等小丫头把外面收拾干净我们再悠哉悠哉的出去,岂不美哉?” 陈央央闻言恍然:“我明白了。花灵儿引你们来不死洲的目的有两个:一,确实因为我,这点我先谢谢你们。二,她想借你们的手平息族中内乱,对不对?” 郝帅:“呵呵,她想得美。” 陈央央受宠若惊:“这么说,你们之所以能来,完全因为我了?” “呃……”郝帅怪异地瞟了一眼厌棽,欲言又止,“那个……” “来了。”厌棽安静好久,轻声开口说。 二人觉得莫名,正要问“什么来了?”厌棽忽然伸手一推,力道不大不小,再次把郝帅和陈央央凌空送到了刚才那个落脚点。 “厌棽!!” 这次不止陈央央,连郝帅也骤然变了脸色,想也不想立刻要原路折返,却只见厌棽抬手一挥,一道透明似琉璃水波的蓝色屏障顷刻间打下,将二人彻底隔绝在里面。 陈央央不明所以,双手大力捶在屏障上,屏障却犹如实质,纹丝不伤。 厌棽身周,雪白的灵光仿佛从地表中炸泻而来,成丝成片垂直向上,形态各异徐徐流转,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厌棽整个人便被包围其中,连一片衣角也看不见了。 灵光的光芒透过屏障,在陈央央的身上熠熠闪动,衬得她的脸色异常惨白:“这……这是……” “诛……”郝帅的话说了个开头,戛然而止。 “诛……什么?”陈央央哆嗦着嘴唇追问。 郝帅深深叹一口气,“诛妖阵。”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么多诡异难测的事,陈央央一定以为郝帅这是无稽之谈,成心戏耍她,即便现在,她也是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只知道诛仙阵,难道诛妖阵也有么?” “有。”郝帅说,“你从前还不信世上有妖呢,现在不也信了么。不过这阵法有点邪门,我一时半会儿竟也参不透它。” “那照你看,厌棽他会有事吗?” “唔……”郝帅摇头,“如果没有意外,照理说应该不会。” 陈央央轻轻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郝帅的神情一时难表:“怎么,喜欢厌棽?” “哪有。你们冒险来救我,我只是心存感激,担心一下朋友而已。” “朋友?” “嗯,朋友。”陈央央侧头,朝他浅浅一笑,“有一次舍命相救,足矣称为朋友,刀山火海两肋插刀的那种。” “那如果在那里的是我……” “我一样会担心你啊。” 郝帅的笑容微有苦涩,但细品也颇有些宽慰之意,话至此处,二人不再言语,两双手放在屏障上,望着远处的浓厚灵光,忧心忡忡。 那灵光天生携有灵性,说是被人暗中操控也可,总之,没有一点攻击行为,只是包绕着厌棽浑身经久不散,愈加浓烈,范围也愈加广泛。 陈央央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这灵光会吃人的精气神,厌棽是妖,那吃的应该是他的法力吧。 沙漠里温差很大,陈央央穿着单薄,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护……是护……!”郝帅的眼睛倏然睁大一圈,如遭雷击。 “护什么?”陈央央已经服死了今天的郝帅,平时挺伶牙俐齿的一个人,这都结巴好几回了,“护什么啊?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郝帅惊骇之余,也不忘讽刺陈央央:“北冥护玉阵,你懂?” 陈央央若有所思:“你是说,诛妖阵跟北冥珠有关?” 陈央央知道北冥珠的存在,对于这一点,郝帅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吃惊,毕竟自己当着她的面提起过,珠子名称古怪她能记住也正常,不过,等陈央央说出下一句话,他就再也没法淡定了。 “我见过这种珠子,挺亮的,像星星一样。” 郝帅再次如遭雷劈,他看着陈央央,张口结舌好久才说:“那你……你……” “我在哪儿看见的是吗?呵呵,不好意思,我不想告诉你,那些珠子看起来挺值钱的,我还想挖走它们卖钱独吞呢。”陈央央半开玩笑,半自嘲的说。 郝帅吞了口口水,又咳嗽一声,浑身不自在得很,“这样啊。我还以为你……” 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陈央央也不追问,继续上个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北冥护玉阵和北冥珠到底有没有关系?” “都是产自一个地方的物件,关系不大。” 北冥护玉,玉…… 陈央央忽然想起来,洞顶那些北冥珠不就正好暗合了一个“玉”字吗!北冥护玉阵,北冥护玉,那这两种事物确实应该有所关联,不过指的是不是同一种就暂时不好说了。 “央央小心!!” 陈央央这边尚在思索破阵方法,郝帅冷不防朝她扑了过来,二人一上一下先后倒在地上,而郝帅像极了一只护雏的母鸡,尽自己所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陈央央周全的护在身下。 四面八方,漫天雪白灵光忽然鼎盛到极致,将这方夜空照亮如白昼,而冲力之大居然把整个屏障一瞬之间震得粉碎成末,彻底消失无踪。 66.因为懒得解释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灵光突变无声无息,所有现象都在一刹那间发生,没有任何预兆,光波一闪,就只剩结果了。 陈央央再次望过去时,厌棽整个人的身影和气场已完全从法阵当中显现出来,他站立原地,双手不停地结着古老而神秘的淡蓝色法印,镇定自如,犹如仙者从天光降,神圣不可亵渎。 那法阵呈正八角形状,仍然是纯净无瑕的雪白色,上面莹莹流转着迦印、篆文、图案,还有一些稀奇古怪形容不出来的鬼画符,就像那些修仙打怪的小说写的一样,这法阵的威力甚猛,攻击力极大,令人挡无可挡防无可防。 或许受厌棽气场的影响,陈央央惊忧躁动的心也居然慢慢沉静下来。 “我草了,这六亲不认的玩意儿!” 上面的郝帅疼得脸都变了形,骂骂咧咧的说,“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我最近这是撞邪了么,为什么总被自己的法器坑个不停!” 陈央央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你……先下去。” 郝帅喊声“疼”,扑通一声从她身上翻滚而下,仰面朝天躺在她的身边,邀功请赏:“陈央央,我救了你,你也不说声谢谢么?” 空气中像是发生了什么微不可言的化学反应,从法阵突变开始,陈央央的目光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厌棽,“……他真的是妖吗?” “什么?”郝帅明知故问。 “我是说,他长得这么干净的人,真的是一只妖精吗?” 郝帅笑了笑,一条胳膊歪歪斜斜的撑起上半个身体,说:“陈央央,你是不是对妖精有什么偏见?妖精不好吗?” “妖精好吗?”陈央央不答反问,神情异常纠结,“在我印象中,好像只有白素贞还算顺眼,像什么苏妲己啊,褒姒啊,妹喜啊,……” “停,你先停一下吧。”郝帅爪贱的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刚才灵光太强,没被震得脑震荡吧?厌棽性命攸关之时,你不好好担心他的安危,却在这儿犯花痴赏他的颜,你还是不是人了?” 陈央央又盯着厌棽馋了两秒,转过头来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还是不是人?” “不是,上一个。” 郝帅想了想,“我问你妖精不好吗?” “也不是这个,再上一个。” 郝帅啧了一声,突然特别特别想揍人,“陈央央,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合着我巴拉巴拉说了半天……” “你刚才说自作孽不可活,最近总被自己的法器坑,是不是?”然后指着厌棽的方向,看着郝帅,问,“诛妖阵是你的,是不是?” 郝帅眨巴一下眼睛,“……是啊。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陈央央嗓门一提,一下子坐了起来,后知后觉唯恐打扰到厌棽破阵,特意又把声音压到最低,“还说你不想害厌棽。诛妖阵既是你布下的,铁证如山你还狡辩!” “你这什么逻辑道理。你不要忘了我和厌棽一样,我们是同类,如果阵是我的,那我还不把自己一起诛了?傻不傻啊。” “啊对了!!” 郝帅拍着胸脯埋怨:“又什么事啊一惊一乍的?” “厌棽说过我们是同类,可我们……”陈央央掐掐郝帅的脸,又掐掐自己的,“好像……真的一样?” 郝帅拍掉再次伸过来掐自己脸的咸鸡爪,“废话。都是人,能不一样么?” 陈央央:“……” “听过一句至理名言吗,叫‘因为懒得解释,所以由别人误会去吧。’既然你咬住我们是妖精不松口,那我们就是你眼里的妖精好了。呵呵。” 世界观再次崩塌。 尼玛,他们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大家还能不能愉快和美地做邻居了! 她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全世界都在玩一种叫“欺骗”的游戏,只有自己,还在傻傻地真诚。 陈央央不想说话了,什么也不想说,他们说什么都是假的,做什么也可能是假的,一群骗子,大骗子! “喂喂喂,你干什么去啊?” 眼看陈央央默默无声爬起来要走,郝帅一把拉住她问。 陈央央还没来得及甩开他的手,让他好好见识一下自己那毁天灭地无与伦比的火爆脾气,园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纷杂脚步声,那方夜空也越来越亮,明显是很多火把制造的景象,她微微一惊:“来人了?” 郝帅站起来,掸了掸自己身上的沙,“早该来了,这群胆小之辈。” 陈央央一想也对,现在也不知到底叫什么的玩意突变成像模像样的阵时,那灵光闪亮得简直堪比太阳,外面那些人怎么会看不见呢。 姗姗来迟的原因想来只有一个— 他们料想厌棽太强,非集齐所有战斗力而不敢前来。 啧啧,真强! 陈央央舔了舔唇,她好像越来越好奇厌棽的来处和去处了。 “三十分钟够不够?”郝帅双手叉腰,喊话厌棽。 厌棽掌间的蓝光缓缓流转:“足够。” 陈央央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亏她刚才说什么干什么都尽可能轻手轻脚,敢情拿个大喇叭冲厌棽喊话,他也不会受到干扰呢。 “那好。”郝帅拉上陈央央,东一足西一脚,踩着方位往门那儿走,“我们先出去会会他们,你自己也悠着点。” “央央!”厌棽没搭郝帅的腔,反而喊陈央央。 郝帅依然拉着陈央央走,反正就是不停下。 陈央央边走边回头,“嗯?” 厌棽看着她:“……出去之后,少说话。” 郝帅大笑起来:“听见没有陈央央,他这是嫌弃你话多人傻呢,还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干嘛,又不是生死离别。走了走了。” 此话一语中的说出她的心声,陈央央气从心头生,迷妹一秒变黑粉,她抬起下巴,冲厌棽做了个拇指朝下的手势,头一扭走了。 “兜来兜去还是兵分两路,呵呵,厌棽果然神机妙算。”郝帅和陈央央刚在门后并排站好,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外面人头济济,火把团团,气氛凝重非常。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小眼睛鞋耙子脸,瘦条高个,唔,很衬“电线杆子”这个雅称。 旁边站着老熟人顾叔和一面之缘的姬希,其他人则一个不识。 郝帅:“呦,这是要放我们出去么?呵呵,好大的阵仗!” 中年男人但笑不语,偏头示意姬希上前问话,姬希笑面虎似的朝二人作了个揖:“父亲让我问问,刚才听见后园有异动,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两位,方便说一下吗?” 陈央央啧啧:“你家园子里有什么鬼,我们……” 郝帅的右拳搁在唇边,咳一声打断她的变相质问,表情夸张的笑说:“知道知道!说起来都怪我们两个贪玩好奇,挖开了这么大一颗双子长盛,谁知道下面大有玄机啊!各位,你们能猜出下面有什么吗?” 人群一阵骚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表示不知。 郝帅:“陈央央你说。” 陈央央拒绝:“他们把我们关起来这么长时间,没饭吃,没床睡,我干嘛要告诉他们。不说。” 人群又一阵骚动,这下人们纷纷释放出想象力,你一言我一语嘀嘀咕咕起来,只见姬希的父亲,也就是姬长老抬手挥了挥,鼓噪声立刻被压下,然后他操着一副公鸭嗓子,以慢别人一拍的语速说:“挖出什么了?二位不妨直说。” 陈央央的眼珠子骨碌一转,“一具白骨。你们要吗?” 姬希笑了一下,“开玩笑。我族大墓修在沙漠之下,谁会把死人埋在这里浪费土地呢?” “万一是杀人埋尸毁尸灭迹……”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族族人百年长生之身,除非老死或者自戕,根本不可能被旁人杀死。姑娘胡口乱造,看来确实不想告诉我们真相了。来人,随我进去搜园!” “是!” “哎我说陈央央你怎么回事?说好了东西挖出来我们交给姬长老换一条生路,你杵在这儿拽什么拽?命不想要了!”郝帅扒拉着陈央央好一顿训斥,转过脸朝向姬希父子,却又是另一副笑模样,“女人心眼小没见识,你们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哈。其实吧,挖出来的东西也不咋值钱,就几颗雪白透亮的珠子而已,我看它们既不像珍珠,也不像翡翠玉石什么的,就沙土一盖,又把它们埋了回去,你们如果想要……” “埋哪儿了?!” 郝帅这边刚编了个开头,姬希便迫不及待几个大步迈过寸高的门槛,走过来向郝帅半鞠躬说:“先生,这几颗珠子对我们不死族真的非常重要,请您一定交给我们好吗。” “好啊好啊!那我把珠子给你,你是不是就马上放我们出去了?”郝帅一脸殷切地问。 “当然!”不假思索,答的好痛快! “好好好,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挖珠子哈!不过我最多带三个人进去,最多三个,多了不行。” “为什么?” “我记性不好,怕吵。人多一吵吵我要是忘记珠子埋哪儿了怎么办?呵呵。” 姬希闻言,回头向父亲征求意见,见父亲点头答应,这才随手点了两个人说:“你,你,随我进园!” “是!” “是。” 而最后应是的那个人,正是陈央央的老熟人,顾叔。 67.你撞坏了我的肾!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微不可察的瞟了顾叔一眼,见他面色沉静,微垂着眼睛,气质性格与平时的热情开朗大不相同,别说跟她打招呼了,根本就是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模样。 她心中了然一二,面上不动声色,随四人转身进园。园中早已恢复双子长盛遍地都是的原始景象,不用想,一定是厌棽的法术使然。 不料,园外的姬长老忽然发声:“等等。” 尚未走远的四人纷纷停住脚步,姬希:“怎么了,父亲?” “不是三个人吗,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 姬希不以为奇:“还没告知父亲,那个人看起来挺高贵不俗的一个人,断然做不出跑到门口迎人讨巧求放过的事来,应该在里面吧。” 陈央央:“……” 原来他一直不提厌棽竟是这个心思,尼玛,难道姑奶奶我就像跑到门口迎人讨巧求放过的人了吗?姑奶奶和郝帅明明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表现得非常宁死不屈高风亮节好么。 不过,不愿听这话的可不止陈央央一个。 “喂喂喂,怎么说话呢你?”郝帅站不是站相,背着双手,微微抬着下巴说,“好像谁天生就低人一等似的。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出来么?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甭看他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样子,其实癞瓜一只,打从走进这里他就开始水土不服,翻江倒海那个吐啊,吐哪儿哪儿是……” “希儿。” “在,父亲。” “你留下,我进去。” 郝帅一大串损害厌棽美好形象的词顿时卡在喉咙,没等他说个一二三,姬长老便抬腿一迈,径直走进园来,不过他并不急着深入,停下来,先缓缓扫视了一遍园中。 “父亲一切小心。“姬希路过他的身旁,低声嘱咐说。 姬长老慢慢点了点头,对郝帅说:“走吧。” “好啊。” 郝帅痞气一笑,前一刻被忽视的不平和不快早已消失不见,在一堆仙人球中东拐西绕,踢踢踏踏走在前面带路,陈央央紧跟其后。 “喂,陈央央。” “干嘛?” “你跟我说实话,厌棽吐成那个德行,你到底心不心疼?”郝帅没头没脑地旧事重提,很有点没话找话的意味。 陈央央想了想,“心疼。” 然后郝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不见了,他忽然停下来面对陈央央,眼里竟然含了几分醋意和恼怒:“陈央央,咱做人不能没底线没良心吧?我对你这么好,打从你大学毕业开始,你很长时间找不着工作,你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花钱给你买的,我还借钱给你,还给你买房子住,你的父亲生病姐姐离婚我哪一样没上心没管呢。就因为厌棽他长得好看点,比我不要脸点,他横插一刀夺人所爱你就要抛弃我跟他……” 演戏谁不会呢。 陈央央心底冷笑两声,二话不说,抬起巴掌就朝郝帅的脸上掴去,也不知她那委屈、那愤怒、那眼泪怎么来的那么快呢,恼羞成怒之态足可以假乱真。 郝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吼:“干什么啊!!” 陈央央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哭:“你还问我干什么!你竟然还问我干什么!你成天价左拥右抱跟那些下三滥在夜店鬼混时,你怎么不问问我在干什么!我一个人在家没人陪你知道吗?我深夜高烧没人管的时候你知道吗?我因为父亲生病、姐姐离婚、母亲天天要死要活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你都知道吗?!” “我没管吗!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除了钱还有什么?你除了钱还能给我什么?!” “你,你这个女人,简直忒不要脸!你当初花我钱的时……” “演够了吗?”姬希漫不经心旁观一会儿,忽然开口,“听蛊长老说,你们三个是邻居,且关系处得相当恶劣,不是吗?” 郝帅:“……” 陈央央微微一怔,然后抹了把鼻涕眼泪,看向默不作声、满身疏离之气的顾叔:“……蛊长老?” 顾叔轻轻一笑:“没错,正是鄙人。我和陈央央小姐相识多年,最熟悉不过。” 陈央央呵呵:“熟悉的只是您老对我吧?我对您老熟悉?呵。” 顾叔也不予以反驳,笑了笑,垂眼站立一旁不说了。 陈央央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郝帅的右腰,“还不走,等人家拿鞭子抽你么。” “陈央央你……”郝帅捂着被撞的右腰装模作样大声喊疼,“你撞坏了我的肾,你……得赔!” 陈央央斜睨着他:“我赔你一对狗肾,你要不要?” 我草了。 郝帅心中忍不住爆粗,上次她说赔自己一双狗眼,现在又说要赔狗肾,她到底看自己多不顺眼,非要这么糟蹋自己! 不,糟蹋狗! 狗多可爱啊! 哼,比陈央央可可爱多了!! 郝帅心里这么骂着,嘴上就这么嘀嘀咕咕说了出来,“狗比你可爱多了。” 陈央央瞬间气到爆炸,一拳砸中他的肩膀,“你说什么!?” 郝帅捂着肩膀退后一步,嘴巴硬得像鸭子一样:“我说狗比你可爱!本来就是,你人长得一般,身材一般,脾气坏还一点都不温柔,我就算娶一只母狗都不会娶你,难怪你嫁不出去,你……” 陈央央哪还听得下去,手脚并用早扑上去揍了。 郝帅一面警告“别逼我,我不打女人啊!”一面以退为守,围着一颗仙人球和陈央央跑起了圈圈。 姬长老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四下斟酌一遍,盯准东南方,径直抬步走去。顾叔和另外那个举火把的人紧跟其后。 跑圈掐架的二人一见,立刻停止不打了,互递一个眼色,纷纷追上去:“哎姬长老!姬长老!” “姬长老你等一下!” “郝先生,陈小姐,”顾叔停下来拦住他们的去路,姿态依然疏离得很,“什么都不用说了,姬长老心里有数。” 郝帅急得跳脚:“他心里有数,可我心里没数啊。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北冥护玉阵听说过没有?我们脚下踩的就……” 没想到一听“北冥护玉”四个字,姬长老短袍下的竹竿腿向东南倒腾得更欢实了,就好像去迎接新过门的媳妇一样,晚见一秒都是煎熬。 随着火把渐行渐远,四周很快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不过今晚月光皎洁,星河璀璨,沙漠里的云层又极其稀薄,所以视物的影响不大。 郝帅和陈央央互视一眼,下一刻,默契十足向顾叔展开了左右夹攻。 显然,两人刚才的相爱相杀斗嘴掐架不外乎是为了给厌棽争取时间,而姬长老走去的那个方向正是厌棽所在之地,姬长老既能识破法阵阵眼,想来也是不可多见的个中行家,郝帅不得不全力以赴。 “拖着他,我去追!” 郝帅扔下这句话,跳开打斗范围,一个纵跃间消失在东南方不见了。 顾叔身经百战,身手不凡,陈央央一介晚辈后生哪是他的对手,郝帅一撤,不消十个回合她就狼狈败下阵来,不过好在顾叔手下留情,只把她几拳拍在地上,就赶去东南支援了。 陈央央的心脏跳得突突疼,嘴角也溢出几丝血沫来,挣扎几下站起身,她突然发现,除了心口,身体其他部位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受。 奇怪了。 顾叔那几拳来势汹汹,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不会乐观到一点不疼吧。 不过想归想,忙还是要帮的。 厌棽和郝帅虽然成天神秘兮兮的,还十分不讨她的欢喜,但人家好歹是为了救她才身处险境,她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来。 然而刚跑出几步,她的胸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心绞痛,陈央央吃痛,迫不得已再次停了下来,弯腰弓背,冷汗淋漓,痛到极致身子一晃,差点跌在地上。 这时,一道月光样的白影凭空出现在她的身旁,在她将倒不倒之际,那双手轻轻柔柔扶住了她的肩,“怎么了?” 陈央央刚要脱口而出“心脏疼”,潜意识里一感觉,疼痛居然减轻了不少,于是一抬头碰上厌棽的目光,她说出来的话就完全变了样,“嗳?是你!你……你不是在……” 她指的是东南。 所有人都想当然认为他在的那个方向。 厌棽细长漂亮的眉眼盯着她的心口看了一会儿,忽然把她扶得更紧了,唔,这姿势有点暧昧,像抱,“这样呢?” “嗯?”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其实,厌棽的动作一紧,她就感觉浑身舒适多了,只不过这种尴尬事怎么能说出来呢,于是她摇头,“一样啊。” 厌棽的神色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手是立刻松开了,然后也不再管陈央央身体如何,丢下一句“跟我来”,清风明月的也向东南走去。 