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倒霉的穿越女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你这个丧门星!” 浑噩的钟璃痛苦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哀吟。 被暴风雨似的冲进耳膜的咒骂,刺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脑仁生疼。 钟璃恍惚记得,自己为了救一个人质冲进了绑架现场。 但是因为队友的失误身上的安全锁是松的,直接从十七楼直线坠落。 按理说,她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才对。 这是什么情况? 她懵了的时候。 耳边嗡嗡的咒骂片刻不停。 “天杀的毒妇!“ “占着鸡窝不下蛋,霸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 “糟心烂的王八羔子!生不出儿子来你算什么东西!” “老娘真是瞎了眼了让你进门!” “你要死就死得麻溜点儿!别在我面前作天作地的寻死觅活,老娘压根就不吃你这套!” 钟璃本不想理会这聒噪的咒骂。 可也许是看她始终没反应。 来人越发不耐。 指天画地的手指头挖地似的都杵到了她的鼻子上。 钟璃心里烦躁。 艰难地掀眼皮看向了噪音来源体。 然后她就惊悚地看到了一个面容刻薄,穿着破旧藏青色粗布棉袄的老妇人。 此时正一脸嫌弃愤怒地瞪着她。 看她睁眼了,老妇人打了鸡血似的,更是嗷一嗓子嚷了起来。 “偷懒耍滑你最行!只吃干的不喝稀!” “谁家有你这么糟心的媳妇儿?不顺心就哭天抢地的要死要活!想要银子?你怎么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克死了我儿子还想克死我?!贱蹄子你休想!” ”再有下次,不等你找房梁老娘就弄死你!省得你脏了我这屋子里的地!“ 老妇人肺活量相当优秀,一长串的连环喷下来没有半点儿停顿。 骂完了还面色红润有光泽,中气十足。 “没死就赶紧爬起来去做饭!躺着挺尸呢啊!” 随即转身就走。 摇摇欲坠的门板被她摔得震天响,差点不堪重负从门框上掉下来以身正道。 钟璃瞠目结舌地目睹了全程,一脸懵逼。 我在哪儿? 我是谁? 我要干什么? 什么银子做饭? 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璃头疼欲裂,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说是床,其实都是抬举了。 这玩意儿就是几块年久腐朽的破木板子拼起来的摆设。 她刚刚一动,就不堪重负地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让人为质量承重问题分外忧心。 钟璃顾不上这些,满脸呆滞地打量着眼前的环境,无声地张大了嘴。 入目所及,狭窄阴暗的屋子。 没有窗户,就粗暴地在黄土墙上刨了一个成年人两个巴掌大的洞。 洞口还粗糙地盖着几张芭蕉叶。 大概作用是用来挡风。 墙面跟屋顶,充满了烟熏火燎的斑驳漆黑。 一眼看去还有不少黑突突的不知名黑灰。 蜘蛛网随处可见,还能看到蜘蛛在网上旋转跳跃。 顺着蜘蛛网往下。 看到的是墙角被水渗进来浸湿了之后长出来的绿毛…… 这是房子还是山顶洞? 钟璃两眼无神地捂住了胸口。 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冷静一下。 可是这口气吸进去,差点就再也没提上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夹杂了牲畜粪便,潮湿霉味。 长期不通风的憋闷。 以及一种说不出的尿味。 在逼仄的屋子里,发酵成了杀人致命的最佳利器。 钟璃翻了一个白眼,一口气没喘过来,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脑海里就有一句话:我难不成是穿越了吗?这是什么地方?!!! 第2章 一不小心成了个寡妇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再醒过来,是在半夜。 这时候她已经很冷静了。 因为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脑海里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虽然断断续续的。 可是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跟身份,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获得的已知信息。 她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穿越大神对自己这个烈士的待遇有点刻薄。 别人都是王妃公主大小姐。 到了她这儿,就是个不知名的朝代的小山村小媳妇儿…… 好惨好惨。 钟璃,年方十六。 现居莫家村。 十一岁那年,被亲爹娘以半袋子小米的高价,“嫁”给了莫家的三小子。 莫家三小子,比她大六岁。 据说是小时候上山捡蘑菇的时候摔了头,智商低于平均水平线。 也正是因为这个。 莫家人所以才不得不花钱,在他高龄未娶之际给他买了钟璃当媳妇儿。 钟璃十一岁的时候,就跟这样一个十七岁的傻子,凑成了一对诡异的夫妻搭档。 钟璃进莫家的时候年纪小。 上边有婆婆压着有两个嫂子挡着。 每天脸朝炉灶,背对着稻草地当牛干活。 到了吃饭的时候,也只能找个犄角旮旯站着。 喝她清得可以看见碗底的稀粥。 就这样,嫁进莫家前两年,钟璃被打压成了一个软弱瑟缩的性子。 旁人说话嗓门稍微大点儿,她就能哆哆嗦嗦。 手一抬她就能嗷一嗓子开始哭。 直到她的傻子男人丢了。 没错,就是丢了。 三年前。 她那个每天只知道围着她傻笑的男人,被人忽悠着进了林子。 就再也没出来。 有人说他被大虫叼走了。 也有人说是遇上熊瞎子死无全尸了。 还有人说,是掉落悬崖摔死了。 总之,这人好像就没有活着的可能了。 就这样,刚刚准备要跟傻男人圆房的钟璃。 毫无征兆地成了一个还没破瓜的小寡妇。 成了寡妇以后,钟璃更加一蹶不振。 整日吊丧着的死人脸不说,动辄就哭天抹泪的。 她不吃饭可以。 整天躺着不干活怎么行? 她婆婆跟嫂子开始对着她指桑骂槐地撒泼。 每天换着花样的找事儿。 在她们的大肆宣扬之下。 丧夫不久的钟璃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克夫的名头。 成了村子里的不祥之人。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钟璃爆发了。 而且还有点变态。 她一扫之前的软弱,完美继承了来自婆婆耳濡目染的泼辣不讲理。 面对来找茬挑刺的,来一个怼一个。 来两个,一挥大扫帚就能打一双。 实在打不过的,她就往地上一躺。 开始寻死觅活的撒泼打滚,拎着破布带子要找房梁上吊。 她吃了几次甜头,遇上事儿就更加的暴躁,动辄撒泼寻死。 大事儿小事儿都要闹腾一番。 恨不得把整个莫家村的人都叫来看自己的表演。 昨天也是这样。 她看到婆婆去赶集,给小姑子买了一朵头花。 结果一发现自己没有,就开始哭天抢地地闹了起来。 嚷嚷着要让婆婆给铜板,她也要去买。 一个小寡妇,买什么头花? 打扮起来给谁看? 钟璃本人可能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可是在她婆婆和几个嫂子眼中就不一样了。 她难不成是想改嫁? 作为花了半袋子小米买回来的媳妇儿,免费的要使用一辈子的劳动力,居然起了别的心思。 她婆婆自然是不乐意的。 所以钟璃一开口,她婆婆就忍无可忍地跟她吵吵了起来。 发展到最后,钟璃又开始要死要活地要上吊。 钟璃估计也没真的想死。 假模假样地搬了凳子,布条往房梁上一挂,就把脖子往圈里套。 可是没想到那个凳子的质量实在堪忧。 被她不小心一踢,咯噔一下就翻了。 原本的钟璃就这样挂在了房梁上,摇晃了一会儿。 一命呜呼。 等她小姑子进来发现她在房梁上挂着,着急忙慌地找人来把她放下来,里边的芯子就已经换了人。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警花钟璃,就这样成了一个死了男人的小寡妇。 捋清了思路,钟璃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脸。 无声叹息。 该怎么办? 回去? 这是不可能了。 就是再死一遍,估计也不行了。 在这儿认命? 钟璃又不是认命的人。 可她又能做什么? 钟璃痛苦地掩面叹息。 这都算什么事儿? 钟璃头脑空白地睁着一双大眼睛,艰难地熬过了黑夜。 刚刚听到鸡打鸣,房门就砰砰砰地被人拍得震天响。 “钟璃!赶紧起来给我做饭!” 门口的人嚷嚷完就走了。 一边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敢跟我比!一个寡妇,不安分守己还想着打扮的那些花头,也不知道是安得什么心!” 钟璃忍无可忍,从床上爬起来砰的一下把门打开。 然后就看到了院子里正抱着一个簸箕喂鸡的小姑子。 这是莫家的老四,莫春花。 莫春花今年十五,快要到议亲的年纪了。 现在正被婆婆拘在家里,学女工做衣裳。 想着把皮肤养好了,方便找人家。 但是莫春花心气高,又自持貌美。 一般的农户人家看不上,一心想要嫁到地主家当小妾过好日子享清福。 平日里在这个家里,最看不惯钟璃的,就有她。 因为钟璃实在是太好看了。 好看得不像一个庄户人家的媳妇儿。 肤如凝脂眼大唇红。 那么多年的磋磨,吃不饱饭都没能让她这份与生俱来的美貌折损。 反而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明媚动人。 活脱脱一个勾人的妖精模样! 一看到钟璃的脸,莫春花的脸上就是遮不住的嫉妒跟愤恨。 她用力把簸箕往钟璃的怀里一塞,颐指气使地说:“你把鸡喂了,然后再去做饭!一会儿记得把昨天娘收拾出来的脏衣裳洗了!然后再去后山割草回来喂猪!” 钟璃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小火苗蹭蹭往上狂飙。 来个人就想指挥她,真当她没脾气了是不是? 莫春花被她这么盯着,没好气地说:“你看什么!赶紧去啊!” 钟璃一扯嘴角,毫不犹豫啪一下把簸箕砸到了地上。 里边装着的用来喂鸡的碎菜叶子跟糠碎,囫囵洒了一地。 还有不少泼到了莫春花的粉色裙摆上,当即就引得她嚷了起来。 “你居然敢弄脏我的衣服!钟璃!你这个小贱蹄子要死是不是!” 嚷嚷着她抬起手就想打钟璃一巴掌。 钟璃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用了巧劲。 莫春花没想到她居然反应这么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疼得嗷一嗓子就喊开了。 “钟璃你居然敢打我!你要翻天啊!” 钟璃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忍无可忍的警告。 院门突然就被人从外边一脚踹开。 在钟璃震惊的目光中,冲进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 那妇人指着钟璃就凶煞十足地开火。 “你这个小贱人!居然敢勾引我汉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钟璃??? 啥玩意儿?! 第3章 我一个能打八个!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脑子发懵,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妇人就以身作炮弹,带着堵枪眼的壮烈姿态,朝着她狂奔而来。 在距离钟璃三步左右的位置急刹停下。 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木桶,以雷霆之势,直勾勾地就朝着她泼了过来。 恶臭扑面而来。 钟璃瞳孔一震,想也不想地抓住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莫春花往跟前一挡。 那木桶里的粪水完完整整地泼到了莫春花的身上。 一头一脸。 身上黄的褐的稀嗒嗒的。 都是来自茅坑的恶臭产物。 泼在莫春花的身上,画面精彩得仿佛全新展开的一张世界地图。 钟璃虽然闪躲及时,可是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波及。 忍不住捏着鼻子退后了几步,远离了莫春花这个行走的恶臭来源。 莫春花没想到会这样。 泼人的那个大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四下瞠目结舌之际,莫春花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钟璃我要杀了你!” 大婶骤然回神,杀气腾腾地对着钟璃冲了过来。 “你这个小贱人!把自己男人克死了不想着安分守己好好地修福报!竟然还敢去勾搭我男人!老娘今儿就好好收拾收拾你!” 钟璃震惊加懵逼,内心瞬间狂奔而过无数头神兽践踏在大婶的胖脸上。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大婶战斗精神旺盛,挥舞着大胳膊就扑了过来。 钟璃脚下一滑侧身躲开,顺势抓住大婶的手腕反向用力。 抵住她的膝盖手上一动。 反手就送了她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砰的一下就把二百斤的大婶摔到了地上。 钟璃站定后傲然注视着大婶震惊的目光。 内心冷笑。 开玩笑,就这种只知道抓头发踩脚的,我一个能打八个! 大婶躺在地上再度蒙圈了,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寡妇打败了。 反应过来后怒火更上一层,爬起来就要继续。 钟璃见状头都大了。 忙不迭躲到一边抓住了墙角的扫帚,指着大婶怒气横冲的脸大吼。 “你给我站住!” 再过来她就真的要发火了! 大婶怒不可遏:“贱人你居然还敢跟我动手!” “就你这种不安分的,是要被送去关祠堂浸猪笼的!” 钟璃没理会她的叫嚣,咬牙说:“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动手了啊!” 大婶有恃无恐,挺着肥硕的身躯往前。 “你动啊!有本事你就打我!让大家伙看看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是怎么……” 钟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索性一咬牙对准大婶的小腿就抽了一扫帚。 在她痛呼的时候转身躲开了她呼啸过来的大掌。 狠狠地在她的膝盖窝上踹了一脚,把人踹得跪在了地上。 然后赶紧随手抓了自己昨天用来上吊被扔在院子里的布条。 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跟速度,火速将大婶的手反捆在背后。 看她还跟蛆虫似的蠕动挣扎,索性整个人都骑在了大婶的腰上。 把人逼得只能趴着不能动弹,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这口气刚刚松下去,就没提起来。 因为自认为无辜受了钟璃牵连的莫春花,愤怒地抓着一根木棍,狠狠地冲着钟璃的后颈就来了一闷棍。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这个贱妇!” 莫春花手起棍落。 杀人气势强横如斯。 钟璃翻了一个白眼,再度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钟璃的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这日子,我是真过不下去了。 两天之内连着晕了好几回。 恢复意识的时候,钟璃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林妹妹体质感到非常的无语。 同样令她感到很头痛的,就是她目前的现状。 她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小黑屋子里。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 屋子外边,却是人声鼎沸热闹得很。 她趴在门缝边上,听着外边的动静。 不久前还杀气腾腾地跟她干仗的大婶,此时此刻突然就林黛玉上体,哭得浑身的肥肉都在打颤。 一边嚎还一边拍大腿抹眼泪。 呼天抢地的,恨不得当场撅过去。 “莫家婶子啊,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为难人,主要是你家钟璃实在不像话啊!” “我知道她小小年纪克死了男人日子不好过,可是再不好过,她也不能来祸害我男人啊!” “我男人你是知道的,整个莫家村谁不知道是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可是你家钟璃不是啊!” “她不好好在家里守寡,反而是出来故意往男人跟前凑!” 大婶说得煞有其事,磨牙磨得五官狰狞。 “我都见着好几回了!只要是个汉子,不管成家没成家的,她都眼巴巴地往上凑,恨不得抓着汉子就往草垛里蹿就要成事儿!” “我之前想着大家都是乡亲不好多嘴,可是她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听她嚎了这么一通,钟璃当事人钟璃满头雾水。 说真的,她真对这事儿没印象。 她不认识这个大婶,也不记得什么男人不男人。 所以虽然打了一架又晕了一次。 到这时候,她脑子里都还是懵的。 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钟璃的婆婆也是个泼辣的。 听大婶这么说,立马就叉腰吼了一句。 “空口白牙的你就嚷嚷!你说钟璃勾搭你男人,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了?!” “你还冲去我家打了我闺女!这事儿又怎么算?!” 大婶一听怒了,也不哭了。 站起来指着婆婆就说:“怎么听你这意思,你家是不认帐了是不是!钟璃她勾引我男人!” 婆婆:“你打了我闺女的事儿怎么算?!她那身衣裳是新扯的布料做的好东西,就这么被你一桶粪水嚯嚯了,你得赔钱!” 自觉丢人了的莫春花也在一旁不甘示弱地帮腔。 “就是!你得赔钱!” 大婶怒不可遏:“钟璃她勾引我男人,我打她天经地义!” 婆婆不甘示弱:“你打钟璃关我闺女啥事儿!先赔钱!” 莫春花连连附和:“没错!就是!赔钱!” 旁听的钟璃…… 她算是听出来了,她那个便宜婆婆根本就不关心她的死活。 她在乎的,只有莫春花的衣裳…… 也是,她这个媳妇儿之前就是傻子的媳妇儿,可有可无。 后来又克死了男人,还好吃懒做寻死觅活。 只怕她婆婆早就恨不得她去死了…… 这样掰扯鸡同鸭讲,根本说不明白。 被村民请来的村长脸色铁青,咳了几声吓得婆婆跟大婶都闭上了嘴。 然后才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把钟璃带过来,把话问清楚了再说。” 村长就是莫家村最大的官。 他说话,没人敢放肆。 莫春花哼哼着去把小黑屋的门打开,恰好跟趴在门槛边上的钟璃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莫春花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钟璃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跟了上去。 她也觉得,这事儿得说清楚。 来都来了,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死回去。 第4章 道理常在你家住?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还惊动了村长。 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来了。 挤在莫家院子里,里里外外地看热闹。 钟璃原本就生得好看。 再配上她那张脸,一出来,就引得院子里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 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粘在她身上。 大婶紫涨着脸狠狠地呼了自己男人一巴掌,嚷嚷:“你个瘪三玩意儿!你看什么!” 那个窝囊男人立马低下了头,干巴巴地搓着手笑了,缩着脖子说:“没……没看……” 有妇人不悦地盯着钟璃,恨恨地说:“一看这打扮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哪儿有寡妇穿这么紧的?” “寒冬腊月的还穿单衣,老天爷怎么不冻死她!” “就是!怎么就不冻死她!” “你看她那个狐媚子样!恨不得把身上那点儿布都扯了,直接露白花花的肉来吸男人的眼珠子!简直伤风败俗!” 钟璃…… 她真的很想解释一下。 不是她不想穿棉袄。 也不是她想秀身材玩儿性感。 是她翻箱倒柜之后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厚衣服。 别说棉袄,她连一件夹袄都有不起! 听着这些刺耳的讽刺咒骂,钟璃的内心很崩溃。 你们以为我不冷吗? 我都快冷死了好不好! 钟璃绝望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场的众人,目光最后停留在村长的身上。 她搜肠刮肚的,从脑子里找出了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宫斗剧里的场景。 别别扭扭地朝着村长微微福身行了一个礼。 却不想,她这个动作刚刚做完,现场就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连刚刚还在吵吵的大婶也闭了嘴。 一副吃了隔夜的屎一样震惊地看着她。 霎时没了动静。 钟璃突然想到原主往日的作风,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大概是跟见鬼了没有区别。 放在小腹的手立马就往上一抬叉到了腰上,换了一副蛮不讲理撒泼随意的姿态,拔高了声调。 “大婶,说话做事儿可得讲道理,你三言两语就想往我身上泼脏水,难不成道理都在你家被你一个人说完了,我就活该认命受着?!” “我告诉你,今儿这事儿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还我清白,我回头就找根绳子让你家房梁上上吊!” “让大家伙都看看!你是怎么逼死我的!” 她不带停顿地说完,余光看到众人一副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表情,猛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能露馅。 要是让这些人发现壳子里边换了人。 等待她的就不是祠堂跟猪笼了。 估计得被送到火场当作妖孽,活活烧死…… 沉浸在新衣服被毁了的愤怒中的莫春花也立马就说:“没错!你就去她家吊死!半夜去敲她家的门!看她还敢不敢乱泼粪!” 钟璃…… 我听你这语气,像是巴不得我立马就去死一样…… 大婶被她这一通抢白威胁弄得一顿,脸色更是青红交替恰似阴雨天的黑色彩虹,精彩得不行。 她嗷了一嗓子正准备开嗓。 早就已经不耐烦的村长猛地用手里的烟杆敲了敲桌子,大声斥责。 “都别嚷嚷!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有理!想把事情搞清楚就好好回话!” 大婶到了嘴边的咆哮被生生堵了回去。 涨红着一张脸,恨恨地瞪着钟璃。 像是恨不得冲上来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钟璃见状,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怎么,比谁眼睛大是不是? 谁怕谁啊! 村长阴沉着脸抽了一口旱烟,升腾起的烟雾呛得钟璃想咳又不敢咳。 生生把自己憋出了一张大红脸。 这么看来,她倒是愤怒得更加情真意切了一些。 村长咬着烟嘴,含糊地说:“钟璃,你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 山村里民风淳朴,或者说极度落后。 对男女大防虽然没有那么看重,可是男女之事还是容不得任何乱来的可能。 这事儿要是说不明白,钟璃只怕是真的要凉。 钟璃也清楚,所以很冷静。 她掷地有声地说:“没有。” 面对大婶愤怒的眼神,她冷笑一声就说:“我没做过这样的事儿,也没勾搭谁家的男人。”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掰扯到我头上的,不瞒您说,我也想知道呢。” 大婶不乐意了,猛地一拍大腿,站起来就想跟钟璃大战三百回合。 钟璃却没有接招的意思,谨慎地往村长身后一窝。 嘴皮子跟噼里啪啦的炮仗似的。 “你说我勾搭你男人,那你说说,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有什么人见着了?” “都说抓奸抓双,我连你男人几个鼻子几双眼都没见着,就凭你空口白牙地凑上来,就想往我身上扣屎盆子,你这么能耐怎么不上天!” 说完似乎还觉得不解气,钟璃狠狠地呸了一声。 ”你要是说不清楚人证物证都在哪儿,有什么,今儿我跟你没完!” 大婶之所以来闹,凭借的无非就是撒不完的泼,跟一腔自以为能完胜钟璃的孤勇。 可是要真的让她拿物证提人证。 她立马就没声儿了。 她哪儿有这个? 一看她憋气了,钟璃越战越勇。 “呵呵,拿不出来吧?什么都没有你也敢这么诬陷我?你舌灿莲花这么能说,怎么不去说书呢!” 大婶涨红着一张脸没吭声。 村长一看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脸色不太好地看向她旁边沉默的男人。 “大柱,你说,是怎么回事儿?” 叫大柱的男人也没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 平时在家里被婆娘欺压惯了,被这么多人盯着,说话的声音小得几乎都听不清。 他说:“没……没这么回事儿……我……我就是下地的时候正巧碰着她去割草,她没带家伙什我就把镰刀借给了她,谁知道……” “谁知道我婆娘过去见着了,就非说我跟她有勾扯……我……我……” 大柱似乎也觉得难为情,一咬牙跺脚,才慢吞吞地接着说。 “我在家跟她说好几遍了,说不明白,今儿起了一点口角她就嚷嚷着我跟别人有鬼,我没拉住她就跑来闹了……” 说到这儿,真相大白。 大婶也顾不上钟璃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家男人打了脸。 顶着一张姹紫嫣红的脸,伸长了胳膊就要去跟他撕架。 大柱原本是惯常性地躲闪。 可是随着婆娘的越发肆意也忍不下去了,反手抽了她一巴掌。 大婶难以置信地捂着脸。 停顿了片刻后火气爆棚,挥舞着胳膊就朝着他冲了过去。 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 就这么热火朝天地打了起来! 第5章 你家傻子回来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冷眼瞧着眼前狗屁倒灶的混乱。 冷笑着提醒已经目瞪口呆的婆婆跟莫春花。 “你俩还愣着干嘛?被泼了的新衣服不要了?还不赶紧去抓着她赔银子?“ ”回头人跑了,或者今儿打出个什么好歹,衣服谁赔?银子还要不要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莫春花立马就扬起了十二分的战斗精神。 一撸袖子就冲了上去。 “我的新衣服!赔钱!必须赔钱!” 莫春花在混乱中被挣扎出来的一只胳膊打了一下。 原本没动的婆婆立马就急了。 蹒跚着小脚跑得飞快。 往掌心吐了一摊口水一搓手,麻利地冲上去加入了战斗。 钟璃挑起了战火,深藏功与名。 默不作声地往村长旁边退了几步。 冷眼旁观。 心里得意。 打吧,最好现场打死几个。 就地掩埋。 省得明天还要来操心,她应该喂猪还是喂鸡…… 这场混乱,闹了大半天。 直到钟璃的公公回来了,这事儿才算是勉强告了一个段落。 互相把对方打得快半死的抓奸夫妇,也被看够了热闹的村民送了回去。 原本还挤得找不到落脚空地的莫家院子,也终于冷清了下来。 钟璃见状不对,生怕这些人要找自己秋后算账。 突然身子往旁边一歪,扶着土墙做出了一副要晕不晕的姿态。 捂着心口就说:“哎呦!不行了不行了,我头晕眼花的,熬不住了,我先回房休息,你们继续。” 说完她维持着那个弱柳扶风的姿态,脚下片刻不肯耽搁。 扭头就走,快得几乎在身后带起了一阵风。 院子里剩下的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她的表演。 婆婆率先大怒。 “钟璃!你这个光吃不拉的丧门星!你给我滚出来!” 钟璃想也不想地把门板摔出了不锈钢大铁门的气势。 砰的一声打断了婆婆的怒吼。 手上麻溜地插销锁门,皮笑肉不笑地嘀咕。 “我就不出去,有本事你进来打我。” 借着一扇破门板隔绝了外边的咆哮。 钟璃痛苦地倒在木板床上掩面叹息。 老天,这个穿越打怪题实在是太难了,能删档重来吗…… 钟璃迷迷糊糊地在木板上挣扎到了半夜才勉强睡着。 可是刚刚睡下去,就被一阵刺耳的喧哗震得睁开了眼睛。 她耷拉着眼皮,因为没睡醒,眉眼间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黑气。 钟璃正挣扎是要去看看,外边到底是什么动静。 还是继续装死的时候,院子里就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女声。 “莫三婶!莫三叔!快别睡了!你家傻子回来了!” 你家傻子回来了…… 回来了…… 回来…… 傻子??? 钟璃茫然地眨了眨眼。 下一秒反应过来这个傻子,可能就是自己那个丢了的男人。 立马就垂死病中惊坐起。 唰的一下就从木板床上跳了下来,冲到了门边,贴着耳朵仔细听。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所以外边的动静听得格外清楚。 婆婆不耐烦地说:“看仔细了吗?这都丢了多长时间了,还能回来?” “是真的!那真是你家的三傻子!现在就在村口那儿等着呢!我家那口子早起去赶集的时候发现人在那儿,赶紧就让家里娃子回来报信!你家快来人去接吧!” 紧接着响起的是公公迟疑的声音。 “人是怎么回来的?看着啥样?” 报信的女人高声说:“人好好的!胳膊腿都在!看着还精神了不少!赶紧来人跟我走啊!” 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听起来像是在收拾东西。 随之响起的还有天黑了才归家的莫家老大的声音。 “爹,娘,老三真的回来了?” 婆婆:“你二娘亲自来报的信,这还能有假?你也别睡了,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跟我去看看!” 钟璃听得一头雾水。 这家人的反应,听起来怎么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难道丢了这么长时间的儿子回来了,他们还不高兴? 就因为那人是个傻子? 莫老大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 扭头看到钟璃依旧没动静的门,朝着一旁同样睡眼惺忪的莫大嫂使了一个眼色。 莫大嫂立马就说:“那老三既然回来了,老三媳妇儿是不是也应该跟着去看看?” 婆婆这会儿回过味儿来了。 也不急着去看傻儿子,挽着袖子砰砰砰地砸响了钟璃的房门。 “钟璃你是不是死了!外边这么大动静你听不见是不是!还活着就赶紧给老娘爬起来去接你男人!不然老三回来就让他打断你的腿!” 钟璃…… 一个小傻子还让他打断姑奶奶的腿。 有本事你就让他来,让他一只手看谁打谁。 她木着一张脸下床,把仅有的两件厚衣裳裹在了身上。 在婆婆拍门拍得兴起的时候猛地把门拉开。 婆婆猝不及防之下,猛地扑进去摔了一个大马趴。 像一个人形的大蜈蚣。 扭曲又挣扎。 钟璃眼疾手快地拢着衣领让开,快步闪身出了门。 当着众人惊悚的面孔,变戏法似的立马换了一副又惊又喜,还有一丝丝害怕不是真的的慌张神情。 带着哭腔抓着来报信的二娘的手,要哭不哭地说:“二娘!人在哪儿呢?您赶紧带我去看看!” 她一边说一边把人往外拉,对身后婆婆的痛呼跟莫家众人的慌乱视而不见。 内心忐忑地红着眼眶确认道:“二娘,您说的是真的?那人真是我家的……傻子?没看错???” 钟璃表示,莫家这些人已经够难缠的了。 再来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傻子。 她这日子,估计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二娘是个热心的。 一听立马就拉着她走得更快了。 “哎呦,这事儿二娘还能骗你不成?人好好地在那儿呢,你跟我去就能见着!” 钟璃…… 不,我一点儿也不想见。 要不你还是让我去死吧。 莫家村村口,明天天还没亮。 却已经站了好些个看热闹的村民。 在林子里走丢了两年多的人突然回来了。 这事儿放在哪儿都是一个大惊雷。 所以这些人觉也不睡了。 也不觉得冬日里的风刮得人骨头疼了。 两眼放光的就来看热闹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传说中那个莫家的三傻子围在了中间。 以至于钟璃抵达现场的时候,只能隔着人群看到一个模糊的头顶。 连脸都看不清。 但是周遭人的议论却悉数窜进了她的耳朵。 第6章 小傻子是绝世大美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呦,三傻子这是怎么回来的?谁先见着的?” “莫家二娘两口子看着的!说一大早过来就见着人在这儿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问话也不吭声,还跟从前一样,是个傻的!” “什么叫是个傻的?三傻子什么时候不傻?“ ”不过人能回来就好,不管咋说,好歹人还活着不是。” 有个年纪大了的大爷看着莫家三小子透着痴傻的脸,晦气地叹了一口气。 “还不如死了好,这么大个汉子,能吃不能做的,归家了也是负担,这年头谁家里都不富裕,带着这么个拖累,日子只会更难过。” 这话算是说出了大多数人心里的真实想法。 这些人一点儿不避讳当事人就在这儿站着,一口一个傻子,议论得热火朝天。 连钟璃这个傻子媳妇儿到了都没发现。 钟璃听得眼底冒火。 想着反正原主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了,索性冲着说得最大声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一双胳膊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掌掌抽肉地推开了人群往里挤。 “让让!” “哎呦!谁踩我脚了!” “哪个瞎了眼珠子的掐我!” “呦!别踩人啊!” …… 顺手制造了一场混乱,钟璃成功挤到了人群中央。 总算是见到了传说中的三傻子。 也就是自己当了两年失踪人口的丈夫。 莫清晔。 看清了这人的脸,钟璃就捂着心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为别的,这小傻子这张脸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 莫家的人她都见过了。 说实话,长得普通就算了。 长得都像莫家那么丑,还丑得如此别具一格的。 真的不多。 看脸协会的钟璃表示。 只要一想到自己要跟一个莫家出产又丑又傻的男人共度一生,她就差点神经失常。 然而莫清晔不一样啊! 眉目清俊眼廓修长,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波光流转,鼻梁高挺薄唇色淡。 五官凑在一起,没一处普通,没一个地方不打眼。 再加上目测绝对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匀亭有致的身材。 活脱脱就一个美男子,行走的男性荷尔蒙啊! 只不过美男子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眼里也没有正常人的目光清透坚毅,反而是带着孩童般的懵懂惺忪。 听着周遭的人的议论诋毁,也没有任何反应。 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太合身的破旧灰色棉袄,脚上的布鞋也破了一个洞,灰扑扑的。 手里甚至还捏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饼子。 油腻糊了一手。 钟璃见到真人第一眼的反应就是:小傻子真好看。 紧接着:这么好看的男人是我的! 再然后,看脸协会会长钟璃疯了。 就算他是傻的,这个男人老娘也承包了! 她一扫先前的不情愿,激动得迈着小碎步走到美男跟前。 眼里像淬着星光,搓着手跟美男搭讪:“莫清晔?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钟璃啊!” 我就是你的小媳妇儿啊! 你快看我快看我! 然而,面对她的难以言喻的激动,美男没有任何反响。 他木着一张脸,茫然地看着她,就像看花看草。 钟璃不死心,又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钟璃呀!钟璃!” 莫清晔像是为难地皱了皱眉,随即在钟璃的激动中咧嘴笑了。 美男不笑的时候,高不可攀。 勾唇一笑,春花灿烂。 他一笑,眉眼间就多了一股傻气,能明显看出,跟寻常人不太一样。 然而只专注看脸的钟璃差点被这个笑容刺激得窒息。 一捂心口,当机立断抓住了美男的手就要把他带回家。 这么好看的,一定要带回家藏起来! 结果她张嘴想说点儿什么,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她穿过来快一天一夜了,水米未进。 能撑到现在没被饿晕,大概是钟璃本尊饿习惯了的缘故。 但是现在,她是真的饿了。 钟璃揉了揉此起彼伏不断嚷嚷咆哮着不满的肚子,一把拉起了傻子的大手,说:“走!回家!” 她一边拉着新捡来的美男子迈步,一边赶苍蝇似的挥舞着手从人群中撕开了一条路。 嘴里还嚷嚷着:“乡亲们都让让啊!我们着急回家呢!让让让让让让让!” 钟璃刚刚收获美男子一枚心情大好,美滋滋地昂首阔步往前走。 完全没有注意到。 在她的身后,被她拉着往前的美男子盯着她乱糟糟的后脑勺。 眼里眸光闪动,哪里还有痴傻的模样? 钟璃一心想赶紧带着自己捡来的美男子回家。 不料中途就碰到了闻讯而来的莫家众人。 跟钟璃对莫清晔的热情相比,莫家这些人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起码,以钟璃零点五的视力观察来看。 失踪已久的莫清晔回来,莫家二老脸上的僵硬多过激动。 不像是儿子回来了,反倒是像白日见了鬼一样惶恐紧张。 公公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盯着莫清晔看了片刻后,叹气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没多少庆幸。 反而带着难以言喻的压抑。 婆婆目光惊疑地围着莫清晔转了一圈,半晌后咬牙说:“既然回来了,那就赶紧回家去好好歇着,在这儿站着像什么样子!” 钟璃不怎么明显地翻了一个白眼。 想说我们在这儿站着,还不是因为你挡了路? 不过她这会儿懒得计较这些,索性露出了乖巧的神色点头说:“您说的是,我这就带着他回家。” 跟着来的莫家老大跟大嫂,大概是没想到莫清晔竟然真的失踪三年后还能好好地回来。 一时没了话,只是呐呐地说了几句平安就好之类的话,把路让了出来。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道了谢,拉着莫清晔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回家的路上,钟璃不住地在心里琢磨莫家这些人微妙的反应。 眼里时不时地泛着幽光。 而全程没说话被她拉着往前走的莫清晔见状,不明显地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丝冷锐。 看着钟璃后脑勺的目光透着淡淡的若有所思。 回到莫家,天已经大亮了。 这会儿再回去睡一觉显然不现实。 钟璃打了一个哈欠,将莫清晔牵进了那个跟猪圈好不了多少的窝棚里,摁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你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给你弄点儿吃的。” 就算莫清晔不吃,钟璃自己也要撑不住了。 她是真的好饿好饿。 也许是听懂了钟璃的话。 一直没什么反应跟个木头人一样的莫清晔,将手里捏了不知道多久的那块黏糊糊的饼子往她的眼前一塞。 脸上挂着讨好的憨笑。 钟璃见状眉梢微挑,笑问:“给我?” 第7章 你要对得起你的颜值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重重点头,咧嘴一笑露出了整齐的大白牙,憨气地说:“你,吃!” 说着就跟怕钟璃没听懂一样,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比划了一个吃的动作,乐呵呵地拉着钟璃的手把饼子塞给她,重重地说:“吃!” 钟璃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逗乐了,没想到这小傻子傻归傻,竟然还知道给自己吃的。 看样子也没真的傻到家嘛。 看着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美男对着自己笑得春花灿烂,钟璃有点飘飘然。 她咳了一下,逼着自己把脑海里诡异的各种念头甩出去,无奈地说:“这个不能吃了,我去给你做别的,你在这儿等我,好不好?” 不是钟璃挑三拣四,主要是这块饼子不知道莫清晔是从哪儿得来的,也不知道究竟这么捏着多久了,这会儿几乎黑成了黑乎乎的一团,钟璃实在是下不去嘴。 更何况,都到家了,凭什么吃这种东西? 钟璃理直气壮地将那块饼子扔到了一边,看着莫清晔懵懂的脸,没忍住捏了一下他花猫似的俊脸,说:“好好待着,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听话。” 说完,她也不管莫清晔是什么反应,转身往外走。 这个窝棚原本是莫清晔小时候住的,后来钟璃进门了,就是他俩一起住。 窝棚,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窝棚。 又小又窄,不透气不通光却四面透风,鼻尖萦绕着的还是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味儿。 非常上头。 莫清晔坐在嘎吱作响由木板拼凑成的床边,垂眸看着自己沾满了油污灰土的掌心,眼里眸光闪动,缓缓地将手放回了膝盖上。 屋子外边,钟璃正翻箱倒柜地找能吃的东西。 莫家没分家,厨房搭在院子进门的位置,土灰搭建的灶台上放着一口年代久远还缺了好几个角的大铁锅,旁边摆着几个灰扑扑的菜缸,里边装着各色咸菜,还有一个到人腰位置的缸里装着一半玉米面。 没有大米。 也没有细粮。 而且做饭还得烧火。 烧柴火。 钟璃这会儿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自己前世训练的时候有过野外生存的经验,烧柴火难不住她,还是应该感叹莫家穷得连粒米都有不起的悲催,摁着额角叹了一口气,挽着袖子准备干活。 钟璃为难地扫了一眼厨房里能操作的材料,洗了手,用清水把铁锅清洗干净,烧开热水,用葫芦瓢舀了一些玉米面,倒进了锅里,蹲在地上一边小心地往火灶里加玉米杆子确保火不会灭,一边时不时地站起来用铁勺搅动锅里的玉米糊糊。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锅里就传出了玉米特有的清香。 钟璃站起来掀开用高粱杆子编成的锅盖,看了一眼里边粘稠的玉米糊糊,满意一笑。 然后小心地将火灶里还没燃尽的玉米杆子用木棍扒开,打开另外几个咸菜缸子看了一眼。 农户人家做的咸菜一般都是用萝卜大头菜跟青菜梗腌的,没有多余的调料,基本上都是用盐腌的,颜色灰扑扑的,闻起来还非常上头。 钟璃迟疑地盯着那一堆看不出模样的咸菜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下不去手。 她怕吃了闹肚子。 挫败地将咸菜盖上,钟璃不死心地在厨房的每个犄角旮旯都搜罗了一遍,从角落里一个布满灰尘的麻布口袋里找到了一些土豆。 她看着土豆眼里一亮,本想做一个炝炒土豆丝,结果死活找不到半点儿油腥,无奈只能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去后边柜子里找了一些干的鲜红的辣椒个回来切碎,将土豆洗净煮熟,用竹板压得碎碎的,用热水代替猪油,将切碎的红辣椒放进去煮了一锅,勉强凭着记忆做成了一盘辣炒土豆泥。 红的,白的土豆泥,混合起来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钟璃很满意。 收火后,钟璃找到两个土碗,舀了两碗玉米糊糊,又装了一大碗土豆泥,分作两次端着进了装着美男子的小窝棚。 美男子莫清晔还维持着她出去的姿势,呆呆地坐着,愣愣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钟璃手忙脚乱地将滚烫的碗放下,用指尖捏着自己的耳朵,嘴里不停地呼气,说:“别傻坐着呀!你……” 她一出声,刚刚还跟雕塑一样的美男子猛地一惊,过电似的从床板上站了起来,满脸局促地往角落里缩,明明一米九的大个子,这会儿浑身瑟瑟发抖,看起来就跟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 钟璃见状,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竭力放软了声音说:“你别怕,我就是想……” 她原本是想说让美男子赶紧趁热吃的,可是一看美男子黑乎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乌黑爪子,她又临时改了口:“算了,你跟我出来,先洗手。” 钟璃往门口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莫清晔却依旧缩在墙角没跟上来。 钟璃无奈叹气,走上前去不顾莫清晔轻微的抵抗牵起了他的手,说:“别傻站着,跟我出来洗手。” 拉住莫清晔的手的时候,钟璃再一次为这人得天独厚的颜值默默感叹。 人长得好看就算了,手也这么修长骨节分明,简直就是不给颜狗留活路! 莫清晔痴痴傻傻的,任由钟璃拉着他出了窝棚。 钟璃打了一盆清水,示意莫清晔洗手。 可是莫清晔依旧痴痴地站着没动,狭长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水,就跟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眼神懵懂。 钟璃沉默了片刻,认命似的蹲下,抓着他的手往水盆里放。 亲力亲为的,把莫清晔每个手指头缝都搓了一遍,把水都搓黑了! 钟璃皱眉啧了一声,又重新换了一盆水,反复洗了三遍,这才把莫清晔这双黑漆漆的爪子洗干净,露出了原本的真面目。 就跟钟璃想的一样,这人的手,长得跟脸一样美。 完全不给人留活路。 钟璃找了一块干的抹布,一边给莫清晔擦手,一边趁机揩油若干,嘴里还念念有词:“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要干干净净的,这样才能对得起你的颜值,知道吗?” 莫清晔低着头看着自己被她握着的手,心里若有所思:颜值?这是什么意思? 钟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擦干手后就急吼吼地拉着莫清晔去吃饭了。 再不吃饭,钟璃怕自己没牺牲在救人现场,被饿死在这个偏远山村。 虽然材料简单,除了盐之外也没有别的调味,可是饿了好久的钟璃还是觉得热乎乎的玉米糊糊跟土豆泥美味得无与伦比,好吃得让她差点把舌头也一起给吞下去! 第8章 我现在可不是寡妇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坐在她对面的莫清晔也吃得头都抬不起来,差点把脸埋进了碗里。 看他这么捧场,钟璃有点儿美滋滋。 她用勺子往莫清晔的碗里添了一些土豆泥,说:“别光喝粥,吃点儿菜,慢慢吃,不够我再去给你加。” 莫清晔喝粥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一声不吭,也没有抬头,只是喝粥的动作的确是慢了一些。 钟璃心情大好,吃饱后又给莫清晔添了两碗玉米糊糊,最后怕莫清晔吃多了噎食,不让他再吃了,嘴里唱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边收拾残羹剩饭,一边嘀咕着说:“你在这儿坐着别动,我去给你找身干净的衣服,顺便烧点儿热水你洗个澡。” 莫清晔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总之乖乖地坐着没动,配上他那张震撼人心的帅脸,迷得钟璃又没忍住往他的脸上捏了一把。 啧,手感真好! 钟璃占了人便宜乐呵呵地端着碗出去了。 她一转身,刚刚还痴坐着的莫清晔就神色微妙地伸手摸了一下刚刚被她捏过的地方,眼角抽搐。 三年没见,这个泼妇怎么还染上好色的毛病了? 钟璃哼着小调蹲着烧热水,院子里却还是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人回来。 这个异样的安静,让钟璃的心里突突一跳。 不对呀。 按理说失踪已久的小儿子回来了,莫家众人就算是拉灯结彩放炮庆祝,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而且她回来的途中是遇上婆婆他们了的,没多远的地方,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些人还没回来? 去哪儿了? 钟璃心里存着疑窦,时不时地就扭头看一眼院门的位置。 她正疑惑的时候,院门口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莫家的人回来了。 钟璃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没看到她那个厉害婆婆,领头站在前边的,是嘴里咬着旱烟噗噗冒着白烟的公公。 莫家老大跟大嫂跟在公公身后,两口子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晦气跟不悦。 钟璃眉梢微妙地微微一挑。 公公进门看到钟璃,咬着烟嘴的动作顿了一下,露出了黄褐色的大牙,在烟雾腾绕中说:“老三人呢?” 钟璃往火灶里扔了几根玉米杆子,说:“屋里歇着呢,我给他烧点儿热水洗个澡。” 公公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歇着也行,老三回来了,以后你多看顾着点儿。” 钟璃闷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对着一脸晦气的莫家老大说:“大哥,你有没有干净的衣裳,找一身给老三换一下吧,他身上那身没法穿了。” 也许是因为莫清晔失踪已久的缘故,屋子里并没有他能穿的衣服。 钟璃本尊并没有多少衣服,更何况也不可能让莫清晔穿女装。 莫老大虽然比莫清晔矮了一大截,可是他的衣服也是男装,有替换的也行。 然而她话音落下,大嫂就声音尖锐地说:“弟妹,你说的是一套衣裳,可不是一根杂草,你大哥本就没什么衣裳,再给老三一身,他自个儿穿什么?” 莫家的条件并不好。 又或者说,这个年代整个村子里的农户人家都并不富裕。 衣裳这种东西,更是奉行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大的穿了小的穿,小的穿了留着给下一代穿的传统。 钟璃张嘴就要一套,大嫂不可避免地急了。 一看大嫂乌鸡眼一样的德行,钟璃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说:“借,借的行吗?大嫂你找身衣裳借给我,我回头就还你一身新的,这还不行吗?” 大嫂闻言瞪圆了眼睛想也不想就说:“借?鬼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得上?!你做梦!” 钟璃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 什么叫她还不上? 没等钟璃发作,没吭声的莫老大就拦住了还要发飙的大嫂,闷声闷气地说:“不就是一身衣裳吗!你嚷嚷什么!现在就去给弟妹找!” 大嫂紫涨着脸嚷出了一声尖叫,嗷道:“什么弟妹?说不定明儿个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到时候她去别人家了这衣裳谁来还?!” 莫老大一听这话急了,怒吼:“胡说八道什么!赶紧给我回屋待着去!” 生怕大嫂再说出什么要命的话,莫老大推搡着尖叫不已的大嫂回了西边的屋子。 留下钟璃跟神色晦暗的公公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钟璃面上不动声色,脑海里疯狂琢磨着刚刚大嫂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自己会是别人家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 电光火石间,钟璃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浑身一僵。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莫清晔刚刚失踪的时候,原主原本还没那么泼辣。 促使原主变成泼妇的原因除了死了男人以外还有就是婆婆娘家的那个寡夫侄子看上她了,想让婆婆把她送过去当继室! 原主死活也不肯同意,第一次跟婆婆大吵了一架,这事儿就无端搁置了下来。 可是搁置的原因并不是她婆婆放弃了这个念头,而是希望她在家守寡三年,还有就是跟侄子一家的价钱没谈拢。 现在就整整三年了! 钟璃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前两天婆婆回了一趟娘家,然后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的场景,脊柱过电似的打了一个激灵,心底油然生起一个诡异的念头。 婆婆该不会还没放弃把她卖给侄子的念头吧? 钟璃心神剧震,面上不动声色,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淡地说:“爹,怎么没见着娘?娘去哪儿了?” 公公被她一问,顿了一下,神情不太自然地说:“她回娘家去一趟,有事儿。” 钟璃一听到娘家两个字就心头鬼火乱窜,心里的猜测更是被证实了几分,背对着公公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说:“回去报信的吗?也是,青晔回来了,的确是应该回去报喜,毕竟这是好事儿,您说是吗?” 换句话说,那就是你儿子已经回来了,身为儿媳妇的我也不用守寡了。 这时候你要是还臭不要脸地逼着我改嫁,你还是个人??? 公公木讷不善言辞,被钟璃这么一问瞬间噎了一下,装作没听到她的话似的,背着手咬着旱烟嘴回了正屋。 钟璃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呵了一声。 最好别是她想的那样,不然…… 钟璃狠狠地掰断了手里的玉米杆子,暗暗咬牙: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第9章 这可是唯一的老实人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忍着心头怒火,指导着莫清晔洗了澡,换上了从莫老大那儿拿来的衣裳,看着眼前一身打着好多补丁的破旧布衣,看起来也风度逼人光彩夺目的美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灵跟眼睛都受到了莫大的洗礼,倍感安慰。 大嫂心不甘情不愿拿来出借的衣裳,自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颜色厚重的藏青色短袍,上边斑斑点点的跟补筛子似的打了十几个各色补丁,生生把纯色补成了花色。 索性不是单衣,算得上夹袄,这种天气还算实用。 莫清晔那一头杂草似的长发也被钟璃指点着洗干净了,缎子似的流淌到后腰,那光泽,那纯天然的柔顺度,看得钟璃两眼放光恨不得亲自上手揪一把。 衣裳真的丑,人也是真的好看啊! 莫清晔生生凭着自己这张脸,撑起了神一般的颜值。 美得钟璃这个纯种的颜狗恨不得咣咣为他撞大墙。 莫清晔被钟璃那种仿佛狗见了肉包子一样兴奋得发亮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指尖紧张地揪着衣摆,眼巴巴地看着钟璃,嘴唇蠕动半天也没说出话。 钟璃欣赏够了,也终于在莫清晔越发忐忑的脸色中意识到自己好像表现得太露骨了,干笑了一声掩饰尴尬,默默地在心里唾弃自己:钟璃,你是个人,别做畜牲事儿。 钟璃干咳了两声,想说点儿什么替自己解释一下,可是一看莫清晔那张懵懂又充满了杀伤力的俊脸,就瞬间哑巴了。 不行,美男魅力太过,我抵抗不住。 钟璃尴尬地沉默了几秒,自我认输,叹气说:“你……” “弟妹!你们在里边吗?” 在门口叫的是莫家老二。 莫二嫂她小妹昨天出嫁,这两口子昨天一早就去二嫂娘家帮忙了,这会儿才回来。 回来半道上就听说老三回来了,莫老二激动得不行,进门后连手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放,就赶紧过来了。 按钟璃从原主那儿获得的已知信息来看,莫老二是个憨厚性子,莫清晔失踪后,对原主也一直颇为照顾。 所以开门对上莫老二那张憨厚的笑脸,钟璃难得地给了一个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更何况,这还是莫家唯一的好人。 莫老二顾不上看钟璃,探着脑袋往屋子里看,嘴里还不停地问:“我听说老三回来了?人呢?人在哪儿呢?真的回来了?” 话音落下,他看着屋子里好好站着的莫清晔,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 一个大男人,声音都是抖的。 “老三啊!我是二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二哥啊!” 莫清晔也许还记得莫老二以往对他的照顾,愣了一下后咧嘴笑了,傻里傻气地叫了一声:“二哥。” 他这一叫,莫老二险些没直接哭出来。 他粗暴地揉了一把脸,哑着嗓门说:“哎哎哎,好,回来了没事儿就好,你这穿的什么?等着,二哥去给你找身新的换上,你在这儿等我啊!” 说着莫老二就蹬蹬蹬地转身就走,留下钟璃跟莫清晔四目相对尴尬无言。 莫老二很快就拿来了一身厚实的棉衣。 真的是新的。 跟大嫂抠抠嗖嗖地拿出来的那件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连莫老二自己身上穿着的那件都没这个体面。 钟璃有点不好意思,捏着衣服说:“二哥,这也太好了,拿给青晔穿,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更想说的是,这要是让她二嫂知道了,那还得了? 房顶不得掀翻了! 莫老二不以为意地一摆手,嗓子莫名发哑,说:“这本来是我攒着想带老三去抓药的钱,后来他走丢了,也用不上了,我就去找人做了这么件衣裳,想留着做个念想,两年前做的,那会儿我想着老三身量还得长,特意让人做得大了一些,现在穿肯定正好,你让他换上吧。” 说着莫老二的眼睛又红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他握着莫清晔的手,轻声说:“青晔,回来就好好跟弟妹过日子,知不知道?她这几年不容易,你俩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这样的话莫清晔自然是听不懂的,只是傻乎乎地盯着莫老二笑。 莫老二见状,自己也笑了,像莫清晔小时候一样揉了揉他的头,站起来说:“行了,弟妹你看着他吧,我出去了,有事儿你再叫我。” 莫老二又叹又笑地出去了,钟璃盯着他的背影好半天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很小地说:“没看出来,歹竹还出了好笋。” 以莫家这些人薄情寡义的德行来看,莫老二这样的,大概是最难得的了。 钟璃的声音很小,也没避讳小傻子莫清晔。 她的话音刚落,莫清晔的唇角就抿得更紧了一些,无端多了一丝锋利。 只是眼眸低垂,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钟璃张罗着让莫清晔换衣服,她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全程背对着莫清晔,只在需要提醒的时候提示一下,脑子里一直转悠的是应该想法子收拾一下现在住着的这个小窝棚。 莫家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一起。 除了中间的正房两间屋子,住着莫家二老跟莫春花外,分别靠着主屋的东西两侧建了两个偏房,分别住着莫老大跟莫老二两家。 至于莫清晔,东西都没他的份儿。 靠着猪圈的位置搭了一个棚子,勉强用泥胚糊了三面墙,跟猪比邻而居。 巴掌大的窝棚,也有不起像样的东西,除了一张嘎吱嘎吱的木板床,就只剩下两个大活人。 钟璃环视了一圈室内环境,感受着冲击鼻腔的异味刺激,默默发愁。 要想想办法才是呐…… 她正沉默时,院门突然就听到了一道尖锐的女声,跟扛着喇叭似的嚷嚷着一路咆哮着过来。 “不行!我不同意!你家之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不管你家什么情况,但是收了我家的东西,钟璃就得跟我走!” 听到自己的名字,钟璃微微一惊,轻手轻脚地往门缝边上一趴,眯着眼睛往外看。 莫清晔像是被她的这个动作勾起了兴趣,也学着她的样子凑了过来。 钟璃拉着他蹲在地上,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两双眼睛四只眼,齐刷刷地盯着外边院子里的人。 第10章 还想卖了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来的是婆婆的嫂子。 也就是那个之前想要娶,不,想把钟璃买回去的寡夫,婆婆娘家那个叫林大壮的侄子的亲娘。 这个林大壮十五岁那年订过一门亲,可是莫名其妙的,还没过门的媳妇儿洗衣裳的时候失足落水就给淹死了。 十七岁的时候,家里又给他找了一个媳妇儿。 这次定亲没出岔子,安安稳稳地把人娶进门了,新媳妇肚子也争气,进门就怀上了,可是生产的时候遭了难,难产没救过来,一尸两命断了气。 一连两桩亲,林大壮没了两个媳妇儿。 两条人命。 这时就有人传林大壮命格不好,八字太硬。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媳妇儿克死了。 谣言一起就止不住了,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知道这事儿,谁也不愿意让闺女被克死。 林大壮就这样到了二十一,也没再找着下一个媳妇儿。 林大壮是林家单传的宝贝疙瘩,怎么能在这时候就断了根?林家的香火怎么能断? 林家急了,婆婆这个嫁了的林家人也急,两厢一合计,把视线投向了刚刚死了丈夫的钟璃。 奈何钟璃那会儿刚刚死了男人,才十三岁,性子又轴又硬,提起这事儿就要去村长家房梁上吊。 婆婆被逼得无法,怕她真把自己折腾死了,林家断了香火,只能跟娘家商量着把这事儿往后拖一拖,起码拖到钟璃给莫清晔守孝三年。 三年一过,再想逼着钟璃嫁,那就是她这个当婆婆的说了算了。 眼看着三年之期到了,林家跟婆婆都开心得够呛。 婆婆是高兴自己终于要把钟璃这个好吃懒做的丧门星送出去了,还能换好处。 林嫂子激动的是自己儿子终于要有媳妇儿了,抱上大孙子终于有指望了。 早在前头半个月,婆婆就跟小姑子开开心心地去林家拿了好处,准备着回来就把钟璃给送过去。 谁知道这个要命的时候莫清晔居然回来了! 婆婆也是有苦说不出,苦着脸拉着嫂子不住地说:“嫂子,你听我解释,不是我想反悔啊,主要是我家老三回来了,这……这钟璃不是寡妇了!她怎么能再嫁呢!” 儿子还活着,她这个当婆婆的就把儿媳妇儿给嫁出去了,这事儿传出去,莫家这些人还怎么做人? 见着莫清晔第一眼,婆婆跟公公就知道这事儿黄了,忙不迭一大早就让婆婆回娘家去解释清楚,省得闹大了难看。 可林家嫂子却不想给她这个脸。 林家盼着个命硬的媳妇儿进门盼了多久了。 眼看着终于要梦想成真了,怎么可能容得下婆婆反悔? 林嫂子冷笑着一哼,叉着腰说:“什么老三老四的,这事儿我可管不了,我只知道你是收了我家的东西的!三年前就说好了,这时候我来接钟璃过去的,我家大壮等了三年了,只等着钟璃过门,你这时候告诉我不成,呸!你做梦!” 林嫂子泼辣无双地指着婆婆的老脸嗷了一嗓子,嚷嚷道:“反正今儿无论如何,你是愿意,钟璃也得跟我走!不乐意,钟璃也得跟我走!这是说好了的,你要是反悔,我就在这儿待着不走,让大家伙看看你是怎么忽悠娘家嫂子侄子的!” 婆婆本来就是一个不讲理的,一开始理亏,不得不放低了身价说软话。 可是现在被林嫂子这么一指着鼻子骂,顿时也来了脾气,挽着袖子梗着脖子吼:“我都说了那些东西还给你!就当没这事儿,你怎么还死拽着不放?!” 林嫂子急了,拍着大腿喊:“这事儿是这么回事儿吗?这话能这么说?!你把我家当什么人了!你说行就行,你说不成就不成?!我告诉你,今儿钟璃要是不跟我走,老娘跟你没完!” 婆婆急得也顾不上丢人了,赶在林嫂子撒泼之前往地上一坐,不分青红皂白地就一嚷:“跟我没完?你想怎么没完!难不成老三在这儿好好地待着,你家还想硬抢人不成?!你别以为我是好惹的,我告诉你!今儿个你休想在这儿撒野!” 不给林嫂子开口的机会,婆婆嚷得一声更比一声强:“有本事你就逼死老三!让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看看,你是怎么逼迫自己的弟妹,逼死痴傻的侄子的!” 婆婆这一串儿吼下来,半点儿不带打盹,一气呵成声音高昂,气势骇人。 明明是没理的事儿,生生被她搅和得仿佛道理都站在自己这边。 原本没什么底气的莫家人也出来了,见风势对我方有利,立马就搭腔开话。 和稀泥的公公旱烟不离手,两头不得罪地说:“嫂子,变成这样谁也没想到是不是?老三回来了,钟璃自然就还是老三媳妇儿,去你家这事儿就没法说了,你就让一步,这事儿算了吧。” 莫老大闷闷地接话:“是啊,大娘,老三真回来了,所以这事儿不成。” 莫大嫂哼唧着不满道:“谁能想到那傻子还能回来呢?大娘你看要不还是算了吧,毕竟这事儿要是张罗出去,你家大壮面上也无光是不是?” 莫春花被林嫂子数落了一路,自觉没脸到家,这会儿听到莫家人这么说,立马就点头附和:“没错没错!钟璃现在不是寡妇了!成不了!” 至于莫老二跟二嫂,是这会儿听了这半天才知道还有这事儿的,铁青着脸不说话,只是莫老二在被林嫂子骂急了的时候才吭一句:“不成!钟璃是老三媳妇儿!不能改嫁!” 莫家人多势众,林嫂子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过来的。 杀伤力自然比不上。 被莫家众人三言两语怼得没了脾气,林嫂子黑着脸掘地似的狠狠用指尖隔空戳了戳眼前的这些人,狠狠地扔下一句:“行,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林嫂子转身就走。 虽然是一双小脚,可是硬生生走出了一种身后带风的跋扈气势,明显就是回去叫人的。 莫家众人看着林嫂子走远,纷纷晦气地嗨了一声。 莫老大跟大嫂表情不悦,一言不发甩手就回了东边的屋子。 莫老二看看涨红着脸坐在地上的亲娘跟黑着脸的亲爹,无奈地一跺脚也回了西屋。 二嫂忙不迭地踮着脚追了过去。 第11章 我就等于一袋小米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刚刚还闹腾腾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婆婆公公跟莫春花一家三口。 莫春花不满的尖声说:“娘,这事儿难不成就这么算了?那些东西,真要送回去?” 林家之前送来的一匹粉色的布料,莫春花只看了一眼就看中了,一心想着给自己做一身漂亮的衣裳。 东西都送回去,自己的衣裳不就没了? 婆婆还没说话,咬着烟嘴的公公就恨恨地说:“不然还能怎么办!回头过了晌,就把东西给人送回去!记得多赔一些礼,省得得罪人!” 说完公公转身就走,剩下莫春花跟婆婆四目相对。 自己的闺女婆婆自然是舍不得用来撒火的。 所以她麻溜地从地上一撑手爬了起来,叉着腰指着猪圈旁边的那个窝棚就破口大骂:“晦气!丧门星!赔钱货!两个都是来讨债的短命鬼!老天爷啊!你们怎么还不去死……” 莫春花在一旁帮腔,咒骂不断。 窝棚里,钟璃听到这动静扭头看了一脸懵懂什么都没听懂的莫清晔,头疼地叹气:“你真的是亲生的吗?你确定自己不是捡来的?” 哪儿有亲娘这么诅咒自己儿子的! 这不是亲人,是仇人吧? 钟璃只是随口一说,没注意到,她话音未落,莫清晔眼里飞快闪过的一丝阴冷。 抱怨完了,钟璃扶着门板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苦哈哈地说:“别傻站着了,过来坐会儿吧。” 她总觉得,以她婆婆的奇葩程度跟林家想娶媳妇儿的迫切心情来看,这事儿没完。 估计还有得闹。 不过钟璃怎么也没想到,她婆婆居然还真的能干出这种卖儿媳妇儿的糟心事儿。 这都什么人呐! 钟璃在非常糟心的情绪中靠在木板床上,听着婆婆跟莫春花层出不穷的咒骂昏昏欲睡。 还没睡实,突然就听到砰砰砰的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狂拍震动,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窝棚正中那个摇摇欲坠的门板。 门后,随之响起的是林大壮的怒吼:“钟璃!你给我滚出来!” 早上回来没多久,莫家老大两口子就收拾着下了地。 莫老二照例担着担子出去卖货了。 莫二嫂去了后山捡柴火。 莫春花跟莫家二老在自己的屋子里待着。 莫家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四处回响着林大壮的吼声。 林大壮会来,钟璃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林大壮盼着自己这个命硬的寡妇进门已经很久了,婆婆突然变卦不可能没反应。 