陈央央的心脏忽然又疼了一下,不过尚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时间又很短,也就没当回事,然后走路如小跑的追上去。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来的这儿?” “事情做完了,就过来找你们,谁知……” “不不不!”陈央央摇动一根手指,纠正他的误区,“我是问你,‘你怎么来的这儿’,不是问你,‘怎么来这儿’。就刚才那样,刷的一下出现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呢?嗯?” 68.人妖殊途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只是速度快些而已,没什么。” 没什么吗? 陈央央仔细回忆刚才那一瞬间,厌棽来得太突然,她正好又是最难受的时候,他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说。 不过她已经亲眼目睹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也不在乎多这一件,管他快呢还是怪,总之,厌棽能为她来沙漠犯险,应该也不会害他吧。 想到此处,陈央央也就忽然释然了,有心正式谢一谢他,“呃,那个,你……” 谁知,厌棽根本不想听她说什么,突然加快速度朝前奔跑如飞,陈央央微微一怔,再想跑步撵上去已经不可能了。 “哎厌棽!” 陈央央喊他一声,她确定他没有走远,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应该能听见她的声音,可是,她往前追了一会儿,根本没见他返回来。 我去,自己这是又被他抛弃了吗? 陈央央又气又庆幸,心想幸亏那些千恩万谢感恩戴德的话还没说出来,否则叫人家情何以堪、弃是不弃呢? “嗳?不对啊。” 陈央央走着走着停了下来,盯着一颗凹凸不平卖相很差的仙人球看了半天,这东西她刚才已经见过一次,现在又出现在同一个位置,难道自己在原地转圈圈,迷路了不成? “陈央央。” 不算温柔,也不算可爱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陈央央一回身,便看见押解他们来这里的那个圆脸圆眼的小丫头,歪着脑袋,背着手,一脸憨厚样的站在两颗仙人球不大的夹缝间,“迷路了,是吗?” “对啊,你怎么知道?” 小丫头嗤嗤笑了两声,“因为迷宫是我布置的呀,好不好玩?” 陈央央:“……” 尼玛,这小丫头果然是个狠角色,不容小觑。 小丫头跳过来拉她的手,“来嘛,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去。”因为不知对方的具体底细和实力,陈央央不敢轻举妄动,连甩开她的手也是轻手轻脚的形容,“有什么目的,说吧。” “唔,我想当族长。” 陈央央被她的坦白小小惊了一下,“那你……” “想让你帮我。” “我一个外人怎么帮你,开玩笑!不可能不可能,你找错人了!” “是花灵儿让我来找你的。”小丫头笑眯眯的,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耐心解释说,“花灵儿说了,只要我想办法成全你和那个叫厌棽的男人,她就把族长的位子让给我。反正她又不喜欢当族长,迟早得让贤,还不如给我呢。” 厌棽厌棽,怎么又是厌棽! 陈央央有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能问问你么,花灵儿费尽心机非要我和厌棽相好,到底为什么啊?我就不明白了,我亲妈都不敢这么强迫我,她算哪根葱哪颗蒜哪条黄瓜拍出来的,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吧她!” 小丫头嗤嗤又乐了几声,“你说话真有意思……” “有意思个屁啊!”陈央央低声骂道,“我警告你啊小丫头,我的事你少管,惹毛了我姑奶奶给你们好看!你们这儿杀人放火不犯法吧?那我就先点了你们的林子,毁了你们的家!”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看烟火了!”小丫头居然十分脑残的拍掌叫好。 陈央央彻底没辙了,“……” “央央,你什么时候放烟火给我看呀?” “滚。” 陈央央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四下看了看,瞅准自己认为的“东南”抡起一双筷子腿飞奔。 小丫头在后面穷追不舍,“央央央央,我给你说个故事你听不听呀?” MD,小丫头居然比花灵儿还难缠,还不要脸! “滚蛋滚蛋滚蛋!”陈央央忍不住连连爆粗口。 “你想知道花灵儿的事吗?我可以都告诉你哦!” 陈央央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真的?” “嗯嗯嗯!”小丫头跳过来抱住陈央央的胳膊,动作亲昵又自然,“我告诉你哦,在很久很久以前,花灵儿就喜欢上了一只妖精,可人妖殊途,族长夫妇和族中大长老们根本不允许他们在一起,于是他们就私奔外逃,不过还没跑出沙漠他们就被抓了回来,最后妖精被族长下令烧死了,但也有人说妖精没死,被花灵儿狸猫换太子送出沙漠了。嗯……好像就这些,没了。” 陈央央捏着下巴,不肯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可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来为什么,“唔……妖精?什么妖精?” “胡杨妖。我们族里一棵千年圣树变的,据说有五千年树龄,还曾有祖先在树下讲禅,最后讲着讲着飞升成仙了呢。” “这么神奇。” “那当然了,有史书为证—‘遥想远古,先人白衣飘飘立于胡杨之下,面如宝玉,音如……’” “好了好了。”陈央央听不了那些摇头晃脑酸绉绉的古文,打断她说,“那依你看,花灵儿费心费力非要撮合我和厌棽,她什么目的?” “嗯……”小丫头认真思考一会儿,“呵呵,想不出来,不知道。” “那你跟我说这一堆没用的干什么!” “是你自己想听的呀。”小丫头还是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因为陈央央的出尔反尔恼怒生气。 “好吧。”陈央央无语扶额。 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厌棽怎么还不回来救自己呢?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心里不停地埋怨自己怎么这么自私自利,人家凭什么回来救自己呢?凭什么? “央央,那个叫厌棽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呀?”安静一会儿,小丫头忽然这么问。 明知道小丫头的年纪长自己很多,都可以当她曾曾曾奶奶了,陈央央还是忍不住手贱摸了摸她的头,“你父母没教过你吗,‘玩意’这个词呢,不能用来形容人,不礼貌,知道吗?” “可我看他根本就不像人呀。” “是吗,那你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 陈央央笑了,“彼此彼此,我也直觉他不是……”脑中精光一闪,她忽然之间有点想明白了。 花灵儿是人,胡杨树是妖。 我是人,厌棽不管是什么反正不是人,所以花灵儿想让我和厌棽在一起,因为厌棽法力大、本事强,可以帮她反抗她的父母和族中长老? 是这么样吗? 唔,好像有点勉强。 “想什么呢?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小丫头踮着脚尖凑过来,小小的鼻尖都快贴上陈央央的脸了。 陈央央嫌弃地把她一把推开,“是不是只要我答应跟厌棽在一起,你就放我出去,以后花灵儿也不再缠着害我了?” “还得结婚,还得洞房。花灵儿说的。” 结婚好办,领个证就完。 洞房更好办,谁没事还趴在你家窗户外面偷听呢,糊弄糊弄拉倒。 “好,我答应你。不过成不成还得看厌棽。”哼哼,厌棽可是拒绝自己好几回了,能答应才怪。 “喏。”小丫头用手指点了点陈央央身后,依旧笑眯眯的,“他来了,你自己问。” 陈央央一回头,便看见厌棽一身雪白运动套装,于微凉夜色中清风霁月徐徐而来,不焦不躁,姿态从容自若得很。 “厌棽!这儿,这儿!”陈央央招手喊他。 小丫头汗颜,心说你这么大只他又不是眼瞎看不见,至于这么张牙舞爪引起他的注意么。 厌棽依然不疾不徐地走过来,视线绕开陈央央不看,落在小丫头身上,“不要白费心机了。不可能。” 陈央央热情似火的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厌棽,你就不能稍微给我点面子吗?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一口……” “你想跟我成亲?”厌棽声色冷淡,依旧不看陈央央。 “啊。”这都猜到了,神啊。 “不可能。”加强语气,一字一顿的说,“绝,对,不,可,能。” 这次不只陈央央,连小丫头脸上惯有的笑眯眯也一下子不见了,“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啊?”陈央央也问。 她也是有脸有皮的人,一次两次被他这么无情拒绝,叫她情何以堪。 厌棽默了默,话还是看着小丫头说的:“本尊说不可,何须向尔解释。” 姿态何止冷酷霸气,简直藐天藐地藐视全人类! 小丫头一下子被震慑在原地,面皮僵硬,张口结舌,别说出声反驳了,连大气竟然也不敢喘了。 陈央央也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他这种强大且令人窒息的气场,成亲洞房的事打死也不敢再提了,于是灵光一现,岔开话题说:“嗳?郝帅人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果然,一听见郝帅的名字,厌棽的情绪很快好转很多,他的目光也终于放过小丫头,转移到陈央央脸上,“他不见了。” “呃……”陈央央细细斟酌用词,“怎么个不见法?他自己走了?还是被人抓走了?还是……你也不知道他怎么不见的?” “据我的经验,”厌棽说,“应该是被人抓走的。” 陈央央刚要脱口而出“这种事也能有经验?”心中不要瞎打听以免丢性命的警铃一阵大震,然后她心思一定,十分江湖义气地说,“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救他啊。” “人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救?” “那就找啊。” “我用灵……”厌棽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但想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点灵力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了,于是继续说,“我用灵力搜寻方圆百里,根本查不到他一点气息,毫无头绪。” 陈央央也顾不得震惊他的“方圆百里”了,只一心担忧郝帅的安危,这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一个主意来。 这时,从旁战战兢兢半天的小丫头慢慢举起手来,说:“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好么?” 69.大神!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一如陈央央所想,姬家后园东南,也就是北冥护玉阵的阵眼,厌棽施法和郝帅失踪的位置,这里的东西都非常完整,完全没有一丝打斗过的痕迹。 不仅郝帅不见了,姬长老、顾叔和那个拿火把的人都不见了。显然,郝帅如果不是中了埋伏,就是心甘情愿跟人家走的。 “兵分两路?厌棽,你当时是不是想送我和郝帅离开,后来为什么又不送了?” 厌棽没答,轻描淡写一挥手,陈央央只觉身形飘飘、头晕眼花一阵,定睛再看,三人已然离开园子,在一个瞬间的功夫来到了后园门外。 门外,火把冲天,人影无数。 “明白了?”厌棽侧头问她。 陈央央摇头表示不懂。 厌棽轻轻笑了一下,说:“第一次不送,是突然觉得灵力有点勉强。第二次不送,是怕送羊入虎口。” 乖乖,他笑得可真好看! 不过他这一忽冷,一忽热,犹如人间六月天的性格修养,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央央,”小丫头嗖的跳到陈央央身后,紧张兮兮的揪住她的肩膀问,“你不觉得,他这是笑里藏刀吗?冷刀。” 笑里藏刀?没有吧。笑里开花还差不多,粉红粉红的那种,呵呵。 陈央央:“所谓千人千面,情人眼里出……咳,错了。那个,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半夜不怕鬼敲门,小丫头,你这么害怕厌棽,是不是心里有鬼呢?” “没有没有!厌棽大神在场,我怎么敢耍手段呢,绝对不敢!” “大……神?” 只有在某个领域中,技能非常非常突出的人才可以称之为大神,厌棽是小丫头的大神,乖乖,那他的法力到底得有多强! 而很快,陈央央就亲眼见识到了这一点。 阵容如此庞大,气势如此汹汹,可对面三位居然一点都不把自己放进眼里,难得姬希依然笑得出来,“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佩服。” 说完,朝厌棽微微躬了躬身。 厌棽慢慢恢复清冷之色,“所以,北冥护玉,是为我准备的?” 姬希笑容可掬:“不瞒先生说,此阵残存已久,多次误伤族人祸患无穷,我姬家几十代长老都对此阵束手无策,实在没有办法才……” “误伤族人?”陈央央说,“这阵不是只诛妖邪吗,按说是件宝贝才对,你们也是人,哪来的误伤?” “心有妄念,修炼不当,自然走火入魔了呗,阵不伤他们伤谁。”说话的是小丫头,言行举止间都透露着对姬希的强烈不满。 想来也是,两个都想当族长的人,关系能好到哪儿去。 姬希无视小丫头的冷嘲热讽,回陈央央说:“几千年的时间洗礼呵,法阵再强也难免出现残缺和异变,族人被误伤也在情理之中。”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陈央央说,“既然这个法阵如此凶险,你们姬家为什么还要死守不松圈它为园,举家搬迁远离它不是更好吗?” “一家老小几百口人,搬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姬希,”陈央央笑得意味深长,“到底是法阵变了,还是你的族人变了?哦,还有,在你姬家眼里,这个法阵应该是烫手山芋的极品存在吧?你们姬家因为怕别人识破法阵的秘密,不想放弃,所以宁愿自伤也要占为己有的死守,对吗?” 姬希的眼睛微微一眯,“当然不是。守护全族安宁是姬家的责任和使命……” 陈央央啧啧:“姬希,我不是你的族人,你也不用拿忽悠他们的那套手段忽悠我。我们各不相干,各走各的路。出来这么久,你也没问你父亲在哪儿,想必你父亲应该和我的另一位朋友在一起吧?哦,当然了,我们也不指望你说出他们的下落。你只需要把路让开,万事大吉。” 厌棽:“阵已破,你们还是放人吧。” 姬希笑眯眯地向厌棽揖一个礼:“放人可以,只要厌先生答应我一个要求,即可。” 陈央央呵呵:“奇怪了,怎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跟厌棽谈条件,他到底怎么着你们了?” 姬希又向陈央央点了下头,“陈小姐,这事跟你也有关系。” “哦?说来听听。” 姬希:“嗯,就是我姬家人都希望厌先生能和陈小姐喜结连理,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哈,哈哈!”陈央央干笑几声,“真逗哈!我看你们不死族干脆改名得了,叫‘红娘族’多合衬!……” 厌棽看过来的眼神怪怪的,陈央央心领神会,干咳两声,很快肃了神色说:“不可能,你们想都不要想。” 此话一出,然后就见厌棽长腿一迈,视姬希一群人如无物,行云流水,只朝人群深处走去。 “哎,厌先生……” 姬希还想争取,话还没说,就听路过的小丫头十分轻蔑的凑近他耳朵嗤笑一声,“省省吧,如果不想被封印那点可怜的灵力的话。” 姬希吃了一惊,心中大概想的是,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封印灵力的法术!太神奇了! 小丫头跟着陈央央而去。 而厌棽这时已开始走进人群,人群安静得落针可闻,犹如船过湖泊,自然而然的向两边纷纷退让,主动给厌棽让出一条路来。 “拦住他!”姬希面色一沉,忽然下达命令。 人群有一瞬犹豫,但主令如山,他们很快操起手中各式武器,铺天盖地朝厌棽三人攻来。 陈央央呵了一声:“姬希,哪有你这么当媒人的,人家不同意就暴力强迫,还讲不讲王法了?” 小丫头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就是就是。” 而厌棽根本不把攻击的人群放进眼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见以他为起点,凭空出现了一道椭圆形的淡蓝色的流动屏障,屏障随他而行,将陈央央和小丫头周全的护在其中,于是各式武器和攻击叮叮当当打在屏障上,根本伤不到三人一根寒毛。 “哇哦,这是……” 小丫头惊呆又艳羡地睁大了眼睛,甚至连走路都忘记了,不自觉落后一步,“这就是传说中的仙障么?” 陈央央一把将她拖回障中,“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障?” “不可能不可能。这世上已经没有仙了,哪来的仙障。这是妖障吧?嗯,妖障。一定是的!” 陈央央抬头看了眼上面的光波,又看一眼厌棽清冷至极的背影,最后看向厌棽:“仙和妖,有办法区分吗?比如气味?长相?” 小丫头笑了一声,“这倒没有,不过据我所知,妖的灵气多为深色,比如黑色,紫色,红色,而仙的灵气多为浅色,比如浅蓝,浅绿,浅黄等等……” “气味不同。”似乎怕小丫头误人子弟,厌棽忽然插嘴说,“央央说的对,妖和仙的气味各有不同。” 小丫头眼睛一亮,正准备洗耳恭听,厌棽的话声却就此打住不说了。 陈央央有心趁热打铁问个底穿,却听身后忽然一声暴喝:“家父有命不得不从,姬希恭请诸位留下!” 陈央央啧啧:“口是心非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手下都杀过来了,还恭请,呵呵,有病。” 小丫头小心观察着厌棽的脸色,不说话。 厌棽脚步一顿:“放人。否则我攻入你族大墓,大墓难保。” 没错,郝帅很有可能被藏进不死墓中,这是小丫头和陈央央的一致想法。 这话如果出自别人之口是猖狂,但厌棽就不一样了,在刀光剑影中行走如入无人之境,试问世间能有几人做到? 姬希态度坚决且强硬:“家父命我死守此园,请诸位不要难为我。” 陈央央认为此人大概是个智障吧,什么不要难为我,什么命我死守,惹恼了往死里揍室友的厌棽,还没准真让你以死相守呢。 然而,结果出乎意料,厌棽再次抬脚就走,根本不屑理他。 “那么,得罪了!” 漫天琐碎金光忽然一闪,陈央央抬头去望,只见金色的、不知什么材质编织而成的金色巨网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向三人周身兜罩而来。 “箍妖金丝网!” 小丫头也吃了一惊,出于自保,她本能地要双手结印全力抵挡,做完第一个动作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法力被封,哪还有一丝灵力可用呢? “大神快拦下它!快快快!!!”小丫头一叠声地喊。 厌棽却盯了那网两秒之后,才轻描淡写有所动作—右手拇指和中指成圈,对着网心轻轻一弹,金网倏然一下,不见了。 网破。 人群一阵惊呼,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无外乎“这人到底谁啊?好厉害!”“箍妖网没了,没了。”“我去,牛人哪这是!” 而姬希更是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箍妖网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没了!不可能!” 小丫头的神色说不出是劫后重生的激动,还是世间少一件宝物的遗憾,“莽夫。明知不可行而行之,这下好了,等着回去受罚吧。” 陈央央呆怔片刻,心思火箭一样运转飞快,然后她忽然一转头,认真且直白的问厌棽:“妖,仙,你到底是哪一个?” 而这个问题,恰恰也是众人最关注的问题,于是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厌棽,等他一个答案。 厌棽默了默,“我是妖。莲花妖。” 70.蛊惑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啊!?妖!” “他是妖!” “妖啊!”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大变,颤抖着手中武器纷纷后退,避厌棽如蛇蝎。众所周知,莲花这种生物一直都是纯洁和正义的象征,所以厌棽的灵力是淡色系也有迹可循。 所以,看起来白莲花一样的人,真的是莲妖? 只有小丫头和陈央央两脸无所谓的模样,依然笑呵呵的站在厌棽身旁。 小丫头:“妖嗳,你不怕吗?” 陈央央:“怕习惯了,不怕了。” 厌棽怪异的看了陈央央一眼,“跟紧我。” 然后,三人一路畅行,再无任何阻拦。 三人前面走,姬希带众人保持着几丈远的距离举着火把后面紧跟,亦步亦趋。 陈央央觉得莫名,低声问小丫头:“你们不死族很害怕妖吗?怎么一听说厌棽是妖,你们怕的就跟什么似的,那开始把他当什么了?仙?” 小丫头活泼好动,连走路也是蹦蹦跳跳的没个安稳,“说实话呀,妖和仙我们都怕。只不过仙的本性纯净良善,相对来说好一点。但也好不哪儿去,因为不死族的祖先曾经得罪过仙,且得罪的不只一位。害怕妖就好理解多了,妖属逆天而生,是邪祟,是个人都会怕啊。但我不怕,我跟你的情况差不多,跟妖处得时间长了觉得也没什么,妖也挺好的呀,比如花灵儿喜欢的那只,很多时候人家比我们人类做得还好呢。人类之所以怕妖,归根结底是因为妖的法力强大,人类无可匹敌,这是一种弱者对强者的普遍心态,央央你说对不对?” “理是这么个理,”陈央央说,“可花灵儿想和一只妖精在一起,为什么非要扯上我和厌棽呢?你和花灵儿一伙儿的,我不说你什么,但姬希就很奇怪了,他想夺位当族长,那就厮杀搏斗阴谋诡计啊,为什么也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因为族长继承的族规呗。” “哦?什么族规?” “第一,非直系女子不可继承。” “好奇怪啊,族长传女不传男?” “对啊,还有更奇怪的呢。第二,族长之位一旦承继,除非生死,不得退位让贤。” “嚯!这是一当就一辈子啊。” “对对对,就这个意思!所以花灵儿才千方百计不当这个族长,可她母亲死活不同意。” “嗯,第三呢?” “没有第三,就这两条。” “唔……姬希是男人,他父亲也是男人,那他父子俩费劲吧啦把位子夺过来,难道想让她母亲坐?” “给他喜欢的人坐也不一定。” “喜欢的人?”陈央央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现出水牢那一幕,姬希看着花灵儿目不转睛,含情脉脉,“姬希喜欢的人不是花灵儿吗,把花灵儿的位子夺走,然后再夺回来?他脑子有病吧。除非……” 陈央央的眼睛微微一眯,看向小丫头,“一直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蛊惑儿。”