可是林大壮来了,怒火是冲着自己的。 这个钟璃就有点儿接受不了了。 关我什么事儿? 你们商量买卖的时候跟我说了吗? 你家送来的东西我见着了吗? 跟我嚷嚷有什么用! 林大壮在门外嚷嚷的动静一声更比一声强,声势浩大。 钟璃本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给他一拳。 莫清晔却是听着这动静彻底受了惊,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一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就连指尖都泛着青白。 吓得不轻。 钟璃一看他那个小模样顿时就心疼得不行,皱着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咬牙说:“别怕,不会有事儿的。” 莫清晔瞳孔紧缩浑身发抖,仿佛完全听不见钟璃的话,只是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什么。 钟璃拧着眉凑近一听,听到他说的是别打我,别打…… 钟璃的眉毛顿时拧得更紧了。 听这话,莫清晔难不成经常挨打? 她正失神的时候,门口的动静也变了。 从林大壮一人的咆哮,变成了他跟林婶子的二人合奏。 林大壮:“钟璃!你给老子滚出来!今天这事儿必须给我说清楚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砸门了!” 林婶子立马附合:“就是就是!钟璃你赶紧给我出来!今天你必须跟着我们归家去!不然这事儿我们没完!” 这娘俩似乎完全忘了这事儿事先钟璃并不知情,一个劲地叫嚷着让钟璃出去给个说法。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瞒不住别人。 不久前才在钟璃门前撒了一通泼回去歇着的婆婆也踮着小脚背后带风似的扑了出来,声音尖厉:“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在自己家作威作福还不算!撒野还撒到我头上了!都给我住手!” 原本要出去的钟璃听到婆婆出来了,脚步一顿,躲在屋子里继续偷听。 屋外,林婶子听了婆婆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冷笑着说:“撒野?笑话!到底是谁先撒野赖账在前头的!我告诉你,今儿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说法,我就去里正村长那儿告你!你收了我家的东西又反了悔,这是骗婚!是要被抓去打板子的!” 林大壮气得呼吸粗重,一个劲地点头符合亲娘的话,粗声说:“三姑,这事儿本就是早前就说好了的,东西你们也收了,现在反悔我家是不认的!” 林婶子:“没错!我们不认!今儿钟璃必须跟我们走!” 婆婆听了这话差点气得仰头倒下去。 她何尝不想让钟璃这个丧门星走? 现在是想走送不走了! 婆婆急得眼前发黑的时候,一直侧耳听着动静的公公也从正屋里走了出来。 他想了想,说:“嫂子,不是我家不讲理,缘由我都跟你说一一说了的,实在是没法子的事,由不得人,你家先前送来的那些东西我全还给你,我还多贴补半尺粗布跟一袋子小米,就当我们给你赔不是了,这事儿就算了,就当之前没提过,你看成不?” 一听到手的东西没了,还要多贴补东西,婆婆就跟引着脖子在嗷嗷的鸭子生生被人捏住了脖子似的,嗷一声喊了起来,指着公公吼:“凭啥要多给那些东西!不行!我不同意!” 婆婆又迟疑了一下,下决心似的一跺脚,说:“最多加半袋小米!不能再多了!” 就跟怕公公不同意似的,婆婆想也不想就说:“早年间把钟璃买回来也就是半袋子小米的价儿,这已经够多了!” 钟璃…… 没想到,时隔多年我竟然依旧只值半袋小米。 听着别人这么公然拿自己这个大活人讨价还价,钟璃心里的滋味诡异得简直没法用言语形容。 她正一脸唏嘘地感叹自己命途多舛的时候,扭头一看,发现莫清晔也凑到了门板边上,学着自己的样子眼巴巴地往外看。 第12章 那是来买你媳妇儿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苦中作乐扯着嘴角笑了,隔着门缝指着外边站着的林大壮,贴在莫清晔的耳边低声说:“看到没有,那个傻大个,就是要来买你媳妇儿的。” 她也不管莫清晔的反应,又一言难尽地指着婆婆说:“那个,就是要把你媳妇儿卖了的。” 说完了,她又叹气指了指自己的脸,苦哈哈地说:“我就是那个一个想买,一个想卖的。” 也不知道是她说这话的表情有意思还是怎么,总之,莫清晔听了她这一番买卖媳妇儿的话,反倒是不害怕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得眉眼弯弯的。 好看得不行。 钟璃有点好笑,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磨牙:“好笑?” 莫清晔自顾自地傻乐没说话。 钟璃被他乐得没了脾气,哭笑不得地说:“差点媳妇儿都没了,这有什么好乐的?嗯?” 这时候不得不说钟璃的内心还是非常庆幸的。 庆幸莫清晔这个小傻子在这个关键时刻回来了。 如果真的要在林大壮跟莫清晔两人当中选一个的话,钟璃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莫清晔。 因为他好看啊! 长得好看的人拥有一切特权! 至于林大壮…… 钟璃隔着门缝再度看了一眼林大壮那张仿佛被野猪亲吻过的脸,一脸便秘地收回了目光。 算了,太丑辣眼睛。 看不下去。 钟璃隔空鄙夷林大壮丑得清新脱俗的时候,外边的谈判也进行到了僵持的白热化阶段。 面对莫家提出的处理法子,林家母子一个都不同意。 林婶子笑得刻薄又尖酸,做作的抬手理了理盘在脑后的一个元宝髻,指尖滑过发髻上那只鎏金的簪子的同时,拉了拉衣袖露出了手腕上拇指粗的素银手镯,阴阳怪气地说:“咱家虽然家底不厚,可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家,什么苍蝇腿儿蚂蚱屁股大的好处都看得上,送出去的东西我们也没想着要回来,这说定了的事儿就是吐出去的唾沫,小姑今儿个想反悔,难不成是想把这口唾沫舔回去?” 林家家底比莫家丰厚一些,多二亩地不说,家里更是还养着一头牛。 平日里林婶子也一直看不上嫁到莫家的这个小姑子,傲气得恨不得鼻孔朝着天。 如果不是林大壮的婚事的确成了老大难,林婶子也不至于在这儿跟婆婆胡搅蛮缠。 林婶子心头怒火丛生,狠狠地冲着地面呸了一声:“半袋小米?!打发叫花子也没你家这么大的手笔!我不稀罕!” 看着婆婆盯着她的眼睛都泛着猩红,林婶子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又转了口风,说:“不过大家都是亲戚,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把钟璃叫出来,问问她的意思,看她是怎么想的,毕竟这要是能有机会顿顿吃干的,没谁会想着天天喝稀,人往高处走的道理谁都懂得,你们说呢?” 林大壮听亲娘说了半天终于说到了重点,忙不迭地拉高了嗓子喊道:“没错!让钟璃出来自己说!让她自己选!” 婆婆跟公公一听这话面色就更苦了。 虽然说三年前钟璃不愿意去林家,可万一那会儿她是想着能改嫁个更好的呢? 现在莫清晔回来了,钟璃没法再名正言顺地改嫁了,万一她就看上林大壮了咋整? 钟璃真走了,莫清晔怎么办? 那么个能吃不能做的傻子,以后谁来伺候他! 可要是不让钟璃出来,就林家母子这个折腾劲儿,万一真折腾到里正村长那儿,那他们这家人走哪儿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看着公公婆婆一脸哑巴吃黄连有苦没法说的样子,林家母子都得意地笑了。 林婶子见好就收,弥补似的说:“其实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这样,要是钟璃跟着我走了,我再在原来的基础上给你家添一吊铜钱,有了这钱,日后要再想给你家老三买一个也好重新娶一个也罢,也算是我家仁至义尽了,小姑你再仔细想想,这买卖你可不亏。” 林家之所以执着于要钟璃。 除了她的寡妇身份外,还有就是三年前有个游方道士给她算过一卦。 钟璃命格硬的谣言也就那会儿起来的。 林家就想要个命格硬的。 钟璃就合适。 林婶子这话一出,莫家二老的神色就多了一抹心动。 林家原本给的东西就不少,这要是再添一吊铜钱…… 林大壮见状,见缝插针地说:“再说了,莫清晔就是个傻子,他能吃不能做的,这辈子也没指望,你们让钟璃守着他有什么用?现在钟璃年轻还能生养,我愿意出钱买她回去,可要是再过几年,你们后悔只怕也没这样的好事儿了。” 莫家二老对视一眼,觉得林大壮这话说得在理。 婆婆低声嘀咕:“钟璃就是个搅家兴!她在屋里一日就没一刻消停的时候!老三也压制不住她,日后指不定由着她的性子要闹出多少事儿来,老头子,你看要不就这样吧。” 公公还在犹豫莫家名声的事儿,一脸迟疑。 婆婆见状嗨了一声拍了他一下,咬牙说:“回头要是别人问起,就说是钟璃自己愿意跟林家去的!那不就成了!” 把锅推到钟璃头上,日后别人问起,也只会觉着是钟璃嫌贫爱富吃不了苦自己变的心改的嫁。 莫家说不定还能从中捞一个好名声! 婆婆看公公迟疑不定又用更低的声音说:“老头子你可别犯糊涂!那傻子虽然姓了莫,可到底不是亲生的!你这样替他考虑作甚?这时候不拿着钟璃换好处,以后可就来不及了!” 公公被这句话打动,凝神一想,觉得可行,沉声说:“那就这么办。” 这厢商量好了,婆婆也一改先前跟林婶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阵仗,一副姑嫂好的笑模样凑了过去,亲热地拉着林婶子的手说:“嫂子,你这话就说得见外了,大壮是我亲亲的侄子,我自然是挖心挖肝地盼着他好,既然你看中了钟璃,就让她跟着你去,若是能给大壮开枝散叶,也是我们亲戚间的情分了!” 林婶子这才满意地笑了。 被婆婆几句话奉承得高兴,又说:“你放心,我亏待不了她,回头要是有跟你家老三合适的,嫂子也帮你留意着。” 婆婆开心大笑:“成!这样就成!” 门板后的钟璃…… 她觉得自己真的小瞧了莫家这家人的不要脸程度。 一个真的敢买! 一个真的敢卖! 第13章 到底谁不要脸!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三言两语被别人定了去处的钟璃气得磨牙,狠狠地盯着外边的几个人不吭声。 门外林大壮见搞定了,声势更旺,不住地喊:“钟璃!钟璃你出来!钟璃!” 林大壮跟叫魂似的嗷嗷喊,钟璃想要装作耳聋听不见都不可能。 似乎是觉得钟璃一定会跟着自己走了,林大壮颇为得意,嚷嚷出了家里有金钱银矿的气势,喊着说:“你跟着莫清晔那个傻子有什么前途!不如现在就收拾了行李跟着我走,以后有你过不完的好日子!” 他一口一个傻子,钟璃听不下去了。 傻子怎么了? 吃你家大米饭了?! 长得那么磕碜还敢鄙视神仙颜值,谁给你的自信! 钟璃黑着脸一挽袖子就要拉门,一直没动静的莫清晔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她带着诧异的脸,有些古怪地说:“你是我媳妇儿。” 钟璃闻言微微挑眉,忍不住一乐:“呦,还知道媳妇儿呢?” 莫清晔估计是没听懂她的意思,特别认真地跟她说:“你是我的,不能跟他走。” 似乎是觉得自己没表达清楚,莫清晔为难地拧着俊朗的眉毛,纠结又较真地强调:“娘说了,我娶了你,我们才是一伙的,你不能走。” 钟璃这下是真的绷不住脸了,哈哈笑了起来,再度手痒左右捏着莫清晔苍白的小脸扯了一下,哄孩子似地说:“没错,你说得对,我们才是一伙的。” 至于什么林大壮? 让他去死吧。 钟璃拍了拍莫清晔的头,示意他在屋子里好好待着,自己哗的一下拉开了门,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一看到钟璃,林大壮的眼立马就直了。 不得不说,钟璃虽然名声很臭,性子也好吃懒做泼辣不讲理,但是她这张脸是真的好看。 水灵灵的不说,眉眼间还带着寻常妇人没有的魅气。 唇红齿白眼大腰细,一眼看过去能把人的魂儿给勾没了。 瞪了林大壮一眼,勾得林大壮差点没站稳直接扑地上去。 林婶子见不得钟璃这个德行,不满地哼了一声,眼带挑剔地说:“钟璃,既然来了就别愣着了,赶紧去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跟着我和大壮回去吧。” 明明还没当上钟璃的婆婆,却已经提前拿捏上了婆婆的款儿,皱着眉说:“还有,收收你那个不要脸的浪劲儿!以后跟着大壮,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家相夫教子,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钟璃生生被她这话气得笑了。 什么叫做我不要脸? 我男人还活着呢就逼着我改嫁,这到底是谁不要脸! 看她一笑,林大壮更是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神魂颠倒,搓着手笑得一脸猥琐,讨好地说:“钟璃,你快去收拾东西吧,新房我都收拾利索了,今晚回去咱就能圆房!明年这时候咱娘就能抱上大孙子!” 提起孙子,一直没什么好脸的林婶子也忍不住笑了,点头说:“这话有理,收拾着走吧。” 钟璃听这女子自说自话地折腾了半晌,老神在在地站着一动不动。 林婶子不乐意了,呵斥:“你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收拾啊!” 钟璃不解挑眉:“我收拾什么?” 林大壮急了:“收拾行李啊!以后你就跟莫傻子没关系了,是我媳妇儿!” 婆婆也在一旁帮腔:“钟璃,你就听话跟你婶子回去吧,日后在林家,大壮是不会亏待你的。” 钟璃忍无可忍,一抬手一叉腰,冲着林大壮那张得寸进尺的脸狠狠地呸了一声,冷笑:“你做梦!” 林大壮被她呸懵了,愣着没动。 已经忍了半天的钟璃却不打算忍下去了。 她知道跟这些人没理可说,索性也拿出了泼妇的架势,深吸一口气,张嘴就喷:“林婶子,说话做事儿终究逃不过一个理字儿,你今儿做这事儿到底占不占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男人还活得好好的,你就在这儿逼着我改嫁,你这是怀的什么心思?!” 说完她扭头对着婆婆,一声冷笑:“还有你,莫清晔就算是脑子不好使,那也是你莫家的人吧?儿子还活着你就为了好处把儿媳妇卖了!这事儿你敢做我都不敢听!” 婆婆被戳了痛处脸一红就嚷了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卖?分明就是你自己看上了林家的好处要跟着去过好日子!我不计较你的失德还让你走,这样的好事儿你上哪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钟璃你别不识好歹!” 钟璃被婆婆翻脸无情的厚颜无耻震惊得一时没了话,半晌后才古怪地说:“你说这是好事儿?” 婆婆理直气壮:“怎么不是好事儿?!” 说完她似乎是想劝钟璃几句,又放软了调子,说:“林家那是多大的家业?大壮又是家里独子,你过去了就是等着享福的少奶奶命!你还有什么好挑的!” 婆婆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甚至还拿莫清晔跟林大壮做了对比,一番对比说得洋洋得意。 言语间将莫清晔贬低得一无是处,林大壮成了金光闪闪的纯金地主。 听得钟璃的神色越发怪异。 这真的是亲娘能说出来的话? 钟璃没忍住,问:“莫清晔是你亲生的吗?” 她本来是随口一句吐槽,不料婆婆听了这话脸却瞬间一僵成了紫色的茄子,片刻后才狠狠地瞪了钟璃一眼,怒吼:“小蹄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要是再敢胡咧咧,我就撕烂你的嘴!” 钟璃向来就不是个怕事儿的软性儿。 更何况今天这事儿她本就有理,反驳起来游刃有余无所畏惧。 她盯着婆婆那张涨红的脸看了一会儿,要笑不笑地说:“既然是好事儿,你怎么不让莫春花嫁?亲上加亲不就更好了?” 婆婆一心想着拿莫春花攀富贵,哪儿能听得下这种话? 她当即一怒就想冲过来抽钟璃大嘴巴子。 钟璃眼疾手快地往旁边一躲,避开了她挥过来的巴掌,余光瞥见院子外边站了几个看热闹的村民,眼里冷光一闪,声音半分不减甚至还高了几分:“你口口声声说我看上了林家的好日子,你有证据吗?林家送过来的东西我见着了吗?这事儿一直是谁跟林家商议的?” “明明就是你想着拿我换好处,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莫家不是想把这个嫌贫爱富的名头扣她头上吗? 钟璃偏偏就不让他们如意! 第14章 儿媳妇不能卖你还有闺女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动了真火。 她闪躲着婆婆要打自己的手,嘴里还在说:“儿子还活着就想把我这个儿媳妇儿卖了!这样的好婆婆,这世上的确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个的!” 婆婆虽然不到五十,但是体力也没法跟钟璃这样的比。 几下没抓着,就累得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 林家母子看婆婆占不了便宜,也急了。 林婶子戳了一下林大壮示意他赶紧上前,林大壮眼里凶光一闪跑过去就想抓钟璃的手。 “钟璃!你老实点儿跟我走,回去了我还能好好待你,你要是不老实,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钟璃被气笑了。 对我不客气? 就凭你这个垃圾? 钟璃对林大壮可没有不跟婆婆动手只知道闪躲的客气。 他手一伸过来钟璃一声冷笑,拧住了他的手腕,在杀猪一般的嚎叫声中用力反向一拧,紧接着用一种眼花缭乱的速度抓住了他的肩膀,脚尖一踢,硬生生当着众人的面凌空一个过肩摔将林大壮扔到了地上! 林大壮被摔懵了。 婆婆跟林婶子还有一直没吭声的公公见状也懵了。 钟璃看着柔柔弱弱的,是怎么把一个大男人扔地上去的?! 面对众人诡异的惊悚目光,钟璃一派气定神闲地拍了拍手上的土,皮笑肉不笑地拔高了声音说:“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了,我既然嫁了莫清晔,生是莫清晔的人,死是莫清晔的鬼,谁也别想逼着我改嫁!谁要是还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泼脏水,那就别怪我不顾亲戚间的情面!” 说着她冲着林婶子呵了一声,嘲讽十足地说:“谁要是逼着我抛夫改嫁,我就去报官!看看到时候是谁理该吃牢狱里的馊菜冷饭!” 婆婆瞪眼怒斥:“钟璃你敢!” 钟璃冷笑:“不信你试试!” 你看我敢不敢! 暂时压制住了婆婆跟林婶母子的嚣张气焰,钟璃也不含糊,对着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的公公说:“爹,这家里您是个明理的,这事儿到底成不成,占不占理,您自己心里想必也有数,我虽然是个妇人不识什么大道理,可我也知道好女不侍二夫的老话!更何况我男人好好的活着,那就更没有逼着我改嫁的理儿!您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在理,那就让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来评评理,我婆婆这事儿到底做得对不对!” 喘了一口气,钟璃满意地欣赏着公公婆婆阴沉沉的脸色,慢条斯理地说:“莫清晔脑子不灵光人尽皆知,日后爹娘老了他就只能指望我,婆婆逼着我改嫁,这哪儿是逼死我?这分明就是当亲娘的要逼死自己的傻子儿子!” 钟璃一番话,将事态彻底上升到了另外一个高度。 莫家二老敢逼死钟璃,可是他们敢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想逼死自己的傻子儿子吗? 他们不敢。 林家也不敢。 一时间刚刚还叫嚣得厉害的几方人马纷纷偃旗息鼓,钟璃大获全胜。 钟璃也知道就这样不能打消这些人的阴谋,索性一脸做作的决然补充说:“谁逼着我改嫁,那就是生生剥夺了我跟莫清晔的活路!我反正是活不了了,莫清晔离了我只怕也是个死,改嫁当天我就去跟村里长辈们说清楚自己的苦楚,找根绳子把莫清晔勒死了再自己去投湖!谁也别想活!” 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消停! 谁也没想到钟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谁都不怀疑,她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钟璃之前寻死觅活的次数太多了。 嚷嚷得全村知晓这窝囊事儿后再去投湖,这事儿她真做得出来! 婆婆被震住了,呐呐得没了言语。 公公沉默片刻后一脸阴沉地说:“没谁会逼着你改嫁,这事儿是你听岔了,动不动就死啊活的像什么样子,也不嫌晦气,回房去!” 钟璃一听,悄悄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有公公这话,改嫁这事儿估计就不成了。 婆婆闻言猛地一怔,忙不迭地去拽他的袖子:“哎不是,老头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公公瞬然大怒:“你给我闭嘴!这都是你惹出来的事端!以后都不准再提了!” 一听公公这个语气,原以为胜券在握的林家母子也站不住了。 林婶子急赤白脸地说:“妹夫,这事儿咱们不都说好了吗?这咋还能变卦?!” 林大壮从地上爬起来后脸色就跟抹了蹭锅灰似的黑压压的,立马搭腔:“是呀姑父!这都说好了的事儿钟璃以后就是我婆娘了,这……” “都别说了!真要因这事儿闹出人命来谁来担责任!谁去吃牢饭!” 对寻常百姓而言,官府就是顶大了的天。 吃牢饭这事儿威慑力太足,就连一向混不吝的林大壮也霎时没了言语,只是眼神恨恨地盯着钟璃不错眼,恨不得把她现场就扒了衣服吃干抹净。 钟璃无所畏惧地送了他个白眼,拍了拍手,转身就要回房。 林婶子急急地叫住她:“钟璃你站住!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儿子咋整!” 钟璃气得嘴角抽搐。 你儿子关我什么事儿? 那又不是我孙子。 她皮笑肉不笑地扭头,对着林婶子说:“谁收的你的东西说给你儿子找个媳妇儿的你去找谁啊!莫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媳妇儿,实在不行儿媳妇不能卖,那不是还有闺女呢吗?你加钱买啊!” 瞥了一眼婆婆瞬间铁青的面色,钟璃微笑着火上浇油:“婶子您家底厚实,多加几袋子小米,哪儿有买不着的媳妇儿?” 说完,钟璃就笑吟吟地回房了。 至于莫家二老打算怎么跟林家交待,那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林家母子急得在后边嗷嗷喊:“站住!钟璃你这个小贱人!给我滚回来!” 林家母子的吵嚷声引来了更多的村民注意,哪怕这时候还没人说什么,公公却觉得自己好像有无数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恼怒之下砰地摔了常年拿着不撒手的旱烟杆,大吼:“都别嚷嚷了!还觉着不够丢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进屋去说!” 公公轻易不发怒,此时一声怒吼还是勉强震慑住了场面。 婆婆再不满,林家母子再不甘心,也只能悻悻地跟着公公进了正屋。 第15章 我们都不是东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这些人挤在正屋里待了大半天,神神秘秘地也不知道嘀咕了什么,总之林家母子出来后,也没再来找钟璃的麻烦,只是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不识好歹之类的话,就离开了莫家。 钟璃本以为以婆婆的个性是不会轻易就这么罢休,暗暗在心里都做好了要应对麻烦的思想准备。 然而事实出乎了她的预料。 婆婆虽然脸色不佳,看钟璃也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厌恶,可是出人意料的,她并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也没找事儿。 甚至当天晚饭也没嚷着使唤钟璃,让她自己看着莫清晔别乱跑,自己带着莫春花收拾。 钟璃乐得清闲,索性就带着莫清晔收拾他俩接下来要一直住的窝棚。 不说多好多豪华,起码基本的干净要有吧? 莫家的房子都是土胚糊的墙,屋顶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茅草,再顺手在土墙上刨两个洞,权当是窗户,本就简陋。 钟璃跟莫清晔住的这个窝棚更其。 房梁就是几根歪七扭八的松树干子,勉强拼凑成了形,土墙也是凸一块凹一块的跟灾难现场似的坑坑洼洼,顺着墙角往上看,不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就是辣眼睛的青褐色青苔,一块接着一块的,看得人脑子疼。 钟璃头疼地捏了一下鼻梁,叹气说:“这是个大工程呐。” 堆在墙角的那些黑漆漆的不明物体不能要。 床底下的那些只剩下个鞋帮子,破得跟筛子似的各式旧鞋也不能留。 还有床尾墙角放着的那个散发着诡异尿味跟粪便恶臭的木盆必须得丢! 莫清晔话少,人呆呆的,自己也没个主意,基本上就是钟璃说一句他动一下。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实在听不懂的,钟璃耐心地重复两遍,再给他比划一下动作,他也能领略个大概,照葫芦画瓢做得也像模像样。 虽然刻板,可是胜在完成度高,他不偷奸耍滑不躲懒啊! 让把什么搬出去就搬出去,拿走就拿走,一句也不多问。 就算是一块破木板,钟璃让他扔出去,他也会拿出去在院子里放得整整齐齐,稳稳当当的。 时不时钟璃逗他一句,他就露出那种愣愣的茫然,傻乎乎地盯着钟璃傻乐。 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可是人长得美就是有好处的。 他笑得再傻气,钟璃也情不自禁地想跟着他乐。 看钟璃笑了,莫清晔茫然地眨了眨眼,咧嘴笑得更开心了。 看他笑得傻气,钟璃实在是没忍住,捏着他的脸问:“你笑什么呢?” 莫清晔乐着不吭声。 钟璃不甘心,又问:“你开心个什么劲儿呢?嗯?” 说着她用手捧着莫清晔的脸环视了改造一新的窝棚一圈,有些气闷地说:“看到了吗?” 不到二十平的小窝棚,平日里因为堆积的废物过多的缘故,视觉上给人一种很拥挤的错觉。 然而当钟璃指挥着莫清晔将那些没用的杂物扔出去后,也就什么也没剩下了。 说是家徒四壁,那都是客气的。 毕竟严格地说起来,他们住的这个窝棚只有三面墙。 连四面都有不起…… 而且借着打扫的空档,钟璃还在屋子里来回搜检了一番。 收获为零。 除了她的几身麻布衣裳跟一双旧得有点离谱的绣花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别说银子了,她连个破铜板都没见着。 一无所有…… 钟璃止不住地叹气。 真的,太穷了。 莫清晔被钟璃捧着脸看了一圈,不明所以地点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明白钟璃让自己看什么。 钟璃痛心疾首地揉搓着他的脸,忿忿咬牙:“你看你穷成啥样了还傻乐!这屋子里除了这张不知道啥时候会塌的破床,连个凳子都有不起,都这样了你还乐呢?心怎么就这么大?” 这段话太长了,钟璃的语速又快,显然超过了莫清晔能理解的范围。 他拧着俊朗的眉,痴痴地看着钟璃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钟璃也不指望他能给自己什么有效的回答。 事实上说完她自己就没忍住笑了。 莫清晔能听懂什么? 跟他说有什么用? 钟璃无奈叹气,手痒狠狠地揉了揉莫清晔的头发,说:“算了,我以后慢慢想办法,起来去把手洗干净,准备吃饭吧。” 她手还没收回去,就被莫清晔突然抓住了。 钟璃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了?” 莫清晔像是面临着什么巨大的难题,过分俊朗的五官都因为纠结而扭曲到了一起,反复张嘴却都没能顺畅地发出声音。 钟璃看他着急得头上都出汗了,好笑地说:“你别急,想说什么慢慢来,我等你,别急。” 也许是这话起了作用,莫清晔短暂又急促地来回呼吸了好几次,才词不达意地说:“有东西,有的。” 钟璃戏谑挑眉:“有什么?你吗?” 钟璃本只是随口一说,不料莫清晔还真的敢点头! 似乎是觉得钟璃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莫清晔笑得憨实,紧紧地抓着钟璃的手,指了指钟璃又指了指自己,一本正经地说:“有我,还有你,我们都是东西。” 钟璃闻言忍着嘴角的抽搐,有些气结地说:“我可不是个东西。” 说完钟璃就…… 我听着这话怎么像是在骂我的? 看她一脸狰狞的纠结,莫清晔的眼中滑过一丝不明显的诙谐,认真地纠正钟璃的话,说:“我们都是东西。” 钟璃想也不想:“我们都不是东西!” …… 一阵死一样的寂静后,钟璃看着莫清晔无辜的脸无端纳闷。 好好的,你非纠结我是不是东西干什么! 钟璃只当莫清晔不知道这话是骂人的,耐着性子跟他解释:“莫清晔呐,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的,知道吗?会挨揍的,明白?” 莫清晔估计是没听懂,还在费劲地跟钟璃叭叭:“我们不穷,除了床,别的东西还有你,还有我啊!我们好大两个东西,床都摆不下!” 莫清晔说得一脸认真,钟璃听得满头黑线。 莫清晔的意思她听懂了。 大概就是除了床还有两个大活人。 不穷。 话是好话,可这人说得太不中听了。 钟璃想了想,觉得自己要是跟莫清晔较真,就真的是跟自己过不去了,索性就顺着莫清晔的意思点头说:“是啊是啊,你好大一个,所以等哪天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就把你带到集市上去卖了换糖块吃!” 说完钟璃似乎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笑眯眯地凑近了,趁机揩了莫清晔的一把嫩豆腐,说:“就你这姿色,随随便便也能卖个好价钱,你说是不是?” 莫清晔这回像是听懂了,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第16章 你家真的没凡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猛地一怔正想解释,他仓皇间狠狠地推开了钟璃的手不断往后退,甚至还摔了一跤。 手忙脚乱的时候随手抓住了床板边缘,不想那木板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力气,瞬间将由木板拼凑起来的床板掀了个乱七八糟,几块长短不一的木板瞬间分崩离析,掉了一地。 很好。 这张破床,终于塌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跑过去不顾莫清晔的抵触,强行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说:“你这是干什么呢啊!刚还跟你说了,我俩就剩这点儿家当了,你可倒好,一气儿给掀了,今晚睡哪儿?” 莫清晔白着脸,满目惶恐不说话。 连手脚都是僵硬的。 被吓得狠了。 钟璃心里无奈,自顾自地弯腰给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叹气说:“先前跟你车轱辘似的说了一连串,你一句有用的没听懂,这会儿好不容易说句不中听的,你倒是一个字不落地听进去了,你说你,我刚刚逗你玩儿呢,怎么还当真了?” 说完她也不看莫清晔的反应,笑着说:“再说了,你这么个大活人,我能给你卖哪儿去?除了我还有谁稀罕要你?” 似乎是钟璃的这番话起了作用,又或者莫清晔被她的温和感染,莫清晔的紧张总算是散了几分,可是神情依旧带着忐忑。 他不放心地抓着她的衣摆,哼唧着说:“我有用的,别卖我。” 钟璃忍俊不禁的同时,又忍不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好奇,试探着问:“你知道什么是卖了你?” 莫清晔煞白着脸紧张点头。 “就是把我拿出去换了银子,有人会用棍子打我,逼着我干活,还不让我吃饭,会饿肚子。” 钟璃听了眼里多了一缕凝重,轻问:“你被卖过?” 莫清晔发着抖点头。 钟璃再想问什么,莫清晔却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莫清晔这种状态钟璃很熟悉。 前世她见过的很多受害人在受到剧烈刺激或伤害后,再提起当时的经过,就是莫清晔的这种样子。 可是莫清晔为什么会在进山后无故失踪,然后又被人拐卖? 是巧合? 还是说,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阴谋? 钟璃习惯性地将事情阴谋论,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余光却从莫清晔刚刚弄塌了的床板下看到了一个破旧的荷包。 荷包原本的颜色已经看不出了,灰扑扑地被压在木板底下。 如果不是莫清晔凑巧将这破木板床掀了,钟璃就是长了双X光眼估计也不会想到这里还藏着这样一个东西。 莫清晔显然也看到了。 但是他不敢动。 还紧张地收了收手脚,生怕碰到。 钟璃抿了抿唇,伸手将荷包捡了起来。 光是看着还不觉得,一入手感受到荷包本身的份量,钟璃就止不住呦了一声。 还挺沉。 钟璃拧着眉将荷包打开,看清了里边的东西后,震惊得瞪圆了眼睛! 这里边装着的居然是满当当的铜板! 还有两块小拇指粗细的碎银子! 这是钱啊! 钟璃震惊了。 这儿怎么会有钱? 钟璃正茫然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莫春花不满的嗓音:“钟璃!赶紧带着傻子滚出来吃饭!” “干活的时候都只知道装死,到了吃饭的点还要人三催四请地来请,架子这么大,以为自己是王府小姐还是地主太太?!” “下次谁稀得来请你!爱吃就吃不吃拉倒!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才会摊上你们这种废物……” 莫春花骂骂咧咧地走远,钟璃也瞬间从震惊中回神。 她眼神发亮,做贼似的将那个装着意外横财的荷包藏到了原来的那个位置上,麻利地把掉在地上的木板捡起来勉强恢复原状,又胡乱扯了几件衣服搭了上去,打眼一看觉得不会有人发现后,才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莫清晔就一直维持着一个绝对茫然的眼神看着她。 等钟璃平复好激动一抬头,对上莫清晔澄澈中又透着憨气的眼神,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拉过莫清晔跟他打商量:“莫清晔同志,组织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莫清晔微不可见地皱眉。 同志? 组织? 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不说话,钟璃生怕莫春花折返回来听到了,凑在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刚刚找到的那个东西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不管那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按钟璃现在的想法就是,在我的床板底下,那就是我的。 