小丫头仰着脸,答得一脸天真、坦坦荡荡,“我父亲就是你认识的顾叔,也是族中一位大长老,我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我母亲是花信子,就是你见过的十八层花灵儿的母亲,不过他们都是假扮的,我母亲其实是花灵儿的小姨母,按照族规,只有族长家的孩子随母姓,所以我随父姓,……” “你先打住,打住吧。”陈央央的头听得两颗大,“我就想知道,你和姬希有没有关系?他想要族长的位子,是不是因为你?” “没关系啊。” “真的?” “当然真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 陈央央绞着手指想半天,有些事还是想不明白,于是紧走几步,倒退着走问厌棽:“厌棽,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你怎么想的?” 厌棽的目光轻轻软软看过来,“其实很简单。姬希想要的是灵力,蛊惑儿想要的是族长之位,而花灵儿想要的是人。” “对对对对对,大神说得简直太对了,句句一语中的!”没等陈央央回话,后面的蛊惑儿便拍着掌赶上来,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地说,“大神不愧是大神,不仅相貌好气质佳,还特别有大智慧,总能一眼看穿人间俗事,大神……” 陈央央把她扒拉到一边,“这些表面现象人人都可以看见,我问的是,花灵儿非要你和我在一起,这事有什么说法没有?” 蛊惑儿两眼一阵发亮,悄悄摸摸朝陈央央竖起大拇指,那意思不言而喻—你厉害,你牛,每次都问的一针见血啊牛啊牛! 厌棽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不知道。” “是不知道呢,还是不能说?” “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陈央央说,“一个是真诚,一个是欺骗,你觉得重不重要?” 蛊惑儿:“我觉得这事吧……” “我没问你!”陈央央打断蛊惑儿的插嘴插舌,做一个深呼吸,说,“厌棽,其实你是人、是妖、还是外星人蜘蛛侠,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陈央央认人的原则其实特别单一,就俩字,真诚。你明白吗?” 厌棽又沉默好长时间,才说:“我确实不知,但我可以陪你去找花灵儿,让她亲口跟我们说清楚。” “那个死丫头,嘴巴硬得跟石头一样,她怎么肯说。”陈央央朝星空翻了个白眼,一想起花灵儿那蒸不熟煮不烂的臭德行就愁得直揪头发。 “蛊惑儿!”身后的姬希惊觉不对,突然往前追几步喊她,“你要把他们往哪儿带?你疯了吗!” 蛊惑儿呵呵:“厌棽大神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嘛,他要毁掉我族大墓,我灵力被封,能有什么办法。” “你……” “你什么你,你肯带大神去找他的朋友吗?嗯?” “哼,休想!” “那不就得了。我为了恢复灵力给他们带路救人,你为了父命不肯给他们带路救人,我们各取所需各走各的路,你管我干什么?” “可大墓是我族圣地,你怎么能带一群外人……” “呵呵,关我什么事,我只想恢复我的灵力。想阻止也行啊,喏,打得过大神再说。” 别说打了,连跟厌棽对视的勇气姬希都没有了,这可是一只妖啊,上次那只胡杨妖怎么被捉住的来着?哦,蒙汗药,让不知情的花灵儿端给他喝下的。 蛊惑儿头一昂,继续往前为厌棽带路:“大神您这边走,这边走。拐过前面那个弯,再……” “姬少爷,不能让他们去祸害大墓啊姬少爷!” “是啊是啊,大墓神圣不可侵犯,非重大节日连族长都不能任意出入,怎么能让一群外人进去干扰仙灵!” “蛊惑儿,自身灵力是小,我族圣地才是至高无上的啊!” “蛊惑儿,你若执意不肯回头,就不要怪我们不念及同族情分,……” “好啊好啊!”蛊惑儿再次拍掌跳脚,兴奋不已,“我正想见识一下厌棽大神的无边法力呢,你们谁先来?不不不不,你们可以一块来啊,来啊来啊,一块上啊!” 众人怂了一怂,纷纷向姬希投目。 姬希为难:“你们都看我干什么?难道让我违抗父命不成?” 有人站出来说:“姬少爷,万事请已大墓为重,我相信姬长老如果在场,也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是啊姬少爷,你就告诉他们人在哪儿吧!” “告诉他们吧姬少爷!” “告诉他们吧!” “……” “不要吵了!”姬希被吵得心烦意乱,索性喊道,“让他们去大墓!我就不信了,大墓里机关重重他们能活着出来?” 而此话一出,不等誓死同归的人群围上来,厌棽已凌空一道屏障打下,将众人和自己这边的三人彻底隔离开来,然后一手提一女,移形换影,如风幻影跑了个无影无踪。 陈央央被他拎住后领,简直连呼吸都不能了,风大得吹得肉皮疼,她也只能咬牙忍着,眼不能睁,耳朵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冷风声。 不过好在时间很短,大概一分钟的功夫,厌棽便忽然止住身形,双手齐齐一松,将二女扔在地上。 是沙地。 陈央央掐巴着被衣领勒得发麻的脖子,咳嗽、抗议、埋怨:“厌棽,你上辈子一定被女人害死的吧,这辈子是来复仇的。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蛊惑儿笑哈哈:“好玩好玩!我这是头一次飞呢,好刺激啊!大神大神,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 陈央央正要数落“蛊惑儿您老这么大岁数了能不能成熟点悠着点”,一抬头,发觉夜色中的厌棽正盯着一片空旷无垠的沙地发呆,模样清冷逼人,十分惹人注目。 厌棽:“到了。” 陈央央:“到……到哪儿?” 蛊惑儿朝着厌棽满脸堆满崇拜之光:“当然是到大墓了。只是大神,您不是不识路嘛,怎么又突然认识了呢?” 厌棽没答,抬手轻轻一挥,前面五米之外应时一阵沙土飞扬,沙走石现,露出平躺在沙里的一块半丈长石碑,上刻金字: 不死墓。 71.你好啊,妖友!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纵然陈央央因为工作性质的不同,自认为见识广泛、胆魄过人,也从未想象过有一天自己会深入死人窝的恐怖情景,茫茫夜色中,只看见这块死气沉沉的石碑,就足够她汗毛倒立吓破胆了。 厌棽又一挥手,也不知触动了哪里的机关,犹如沉睡百年的尸体被悄然唤醒,无边寂静的夜色中,石碑哗啦啦向上极缓极慢地站了起来,最后“噗”的一声,溅起一片沙尘飞扬,立在那儿不动了。 陈央央不自觉后退一步,“那个,听说墓地里的蛇虫鼠蚁特别多,你们两个下去吧,我,我在外面替你们把风……” “央央快来看呀,下面好大好好哦!” 快别幼稚了,再大再好它也是个墓啊! 可蛊惑儿早已迫不及待的跑到石碑后面朝墓里张望,一边捂着嘴巴,一边兴奋地大喊大叫,“天哪,曼陀罗!这里怎么会有曼陀罗呢?啊我知道了,书上说这花有剧毒,可以防止盗墓贼骚扰,如果盛开在黄泉路上还有勾魂拘魄的作用!” 黄……泉路? 世上真有这种玩意? 陈央央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自觉又退后一步,又一步,再退却是退不动了,一回头,居然是自家领导背着双手站在她的身后。 陈央央惊上加惊,见鬼一样嗷了一嗓子,同时跳开好几步远,“领……领导!!……您怎么来这儿了!?” 几天不见,崔胡的络腮胡子又长了好些,语气神态都不复从前的不羁和居高临下,“来关心一下自家员工,怎么,不行啊?” “妖精大叔?” 趴在墓边的蛊惑儿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试探着问,见崔胡的唇角朝她轻轻一勾,她才忽然一蹦三尺高的雀跃起来,大喊大笑着跑过来毫不拘束的抱住崔胡的水桶腰,“大叔,原来你真的没死啊!你没被烧死啊大叔!花灵儿果然没有骗我!太好了太好了!” 崔胡半斥责、半心疼的戳了一下她的头,“你们两个也忒会折腾事了,我再躲着装死不出来,你们还不把整个沙漠都挪去填太平洋啊。” “不会的不会的!妖精大叔你没死,我们就不会了!”蛊惑儿的小脸埋在他藏青色的衬衫上蹭了蹭,也不知是撒娇,还是哭了,“大叔,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啊不对不对,我说错了,灵儿还等着你回来跟她私奔呢。你得走,必须走,和灵儿一起走,不然灵儿得……她得多伤心呀。” 崔胡微有动容,一只手抬在半空,落下不是,想摸摸她的头吧又觉得失了分寸,于是爽朗的笑了一声,说,“傻丫头,灵儿还是个孩子,我和她私什么奔!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止你们,不让你们再胡闹……” “我们没有胡闹!”蛊惑儿的脸依然埋在他的衬衫里不肯出来,“我们也不是孩子了,从前不是,现在更不是。妖精大叔,这种话你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算了,在灵儿面前可不许再提,她会生气的,非常非常生气,知道吗?” “呃……哦。”崔胡有点敷衍的应了一声,抬头看向厌棽,“你好啊,妖友。” 厌棽脸上掠过一抹浅淡的笑意,“你好。” 然后拉上呆若木鸡的陈央央,左手燃起一簇十公分来高的掌心焰,沿着墓下的石砌台阶,一径过半。 陈央央的世界观被几经揉碎重组,也万万没有想到,朝夕相处四年的自家领导居然也是只妖精,且是只和不死族少女谈恋爱的老牛吃嫩草的妖精,且是只已经有五千岁高龄的树妖! 上次报社为崔胡庆四十周岁生辰的pa y上,崔胡的发言词怎么说的来着? 唉,不知不觉又一个四十年啊,我为什么还这么年轻。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是自讽自嘲,还引起一阵哄堂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人家说的都特么大实话啊。 陈央央忽然特别好奇,“厌棽,你多大了?” 厌棽想了想,“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陈央央默默吞了口口水,我去,都记不清了,天哪,那他得有多老了啊,名副其实的老妖怪啊! “我记性不太好。”厌棽瞧着陈央央那越来越一言难尽的脸色,轻声补充,“你不要乱想。” “就是就是。”蛊惑儿从后面一蹦一跳的跟上来,勾住陈央央的肩膀笑说,“厌棽大神看起来比妖精大叔年轻多了,不是名副其实的老妖怪,对吧大神?” 陈央央:“……” 尼玛,这丫头她成心的吧! “央央,骂人可不是好习惯哦,尤其是骂人家父母。” 陈央央豁然转头看向蛊惑儿,话还没说出口,蛊惑儿便心领神会的替她翻译出来,并且做了回答,“我是不是懂读心术?呵呵呵,不懂。喏,瞧见那些曼陀罗了没有?央央,你如果稍微懂一点法术,你也会一眼看穿我的心思。哦哦,不用怀疑,大神已经替我解开灵力了。” 灵力不灵力的,陈央央自己没有,所以也不怎么上心,只顺着蛊惑儿扬起的手指看去,笔直向下的台阶尽头,黑压压的一片,却在左边拐角处清晰可见一丛盛开繁盛的金色花朵,花比叶多,朵朵好像碗大的倒挂金钟,金灿灿、闪亮亮的十分奢华漂亮。 没错,金色曼陀罗,如果颜色换成红色,才应该是令人谈之色变的地狱之花,也就是黄泉路上唯一能开花的曼珠沙华彼岸花了吧? “哇哦,央央你懂得好多哦,比我还多!”蛊惑儿张大嘴巴惊叹。 陈央央本能地想“废话,网文看得多……”然后一身鸡皮疙瘩加冷汗,心中一瞬之间拉起长长的警戒线,忽又想起一篇网文中描写遇到这种状况时的应对方法,于是开始疯狂不间断地默默数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蛊惑儿的圆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本来她还想借助这些花试探一下陈央央对厌棽的心意如何呢…… “央央?央央!”蛊惑儿急中生智,忽然朝陈央央的耳朵大喊,“大神还拉着你的手呢,你……” 更刺激人的话还没喊出来,陈央央的手就像触电一样,倏然从厌棽的手里抽了出去,连走路一时也忘记了,她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潜意识里的想法全部暴露无疑,“妈呀他的手好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蛊惑儿笑得前仰后合:“陈央央,你……你也太口是心非了吧?你明明不想放手的好么?你喜欢被他拉着对不对……” 陈央央嘴上:“胡说八道什么你!……” 心里:确实舍不得放好嘛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陈央央简直要疯掉了,她极难为情的双手捂脸闭紧嘴巴,刚想往前快跑几步离开这鬼花的地盘得了,手腕忽然又是一紧,仍然是厌棽。 陈央央囧得恨不能钻地缝里,只觉厌棽搭在她手腕上的拇指轻轻一动,然后就听见蛊惑儿惊讶出声:“咦?为什么听不见了?” 蛊惑儿回头看崔胡,见崔胡也摇了摇头,于是恍然大悟,看向厌棽,笑得愈发猥琐不可一视,“大神,原来你也挺懂怜香惜玉的嘛,哈哈哈哈!” 厌棽松开陈央央的手腕,不动声色的对蛊惑儿说:“看不惯某人欺负凡人罢了。” 说完,继续从容不迫的往墓下走。 所以呢,陈央央默默想,有这么神奇的法术不用,非等我出尽洋相无地自容的时候才使出来英雄救美,他这种掐着点救人于危难之中的手段又特么故意的吧! 毫无征兆,前面挺直如竹的背影忽然一僵,停了下来。 陈央央刹车不及,差点跟他来个亲密接触,“怎……怎么了?” 心里:又犯什么神经? 蛊惑儿:“大神,难道前面有危险么?” 厌棽默了一默,“……没事。”继续前行。 陈央央翻他的背影一个白眼:没事乱停干嘛?幸亏你不会开车,否则得被交警叔叔开多少罚单呐!人长得怪好看的,真的挺好看,啧啧,就是穷点…… 厌棽脚下一个趔趄,居然差点跌倒。 陈央央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有了防备,四平八稳的停好,问:“厌棽,你到底怎么了?” “没,没事。”说话居然也打了个磕巴。 然后四人继续往墓下走。 陈央央四处张望,心惊胆战乱吐槽:我去,这里怎么这么黑,还整个阴森森的,好吓人啊。我竟然和两只妖精下墓地,呃,我一定疯了吧!这台阶怎么回事?好歹一族圣地,坑坑洼洼也不知道磨平点!哇,曼陀罗的花好大啊,就是样子有点怪,不像传说中那么好看,但也凑合。好可惜啊,没带相机和手机,浪费一则头条。咦,厌棽头发上那是个什么东西?我要不要…… 陈央央的手朝厌棽头上那根枯草跃跃欲试,恰在此时,厌棽走到台阶尽头,然后他脚步一点不停的直接左拐。 “哇,金色曼陀罗嗳,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哎别动!”跟在最后面的崔胡连忙阻止蛊惑儿,说,“有诅咒。” 72.房子的女主人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蛊惑儿吃了一惊,立刻缩回将要触碰到曼陀罗的爪子说:“这花有毒是真的,还有诅咒?” 崔胡:“传说大漠是上天因为人类的欲念实行的惩罚。大漠中所有的生命都靠大漠中央的水神掌管,直到水神爱上一个带领族人寻找水源的女子。上天震怒,要灭掉水神的灵魂,大漠花神曼佗罗以自己与他共入人间轮回为代价,请上天饶恕。上天为她痴情所感,只把水神逐出天界。自此,沙漠中无水。曼佗罗也因为爱而不得成为被诅咒的花朵,剧毒在身。” “爱而不得!”蛊惑儿明显很忌讳这四个字,不由得跳离好远,对曼陀罗敬而远之,“大叔,你说曼陀罗的诅咒是‘爱而不得’?” “道听途说罢了。”厌棽插话说,“不足为信。” 陈央央觉得厌棽言之有理,虽然最近怪事频发,但她仍然愿意相信科学,相信真理,哪里有水哪里是沙漠啊,毋庸置疑跟大自然有关,天上有没有神仙尚未可知,哪有什么水神掌管水源呢。 厌棽的目光缓缓看过来,陈央央冷不丁跟他看了个四目相对,不知怎的,她突然产生一种寒毛倒竖的幻觉,厌棽好像变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她任何一丝微妙的心理变化,他都了如指掌。 墓中伸手不见五指,而厌棽的掌心焰燃烧得也越大越亮,赤红色的火团轻轻跳跃,映亮两边和顶上。 陈央央很快发现,大墓里的氛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惊悚可怖,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来,又一直深埋在沙漠之下,阴森寒冷多少有些,但真的跟那些盗墓小说里描写的场景大不相同。 “麻烦大神这边来一下!咦?这都画的些什么啊,好奇怪啊!”蛊惑儿的手指在掌心焰映射不到的一块墓壁上乱摸,招呼厌棽,看来,这是把厌棽当成一盏可移动的照明灯了。 陈央央不自觉的想,崔胡五千年的灵力八成是真废了,否则,此时何至于连捧掌心焰都吝啬呢。 人人都有向往光明的天性,陈央央当然也不例外,她跟着厌棽走到蛊惑儿身边,火焰刚一打在壁上,她就微微吃了一惊! 而蛊惑儿早已笑得前仰后合了,“哈哈哈哈,这都刻的些什么玩意啊,猫不像猫狗不像狗的,这只是刺猬吧?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一个球上好多线,哈哈哈哈,刻画的是个抽象派逗比吧,怎么这么能偷工减料应付公事呢!” 崔胡作为一名上层领导、成功人士,对人对物的要求自不必说,直接冷嗤一声,扭过头去不忍直视了。 没错,壁上刻的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鬼画符和图案,而是稀稀拉拉的、非常幼稚、非常粗糙的简笔画,有人有物,有草有花,线条粗犷可笑,布局乱七八糟毫无美感可言,比最近几年新流行的火柴人还要简单粗暴。 陈央央不自觉联想到了自己的画技,嗯,也是个连火柴人都画不好的正宗手残党,特别招人笑。 “那个,兴许是个孩子刻的也说不定。”同为画界可怜人,陈央央低声替刻画的狡辩。 蛊惑儿屈指用关节敲了两下那两只勉强可以称之为人的、撅着屁股亲嘴的小人,笑:“可拉到吧陈央央。孩子画这个?那他得有多早熟呐!” “画虽粗糙了些,但意境还是很不错的。” 厌棽不冷不热的丢下这句话,托着掌心焰独个走了。 身后三人淹没在黑暗里一瞬,很快追上来。 是的,大神因为他们贬低壁画生气了,非常生气,得赶紧哄。 蛊惑儿:“没错没错,大神评价很是中肯呢,那壁画乍一看上去的确幼稚可笑,但意境出奇的好啊,有山有水有树林,还有一对恩恩爱爱的小情侣,嗯,好,非常非常好!” 崔胡:“也并非不能直视,仔细看,画艺还是可圈可点的。” 陈央央:“根本不像小孩子画的,特别好,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都可以拿到博物馆当镇馆之宝了!” 心里:呕……我为自己的谎言感到万分羞耻! 今天的厌棽似乎格外青睐她,都不阴不阳的看她好几回了,到底几个意思? “呃……你头发上有东西,我替你拿下来。”陈央央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没事献殷勤,总觉得他的眼睛跟x光机似的,一眼就看进了她的心里。 厌棽偏头躲开她的爪,“我自己来。” 然后他的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的,右手一抬,轻巧又准确无误的把头发上的草叶取了下来。所有人都注意到,他没有把草叶随手扔到地上,而是揣进了裤兜。 陈央央心里切了一声,至于这么爱护环境么,这里又不是你家! 然后就见厌棽轻车熟路的右拐,左拐,最后来到一条更宽、更不见尽头的墓道中一路直行。 “嗳?”陈央央忽然想起来,“姬希不是说大墓里机关重重九死一生吗,机关暗器什么的在哪儿呢,我们为什么一个也碰不见?” 蛊惑儿笑眯眯的答:“这还用说么,当然是大神带路有方啦,不然你以为那些机关暗器绕着我们走不成?” 哇,厌棽好厉害,居然连机关暗器都懂! “没那么夸张,”厌棽的语气里带了点微不可察的笑意,“曾经住过一段时间而已。” “住过?!” 这墓地还能住人?不不不,住妖精?! “嗯,住过,和郝帅一起。”厌棽毫不避讳地说,“很多年前,这里还不是墓地,上面更不是沙漠,而是青山常在绿水长流的一处繁盛之所。后来我们祸端加身,无奈离开,所以,今天也算我故地重游了。” 说完,还朝她笑了一下。 陈央央为这个笑容神魂颠倒两秒钟,旋即恢复理智,“明白了,原来是环境沙化和地壳运动造成的建筑物下沉,……” “不,”厌棽说,“是我施法将曾经住过的房子深埋地下的,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他们?”陈央央想了想,指着蛊惑儿说,“难道是不死族?” 蛊惑儿忙忙摆手如钟,朝厌棽赔笑脸说:“不是我不是我,我那时还没出生呢。陈央央你不要这么指着我。呵呵。” 然后,哧溜一下,躲到崔胡后面去了。 陈央央哪有胆子质问自家领导呢,火速收回手指,转身朝厌棽走去,“哎,厌棽,那那些壁画谁刻的呢?你?还是郝帅?呵呵,别介意啊,我这人好奇心有点重,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厌棽默了一默,才用一种似怀念,似留恋的语气说:“房子的女主人。” 然后只见他右手微微一抬,哗啦一声,看起来天衣无缝的一块门大的墓壁忽然缓缓一转,从那边倾泻而入打进一片雪白莹润的光来。 陈央央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而蛊惑儿丝毫不畏突然而至的白光,穿过小门冲进了隔壁,“花生!?真的是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小心!”崔胡也随之冲了进去,一下子将蛊惑儿大力拥进怀里,旋即往旁边疾速一闪。 待陈央央睁开眼睛,迎光看过去时,便看见那名少年早已不复初见时的神采飞扬调皮恶搞,他的脸皮青白无血,眼周深黑如墨,一双眼球布满血丝狰狞异常,身形鬼魅,张牙舞爪直朝这边扑来! 陈央央惊骇之余正要快速躲开他的攻击,却见白影忽然一闪挡在她的面前,也不见厌棽如何动作,就见那青面獠牙的少年攻到他咫尺之遥时,就像突然撞上了一面实质墙体,一瞬之间被反弹回去好远,跌撞在地上,直接昏死过去。 “花……花生!!” 蛊惑儿立刻挣开崔胡的怀抱,扑了过去,她抱起地上的少年,不停地拍打他的脸,不停地喊叫,“花生你怎么了?你醒醒!花生!!……” 陈央央的心窝还在突突突的跳个不停,暗叫好险好险,如果不是厌棽及时搭救,自己能不能躲过那致命一击还真的很不好说。 “谢……” 可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厌棽又好像根本没救过她一样,轻飘飘的向隔壁走去,先细细看了会儿昏迷的花生,然后一双漂亮的长眼开始四处打量。 这时,崔胡从角落里捡起一颗暗淡无光的珠子走过来,交给厌棽:“是北冥珠。” 厌棽只看了那珠子一眼,便手指一动,捻其成粉,话不说一字,头一偏,目光直接投向陈央央。 陈央央感觉事情败露,也不掩饰狡辩,干脆有什么说什么,“没错,北冥珠是我给他的。但我真的不知道他要用北冥珠修炼邪功……” “花生修炼的不是邪功!”蛊惑儿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抬头盯着陈央央看,“除非你给他的北冥珠是假的,否则,他何至于……” “灵儿,……”崔胡失口阻止她说下去。 不过,即使他没有喊这声“灵儿”,蛊惑儿就是花灵儿的事实也瞒不住了,那两行清泪所过之处,浅薄的皮肤分别向两边缓缓翻卷,随之露出下面的一层粉嫩皮肉,越来越多,越来越熟悉的另一张少女面孔,花灵儿。 73.原来是只野生的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其他三人还没怎么样,崔胡却有点慌了,他先朝厌棽揖了一礼,然后对陈央央解释说:“我想,如果不是情非得已,灵儿绝不会……” 陈央央受宠若惊,不等领导说完,便摆手打断他道:“不不不不,其实我早就看出来她是花灵儿了,故意不拆穿她、折腾她,她一直演戏也挺累的,说起来我也有错,不怪她,不怪她!