她好不容易才兜里有了二文钱,这钱咋地也不能出了她的包! 莫清晔似懂非懂地指了指钟璃把荷包重新藏起来的地方,点头说:“好,不说。” 钟璃不放心地叮嘱:“谁也不能说好不好?你听话我给你买糖吃啊!” 听到糖,莫清晔欣喜地笑了,眼神亮晶晶的,保证说:“有糖吃,不说!谁也不说!” 钟璃这才放心了,呼出一口气,自然而然地拉着莫清晔的手往外走。 再不去,她怕过了时候连洗碗水都喝不上! 莫清晔任由她拉着自己,神色不明地低下了头。 莫家人口多,又没分家,什么都是公中的,做饭也是大嫂二嫂,还有钟璃轮流做。 吃饭的时候就在正屋的中央摆一张不知覆盖着多少油烟乌黑的四方桌,众人一起吃。 钟璃带着莫清晔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添饭。 钟璃随意扫了一眼,看到桌子上边摆着几个灰扑扑的土制大碗,最大的两个分别装着素炒茄子和炒旮瘩菜心,虽说是炒的,但实际上没半点荤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火候过了,带着一股扑鼻的糊味儿。 另外几个小一些的碗里装着的是黑漆漆的咸菜条。 有萝卜条小黄瓜和酸豇豆。 主食是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桌上还放着一个扁平的小簸箕,里边装着四个高粱面跟玉米面做的两掺面馒头。 婆婆坐在一个藤条编成的小凳子上,跟家里的几个男人围着桌子坐着,姿态高傲。 在莫家的饭桌上,除了男人跟孙子,其余人都是不能坐的。 只能站着吃。 这是婆婆熬了几十年后换来的特权。 婆婆腰板笔直地坐着,对着几个儿媳妇儿口头指挥。 见钟璃进来了,婆婆脸上横肉一垮,对着她说:“老二媳妇儿,你今儿也忙活一天了,把饭勺给钟璃,让她添饭就行,你歇着。” 莫二嫂闻言哎了一声,原本在铁锅表面练轻功似的来回舀水的勺子突然稳准狠地往锅底狠狠一搅和,硬生生凭着自己的本事,从清得可以见底的铁锅里舀出了半勺子算得上浓稠的粥。 然后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碗装满,笑得一脸憨厚地就把勺子递给了钟璃。 “弟妹,给你吧。” 钟璃…… 你家真的没凡人。 都特么是大神啊! 第17章 男人就应该有馍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家的规矩,吃饭的时候女人站着,男人坐着。 男人吃馍馍,女人喝粥。 这是定例。 而且这个定例还有规矩。 例如熬的粥不能过分浓稠,又不能像清水一样见不着粮食。 这是一个技术活儿。 而莫二嫂跟大嫂对这个的尺度掌握得异常娴熟。 例如眼前的这一锅粥,就水与玉米面分离又融合得非常完美。 被莫二嫂搅和走了那一勺子,锅里剩下的,基本上就是泡了玉米面的水了。 清澈见底。 钟璃捏着勺子,盯着那仿佛能照出人影的粥面,默默地陷入了沉思。 是她没见识还是莫家人太神通广大,总之她是真的没认出这居然是一锅粥。 非常意外。 她短暂的失神,引起了婆婆的不满。 婆婆虽然是坐着的,可是却昂首挺胸摆出了一副被人抬着的架势,瞪着钟璃哼了一声,厉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站着不动是想让我亲自起来给你添饭吗?!” 钟璃被当头一棒,瞬间清醒。 她甩了甩脑袋,没理会婆婆的咆哮,扯了扯嘴角用勺子搅和着锅里的水,认命地拿着碗开始所谓的添饭。 尽管钟璃真心实意地觉着,眼前这玩意儿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是饭。 几碗清澈的粥被盛好,大嫂接过去双手递到了饭桌旁坐着的男人们手中。 婆婆也分了一碗。 而早先就给自己搅和了一碗相对浓稠的二嫂,早就已经端着自己的碗默默地缩到了墙角。 钟璃回头看她的时候,那碗粥已经消灭了一半。 钟璃…… 算了,她认输。 吃饭的时候拢共就这么几张凳子,都是有定数的。 除了莫家二老跟两个儿子,允许坐下的,就只有三个孙子。 莫老大家两个,莫老二家一个。 至于四个孙女儿,待遇跟钟璃她们这几个儿媳妇儿一样,只能站着。 莫清晔虽然是儿子,可是在莫家的家庭地位非常低微,也是没有凳子的。 钟璃捧着一碗同样清得不能再清的粥,往同样站着的莫清晔旁边凑了凑。 看了一眼莫清晔碗里的清粥,钟璃不太开心地抿了抿唇。 一个大男人,这点儿玩意儿喝下去哪儿能顶饱? 钟璃心不在焉地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想法子给莫清晔改善一下伙食才是正经。 随后把目光投向了桌子上装着杂粮馍馍的小簸箕上。 扁平簸箕里总共就四个成年男人拳头大的杂粮馍馍,底下藏着两个更小一些的。 公公跟莫老大自觉地拿走了上边大的两个,婆婆看到下边藏着的两个小的,重重地呼噜了一口碗里的粥,含糊着说:“早就说了馍是定量的,就是给男人们吃的,每天想着点儿做,怎么今儿又做多了!老二媳妇儿你怎么回事儿!做了这么多年饭连这点儿量都估摸不准了?!” 做饭的莫二嫂被斥责了也不恼,只是讨好的小心赔着笑,说:“娘,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宿没歇好,今儿就多了一些,以后我会注意的,您放心。” 婆婆见她一如既往的温驯,这才觉得满意了,呵了一声,冷笑:“不小心?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 莫二嫂是几个媳妇儿中最贪嘴的一个。 只要能逮着机会偷吃一口就决计不会只吃半口。 这说的是不小心做多了,可是谁知道她是不是想着自己能捡着点儿进自己的肚子? 莫二嫂嫁入莫家快十年,这点儿计量婆婆还是心知肚明的。 婆婆也不看她什么脸色,下手飞快地将剩下两个大的分别抓到了莫老二跟自己的碗里,枯瘦的大手眼看着就要伸向小的那两个之际…… 钟璃眼里冷光一闪,突然出手! 婆婆瞪视着她,声音尖锐:“干什么!连家里规矩都忘了是不是!” 钟璃筷子铁钳似的夹着婆婆的手腕,笑眯眯地说:“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规矩就是规矩,这我还能忘了?” 说话是笑着的,钟璃的动作可没有半点儿客气的意思。 她扔了筷子直接用手闪电似的从婆婆手底下将那两个小的馍一把抓了起来,想也不想地就塞进了一脸傻气的莫清晔的碗里。 一气呵成的动作做完,钟璃也没闲着,铜墙铁壁似的挡在莫清晔的身前,坦坦荡荡地正视着婆婆快要喷火的眼神,一本正经地说:“娘说过,馍这种粮食金贵,除了家里的男人们就你能吃,我自然是不敢肖想的,不过老三也是家里的男人,他吃一个,总该是合规矩的,你说是吧?” 钟璃都这么说了,谁敢说不是?! 莫清晔虽然是个傻子,可是他再傻,他也是个大男人! 婆婆被钟璃气得仰倒,黑着脸指着钟璃就想开骂。 钟璃却率先抢话,一脸为难又善解人意地说:“虽然这两个合起来也没大哥二哥的分量实在,不过老三也没像大哥二哥一样给家里卖力气种庄稼,他吃小的,是应该的,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璃一番话,好的坏的都让她说了个一干二净。 公公虽然脸色不佳,可是到底也没说出什么不行的话。 婆婆还想发怒,公公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闷闷地说:“三媳妇儿说的在理,以后做饭的时候记得带上老三的,吃饭吧。” 公公都这么说了,婆婆只能强压怒火,阴沉着脸将自己的那个馍撕了一半递给了一旁早就伸碗等着的莫春花,稀里哗啦地喝粥不再言语。 至于眼里呛出了火星子的莫二嫂跟大嫂,则是被钟璃心安理得地无视了。 别人怎么想关她什么事儿? 只要莫清晔没饿着就行。 吃完饭,照例是钟璃洗碗。 因为钟璃早些年做饭实在是不成样子,婆婆非常不满意,索性就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个长期洗碗的活儿。 这个推脱不掉。 灌了一肚子稀粥,钟璃抱着锅碗往外走的时候,仿佛都能听到自己肚子里的水来回晃荡的动静。 哗啦啦。 哗啦啦。 没有余粮只有水。 钟璃到伙房的时候,没忍住探头看了一眼那个装着玉米面的缸子,眼神发亮。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随后迈着小脚追出来的婆婆哼了一声,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搬了一个凳子往伙房门口一坐,明摆着就是要守着钟璃洗碗了。 这也就罢了。 大概是为了防止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钟璃偷吃,婆婆还在钟璃干活的时候不住地叨叨叨关于家里粮食分配的事儿。 明面上是在诉苦家道艰难,实际上是在警告钟璃。 你要是敢偷吃一口粮,老娘敲碎你的一口狗牙! 第18章 你吃,我饱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深知婆婆深意的钟璃无声地撇了撇嘴,老黄牛似的低着头把伙房里的物件都收拾明白了,甩了甩手等着婆婆检阅。 婆婆站起来踮着脚背着手来回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找到挑刺的地方,才勉为其难地说:“行了,这儿用不上你了,你带着老三去后山里捡点儿树枝回来烧火,完了回来去打猪草,天擦黑了就记得把猪喂了,还有林子里的鸡蛋……” 婆婆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想到钟璃之前盯着玉米面缸子的那个眼神,立马改口说:“鸡蛋不用你去捡,你喂猪就行。” 这时候的反抗是没用的。 钟璃心知肚明。 她也没想过每天什么也不干就跟人撕逼,所以她难得的乖巧,老老实实地听着婆婆吩咐完毕,貌似恭敬地目送着婆婆走远,扯了扯嘴角,想着婆婆刚刚提到的林子里边的鸡蛋,拍了拍手,扭身回了自己的小窝棚。 吃完饭莫清晔就回了窝棚。 看到钟璃进来,他眼里一亮,小耗子似的蹭着过来了,钟璃奇怪地看着他。 然后就看到莫清晔神神秘秘地冲着她招了招手,还小心地检查了一下门是否关好了,然后才扭头对着她满脸堆笑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献宝似的递到了钟璃的眼前。 钟璃定睛眯着眼睛一看,才发现这居然是莫清晔不知道什么藏起来的馍馍! 钟璃先前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给莫清晔抢了两个小的,他估计吃了一个,另外一个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就藏了起来。 现在没了旁人,就拿出来给钟璃献宝了。 钟璃想清楚了可能的来龙去脉,顿感哭笑不得。 她没接过那个馍馍,好笑地说:“你什么时候藏的?怎么给你了也没吃?” 莫清晔一个成年的大男人,别说那每人定量的两碗清粥了,就是再加上这么婴儿拳头大的两个杂粮馍馍也不见得能吃饱。 钟璃之前还想着这人只怕是还饿着,没成想他居然还藏了一个! 面对钟璃好笑的目光,莫清晔有些不能理解。 不过他的举动还是意思非常明显的。 他不由分说地将那个自己好不容易藏起来的馍馍塞到了钟璃的手里,压抑着兴奋说:“你吃!” 钟璃好笑:“给我吃,你就不吃了?” 莫清晔眼神懵懂,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可能想明白了钟璃的意思,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我饱了,你饿,你吃!” 莫清晔本意是想忽悠着钟璃吃东西。 不料天公不作美。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的肚子就非常不应景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还一声更比一声响。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钟璃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对着莫清晔清亮的眼神,实在是不忍心拒绝这个小傻子的好意,只能是笑着把那个馍馍接了过来。 不过她掰了一半递给了莫清晔,跟面露不解的莫清晔说:“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你把剩下的这个吃了。” 莫清晔迷蒙地盯着钟璃手里的半个馍馍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过去,确定钟璃不要了之后,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吃饱了什么的,纯属是假的。 钟璃又是无奈又是笑地把那半个得之不易的馍馍吃了,嗓子差点被卡得冒了火。 虽然这是杂粮馍馍,可是杂粮也并不精细。 这会儿除了特意磨出来去卖的,或者有钱人家会吃得上细粮,其余大部分的庄户人家吃的粮食都是没有筛糠的粗粮。 高粱本就糙,又混合了没仔细加工过的玉米面糅了做成的馍馍,对前世吃惯了精细米面的钟璃而言,无异于是往喉咙里怼沙子。 还是大颗的那种。 如果不是饿狠了,她大概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好不容易就着水把那半个噎嗓子的馍馍咽了下去,灌了一肚子的水,钟璃的肚子终于有了片刻踏实的错觉。 钟璃兵荒马乱地过了这两天很想冷静地思考一下,然而现实是不会给她这样矫情的机会的。 最后一口水咽下去,婆婆的大嗓门就震了起来:“钟璃!别吃完了就回去给老娘躺着挺尸!赶紧带着老三去后山捡柴火!” 不知道是不是钟璃的错觉,她总觉得,听到后山两个字的时候,莫清晔的肩膀僵硬了一瞬。 但是这抹僵硬转瞬即逝。 快到钟璃都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钟璃试探着拍了拍莫清晔的肩膀,小声说:“你跟我去吗?” 钟璃想到莫清晔三年前是在后山出的意外,只怕是对那个地方有阴影,索性就说:“你要是不想去那就不去,在家里休息,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莫清晔闻言想也不想地摇头,嘴里还含着一口舍不得吞下去的馍馍,含糊不清地说:“我跟你去!我跟你!” 钟璃见状愣了一下,片刻后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点头说好。 去后山捡柴火这种事儿不用多少技术含量。 钟璃带着莫清晔就出了门。 婆婆正在院子里来回转圈不知道是不是在踩蚂蚁,看到钟璃出来了,脸上的横肉立马条件反射地往下一垮,砰的一下就扔过来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竹片编成的背篼,粗声粗气地说:“这个得捡满,别想着躲懒!最多半个时辰就得回来,不然天黑了你自己一个人去打猪草!” 钟璃撇了撇嘴,弯腰把背篼捡了起来,随手往背上一挎,挥手示意莫清晔跟上,无视了婆婆灰青的面色,头也不回地朝着后山走了出去。 去后山的途中,钟璃也抽空跟莫清晔聊了几句。 说是聊,其实更多都是她在问,莫清晔听懂了的,就回答,没听懂的,就傻笑。 尽管如此,钟璃还是摸清了一些现状。 例如莫清晔其实并不像旁人口中描述的那样痴傻。 钟璃感觉他这种情况更像是智商停留在了某个阶段,例如六七岁的样子,他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也能明白一些通俗易懂的指令。 但是如果说话的人语速太快,又或者句子太长,他就没法理解。 而且根据钟璃融合的原主的部分记忆来看,莫清晔这种痴傻并不是先天就有的,而是后天导致的。 钟璃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下巴。 觉得莫清晔这种情况既然是后天导致的,说不定就能有法子治。 只要有办法,那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总归会有机会的。 第19章 别逼我动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想清楚了这一点,也不再耽搁,开始完成今天的捡柴火任务打卡。 她主要捡的都是自然掉落在地上的枯树枝,还有一些干燥的野草。 这样的干燥材料用来点火最好用。 捡起来也最轻松。 莫清晔一开始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可是看了一会儿以后,无师自通地开始帮忙,跑来跑去地抱着几根干了的枯树枝往背篼里放。 钟璃见状乐得不行,越发有种这个美男子没白捡的满足感,乐呵呵地揉了揉莫清晔的头,说:“慢点儿跑,别摔了。” 莫清晔像被表扬了的孩子似的,异常满足地笑弯了眼睛,用头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有莫清晔的帮忙,钟璃捡柴火的这个任务完成得非常顺利。 而且莫清晔还主动要求承担了背着背篼的工作,钟璃下山的时候非常轻松,甚至还有空去观察一下后山里有没有什么认识的果树,或者能吃的打牙祭的东西,想捣腾点儿野味给莫清晔改善一下生活。 然而正值隆冬,山里空荡荡的一片,除了枯枝败叶什么也有不起。 钟璃只能遗憾作罢。 两人赶在婆婆给的半个时辰时限前回到了莫家。 刚刚进家门,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门口守着的婆婆就又如法炮制砰的一下扔了另外一个背篓跟生锈了的镰刀过来,吊着脸说:“去打猪草。” 钟璃咬了咬牙,催促着让莫清晔抓紧时间去喝了点儿水,背着背篓又出了门。 跟着钟璃一起去打猪草的还有莫大嫂。 只不过莫大嫂一贯看钟璃这个弟妹非常不顺眼,走到一半就说自己要去另外一个方向割草,跟钟璃莫清晔分道扬镳。 没有旁人莫清晔显得更为自在,钟璃也舒坦不少,两个人抵达田埂边上开始割草,钟璃的镰刀还没挥起来,脚边就多了一块泥巴。 钟璃没理,低着头继续割草。 然而不到三秒,脚边又有一块泥巴砸了过来。 钟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似乎是觉得她没反应不满意,这次直接换了一块小石子砸了过来! 还正正砸到了钟璃的袖子上! 钟璃唇角紧抿,抬头目光不善地朝着石子扔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田埂边缘站着一个衣着邋遢的男人。 胡子拉碴的,脸上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黑的黄的灰白的一块一块的,生生将一张并不怎么好看的脸切割成了好多块,见钟璃抬头看过来了,咧嘴一笑,笑容邪恶地露出了那一口斑驳得跟烟熏火燎了十八年一般的大黄牙。 钟璃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笑震了一跳,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陌生男人。 这人想干什么? 找碴? 这时候来打猪草的人并不多。 再加上这块是莫家的田地,人也少得可怜。 除了莫清晔跟钟璃,就只剩下了那个大黄牙。 钟璃默不作声地在心里琢磨着如果这人来找茬应该怎么应对,黄牙却不满意钟璃的冷漠,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咬着的一根草根,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呦,怎么,你家傻子男人回来了,炕上热乎了晚上有人搞了,就开始装良家妇女看不上哥哥我了?” 钟璃??? !!! 这人说什么!!! 钟璃飞快地翻了一遍自己的记忆,脑海里白光一闪,想起了原主的一段不为人知的青春悸动,默默地咬紧了牙关。 她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她是认识的。 又或者说,原主认识。 而且钟璃还附带着想起了一些别的东西。 例如莫清晔丢了以后,钟璃在莫家的日子过得极为不顺心,婆婆对她更是动辄打骂不休。 钟璃年轻气倔,时不时的就借着干活的名义往外跑。 一来二去的,就结识了几个村头巷尾对她预谋不轨的地痞混子。 这个大黄牙,俨然就是其中的一个。 黄牙觊觎钟璃的年轻貌美寡妇的勾人身段,想要拉着钟璃进小树林滚草垛子。 然而钟璃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这样的事儿犯了大忌讳,只是在言语上吊着黄牙,并不敢真的做什么实质上的事情。 甚至还借着黄牙对自己的心思,时不时的在黄牙偷鸡摸狗换来一点儿银钱的时候趁机索要一些。 这样的计策使得多了,钟璃结识的对她有心思的混子多了,时间长了,竟然真的还让钟璃暗地里发了一笔小财! 钟璃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儿在床板底下找到的那一荷包横财是从哪儿来的,后背惊得起了一身冷汗。 她还真是小瞧原主的放肆了。 这种混子的钱也敢要,钻钱眼里不要命了不成?! 面对钟璃的震惊,黄牙不屑地哼了一声,走得更近了一些,邪恶地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就这傻子,哪儿能比得上哥哥我?他能给你银子使还是能让你舒坦得嗷嗷叫哥哥?你跟着他,有什么意思?不如改跟了哥哥我,以后少不了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话的时候黄牙嘴上不老实,手上也不老实地凑了过来,这就想往钟璃的脸上摸! 钟璃陡然一惊,下意识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黄牙的手,努力镇定着说:“放肆!你再这样我叫人了!” 黄牙听了她这话却跟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眯着小眼睛目光混浊,用意不良地说:“叫人?你敢吗?” “有本事你就叫啊,你把人叫来了,我就跟大家伙说说你是怎么哄骗我的银钱的,说你是怎么脱了衣服勾搭我的,你看最后吃苦头的是你还是我!” 听了这不要脸的话,钟璃忍无可忍地爆了粗口:“放你奶奶的仙人屁!姑奶奶什么时候干这事儿了?!” 原主虽然贪财,可是也没干过任何肌肤接触的违钜事儿,钟璃一点儿都不怕,底气足得很! 不管原主是怎么跟黄牙周旋要好处的。 钟璃这会儿是一点儿也不想要了。 她只知道,黄牙这样的人要是再过多牵扯下去,以后等着她的不是猪笼就是闸刀! 钟璃呼出一口气冷静了一下,拉开了自己跟黄牙之间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冷笑着说:“你有证据吗?” 恼怒中的黄牙闻言猛地一怔。 钟璃冷冷地一挑眉,反问:“你说的那些事儿,你拿得出证据吗?你说我收了你的银钱,你有收据吗?有证人吗?还是你有什么法子证明我的确干了这样的事儿?” 这种事儿本就是原主跟黄牙私底下背着人勾搭的,又怎么会留有证据? 黄牙被钟璃问得懵了。 钟璃见状阴测测地磨了磨牙,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若是拿不出证据,还执意要在这儿当着我男人的面诬陷我,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第20章 打得你亲爹都不认识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因为田埂目及到的地方,总共就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个是莫清晔这个出了名的傻子,相当于没有人围观。 自然也就没了需要遮掩怕暴露钟璃换了芯子的必要。 面对黄牙的挑衅,钟璃是一点儿忍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 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从睁开眼睛到这里,她就没碰上一件顺心的事儿。 名义上的婆婆找她麻烦也就罢了,吃饭的时候只能站着喝清粥也可以忍,可是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混子也想到自己这儿找一下存在感。 这事儿钟璃不能忍。 她冷冷地笑了一下,随手将手里的镰刀往旁边一扔,活动了一下手腕,不住磨牙:“找抽就直接说,姑奶奶成全你,不想挨打就赶紧麻溜的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明白?” 黄牙纵横莫家村十几年,就没见过钟璃这样说话的妇人。 他一时愣住了,钟璃却没打算放过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出气筒。 都招惹到跟前了还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留着过年不成?! 更何况这样的混子不知道原主还不知死活地招惹了多少。 这回怂了,指不定下一次再找上门来麻烦得多大。 钟璃心想着一次把眼前这个打怕了,有了前车之鉴,后边想来找茬的起码也得掂量掂量了吧? 看黄牙不动,钟璃粗略挽了一下袖子冷笑一声,说:“怎么?怕了?” 黄牙是有点懵了。 但是绝对不是怕了。 毕竟在黄牙心里,钟璃再怎么声势吓人,她也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这样一个女人能做什么? 杀鸡都不够! 黄牙自觉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侮辱,狠狠往掌心吐了一口口水用力一搓,面带阴狠地就朝着钟璃扑了过来! “贱人!爷今儿非得教训教训你!让你长长记性!” 钟璃呵了一声,面无表情。 “啊!” 一声尖锐的尖叫过后,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黄牙被钟璃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的手法放倒在地! 一直缩在钟璃身后的莫清晔见状瞳孔极速缩了一下,抿了抿唇没动。 黄牙还想挣扎,可是却抵不过钟璃的速度极快。 因为前世职业特殊的缘故,钟璃对人体结构非常熟悉。 打哪儿会让人疼得死去活来,下黑手怎么不留证据也异常熟练。 黄牙几乎没怎么找到挣扎反抗的机会,只觉得自己身上没一块皮肉不疼,没一个地方是好的,昏头转向的,就被钟璃摁着头倒进了田埂一旁的水沟子里,扑腾了一头一脸的黄泥。 不动手就算了。 要打就得一次性打怕。 钟璃咬了咬牙,在黄牙挣扎着想要从水沟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黄牙再度应声倒了下去。 田埂旁的水沟子是庄稼人疏通了用来方便插秧的时候灌溉用的。 源头是村头的小河。 虽然冬天水量不大,水沟里也没多少积水。 可是寒冬腊月的,黄牙被钟璃扔下去滚得一身湿答答的,又泡了这么一会儿,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棉袄早就浸湿了水硬梆梆地挂在了身上,冻得黄牙浑身僵硬,牙齿不停地打颤。 被钟璃用不同的手法往沟子里扔了三回。 这回直接爬不起来了,只歪七扭八地斜着身子插在不到成人手臂宽的水沟子里不停地哼唧。 哼得抑扬顿挫。 辗转起伏。 仿佛下一秒就会断了气。 钟璃下手有分寸,自然也知道黄牙身上多是验不出来的皮肉伤,懒得再听他演戏,没什么形象大咧咧地往水沟旁边一蹲,笑眯眯地看着水沟里已经彻底成了泥人的黄牙,问:“你刚刚说教训谁来着?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黄牙不敢说。 连偶尔看向钟璃的目光都透着惊悚。 他就跟从未认识过钟璃一样,面露惊恐地看着她纤细又白净的手,用屁股蹭着地往水沟深处又缩了缩,试图减轻自己的存在感的同时眼含狠意,含糊不清地说:“没……没说什么……” 黄牙的声音很小。 钟璃却也听清了。 不过她今儿就是憋着劲儿找事儿的,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黄牙。 更何况,黄牙刚刚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她也看到了。 今儿不一顿把黄牙打得他亲爹都不认识,钟璃就把自己的名儿倒着写! 钟璃憋着火,声音听起来也阴测测的,不过脸上却带着笑。 她温和地说:“你真没说什么?” 黄牙连连摇头摆手,不停地在心里暗示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找这个小贱人的麻烦,不能这次就栽了。 这么想着摇头的动作就更快了。 钟璃笑得和煦,说:“那你之前到底是说了什么来着,我怎么都忘了?” 不管原主那一荷包不义之财是从哪儿来的,既然到了钟璃的手里,那就是她的了。 她可不打算把这东西让出去! 只要黄牙敢说……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你之前说,我们认识?” 钟璃今年不过十六,这话一出口,不说黄牙懵了,就连莫清晔的眼里都没忍住闪过了一丝不明显的浅笑。 笑意一闪而过,莫清晔眼帘低垂,遮住了眼底深处无人察觉的惊疑。 这个女人,似乎有哪儿不一样了。 钟璃还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就已经开始在莫清晔面前掉马甲了,还在自得其乐地折腾黄牙,逼着他哆哆嗦嗦地说好听的。 钟璃说得好听的,就是逼着黄牙,自己一句一句地把之前说出去的话再吃回去。 怎么吃回去呢? 就是让他把之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说完了自己抽自己一个巴掌,抽得不够响亮的不行,钟璃不满意也不行。 钟璃刚刚顺手把镰刀摸到了手里。 只要黄牙抽巴掌的动静她不满意,反手就是一刀背砸了过去! 镰刀本就是弯月状的,刀背尖锐得吓人,一刀背砸下去力道稍微掌握得不好指不定刀刃就划破了脖子。 黄牙一开始还不忿,后来被钟璃这个不要命的架势吓得不轻,也不敢再打马虎眼了,抽自己的时候巴掌一个赛过一个的响亮。 啪啪啪的。 他抽自己一下,就呸一声,学着钟璃教他的样子自我检讨:“我是混账!我在说谎!我胡说八道!该打!” 然后再抽一巴掌。 循环往复。 第21章 姑奶奶专治各种不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等到他把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都照着钟璃说的那样吃回去,那张本就不能看的脸顿时就更精彩了。 跟猪头似的。 又肿又脏。 眼珠子也赤红一片,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狼狈得彻底成了个落水的山耗子。 只不过这山耗子明显还是不服气的。 眼里有着想掩饰却没掩饰住的恨意。 钟璃也不在意,眼里冷光一闪,拍了拍将镰刀随手往地上一扔,站起来说:“行,你可以走了。” 说完她就往旁边退了几步,双手一摊,示意黄牙自己不会再把他扔下去。 黄牙战战兢兢地看了她半晌,确定她不会过来后,实在是抵抗不住水里的刺骨凉寒,哆哆嗦嗦地手脚并用挣扎着往上爬。 水沟高度不到膝盖,他爬上来还是很容易的。 钟璃像是没了防备,转身要走。 黄牙面上凶光毕现,咬着牙就要扑过来! 莫清晔见状脱口一声:“小心!” 谁知钟璃并没有像黄牙预想的那样被他扑倒在地,反而是凌厉地转身一个侧踢狠狠飞起一脚,直中黄牙胸口,石破天惊的一脚带起的力度直接将黄牙踹得再度掉回了水沟里! 噗通! 黄牙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又摔下去了,头上就多了一道带着凉意的阴影。 钟璃揉了揉手腕,垂眸笑眯眯地看着他,语调欢快:“不服气?” 黄牙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钟璃见他沉默笑得更欢实了。 “行,姑奶奶专治各种不服,你今儿算是找对人了。” 接下来经历的一切,黄牙有生之年大概都不会想要再回味一遍。 惨。 真的太惨了。 钟璃就跟个怪物似的,逼着黄牙从水沟里不停地爬出来,然后又以一种绝对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将人兜胸一脚踹下去! 各种角度各种姿势,黄牙今儿算是经历了一个齐全。 如果黄牙爬得慢了,钟璃也有折腾人的法子。 她让莫清晔给她找了一根细长的竹竿,专门挑着能让人疼得咬碎牙的地方抽。 水沟里窄得不行,又没地方躲,黄牙被她挥舞着一根竹竿抽得差点断了气。 等到钟璃终于愿意大发慈悲放过黄牙的时候,黄牙是真一点儿不服都没了。 钟璃用那根刚刚造孽的竹竿轻轻地挑了挑黄牙的下巴,目光危险口吻和蔼:“服不服?” 黄牙想也不想地点头:“服!” 不敢不服! 钟璃满意了。 她收回了竹竿,慢悠悠地说:“知道以后怎么管好自己的那张嘴了吗?” 黄牙梗着脖子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钟璃笑了:“很好,那你还认识我吗?嗯?” 黄牙死也不敢点头了。 看他一脸紧张地说不认识,真的不认识,钟璃心口憋着的那口火终于散得差不多了,眉眼间都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愉悦。 原主因为贪财招惹的混子可不仅仅黄牙一个。 不过黄牙却是其中颇有地位的一个。 今天把黄牙打服了,他回去添油加醋地一渲染,自然能给那些还没找上门来的混子一些警告,不敢再轻易造次。 这样麻烦也会少很多。 钟璃这么一想,看着黄牙那张令人倒胃口的脸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她眯着眼睛警告意味浓厚地说:“回去有人问起,知道自己这身怎么说吗?” 黄牙被问得有点发懵。 这应该怎么回答? 可是他那个进水了的脑袋还没想出对策,就看到钟璃又要去摸竹竿了,立马吓得打了一个激灵,闭着眼睛吼:“我自己摔的!不小心摔的!” 钟璃没忍住:“放屁!” 黄牙??? 啥意思这是? 钟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满头雾水的黄牙,说:“就说是我打的,至于原因么……” 钟璃顿了一下,恶意满满:“你猜?” 黄牙…… 黄牙可怜又无助地抱住了自己,奇妙地领会了钟璃的意思,弱弱地说:“原因……原因是我嘴太欠不干净,惹了您的不开心。” 钟璃听了,这才觉得满意了。 有了黄牙的宣传,她相信,只要不是混子想不开,应该就不会有人再来找她的麻烦了。 钟璃抱着胳膊站在水沟边,对着已经吓破了胆子的黄牙抬了抬下巴,傲傲地说:“行了,你可以滚了。” 黄牙如获救命的星火之光,连滚带爬地挣扎着从水沟里扑腾出来,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跑了。 抽了黄牙一顿,出了一通恶气,钟璃觉得憋屈在心口的郁闷也散了不少,心情明媚地继续开始割草。 心情好了效率也高。 再加上莫清晔这个小跟班有样学样干活的速度很快,钟璃没费什么功夫就割了满满一背篓的猪草。 她拍去了手上的草屑,对着一直没什么反应从头到尾只说了两个字的莫清晔伸出了手:“走,回家!” 莫清晔眸光闪了闪,脸上浮现出跟往常没有区别的带着痴傻的笑,乖乖地牵住了钟璃伸过来的掌心。 还憨憨地点头附和:“回家!” 回到莫家,天已经黑透了。 中途就跟钟璃分道扬镳的莫大嫂也刚好到门口,脸上带着明显的意外,探头往莫清晔背上背着的那个背篓里看了一眼,嘴里还习惯性地奚落了一句:“呦,三弟妹这是改性子了?今儿干活这么肯出力气?” 钟璃嫁进莫家后,就没停下过跟两个嫂子打擂台。 就像钟璃知道大嫂贪财爱占便宜,二嫂爱偷吃馋嘴外,两个嫂子也知道钟璃的尿性。 这人就是爱偷懒不干活。 往常一块去山里捡柴,别人的背篓都是满满当当地插了一篓子,只有钟璃,时时刻刻都想着偷奸耍滑。 别人把树枝竖着往背篓里插,她一定要斜着插。 还要搭架子似的一根摞着一根地往上叠,争取把下边的空间都空出来,这样背回来的柴火就是驴粪蛋蛋面上光,不仅看着多,背着分量也轻不少,但是实际上却没多少家伙! 钟璃一开始借着这个小伎俩惹得婆婆还骂了好几次大嫂偷懒,后来发现了其中的诡异,才转而去喷钟璃光吃不干。 大嫂今天见着钟璃带出去背回来的背篓里是满的,立马就忍不住了,讽刺道:“不过弟妹该不会是老毛病又犯了?面上堆得冒了尖,下边是空的吧!” 第22章 我又不是没当过寡妇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一眼就能猜到大嫂在想什么,懒得理她,淡淡地说:“哪儿能呀,实打实的一篓子,我今儿不是有人帮忙吗?自然比平时打得多。” 大嫂看了一眼背着背篓神色懵懂的莫清晔,哼了一声,本来抬起来的脚又缩了回去,意味深长地对着钟璃说:“有帮手干活就是利索,只是不知道,你这个帮手到底能帮你到什么时候了。” 钟璃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向大嫂:“嫂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莫大嫂呵了一声,干瘦的脸上浮现出恶意的嘲讽,面色扭曲地说:“只盼着你到了新的人家,也有这样的好帮手呢。” 说完,莫大嫂也不管钟璃的反应,一跺脚扭着腰抢先进了屋。 钟璃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心里有个地方不太踏实。 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林家那事儿还没完? 钟璃心里没底。 她心不在焉地带着莫清晔随手将带回来的猪草放在了院子里,听到婆婆在屋子里不知道在跟莫春花嚷嚷:“都跟你说了让你去把鸡蛋捡了!你怎么吃完饭就又回屋躺着了?现在天都要黑了!一会儿去看不见了怎么捡!” 莫春花不服气,哼哼着顶嘴:“既然天都快黑了你还在这儿跟我嚷嚷什么呢?还不如赶紧去捡!” 婆婆这人最听不得人跟她顶嘴,立马就怒了,也忘了鸡蛋的事儿,一个劲地在屋子里嚷嚷着数落莫春花。 钟璃侧耳听了听,眼里一亮,抿了抿唇,对着莫清晔招了招手:“过来。” 莫清晔学着她的样子悄悄地蹭了过去,还低着头看着她眨了眨眼,面露疑惑。 钟璃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说:“你在院子里待会儿,我去找个好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钟璃的语速太快声音太轻,莫清晔像是一时没听懂,迷迷糊糊地看着她不眨眼。 钟璃被他这个反应气笑了,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总之在这儿待着,有人问就说我在屋子里,知道吗?” 莫清晔这回听懂了,连连点头。 钟璃飞快四下扫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到这里,脚步飞快地拎着裙摆进了自己的小窝棚。 莫清晔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薄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钟璃进了窝棚后却没真的在里边待着。 之前收拾屋子的时候,钟璃觉得之前的那个洞口太小了不透气,带着莫清晔把洞口生生刨大了一圈,现在正好能容得下一个身量娇小的人从洞口爬出去。 她用手丈量了一下洞口大小,活动了一下身子,用掌心撑着墙面猛地用力,一跃而起,从那个洞口跳了出去。 莫家房子构造简单。 莫清晔跟钟璃的屋子连着猪圈。 猪圈后边就是鸡棚。 说是鸡棚,实际上就是用篱笆小小地围了一圈。 白日里都是将鸡放出去后边的林子里散养,天擦黑了,养熟了的鸡自然会回来。 只有少数几只鸡早上会在鸡棚里下蛋,剩下的母鸡大多都会趁着透风这会儿跑到后边的林子里下蛋。 所以每天晚上天还没黑透的时候,婆婆都是要去林子里捡鸡蛋的。 运气时好时坏。 有时有捡着不少,有时候却又一个都找不着。 钟璃看中的就是这个没定律的漏洞。 趁着婆婆还没去,她提前把鸡蛋拿走了,婆婆回头找不着也怪不上她。 钟璃心里着急,想着要在婆婆来之前将能搜罗的都搜罗了,在带着夜色的林子里眼神晶亮,弯腰的动作也快得看不清。 钟璃临时起意的念头,收获却不错。 莫家总共养了二十多只母鸡,每天都下蛋的占了多数。 钟璃这会儿的功夫就找到了七八个,全都用衣襟兜着,小心地护着怕摔了碎了。 她原本在松树根下还看到了一个,可是想了想,就止住了脚步。 鸡蛋是婆婆每天都捡的。 她要是都拿走了,婆婆肯定会发现不对劲。 钟璃想了想,觉得应该细水长流,又小心地将怀里捧着的鸡蛋放回去了一半,最后带着四个鸡蛋,又快速地穿过林子,越猪圈跳洞口,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回到了自己的窝棚。 她前脚刚刚翻进去还没站稳,紧接着就听到了婆婆数落莫清晔的大嗓门:“老三你在这儿杵着干什么!你婆娘呢?!怎么这么会儿没盯着人影就没了!这个天杀的是不是又找地方躲懒去了!” 莫清晔一句话还没吭,婆婆就扯着嗓子喊:“钟璃!钟璃!” 钟璃没好气地扯了扯嘴角,飞快地拉过被子盖住了床上的鸡蛋,嘴里应着走了出去:“来了!在这儿呢!” 一出来钟璃就没忍住看了莫清晔一眼。 刚刚被婆婆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莫清晔这小傻子却像是什么都没听懂似的,见着她出来了,还乐呵呵地对着她笑了笑。 钟璃无奈。 说他是个小傻子还真是没说错。 婆婆见了钟璃,瞪眼叉腰,一吸气还想骂。 钟璃赶紧说:“一直在屋里待着呢,婆婆找我有事儿?” 说完不等婆婆找茬,她立马就指着莫清晔身后的背篓说:“背篓实在装不下了,不信你看。” 婆婆翻着白眼瞥了一眼满当当的背篓,难得的词穷,不甘心地嚷了一句:“这么冷的天你自己一个人回屋躲懒,让老三一个人在院子里杵着受冻!有你这么当媳妇儿的吗?!你不能因为老三是个傻子就恶毒成这样!你别忘了要是没了他你就是个寡妇!” 钟璃…… 她是真没见过这么没话找话也要骂的。 再说了,寡妇稀奇吗? 她又不是没当过…… 婆婆骂了一通,觉得舒坦了不少,又音调尖锐地说:“天刚黑就回屋,母鸡抱窝都没你这么勤快!赶紧出来给我把猪草都剁了,明天还要喂猪的!” 钟璃无法,只能赔笑着说好。 走出来拎起了砍猪草的闸刀,看了一眼婆婆手里拎着的小菜篓,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婆婆这是要出门?” 婆婆经她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己要去捡鸡蛋,横了她一眼才说:“有你什么事儿!干活!” 钟璃呵呵一笑没有说话,直到婆婆迈着小脚急不可耐地朝着林子过去看不见人影了,她才对着莫清晔招手:“快过来。” 莫清晔朝着她小跑了过来,眼里好奇的亮光逗得钟璃没忍住捏了他的脸一下,低声跟他嘀咕:“别难过,一会儿晚上了,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清晔奇怪地歪了歪脑袋,问:“什么好吃的?” 钟璃神秘兮兮的嘿嘿一笑,说:“晚上你就知道了。” 第23章 跟我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看似老老实实地跟莫清晔在院子里头对着头地用闸刀切猪草,实则目光一直控制不住地往婆婆刚刚离开的方向飘忽。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婆婆黑着一张跟天色一样漆黑的脸,挎着篓子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钟璃用余光瞥了一眼。 篓子里装着五个鸡蛋。 这个数量大概跟婆婆预想的数量有一定的差距,所以哪怕明知道这事儿跟别人无关,她还是没忍住横了钟璃一眼,随即踮着小脚冲去狠狠地数落了莫春花一通。 钟璃听到婆婆埋怨是莫春花没有在天色亮的时候去捡,以至于天黑了她看不见没找到,还特意叮嘱了莫春花明天一早就去林子里看看的时候,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几声。 莫清晔好奇地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跟着她一起笑。 钟璃见状有些好笑,逗他,问:“知道我笑什么吗?你就跟着我笑?” 莫清晔老老实实地摇头,说:“不知道。” 钟璃听了更想笑了。 “不知道我笑什么,你还跟着笑?” 莫清晔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发亮地说:“你笑起来好看。” 钟璃马虎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人夸笑得好看,一时间有些愣愣。 莫清晔似乎是奇怪她为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眨了眨眼凑过来,认真地问:“为什么不笑了?” 也许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又或者是莫清晔本能地想要与她亲近。 总之,莫清晔这么一探头,他跟钟璃之间的距离就被拉近得格外微妙。 鼻子几乎对着鼻子。 眼睛对着眼睛。 钟璃怔怔地看着莫清晔那双澄澈见底的眸子,看见里边自己的倒影,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红了,只是隐藏在夜色中没人看得清。 她仗着莫清晔心智如孩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尴尬,故作镇定地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说:“你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莫清晔??? 钟璃见他一脸茫然,更为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你笑起来更好看。” 莫清晔这回像是听懂了,傻乎乎地乐呵着点头,说:“都好看!都好看!” 听他这么一乐,再一看这人泛着傻气的眉眼,钟璃心里那点儿不可言说的小激动顿时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钟璃甚至还抽空鄙视了自己一把。 莫清晔就跟个孩子似的什么也不懂,钟璃你是一个经历过文明社会的物种,你可千万要记得做个人! 你是个人! 不能干畜牲事儿! 钟璃默默地鄙夷着自己那点儿不为人知的小心机,欲盖弥彰地撑着腰站了起来,避开了莫清晔亮得惊人的目光,说:“走走走,天都黑了干什么活儿,回去休息!” 莫清晔一贯是她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见她走了,也扔了手里的东西,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莫家晚上是不兴点灯的,蜡烛更是不可能拥有的奢侈品。 所以基本上就是天黑了看不见了就睡。 钟璃这会儿却睡不着。 一是因为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不得不跟莫清晔同床共枕她有点儿紧张。 二是她还惦记着别的,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别的屋子里的动静。 白天吃的那点儿东西根本就不抵用。 之前还割草的时候,钟璃就听到了莫清晔的肚子不甘寂寞地在叫唤。 当然,她自己的也嚷嚷得跟打鼓似的锣鼓喧天。 钟璃聊胜于无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耐心地等着。 直到万籁俱寂,除了婆婆如雷的鼾声之外再没了别的动静,钟璃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轻轻地用手推了推床板另外一边躺着好像已经睡熟了的莫清晔。 “莫清晔,醒醒,莫清晔?” 莫清晔缓缓睁开了睡意朦胧的双眼,孩子气地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想说话。 钟璃却赶在他出声之前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莫清晔茫然又快速地眨眼,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钟璃用另外一只手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动静说:“别出声,悄悄地跟我出来,知道吗?” 莫清晔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又或者单纯的是觉得钟璃这个动作很好玩,想也不想连连点头。 钟璃不太放心地松开了手,莫清晔却又赶紧把她的手拉了回去,重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里还流露出了一丝类似骄傲求夸奖的情绪。 好像是在说:我学得像不像?快夸我快夸我! 钟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低低地说:“跟我出来,悄悄的,别出声。” 说完她就率先往外走,还对着莫清晔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莫清晔似乎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忙不迭地掀开了身上钟璃给他盖着的几件旧衣服,小心翼翼地跟在钟璃的身后出了门。 钟璃先去了厨房,轻手轻脚地拿了一个小小的砂锅。 她之前洗碗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锅了。 据说是她刚刚“嫁”进莫家的时候身上唯一一件嫁妆,可是这锅实在太小,就比成年男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摆设的象征意义比实际作用大得多。 装东西装不了啥玩意儿。 煮粥更是不可能。 就这么点儿大小,还不够个娃子吃。 就跟钟璃这个人一样,成为了婆婆眼中没什么屁用的废物点心,被扔到了伙房的一角默默堆灰。 然而此时此刻,钟璃却有点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个嫁妆。 不然今天捞着的鸡蛋估计就只能生吃了…… 钟璃把那个锅递给了莫清晔,又小心地用葫芦水瓢打了一瓢水,揣了火折子,轻轻地用脚尖踢了莫清晔一下,示意他赶紧跟上。 莫清晔完全是懵的,下意识地跟着钟璃走。 钟璃带着他走了大概半刻钟,进了之前捡鸡蛋的时候发现的小片空地里,确定这次距离莫家挺远了没人能听到动静后,才悄悄地呼出一口气,对着还捧着一个锅的莫清晔招手,说:“快过来!” 莫清晔痴痴地过来了,怀里还捧传家宝似的捧着那个锅。 第24章 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吃饱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随意指了一个位置示意他坐下,自己弯着腰开始忙活。 先捡来了几块大小差不多的石头,勉强垒起了一个缺了一边的三角形坑,然后小心地低着头往里边添加捡来枯树枝,差不多了才掏出从伙房灶台边上偷来的火折子轻轻地吹了吹,先点燃了一些用来助燃的树叶枯草,才把火星放进了垒好的坑里,眯着眼睛观察了片刻后鼓起嘴轻轻地吹了吹,火星腾的一下亮了起来成了火焰,钟璃赶紧有条不紊地将一旁的树枝加了上去。 直到火势稳定了,才背对着莫清晔说:“把锅给我。” 说着还伸出了手。 在背对着她的方向,莫清晔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最终一言不发地把锅递到了她的手里。 钟璃全然不知,所有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火上。 她将那个小砂锅放在了火坑上,又小心地将捧着来的那一葫芦水瓢水倒了进去,紧接着就跟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 莫清晔盯着那个布包眯了眯眼。 看到钟璃打开后露出来的几个鸡蛋,眼角的肌肉无声地抽搐了一下。 大晚上的不睡觉,带着他出来偷吃? 不知想到了什么,莫清晔的唇角抿紧了几分。 钟璃什么都没发觉,她全身心都沉浸在眼前的四个白水煮蛋里。 如果在几天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因为几个白水蛋疯魔,钟璃估计连个冷笑都欠奉。 然而此情此景告诉她,做人还是不能说大话的。 例如现在,她都快饿疯了。 连蛋壳都想吃下去。 钟璃心急,加大火势煮了一会儿,用两根树枝试着夹了一下,确定能夹稳后用几块宽大的树叶包裹着边缘将砂锅从火上抬了下来,不停地用嘴吹着气将鸡蛋从锅里捞了出来,放在了一旁干净的树叶子上。 她生怕莫清晔不顾烫往嘴里塞,小声叮嘱说:“小心点儿吃,别烫着。” 说完也不管莫清晔是什么反应,扭头去盯着那团火皱眉。 冬天干燥,火苗不处理好生怕会引起山火,钟璃不敢大意,将砂锅里剩下的水仔细地泼熄了残存的火苗,然后又仔细用树枝扒拉了一堆土,盖在了刚刚烧火的地方,来回踩了几遍,确定不会有什么痕迹后,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一回头,发现莫清晔并没有在吃,反而是手搭在膝盖上两腿并拢,老老实实地坐着,安分乖巧得像一个小学生。 钟璃有些好笑:“怎么不吃?” 莫清晔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就听到钟璃有些狭促地说:“还是说,你还是不饿?” 话音未落,莫清晔的肚子就配合地咕噜咕噜了起来。 钟璃没忍住乐了。 莫清晔的耳朵红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钟璃见状觉得自己可太坏了,走过去跟莫清晔并排坐下,率先拿起了一个鸡蛋,在手里滚了滚,又飞快地扒了壳,眼睛盯着鸡蛋嘴里说:“莫清晔,你啊一声给我听吧。” 莫清晔疑惑的啊了一声,嘴刚刚张开,就被塞了一个东西进来。 是热腾腾的鸡蛋。 莫清晔咬着鸡蛋,愣了。 呆呆地没敢动。 嘴里鼓鼓囊囊的一团,甚至都没敢嚼,只是愣愣地看着钟璃,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钟璃见了,无奈地叹气,拍了拍他的手背,说:“放心吃吧,这是你的,不会有人跟你抢的。” 婆婆引以为傲的持家之道就是抠门,持之以恒的抠门。 粮食米面要控制着人口供给,咸菜也必须按数吃,鸡蛋什么的,就更是不能轻易拿出来的宝贝了。 家里养的鸡下的蛋,除了大部分会被婆婆拿去集市上卖了补贴家用外,剩下为数不多的都进了几个男人跟孙子的肚子。 旁人别说尝一口,就算多看一眼也是不行的。 莫清晔虽然是个男人,但是在莫家的地位连个女人都比不上,别说鸡蛋了,就连鸡蛋壳也没他的份儿。 他露出这个表情,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钟璃有些心疼美男子连个鸡蛋都吃不上,说:“你放心吃,这儿还有呢。” 莫清晔听了这话才像得了圣旨似的,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吃到最后,又像是舍不得这么快吃完似的,留下一小块在手里,一点一点地掰碎了喂在嘴里含着吃味道。 钟璃看见心头有点发酸,默不作声地又扒了一个塞进他的嘴里,逼着他吃快点儿。 莫清晔不太情愿,钟璃板着脸低声吓唬:“这是偷来的知道吗?吃得慢了,回头被人见着了怎么办?别傻愣着,赶紧吃,吃完回去睡觉!” 莫清晔被吓唬了这才老实了,跟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快速解决了手里的两个鸡蛋。 看他吃完了,钟璃又把手里的那个掰了一半塞进了他的嘴里。 莫清晔含着从钟璃手里分开的那半个鸡蛋,意味不明地垂下了眼帘。 钟璃没发现,一边努力往下噎着能噎死人的鸡蛋,一边嘀咕:“这种偷嘴的事儿只能偶尔干,哪儿能一直偷鸡摸蛋地当贼呢……还是要想办法,不说脱贫致富奔小康,起码得能吃饱啊!得吃饱啊!” 听清了她在嘀咕什么,莫清晔动作很小地抬眉看了她一眼,眼里饱含着无尽的深意。 这个女人,真的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吗? 怎么这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饿了肚子喝了清粥的钟璃对于不能吃饱这事儿怨念非常的深,吃完了手里的鸡蛋,对上莫清晔似乎夹杂着担忧的目光,好奇道:“怎么了?还没吃饱?” 没吃饱也没招了。 总共就这些了。 莫清晔飞快地摇头,小心翼翼地说:“偷东西吃,娘知道会生气。” 生气了就会撒泼。 说不定还想打人。 钟璃闻言苦了脸,说:“那你会让她知道吗?” 莫清晔立马摇头。 不会。 钟璃一笑:“这不就得了?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她自己一手用衣服包裹着那个还冒着热气的砂锅,另外一只手牵着莫清晔的手,说:“你放心,这种偷吃的日子不会太久的,我尽快想个法子,以后都争取让你顿顿都吃饱。” 话是这么说? 可是能有什么法子? 莫家这么一大家子人,都挤在一起,农活是分派的,饭是一锅做的,吃是一起吃的。 就婆婆那个死抠门死抠门的德行,啥时候能指望莫清晔吃饱? 钟璃觉得这个问题很严肃。 第25章 闹大了好分家!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她心里琢磨着事儿,一路上也没看莫清晔的神情,自顾自地拉着他往回走。 两人刚刚悄悄地回了小窝棚,将偷来的东西规制回原来的位置,回屋还没躺下,外边就起了动静。 窸窸窣窣的。 就跟有人在往这里走过来一样。 似乎隐约还夹杂着人低声说话的动静。 钟璃眉心微微一皱,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贴着门缝竖起了耳朵。 院子里,模糊还能看到两个人影,正蹑手蹑脚地朝着窝棚的方向摸了过来。 钟璃眸光一凛,示意莫清晔躺着别动,自己从墙角摸了一根白天特意放进来的棍子捏在手里,盯着越发靠近的人影抿紧了唇。 院子里的人影越来越近,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大壮,你确定这样好使吗?”说话的是婆婆。 她似乎是不放心,老母鸡似的支楞着胳膊挡在了林大壮的跟前,不让他往前。 “哎小姑,你就安生把心放在肚子里,这药绝对好使!我之前都打听过了,别说钟璃就是个婆娘,就是个汉子也能被这药半点儿不费劲儿地迷晕乎了!” 提起钟璃,林大壮就忍不住磨牙,阴测测地说:“等我把她药晕了,我就进去把她带走,天儿一亮你就张罗着人去我家吃酒,到时候再想法子把门打开一些,让人见着这个小贱人是怎么躺在我床上的,她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了!” 婆婆还是觉得心虚,不住地说:“那你可千万记得有人问起就说她是自愿跟着你归家去的,记住了没?” 林大壮不耐地一摆手,说:“知道了知道了,这事儿成了姑父就不会再说啥了,你把心放肚子里就成!” 婆婆看林大壮脸色不好,这才悻悻地搓着衣摆说了好。 送钟璃去林家这事儿被钟璃一搅和,家里老头子是说了作罢的。 可是婆婆却不甘心。 到手了的好处飞了,以后还得养着一个傻子莫清晔废物钟璃,这样的日子婆婆一想就觉得堵心。 林家母子拿捏准了这一点,暗中跟婆婆勾结好了,就有了今天晚上这一处好戏。 婆婆想得好,只要钟璃跟林大壮成了事儿,她就是身上长了多少张嘴那也说不清了。 林家送来的东西不用退回去了,自己还能从林大壮这儿多得一些好处,眼前还没了钟璃这个扫把星。 她为什么不做? 婆婆一咬牙,让开了路,对着林大壮说:“成!我就信你一回!” 屋子里的钟璃听着这动静,气得差点磨碎了一口小白牙! 她就说白天的时候林家来闹婆婆怎么会妥协得这么快,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钟璃摸不准林大壮口中的药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索性就用屋子里剩下的那点儿水浸湿了帕子,一块捂住了犹在什么都没听懂的莫清晔的口鼻上,另外一块捂住了自己的脸。 窝棚里非常模糊的光线中,莫清晔几乎看不清钟璃的脸。 可是他却奇异地看到了她眼里惊人的寒光跟锐利。 就跟一柄作古名刀利刃出鞘带起的惊世寒芒一般,令人心惊。 莫清晔不自觉地握住了钟璃的手,发现她的掌心冰得吓人。 他下意识地给她搓了搓,想让她暖和点儿。 钟璃被他这个动作弄得微微一顿,随即看着他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淡得不能再淡的笑。 她轻得不能再轻地说:“别怕,有我呢。” 莫清晔神色依旧懵懂,眼里却飞快闪过一丝怪异。 钟璃想了想,又低声在莫清晔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不放心地问:“记住没?” 莫清晔重重地点头,轻声说:“记住了!” 就在这时,门缝里突然冒出了一阵淡淡的青烟。 钟璃早有防备,尽可能地屏住呼吸,示意莫清晔将帕子捂紧,自己一手捂着脸,一手拎着棍子,重新站在了门边。 死一样的寂静维持了大概一刻钟,门外的林大壮终于按耐不住了,在门口重重地咳了两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林大壮又试探着叫了一声钟璃。 依旧是寂静无声。 林大壮志得意满地觉得钟璃是被药迷住了,邪恶地笑着搓了搓手,推门就要往里走。 婆婆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说好的东西呢!” 林大壮晦气的呸了一声从怀里掏了一个破旧的荷包朝着婆婆扔了过去,婆婆喜出望外地将荷包捡了起来,不再管林大壮。 林大壮像个战胜凯旋归来的将军似的,王八眼珠子大小的眼睛哧溜哧溜一转,搓着手就推开了门。 他正抬脚准备往里走,撕裂空气呼啸而来的却是一根棍子! 林大壮惊住了忘了反应,说时迟那时快,钟璃冷笑一声狠狠地用棍子抽中了林大壮的肚子,在林大壮吃痛骂娘的时候闪电般再度出手,专挑那种能让人疼死却不会怎么留下伤痕的地方用力猛抽! 林大壮失了先机疼得晕了头。 将这是悄悄的不能让人察觉这事儿忘了,一个劲地扯着嗓子嗷嗷地喊:“钟璃你这个臭娘们儿!你居然敢打我!” 钟璃面无表情,狠狠又是一棍!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林大壮这嗓门一嚷,门外正美滋滋数钱的婆婆懵了,惊得手里的荷包都没握住掉了好些个。 紧接着莫家原本安安静静的各个屋子里都传出了动静,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人踩着鞋往外走的声音还有老头子的吼声:“怎么了!又怎么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安生觉了!” 婆婆大惊失色:“别嚷了!别出声啊!闭嘴!” 林大壮还在嗷:“钟璃!我一定要杀了你!臭娘们儿我一定要杀了你!” 钟璃本人…… 面对这样的人身威胁不仅不害怕,我甚至还有点想笑。 因为就在林大壮跟婆婆密谋的时候,钟璃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意识到,这对自己而言是一个绝妙的好时机。 只要把握住了操作得当,不愁以后吃不上鸡蛋! 借机闹大正好分家! 钟璃心情愉悦,看林大壮跟个茅坑里的蛆似的在地上来回打滚也爬不起来,下手更是随着他的咆哮一下狠过一下。 这时候莫家的人已然惊动了。 喧闹间还能听到公公的怒吼跟两个嫂子不满的哼哼。 钟璃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头也不回地对着莫清晔说:“去吧,就按我教你的说!” 莫清晔嗯了一声,蓄势待发似的蹭了蹭鞋底,在莫家人忍不住推门进来看什么情况的时候趁乱一下就冲了出去! 婆婆绝望怒吼:“莫清晔!你个天杀的小崽子要去哪儿!你给老娘滚回来!” 第26章 你打算怎么跟我没完?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就跟一头认准了目标就绝不会退缩的野兽一样,身影飞快地杀进了黑夜,对婆婆的叫嚣咒骂听而不闻,径直奔着一个方向就跑了过去。 婆婆骂着骂着有些惊了,中风似的手指头来回乱点着莫清晔跑了的方向,难以置信:“他是去哪儿!大晚上的不消消停停跟屋待着!这个天杀的狗崽子这是要去哪儿!” 婆婆话音未落,钟璃冷冷一笑。 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人来看热闹! 今儿这事儿要是闹的动静小了,她都对不住林大壮深夜来访的苦心! 钟璃冷冷地瞥了一眼已经不敢反抗了的林大壮,收回了那根刚刚抽得林大壮痛不欲生的棍子。 林大壮小眼睛一眯,瞅准机会连滚带爬地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后腰就被钟璃横空一脚踹了过来! 钟璃看似娇小,实则一脚飞踹石破天惊。 林大壮那么壮实的一个汉子,硬生生被她从屋子里给踹了出来! 砰! 林大壮应声掉在地上,这回也不想再爬起来了,索性倒在地上来回打滚,捂着自己刚刚被钟璃踹了的地方唉唉直叫:“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这时莫家其他人也终于出来了。 众人齐聚钟璃跟莫清晔的这个小窝棚门外,看一眼被钟璃踹出来的林大壮,看一眼站在一边脸色灰白眼珠子不住哧溜打转的婆婆,再看一眼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根棍子的钟璃。 莫老二家两口子像白日里见了鬼,表情惊悚得不似作假。 莫老大两口子的神情却有些耐人寻味。 钟璃不动声色地用余光飞快在莫大嫂脸上扫了一眼,捕捉到她脸上极力掩饰却依旧带着激动跟幸灾乐祸的冷笑,眉梢微微一挑。 看样子,今天晚上这事儿不仅仅是婆婆一个人的主意呐。 不管莫家人什么心思,这时候都集体没了动静。 连呼吸都轻轻的。 生怕自己成了这个出头的销子。 钟璃见状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往门框边上一靠,也不说话。 这戏才开锣,好戏还在后边呢。 一阵死一样的寂静中,只能听到林大壮的喊声越发抑扬顿挫,嘶声力竭:“疼死我了!我要死了!我要被打死了!来人啊!救命啊!钟璃打死我了!” 林大壮懵了头失了神志,莫家别人却没傻。 公公只愣了一瞬,再看了明显神色有异的婆婆一眼,就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他苍老的面皮绷得紧紧的,死死地咬着牙低声呵斥:“闭嘴!大晚上的嚷嚷囔囔的像什么样子!” 更何况林大壮这个时候这个样子出现在这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思不纯! 这样的腌臜事儿不赶紧趁没人知道捂严实了,还敢在这儿嚷嚷! 他这会儿敲死林大壮的心思都有了! 公公阴沉沉地看了彻底慌了神的婆婆一眼,眼神饱含各种警告。 婆婆就跟被人凌空抽了一鞭子似的,脊背一凉打了个哆嗦突然反应过来,连扑带抓地奔过去抓着林大壮的胳膊拽着他就喊:“大壮!你咋这会儿从钟璃屋里出来了?!你俩孤男寡女的搅和了一宿,到底是咋回事儿!” 钟璃一听婆婆这个倒打一耙的技巧立马就被气得呵了一声。 这是要往自己头上扔黑锅了呀!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冷眼看着婆婆跟林大壮继续自导自演。 婆婆看了钟璃一眼被她幽森森的眼神看得头皮打怵,只能不住地冲着林大壮眨眼,嵌着黄泥的指甲也深深地掐入了林大壮的胳膊。 林大壮吃痛之下领会到了婆婆的意思,想也不想就说:“是钟璃勾我的!” 这句话一出口,林大壮仿佛突然找到了主心骨,梗着脖子就喊:“我本来是来送东西的,谁知道一进门就被钟璃见着了,她抓着我不让走,她……” 婆婆急不可耐地打断了林大壮没意义的废话,急急地说:“那你就进她屋了?” 林大壮一咬牙又说:“我本是不想去的,可是她揪着我袖子说我要是敢走就喊我非礼!我被逼得才进去的!” 婆婆引着他说出了自己想听的话,立马一脸真相大白的豁然开朗,一叉腰怒火立马就对着钟璃喷了过来。 “钟璃!这事儿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 莫春花也一脸激动恨恨地盯着钟璃,咬牙切齿:“钟璃!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看婆婆跟莫春花都开火了,一旁看了半天热闹按耐不住的莫大嫂也没忍住帮腔,啧了一声,说:“弟妹,这深更半夜的,你缠着婆婆的娘家侄子不放独处一室,这到底是咋回事儿?你得说道明白啊!不然呐……” 莫大嫂欲言又止地止住了话头,笑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幽幽地说:“按莫家村的规矩,不守妇道的妇人,除了跪祠堂,还要浸猪笼的,这一个说不好,那就是一条命白白搭付了,弟妹,怎么说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开口啊!” 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莫二嫂震惊地咂了咂嘴,有些悻悻:“这……这好好的怎么还牵扯上人命了?” 出人命的可都是能引起十里八村震动的大事儿啊! 莫老二面皮涨红又尴尬地推搡了莫二嫂一把,呵斥道:“别混说!弟妹还没说话呢你瞎插什么嘴!” 莫二嫂不甘地闭上了嘴。 莫大嫂却没忍住,嘲讽:“这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还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弟妹心气儿高了,看不上……” “无知妇人!你知道什么!闭嘴!” 公公狠狠地喝止了莫大嫂的话,一张苍老得层层叠叠的脸上看不清此时的真实情绪。 钟璃静静地听完了这些人的自说自话,眼里闪烁着抹不开的嘲讽。 她意味不明地抬眉看了莫大嫂一眼,眸光冷浸浸的,看得莫大嫂脸上的笑都没绷住,隐隐多了一丝不明显的心虚。 婆婆短暂的心虚了一瞬又觉得自己这边是占理的。 不管怎么说,钟璃半夜摸黑地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这就是犯了大忌讳的! 婆婆底气稍微足了一些,梗着脖子说:“钟璃!你别以为装死不说话这事儿就被你糊弄过去!