嗳?厌棽你还站这干嘛?你的妖术……”抽了下自己的嘴巴,“你的法术不是可以治病救人吗,快去试试花生能不能救?” 花灵儿和崔胡俱是微微一怔,似乎不大相信厌棽有这个能力,然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恳求厌棽:“还请厌先生试一试,有劳了。” 厌棽若有所思:“北冥珠不净,原因不知,我也无能为力。” 他解释的简单又含蓄,陈央央听得一头雾水,但花灵儿却瞬间懂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北冥珠为什么不干净,当年……” 话音戛然而止,似是触动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伤心事,她的眼睫微微颤动两下,才放缓放低了嗓音说,“当年我的父母和族人使诈捉到妖精大叔,将他剔净妖筋,放火烧死,据说,自从妖精大叔出事之后,姬长老手里那颗北冥珠的颜色就不太纯了。想来,所有北冥珠之间应该有所感应的,一颗异变,其他珠子也发生了相同的变异,所以……” 花灵儿抬起头,歉然又凄苦的看向陈央央,“花生走火入魔不怪你,是我们贪心不足,咎由自取。” 陈央央一点一点把什么北冥神功九阴真经僵尸感染邪门歪术之类的歧视抛到九霄云外,潜意识里渐渐专注于一个领域,“啊,我明白了,你们不死族是修士吧?就是穷奇一生苦炼修行,只为死后登上极乐世界,或者飞升成仙的那一派。对不对?” 花灵儿轻轻点了点头,“对,我们属于后者。不过祖上留话,说我们六根不净,心思不纯,不适合修仙,所以,”顿了顿,“我放弃了。但其他族人不肯。” 她慢慢低下头,看的是怀里的花生,意思不言而喻,花生这次出事是因为想利用北冥珠修炼,然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走火入魔了。 陈央央蹲下身来,心情复杂的看着脸色青白的花生好久,才说:“真的没办法了吗?” 众人心领神会她问的是厌棽,也不答话,都垂首默然等厌棽一锤定音。 此时的厌棽虽然一身冷漠始终面无表情,但陈央央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一丝愤怒,她不知他的愤怒从何而来,但左不过他不想被人逼着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你想让我救他?”厌棽问。 陈央央:“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该不该。厌棽,既然你有能力挽救一条人命,为什么不给他的家人一线希望,为什么不试试呢?” 厌棽默了默,似乎受到陈央央的启发终于想通了,他缓步走过来,等陈央央主动腾出地方,才矮下身子,并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花生的心口上,随即,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盈盈流转,然后缓缓注入花生的心脏。 陈央央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猿意马,心想乖乖,原来他真的懂妖术啊,唉唉唉,怪可惜了的,这么漂亮的男人居然是只妖精,真特么暴殄天物。 瞧瞧这头发,啧啧,天天用海飞丝洗的吧,怎么这么黑这么顺呢?这皮肤,啧,用的是玉兰油吧?衣服应该是立白伺候的,不过沙漠里摸打滚爬这么一圈还是这么白,恐怕立白也做不到啊。气质随谁呢?爸爸?妈妈?哦哦哦,他说他是莲花精呢,莲花没爸也没妈,原来是只野生的…… “咳……”厌棽忽然咳了一声。 陈央央立刻回神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小说里说你们妖精的灵力输过来送过去很耗体力……” “没事。”厌棽的话里带了点微不可察的笑意,说,“央央,你还是接着数数吧。” 数……数? 什么意思?他居然让我数数!? 崔胡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茫然不知所以的陈央央,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说:“截胡。陈央央你被截胡了,懂了吧?” 懂了……吧? 截胡! 陈央央的眼睛倏然睁得老大,然后她慢慢把头转向身旁的崔胡,“领导,您是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种意思。”崔胡下棺定论,还顺便给她撒下几捧土,“曼陀罗导致的心灵泄露不能压制,只能施法转移,也就是说,你心里想什么我和灵儿早已无法洞知,但是,却会一字不漏都传进厌棽耳朵里。嗯,你自求多福吧。” 一字……不……漏? 陈央央现在的脑反应和树懒的动作很有一拼,她慢腾腾的把记忆倒退,再倒退,然后,她腹诽厌棽的每一句、每一词、每一字,也一字不漏的、逐个儿的在她脑海里以磁带快退的形式快速过了一遍。 陈央央懊恼地用双手捂住脸,她觉得自己完了,跟厌棽的仇这次结定了! 而且,她还偷偷垂涎他的美色来着,还偷偷看的那么仔细,连用哪个洗发水的牌子都猜,还说他是野生的…… “央央。” “啊……啊?” 陈央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糟糕,他……他不会气得想吃掉我吧?妖精……妖精不吃人吧? “数数。” “哦……哦!” 陈央央这次秒懂了,数数就是不让她罗里吧嗦瞎寻思那么多,不要干扰他不要烦他的意思,于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百零一。 厌棽收回手指,缓缓站起身来时,陈央央的眼色忒好,立刻蹿上去扶住他,谄媚地笑说:“厌棽你慢点,慢点,我扶你,呵呵呵呵!”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厌棽哭笑不得,但也并没有甩开她的搀扶,“损不了多少灵力,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呢…… “啊不不不不不!我是说,谁不担心你呢。呵呵呵呵。”陈央央笑得脸皮都要僵化了,才说出自己的目的,“那个,厌棽,你在我身上施的这叫什么……转移大法,能不能给我去掉呢?去掉能懂不?用你们妖精的语言来说就是……就是……嗯……” “你可以选择,”厌棽说,“未走出大墓之前,你的心声,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还是让我一个人听见。” 陈央央怔了一下,“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 “那我……”陈央央的声音稍微一低,“我可不可以选择,除了你,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厌棽:“……” “扑哧!”花灵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因为花生的伤势好转而心情大好,很快又恢复往常的伶牙俐齿损人不纳税,“陈央央你真行,你是不是非要把厌棽活活气死你才肯罢休?世上哪有这种法术,施法人什么都不知道,让其他人串通一气,这不是犯傻么。” “灵儿。”崔胡似乎在顾忌什么东西,连花灵儿的嬉笑怒骂也要管,“好好说话,不许贫嘴。” 花灵儿努了努嘴,“本来就是嘛,法术是为施法人服务的,如果只是为了方便其他人,谁会这么无聊造这些法术出来呢,更何况让厌棽听见你的心声也不算什么坏事,早点认清你的……” 说到这里,花灵儿的语气陡然一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前一秒明明还是一副嬉皮笑脸、说媒不怕挨顿揍的死德行,后一秒秒变痛不欲生嚎啕大哭状,“花生你这是怎么了?醒醒啊花生!花生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父亲母亲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姐,”她怀里的少年面色蜡黄,慢慢睁开眼睛,“快别装了。你刚才笑得跟入洞房似的,我都听见了。” 这次,换成陈央央噗哈哈一阵笑了。 花灵儿的面子挂不住了,低头,一指戳在花生的脑门上,“臭小子你怎么说话呢,你听见谁入洞房笑成这样?……” 花生忙忙护住头,以防她的再次袭击,“疼疼疼疼疼!姐,你弄疼我了!我这刚醒你就对我这么凶,我要告诉母亲去,让她关你禁闭,狠狠罚你!” 花灵儿把怀里人丢出去,任他滚了一滚,最后躺在地上哭爹喊娘,她都铁石心肠一样视而不见,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说:“告去吧,父亲和母亲早就不见了,看你告哪儿去。” 陈央央心里咦了一声,父母不见了还能这么嬉皮笑脸没正形,这俩货一定不是花家父母亲生的吧?唔,没准有深仇大恨也说不定。 刚这么一想,厌棽那x光机一样的眼睛又看了过来,陈央央心里问,你看我干什么?这次我说的又不是你。 厌棽长长的眼睫微微一颤:“一家四口都有问题,小心。” 他的唇并没有因为说话张合一下,所以,心灵感应?! 四个字刚在陈央央的脑子里快速一过,厌棽那边便很快给了回应: 不,是交易。 陈央央:交易? 厌棽:嗯,两种法术。一种我听你的,一种你听我的,公平。 74.高级妖精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花生好歹身强体壮大小伙子一只,很快恢复生龙活虎,对着厌棽一阵鞠躬作揖千恩万谢,还非要跪下去磕仨头,最后被厌棽及时拦住才算作罢。 然后他对着陈央央又好一通谢,陈央央毫不谦虚,一一点头受下,问:“所以呢,你打算怎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 花生的笑容顿时一僵:“古人云,施恩不图回报的。” 陈央央轻轻一笑,“对不起,”指着厌棽,“他算是古人,我不是。我就一特别世故、特别平庸、特别自我的现代俗人,我就想要一个回报,你就说应不应吧?” 花生立刻说:“除了带你们走出不死洲,其他要求你随便提!” “好啊。那就带我们去找郝帅吧。” “啊?” “啊什么啊,刚才可是你说的,除了……” “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啊!一出水牢我就直接来这儿了,路上谁也没看见,真的!”花生说的信誓旦旦,就差指天发誓了。 陈央央笑呵呵:“是么?从水牢到大墓这一段,或许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我明明记得,郝帅去水牢的时候你已经走了,照理说,你应该没见过他的人,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你在这里见过郝帅,对吗?” 花生的眼神微一放空,“我……我没见过他。就是,就是在去水牢的路上,水牢外面,我听见有个男人自称‘郝帅人如其名天下第一’,所以你一提他的名字,我才一下子想起了他。” “那你看见厌……” 陈央央趁热打铁的下一个问题还没问完,花生便微微一个激灵,眼神恢复正常,“咦?我刚才说什么了?” “中了幻术,说了些不该说的。”花灵儿一旁嘲讽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早说出来不就行了,非要人家施法逼你,贱不贱。” 花生恼羞成怒,一下子冲花灵儿急了,“知道别人对我施法你也不管,你……你还是我亲姐姐吗?!” 花灵儿脸不红,心不跳的回怼:“谁想当你亲姐姐了,谁爱当谁当去,我反正当的够够的了。你说我保回媒拉根线容易吗,跑南走北十万八千里的,差点被你一句话给毁了,你说你的嘴得有多损。” “我嘴损?我嘴再损也没有你的心损!你为了能跟大妖精在……” 猝不及防,花灵儿忽然跳过来,踮着脚的一下子捂住了花生的嘴,“嘴还能再损点吗你!!”然后回过头来对厌棽和陈央央,“呵呵呵呵呵呵……” 花生:“唔!……唔唔!……” 陈央央错开花灵儿的视线不理,对厌棽:“刚才你那什么幻术,再用一次呗,让他们把知道的都统统说出来,多省事。” 不是我。厌棽心里对她说。 而另一旁的崔胡咳一声,承认了,“幻术一天最多用一次,再多的话,我灵力残缺不全,恐会出事。” 陈央央颇感意外,“我没理解错吧,你们的意思是,幻术这玩意厌棽居然不会?他一只高级妖精居然也有不会的法术,对吗?” 高级……妖精??? 厌棽的心里一连排打下三个问号。 陈央央在心里解释给他听:动物界有高级动物,就是人。你们妖精界也应该有食物链之分吧?我家领导看起来有点怕你,所以你应该比他高级一点,所以我是高级动物,你是高级妖精,不对吗? 解释完毕,陈央央默默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厌棽一点回应,倒是崔胡的回答准确多了:“厌先生修的是至精至纯的法术,我妖筋被剔早已无法修行,学的是人类的投机取巧旁门左道,厌先生自然比我高级多了,这是实话。” 然后摆出一副“厌先生高高在上请受我一拜”的卑微姿态,就要施礼揖拜。 陈央央自觉一时失言,微感歉意,从二人中间径直穿过去,生生破坏了崔胡制造好的膜拜大佬的**气氛,嘀咕一句:“大家都是妖精,拜什么拜。” 然后一手一个,拉上吵得不可开交的花氏姐弟,朝洞开的石门拖,“消停一会儿行吗?你们漏洞百出又浮夸的演技到底哪学来的?呵,难道与生俱来……” 哗啦一声,陈央央的话被忽然关闭的石门硬生生斩成两截,“哎……”她本能地想往回跑,然而不及她转身,四周已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花灵儿惊叫连连:“啊门怎么关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花生也茫然:“不……不知道啊,应该是机关突然故障了吧?反正我没动。” 然后三人跑回门边,东摸西摸一阵瞎倒腾,可是手过之处平滑正常的很,别说凸起和异样了,墙缝都没有一条。 “怎么办?我们好像回不去了。”黑暗中,花生乖声嘀咕。 照理说,“回”这个字他用的不太恰当,因为三人现在已经身在墓道中,厌棽和崔胡才是被关在隔壁小墓室无法回来的存在。 陈央央不跟他咬文嚼字,随手抓住身边的人说:“麻烦二位给照点亮行吗?就厌棽手心那团火,你们也赶紧点点!” 被抓的人是花灵儿,她轻轻乐了一声,也不知是嘲笑陈央央无知,还是笑自己无能,“央央,厌棽是妖精呀,他生来灵力沛盛,无人能敌,而我们是人,活得久点的人而已。” “就是就是。”花生一旁应和说,“凭空造物的本事我们人类可没有,掌心焰也是,人类造不来的。摸瞎吧摸瞎吧,唉唉,没办法呀。” 陈央央总算听出一丝端倪,也就是说,就算这扇门是花氏姐弟做手脚关上的,只要厌棽想,他总有办法从那边破门而出,但现在的问题是,两分钟过去了,石门依然安安静静的,一点异动都没有。 再往后退一步说,石门关闭需要时间,可厌棽并没有阻止门关。 再退一步说,厌棽知道怎么开门,应该也知道怎么关门吧? 言而总之,门,是厌棽想关上的。 可是为什么呢? 厌棽?厌棽? 陈央央在心里试探着喊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心情不由自主开始毛躁起来,她是一个凡人,她不想来墓地,不想纠缠这些外族人的是是非非,然而来了也就来了,做也就做了,但是,现在他把她抛在这里,这是不是忒不厚道?是不是忒招人恨? 似是感觉到了陈央央的气愤,花灵儿摇了摇她的胳膊,安慰说:“别气嘛,说不定大神另有苦衷呢,毕竟这里危险重重,一不留神就会把小命交代下,大神接下来去的地方可能更危险,我们等在这也不失一种明智之举。” 个中道理陈央央当然也懂,但她就是受不了厌棽对她一忽冷、一忽热的矛盾劲儿,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跟有毛病似的反复无常,这都多少次了,谁受得了啊! 不过气归气,这里黑灯瞎火又机关重重,她可没那个胆量四处乱闯,索性顺从厌棽的安排,靠着墙根坐下来安心等他。 花灵儿动作活泼的也贴在她身边坐下,三句话不离厌棽和她的关系进展,冷不丁用肩膀撞了一下陈央央的肩,笑问:“怎么,这刚分开就想人家了?” 陈央央默了默,潜意识里也没有否认这一点,但她很快将这种失落感归结到不跟厌棽在一起就没有安全感上,“哦,有点。” “只是有点?” “唔……厌棽确实不错,但还是白瞎了你一番好心哈,我和他根本不合适。” “没处怎么知道。” “处了啊。我和他一直在处,你没发现吗?” “呵呵,没有。” 陈央央睁着眼说瞎话,掰着手指头数:“我让他在我家吃饭,他奋不顾身来这里救我,我让他拉手,他几次三番护着我,这些不都是情侣间的尝试嘛,……” “那你们有没有尝试亲吻?” 陈央央粗粗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主动亲过厌棽来着,但什么时候却一点想不起来了,“有吧。” “什么感觉?”就算身处黑暗之中,陈央央也仿佛看见了花灵儿那双亮晶晶的八卦眼。 “没感觉。” 花灵儿这次出乎意料的没有回应,也没有再问。 其实,陈央央的心情始终难以平复,所以她才和花灵儿东一句西一句的瞎掰胡扯,不过效果甚微,原本只是因为突然离开厌棽而产生的一丢丢失落感,现在好了,她居然开始莫名其妙的担心他了。 不过人家可是妖精啊,本事那么强,会需要她担心?呵,真是多此一举。 然后她自然而然想到了另外一只妖精,她家领导崔胡,他本来也是挺强大、挺了不起的一只妖,怎么就混到妖筋被剔、灵力全失的地步了呢? “哎,”或许是等得无聊,陈央央的头仰靠在墓壁上,懒洋洋问身边人,“你说,妖精是不是这世上最强的物种呢?呃……除了那些不可战胜的高科技,还有没有什么物种可以打败妖精,比如神魔鬼怪什么的。” “……” 身边安安静静的,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陈央央的心底陡然生出一缕寒意,她的身子忽然直起离开墓壁,手往身周大幅度一扫,果然,花灵儿不见了! 75.送你回家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我去,搞什么啊他们!” 陈央央哧溜一下站了起来,背贴墓壁,冷汗涔涔。 “花生?花灵儿?你们还在吗?在吗?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啊,一点都不好笑。喂,喂喂……” 现在想想,花生已经有段时间没出声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不在了,可花灵儿轻微有致的呼吸前一刻明明还在,怎么人一下子说没就没了呢? 陈央央用手指关节扣了扣身后的壁面,动作轻巧,回声沉闷,“厌棽?厌棽?咱不闹了好不好?那个,我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你把门打开,嗯?” 发出的声音依旧不敢太大,怕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过厌棽施加在她身上的法术应该还在,只要他想,就算她在心里说说,他也应该能听见吧? 然而没有,什么回应都没有。 周围被黑暗和寂静笼罩,阴气阵阵,森森可怖。 孤身一人的陈央央要被吓疯了。 这要搁在从前,她是一个彻头彻脑的唯物主义者,什么神鬼妖魔魑魅魍魉她统统不会放进心里,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亲眼所见太多光怪陆离的事,还知道世上有长寿的不死人,有妖,没准还有什么孤魂野鬼,这儿可是墓地啊,谁知道有没有吸血鬼僵尸甚至会咬人脖子的骷髅精灵,自己跆拳道黑带又怎么样,跟那些玩意相比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简直不堪一击啊。 陈央央的心突突突地揪成一团,甚至连呼吸都不能了。 然而很快,黑暗中传来一缕生冷且阴森的男音,不是花生,也不知来自何处,“陈央央。” “谁?谁在那里?”陈央央下意识的问,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她的双眼不停地在黑暗中来回逡巡,浑身紧绷。 那人,不,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人,却突然没了声音,就好像根本没来过一样,四周又恢复令人窒息的一片死寂。 陈央央嗓子眼里的一口气吊的老高,她的背紧紧贴在墙上,只恨不得穿过这堵墙逃离这里,逃到厌棽那里! 厌……厌棽…… 她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应,然而这时,她的脖子右侧已隐隐约约传来一股森森凉意,像极了小鬼故意朝她哈气戏弄。 陈央央纷乱惊骇的心思一定,抬手一巴掌糊了上去,意料之中,她打了个空。 “谁在这儿装神弄鬼?滚出来!姑奶奶不怕……唔!”好不容易壮起胆子吼几句,可不等她吼完,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就轻轻一下把她推在墙上,力道真的很轻,至于她为什么会一下子中招,定然是因为双腿太无力太软的缘故。 陈央央本能地想立刻起身,但是那玩意已倏然而至,捉住她的双手分别按在两侧。 “陈央央,”他的声音轻轻的,也贱贱的,“你不是嫁不出去么,鬼娶你好不好?” 此话一出,陈央央混沌的灵识顿时犹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你……你是……” 那玩意笑嘻嘻:“怎么,一听说有人娶你,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嘻嘻,真没出息。” “混蛋!”陈央央心头奔腾而过一万只草泥马,右腿屈膝一顶,自然又顶了个空,“有病吧你!在这种鬼地方吓人!!” “开个玩笑而已,着什么急呢。”那玩意终于肯松开她的手,随之一片异常刺眼的光芒朝上亮起,是手机自带的手电功能,余光半明半暗映出对面人的脸部轮廓,正是厌棽和她一直要找的人,郝帅。 陈央央好歹把胸中一口气喘出来了,“你不是被人抓走了吗,怎么还活着?” 郝帅鼻子里哼出一声,“就凭他们,也配?哎哎哎,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还巴望着我被他们抓走不成?” 陈央央真想一拳轰他脸上,可理智不允许她这样做,一是打不过,二是万一打跑了怎么办,不管他是人是妖,好歹可以做个伴呢。 “我……”陈央央单手捂住心口,说,“我难受。” “胆子居然这么小,被吓得吧?” “你还有脸说。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哦不,你是妖精,妖精吓人更吓死人。不过我也懒得跟你争。现在你说怎么办吧,厌棽大概去墓里找你了,我们要怎么联系他,或者找到他?” “找他干嘛。再说你怎么确定他来这里是为了找我?兴许他有别的目的呢。” 陈央央用拳头揉弄着心口,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有点憋闷和难过的意思,仔细感觉居然还有点小兴奋,乱七八糟矛盾极了。 “真难受啊?”见陈央央居然不跟自己抬杠了,郝帅低头凑过来,微显关切的问。 “好多了。”自己的心情问题,陈央央也不想跟别人多说,随口敷衍了事,倚靠墓壁,转移话题,“那你说,厌棽来大墓干什么?不是我想多管闲事,实在情非得已,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想走出不死洲必须齐心协力……” 郝帅边听边点头,张口就说:“既然你这么想出去,那我就送你出去呗?” 