我可告诉你,今儿你要是说不明白,我……” 婆婆打了一个顿,就差没把手指头撅到了钟璃的鼻子上:“我跟你没完!” 钟璃似笑非笑地一挑眉,问:“哦?那你打算怎么跟我没完?” 第27章 颠倒是非的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婆婆一鼓气一跺脚正想说话,却被钟璃平静的嗓音噎得一声也没能嗷得出来。 钟璃淡淡地说:“就算是犯了砍头重罪的犯人,行刑前都还要施恩给犯人一个辩解的机会,怎么到了这儿,我都还没开口说话,你们就空口白牙地把罪给我定了?” “我虽然只是个无知村妇,可我也知道,问证定罪不能以谁的一面之词,婆婆难道就想凭着一个漏夜来访的贼人,往自己的儿媳妇身上扣黑锅?” 林大壮听了急了,赤红着眼睛怒吼:“你说谁是贼人!你这个臭娘们儿说谁!” 钟璃无所谓一摊手:“谁应声了我就是说谁。” 林大壮还想嚷,钟璃眯着眼睛危险地看了他一眼,林大壮立马就想起了之前身上挨了棍子,咬着牙忍了。 婆婆却没法忍。 她自觉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阴阳怪气地说:“黑锅?钟璃,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之前好心好意让你跟着大壮去,你做出个要死要活的贞烈德行说不行,结果到现在你又干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丑事儿!你还有脸说我诬陷你?!” 钟璃这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名义上的婆婆除了不讲理擅撒泼外,竟然还是个诡辩高手! 看婆婆圆目崩裂狠狠瞪着自己的样子,钟璃嘲讽一笑,没有说话。 婆婆有些得意:“怎么?心虚了?认了?” 钟璃摇了摇头:“我不说话不是认了你说的,反而是我觉得我跟颠倒黑白的人没什么好说的,等莫清晔回来了,我自然有话说。” 钟璃说完,不自觉地抬头往莫清晔跑了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莫清晔找的人应该也快来了吧。 她抬头的这个动作被公公看在眼里,公公突然问:“老三去哪儿了?” 婆婆有些没好气:“谁知道他去哪儿!跟见了鬼似的一阵风地跑了!” 公公听了眉心拧得更紧了,顿了顿沉声说:“三媳妇儿,今天这事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钟撇了撇嘴,看都懒得看这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公公一眼。 叫的人还没来,她懒得说话。 见了沉默,公公索性就直接说了心里的谋算,说:“既然你没什么好说的,那就听我的。” 钟璃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唇:“你说。” 公公目光晦涩地看了林大壮一眼,看他还是梗着脖子一脸忿忿的模样,用力闭了闭眼,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说:“咱家虽然算不上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家,可是也是要名声的清白人家,你既然跟大壮出了这样的事儿,莫家也没理由再留你了。” 钟璃闻言觉得好笑,说:“这是要赶我走?” 先前明着卖她不行,现在这是要逼她了? 公公还没说话,婆婆就不满钟璃这个反应,尖叫着说:“什么叫做赶你走?!这是为了顾全你的名声成全你的心思!你知不知道今个儿发生的事儿要是让人知道了,你就得去死!这是我们对你的慈爱之心才给你活命的机会!钟璃你别不知好歹!” 婆婆声音尖锐,却也说出了公公想说的话。 公公忙着快刀斩乱麻解决这个麻烦,接着说:“咱家跟林家是亲戚,你跟着大壮回去了,林家也决计不会亏待你,日后旁人问起,我们也会说这事儿是老三走丢的年间定下的,老三回来后也同意了,这样既保全了你的名声,也不会引人非议,你觉得呢?” 总之,不管钟璃跟林大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公公就是要把这个跟林大壮早有私情的名头扣到钟璃的头上了。 因为只有这样,林大壮擅闯钟璃居所的事儿才不会被追究。 哪怕早有猜测公公会这么说,真的听到他把这话说出来了,钟璃的心底还是不住地泛凉。 她就不信这些人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猜到了,还想把黑锅往她头上砸,这是欺负她没长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钟璃轻轻地呵了一声,眉眼间充斥着浓浓的讥讽,问:“那莫清晔呢?我走了,莫清晔怎么办?” 提起莫清晔,公公的神色闪过一丝扭曲,生硬地说:“老三不会阻拦的,你听我的就是。” 莫老二看不下去了,着急地插话说:“爹!这事儿怎么能这么办?大晚上的大壮啥时候来的?来了怎么不找家里的爷们儿反而是进了弟妹的屋子?这些都没问清楚,您怎么能……” “老二闭嘴!” 公公勃然大怒,用眼神逼得莫老二不敢再吭声了才说:“现在这样这是最好的法子!不然这事儿让人知道了,你弟妹就得去死!你阻拦是要害她性命不成!” 公公三言两语将问题拉扯到了害命的高度上,莫老二涨红了一张脸,急得反复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林大壮见大家都偏帮自己,忍不住得意地哼了一声,说:“钟璃,你就认命了吧!跟着我走还能保住性命,要是不,你就只能去死了!” 钟璃见状,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着莫老二微微一笑以示感激的同时,毫无顾忌地对着林大壮翻了一个表示恶心的白眼。 去死? 不可能的。 怎么都是不可能的。 就算要死,那也应该是别人! 正巧这时候不远处的路上亮起了星星点灯的火光,移动着朝着莫家院子的方向走了过来。 看起来像是点燃了的火把。 隐约还能在风声中听到人声。 有人来了。 公公脸色瞬时一变,突然反应过来厉声问:“老三到底是去哪儿了!” 婆婆嘴唇蠕动了一下,呐呐地嘀咕:“我怎么知道?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一溜风儿就跑了!” 公公脸色难看地看向钟璃,混浊的老眼中沉浮的是冰冷的恶意。 钟璃却不在意。 她心情不错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慢悠悠地说:“我让他去找人了。” 公公狠狠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找人?你让他去找什么人?!” 钟璃无所畏惧地直视公公阴狠狠的目光,冷笑着说:“当然是去找能明辨是非,能讲道理的人!” 从一开始意识到婆婆想联合林大壮干什么,钟璃就没打算退让。 婆婆不是想把她从这个家里赶走吗? 如她所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就算要走,那也不能是受了诬赖不得不去林家,而是光明正大地从这个家里走出去! 她之前原本还想着贸然提出分家不太实际,难度太大。 可现如今,这分家的把柄,可是这些人眼巴巴地送到自己手里的,不好好利用,钟璃都觉得对不住自己! 第28章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公公听了钟璃的话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一阵青紫,赶紧扭头就冲着已经懵了的林大壮说:“还愣着干什么!你赶紧给我从后门出去!” 钟璃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像心虚的。 不知道拿捏了林大壮什么把柄,这会儿再让他在这儿待着,有人来了钟璃再嚷嚷出去,这桩丑事就遮不住了! 林大壮下意识的一激灵就想跑。 钟璃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钟璃脚下一动侧身挡在了林大壮的跟前,在他伸手想要推自己的瞬间唇角微勾抬起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麻筋,林大壮吃痛嗷了一嗓子条件反射地想要抽钟璃的耳光。 钟璃灵活的一弯腰避开了他挥过来的巴掌,顺势还顺走了他腰上腰带夹着的那个纸包,然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突然拔高了音调喊:“救命啊!” 喊完了,她手上动作飞快又狠辣地反拧住了林大壮的胳膊,在一声惨叫中狠狠地朝着林大壮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林大壮整个人都扑了出去,正好四仰八叉地摔在了进门为首的第一个人跟前,嘴里还在不住地叫嚣:“贱人!老子一定要弄死你!” 然后他的头顶就响起了一道夹杂着寒意的苍老音调:“你说什么?” 莫家村最大的官,村长被一个年轻的汉子扶着,垂下松垮垮的眼皮看着面红耳赤的林大壮,目光幽深得让林大壮心里发抖,嘴唇哆嗦了一下却没发出声儿。 突然见着村长来了,身后还跟着不少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莫家众人都吃惊地愣住了。 钟璃是反应最快的一个。 她脚下跟刮了风似的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村长的跟前噗通往下一跪,声泪俱下地挤出了几滴眼泪,声音打颤地说:“村长,您可千万要给我做主啊!” 钟璃一跪下,莫清晔就急急忙忙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噗通一下,想也不想地跟着钟璃一块儿跪下了。 他不会说话,还记着钟璃之前教他的几句话,一个劲地说:“村长爷爷,您救救我跟我媳妇儿吧!我们都快被爹娘逼死了!” 钟璃抹着眼泪紧随其后:“我实在是没有活路了,您发发慈悲,给我们主持个公道吧!” 婆婆见钟璃跟莫清晔跪下了,脑子嗡的一声,凭着本能就想扑过去抓人。 她还没来得及撒泼咒骂,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怒喝:“住手!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当着我的面还想撒野不成!” 村长积威深重,婆婆咬了咬牙,不敢造次只能又退了回去。 公公想过来打圆场,钟璃却不肯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 只见之前无论莫家人说什么都无动于衷的钟璃突然就哭成了个泪人,抽噎着说:“按理说这是家丑,我不该张扬,可是我如今实在是被逼得没了活路,还请村长跟各位村里的叔伯长辈们给我主持公道。” 说着她捧着一个褐色的纸包递到了村长面前,哭得更厉害了。 哭也不影响钟璃说话。 她三言两语就将林大壮是怎么跟婆婆勾结了阴谋,带着药来试图迷晕自己,事发被发现后莫家人逼着自己改嫁林大壮的事儿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递给村长的那个纸包,里边装着的就是林大壮带来的迷药。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只有村民震惊之下抽气的声音。 钟璃暗地里观察着众人反应,一抹眼泪,咬牙说:“之前白日里林家婶子就因为这个来闹了一场,婆婆逼我,我不同意,谁知道他们竟然想了这样恶毒的法子来害我!公公还说,如果我不同意改嫁,就要逼着我去死!村长,各位叔伯,您们给评评理,这样闻所未闻的事儿,我怎么能同意?” 说着似乎是到了伤心处,钟璃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哭着说:“我就算是死了,我也不能干这样对不住莫清晔的事儿!村长,爹娘这是决心要将我们两口子逼上了绝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把您请来的啊!” “求您给我们主持公道!” 钟璃砰的一下磕了个头,动静响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儿一样。 莫清晔吓了一跳,神色茫然,赶紧学着钟璃的样子哐哐磕头:“村长爷爷救命!救命!” 钟璃一通唱念俱佳,说的都是事实,夸张的是感情。 在她的描述中,她跟莫清晔就是地里没人爱还有人迫害的小白菜,公公婆婆一家人就是祸害。 更何况她不是空口白牙的瞎说。 她有证据。 有之前林家来闹围观了的村民做证人。 还有被堵在了在这个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莫家的林大壮,跟明显心虚的莫家人佐证,每一句话,听起来都真得不能再真。 村长年过半百,脸色铁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说:“清晔媳妇儿,你俩先起来,起来说话。” 钟璃还想演会儿,莫清晔这个愣子却跟得了圣旨似的忙不迭地把她扶了起来。 钟璃就势靠在莫清晔的身上,抽抽嗒嗒地继续逼着自己哭。 而她这一通浮夸的表演,震得莫家人一时没来得及插话,再想插嘴的时候,却已经插不上话了。 无论是周遭人的议论还是钟璃的哭诉又或者是村长压迫的目光,都让公公觉得抬不起头。 他疲惫地张了张嘴,说:“村长,这事儿我……” 村长摆手打断了公公的话,反而是问:“你就说,清晔媳妇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公公一时语塞没了话。 证据证人都在眼前,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否认不成?! 说了也没人信啊! 见他默认,村长的脸色登时就更难看了。 有个年纪跟村长差不多的老人哼了一声,说:“老三是个痴的,就指着这个媳妇儿过活,当初说给老三买个媳妇儿指的就是给他留条活路,你们可倒好,巴巴地逼着两个娃去死!” 婆婆不依梗着脖子顶了回去:“什么叫逼他们去死?这分明就是钟璃自己做出来的丑事我们还替她遮掩了!是她不识好赖!” 老人不屑地呸了一声没接话。 婆婆瞪眼还想叫嚷,却被公公拦住了:“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钟璃闻言,一咬牙哭着又要往下跪:“村长,我……” 村长见状忙不迭说:“老三快扶着你媳妇儿!这事儿我自有说法!” 莫清晔憨憨地点了点头,用力地抓着钟璃的胳膊不让她跪下去。 钟璃只得继续靠着他,接着抽抽嗒嗒。 到这个份儿上,几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村长晦暗不明的目光从在场众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一脸青黑的莫老二脸上,说:“老二,你说,刚刚你弟妹弟弟说的,是不是真的?” 莫老二还没吭声,婆婆就发出了一声尖叫:“莫老二你敢!” 莫老二没理会亲娘的嚷嚷,喉头一梗,硬梆梆地扔下了一个字:“是!” 这话一出,犹如在火山上泼了一锅热油,噼里啪啦地就炸了起来! 钟璃无声冷笑。 不就是演戏吗? 谁不会啊! 第29章 必须分家!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天色渐明,村长四下看了一眼,觉得都挤在门口不是法子,索性就转移了地方,带着神色各异的莫家人进了正房,坐在中间的主位上,眼神晦暗地来回在现场众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莫家一群人这会儿大多都还没回过味儿来。 耳边充斥着的只有婆婆不停咒骂莫老二吃里扒外的喧哗。 莫老二一改平日里在爹娘面前的气弱模样,梗着脖子死活也不肯改口,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是也明摆着这事儿他是站在钟璃莫清晔这头的,差点没把婆婆气得当场就翻了白眼。 钟璃刚刚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逼着自己哭得感天动地。 这会儿疼劲儿过了,她也舍不得再掐自己一下了,眼泪自然也就干了。 不过既然闹起来了,她就没打算草草收场。 今儿这事儿必须按她想的来才行。 还没人开口,钟璃抬手一抹脸,沙哑着声音说:“村长,我跟清晔是真的没活路了,求您给主持公道,给我和清晔求一条活路吧。” 她刚刚哭了一通,又下死手揉了眼睛,这会儿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挂着泫然欲泣的泪珠,眼眶红肿眼里血丝遍布,单薄的小身板柔柔弱弱地还在不住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体力不支摔在这儿一样,可怜得不行。 村长一看她这样,再一看依旧一脸茫然什么都不懂的莫清晔,心就先软了三分,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都是可怜人呐。 村长咳了一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钟璃还没说话,公公立马就抢话说:“三媳妇儿,这事儿的确是你娘考虑不周,中间还攀扯着不少误会,她的本心原是为了你好的,这一通糊涂闹下来倒成了她对不住你,你别吃心,你既然不愿,那此事就作罢,你日后跟老三好好地过日子就是了。” 这是公公在极短的时间里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不能再闹下去了。 及时止损才是正理。 公公率先给出了台阶,阴沉着苍老的脸,说:“至于别的,你就不用劳心了,我跟你娘自有法子。” 若是个性子绵软的,又或者是不坚定的,听了公公这话想来也应该见好就收了。 偏偏钟璃不是这样的人。 对钟璃而言,不蹬鼻子上脸就是收敛了。 她怎么可能被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话就收买了? 钟璃吸了一口气,露出个苦涩的笑,低头垂泪轻声说:“爹,不是我信不过您,主要是,这样的话您之前也说过,可是到头来呢?” “深更半夜的,娘带着外男揣了迷药想进我屋子,还说我要是不听她的就要让我去死!儿媳实在胆小,被婆婆此番举动吓得心惊,不敢再信啊!” 公公被狠狠一噎,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钟璃视而不见,依旧抽抽嗒嗒地抹着不存在的眼泪,颤颤巍巍地说:“我今儿要是就这么罢休了,谁知道哪天婆婆不会再起了这样的心思,再联合外人来害我性命呢!” 婆婆本来一开始被公公眼神压制着没插上话。 可这会儿听了钟璃的话,她炮仗似的砰一声就炸了! “钟璃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你张口闭口的胡咧咧什么!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老娘撕烂你的嘴!” 钟璃闻言害怕似的抖了一下身子,哭得更大声了:“村长,在您跟前婆婆都想要害我性命,焉知没人的时候,婆婆又会想什么阴暗的法子来害我呢……” 婆婆一瞪眼还想骂,却被村长的一声怒喝吓得直哆嗦,不甘心地瞪了钟璃一眼,愤愤地闭上了嘴。 村长沉吟了片刻,问钟璃:“那你是怎么想的?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肯按你公公的说法来,你想怎么处理?” 钟璃眸光一凛,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分家!” 她一说完,听到的人都震惊了。 分家? 钟璃怎么敢! 父母尚在她就想分家? 她是想翻天不成! 公公想也不想就矢口拒绝:“不可能!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莫家就没有分家这个说法!” 钟璃就跟没听到公公的怒吼似的,自顾自地抹着眼泪,低声说:“这个家里是什么情形诸位也看到了,我跟清晔一个是无知妇人,一个是稚童一般的男人,起早摸黑战战兢兢,在家里活儿是一分没少干,婆婆说清晔不知事儿,吃是吃不上干的,穿的也是没人要的,我原想着守着清晔忍忍也就过了,可是婆婆是怎么做的?” “不心疼无知幼子,欺辱幼子儿媳,还想为了外来的好处把我卖了联合外人试图毁我清白逼我去死!” 钟璃推开了莫清晔扶着自己的手,噗通一声再度朝着村长跪了下去,凄凄惨惨:“村长在上,各位村里的叔伯明鉴,我跟清晔在这个家里实在是被逼得没了活路,不得已才会有这样的念头,还望诸位能善心成全,给我们夫妇俩一条活路吧!” 钟璃这么长的一段话显然不在莫清晔能理解的范畴之内。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有样学样地跟着钟璃做同样的事儿。 莫清晔噗通一声跪下,憨气十足地给村长磕头:“村长爷爷您救救我们吧!” 钟璃跟莫清晔这么一跪,再度把气氛推向了死寂的高潮。 钟璃的话句句在理,可是分家自古以来都是大事儿。 父母尚在的,闹出分家的事儿来在村里是要被人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笑话的! 公公脸色阴沉得就跟抹了一层锅灰似的,阴霾霾的,声音也冷得可以拧出水来:“老三媳妇儿!胡闹是有限度的!看在你今儿受了委屈的份上胡言乱语我不跟你计较,赶紧回去待着!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婆婆显然也被钟璃分家一语弄得惊了一瞬,听到公公的警告才恍然回神,尖锐着调子喊:“分家?你做梦!” 一直没说话的莫老大家两口子也不乐意了。 莫大嫂不满地说:“分家?弟妹你怕不是没歇息好糊涂了!双亲健在父母未赡,你难不成就想带着老三拍屁股走了不成?!” 莫老大闷声附和:“就是!分家不成!” 重点是,分家莫清晔作为家里的男丁,自然是要分走一部分土地的,那莫家原有的土地收成不就要变少了?! 不行! 莫春花也急得不行。 莫家家产本就不厚,她还指着让钟璃做绣活儿换银子给她贴补嫁妆呢,哪儿能同意? “不行!不能分家!” 第30章 我能保证不让他受委屈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二嫂也阴阳怪气地说:“弟妹,老三是个傻子不知事儿,你想分家带着他出去单过,真是为他好,还是起了别的心思?” 一个傻子带着土地跟钟璃另立门户单过了,那这土地最后究竟是姓莫还是姓了钟? 这事儿谁能说得清楚! 村长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耷拉着松松垮垮的眼皮没有第一时间答言。 钟璃也不慌,她抿了抿唇,脆生生地说:“嫂子慌什么?我既然提了分家,心里自然有我想好的章程。” 莫大嫂冷笑:“你有什么章程?说来听听。” 钟璃眉梢微微一扬,淡淡地说:“分家并不是断绝往来,只是单独开伙单过罢了,关于爹娘我们也会尽自己应尽的责任,等到爹娘年老,两个哥哥每年出多少粮食多少布匹,请医问药花多少银钱,三家均摊下来我们也是认账的,这个我可以当着众人的面立下字据为证,若来日没做到或者违了承诺,哥哥嫂子自然能拿着字据上门找我要说法!” “至于土地粮食,村里谁家都是男人们顶立门户,我这儿自然不能例外,该是分到莫清晔名下的,那就是他的,我可以在村长里正跟前立字据发誓,如若我哪天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乡里乡亲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届时就是要我去死我也没有怨言!” 钟璃这么一说,莫家两个嫂子顿时没了言语,神色讪讪的,盯着钟璃磨牙。 婆婆见状脸色大变,嚷着说:“不行!你咋说这事儿都不行!不能分家!” 钟璃冷笑反问:“不分家也成,娘您能保证日后对家里所有男丁一视同仁吗?哥哥们能吃啥清晔就能吃啥?” 婆婆想也不想就尖锐反驳:“你做梦!莫清晔就是个傻子他凭什么跟别的男人一样!不成!” 钟璃面色一沉,声音冷凝:“既然不成,那就分家!” 无视了婆婆涨红的脸,钟璃一字一句地说:“莫清晔是傻子不假,可是他再傻也是我男人!在这个家里娘您没法对他一视同仁,可是我能保证,只要我钟璃一天有一口吃的,就决计不会让他莫清晔饿一天的肚子!我能保证我对他比谁都好,我能保证他不会在我的照顾下受委屈,这些娘您要是做不到,那就按我说的办,分家吧!” 钟璃明显是有备而来。 她说的这些条件,在情在理,把自己放得极其低微,让人无法反驳。 更何况她还答应立下字据,给在场原本心里有异议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对她提出分家初衷的怀疑也不由得消散了不少。 村长也有些明显的意动,摩挲着枯瘦的指尖若有所思。 公公喝止住了还想尖叫的婆婆,阴沉沉地看向钟璃,说:“老三媳妇儿,虽说你跟老三在家里没享福,可家里人一人拼一把力气凑一口吃的,到底是没给你俩饿死,你想分家单过,到时候没了家里人扶持,老三又没法下地干活,你一个妇人想撑起门户吃饱肚子,也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钟璃听了没忍住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冷笑。 这话怎么说的? 难不成是怕她分家后带着莫清晔饿死了不成? 钟璃压下了眼里的讥讽,沉沉地说:“我既然把话说出去了,自然有我求生的门路法子,分家后不管我带着清晔是吃干的还是喝稀要饭,也绝不会说一句埋怨家里的怨言,回家给您二老哥嫂添一丝一毫的麻烦,相反,不管我跟清晔过得好还是不好,该给您二老的赡养我也不会赖账,您只管放心便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陷入了僵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钟璃是铁了心地想分家的。 莫清晔一脸痴像地跟她并肩跪着,也是个心里没成算的,做不了主。 公公被钟璃一番话噎得无话可说,僵着脸啪嗒啪嗒地抽旱烟。 没一会儿,白色的烟雾就覆盖了整个正房的上空,白雾雾的更加让人看不清旁人脸上的神色。 就在钟璃觉得自己膝盖都快跪碎了,不住在心里咒骂古代动不动就跪的迂腐的时候,村长终于说话了。 他说:“照你这么说,分家也不是不行。” 钟璃闻言,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长呼一口气。 婆婆听了立马就急了:“村长!这事儿怎么能行呢?!不行啊!分家了是要被人笑话的!我不答应!” 村长不耐地掀起眼皮看了婆婆一眼,没好气地说:“那不分家你还想怎么着?三天两头闹出这种不着四六的事儿,你还觉着家里笑话少吗!” 婆婆一噎,梗着脖子没答上话。 莫老大见亲爹不吭声,没忍住说:“村长,这分家自古以来都是大事儿,哪儿有听弟妹这么几句话就定了的理儿?要我说弟妹也是一时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这事儿要不还是算了吧。” 莫老大用手肘狠狠地拐了一下自己的媳妇儿,莫大嫂有些不甘愿地说:“就是,弟妹也就是一时气糊涂了说的浑话,这怎么能当真呢?” 莫二嫂想搭话,却被莫老二摁住了。 莫老二憨厚的脸上难得地涌现出了剧烈的挣扎,片刻后才咬牙说:“我觉着弟妹说得在理,她跟清晔分出去单过比在家里强!分!必须分!” 莫老二这话一出口,不仅钟璃愣了,就连莫家其他人也惊呆了。 莫二嫂难以置信地掐着莫老二的胳膊喊:“你疯了!怎么能分家?!分家了……” 万年好性子的莫老二难得地对着媳妇儿甩了脸子,冷声冷气地说:“不分还能咋整!眼睁睁瞅着老三两口子去死还是咋的!老三再不机灵他也是我弟弟是一条人命!你们还真能逼着他们去死吗?!” 莫老二下定了决心,无视了婆婆的尖叫咒骂,明火执仗地站到了钟璃这头,说:“分家!必须把老三一家分出去单过!” 说完了,莫老二又脸色铁青地对着钟璃说:“弟妹你安心跟老三过日子就是,赡养爹娘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大不了日后白日里多出去卖几个时辰的货,夜里多下地干活,二哥能养活二老!” 这话一出,尖叫的人顿时就变成了莫二嫂。 莫二嫂一个劲地撕着莫老二要他改口,莫老二却难得地犟了性子铁青着脸不吭声。 婆婆迟来的反应过来想要撒泼,莫春花也骨碌一声滚到了地上指着莫老二就喊:“你到底是帮着谁的!怎么处处偏帮着钟璃这个贱人说话!你还是不是莫家的人了!” 莫老二被逼急了,喊了一声:“那老三就不是姓莫的了吗?老三也是人!你们这么逼他做甚!分家!必须分家!” 钟璃时刻留意着村长的神色,见他意动,立马就说:“分家!今儿这家必须分!” 第31章 分家成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闹到这个份上,分家势在必行。 村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看向莫清晔,问:“三小子,你愿意跟你媳妇儿分家出去单过吗?” 莫清晔这小傻子估计根本就没法领会分家是什么意思,不过能听到跟钟璃一起,他还是开心的。 他乐呵呵地说:“愿意!我愿意的!” 话音落下,大势已定。 村长微微摇了摇头,又看向了没吭声的公公,说:“莫老弟,你咋想的?这家,分还是不分?” 村长虽然是个当官的,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分家与否,他能给建议,也不能独断。 公公听了,苦涩一笑,无奈地说:“闹成这样了,老哥哥你就算是问我,我还能说啥?” 公公掀起眼皮意味不明的看了钟璃一眼,问:“三媳妇儿,你真的想好要分家了?” 钟璃干脆应声:“是!” 公公面色灰败的闭了闭眼,认命似地说:“那就按你说的做吧,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公公才是一家之主。 他做了决断,婆婆跟莫春花再嚷嚷什么也没用了。 既然要分家,那就要趁机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借着村长跟村里长辈都在这儿的便利,钟璃当机立断就要现场把东西分明白了,省得日后留下争议。 村长也明白她的顾虑,带着人在莫家停留了好大一会儿。 莫家总共有九亩地,其中一亩三分是林地,剩下的是能种粮食的。 莫清晔是男丁,按莫家的男丁数量和村里的规定,能分到两亩多一些。 不过婆婆坚称莫清晔是傻子不能给他这么多,钟璃做了一定的让步,没坚持要应得的,最后只得了一亩林地跟一亩田。 这些田地大多都是公公后来一点一点添置的,地契也多是一份一份单独的,这会儿拿出来分,倒是省了还要去官府破开的麻烦。 除了田地,要分的还有房子。 莫家除了现在住着的这个房子以外,还在村尾有块不大的自留地,自留地上盖着一个茅草屋,婆婆做主,要将钟璃跟莫清晔分到那儿去住。 婆婆捏着要给钟璃的地契,冷笑着说:“既然要分家,你跟老三也别在家里住了,回头就收拾了搬去茅屋那儿吧,省得你一天在家疑神疑鬼的怀疑我要害你性命!” 钟璃目的得逞,也不在乎婆婆的讽刺,将她手里的地契拽了过来,淡淡地说:“那就劳烦婆婆将房契也给我吧,免得回头还要劳烦您再多走一趟,儿媳实在不忍给您徒添劳累。” 房契自然是没有的。 那个草屋原本是秋收时搭建来方便歇息喝水的落脚地,连个像样的屋粱都没有,哪儿来的房契?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钟璃分到的林地就在茅屋后边,距离很近,而且公公做主,觉得那块儿林地不能出产粮食是委屈了莫清晔跟钟璃,将茅屋在的自留地也给了钟璃。 虽说是自留地,可那块地贫瘠得惊人,面积也小,婆婆哼唧了几声也没提出异议。 剩下的就是家里的东西家伙什,这些也是要分的。 这时候的乡村,镰刀锄头等农用工具都是好东西,铁器都难得的。 莫家也没有多少。 婆婆跟两个嫂子争执了一番,公公跟莫老大又在其中搅和了一回烂泥,最后到钟璃手里的,只有一个破锄头跟一把生锈了的菜刀。 还有钟璃唯一的嫁妆。 那个小得可怜的小砂锅。 最后分的是家里的粮食。 现在正是冬天,距离开春还有一段时日,钟璃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去地里反季节种出吃的来。 村长做主,将家里屯的粮食拿出来一一称了,最后按人口的份量平分。 钟璃最后到手的有一百五十斤还没脱粒的玉米棒子,六十斤蕃薯,还有二十几斤高粱米和一些土豆。 至于家里原本应该拿出来分的银子,钟璃一分也没分到。 提起钱,婆婆拿出了泼妇无理走天下的气势往地上一坐,两手一摊空空如也,大言不惭地开始哭穷。 要钱? 没有! 一分都没有! 钟璃被她嚷得头疼,也没坚持,择中换了另外一样。 要了两口家里闲置的缸子,算是抵作了银钱的份儿。 婆婆没吃亏,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哼了一声没再接着闹。 家里的鸡也分了。 钟璃得了三只,两只母鸡一只公鸡,都是婆婆精挑细选出来的,母鸡是好久都不下一个蛋的那种,公鸡是鸡群里最瘦骨伶仃的,连毛带骨也没二两肉。 至于猪,莫家现在猪圈里就喂了两头猪,一头是做种的母猪,另外一头那是要留着过年杀了打牙祭卖钱的。 公公说了,过年杀猪的时候,会给钟璃分一块儿应得的肉,钟璃听了就答应了。 毕竟别说这些人不可能答应给她。 就算是把那猪真的给她了,她也没地方没法子养。 东西分得差不多了,钟璃按之前说的在村长这儿立下了愿意赡养爹娘的字据,又哄着莫清晔在写着他名字的地契上盖了手印,字据被村长收了起来,分家这事儿到了这儿,才算是闹了个明白。 闹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钟璃不忙着收拾东西,带着莫清晔恭恭敬敬的将来帮忙做主或者是看热闹的村民们一一送到了门口,再三道谢后才转身回了家门。 村民一走,莫家人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就颇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 公公晦暗的嗨了一声,背着手拿上东西下地去了。 莫老大也阴沉着脸拿上柴刀出了门。 至于那个遭瘟的林大壮,早就在钟璃闹着要分家的时候趁机溜了,没了踪影。 钟璃迎着莫春花的恨恨婆婆的恶毒还有两个嫂子的忿忿目光,坦然的进了自己的小窝棚,准备带着莫清晔收拾行李尽快搬走。 莫家人不欢迎她在这儿住,钟璃表示,姑奶奶还不想在这儿跟你们搅和呢! 终于摆脱了这些神人,钟璃心情好得无法言说,美滋滋的拉着莫清晔的手,跟他说:“莫清晔,以后就我们俩单独过了,开心不开心?” 莫清晔见她笑了,也跟着笑得傻乎乎的,点头说:“开心!” 钟璃被他逗乐了,没忍住两手捧着他的俊脸揉搓了一阵,视线在屋里屋外乱糟糟的一堆杂物上停留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声音不大,却莫名坚定,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就会相信的力度。 她说:“莫清晔,你放心,你跟着我,我一定不会让你饿肚子的,你相信我,我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莫清晔眸光闪了闪,傻乎乎的跟着乐,说:“相信你,过好日子!” 第32章 你也知道那是养牛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跟莫清晔总共也没多少东西可收拾,两个人除了几件旧得不能再旧的衣服外,并没有别的东西。 钟璃带着莫清晔将两人的共同财产打包成了一个包裹,天色就已经慢慢开始黑了。 如果不是听到莫清晔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沉浸在分家快乐中的钟璃都还没意识到已经这么晚了。 莫清晔肚子叫还被钟璃听到了,似乎是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脸红红地说:“我不饿的。” 话刚刚说完,他的肚子就非常不给面子地又叫了两声。 莫清晔闹了个大红脸。 钟璃乐不可支地捏了一把他的脸,说:“饿了就饿了,怎么还害臊了?” 不说莫清晔饿了,就连钟璃自己都有点儿撑不住了。 折腾了一天了滴水未进,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半夜偷摸吃的那两个鸡蛋撑着,钟璃怀疑自己这会儿估计脚步都是飘的。 钟璃拍了拍手上的土,扭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抿了抿唇,对莫清晔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出去弄点儿吃的进来。” 按莫家往常的规矩,应该早就开饭了。 只是一直没有人过来叫,只怕他俩是刻意被人遗忘了。 钟璃这么想着,拍着手出了那个小窝棚。 她还没走到伙房,远远的就听到了正房里婆婆尖锐的叫喊:“还想吃馍?哪儿有粮食!家里本来就没多少余粮,还被那两个遭瘟的分走了那么多!哪儿还有别的!有稀粥喝就不错了!挑肥拣瘦的索性就别吃!出去灌两口凉水也饿不死人!” 随之响起的是公公沉闷的喝斥:“不就是问了一句你火急火燎地嚷嚷什么!家里怎么就像你说的那么难了!吃个馍还能断粮不成!” 婆婆听了喊得更大声了,就跟故意嚷嚷给谁听的似的,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嘴皮子上下一扒拉口气倒是不小,哪儿有粮食你去看啊!你真以为家底多厚呢啊?有稀粥就不错了!什么时候断粮了你才知道厉害!” 嚷着婆婆又想起了今天钟璃分走的那些粮食,心疼得跟在她身上生生割走了一块肉似的,不住地吸气怒吼:“吃这个家的喝这个家的,到头来还说我的不是伸长了手要分家里的东西,恨不得饿死我们这一家子!我说他俩是丧门星就没说错!当初你就不该一时心软把人留下,现在好了,你看看你养的这个白眼狼都干了什么!恨不得带着那种短命的钟璃把我们老两口逼死!” 婆婆自顾自尽兴地嚷嚷着,公公却听不下去了。 钟璃听到砰的一声闷响,公公摔了筷子扔下一句不吃了就咬着烟嘴从正屋里走了出来。 钟璃站在院子里,不可避免地跟面色阴沉的公公来了个四目相对。 公公的脸色不太好看,咳了一声才说:“你要分家,家也分了,回头带着老三早点搬出去,翻过年我琢磨着买头牛犊子回来养着帮家里干活,你们出去了我好提前修整修整。” 钟璃听了,嘴角无声地抽搐了一下。 合着你也知道那破窝棚用来养牛合适。 那你以前怎么就用来养儿子儿媳了? 钟璃压住了吐槽的冲动,点头说好。 公公对钟璃怨言也不小,跟钟璃无话可说,背着手就出了院门。 正房里婆婆的叫嚷炮仗似的一声强过一声,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没停下的可能,钟璃撇了撇嘴,决定不去凑这个霉头了。 反正进去了也没她跟莫清晔的那口吃的。 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钟璃脚步一转回了伙房,琢磨着自己动手弄点儿吃的。 也许是为了防止钟璃这个名义上已经分家出去了的人偷吃家里的余粮,婆婆非常有先见之明还不嫌麻烦地将伙房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搜罗走了。 之前钟璃见着的装着玉米面的缸子各式咸菜缸子都没了踪影,灶上摆着的大铁锅也没了,就连堆着柴火的地方也是空荡荡的一片,只凄凄惨惨地留下了一些不好收拾的用来点火的干草。 如果不是那个装满了水的大水缸不好搬动,钟璃怀疑婆婆甚至可能想把水缸都搬走,一口水都不让钟璃喝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什么都没有钟璃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变不出吃的。 钟璃摁着额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转身回了那个据说明年就要用来养牛的窝棚里。 莫清晔乖乖地坐在床板边上等着她,姿势都跟她出去之前的一模一样。 看到她两手空空地进来,还生硬地安慰了她几句,说:“我不饿的,真的不饿。” 钟璃心头一暖,好笑道:“不饿那刚刚肚子叫的人是谁?” 莫清晔的脸又红了,低着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嘀咕着说:“现在不叫了,已经不叫了。” 钟璃好笑得不行,用力揉了一下他的头,说:“不急,我想想办法。” 钟璃沉吟了片刻,去找出了之前在床板底下翻出来的那个装着不义之财的荷包,倒出来抓了几个铜板,又找了个布口袋装了一些自己分到的玉米面,让莫清晔用衣襟兜着几个干巴巴的蕃薯,说:“走,我们出去一趟。” 莫清晔点点头跟上了她。 钟璃一边带着莫清晔往外走,一边快速翻阅着原主留下的记忆,琢磨着村里有骡车的人家。 今天分家总共没分了多少东西,粮食占据了大头,合起来还挺沉。 凭着人力一点一点地往村尾背过去也不是不行,主要是太费时间,不值当。 钟璃还着急想安置下来做点儿别的,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头,就想着去哪家借辆车,到时候直接一气儿拉过去,也算省事儿。 可是莫家村普遍条件都一般,放眼望去都是弯着腰在土里刨食的人家,除了地里的那点儿收成外,谁家也不比谁家强多少。 这时候普遍都是靠人的劳力吃饭,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来养牲口。 整个莫家村,就两户人家有骡车。 一个是有名的猎户李铁柱家。 另外一个就是莫家村除了村长之外的另外一个官,张里正家里有。 张里正为人抠门,只怕贸然上门借车也不可能借得到。 李铁柱也许是猎户的缘故,性子爽朗大方,跟村子里其他人大多也和睦,说不定可以答应。 只不过她之前是个人人敬而远之的寡妇,莫清晔是个十里八乡都出了名儿的傻子,跟李铁柱一家没有任何来往交情。 这事儿,只怕还得想法子找个中间人斡旋一下。 第33章 知道娃娃哪儿来的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这么想着,带着莫清晔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莫三婶见着钟璃跟莫清晔来了,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即忙不迭地将手里端着的水盆放下,说:“钟璃你俩怎么这时候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钟璃还没说话,莫三婶就扭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头子!钟璃跟三小子来了!” 屋里立马就传出了一道厚重的男声:“呦!来了就快进屋坐啊!外边站着干什么!” 莫三叔也忙不迭地踩着拖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拉着莫清晔就要往屋子里拽:“清晔来了啊,快进来坐着。” 莫清晔被拉着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扭头看钟璃。 钟璃有些好笑,上前用衣襟兜着接过了莫清晔抱着的那几个蕃薯,说:“你跟三叔进去,我和三婶说几句话。” 莫清晔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跟着莫三叔进了屋子。 莫三婶一看钟璃抱着的这些东西就懵了一下,问:“你这是干啥?来就来,咋还抱着东西?” 钟璃苦笑了一声,说:“我也没法子了,三婶您借灶台给我使使,我给清晔焖几个蕃薯吃,折腾了一天了,这会儿还没吃上饭呢。” 莫三婶本想问怎么不在家做,转念一想今天白日里莫家闹的那一遭,嗨了一声拉着钟璃就往伙房的位置走,一边走还一边说:“没吃饭你直说啊!来三婶这儿多好的没有,吃饱还是行的,自己带东西来干啥?” 莫三婶为人热情,对莫清晔也一直不错,正是因为这样,钟璃才会抱着吃的过来求助。 除了这个,她还有别的事儿想要跟莫三婶说。 莫三婶把钟璃带到了伙房,张罗着就要做饭招待他们。 钟璃哭笑不得地赶紧把三婶拦住了,说:“三婶您别忙活了,我就烧火焖个蕃薯就行,您这样,下次有啥事儿我都不好意思带着清晔上门叨扰您跟三叔了。” 这个年头谁家里都不富裕。 要是真一来就让人做饭招待,钟璃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莫三婶看她坚持,无奈只能放弃,一边帮着钟璃往已经熄的火的灶膛里添干草点火,一边说:“要说嫂子这事儿的确是办得不成,不管咋说都是一家人,咋还能不让你跟老三在家吃饭呢!嗨!” 钟璃笑而不语没有接话,手上利索地将几个蕃薯洗干净了,烧水放进铁锅里煮着,然后将自己带来的那小半袋玉米面塞进了莫三婶的怀里。 莫三婶愣住了,说:“钟璃你这是干啥呢?三婶不能要你东西!快收回去!” 钟璃看着三婶不让她把布袋推回来,笑着说:“三婶您别跟我见外,这就是我跟清晔的一点儿心意,大晚上的过来麻烦您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您要是不收,我下次都不好意思来了。” 再三推拒之下钟璃依旧坚持,莫三婶只能将那个小布袋收下,踮着脚张罗着去给钟璃找点儿咸菜去了。 钟璃笑眯眯地目送着三婶走远,蹲在灶膛边上盯着火,心里琢磨着一会儿应该怎么跟莫三婶开口自己打算的事儿。 莫三婶一家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儿子日子却过得不错。 因为唯一的儿子在县上的客栈里打杂,除了工钱外平日里还有不少打赏,再加上莫三婶两口子也是勤快的,不说富裕,也还算过得去。 钟璃看中的,就是三婶那个在县里打杂的儿子的门路。 她想做的这事儿,没门路不行。 钟璃自顾自地琢磨着的时候,三婶也用土碗挑着一些农家常备的咸菜回来了。 碗里装着一些腌萝卜跟青菜梗,这在冬季里的庄户人家,是常见的菜。 三婶不由分说将碗塞进了钟璃的手里,说:“三婶家里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这你拿回去跟清晔一块儿凑合着吃,明儿要是还没法开伙,你就带着清晔来三婶家,直接在这儿吃,多两个人添两双筷子的事儿,算不得什么!” 钟璃哭笑不得地将咸菜碗接了过来放在灶台上,斟酌了一下,说:“三婶,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莫三婶一顿,说:“成,你说。” 钟璃:“我想问一下虎子哥啥时候回来啊?我想请他帮我打听点儿县城里边的事儿,不知道麻不麻烦。” 莫三婶一开始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一听立马就乐了,说:“这有啥麻烦的,这个你算是来问得是时候了,虎子上个月就递了信,说后日就回来,你想打听啥事儿?要不你先告诉我,回头虎子回来了,我再跟他说让他帮你打听打听。” 钟璃一听这个时间,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说:“没什么大事儿,既然虎子哥要回来了,那我就等着后天再来问他。” 莫三婶没放在心上,点头说成。 钟璃跟莫三婶在伙房里说话的时候,被莫三叔拉着进了屋子的莫清晔也背书似的按钟璃一路上教他的说辞,跟莫三叔提了想请他帮忙去猎户家问一下借车的事儿。 莫清晔一板一眼的,将钟璃教他的都说了,然后还憨憨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三叔,我媳妇儿说您有办法,让我来求您。” 莫三叔被他逗乐了,无形中又仿佛被钟璃的话奉承了一下,哈哈笑着说:“这你媳妇儿可算是问对人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明天一早你跟你媳妇儿过来,我带着你俩过去!只是这事儿到底成不成,就看你跟你媳妇儿怎么跟人说了,这我可不管!” 钟璃交待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莫清晔傻乎乎地跟着笑了,点头说好。 过了一会儿,钟璃小心地用三婶递过来的筷子戳了一下锅里煮着的蕃薯,确定熟透了之后三婶又给了她一个大碗,让她用这个装。 钟璃把吃的装好,洗净了手,跟着莫三婶进了屋子,正好碰上莫三叔跟莫清晔说:“知道什么是当爹吗?” 莫清晔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就是有娃娃,娃娃会叫爹。” 莫三叔乐得不行,又问:“那你知道娃娃哪儿来的吗?” 莫清晔这下回答得很快:“媳妇儿生的!” 莫三叔哈哈大笑。 莫清晔似乎是生怕他不信自己的话,忙不迭地补充说:“这我娘给我买媳妇儿的时候告诉我的,她说了,买了媳妇儿就有娃娃了!我已经买着媳妇儿了!” 莫三叔乐得都咳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那你媳妇儿是谁你知道吗?” 莫清晔回答得理直气壮:“知道啊!钟璃就是我媳妇儿!” 莫三叔还想逗他,钟璃却红着耳朵听不下去了。 这都问的什么话! 跟一个傻子说什么娃娃?这不是闹呢吗! 第34章 因为你不听话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三婶也听到了,乐得不行,率先走进去啐了莫三叔一口,说:“老不正经的,跟清晔胡说八道什么呢?没个正形!” 莫三叔不乐意了,说:“这是大事儿,我们三小子过两年也是要当爹的人了,说说怎么了?” 说着莫三叔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着钟璃这个侄儿媳妇儿的面说这个不好,咳了两声生硬地转了话题,说:“钟璃呐,你让清晔跟我说的那事儿我答应了,明天一早,你带着清晔过来,我带你去猎户家问问,不过能不能成,这我就不敢打包票了。” 骡车是个稀罕物件,一般人轻易是借不着的。 他能答应帮忙钟璃就已经很开心了,笑着说:“您就帮我问一声,成不成再说,您的恩情我跟清晔都是记着的。” 莫三叔被她两句话捧得有些飘飘然,又想跟她说孩子的事儿,钟璃听得面红耳赤的,匆匆说了一声道别,就拽着莫清晔出了莫三叔家的大门。 回去的路上,莫清晔看钟璃脸上的红晕浓厚还没散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戏谑,故意用一种好奇的口吻问:“你就是我媳妇儿,对不对?” 钟璃心里乱糟糟的长草了似的,闻言敷衍地点头:“是,我就是。” 莫清晔下一秒冒出了神人惊语:“那我什么时候当爹呀?” 钟璃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当场翻了一个跟斗!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一脸好奇严肃正经的莫清晔,声音打颤:“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知道当爹意味着什么吗你就想当爹??? 莫清晔完全不能理解钟璃的震惊,依旧一本正经地用最严肃的口吻讨论着最不应该被讨论的问题,说:“三叔说有娃娃了我就当爹了,可是娃娃呢?娃娃在哪儿呢?” 说着就跟好奇似的,莫清晔还围着钟璃打转,似乎还想掀开她的衣服看一眼娃娃有没有被她藏了起来。 钟璃一咬牙默默地在心里嘀咕了几句三叔坑我,努力忽视耳朵上的滚烫,抓着莫清晔的手不让他乱动,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别看了,你暂时当不了爹。” 莫清晔一脸茫然失落:“为什么?” 钟璃狠狠一咬牙,说:“因为你还小啊!你还没长大,等你长大了,你就能当爹了。”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向很听钟璃的话的莫清晔此刻却变得格外难缠。 他不依不饶地追着钟璃说:“我已经很大了,三叔说比我小的都当爹了,还有好几个娃娃!” 钟璃忍着磨牙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说:“你跟那些人不一样,所以你当不了!” 莫清晔不满:“哪儿不一样?” 看钟璃逃难似的闷头往上走,莫清晔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缠着钟璃让她说话,还试图用手去拽钟璃的衣服,嘴里说着:“三叔说……” 钟璃额角青筋暴起忍无可忍地冲着莫清晔低吼打断了他:“站住!不准动了!” 莫清晔瘪了瘪嘴,眨巴着眼睛看着钟璃,无辜又可怜。 钟璃被他这样一看火就散得差不多了,头疼地跟他说:“知道娃娃是哪儿来的吗?” 莫清晔想也不想:“有了媳妇儿就有娃娃了!” 钟璃抽了抽嘴角,接着忽悠:“那你知道,媳妇儿是怎么把娃娃弄出来的吗?” 莫清晔这下被问住了,一脸茫然地摇头。 钟璃志得意满地一笑,拍了拍莫清晔的小脸,说:“有了媳妇儿,媳妇儿还得去找有娃娃的种子啊!找到种子以后,跟你一块儿把种子种到土里,每天浇水施肥锄草松土,照顾得好了,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慢慢长成一棵大树,等到这棵大树开花了,结出了果子,秋天的时候果子吧唧一下掉到地上,摔碎了就会冒出来一个娃娃,这个娃娃就会追着你叫爹爹了,听懂了没有?” 钟璃忽悠得尽职尽责,莫清晔却听得内心狂笑不已。 逗钟璃只是一时兴起,莫清晔真没想到,钟璃会掰扯出这样的说辞来糊弄他。 莫清晔艰难忍着笑出来的冲动,继而一脸期待地说:“那有娃娃的种子你找到了吗?” 钟璃面无表情:“没有。” 莫清晔皱眉:“为什么还没找到?” 钟璃冷笑:“因为三年前你不听话走丢了,之前种下去的种子没有你浇水渴死了,所以没有娃娃。” 一听有娃娃的种子死了,莫清晔就愣愣地啊了一声,露出了一个失魂落魄的神情,干巴巴地说:“那……那我以后都听话,你什么时候再重新找个有娃娃的种子来种下啊?” 钟璃乐了,故意逗着他玩儿,说:“这得慢慢找,着急没用,不过只要你听话,以后慢慢找总归会找到的。” 莫清晔信了,耷拉着脑袋也不胡闹了,乖乖地揪着钟璃的衣摆跟着她回了莫家。 钟璃带着莫清晔一进门,正好就撞上了在窝棚门口骂街的婆婆。 婆婆越想越觉得亏了,想着钟璃明天就要带着莫清晔搬走了,以后再想来骂山门不方便了,搬了个小凳子往门口一坐,深吸一口气抑扬顿挫地就骂了快一个时辰。 然而她注定是白骂了。 因为钟璃跟莫清晔都不在,没人听她的表演。 婆婆骂得嗓子冒烟,这会儿一看钟璃带着莫清晔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两个碗,立马就扯着嗓子喊:“大晚上的不归家这是干什么去了!”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她晃了晃手里的碗,淡淡地说:“这不是娘您不肯给口吃的嘛,我趁着天黑,带着莫清晔去挨家挨户讨口要饭了。” 婆婆…… 没见过要饭还能要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钟璃却跟嫌自己给婆婆带来的冲击不够似的,接着说:“娘您吃吗?百家饭,吃了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婆婆忍无可忍:“滚!钟璃你这个丧门星立马就给老娘滚!” 钟璃从善如流地带着莫清晔滚进了窝棚,婆婆继续在门口破口大骂。 只不过这会儿换了新词。 不再是骂钟璃莫清晔没良心了,骂的是钟璃恬不知耻去要饭丢了莫家人的脸。 钟璃对门外的动静充耳不闻,把装着蕃薯的碗塞到莫清晔的怀里,说:“趁热吃,吃完了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借车来搬家,搬出去了就好了。” 莫清晔愣愣地说好,先拿了一个蕃薯扒了皮,自己没吃先递给了钟璃。 钟璃笑呵呵地接过去,就着婆婆不绝于耳的咒骂,心情愉悦地吃了下去。 第35章 这小傻子怎么什么都答应?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钟璃就把莫清晔叫醒,准备收拾利索了去找莫三叔跟着去借车。 昨天夜里下了霜,气温嗖的一下就往下跌了不少,哪怕是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钟璃本想去伙房烧火弄点儿热水洗脸的,结果进了伙房,发现昨天被婆婆搬走不翼而飞的柴火依旧不见踪影,就连那口大水缸,上边也盖上了一个木板做成的盖子,分明就是昨天晚上婆婆的杰作。 钟璃无奈叹气,用力搓了一把脸回了窝棚,对着笨手笨脚正在穿衣服的莫清晔说:“一会儿去三叔家的路上去河边洗脸吧,冷就冷点儿,先将就一些。” 莫清晔睡意未散,迷蒙着一双迷人的凤眼,含糊着点头说:“不冷,我不怕冷的。” 钟璃笑了。 她看莫清晔修长的手指头跟打结了似的怎么都弄不好身上的衣服,好笑地呼出一口气,上前亲自给他整理好了衣襟扣子,最后再轻轻地拍了拍把不服帖的地方捋顺了,才说:“之前说让你把二哥给你拿来的那套衣裳穿上,这个太薄了怕冻着,怎么没穿?” 莫清晔身上穿着的这个,还是莫老大之前拿过来的。 旧就算了,还不抵寒。 昨天夜里钟璃就把莫老二给他拿来的那套厚的拿出来,谁知道莫清晔今天起来竟然没穿。 听钟璃这么问,莫清晔摸着自己的鼻子傻乎乎地笑着说:“那衣裳太好,我想留着过年的时候穿,这个就行,我不冷的。” 钟璃听了好笑又觉得扎心。 都是穷惹的祸。 连件厚点儿的衣服都成了稀罕物件。 钟璃摸了摸莫清晔冰冷的手,摇头说:“不行,你把那个穿上,等过年的时候,我再想法子给你弄套新的。” 莫清晔皱着鼻子还想说不,钟璃却把脸拉了下来,沉声说:“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看钟璃变了脸,莫清晔不敢再说什么,吭哧吭哧地跑去把钟璃昨天晚上就给他找出来的衣裳拿了出来。 钟璃看他要换衣服,不等他说什么就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两个人同居一室,但是在这种小细节上钟璃还是比较注意的。 不是怕莫清晔占了她的便宜。 是怕自己没忍住,对鲜嫩可口的莫清晔伸出了自己罪恶的魔爪…… 等莫清晔换好衣服出来,钟璃看了就没忍住乐了。 莫清晔将新的那套穿在了里头,外头罩着的还是那套旧的。 衣服穿得多了,莫清晔修长的身姿生生被摇曳出了一种笨拙之感。 憨态十足。 看钟璃捂着肚子笑,棉球似的莫清晔耳朵红红的,蚊子似的解释说:“那个太好,我怕弄脏了。” 钟璃笑着点头表示理解,苦中作乐地说:“这样也好,起码不会冻着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正房里传出了婆婆的咳嗽声,钟璃唇角一拉,忙不迭地拉着莫清晔就往外走。 大清早的,她还沉浸在分家快乐的愉悦里,不想被人指着鼻子再骂一通你不是东西。 钟璃带着莫清晔在路上勉强撑着用河水洗了一把脸,天色刚亮,就抵达了三叔家。 莫三叔也是一早就起来等着的,看钟璃来了,招呼着他们就朝着村头的猎户家去了。 冬天并不是打猎的好时候,所以猎户一家人都在,这会儿大早上起来,李铁柱正在勤快地给家里的骡子刷毛。 看到莫三叔来了,远远地就放下了手里的刷子叫了一声三叔。 莫三叔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铁柱不用客套,我来是为了跟你爹商量个事儿,你爹呢?我去跟他说。” 李铁柱笑着往屋里叫了一声:“爹!莫家三叔来了!” 说完他才看到跟在莫三叔身后的钟璃跟莫清晔,黢黑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这丝疑惑就被笑容取代,张罗着让钟璃莫清晔赶紧进屋。 钟璃客气地笑了笑,拉着有些不安的莫清晔跟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莫三叔正在跟李猎户说明来意,说完了,他咳了一声,对着钟璃使了一个眼色。 钟璃会意忙不迭地上前,笑着说:“李叔,我们来就是想借您家的骡车使使,昨儿个刚分家,家里一些粮食不好拖动,想着有个车一次拉过去也比较方便,不过您放心,总共也没多少东西,累不着牲口,回头东西都搬过去了,我再带着清晔把骡车给您送回来,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烦请您收下,就当时冬日里给牲口买点儿口粮的钱。” 说着钟璃将昨天晚上就掏出来的十个铜板往李猎户手边的炕桌上一放,笑吟吟的:“我跟清晔刚刚分家出来,也没多少东西,就是一点儿心意,您就收下吧。” 李猎户大概没想到钟璃竟然是带着钱来的,一时愣住了。 倒是一旁的李铁柱见状忙不迭说:“这哪儿使得成?不过就是借个车的事儿,说句话就行,不用给钱!” 李猎户骤然回神,也是连连摆手,说:“不成不成,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我要是收了你的钱,那像什么样子?把这个收回去,我不能要。” 钟璃没动,依旧是笑眯眯的,语调温和:“我知道李叔是和善人,村里能搭把手的时候也从不推辞,只不过家里养个牲口不容易,花费还是多少有些的,我要是贸然开口借走了骡车,日后再有人上门您也不好推辞,这也就是我跟清晔的一点儿心意,您就收下吧。” 看李猎户依旧不动,钟璃索性就露出了一点儿难为情的意思,说:“这次您要是不肯收下,以后我要是有什么再需要求您帮忙的事儿,我可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李叔,您就收了吧。” 钟璃一番话,好赖都说尽了,字里行间带着的吹捧,让李猎户听得飘飘然的,心情好得不行。 李猎户哈哈笑了起来,不好跟钟璃说笑,反而是对着莫清晔说:“清晔啊,你这个媳妇儿是真的了不得呐,找了个好媳妇儿!” 李猎户一边笑一边默默在心里感叹,就钟璃这会说话会来事儿的样子,不像是个撑不起门户的,之前倒是对她误解颇深了。 这句话莫清晔估计是听懂了,也跟着露出了美滋滋的笑,傻里傻气又颇为自豪地说:“我媳妇儿好!” 钟璃被闹了个大红脸。 这小傻子,怎么别人说什么都答应? 不过最后李猎户也没真的收下那十个铜板。 他收了一半,对着钟璃瞪眼,说:“成了,就收这些,一会儿让铁柱套车跟着你们去搬东西就是了,再说这车你也别借了,带着清晔回去得了!” 钟璃讪讪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李铁柱是个干活利索的,在莫三叔跟李猎户盘腿喝酒的时候,就出去把骡车收拾利索了,把车架套上,吆喝着让钟璃跟莫清晔上车。 坐车虽然比走路快,可是也是真的冷。 钟璃穿得比莫清晔还少些,冷风吹来被冻得哆哆嗦嗦的,连嘴唇都是一片惨白。 莫清晔见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异样,伸手将钟璃拉到了自己怀里。 钟璃突然被抱住了,脑瓜子嗡的一声有些懵了,舌头都仿佛瞬间打了结,说:“你……你干什么呢?” 莫清晔把脑袋抵在钟璃的肩膀上,闷闷地哼唧:“冷。” 钟璃顿了顿,从他怀里蹿出来抓着他的手用力搓了搓,低着头给他搓手的同时低声安慰:“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就不冷了。” 莫清晔看着专心给自己搓手取暖的钟璃,默默地抿紧了薄唇。 第36章 正儿八经的家徒四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跟李铁柱不熟,莫清晔又是个难得开金口的傻子,一路无话到了莫家门口,钟璃不太好意思地说:“大哥,要不你先进屋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我跟清晔这就去加紧收拾,等……” 李铁柱是个豪爽性子,不等钟璃说完就一摆手,说:“不用这么客套,你告诉我东西在哪儿,我搭把手一会儿就收拾完了。” 说着李铁柱就去帮正笨拙地拉玉米棒子口袋的莫清晔去了。 钟璃见状哭笑不得地咬了咬唇,扭头赶紧去搬其他的出来。 钟璃带着莫清晔陪热火朝天地搬家,这动静不可能没人听到。 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整个莫家静悄悄的一片,哪怕在门口守着的骡子都不甘寂寞地嗷嗷了两声,也没任何人出来看一眼。 更别提搭把手。 钟璃憋着一股劲儿,将昨天分到的几袋粮食都搬到骡车上,又将收拾好的包袱带好,看骡车上还有空余,折返回去将窝棚里的床板都拆了下来并排塞进了骡车里,还搭上了窝棚里唯一的两个小木凳子跟一床八分旧已经硬邦邦了的被子。 东西都收拾好了,车上就坐不下人了。 钟璃拉着莫清晔跟着车走,李铁柱慢慢地驱使着骡子往前。 慢悠悠地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钟璃才终于见到了那个即将成为自己跟莫清晔的家的草屋。 草屋面积不大,就一进一出,门窗倒是齐全,只是屋顶上的茅草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屋子四周也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破旧味儿。 就这质量这水平的屋子,放在前世,那真是送人都没人住。 然而此时此刻,这却成了钟璃跟莫清晔唯一能憩身的地方。 钟璃无声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带着莫清晔将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悉数放进了屋子里,然后才跟李铁柱说:“大哥,按理说忙活了这半天是应该请你进屋喝杯热水的,但家里现在乱糟糟的,实在是对不住你,要不……” 钟璃觉得不好意思,李铁柱却不觉得有什么。 他哈哈一笑,说:“都是乡亲不用这么客气,等你跟清晔安顿好了,啥时候正式摆酒叫我来喝酒就行!” 钟璃笑着说好。 李铁柱大概也知道钟璃这会儿事儿多,没在这儿多耽搁,很快就自己赶着车走了。 钟璃靠在摇摇欲坠的门框上,用手背抹了一把头上忙碌出来的汗,缓缓呼出一口气。 勉强休息了一会儿,钟璃也不敢耽搁,四下围着茅屋转了两圈,观察清楚了周围的情况,挽着袖子准备收拾。 茅屋不大,一进一出两个屋子。 里边那间里边靠墙的位置用泥胚垒起了一个类似土炕的台子,高度大概有小腿这么高,铺成床的话,两个人挤挤恰好能睡得下。 钟璃将拆了带来的床板在上边一字铺开,确定不会半夜散开后,又将带出来的一床破褥子被子都铺了上去,用掌心撑着摁了摁,觉得勉强能睡后才收了手。 她又转身出到外间。 外边这个与其说是外间,不如说是一个带着门的棚子。 只不过这时候有就不错了,钟璃也没心思挑三拣四。 她带着莫清晔将粮食什么的都搬到了这个屋子里,一一堆放到墙角放好,原本是想扫地的,可是一看这个黄泥的地面,钟璃又悻悻地罢了手。 就这黄泥地,一扫帚下去不知道得扬起多大的灰,她怕被呛死。 这一通忙活,不知不觉的日头就高了。 家里就两口灰扑扑的缸子,一堆没加工的生食,除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砂锅外,连盐都有不起,之前的被子也被钟璃拿来铺了床,今天晚上盖着什么睡也成了难题。 钟璃擦着汗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去看搬了一个小凳子坐着正专心致志地把玉米棒子码整齐的莫清晔,撑不住乐了,说:“莫清晔,你堆什么呢?” 莫清晔兴冲冲地回头两眼发亮地看着她,说:“摆整齐看着多!” 钟璃愣了一下,被他这个说法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了,钟璃才扶着腰说:“行了,别整你那个自欺欺人的视觉效果了,洗个手,我们出去一趟。” 莫清晔愣愣的,不明白要去哪儿。 不过钟璃的话他大多都还是听的,老老实实地放下了手里的玉米棒子,站起来出去洗手。 钟璃坐在小凳子上,把那个原主不知道藏了多久攒了多长时间的荷包又翻了出来。 她把荷包里的钱都倒了出来,仔细地数了一遍。 荷包里总共有二两银子,还有百十来个铜板。 钟璃盯着手里的两个小小的碎银默默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觉得应该差不多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将银子揣进了荷包里,小心地收了起来,走出了屋子。 屋子外边,莫清晔正在用水桶里刚刚打来的水洗手。 他似乎是怕弄脏了水桶里的水,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扶着水桶边缘,另外一只手放过去冲洗。 一只手洗干净了,又换另外一只手。 想得挺好,但是两只手换来换去的不方便,看着就费劲。 钟璃上前三下五除二地帮他把手洗干净,又示意他倒水给自己洗手。 冷水一冲下去钟璃就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地赶紧搓了搓,哆哆嗦嗦地把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才说:“去把门带上,我们出去一趟。” 莫清晔忙不迭地去把木板门拉了回来,眼巴巴地揪着钟璃的衣摆跟着她往外走。 从莫家村到镇上有一定的距离,坐车都得一个时辰,走路更是得走上一个下午。 不过出了村子以后有一个路口,路口那儿常年有赶车拉货的人会在那儿等着,有顺路的要搭车的人也会收上两个铜板,把人捎到镇上去。 钟璃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去镇上的牛车。 拉车的是隔壁王家屯的人,见钟璃走过来,热情地上前搭话:“妹子,坐车吗?一人两个铜板,一会儿就到镇上了,又稳又快!”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那个破破烂烂的牛车,心想你这可能快也快不了,稳也是艰难。 不过总比走路强。 钟璃掏出了四个铜板递给那位大叔,拉着莫清晔上了牛车。 大叔吆喝着驱赶牛往前蹬蹬蹬地走,钟璃想着莫清晔之前说冷的事儿,下意识地将他的手拉了过来轻轻地搓了搓,低声说:“饿不饿?” 莫清晔傻乎乎地摇头,又耿又乖地说:“我不饿的,没事儿。” 钟璃一听就笑了,轻声说:“水米未进这么久了,怎么会不饿?” 莫清晔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钟璃又说:“忍一忍,一会儿到了镇上,我给你买好吃的。” 莫清晔乖乖地点头说好,钟璃笑了一下,低着头继续给他暖手。 第37章 感谢我的母亲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牛车突突突地跑了好久,就在钟璃觉着自己都快要被倒腾散架了的时候,终于到了镇上的入口。 下车的时候,钟璃多留了一个心眼,问:“大叔,你这车还回去吗?” 大叔的车上除了拉着他俩,还装着一车木柴,明显就是来给镇上的哪家送柴的。 大叔一听她这意思立马就笑开了,大声说:“回!怎么不回!妹子你要是一会儿还搭车回去,我就少收你一个铜板也成!” 