陈央央一怔,“什……什么意思?” “就你想的那种意思,”郝帅冲她歪头一笑,“送你出不死洲,出沙漠,回家。” 陈央央低头默了默,“那厌棽……” “把你送走,我再回来找他,否则带着你挺累赘的,实话。” 唔,的确是实话,虽然实话有点伤人自尊,可谁让她是个凡人呢,在妖精面前,保命才是王道,要什么自尊。 陈央央抬头一笑,“好,我走。”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墓地,陈央央彻底迷失了方向,一路跟在郝帅后面七拐八绕,他没有厌棽随手开门的本事,见门就钻,见岔路权衡一下就走,看起来走得随意无比,实则是娴熟。 “咳,前面有点吓人,你做好心理准备。”拐过一个直角,郝帅好心好意提醒她。 陈央央心里一提,“说的跟你来过似的,……” 话一出口,她恍然一惊,心中暗骂自己下了墓地是不是脑子不够用了,厌棽分明说过,他和郝帅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这墓地从前也不是墓地,一本正经的房子来着,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不用吃惊,”郝帅笑眯眯地说,“人类的寿命太短,智慧和经验都不足,来到这暗无天日的阴幽之地,脑子变得迟钝也是正常,……” “啊!”刚拐进一间房间,或者应该称之为墓室,陈央央就被里面的景象吓得瞬间白了脸色。 手电光束很亮,当头就照在正对门的一具骷髅架上,惊悚之余白光一打,玄白一片,差点让陈央央当场晕厥过去。 “那是……!” “如你所见,死人。”郝帅说的轻描淡写,边往里走,边将光束打在骷髅架下的黑木大椅上,“看见那张椅子了吗?我坐过,厌棽也坐过,”转过头看着陈央央,陈央央心里不自觉咯噔一下,真怕他说出“你也坐过”,好在并没有,“它从前不是这个黑炭模样,深紫色的,颜色特别漂亮。你,特别喜欢它。” 陈央央:“……” 郝帅扫了她一眼,哑然失笑:“瞧你这副傻样,开玩笑的。以后记住啊,我和厌棽的话你只能相信一半,比如厌棽曾说你和我们是同类,就非常不可信。嗳,小心脚下。” 可惜他提醒的迟了,陈央央被吓了又吓,心盲,眼更盲,基本上就是郝帅走哪儿她茫然跟哪儿的状态,一不留神踩中一只头骨,骨碌骨碌,那头骨球一样滚出去好远。 陈央央:“……” 那只踩中头骨的脚就像中了剧毒,嗡地一麻,使陈央央一个踉跄径直向地面跌去。 “不会吧你?”郝帅及时捞住她一条手臂,没让她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惨无人道的揶揄她,“你不是一向自诩英勇无畏、正义凛然、一身正气吗,才十分钟的功夫你都软几回了,站好了,陈大记者,你可别让我瞧不起你。” 陈央央腿软脚软站立不能,干脆两条手臂一盘,反手抱住了郝帅的手臂,“你……你骗我。” 郝帅的眼角含着笑意咳了一声,“没。答应送你出去就送你出去。瞧见那个门洞了没有?穿过去再走一小段,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陈央央循着他的目光慢慢看去,那里确实有一扇不足一米宽的门洞,窄窄长长的一条,面积着实寒碜。 “走吧。”郝帅的头往门洞那边偏了偏,笑容可掬。 陈央央轻轻“嗯了一声,把他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亦步亦趋跟着郝帅一同走进门。 而跨过门的一刹那,满目白光骤然出现,天地恍若旋转,光线由极暗到极亮,很明显,陈央央一时无法适应这种视觉突变,她立刻闭紧眼睛,而几乎同时,她只觉两条手臂间忽然一空,这情景像极了魔术师表演的大变活人,郝帅凭空消失,也不见了。 陈央央连死的心都有了。 可下一刻,郝帅略显暴躁和愤怒的声音势如潮水向她汹涌而来:“你来干什么?!快走啊!!!……” 76.小心厌棽给你好看!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这……两个郝帅??? 陈央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脖颈一凉,明显有什么尖锐物体抵在了上面。 “把你的妖术收回去!快点!否则我杀了她!!”身旁的威胁喝如山吼,须臾之间,陈央央变成了一名人质。 郝帅愤怒至极,大爆粗口:“我去尼玛!狗日的你自己没本事飞升算计老子干嘛!那女人你想剐就刮想杀就杀,爱咋咋地,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好!那你就给她收尸吧!!” “哎别别别别别!” 陈央央的眼睛被强光刺激,视线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明晃晃的满天满地都是黑线和金星,她保持着抱人的姿势僵硬的站在原地,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舌头敢动,“顾叔,您是顾叔对吧?陈央央,我是央央啊!” “我知道!!”顾叔异常暴躁地怒吼一声,手一动,利器入肉两分,溢出一道殷红的鲜血。 陈央央吃痛,闷哼一声,心中再次奔腾而过一万只草泥马,可出乎她的意料,郝帅这次很快妥协了,戾气和愤怒一瞬之间全部消失,且是那种恨不得作揖磕头认爹认妈的妥协。 “叔,叔,顾叔,亲叔~咱们都一栋楼里天天住着,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来这么大深仇大恨,我马上撤掉妖术,马上就撤还不行嘛,马上,马上,呵呵呵呵呵……” “快点!!” “哦,哦!” 郝帅一连应了两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坚定,陈央央得空,使劲闭了会儿眼睛,再睁,视线仍然混混沌沌跟打了马赛克似的,什么也看不清。 郝帅也不知在捣鼓什么,只隐约听见他手掌翻飞的声音,陈央央不用想也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待救兵呢。 妖术?他才没有。 他等的是厌棽,每次遇到危险,几乎都是厌棽出面替他解决,而他需要做的,只是制造麻烦和危机。 可是,厌棽这次还会来吗? 陈央央的心脏又疼了一下,不知怎么回事,这种被人挟持的感觉让她似曾相识,不过仔细想想又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莫名其妙的很。 “顾叔……” “你最好把嘴闭上。”顾叔冷冰冰的打断陈央央的拉关系套近乎,“我年纪大了,一激动容易手抖。” 陈央央默默吞了口口水,在万千惊恐之中努力维持一丝理智,“我想跟您聊聊花灵儿,就你们的少主,花灵儿。” 顾叔听到花灵儿的名字,情绪明显一漾,是如何都掩饰不住的微妙宠溺,声音更低缓许多,“聊她什么?” “她和您的关系。” “那就更没什么好聊的了,我和她没关系。” “可她以蛊惑儿自称,说是您的……” “好了。”顾叔不由分说再次打断她的话,然后抬高嗓音喊话郝帅,“好了没有?怎么这么长时间!” 郝帅又“哦哦哦”连应三声,“快了快了!你们再聊会儿哈,别着急哈!” 顾叔不胜其烦的呼一口气,“真麻烦。” 陈央央将眼睛闭了睁,睁了闭,如此反复很多次,才勉勉强强看清一点事物轮廓,比如离她不远的郝帅,果然正侧对着她,在装神弄鬼意图撤掉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妖法,“顾叔?” “怎么了?” “我好像瞎了。” 顾叔白楞她一眼,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瞎就瞎吧,死不了就行。” “顾叔?” “又怎么了?” “可我不想瞎。” 顾叔一双浓眉大眼差点翻到眼抽筋,“放心吧,瞎不了。北冥珠的灵光只会帮人救人,不会伤人害人。” “北冥珠?顾叔,您说刚才那阵白光是北冥珠?!” 顾叔这次没睬她,陈央央心里却有点数了。如果是从前的北冥珠,灵光确实不会伤人,可花生滥用北冥珠修行最终落了个什么下场,她却是亲眼所见的,厌棽解释说,是北冥珠灵力不纯导致的后果,所以现在的问题是,闪瞎她眼睛的北冥珠究竟纯不纯呢? 陈央央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八成要真瞎。 不过转瞬又想起厌棽,又觉得自己没准还有救。 “你小子又在耍什么花招?” “我哪敢呢,叔。”郝帅嬉皮笑脸,“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哈叔,我再试试,再试试。” 顾叔思索片刻,“小子,你该不会也是一只废妖,没有灵力吧?” “我说我没有,那您信吗?” “不信。你没有的话,北冥珠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你一碰它们,它们就变成这样了?” “唉,这……我还真没法解释。” “少废话!”顾叔的手紧一分,陈央央的痛楚就加深一分,“三分钟,如果你执意不肯收回妖术,那就别怪我不念旧……” 顾叔说着说着忽然就没声儿了,距离之近,让陈央央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些许惊慌,陈央央正纳闷他到底看见什么了把他吓成这样,就听郝帅骂骂咧咧的说:“哎呦我去,厌棽你到底死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别动!” “顾叔您……您别激动,我,我没想动,真的,没想动。”陈央央确实没有这个想法,只不过重逢厌棽,心理加身体反应,小小颤抖了一下,不成想,引起顾叔这么强烈的抵触。 郝帅:“哎哎哎老头,小心你的刀啊,再伤她一分,小心厌棽给你好看。咦,厌棽你看我干嘛?把刀夺过来啊,没看见她脖子都出血……” 厌棽却一言不发,绕过持刀威胁的顾叔和陈央央,走到郝帅前面,矮下了身子。 陈央央的视线依然糊成一团,“谁能告诉我,他干什么去了?” 郝帅说:“救人呗。” 顾叔:“跟我一块失踪的姬长老和侍从,你不会忘了吧?” “没忘啊。怎么了?” “快死了。”顾叔声色冰冷的说,“我知道,他们想利用北冥珠走捷径提升自身修为是他们不对,可你的朋友从中作梗破坏北冥珠,是不是也有点不厚道啊?” 陈央央思索一瞬,“顾叔,说出来不怕您生气,郝帅他确实废物点心一个,一点灵力没有,你说他有破坏北冥珠的可能,我一点不信。” 郝帅不服:“嘿嘿嘿,陈央央你怎么说话呢?……” “闭嘴吧你!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你害的,……” “那我进不死洲因为谁?”恍觉自己说错了,郝帅赶紧又改,“哦,我是被厌棽逼的,跟你没关系。不过仔细想想吧,又跟你脱不了关系,如果不是你蠢得被人算计,我何至于被厌棽连吓唬带忽悠的跑来这里呢。陈央央,你才是罪魁祸首。” “谁稀罕你来,忙没帮上一个,祸没少闯……” “陈央央你别没良心好吗?……” “没良心的是你! “嘿,你还来劲了是吧!我……” 眼看架越吵越凶,场面要乱,顾叔对郝帅沉声一喝:“站那儿别动……呃!” 什么叫人多计多防不胜防,三个臭皮匠还抵得上一个诸葛亮呢,何况两只大妖精加……呃,一只瞎子。 当时,顾叔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越来越靠近的郝帅身上,谁知道蹲在地上假模假样正救人的厌棽忽然凌空出招,一招制胜,将顾叔手里的匕首轻轻巧巧夺了过去。 然后郝帅立刻扑上来,一脚踹飞顾叔,成功解救出陈央央。 陈央央拍着心口喘气:“见鬼!我们这是什么黄金搭档,为什么每次脱险都要用吵架斗嘴这一招?” 郝帅呵呵:“没办法,我们俩除了嘴欠点,没别的本事呗。” 陈央央粗粗一想,言之有理啊,就比如厌棽,人家的话就比较少,但本事特别大。 本事大的厌棽慢慢站起来,垂目扶着墙、将起不起的顾叔,温和有礼的说:“抱歉,救不了。” 顾叔表情痛苦,想来不是因为厌棽那很有分寸的一掌,而是听到两名同族没救的绝望,“您……” 他嘴唇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 陈央央两眼摸瞎靠近厌棽,可怜巴巴的抓住他的手轻轻摇:“那我呢,我的眼睛是不是也……” 话未说完,却觉两眼忽然一暖一黑,是厌棽覆手遮来,她甚至都没感觉到双眼发生了什么变化,不过须臾,他的手拿开,她的眼睛慢慢睁开,视物居然清晰如常。 陈央央呆了一呆,指指自己,又指指厌棽,“我……你……好了??” 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话都不成句了。 “不是你和他好了,是你的眼睛好了。不过别高兴得太早,妖术嘛呵呵,小心留下后遗症哦。”郝帅一旁打击道。 然而陈央央却没心情搭他的腔了— 这地方有点熟,是个高三米、长宽各五米的封闭土洞穴,顶上有百十颗光泽浅淡的白珠,地上躺着脸色青白的两个人,一个是姬长老,一个手里拿着燃烧的火把,也是此洞的唯一光源。 “他们……”陈央央指的是地上躺着的两个人,问厌棽,“真的没救了吗?” 厌棽扫过去的目光微显冷漠,“没有。” 陈央央犹豫一瞬,说:“可我分明记得,花生也是因为借助北冥珠修炼而走火入魔,你不是也……” “陈央央,”郝帅的态度比厌棽更冷,“无可救药的不一定是人,而是人心。” 77.爱而不得,修而不升。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人心追求向上,有错吗?”顾叔扶墙而起,垂目敛首,向厌棽彬彬施礼,“只问厌先生一句,既然先生法力不俗,为什么却要见死不救?” 这话问得无比诚恳,也一语戳中陈央央此时心情,没错,有能力救人却不救,不救人又偏偏当着人家的面治好她的眼睛,如果说厌棽这么做不是成心显摆,故意气人,那他就是脑子有病。 她随便这么一想,却不料,厌棽那古怪又复杂的眼神再次缓缓看了过来。 陈央央微微一怔,糟糕,难道“心灵感应”又回来了不成? 果然,厌棽的唇没动,温和轻缓的声音随之传进她的灵识中:距离问题,法术刚刚失灵了。 哦。陈央央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旋即心问,那人呢,你救是不救? 厌棽沉默,面上和心里非常一致的沉默。 这使陈央央不得不怀疑,厌棽向她敞开心扉的法术有没有可能是假的?个人想法必定都有因果关系,有因才有果,厌棽思考问题却连起因和经过都没有,心里整个空白一片,怎么说都不正常吧? “嘿嘿嘿,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到底有完没完,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这只千年单身狗的感受?走不走?你们不走我走了啊。” 郝帅的话里隐约掺着一丝不耐烦和醋意,满脸写着“受够你们了我真的看不下去了”,然后开始四下打量洞的结构—跟个鸡蛋壳似的严丝合缝,哪有出口呢。 “我去,这要怎么出去?陈央央你刚才走的那扇门呢,怎么突然也没了?” 陈央央下意识回头去看,果然,刚才嫌弃小门寒碜,现在寒碜也彻底没有了,“呃……不知道。” 明明是郝帅领她进来的,他都不知道,她又怎么会知道! 三人各怀心思,无人再搭郝帅的茬,顾叔见厌棽许久不答,既不好催促,也不愿就此放弃,转而说劝陈央央,“央央,人命关天,你就看在我们往日情分上,能不能帮……” “顾叔,您刚才拿刀戳我脖子的时候,怎么不看一看我们的往日情分呢?” 陈央央抬手沾了一下脖子上的鲜红血渍,伤口依然锐利地疼,她忽然又有点不明白了,厌棽既然肯替她治好眼睛,为什么不干脆好人做到底,把伤口也给她治愈呢? 这时,厌棽用心不问自答,四个字:不宜张扬。 陈央央粗粗一想,认为厌棽的意图大概是,眼睛伤到什么程度除了她自己,无人可知,但伤口快速愈合就太引人注目了,所以,厌棽当着旁人的面,实力有所保留,所以,他不是成心显摆、故意气人、脑子有病,他这是尽可能让她好受点,也尽可能自保。 哦,谢谢啊。陈央央心说。 厌棽却又不说了,心口依然一致。 陈央央低头看向昏死过去的两个人,心中考量愈加坚定。 “顾叔,”她说,“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他们。” “央……” “完了完了,看来我又得抱室友大腿了。”郝帅反反复复四处敲打土墙,一不小心打断了顾叔的再三恳求,“咦,顾叔还在这儿求呢?唉,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他们要死要活是他们的事,要求也应该他们自己求,你说你操这份闲心干嘛呢。” 顾叔的脸色蓦然一沉,心说你这不是废话么,他们都昏过去了自己怎么求怎么求! 面上却不跟郝帅计较一分,继续朝厌棽作揖:“厌先生,请您……”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郝帅笑容可掬,挺大的洞哪儿也不走,偏偏从顾叔和厌棽中间穿过去,一不小心又碰歪了顾叔那个揖,嘴里念念叨叨,“出口在哪儿呢?哪儿了呢?” 厌棽声色不动。 顾叔终于忍不住愤愤:“郝先生,我们是你拉进来的,你会不知道怎么出去!?” 郝帅白了他一眼,“我只知道进来的方法,不知道怎么出去,爱信不信。” “我知道。”陈央央错开厌棽那张迟疑不决的脸,抬头观望洞顶,百十颗北冥珠全部黯淡无光,早已不复上次的熠熠生辉,星海璀璨,然后她锁定东南那一处残缺,忽而歉然一笑,“我忘了,东南方位的珠子只有一颗,我上次用了。不好意思。” 你刚才说,谁带你来的? “……啊?” 陈央央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厌棽心问的。 “你啊什么啊?”郝帅问。 “没,没什么。” “切,莫名其妙。”郝帅对寻找出口彻底放弃,叹一口气,只能走近厌棽,拍了拍他的肩说,“厌棽呀,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我们能不能从这里活着出去,就全指望你啦。” 是郝帅。 陈央央心说,不过,无需她刻意回答,厌棽也已洞晓她的心思了吧。 好莱坞有个大片怎么演的来着?女主闯进异界救人,被克隆复制,最后女主死在异界,克隆人反倒逃出异界冒充女主活了下去。 当时看片时没觉得恐怖,不过,假想他们现在带一个假郝帅回到都市,那种感觉的确让人不寒而栗,心生恐惧啊。 通常,人保持沉默是因为陷入思考,可陈央央十分较真的反复感觉,依然没有发现厌棽心里有一丁点思考的痕迹。 “郝帅?” “干嘛?” “厌棽说他是一只莲妖,真的吗?” 郝帅还没答话,顾叔便微微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那脸就跟瞬间刷了一层白蜡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郝帅看着厌棽,“……对啊,莲妖,瞧他俊得跟朵花似的,哪儿不像了?” 陈央央心里一边乐,一边赞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厌棽的心思明显不在他们两个身上,终于一言不发,抬步向地上的人走去。 “厌棽。” 郝帅脸上的笑意忽然一扫而光,继而被几许怨愤和抗拒代替,他转身看着停住不动的厌棽的背影,每一个字都是用重音说出来的,“你想清楚后果再做。” 厌棽默了默,轻轻点头,“嗯。” 然后在三人的注视中,施法救人,从善如流。 陈央央心中莫名,忍不住问:“恕我多嘴,救人是好事啊,你们这么谨小慎微干什么?” “知道多嘴还问。”郝帅没好气的回。 陈央央自觉僭越,抿了抿唇,不说了。 “因为诅咒。”顾叔缓步走过来,与二人并肩而立,语气沉重的说,“不死全族,世代携诅咒而生,也因为这层诅咒,五千年间,全族上下无一人得道升仙,全部徒劳而死。” “真逗啊。”郝帅笑了一声,“凡人在世,谁不是徒劳一生?凭什么你们拥有长寿之身,还贪心不足妄想成仙。叔,有个故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叫‘人心不足蛇吞相’。讲的就是,从前有一个穷人救了一条蛇的命,蛇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于是让穷人提出要求,满足他的愿望。这个人一开始只要求简单的衣食,后来慢慢贪念生起,要求做官,蛇也满足了他。一直到他做了宰相,还不满足,还要求做皇帝。蛇此时终于明白,人的贪心是永无止境的,于是一口把这个人吞吃掉了。” 转过头,似笑非笑看着顾叔,“耳熟吗?” 顾叔微现惭色:“你说的没错,不死族祖先确实做过对不起仙人的事,才最终导致灵衰不振,诅咒加身,……” “何止对不起啊。听说,你们的祖先妄想用仙人的性命做引,想一步登天直奔极乐呢,对不对?” “这……” 顾叔吞吐一声,惭愧之色愈加浓烈,低头不说了。 郝帅呵了一声,讥诮非常的目光重新落在厌棽身上,“可某人偏偏不长记性,……何其可悲。”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沉思,气氛沉重非常。 “墓口的曼陀罗,”许久,陈央央才缓声开口,“崔胡说花上有诅咒,应该就是这个诅咒吧?” “呵,那只死树妖终于肯出面了。”郝帅笑了起来,“现在才出来亡羊补牢,早干嘛去了?该,合该他遭罪。” “原来你早知道他的身份?……” “哼哼,我不仅知道死树妖的身份,还知道他里应外合想成全你和厌棽,还知道他已经五千岁,被尊为不死族圣树,还知道他的妖筋被剔,现在人不人,妖不妖,知道他深爱着花灵儿,花灵儿也深爱着他,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曼陀罗的诅咒不是他所说的‘爱而不得’,而是‘修而不升’,怎样,我知道的多不多,厉不厉害?” 乖乖,连墓口发生的事他都一清二楚,难道他……难道另一个郝帅就是…… 我去…… 陈央央的心情一时复杂难表,指着郝帅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嗳,厌棽完活了。”郝帅忽然推了陈央央一把,“愣着干什么?你不是挺有眼力劲儿的嘛,快过去扶着呀。” 连这也知道!!! 陈央央往前一个踉跄,她这个扶人的差点把人一头撞倒,还反过来需要厌棽拉了一把,才幸好没有摔在仍昏迷不醒的姬长老和侍从身上,陈央央猛一转头,两眼愤愤似火看向郝帅,开口即骂:“好你个玩人不偿命的混蛋,你是不是闲得蛋疼!你明明一直跟着我们,还让我们满世界乱跑到处找你,……” “我这不是将计就计嘛……” “计你个头!” “哎陈央央你别骂人啊!” “我骂你个狗血淋头!” “好吧,你是狗。” “你……” 郝帅立刻眼观洞顶,不睬她了。 陈央央一生气,抻得脖子上的伤口都一跳一跳的疼,想想自郝帅失踪,自己受的这些冤枉罪吧,被人像猴子一样耍了一圈又一圈,何苦来着。 “那是一念残魂。”默了默,厌棽轻声开口说,“引你来这里的,不是真正的他,不过一缕执念罢了。” 78.那就多抱一会儿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喂喂喂,厌棽,你可不要乱说!”郝帅明显不想让厌棽说下去,急急忙忙拉了他一把,然后凑近他,低声质问,“你怎么回事,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出来。” 厌棽抬眼看向满脸疑云的顾叔,轻轻一笑,“那请用你的方式跟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两个你,一个跟他在一起,一个跟着我们。嗯?” 郝帅的眼睛往上一翻,“我懂分身不行么。嗯,没错,是分身。” 顾叔僵硬如石的面皮动了动,“没……没事。反正郝……他说什么我都是不信的,……唔,厌先生,姬长老他们……” “他们没事了。” “啊,那太好了,太好了……”顾叔简单几句聊表谢意,转而向姬长老走过去,人还没醒,看来的确元气大损,伤的不轻。 一念残魂……送你出不死洲,出沙漠,回家……它从前不是这个黑炭模样,深紫色的,颜色特别漂亮。你,特别喜欢它。……鬼娶你好不好?……走吧。 走吧…… ……走吧。 “你,你怎么了?喂,到底怎么了?陈央央?陈央央!”郝帅惊觉陈央央茫然若失的异状,一个大步跨过来,扳住她的双肩一顿摇。 “郝……”陈央央头不能支,一贯底气十足、得理不饶人的气势此时完全可以用奄奄一息来形容,“那个你……他死了对不对?为了我,他被北冥珠的灵光给杀死了,对不对?” 郝帅微微一怔,忽而一笑,然后抬起她的下巴哭笑不得地说:“看清楚陈央央,我才是郝帅,我才是活生生的、一个零件不缺的站在你面前的郝帅。你给我抬起头来,抬起头来。” 陈央央无力的摇了摇头,“不管是人是魂,他终究为我而死,你让我伤心一会儿好吗?就一小会儿,一小会儿。” “唉,让我怎么说你好呢?老妖我走南闯北活了几千年,残魂碎魄丢的到处都是,你实在犯不着……”郝帅本想连安慰带自嘲地安慰她两句拉倒,毕竟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几缕凌乱且潮湿的发丝将贴不贴挂在她的脸颊一侧,他心里忽然就酸了一酸,“你……又怎么了?我不都说没事了吗……” 陈央央抬起头来,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泪涌如泉,果然已哭得不成样子,“我……我就是觉得……那就是你,真的,我……” 陈央央磕磕巴巴还没说完,忽然就被郝帅大力拥进了怀中,“傻丫头,感觉到了吗?这才是我,真正的我。” “唔……可我还是很难受怎么办?自从来到不死洲,我心里就一直很难受,既兴奋,又压抑,还特别想哭,真的,特别想哭,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是现在,特别想哭……” “……那就多抱一会儿。”郝帅的双臂紧了又紧,下巴轻轻搁在她柔软又微卷的头发上,慢慢闭上眼睛,似乎在忘情地享受什么,“多抱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陈央央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任泪水肆意沾湿他的衣衫,不知怎么回事,以往360°怎么看都不顺眼的人,此时,却让她渐渐萌生一种既熟悉又令人眷恋的踏实感,她不想说话,不想动,什么也不想做,就这样静静的躲他的怀里哭,挺好。 然而很快,洞顶上的北冥珠一颗,两颗,五颗,成团成片,就像奄奄一息的生灵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个眨眼的功夫渐渐失去所有光泽,黯淡如石。 首先发现这一现象的是顾叔,他惊恐地张了张口,忽然站了起来,“厌先生,您快看那里!” 厌棽没动,也没答,就像根本听不见一样,毫无生气,宛如一尊千年雕像。 陈央央闻声,抹着眼泪匆匆离开郝帅的怀抱,先顺着顾叔的手指望了上去,“没光了?” “是啊。”顾叔说,“刚来的时候,北冥珠很亮很刺眼,后来郝先生……” “哎哎哎,话可不能这么说。”郝帅一叠声地打断他,“我动那些珠子的时候,姬长老他们是不是开始打坐修炼呢,顾叔,难道你不觉得,北冥珠之所以发生异常,责任在他们不在我么?” “这……” 顾叔的话刚启了个头,仿佛轻微的地震发生,整个土洞忽然颤了两颤,扑簌簌地从洞顶落下好多沙子和土灰,顾叔的面色陡然一变,失声大叫:“不好!这土洞马上要塌!!” 话音未落,哗啦一声,东南角那边已率先塌下好大一块土灰,尘土四溅。紧随其后,离陈央央最近的那面土墙轰然坍塌,亏在郝帅眼疾手快拉了陈央央一把,她才免于被活埋的悲惨下场。 “厌棽你还愣着干嘛!施法遁走啊!”郝帅疾声大喊。 厌棽表情木讷,垂目抿唇,犹如木偶一般,抬手轻轻一挥—陈央央惊魂未定之中一回首,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鼻尖竟是狠狠一酸。 然后她只觉天旋地转,斗转星移,周身光景犹如天神信手扯落一块遮天蔽日的画布,一瞬之间,天光云影,朗朗白日,霞光万丈。 黑暗落幕,光明来临。 稀疏可怜的青草地上,几道身影被红火的太阳拉得老长,尽头是,一座不起眼的石木混建的院落,院门口守着两个人,站着打哈欠的阿右,和蹲在地上用石头瞎划拉的阿左。 听到异响,二人一高一低不约而同看过来。 阿右的哈欠打到一半,嘴一闭,差点咬着舌头:“咦,那不是屋里躺着的小姑娘吗?她什么时候出去的?蛊长老居然也在。嗳,那个男人是谁?模样还挺有男人味的。” 阿左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抖着手指,指着陈央央脚边躺的两个人喊:“姬……姬长老!阿右你看,那是不是姬长老!?” 阿右定睛一看,被惊了一下,一口气倒抽半天也没吐出来,“蛊长老抓了姬长老?终于爆发大长老夺权之战了吗?我去,他们好像在搞内乱呢,都吵起来了。什么情况?” “走,过去看看!” “好!” 二人一左一右,相互壮着胆,一路小跑来到几人面前,先向顾叔笑脸相迎:“蛊长老,您回来了。” 顾叔正被陈央央纠缠得焦头烂额:“好,你先别急,别摇了。我带你去找,我答应你,带你去找厌先生好不好?” “说话算数!?” “算数。”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生怕他会突然变卦似的,陈央央拉着顾叔风风火火就要走,不料,却被郝帅横身一挡,拦了下来,“陈央央,你不觉得你这么回去,对厌棽来说就是一个大包袱、大累赘吗?他留下是救人,不是玩。在下面挺有觉悟的,怎么你人一上来就完全傻掉了。” “我……” “我什么我,在这儿老老实实给我等着,别到处乱跑。听到没有!” 陈央央都要把唇咬出血来了,“我后悔了。在下面时,我不应该打着怕连累厌棽的幌子,贪生怕死跟你走。”抬起头来,异常坚定的看着郝帅,“我想回去找他,立刻,马上,现在。” 郝帅的眉头微微一皱,“我如果说,我不同意呢?” “那就打过。” “打?”郝帅哈哈大笑起来,不是开心,满满都是自嘲和苦涩,“陈央央,你为了他,居然要跟我打?哈哈哈,你是不是有失忆症啊?你忘了刚才是谁抱着我痛哭流涕……” 然而不等他说完,陈央央已先发制人,一记右勾拳砸了过去,郝帅偏头一躲,讥诮一笑,“你玩真的?” “废话!” 左勾拳,连环腿,陈央央招招势在必得,毫不留情,郝帅却只是闪闪躲躲,并不还手出击。 “为什么不还手?还手啊!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懦夫孙子,你不是挺能打挺能跑的吗,为什么不还手,还手啊!” “陈央央你抽什么风!” “是,我抽风,我疯了,疯了!所以你为什么要拦一个疯子发疯,为什么为什么!!” “好,我不拦你!” 郝帅旋身一躲,果然四敞八开让出了路,一副“你爱去哪儿去哪儿,爱找谁找谁,爱死哪儿死哪儿”的不屑姿态。 陈央央狠狠瞪了他一眼,拉上顾叔,立刻跑步如飞,在两边是萧条杨树林的羊肠小沙路上,尘土飞扬,一眨眼三步远。 “喂,你还真走啊?” 郝帅看着二人越来越远的背影,双手在嘴边支了个喇叭喊。 陈央央忽然停住,顿了顿,放开顾叔的手,转身一个人跑了回来。 郝帅一怔,旋即喜笑颜开:“哈哈哈,你那么怕蛇的一个人,我就知道你天生胆小不敢……” 陈央央径直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跑了过去…… 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陈央央跑过来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好像有一瞬间是落在阿左和阿右身上的。 郝帅有点尴尬的转身看去,就见陈央央又一路尘土飞扬,踹开院门,又一脚踹开屋门,最后一头扎进弱不禁风的小屋中。 阿右恍然回神:“蛊长老,那小姑娘她……她……” 蛊长老掸着身上风尘,轻轻一笑,“由她去吧。” 而郝帅早已化作一缕疾风,追了进去。 79.他堕落,我跟着。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枕头,褥子,被陈央央一径绉到地上,掀起简单单薄的实木床板,床坑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除了几只带壳的小黑虫四处乱爬,别无他物。 “不……不可能啊!这里明明有一个洞……” 身后传来郝帅讥诮的笑声:“别白费力气了。厌棽既然打定主意把我们送出来,那就一定会堵好所有入口,不让我们有返回去的可能。” 陈央央“啪”地一下拍上床板,愤愤然掐着腰,自己站那儿生闷气。 郝帅侧身倚着门框不进来,闲闲抱着双臂,出其不意的问:“知道我和厌棽为什么来这里吗?” “为什么?” “你先把头转过来,我再告诉你。” 陈央央身子半点不动,头转九十度,“你说。” 郝帅笑了一声,索性离开门框缓步走进来,“你应该明白,沙漠里每块绿洲的形成都有它的起因和非常复杂的地理结构,但是,你知道不死洲是怎么形成的吗?” 陈央央终于放松膀子,托着下巴仔细回忆,刚进洲那会儿,她确实看见一片挺大的水泽,还有地下水牢,这里应该是个不乏水的存在吧,于是反问:“难道不是因为水吗?” “如果答案这么寻常可见,我还问你干嘛。”顿了顿,“是因为你家领导,也就是那只有五千年树龄的胡杨妖。” 陈央央吃了一惊,“他?你是说,一只妖撑起了一片沙漠绿洲?这……不可能吧?” “对,不死族那帮傻缺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你这种反应。” “你……” 陈央央扬拳要揍他,然而转瞬又忽然想起,花灵儿曾经说过,自从胡杨妖被烧死之后,姬长老手上那颗珠子就不太纯了,还说什么族人贪心不足,咎由自取之类莫名其妙的话,说不定胡杨妖身上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道理。 想到这里,陈央央的拳头慢慢落了下来,“你接着说。” 郝帅坐在床边,抖起二郎腿:“五千年前,仙人为了报恩,在胡杨树下讲禅授法,指点不死族修行飞升,那时的不死族还不是长寿之身,和其他凡人一样,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柴米油盐混沌一生,后来,他们慢慢修得灵力,全族得以长生。” “就像我之前讲的那个故事一样,他们贪心不足,愈演愈烈,竟妄想用仙人的性命做垫脚石一步登天,于是阴谋诡计,瞒天过海,终于有一天,仙人忍无可忍,招来座下莲花,驱其对不死全族降下‘世世代代,修而不升’的诅咒,又千里青山毁为孤边荒漠,沉神仙之居于大漠之下,最后拂袖离去。” “所以,”陈央央说,“厌棽原本是件了不得的仙物,因为这次毁林造沙,才受到上天惩罚,堕落为妖的,对不对?” 郝帅笑了两声,“你这么想也可以。下面说说你家领导。具体说,你家领导的真实树龄应该是五千九百四十三岁,也就是说,仙人在胡杨树下讲禅授法时,他已经是一棵拥有九百岁高龄的古树。后面的事你大概也猜到了,你家领导天资不错,最起码比那群整天做白日梦的傻缺强。他无意得到仙人点拨,灵力日渐沛盛,后来青山变荒漠,他以一己之力撑起一片沙漠绿洲,让不死族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说到底,仙人也没想把不死族赶尽杀绝,否则,他何至于多此一举降下诅咒呢。” “所以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胡杨树,是仙人给不死族留下的一条活路。当然了,活路不是唯一的,他们完全可以放下修仙执念,走出不死洲,回归正常的凡人生活,但是他们没有。是他们自己画地为牢,不肯走出去。” “明知不可行而行之,继续修仙,继续作死,怕上天降罪,拼尽全族之力阻止人妖之恋,无所不用其极,下毒,剔妖筋,施火刑。殊不知,胡杨妖的灵力一旦化为乌有,他们这处安乐之所又能维持多久呢?” “呵,多久呢?” 郝帅那一声,笑得讥诮非常。 陈央央沉默一会儿,挨着他坐在床边,“那你呢,你在整个过程中,是个什么存在?” “同伙呗。厌棽是莲,我是猫。他做,我看着。他堕落,我跟着。大概就这么回事。”转头笑眯眯看着陈央央,“怎样,是不是突然发现,我也很义气?” “你如果再义气一点,当时就应该劝劝厌棽……” “主人下令惩戒众生,我一只灵力低微的宠物猫能劝得住吗?”郝帅看白痴一样看着陈央央,“再说了,是那帮傻缺罪有应得,咎由自取,我一旁乐得清闲,谁管他们死活。” 陈央央不置可否,仰面躺在床上,忽然之间,竟也领略到了一点“乐得清闲”的意境,“不死洲,一定会消失,对不对?” “唔……不一定吧。” 陈央央眼睛半眯看着他,“怎么说?” “你家领导的灵力早就七零八碎一点不剩了,不死洲不也维持了几十年?或许领导有后招也说不定。” “那厌棽……” “厌棽在凡世呆得太久,灵力早已不复五千年前,他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诅咒无法收回,荒漠更无法复原,没辙。” “……是么。”陈央央慢慢闭上眼睛,嘴角犹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郝大帅,北冥护玉的由来,你怎么不跟我说一说呢?” 郝帅的眉头轻轻一皱,“你……喊我什么?” “郝大帅。”陈央央牙齿微露笑了起来,“我没有一点贬低你的意思。喜羊羊里有个坏蛋叫黑大帅,你知道吧?” “啧啧,坏蛋啊,这还不算贬低?” “但是黑大帅后来改邪归正了……” “我明白了,你这是在劝我向善呢。”郝帅的双臂往后分别一支,头尽量靠近陈央央,轻轻说,“陈央央,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不是一个坏人,所以,无需改邪归正。” 陈央央点头,“好吧,我等着那一天。那北冥护玉……” “玉是一个人,北冥是北冥珠,北冥护玉就是……” 郝帅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床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动,而陈央央也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倏然睁开了眼睛,“……” “小心!” 郝帅喊了一声,情急之下扑上去抱住陈央央,顺势打了个滚。 这时,就见单薄的床板忽然一阵从下往上激烈非常的碎裂,然后四分五裂木屑飞溅,几乎同时,从里面兔子一样蹿出一条人影,又一条人影,穿了一个很大、很不整齐的窟窿,最后连碎板带人一块摔在地上,哀嚎一片。 “哎呦疼死我了!你这人看起来弱不禁风温文尔雅的,怎么行为举止如此粗俗无礼,简直没人性!”躺地上喊疼骂人的是花生。 而另一个人,正是他的同胞姐姐花灵儿。 出乎意料,花灵并没有像花生那样撒泼打滚,而是一声不吭,立刻爬起来双膝着地,垂首朝门口跪好,“请……请厌先生责罚!” 厌棽和崔胡在门口一闪即现,厌棽挺立如竹在前,崔胡垂首敛目错一步在后,一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模样,半点声音也不敢出。 厌棽的目光自动忽略其他人,清清冷冷的落在损毁极严重的床上,那里,破旧的一张红褥狼狈不堪的裹着两个人,一个是陈央央,一个是郝帅。 此时,他们正从这堆废墟里慌慌张张爬起来。 “厌……厌棽……” 陈央央刚喊出他的名字,一个不留神,又被搅成一团的褥子绊了一脚,重新摔回废墟,不偏不倚,正好倒进郝帅怀里。 郝帅的胳膊卡在两块破板中间拿不出来,适逢陈央央又砸了他一下,一个防不胜防,胳膊卡得更紧了。 “陈央央你……疼疼疼疼疼……陈央央你先别动!别动!我胳膊……” 陈央央立刻停止起身,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的头卡在郝帅的胳膊圈里,而郝帅的胳膊正卡在两块木板之间,可想而知,她刚才把他胳膊撩起来的那个动作有多么不近人情和粗鲁。 “啊对不起对不起!”陈央央道了句歉,先冲面色冷漠的厌棽夸张的笑了几声,然后才把自己的头从郝帅的胳膊里抽回来,边帮郝帅松木板解困,边尬笑着跟厌棽解释:“我们真的没什么,真的!” “陈央央,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话还没说完,陈央央就把抬起一半的木板忽然松手放开,木板反弹,郝帅“嗷”的一嗓子,那千疮百孔、可怜兮兮的胳膊顿时又被卡得更紧了,简直痛不欲生,“你……” “闭嘴!” 陈央央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整理好纷杂错乱、一塌糊涂的语言,不料,郝帅又死性不改的开口了,“还有一句特别经典的名言送给你,‘越描越黑’。呵呵。或许说,‘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也对。哦,你不用谢我,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把厌棽此时此刻的心情清清楚楚表达出来罢了。呵呵,不辛苦,不辛苦。” 陈央央:“……” 你个郝大帅臭王八蛋,你特么故意的吧! 80.他,不可原谅。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所以,厌棽会误会吗?会生气吗?会突然暴起揍人吗?会从此以后再也不理我、刻意疏远我吗…… 咦?奇了个怪了,我平白无故担心这些干嘛? 陈央央站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心情乱七八糟地低顺着眉眼不敢看厌棽。 花生还躺在地上不肯起来,骂骂咧咧怨自己命不好,骂厌棽太薄情,花灵儿实在不能忍了,一个巴掌糊上去,“闭嘴!” 然后谨小慎微地重新跪好,又不动了。 花生果然有些忌惮亲姐,一下子封口不出声了,而崔胡自始至终也没有开口说话,局外人一样静默非常。 郝帅龇牙咧嘴终于把胳膊从碎板夹缝中抽出来,朝着一道道红白划痕不停地吹气,边吹边叨叨:“陈央央,我现在严重怀疑你这个人对事物本末倒置、真假不分,一念碎魂你倒知道心疼大哭了,我这么活生生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陈央央嫌弃地迈出一床狼藉,离他远点,心想郝帅这个人就是不能搭理,越搭理越来劲,忽而脑中精光一闪—她和厌棽不是心灵相通吗,既然如此何须解释! 于是她慢慢抬起头,以一种试探的眼光看向厌棽,好死不死,正好和他看了个四目相对,陈央央微微一个激灵。 此时的厌棽与墓下最后一眼又有明显不同,甚至可以这么说,在陈央央的印象当中,厌棽的表情一直过于单一,温和时即温和,冷漠时即冷漠,笑是笑,气是气,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复杂纠结,犹豫不定。 他在纠结什么呢?因为她吗? 厌棽?厌棽? 陈央央在心里试探着喊了两声,也不知是法术失灵了,还是厌棽不想说话,总之一片安静,没有一点回应。 陈央央心叹一声:厌棽心,海底针,要不要随便找个话题开口打破尴尬呢? “你刚才一个人……” 想到就做,话开了个头,还没表达出所以然来,陈央央便忽觉小腿一暖,一低头,是花灵儿的手轻轻覆在上面,然后就见花灵儿慢慢抬起头,两眼无辜又可怜巴巴的将她望着,“央央~” 这一声,叫得身处夏季大沙漠的陈央央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怎,怎么了?” “你生不生我的气嘛?” “生气,当然生气了!” 陈央央答的是实话,谁被这么阴谋算计拖到这鸟不拉屎稀奇古怪的地界会不生气,还惊心动魄九死一生,虽然现在都化险为夷了吧,可死掉那么多心脏细胞谁给赔? “那你要怎样才能消气呢?”花灵儿的表情愈发无辜,嗓音也愈发的嗲。 陈央央不知所以,看向厌棽,而厌棽干脆眼皮子一垂,理也不理她了。 然后她又看向自家领导—自打认识崔胡,他就一直是雷厉风行、发号施令的存在,在下属面前,他什么时候做过这副一声不吭打骂随意的卑微姿态了,着实让人怀疑人生。 “姐,你不要求她!你没看出来吗,他们是一伙的,一伙的!” “你闭嘴!” 花灵儿人格分裂似的朝花生吼了一嗓子,继而又抬头望着陈央央,笑容可掬地又问了一遍,“央央,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能消气嘛?” “简单啊,”陈央央弯下腰,笑眯眯地朝她摊出一只手掌,“你把手机还我,我就不生气了。我手机呢?” 花灵儿怔了一下,立刻把手机从牛仔短裤的口袋里掏出来,异常珍重地放在陈央央手心里,“在这儿。完璧归赵。” 陈央央按了一下手机侧键,黑屏,应该是电量耗尽关机了,“完璧归赵?我电呢?没电,我怎么拍照跟采访?” 此话一出,下一刻,崔胡果然意料之中看了过来,胡子拉碴喝声如昨:“陈央央我警告你,这里不许采……” 喝声戛然而止,崔胡的双眼圆睁,嘴巴半开,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不好了,“……” 陈央央想笑,不敢笑,想了一下,在众人注视中慢腾腾走到厌棽面前,然后毫不忸怩地抓住厌棽一只手轻轻摇,边摇边说:“厌棽,我不生气了。真的,一点都不生气了。你人长得这么美,心灵一定更美,你就大人大量原谅他们好不好?” “咳咳咳咳……”花生被嗓子眼儿的一口唾沫差点呛死。 他只知道自己和姐姐向来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没想到陈央央看起来大大咧咧义正言辞的一个人,居然也会用这种方式开口求人,且求的是位高段位大妖,据姐姐所说,只可远远尊敬不可轻易接近的那类妖。 也不知是陈央央自己的错觉,还是厌棽的心灵有所泄露,一瞬之间,陈央央的灵识忽然捕捉到这么一句,“……你就好妖好心,好妖做到底带我一起走好不……” 然后一刀切似的,声音突然没了。 “咦?” 陈央央颇有些诧异地看着厌棽,她怎么会不知道,刚才那句是在姬家后园时,她也是现在这副模样,挂着他的胳膊,撒娇卖萌求一起带走。 原来,他“截胡”她的心声真的只限于墓下,而他为了公平起见,主动让她听见他的心声,却是刚刚才收回法术。 厌棽:“……起来。” 陈央央脸皮虽厚,但尚有自知之明,心知厌棽不喜别人靠近,慌忙松开他的手,跳开一大步,“哦。” 厌棽居高临下,垂目看向花灵儿,虽然一字不说,但花灵儿惊了一秒,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大神这是叫她起来呢。 赶紧起来! 还顺手把赖在地上不起的花生也一把拉了起来。 “厌先生这是……这是原谅我们了么?”花灵儿不敢直视厌棽,小心翼翼低头问。 厌棽面色清凉,“你没错。”然后稍微偏头看向身后的崔胡,“他,不可原谅。” 许久没出声的郝帅似乎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花生拍着小胸脯庆幸:“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好!”花灵儿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前一刻被原谅的欣喜和感动在她脸上荡然无存,态度也自然不像前面那样居下卑微了,“厌先生,我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 “灵儿!”崔胡出声打断她,默了默,说,“厌先生做事自有分寸,不得胡闹。” “分寸?他……” 花灵儿冷笑一声,本来还想冷声冷气地数落几宗他的“分寸”,思前想后一番,居然很快和崔胡达成一致—唔,厌先生做事的确很有分寸。 她几次想把厌棽和陈央央纠缠在一起,他都是平淡应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知轻重把陈央央劫来不死洲,他明知不死族对他另有所图,但还是来了;被姬希利用,化解北冥护玉阵的重重戾气,他不仅做了,且不伤一草一木,一人一畜。 扬言毁掉大墓,最后大墓完好无损。 还救了花生,救了顾叔和姬长老三人,救了她。 可是,他唯独不肯对妖精网开一面。 “所有坏事明明都是我做的,您为什么非要牵扯他!为什么?!” 花灵儿心中愤愤,忍不住大喊。 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且当着“据说只可远远尊敬,不可轻易接近”的厌棽的面,连一向见惯她喜怒无常的花生此时也难免错愕, 他扯了一下她的袖口,诺诺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崔胡忙给厌棽弯腰赔不是:“灵儿年纪尚轻,还请厌先生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然后求助的眼神微不可察的投向陈央央。 陈央央会意,但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何况她一个好多事还没搞清楚的平头百姓,“照理说,我不应该……” 花灵儿毫不客气的甩开花生的手,讥诮万千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陈央央不喜欢您,您就迁怒于妖精大叔,……” 嗳?你这话怎么说的? 陈央央刚要举起“不要乱扣帽子”的大旗发声抗议,忽听外面一阵风吹沙动,人声嘈杂,脚步纷踏。 厌棽第一个察觉异样,回身去看,遥远的天边早已黄沙四起,昏天暗地,那情景像极了狂风暴雨前一刻的天空,天地颠倒,地为天,沙为云,乌沉沉的云层四面八方疾速向中央席卷聚拢,骇人至极。 而云层的最前端,则是成百上千的、渺小如蝼蚁的、拼尽全力向小院这边狂奔的人群。 “他们在干什么?怎么了怎么了?”花生就近打开一扇小木窗,挤进去向外张望。 厌棽淡淡的看了崔胡一眼,没说。 陈央央的视力超乎寻常的好,一眼便看见紧随众人身后的那些焦黄又厚重非常的滚滚尘沙,尘沙所过之处寸草不留,秒变荒芜沙洲,她狠狠吃了一惊:“那是……黄沙吞人!!?” “笨蛋。”郝帅一巴掌拍在陈央央后脑勺上,“是绿洲的极速沙化,没看出来吗?” 花灵儿豁然一惊,显然,她这个自小长在沙漠绿洲里的人也没听说过这个词,见过这种场景,“极速沙化!怎……怎么可能?!” 都这个时候了,也只有郝帅才能做到面不改色,无动于衷,且兴致勃勃地唏嘘一番:“事实摆在眼前,可不可能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啧啧,灾难哪,一切都是命数,终究无可避免。” 81.简单伊始,残忍收场。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从高空俯视,以小院作为中心,方圆十几里都是葱茏绿洲,洲外为茫茫沙漠,苍天就像在周边沙漠和绿洲之间信手画了一圈不规则的、流动的、清晰可见的分界线,线外黄的是沙,线内绿的是林,这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地向小院聚拢、缩小,仿佛千军万马从沙漠中疾速奔腾而来,经过之处,狂风怒号,黄沙席卷,遮天蔽日,骇人至极。 所以,沙漠面积越来越大,绿洲则相对越来越小,照这种速度,不消一刻钟,绿洲就会被沙漠取代,从而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花氏姐弟面色大骇,惊慌失措跑出屋子、院子,与顾叔汇合,“蛊长老,发生什么事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顾叔举目四望,苦笑连连,说出来的话竟与郝帅如出一辙:“自作孽,不可活。都是命啊。” “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 “阻止?”顾叔面对花氏姐弟,一脸枉然,“你们想阻止上天惩戒,有这个本事吗?” “我……我们……” 纵然这一对姐弟平日里古灵精怪、花样百出,此时面对大自然的神威,也顿感螳螂挡车,有心无力。 一旁的阿左浑身颤抖,面部抽搐,简直要被吓跪了:“那我们……我们的家……” “怕什么,”阿右强作冷静,哆嗦着唇说,“不死洲如果毁了,我们就迁徙别处。别处不容,我们就重回凡世。” “那凡世也容不下我们呢?” “那就……”阿右咬唇,“……” “问题是,不死族自以为与凡人不同,高人一等,他们肯回去吗?”顾叔摇头叹息。 花生胸口起伏,言语激愤:“堂堂一尊仙神,竟然因为自身利益对我全族惩戒千年之久,实在小人之心!” “就是就是!”阿右恨声附和,“世人都称仙者清心寡欲,心怀众生,祖上得罪的一定是个小肚鸡肠的仙神,才会事过千年仍然耿耿于怀,诅咒未消,又降灭洲天灾,……”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轻风忽至,拂起花灵儿一头浅棕色的微卷长发,她焦躁有之,彷徨有之,理智更有之,“蛊长老,所有黄沙都在向这边疾速沙化,但据我所知,这里并不是不死洲的中心位置,为什么?” 顾叔:“应该因为很久以前飞升的那位女仙吧,也是世间唯一一位得道飞升的仙,此院是她故居……” “蛊长老的意思是,那位既被我们忌讳厌弃,又让我们眼红到极致的女仙,她还有守护族人之心?说实话,我并不这么认为,毕竟前车之鉴,仙神们的心胸普遍算不上宽广。”花灵儿转过身去,望着屋前一直呆望着她的崔胡,忽而一笑,“一定因为他。” 然后她长发飘飘,顺风顺沙奔跑而来,一字不说,先双手环住崔胡的腰,满脸期待的仰面笑问:“是你对不对?如果不是你,不死洲早在五千年前就应该消失了,对不对?” 出乎意料,崔胡这次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抗拒地推开她,而是双臂忽然一圈,十分动容地大力拥住她,那样子,恨不得把她自此揉进自己身体里,再也不要分开。 “不是。”崔胡又黑又硬的胡渣没在花灵儿浅一色的发丝间,他极享受的闭上眼睛,声音沉重又坚定,“上天惩罚而已,真的与我无关。” 花灵儿浑身一惊,笑意微敛,一瞬之间泪如雨下。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很久很久,久到让她感到新奇又陌生。 回想从前,他轻轻一指,点绽一朵不知名的小紫花,随意且亲厚地插在她高高束起的马尾上,少年独有的嗓音阳光而爽朗:“沙漠里的水宝贝着呢,快别哭了。” 后来她日日缠着他,要看十里紫嫣横行,浪漫满洲。 简单伊始,残忍收场。 一碗野菜汤,使他妖筋剔净,灵力尽散,当年少年早已不复往昔,心灰意冷远走他乡。 十里紫嫣不再,只有少女痴心如故,悔不当初。 陈央央的心情突然沉痛万分,她心知自家领导对花灵儿有所隐瞒,想来初衷也是为心上人着想,毕竟因为自己粗心大意,害了他,也害了全族,这实在不算一件幸事,不过悔上加悔而已。 然而,有人不这么想,比如郝帅。 “咳!何必呢,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什么说什么呗。花灵儿你知道吗……” “郝先生!”顾叔疾步走过来,阻止他说,“请谨言慎行!” 郝帅呵呵乐了两声,“蛊长老,我可没答应你们要保守秘密哦。谁让你和姬老头那么不小心,当着我一个外人的面叽叽咕咕眉来眼去,让我听到一些不该听的呢。” “你……” “蛊长老!”花灵儿离开崔胡的怀抱,抹了两把鼻涕眼泪说,“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让他说。” 顾叔两眼愤愤,只恨不能立刻割下郝帅的舌头,让他从此闭口不提。 崔胡更甚,直接要扑上去杀人灭口,却被厌棽抬臂一挡,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既不敢怨,也不敢怒。 花灵儿:“请说。” 郝帅耸了耸肩:“有什么好说的,事实就是你想的那样啊。你们的圣树胡杨……哦,后来不是了,你们称他为‘勾引幼主的居心叵测的大妖精’,他以一己之力撑起不死之洲,你们却害他失去灵力,自暴自弃沦为废妖,所以他废了,不死洲也马上要消失了。就这么回事。” 花灵儿一怔,强作镇定:“不可能,不可能!那他为什么不说……” “说出来?呵呵,他说给你的父母和所有长老们听了,可他们信吗?他们不信啊,还下令立刻……” “够了!!” 崔胡忽然怒喝一声,绕开厌棽的手臂,几个大步来到花灵儿面前,陈央央最听不得自家领导当众发飙,本能地身子一缩,跳远一步,然而厌棽却信手一拉,把她拉了回来。 陈央央微微抬头,侧目厌棽,但见他容颜如玉,神情冰冷如霜,明明一副强压怒火,随时有可能全面爆发的危险形容,陈央央却心思一稳,再也不想远离他了。 崔胡再次把花灵儿拥入怀中,情绪激愤非常:“我的灵力不要了,管他们何事!他们我不想管了,又与你何干!灵儿,不怨你,真的,我才是一切祸端的始作俑者,与你半分干系都没有!” “可是……可是……” 花灵儿终于情绪崩溃,再也说不出话来,缩在崔胡的怀里失声大哭。 陈央央看得两只眼眶频频发酸,再次侧目厌棽,果然,随着狰狞风沙的渐渐逼近,他面上的怒意和冰冷愈发让人不寒而栗,陈央央完全想象得出,风沙近身的前一瞬,他只带走他想带走的人,让不相干的人自生自灭去吧。 “厌棽。” 风丝乱卷,陈央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不死洲真的不能挽回了,是吗?” 沙尘渐大,迷乱视线,厌棽闭了一会儿眼睛,慢慢睁开,“郝帅有句话说的对,不可救药的不是人,而是人心。” 陈央央斟酌一番,平心而论:“不管是仙,还是妖,或许我称你们为异类,你们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你们这些异类就是仗着自己法力高超、武力强大随便欺负人。不死族祖先陷害仙人也好,被陷害的只有一个,而受到惩罚的却是全族,就算参与者很多,可大部分人还是无辜的吧,我就不信全族都参与了?人妖殊途,父母阻止女儿和妖精在一起,初衷可以理解,只不过手段太过恶毒,……” “陈央央!”厌棽沉声打断她的话,转过头来,看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给不死族说……错了。”陈央央顿了顿,随便想了个别的理由,只要不牵扯不死族、不引起厌棽更大的反感和愤怒就可,“我不替任何人说情,我是替全球的生态环境着想,唉,好好的一片沙漠绿洲眼看就要这么没了,厌棽,寸绿寸金,你就不替你的子孙后代担忧和惋惜吗?”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陷害仙人的不死族人,只有一个。”郝帅凑过来,义正言辞的伸出一根手指对陈央央说。 “那就更不应该了。”陈央央得理不饶人的说,“一人陷害一人,仙人实在气不过,直接杀死拉倒,凭什么……” “他是一族之长!” 厌棽的声线陡然一高,引得众人惊恐四望的目光纷纷投来一瞬,连花灵儿也止住哭声,从崔胡的怀里探出半颗头来,“我……我母亲她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郝帅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哭你的吧问这么多干嘛。 花灵儿不问了,却也不哭了,泪眼眺望院外,千百族人正疯狂无状、前拥后挤、跌跌撞撞向这边奔涌而来,人在前面跑,沙如洪水猛兽在后面追,场面惊悚非常。 “嗳,厌棽你说,”郝帅忽然兴致来潮,用下巴点了点院门说,“在那儿造一座独木桥怎样?千军万马闯独木,啧啧,那场面该有多壮观。” 陈央央:“……” 尼玛,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不,妖性! 好在厌棽并没有照郝帅说的做,仍然一动不动,站立在旁。 82.出沙漠了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不过,面积有限的小院,那么多人,真的可以全部进来吗? 进得来,就一定不被风沙卷走吗? 如果不幸被风沙卷走,到底会生会死呢? 而事实通常比预料中更凶猛,更让人难以接受。 阿左阿右一直没有闲着,他们先把地上昏迷的姬长老和侍从拖进小院,然后噼里啪啦把小院的大半圈围墙统统拆掉,好像得到谁的授意—众人越接近小屋,越安全似的。 花灵儿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满目无措,眼睁睁看着那些吞天灭地、骇人至极的风沙离族人们越来越近,他们惊恐万状,哭喊尖叫声不绝于耳,最后面,已经有跑得慢的人被风沙一径抛向空中,那些人吓得声音变了形,只两秒钟的光景,忽然就无影无踪了。 此时,这里和周边,俨然分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方澄澈安然,一方混沌地狱。 而意料之中的是,她果然没有在人群中发现父母和各位大长老的身影。 “洞啊!洞为什么不见了!!?” 花生的恼怒声从小屋内传来,陈央央心里苦笑,为什么不见了?这里除了厌棽,谁还有能力做这种手脚? 厌棽,你到底想干什么? “快!快跑啊!快进来!!”阿左阿右站在倒塌的院墙内,不停地朝人群挥动双臂,大声叫喊。 顾叔神色沉重,若有所思,微不可察的瞟了崔胡一眼,崔胡犹在低声安慰茫然无措的花灵儿,也不知他哪儿来的信心,“没事的,别担心。” 花灵儿木讷摇头:“完了,全完了。不死洲没了,我们……没有家了……” 疯狂的人群顷刻间涌到三丈之内,眼看最前面的人就要几步跨进小院,却见厌棽的右手轻抬,人与塌墙之间,忽然凌空筑起一层淡蓝色的透明灵障笼住小院,生生将二者隔离,分割两方。 众人哗然一惊! 顾叔:“厌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花灵儿:“你……你……” 阿左阿右:“……什么鬼!!!” 郝帅:“竟然不是独木桥,啧啧,你更狠。” 陈央央的反应倒是十分平静:“……果然。” 崔胡的眉头微皱,一字没说。 “让我们进去!!求求你了,快让我们进去!!” “求你了!” “求……” 人群刹车不及,惨叫连连,前仆后继、成群成片的摔在柔韧有度的灵障上,头脸紧贴灵障,前胸贴后背,人叠人,场面悲观让人不忍直视。 漫天风沙几瞬而至,天就像忽然塌了下来,无日月,无星光,灵障内虽然光线惨淡,却安宁非常,而障外众人则像纸糊的小人一样,陆陆续续被卷入空中,若隐若现,惊叫连连,随狂风几经翻转周折,最后也不见了。 屏障外,人去,风沙仍在。 屏障内,人人不知所措,痛心疾首,当然,除了厌棽和郝帅。 众人齐齐静了一瞬。 花氏姐弟一咬牙,一跺脚,终于一前一后向厌棽发动攻击。 “你个冷血动物,伪君子!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为什么不把灵障做大一点!!” “姐,别跟他废话!先揍他一顿再说!” 厌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面色清凉,双眼紧闭,也不知是在缅怀,还是懒得理他们,抑或其他什么。 陈央央想了想,横身一动拦下花灵儿,出口即道理:“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你凭什么出手伤人?” 而几乎同时,花生也被郝帅拦了下来,态度桀骜:“小子,劝你住手。” 花灵儿机智乖觉,立刻止损止身,但年少轻狂的花生不肯,当头一脚踹向郝帅。 郝帅啧了一下,“下死招是吧?哼,好像谁不会似的。” 提拳一迎,“咔嚓!”听着就很疼的骨裂声骤然响起,花生惨叫一声,咣当一下摔落在地,抱着右脚连连喊疼:“姐姐姐!我脚断了!脚断了!” 花灵儿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倏然成拳,“厌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厌棽的双眼慢慢睁开,如果此时光线充足,只需远远一瞧,便能看清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微微泛起红意,但是现在呈现在众人眼里的,只是他的不近人情和冷漠。 他没有说话。 “啊!姐,你看那灵障,好像快撑不住了!” 躺在地上的花生顾不上疼痛,突然大喊。 花灵儿尚未抬头去看,便觉身周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蓝光缭绕,下一刻,澄亮的天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微微苦涩的青草气息随之扑面而来,令她不由自主浑身一震。 ……出……出沙漠了?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然后逆着温和不热烈的光线,慢慢睁开眼睛,蓝天白云,青青草原,果然,出来了。 不仅她,昏迷不醒的姬长老和侍从、阿左阿右、顾叔、花生、崔胡、郝帅、陈央央和厌棽,灵障里的人一个不少,都在。 郝帅张开双臂,对着广阔无垠的草原酣畅淋漓地伸了个懒腰,“终于出来了。舒服。” 陈央央心中略有同感,只不过出来的方式比想象中要简单许多,使她不得不怀疑,之前出不了洲,不是厌棽不能,而是他自己不想。 “这算什么呢?”花灵儿不觉一丝喜悦和感激,阴阳怪气的对厌棽说,“放弃那么多人不管不顾,只救我们几个,是打算让我们……” “灵儿。”崔胡的目光轻而缓地落在鞋尖上,不敢看花灵儿的眼睛,“不要说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跟厌先生没关系。” “快得了吧你!” 花生努力再三,右脚一使劲就疼,索性坐在地上不起了,仰着脸讥讽崔胡,“我刚才就忍不住想骂你了。什么事都是你的错,什么坏事都是你干的,什么事都与别人没关系,你以为你谁呢,神仙还是天使?哈哈哈,你不过是一只逆天而生、世人容不下的大妖精而已,学什么活雷锋做什么救世主,谁稀罕你大包大揽……” “不死洲是我毁的!”崔胡忽然一鼓作气的说。 花灵儿面色一白:“你……你说什么?” “姐姐不要听他胡说,三十多年前他就很怂,只知道逃避现实和逆来顺受,毁不死洲?呵,除非他失心疯了。”花生压根一点不信。 崔胡苦笑一声,终于肯抬起头来看着花灵儿,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嘲口气说:“灵儿,你认为,就凭你做的那些‘成人之美’的事,会让厌先生说出‘我不可原谅’的话么?” 花灵儿认真想了想,眨巴着一双泪眼婆娑的大眼睛问:“难道不会吗?” 崔胡暂不回答,看向厌棽,见厌棽始终垂目不语,才笑了一下,说:“灵儿,我真的很想带你远走高飞,走出不死洲,走出沙漠。但你父母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你是唯一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的人,除了你,别无二选,如果你跟我走了,群龙无首,内部混战,不死族就会衰败,绿洲也会因此遭殃。” “这片绿洲是我一力支撑至今,我不想让它毁在我的手里。所以我……我跟你的父母和大长老们达成协议……” “唔,让我猜猜。”郝帅捏着下巴想了想,“关于不死族诅咒的,对吧?” “没错。”崔胡点头,“我替全族消除诅咒,他们答应让我带你走,就这样。” “所以你千方百计,或者说故意纵容花灵儿胡闹、劫人,引我和厌棽前来不死洲,不惜以整个不死洲的存亡作为赌注,步步逼迫厌棽出手相救,比如救花生,救姬长老他们,如果厌棽的心再软一点,他还会救下不死全族,只要他想用灵力救人,就必须先消除诅咒,否则,就只能袖手旁观做个冷面人。不得不说,你这招用得实在高明,你早就算到厌棽向来不是冷眼旁观的人,所以才敢拿不死洲下赌。” “可我错了,不是吗?”崔胡嗤笑一声,“世人都说妖精冷漠寡情,这话果然不错,便连厌先生也不能逃脱呢。” 花灵儿微微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亏了离她不远的花生眼疾手快扶住她,“姐姐你…… 花灵儿忽而一笑,终于露出那对俏皮又久违的小虎牙来,朝他摆了摆手说:“我没事。” 然后推开花生的搀扶,走过去,大大方方环住崔胡的腰,连问两遍:“所以,妖精大叔,你还是非常在乎我的,对不对?你一直都非常在乎我,对不对?” “是。”崔胡在她额上印上浅浅一吻,“一直都很在乎,很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可是,不死洲没了,不死族赖以生存的家园没了,他愧对她,无颜以对。 “你们再这么腻歪下去,这可让我们大善人厌棽怎么惩戒……” 然而不及郝帅津津乐道嘲讽完毕,许久不开口的厌棽便忽然上身一弯,猝不及防从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厌棽!” “厌先生” “啊,妖……” 众人齐齐一惊,连阿左阿右都忍不住围过来关怀几句,只有郝帅那厮愈发混账,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办法,我和陈央央这几天的确过分了点,又搂又抱,他气火攻心,吃醋了。” 83.居家旅行必备品厌棽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陈央央瞪了郝帅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身边半张纸没有,想也没想,陈央央直接拿手要替厌棽擦拭唇上的血渍,却不料厌棽忒不知好歹,抬手一拨,毫不犹疑拒绝了她,然后自己用手指随便在唇上沾了几下,“我没事。灵力受限,我只能把你们送到这里,接下来的路怎么走,由你们自己决定。” 众人沉默。 说实话,在这几个人当中,真正关心厌棽的人几乎没有,连他的室友郝帅都是一副“他爱死爱活管我什么事”无所谓的德行,其他人更甚,不是怨恨,就是畏惧、利用,感情一点谈不上。 就连厌棽把他们带出沙漠的恩情,他们也一点不会感激。 陈央央想到这里,心底替厌棽狠狠酸了一把,尼玛,现在这世道都些什么人啊,有能力就该帮你吗,不帮你就十恶不赦活该万人唾弃了吗,“都吐血了还说没事,谁手机带了?马上打电话叫车……” 郝帅轻笑:“陈央央你脑子没病吧?妖精需要就医?” “谁说叫车去医院了!”陈央央心里不爽,看谁都不爽,冲郝帅大声说,“叫车回家,回家不行吗?!” 风过草原,碧浪翻涌。 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沿着穿原公路**仆仆疾驰而来,载走了厌棽、陈央央和郝帅。 “少主,我们现在去哪儿呢?家都没了。”阿左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颇有点彷徨地问。 花生嗤笑一声,“谁说家没了,我们不是还有大墓吗,既然地上不容我们,那我们就去地下玩玩,反正父亲母亲和长老们都在。对吧蛊叔叔?” 顾叔却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回吧,我就不去了,你小姨母还在那边等着我,我得尽快赶过去看看。” 花生撇嘴:“什么嘛,说得你和小姨母的感情好像多好似的。族中谁不知道你和小姨母的信仰不同,性格不合,明面是夫妻,暗地里早就分道扬镳了。” 顾叔朝他笑了笑,也不生气,转而问花灵儿,“你们两个呢,打算去哪儿?” 二人沉默一会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回M市。” 一上汽车,陈央央就立刻向司机借来快充数据线,给手机一顿狂充。 “不是说不原谅那棵胡杨树么,怎么又把他给放了?”郝帅把胳膊肘支在车窗边缘,歪着脑袋问身边的厌棽。 前面的陈央央立刻接话说:“你等着瞧吧,他们一定会回M市的,如果你稍微有点脑子就应该想得到,花灵儿的假妈,也就是她的小姨母花信子一直没有回沙漠,这事一定有问题。” “唔,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郝帅装模作样点点头,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在厌棽和陈央央之间转来转去,“M市太远了,厌棽身体不适不宜奔波,我们就近找个酒店先住下,怎么样?” 陈央央想了想,点头,“好啊,没问题。厌棽你觉得呢?” “可以。” 最后一句问话听起来多余,却也是陈央央的一个小心思。天知道厌棽的忍耐力到底有多强大,那么大一口鲜血,他居然一声不响忍了那么长时间,不得不让人担心,他这会儿又好长时间没有吱声,是不是又在忍着什么痛楚? 好在他回答了,且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四平八稳,明显好了很多。 前脚下了出租车,陈央央后脚才想起一个极严峻的问题,自己的万能小黑包这次没带,没有身份证,怎么住酒店? “我去!”郝帅后面跟得太紧,一个刹车不及,差点把突然停下的陈央央扑个跟头,“怎么了?神经兮兮的。” 陈央央抱着一丝希望回头问:“身份证,带了吗?” “没。”郝帅一点不着急的回,不是不知道陈央央问这个问题的意义,而是把全部希望都放在厌棽身上,“居家旅行必备品厌棽,他就是一只现实版的多啦A梦,别说身份证了,只要有模板或者样品,飞船驾驶证他都可以零工费造出来。身份证有照片吗?” 陈央央还在为那句“居家旅行必备品厌棽”好奇万千,直到郝帅一胳膊肘撞在她的身上,她才恍然初醒,嘴里答着“有有有”,手指开始扒拉手机邮箱翻身份证照片,上次报社重新建档,她曾经扫描过两张正反面发给领导来着,“啊,在这儿!” 陈央央连忙把照片指给厌棽看,然后用眼角不停地偷瞄厌棽垂在身侧的双手,满心期待见证奇迹的时刻。 一秒,两秒,五秒。 “陈央央,”郝帅看二货一样的看着她,“难道你觉得,你的身份证不在自己身上,在厌棽手里?” 陈央央一怔,“……嗯?” 然后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裤兜,果然,身份证不仅有了,简直和她家里那张难分真假,一模一样。 她记得身份证曾被赵一明丧心病狂拿来撬锁来着,一角微有损毁,这张复制克隆的居然也有! “这……” “走了。” 郝帅扳住她的双肩,将她原地转个半圈朝前,在后面推着她走了几步,“有地方住就不错了,瞎想什么。” 说的容易,克隆品和真品像得这么离谱,能不让她瞎想吗,陈央央不由自主的想起放在仙人球上的那把钥匙,难道也是厌棽法术所为? 她这么想着,就不自觉这么问了出来。 果不其然,厌棽毫不犹豫点头承认了,“这个什么证不是假的,是从你家里拿来的,是真的。钥匙也是。” 不是复制克隆,是千里隔空取物!! 一瞬之间,陈央央的世界观物理化学自然科学所学过的所有学科,再次在她脑海中被粉碎重组若干次,她甚至觉得,自己寒窗苦读二十载都白读了! “小姐,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小姐?小姐?”前台接待笑容可掬。 “哦……哦哦!”陈央央立刻回神,把手里的身份证递过去, “那么您三位开几间房呢?” “两间。” “两位先生,请把您们的身份证也出示一下,好吗?” “当然可以。”然后,郝帅饱含深意的看向厌棽。 厌棽的右手原本揣在兜里,见郝帅厚颜**地看过来,他虽然神色自若如常,但很快把右手从裤兜拿了出来,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前台了然,微微一笑:“抱歉先生。我们酒店严格执行法律规定,入住的每一位客人都必须进行实名制登记,没有身份证,您二位不能入住。” “那就一间,”厌棽朝前台彬彬一笑,“我们三人,住一间就好。” 他似乎有点不太明白,“入住的每一位客人”的含义。 前台为他这个笑容花痴五秒钟,最后还是陈央央看不下去了,大力拍了一下吧台,说:“对,一间。我一个人住,他们两个睡马路。” 郝帅啧啧:“陈央央,你这么做就**道了吧?……” “那你们拿身份证啊。” “我……”郝帅顿了顿,声音渐低,“这不是拿不出来嘛。”然后再次看向厌棽,这次不是寄予希望,而是隐有担忧了。 陈央央又怎会不知,“拿”不出身份证意味着什么—要么他们根本没有身份证,要么厌棽的身体状况突然变坏,无法“拿”到。 试探之后得到确切答案,陈央央心里盘算一番,准备出去找家小旅馆住下得了,于是伸手拿回身份证,口气转好:“不好意思,房我们不……” 右边肩膀忽然一沉,是厌棽的左手搭在上面,用力很大,然后他的右手有点吃力的抬起来,把两张身份证搁在吧台上,“……身份证,请……开房……” “好的,先生。” 可是前台的手刚要触到身份证,郝帅却冷不丁忽然出手,又把身份证拿了回来,“不开了,走走走。” 陈央央这就有点不明白了,一会儿没有身份证,一会儿又有,一会儿要开,一会儿又不开,他们貌合神离的一出又一出,到底要闹哪样? “郝大帅!” 陈央央拉着脚步略迟钝的厌棽追出酒店大厅,午后的天色晴好,暖风徐徐,吹在人身上懒洋洋的,让彻夜未眠、饥肠辘辘的陈央央几度昏昏欲睡,她原本打算,先在酒店美美地吃一顿,再洗个美美的澡,睡个美美的觉,可现在不得不穿街过巷、四处奔波去找一家所谓的黑旅馆,只图人家不查身份证。 “我就不明白了,身份证明明已经有了,为什么又不住了呢?”陈央央忍不住发牢骚说。 郝帅疾走的脚步骤然一停,周围人影十分稀少,更衬得他的话孤独清冷,气愤难当:“同是妖精,知道我为什么灵力全失,等同废人吗?” “不,不知道啊。”陈央央的睡意顿时去了一半,困顿中准备洗耳恭听。 说实话,她想问郝帅这个问题很久了,但苦于危险频发不得机会,后来又强烈克制自己问别人这么**的问题,才一直拖延到今。 郝帅转过身来,如炬的目光落在厌棽身上,却很久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厌棽沉默一会儿,终于开口:“想说什么就说吧,无需考虑我。” 84.三人同桌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郝帅极讥诮地轻笑一声,双手叉腰,“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你差点耗尽灵力,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 陈央央的嘴巴张到一半,忽又闭上,毕竟他们才是无话不谈的室友关系,她总归是个外人,还是懂点分寸少插话为好。 可是,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一阵,谁也不吱声了。 陈央央默默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了口,“我觉得,还是先找个休息的地方要紧,其他事等厌棽缓缓再说也不迟。” 郝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火气说来就来说没就没,转身即走,双手插兜,“先说好了啊,我没钱,吃喝住行都你一个人负责。病号我也不伺候,你管。” 陈央央看向身边的厌棽,肤色白皙均匀,呼吸有致,不由得有点纳闷,“灵力消耗过度,是病?” 厌棽轻轻摇了摇头,“暂时虚弱些罢了,无……”卡了一下,“没事。” 陈央央一笑带过,心知他最后两个字是古香古色的“无妨”,忽然刹住车才改成“没事”,正有心逗他一逗,就见郝帅在路边抬手一招,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打开后排车门,冲二人摆了摆头,说:“上车。” 陈央央也不跟他客气,先把厌棽塞进后排,然后抬脚弯腰就要钻进去。 “哎哎哎。”郝帅从后面拎着她的衣领,打开副驾驶的门,一径把她丢了进去,“买单的通常前面坐好不好?真是的,服你了。” “不是,我干什么了你就服我了,不就一个座吗!” 陈央央的气不打一处来,想发作不敢,不发作又憋屈的不行,如果不是因为人妖战力悬殊,她早像从前那样扑上去揍他一顿了。 郝帅钻进车,与厌棽排排坐好,关上车门,“师傅,就近找家宾馆,越小越好。” 司机师傅立刻会意,十分爽利地答声“好嘞。”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临近草原的小城市不算繁华,且各处卫生条件也差,大概因为路过太多去草原的观光游客,此城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里什么都少,唯独不缺宾馆和饭馆。 “哎,麻烦靠边停一下!”郝帅翘得高高的二郎腿终于动了,然后拍了拍陈央央的肩,“下车。” “怎么了?”陈央央不明所以,一脸不耐烦。 “衣服脏得不成样子,得下去买件,先说好了啊,我微信支付宝里一分钱没有,还得您好人做到底把账给结了。” 陈央央原本要脱口而出“凭什么又是我,我该你们的还是欠你们的?”忽而一想,不管什么原因,人家终归大老远跑过来救了她,做人得讲良心,不就几件衣服么,打车住宿既然都管了,咱也不差衣服这几个钱。 于是回头朝厌棽呵呵一笑,“我也正有这个意思。厌棽爱干净嘛,呵呵,我知道的,知道的。” 厌棽报以微笑:“我没有那么挑剔,你……” “咳咳!”郝帅干咳两声开门下车,“嗳,那家馆子看起来不错呦。快下车下车,赶紧过去占个地儿去。” 陈央央支付宝转完车费,厌棽已经站在外边等了。 陈央央:“我刚才没听错吧?他吵着要买衣服,现在却跑去下馆子了?” 厌棽笑了笑,“随他吧。”抬步跟了上去。 饭馆不大,但好歹干净整洁,三人择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午饭高峰早已过去,如果不是三人到访,现在应该是服务人员的下班时间。 可大到饭馆老板,小到卫生洒扫,每一个人都热情好客得过分,胖老板甚至亲自端来茶水果盘,亲自斟茶倒水,只不停的拿眼角偷瞄厌棽,一不小心,茶杯倒了,泼了半桌。 “呀,对不起对不起!您瞧我笨手笨脚的……” “笨手笨脚?”郝帅肘支桌上,拖着下巴朝他笑眯眯,“老板多久没亲力亲为了?我看你不是笨,应该是懒手懒脚吧?” 胖老板用抹布擦着桌子,脸上的肉差点耷拉到脚面上,“先生似乎话里有话?” “哈哈哈,我能有什么话啊,不是有个词叫‘秀色可餐’嘛,我觉得用在此时非常合适—我们这个点来吃饭,按说没有吃的了吧,可你们看在我这位朋友的‘面’上,偏偏有,还样样俱全应有尽有,这不叫秀色可餐是什么呢,嗯?” “别搭理他。”陈央央最看不惯某人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茬,虽然她也暗气别人偷瞄厌棽的美色,可终究厌棽不是自家的货,好像谁看谁不看跟她也没多大关系吧? “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陈央央把菜单往厌棽面前一推,难得也大方一回,心想反正厌棽不吃肉,素菜点来点去也就那么一丁点钱,能破费到哪儿去。 但是厌棽却不知道抽什么风,默了默,翻开菜单,看得无比从容认真,就好像他看的不是一份菜单,而是一份关系苍生大事的圣旨来着。 而结果是,厌棽一鼓作气点了七八样肉品,居然没有一份素的。 陈央央盯着那些荤菜图片狠狠吞了几口口水,“再来一个清炒萝卜,蒜蓉油麦,酱烧香菇,和三罐啤酒。谢谢。” “呦呵,陈大记者兴致不错嘛,竟然还有心情喝点?”郝帅一会儿不揶揄人,就好像会死。 陈央央白他一眼,“这顿饭算我报答你们不远千里跑来救我。回M市之前,你们的一切花销我都可以一管到底,……” “不不不,陈记者你误会了,我手机里现在不是没钱嘛,回去之后,这些钱我一准还你。”说完,微不可察的看了厌棽一眼,好像他不还她钱,厌棽就会把他怎么着似的。 厌棽抬眼看向郝帅,目光无情无绪,冰冷异常。郝帅浑身陡然一个激灵,丢下一句“哦,我出去买包烟。” 说完,立刻闪身不见了。 陈央央识趣的避开钱的话题不说,转而问厌棽:“郝帅吸烟?” 厌棽笑了笑,“装模作样而已。偶尔抽点,不多。” 这话没毛病,毕竟郝帅正经八百拿起香烟的场景,陈央央自始至终只见过全素餐厅那一次。 “那你呢?”陈央央学郝帅刚才那副模样,看着厌棽,笑眯眯地问,“你的洁癖也是装的吗? 可没等来厌棽的答案,后脑勺却等来狠狠一弹,“没钱,跟我一块去。” 陈央央捂着后脑勺倒吸冷气,气怒交加,“凭……凭什么啊?我只答应你衣食住行,可没答……” 郝帅却一言不发,陪着笑脸直把陈央央拖到隔壁小超市,连哄带骗使她付了钱,烟一到手,他就立马松了陈央央的手,在香烟盒上狠狠亲了一口,“小宝贝,你可想死我了!” 看在他们三番两次连累自己,又三番两次救自己的份上,陈央央心里总有那么一丢丢不情愿,“喂,抽烟不包,回头记得还我钱啊。” 郝帅翻她一个白眼,“小气。我哪次没还你了。” 哼哼,还我? 如果不是厌棽用了什么方法逼迫你,你自己想还? 陈央央不想跟他计较,毕竟大家邻里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了几根烟钱伤了仅有的一点和气,何必呢。 二人回到饭馆,菜品已上了大半,放眼一看,红彤彤香喷喷的都是肉,陈央央连夜奔波饥肠辘辘,再也忍不了,坐下抱起饭碗就扒,“好吃好吃,厌棽你也尝尝。” 郝帅的嘴微微一张,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厌棽的一个眼神及时制止,于是也乖乖坐下吃饭,暂时不出声了。 等陈央央酒足饭饱以后,猛一抬头,就见厌棽碗筷一下没动,闭着眼睛,跟和尚默经一样坐在桌边。 陈央央慢慢嚼碎嘴里最后一根香菜,“你……没吃?” “一看见肉就吃不下,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这很稀奇吗?”郝帅说。 “是……是么?”陈央央心不在焉的反问。 不是他自己爱吃,那就是给她点的肉,可饭钱明明是她出的好么,他借花献佛乱点一堆肉菜,这样真的有意思么? “来,多吃点。” 居然还亲自给她夹菜,夹菜呵。 “厌棽?” “嗯?” “你确定你去过医院是吗?这,”陈央央指的是脑子,“真的没问题?” 啪,厌棽殷勤周到地把易拉罐啤酒也一一打开了,递一罐给她,“是不是我稍微对你好点,你就觉得不正常?” “呵呵,有点。”陈央央毫不避讳地说。 “那我……” “那他如果告诉你,他已经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你还不得马上拉他去医院精神科啊。”郝帅阴阳怪气的和陈央央碰了个杯,仰脖灌下一大半,很明显,他不习惯啤酒里的白色泡泡,面露难色,但还是硬着面子喝了下去。 陈央央拿着啤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纠结一阵,拐弯和厌棽也碰了一个杯,“一起。” “好。” 没想到,厌棽和郝帅的酒后反应简直一模一样,不过细想也不难理解,妖精本就是世间异类强容于世,出身不同,兴趣爱好自然也有可能与人类不同。 不光妖精,人的口味还千奇百怪各有所爱呢。 “服务员!”心头忽生一计,陈央央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啤的不过瘾,给我来瓶白的,度数最高的那种。” 85.汗蒸房(上) - 我家隔壁不是人 - 临树 这次,又是胖老板亲自过来服务,不过不等他打开酒瓶,郝帅就伸手阻止了他,“不用了。” 胖老板没出声,看向叫酒的陈央央。 陈央央几口把啤酒喝干,“……好吧,不用了。” 胖老板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拿上酒瓶走了。 三人沉默一阵,饭也不吃,话也不说,陈央央用眼角瞄了厌棽一眼,他果然忌讳肉食得很,桌上的肉类连看也不看一眼,素菜也一点没碰,好像被同一张桌子上的肉类污染了似的。 陈央央默默地想,不知道在厌棽眼里她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噬肉如命的女汉子?键盘侠,还是工作狂? 哦,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些前卫叫法,那就只能是“不像女人”了吧? “陈央央?”郝帅忽然喊她。 陈央央立刻回神,“嗯?” “你是不是又在琢磨怎么上一瓶烈酒,怎么把我们俩灌醉,然后再怎么趁机套我们的话呢?” 陈央央立刻摇头,“哪能啊,那是我刚才的想法,现在不想了。” 郝帅嗤笑一声,屁股一抬,把身后的椅子滑出去好远,“走吧。” “干嘛去?” “买衣服啊。你刚才不是答应了嘛。”说完,潇潇洒洒的出门走了。 然后厌棽一声不吭,也站起来跟了出去。 然后,留下陈央央一个人结账。 又是结账,一会儿买衣服还要结账,住宾馆也要结账,还有长途汽车费,路上的吃喝,和郝帅各种有理没理的要求,陈央央默默算了笔账,买机票坐飞机回M市,花的钱跟这些加起来也差不多吧。 而且又累心又累人,何必呢。 对,买机票飞回去,立刻,马上,就现在! “哎,小姐!”胖老板喊。 陈央央止步回头,眼前橘影忽然一闪,她麻利地扬手接住,原来是一颗橘子。 胖老板满脸堆笑:“刚才那位帅哥好像没吃饭吧?送他的!” 陈央央不疑有他,道过谢,转身追了出去。 “伸手。” 厌棽偏头看过来,满面疑惑,“……” 陈央央顿时不乐意了,“厌棽,你能不能不要总一副防我占你便宜的表情,就算我嫁不出去,也不至于饥不……” “饥不择食”这个词好像不太合适,唔,应该说很不合适,厌棽的容貌万里挑一,本事强大到逆天,怎么会是“饥不择食”呢。 陈央央顿了顿,没词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转移话题:“买机票吧,飞回去。” 此话一出,郝帅立刻停了下来,厌棽自然也不例外,这让陈央央忍不住再次遐想他们两个的关系,到底是郝帅害怕厌棽呢,还是厌棽听郝帅的话多一些? 郝帅从兜里掏出那两张身份证,信手一捻,摊给陈央央看,“看清楚能不能用。” 陈央央凑过去粗粗一瞧,差点失声笑出来,那两张身份证除了头像是他们两个的,其余信息她早就倒背如流了,因为一字不差都是她的,包括“性别女”。 郝帅把身份证一翻,两张同一角,居然也都有一小块破损,与她那张如出一辙,一点不差。 陈央央终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厌棽你……哈哈哈哈……造假也不能这么造吧,简直就是死搬硬套嘛……哈哈哈太水了……” “水平就这样,没办法。”郝帅随手把两张身份证塞进路边垃圾桶里,“不然你以为,现在的钱这么难挣,他为什么不挥一挥手钞票满天飞,还不是因为没办法修改上面的编码,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冒险的事我从来不做。” “嗯嗯嗯,太对了!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是大事,这险冒不得,冒不得。”陈央央连声赞同。 就刚刚她还一直寻思呢,厌棽既然有凭空化物的好本事,他们为什么还心甘情愿穷成这样,原来不是他们情怀高尚,实在是造假的技术不靠谱,迫不得已才必须遵守人类的规则。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来了,没有身份证,坐不了飞机,坐不了火车,也坐不了长途汽车,还得租车回家。 初步估算,离家得有千八百里地吧,那租车得花多少钱啊? “会还你的。”沉默好久的厌棽轻声说。 花钱心疼是真,但人家大老远跑来救她也是真,陈央央从来不是斤斤计较、恩怨不分的人,正要无所谓的挥挥手,表示“小意思应该的没关系”,郝帅那厮突然来了一句,“要还你还啊,我反正不还。” 然后转身扎进一家有着精致橱窗的服装店,陈央央抬头一看,黑招牌,白字母,三道杠,心头不由自主突突两下乱跳,傻在门口不进去了。 她只是一名收入中游的小资记者,还着房贷,养着老小,这种牌子的衣服她平时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买? 呵呵,还是杀了她吧。 郝帅被热情似火的店员簇拥着进店几步,见身后二人没跟上来,于是折身回来推开门喊:“嘿嘿!你们二位发什么呆呢?进来啊!” 陈央央急中生智,一把将郝帅从玻璃门后扯了出来,“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衣服免费,洗澡免费,还包舒服包过夜,包你们满意。厌棽快来!” 郝帅被她拉得踉踉跄跄,“包过夜?你等会儿,不会是网吧吧?” “不是不是!” 陈央央伸手一招,出租车停下,她十分麻利的打开后排车门,把郝帅连推带搡塞进去,把厌棽请进去,啪啪两下关了车门,“师傅,就近找个能过夜的汗蒸房,谢谢!” “好的。”汽车平稳起步,上路了。 “汗蒸房?什么鬼?”郝帅闻着自己袖子上的汗臭味,十分嫌弃地呕了一声,“我不管,回家的路那么长,我反正必须先洗澡换衣服睡觉恢复体力恢复我英俊潇洒天下第一帅的无敌形象……” 陈央央脸上保持着得体又僵硬的微笑,一一点头应着,“好,好,好,交给我,你就放一百颗心吧,……” 而事实果然如此,汗蒸房包洗澡,包衣服,包过夜,薄薄几张就解决了一系列花销,简直不要太划算。 陈央央的如意算盘在心里打得噼啪乱响,洗好衣服晾起来,来到汗蒸敞厅找了个僻静角落,铺上两层毛巾,倒头睡了过去。 “仙子,呵呵,您又在一个人玩石头了,天天玩都不觉得腻味么?” 仙子? 陈央央对这个称呼感到莫名,回头望过去,便见一个身着藏青宽袍、长发半束、瘦瘦高高的男青年朝她暖暖一笑,“近日我得到一件稀世宝物,十分有趣,特意拿来送与仙子赏玩。……它可不是一块普通石头,您看我用手指轻轻一捏,它还会喷云吐雾呢。” 果然,那圆圆扁扁的石头就像一块吸足了白雾的海绵,手指一捏,白雾喷吐而出,陈央央甚至能闻见那股好闻的暖香味,丝丝缕缕,让人格外放松,格外疲软。 “仙子?仙子?” “仙子好眠,弟子会好生疼爱仙子的,定不负仙子以身相许。” “……” 眼前黑影缓缓而动,陈央央豁然一惊,本能地抬手抓住那团黑影,几乎同时,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目光惊怒而冰冷:“你干什么?” 厌棽发丝微湿,面色白里透红,明显刚冲过热水澡,见陈央央色厉内荏的形容,他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做噩梦了?” 噩梦? 陈央央粗粗一想梦中场景,被人设计下药,这的确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好梦,不过那声“仙子”的称谓又忍不住让她遐想,神仙呵。 可惜是一个惨遭男人算计的神仙。 陈央央慢慢放开厌棽的手,坐起来,抬手一摸,竟然满脑门冷汗,她立刻了然看向厌棽,“你刚才……” 厌棽难得也与人开次玩笑,“可惜被你当成流氓了,不是么?” 陈央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低头,正巧看见厌棽那双露出膝盖的雪白大长腿,单膝着地,形状特别漂亮,且几乎看不见毛发,皮肤好得简直没天理。 汗蒸房统一穿着,明黄带有暗花的短衣短裤,布料总共那么点大,厌棽窘了一瞬,双手微动,似乎想把裤脚拉一拉能盖一点是一点,可他最终放弃了,稍微正一正神色,他索性盘腿坐了下来,“衣服太短,有点不适应。” “哦,看出来了。”陈央央坦白说,努力了又努力,黏腻的目光才好不容易离开那双赏心悦目的腿,“再热的天,也最多只露一双胳膊和头脸的你,能迈出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说实话,我刚开始还担心你不肯穿这里的衣服来着,毕竟你有洁……唔,我错了,你好像没有洁癖。” 有洁癖的人怎么会穿很多人穿过的衣服,消毒一千次也绝不可能! 厌棽默了默,“衣服难道不是你特意给我买的?” “嗯?”陈央央突然有种掉钱的预感。 厌棽:“郝帅说,这衣服,是你特意为我买的。还有毛巾,香皂,洗发水,……” 陈央央哀嚎一声,扶头,天知道汗蒸房这些东西贵得有多离谱,一个的价钱顶外面的仨,不过钱已经花了,不承认岂不是更亏:“对对对,都是我。礼尚往来,一切都是为了报恩嘛,毕竟我这条烂命是你们从沙漠捡回来的,我为你们花点钱心甘情愿,呵呵,非常情愿。”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