毕竟回去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拉的空车,能带上两个人有三个铜板可赚,大叔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钟璃呼出一口带着白色雾气的气,搓着手说:“那这样,大叔你就在这儿等我们,一会儿我们买完东西就过来,我给你一个铜板的定金,你看成吗?” 大叔乐呵呵地连声说好。 这厢安排好了,钟璃才正儿八经地拉着莫清晔进了镇里。 这个小镇规模不大,可是跟村里相比还是热闹了不少。 酒肆茶楼当铺饭馆吃食小摊子也是一样不少。 街面上还有不少挑着担子叫卖东西的货郎,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一到了人多的地方,莫清晔就明显地多了一些紧张,紧紧地抓着钟璃的衣袖不放。 钟璃以为他是害怕,抓着他冰凉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安慰说:“别怕,我在这儿呢。” 莫清晔有些厌厌地点头,一步不离地紧跟着钟璃。 钟璃先带着莫清晔去找了个小摊子填肚子。 折腾了一上午什么都没吃,家里也没吃的,这会儿不借着便利吃饱了,钟璃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饱受饥饿摧残的肚子。 摊子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卖馄饨跟油饼。 馄饨四个铜板一碗,油饼五个铜板一张。 钟璃大手一挥先叫了两个大碗的馄饨,配上三张油饼上了桌。 小馄饨没有什么肉,里边包着的多是酸菜,搭上一点儿红彤彤的辣子,就香气扑鼻,一口热汤喝下去,刚刚被冻得僵硬的四肢都暖和了起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呼出了一口滚烫的热气,舒坦得不行。 油饼有盘子那么大,有点类似前世钟璃吃过的葱油千层饼,层数多,中间还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葱花,酥脆可口。 饥肠辘辘的钟璃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莫清晔也吃得很香。 连吃了两张半油饼还在意犹未尽地舔嘴唇,钟璃带着笑,纵容地又给他买了两张油饼,让他带着吃。 莫清晔拿到两张用油纸包着的油饼,自己没吃,掰了一块递给钟璃,看她接过去咬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低头接着啃。 钟璃一手捏着半块饼,一手拉着莫清晔,掏出铜板结完账才问老板娘:“大娘,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这镇上卖被子的地方在哪儿啊?还有卖油盐锅铲的?上哪儿能找着?” 大娘擦了擦手,探出半个身子指了个方向,说:“你往那儿走,就在那边有个卖糕饼的铺子过去就有一家卖被子的,那家被子厚实,冬日里盖着也不会觉着冷!至于你说的别的,顺着这条街往下走,走到头的地方就是了,那块儿有个小市集,里边都有的!” 钟璃道过谢谢,带着莫清晔往卖被子的那个方向走。 一边走钟璃一边默默地盘算着自己要添置些什么东西。 她手里的钱是固定的,没多少,还得留着一部分来做她想做的事儿,剩下买的只能是必需品。 被子枕头是必需的,锅碗瓢盆也是要有的,还得添置一些小菜之类的东西,毕竟家里现在就一些干粮,总不能顿顿带着莫清晔啃蕃薯土豆。 卖被子的那家很好认,因为在门口就挂着一个大大的幡子,上边写着和记布庄几个大字。 钟璃准确无误走了进去,立马就有人迎了上来:“这位夫人,您想要点儿什么?” 钟璃走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布庄里除了棉被枕头外,还放着不少成衣,旁边还摆着一些小巧的荷包绣帕之类的小物件。 她粗略跑了一眼那些东西的绣工花纹,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底,不露痕迹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回了老板的话:“我想要看床被子。” 讨价还价一番后,钟璃以三钱银子的价格买下了一床棉花被子,又花了一钱银子买了半匹深色的棉布,还让老板搭了一些添头,给了她一套简易的缝补针线包。 跟老板说好一会儿过来拿,钟璃又去买了一口铁锅,一个烧火取暖用的铁盆,一副碗筷,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缸子,想着回去后用来自己做点儿泡菜什么的装上。 毕竟这个时候可没有现代的大棚蔬菜,要是不做腌菜泡菜,一个冬天都只能啃萝卜土豆大蕃薯。 盐酱油什么的钟璃也一股脑买齐了,花了不到一钱银子。 一两碎银被破开花了个七七八八,钟璃看见个肉铺子,一咬牙,割了三斤肥肉,想着回去熬油。 总不能一直吃素是吧! 莫清晔手里的油饼已经吃完了,一手拎着肥肉,背上还背着一个新的背篓,里边装着钟璃买的那些调料,上边扣着一个大铁锅。 钟璃怀里抱着那个烧火的铁盆。 至于那几个缸子,则是被人直接送到了牛车停着的地方,一会儿直接拉回去。 回到和记布庄,老板笑眯眯地将装好的被子布料递给了钟璃,嘴里还说着欢迎下次再来的好话。 钟璃一边应承着,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问:“老板,你们这儿的碎布头都是怎么处理的,都扔了还是怎么的?” 老板顿了一下,笑着说:“哎呦夫人您这不是说笑吗?哪儿有扔了的,碎布头用来做荷包布袋子都是好的,针线好的,能用好几年呢!” 钟璃笑了一下,说:“那你这儿,收做好的绣品荷包之类的东西吗?” 老板这下看着钟璃的目光就多了一分打量,试探着说:“怎么,夫人是有绣品想出,还是别的?” 钟璃也没想着遮遮掩掩的,听老板这么问了,索性爽朗一笑,说:“有这个念想,就是不知道老板你这儿收还是不收,怕做出来了没有销路。” 老板一听这话就没忍住笑了,说:“收当然是收的,只不过对东西的品质有要求,只要好的,寻常的我们是不要的。” 不等钟璃问价格,老板就主动说:“布料好的,针线做工也好的荷包我们是收做十五文一个,更好一些的,二十三十的也有,这就要看您的东西了。” 钟璃得了准话,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跟老板商讨了一番,又买了一些颜色鲜亮的碎布头,配上了相应的丝线又林林总总花了差不多一百文,这才大包小裹地带着莫清晔出了布庄的大门。 钟璃费劲儿地抱着铁锅拎着肥肉,莫清晔则是抱着一床大大的被子,也没空腾出手来抓着她了,时不时地就用眼神瞥一眼她还在不在,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钟璃抽空看了一眼装在莫清晔背篓里的那个装着各色碎布的包裹,默默地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古人云,技多不压身,果然是有道理的。 如果不是前世有一个偏爱苏绣,还技艺非常出众的出身旗袍世家的母亲压着头悬梁锥刺股学了压箱底的手艺,那个一心只想舞枪弄棒的自己,到了今天只怕是连个挣钱的门路都有不起…… 感谢我的母亲。 第38章 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在天快要黑了的时候,钟璃带着莫清晔坐上了返程的牛车,一路突突突地又回到了村子里。 钟璃没让大叔少收她那一个铜板,给足了四文钱,让大叔直接把这一车的东西拉到了家门口。 茅屋在村尾,这一路从村头的位置突突着过来,村里不少人都看到了钟璃买了好大一车东西回来,纷纷探头探脑地站在路边看热闹。 其中不乏有嘴皮子利索传话快的,踮着脚就跑去莫家跟钟璃的婆婆说嘴去了。 至于婆婆一家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钟璃一点儿也不在乎。 都已经分家出来单过了,她想买什么,谁能管我? 谁又配管我? 钟璃颇有一种农奴翻身做地主的感觉,身心舒畅,头都抬得比之前更高了一些。 回到小茅屋,钟璃带着莫清晔把东西都抱下来一一搬进了家里,还没来得及收拾,门口就传来了李铁柱的声音:“清晔兄弟!弟妹!你们回来了?” 钟璃听到动静赶紧走了出去,远远地就看到李铁柱背着一捆柴站在门口,还没说话呢,就先龇牙一笑露出了大白牙。 李铁柱把背着的柴火放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土,说:“我爹说你们刚刚搬家,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想着你们这会儿应该还没来得及收拾柴火,做饭怕是要用得上,让我给你们送一捆过来,先将就用着。” 正愁没东西引火就来了送柴的人。 钟璃脸上的笑都灿烂了几分,笑着迎了上去,说:“还是李叔跟大哥你考虑周到,如果不是你,我跟清晔今天晚上冷锅冷灶的,还不知道咋整呢。” 李铁柱闻言嗨了一声,说:“都是小事儿,东西我放这儿了,以后有啥事儿弟妹你让清晔过来说一声,甭客气。” 钟璃要请李铁柱进来坐坐,李铁柱却说自己还有事儿着急趁着天黑前归家,摆摆手就走了。 钟璃带着莫清晔亲自把人送出了门口,又教着莫清晔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才带着莫清晔回了屋。 看莫清晔依旧一脸懵懂,想着刚刚教他跟李铁柱道谢,他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的样子,钟璃一边收拾买回来的东西,想了想,轻声跟他说:“莫清晔,我跟你说,以后不管你过得是好还是不好,你都要记住对你有过帮助的人,不管别人给你的帮助是一根柴还是一粒米,你都要把这个恩情记在心里,并且以后如果有机会能报答,或者能帮到对方忙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恩情还回去。” 钟璃放下了手里的杂物,认真地看着莫清晔的眼睛,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分辨是非,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不好的人,好人要善待,不好的坏人要远离,知道吗?” 钟璃自顾自地说完就继续忙活了,没注意到因为她的一番话而在眼底掀起了一场风暴的莫清晔正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 过了片刻,钟璃才听到莫清晔说:“那如果坏人要来害你,应该怎么办?” 莫清晔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就跟极力压制着什么情绪一样。 钟璃捕捉到一丝怪异,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而莫清晔较真地歪着脑袋也正在看着她。 眼里一片好奇为难,情绪都满满当当地写在了脸上。 钟璃心里好笑自己多心了,顿了顿才说:“别人是坏人还是好人,这个是我们没法控制的,可是我们自己要做一个心怀善念的人,面对恶意找碴的,也不用客气。” 钟璃抱着地上的新买的铁锅站了起来,喘着气说:“咱不惹事儿,但是也绝对不怕事儿,有人找茬就打回去,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说完她还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向莫清晔全方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 莫清晔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伸手接过了钟璃怀里的铁锅,闷闷地说:“那要是有人欺负我,我是不是应该打回去?” 钟璃本想点头说对,可是转念一想莫清晔一个小傻子回头再让人欺负完了又揍了一顿,那可就太亏了。 钟璃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行,谁欺负你了,你把那人的名字跟样子记下来,回来告诉我就行。” 莫清晔奇怪:“告诉你?” 钟璃点头:“告诉我,我去帮你揍他!” 就跟故意逗莫清晔开心似的,钟璃表情夸张地龇牙咧嘴,故作凶狠地说:“保证打得他连亲娘都不认识!” 莫清晔抱着个大铁锅,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一笑,眉眼间都舒展着一股和煦温和,好像整个人都突然不太一样了一样。 一直笼罩在身上的那股傻气也没了。 钟璃看得一怔。 但是这种异样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间,等钟璃下意识地想要琢磨的时候,莫清晔的脸上又是她熟悉的傻气。 仿佛刚刚一闪而过的清明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这人不折不扣的,依旧是她知道的那个小傻子。 看钟璃不转眼地盯着自己,莫清晔的眉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山丘,好奇地问:“你看什么?” 钟璃口不应心,随口敷衍:“看你。” 莫清晔的眉梢戏谑挑起,问:“好看吗?” 钟璃点头,回答得非常诚恳:“好看。” 话音落下,看着莫清晔越发傻气又带着小得意的笑容,钟璃哭笑不得地摁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觉得自己真的是鬼迷心窍了。 盯着莫清晔的脸再度犯了花痴的毛病…… 她用力甩了甩脑袋,逼着自己把脑袋里那点儿不可言说的小迤逦甩出去,抱着铁锅往外走,背影多了落荒而逃的意思,语速也带着一点欲盖弥彰的加快:“我去做饭,你好好待着!” 莫清晔眯着眼睛看着钟璃跑远,沉默了片刻后低着头,胸腔震动,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这个女人跟他记忆里的样子全然不同了。 好像更有意思了。 钟璃跑到茅屋门口,放下了怀里的铁锅,找到之前让莫清晔去找来的几块板砖堆砌到一起,勉强搭出了一个正方形类似火灶的样子,试了一下稳固程度,小心地将铁锅放了上去。 正常情况下是应该找人用土坯来糊一个火灶的,可是现在情况特殊,时间紧急,她也没那么多功夫去追究细节,只能将就着用。 铁锅放好,往里边倒了一些打来的井水,用干草小心地点起了火苗,慢慢地添柴进去,用树枝将火堆底下掏空支起来,火势稳定后,钟璃又扭头去找出了之前市集上买的砧板菜刀锅铲等东西,水烧开后放进去用滚水煮开,当做简易的消毒。 用滚水煮了一会儿,钟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去拿出了之前咬牙买的那块肥肉,准备切碎了用来熬油。 她用一个新的木盆装着温水洗肉的时候,莫清晔也从茅屋里走了出来。 第39章 不能叫媳妇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他四下围着钟璃转了一圈,问:“我能帮上忙吗?” 钟璃没抬头,随意指了一下烧着火的地方,说:“你去帮我看着锅,别让火灭了。” 这个任务是莫清晔能完成得很好的。 他拿出了对待什么大事的严肃认真的态度,搬了一个小板凳在火边坐下,认真地盯着正在跳跃的火焰,时不时往里边添两根柴火。 钟璃没顾得上他,仔细用温水将那块肥肉洗了两遍,然后又将锅里煮着的砧板菜刀拿了出来,随意放在了一块稍微平整一点的石头上开始切肉。 这会儿的猪肉都是纯天然喂粮食猪草的。 没有前世钟璃见惯了的那种喂饲料的肥,但是每一块都是实打实的肥肉,切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滑腻腻的,扔下滚烫的铁锅里后,更是扑鼻而来一股浓烈的肉香味儿,勾得莫清晔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的肉。 钟璃被他这个样子逗乐了,说:“你用锅铲搅着,别让锅糊了,一会儿就能吃油渣了。” 说到有吃的,莫清晔更来劲儿了,认真地握着锅铲搅动。 钟璃专心切肉,不一会儿就把那块并不大的肉都切成了大小差不多的碎块扔了进去,还掂量着分量,往里边加了一点儿盐。 莫清晔盯着火搅着锅,钟璃站起来去洗了两个买来的小罐子,一个准备用来装熬好的猪油,另外一个用来装油渣。 猪油熬好还有一会儿,钟璃借着火光,又洗了两个蕃薯,切成碎块后放在了一旁。 猪肥肉在火的煎熬下逐渐出油,空气中弥漫着的香味也越发浓郁,钟璃都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感叹了一句真香。 莫清晔听她这么说,认真盯着火的眼神嗖的一下就更亮了。 猪油熬制得差不多了,钟璃怕莫清晔笨手笨脚地再烫着自己,索性就让他走开,自己小心地用铁勺将滚烫的猪油舀进了洗干净擦干水的罐子里,剩下的油渣她捞了一些出来放进了小碗里,其余的全部都用另外一个罐子装好,为了防止变质,还放了点儿油进去泡着。 弄好这些,回头一看莫清晔盯着小碗咽口水的样子,钟璃哈哈一笑,用筷子夹了一块冒着热气的油渣吹了两下,自然地放进了莫清晔的嘴里,说:“先尝尝,别烫着。” 莫清晔眼神发亮地嚼着油渣,看起来美滋滋的很开心。 钟璃乐不可支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往还冒着油光的铁锅里倒进了自己之前切好的蕃薯块儿,炒了片刻后,又往里边加了水,水开后倒进了玉米面,盖上了一文钱买回来的用芦苇杆子编成的锅盖,扒拉了一下火,用小火慢慢地熬着。 莫清晔继续盯着火防止糊锅,钟璃马不停蹄地又进了屋子,翻出了买的油灯,用火折子点燃,虽然油灯的光有限,可是不大的茅屋里一片明亮。 借着微弱的光,钟璃将自己从市集上买回来的酸萝卜切成细细的丝状,还直接用刚刚从锅里倒出来的猪油弄了一个红彤彤的油辣椒,摆在了由两张木板勉强搭成的饭桌上。 锅里的玉米糊糊熬了大概不到一刻钟的样子,就冒出了逼人的香气。 莫清晔似乎是忍不住了,在外边扯着嗓子喊:“媳妇儿!媳妇儿!这个是不是能吃了?” 钟璃被他口中无比自然脱口而出的媳妇儿几个字弄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迎面摔了下去。 她有些脸红红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没好气地横了莫清晔一眼,咬牙说:“谁让你那么叫我的?” 莫清晔一脸无辜,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是显得单纯,他傻傻地问:“不叫媳妇儿叫什么?” 钟璃还没说话,他立马就说:“你本来就是我媳妇儿啊!” 钟璃头疼得不行,不明白这个小傻子为什么突然就对媳妇儿这个称谓多了这种执念,无奈地说:“就算我是你也不能这么叫,让人听到了会笑话你的。” 莫清晔回答得煞有其事,说:“敢笑话我,我就回来跟你说。” 钟璃懵了,不着头脑地问:“告诉我干什么?” 莫清晔理直气壮:“你去揍他啊!” 钟璃…… 合着我不久前说的那些话你是这么理解的…… 莫清晔你阅读理解满分啊! 莫清晔无法理解钟璃略显微妙的神色,一脸茫然天真地看着她,不太想改口。 钟璃头都大了一圈,认输似地说:“在家里可以这么叫。” 反正也没人能听见。 然后她补充:“外边不行。” 莫清晔瘪了瘪嘴,没有吭声。 钟璃看他跟个垂头丧气的大狗似的耷拉着脑袋,于心不忍,没忍住多嘴说:“你可以叫别的,只要不是这个,其他都行。” 莫清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那璃儿?” 钟璃一口气差点没提得上来眼前一黑倒在这儿。 钟璃忍不住磨牙:“你从哪儿学会这么……” 这么暧昧的称呼的?! 莫清晔依旧一天坚不可摧的天真,笑呵呵地说:“我听娘就这么叫大哥家的娃娃。” 钟璃皱着眉想了一下,没想起来自己那个凶神恶煞的婆婆还有这么有爱的时候,不自觉地问:“叫什么?” 莫清晔:“她叫狗儿。” 钟璃再度…… 钟璃觉得不能再让莫清晔自由发挥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被莫清晔清新脱俗的脑回路气到猝死。 大眼瞪小眼半晌后,钟璃终于没忍住,认输似地说:“算了,你叫我阿璃。” 跟什么璃儿相比,这样的称谓明显更在钟璃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她一点也不想被莫清晔追着喊着叫璃儿。 那会让她以为他在叫狗儿…… 莫清晔似乎是觉得这个也可以,认真地唔了一声,点头说好。 钟璃丧气地走过来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里边热气腾腾的玉米面蕃薯粥,试着用勺子搅和了一下,觉得可以了,摆手示意莫清晔让开,自己用碗舀了两碗出来,弄了一块木板当做抬饭的工具,端着轻轻用脚尖踢了莫清晔的小腿一下,说:“跟我进来,吃饭了。” 莫清晔小狗似的眼巴巴地跟了上去,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儿尾巴都应该快摇晃出了幻影。 摆好了两个唯一的小板凳,钟璃示意莫清晔坐下,分给他一个装满了粥的碗,莫清晔赶紧懂事地把筷子递了过来。 钟璃捏着筷子,试着搅了一下碗里浓稠的粥,滋味复杂地说:“这才是人吃的,这才叫粥,知道吗?” 说完没听到莫清晔说话,钟璃狐疑地一抬头,然后就看到莫清晔把脸埋到碗里,吃得见牙不见眼。 钟璃顿感哭笑不得,夹了两块油渣放进他的碗里,说:“慢慢吃,以后咱家吃的,都是这种水平的,不会再让你喝清汤了。” 莫清晔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说什么,含糊不清地唔唔了两声,埋头苦吃。 第40章 夜半秘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吃完饭,时候就已经不早了。 他们回来的本来就晚,这会儿更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除了彼此呼吸声,唯一能听到的就是窗外呼啸的冷风吹起茅草带起的动静。 钟璃打了一个哈欠,亲自去将刚刚做饭的火又弄大烧了一锅热水,带着莫清晔洗漱完了,把脚丫子泡得热乎乎的,亲自用土将火星灭了,这才揉着眼睛进了屋子。 她翻出买来的新棉被撑开铺好,两头分别放了一个临时用荞麦壳装的枕头,拍了拍床,对着莫清晔说:“行了,吃饱喝足了睡吧,明天一早还得起来干活呢。” 莫清晔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饱嗝,踢掉了鞋子爬到了靠窗的那一头,躺下睡觉。 钟璃也熄了油灯上了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脑子里都还在琢磨应该怎么好好地利用那些买来的碎布,用来赚钱。 赚钱后,要找人修缮这个破草房,不然怕哪天一不小心就塌了,还要尽快请人来给搭一个火灶,门口也应该围一圈篱笆,不然分到的那三只鸡不好喂,总不能都宰了吃肉,还有分到的土地应该想法子处理一下,那片林地也不能就这么干放着,说不定可以弄点儿鸡鸭鹅什么的进去散养,还有答应了莫清晔过年给他做身新衣裳…… 零零散散地想了一堆有的没的,钟璃脑子里乱糟糟的就陷入了昏睡。 钟璃睡熟后,后半夜,茅屋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鸟叫声。 原本闭着眼睛睡得正熟的莫清晔突然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眼神清亮锐利,没有半点儿傻气。 他眯着眼睛看了睡得正熟的钟璃一眼,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指头长的纤细小瓶子,打开后放在钟璃的鼻子边上轻轻地给她闻了一下。 眨眼间,钟璃的呼吸就变得越发稳重绵长。 莫清晔静静地坐了片刻,确定钟璃不会醒后,掀开被子下床穿鞋,不带起任何声响地出了茅屋。 茅屋后边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形彪悍利落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男子站着的四周的树枝上都隐藏着几个不明显的人影,分明就是跟着这个男人来的。 男人看到莫清晔来了,二话不说单膝就跪了下去:“主子!” 莫清晔闭了闭眼,抬手示意男子起身,招手示意他过来两人贴耳低声快速交流了几句,不多久黑子男人就转身走了,莫清晔原地站了片刻,平静了一下自己略显急躁的呼吸,也转身回了茅屋。 第二天一早,钟璃还沉浸在发财致富的美梦中的时候,被她拴着一只脚绑在木桩子上的公鸡就中气十足,不甘寂寞地随着逐渐上升的日头,嗷嗷叫了起来。 村里的公鸡都是这样,只要有一切开了嗓,那么接下来就是群鸡合唱。 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此消彼长。 钟璃就是再大的瞌睡,在这样的动静下也不可能睡得下去。 她痛苦地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两眼无神地扭头看了一眼外边的昏暗天色,狠狠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鼻梁,感觉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儿,就跟还没睡醒似的,迷迷糊糊的。 钟璃前世因为职业特殊的原因瞌睡浅,从睡眠状态恢复清醒最快的时候只需要几秒,很少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钟璃拧着眉毛捏鼻梁心里泛着疑惑。 难不成是最近太累了? 可是也不至于吧…… 我这是怎么了? 钟璃失神的时候,睡在她旁边的莫清晔也幽幽转醒。 莫清晔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闷闷地说:“阿璃,起床吃饭了吗?” 钟璃心里原本那点儿小微妙被他这一句话起床吃饭打消得一干二净,连半点儿痕迹也没留下。 天大地大,睡觉吃饭比什么都大。 钟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掀被子起床,说:“出来洗脸烧火,准备吃饭!”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钟璃没用烧好的温水洗脸,直接泼了自己一脸的凉水,被冻得牙齿咯吱打颤,脸也煞白。 莫清晔见了眉心出现了一个不明显的褶皱,状似不经意地说:“有热水呀,这个暖和。” 钟璃哆哆嗦嗦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苦笑着说:“我就是怕太暖和了我还迷糊,用点儿凉水刺激一下,清醒得快一点。” 钟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现在的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不像是还没睡醒。 倒像是体内还残存着什么药没代谢干净,药物的剩余作用在作祟似的让人心惊。 如果是真的,那下手的可能是谁? 目的又是什么? 钟璃没把莫清晔这个小傻子当做一个需要防备的人,所以在吃简单的蒸蕃薯当早饭的时候,钟璃就斟酌着跟莫清晔说了自己的猜测。 她说:“村尾这头住户少一些,人来人往也没村头村子中间那么密集,说到底是容易出乱子的地方,再加上我之前得罪了不少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背后使绊子,下黑手,所以你尽量别自己一个人去哪儿,跟着我,晚上也别瞎跑,免得出麻烦,知道吗?” 莫清晔听了指尖猛地一顿,很快收敛好了眼里的暗沉,好奇地说:“为什么?” 钟璃迟疑了一下,才跟他说:“我不管白天多累,夜里都不可能睡太沉,有一点儿动静都能惊醒,可是昨天晚上我睡得太死了,今天起来也觉得脑子昏沉沉的不舒服,这不正常。” 莫清晔听了她的解释低垂的眼里惊诧更是遮掩不住。 这个女人这么敏锐的吗?! 钟璃没注意到莫清晔的僵硬,顿了顿,才晦涩地说:“我是怕有人还想作妖,不太放心,所以提醒你两句,别快跑,白天的时候我俩尽快把门口收拾利索了,把门板什么的折腾好,这样就算有人想进来,起码有了一道拦门的动静了。” 莫清晔抬头认真地看了拧眉分析的钟璃,含糊地嗯了一声,神色平静,内心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作为一个农家妇人,钟璃的这种敏锐,到底是从何而来? 还有她那并不逊色于普通高手的身手,从哪儿学的? 莫清晔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想也许是时候应该好好地查一下,这个女人身上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第41章 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吃过早饭,钟璃背着手围着,茅草屋转了两圈,心里大致有了个规划的章程,翻腾出烧火烧出来指头大小的黑炭,蹲在院子前的泥土地上写写画画。 莫清晔好奇地看了过来,指着地上的圈圈点点问:“这是什么?” 钟璃头头也不抬地说:“这是设计图。” 莫清晔??? 设计图? 似乎是猜到莫清晔听不懂,钟璃也没卖关子,解释说:“就是咱现在住的这个屋子,有很多地方都需要修缮整改,我怕想得不全面,画出来看一下。” 说完,钟璃挫败地看向地上画出来的粗糙图样,头疼叹气。 “不过我想,可能推翻重建都没这麻烦。” 这块自留地四周空旷,中间的位置盖了这么一栋茅屋,茅屋后边挨着的是一片林地,也就是钟璃分到的家产之一。 举目望去,附近挨着的最近的一户人家,也隔着差不多一里地。 跟别的住户距离得远了,好处就是安静,平日里谁家有个鸡飞狗跳,动静也传不到这儿。 然而坏处也不少。 例如如果钟璃的担忧没错的话,万一真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想趁夜摸进来搞鬼,他们在这儿就算是把嗓子喊破了,也不见得会有人听到及时赶过来。 所以安全改造很有必要呐。 钟璃幽幽叹气,说:“只能加固门窗,想法子尽快把篱笆围上了。” 最好是能喂条狗,这样夜深人静万一真的有人进来,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茅屋内外,心想自己都快养不活了,狗什么的,还是稍微再议吧。 不过门窗还是应该尽快加固,不然睡着都觉得不踏实。 茅屋的窗子比钟璃之前在莫家住的那个窝棚的稍微体面一些,虽然这个也是从土墙上刨的洞,但是好歹刨成了正方形,上边简陋地盖着一层草毡子,挡风用。 钟璃比划了一下大小,用之前从集市上买回来那块深色棉布剪成跟窗户差不多大小的样子,用几根木钉钉在了土墙上,远远看起来就跟窗帘似的,还挺有看头。 然后解开线团绞了好多根长短不一的丝线,每一根丝线穿着一个铜板坠着,前后大概穿了七八个,又找出针来,将坠着铜板的丝线钉在了棉布内层。 然后绕出去屋子外边,试着用手推了一下挡着窗户的草毡子。 草毡子一动,内里坠着铜钱的棉布被掀动,铜钱碰撞叮当作响。 钟璃侧耳听了片刻,又减轻了一些手上的力气,确定只要有人推了就一定会有动静后,心满意足地一笑,又如法炮制弄了一道长长的门帘挂了十几个铜钱,进进出出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动静。 响亮得不行。 钟璃拍了拍手,放心了不少。 就这小动静,只要晚上自己不是睡死了,就不可能听不到。 然而,她是满意了。 一旁的莫清晔却无声地黑了脸。 弄成这样,别人是进不来了。 但是他也没法出去啊! 钟璃不知道莫清晔的烦闷,还沉浸在自己的创意中无法自拔,美滋滋地跟莫清晔说:“等过段时间我再想办法弄条狗回来,最好是狼跟狗的混合崽子,那种比较凶,甭管是谁来了,还没进门就能听着狗叫的最好。” 莫清晔…… 钟璃颇为自得:“你放心,不管来的是谁,都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莫清晔被钟璃齐全到无处挑剔的安全措施弄得头皮一紧,默不作声地看着钟璃继续折腾。 钟璃在床头放了一根特意找来的笔直的杉树棍子。 婴儿拳头一般粗,而且杉树结实,一般情况下不把人骨头抽成三节也轻易不会折。 枕头底下放着一把去布庄买回来的剪刀。 刀锋锐利透着寒光。 钟璃放好这些东西还觉得不放心,又拉着莫清晔殷切叮嘱,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有不长眼的想来找麻烦,我这边打起来了,你别掺和,穿上衣服就赶紧从后边这道窗户这儿跑出去,就像那天你去村子里找村长一样,去叫人过来帮忙,知道吗?” 莫清晔呐呐地点头,说:“好。” 钟璃不放心:“记住怎么出去了吗?还有去村子里的路,都记住了?” 莫清晔心情复杂得无法言说,涩涩地嗯了嗯,说:“记住了。” 钟璃看他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勉强的样子,这才把心头挂着的石头放了下去,转而开始琢磨自己昨天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碎布头不少,大小形状不一,最大的能有个簸箕大,小的只有成人巴掌那么大,估计就是一些剪裁完了衣服鞋子之类剩下的,颜色也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难得的就是这些碎布都是好料子,触感柔软顺滑,如果做出成品来,想来也不会太难看。 钟璃刺绣这功底,还是前世被亲妈逼着学的。 她亲妈是个世袭刺绣旗袍世家的传人,一手针一手线,无论是苏绣还是蜀绣,都玩儿得厉害得不行,就连双面绣这种难得的技艺,在她妈妈那儿也只是小问题。 钟璃出生的时候她妈妈本来还想着后继有人了,开心得不行。 不料钟璃是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 对这些针头线脑的秀气玩意儿一点儿没兴趣就罢了,让她坐下捏根针穿条线就跟要了她命似的,满脸不乐意。 然而钟璃再不乐意,也躲不过来自老娘的如来神掌压迫。 还是被逼着压着学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说技术多好,起码也勉强算得上对得起刺绣世家的门楣,不算有辱门风。 结果她好不容易把这个取悦老母亲的技术学好了,还没来得及显摆,兜头一下就穿到了这儿。 现在她还得指望着这个被迫习来的技术吃饭。 钟璃一边幽幽地整理丝线,一边嘀咕着说:“还是我妈有远见,不然呐……啧啧……” 要是没这技术,她说不定就真的得跟着莫清晔去挖地了…… 钟璃唏嘘着,手上动作飞快地挑出了颜色相应的丝线试了试配色,单股线挑出来后,并不直接穿针,放在一旁后又找了相应的其他颜色的丝线,一一对比后选出了颜色最和谐的两种,将三股线头拧到了一起,反向搓成一股,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确定自己的那点儿看家本事还没丢,将这根编好的线放在一旁,又开始编其他的。 丝线编得差不多了,钟璃就开始弄别的。 第42章 宛若养了个貌美如花的儿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棚搭子是现成的。 她昨天在布庄买了一大一小总共两个。 大一些的,可以用来绣手帕什么的。 小的那个,用来做荷包的单面正好合适。 钟璃粗略扫了一眼五花八门的碎布,从中间挑出了一块烟粉色的,小心不勾起一点儿边褶的将布头扣到了棚搭子上,轻轻压紧,用指腹轻轻地压了压,确定不会中途散开后放在膝盖上,找来大小合适的绣花针开始穿线。 这种烟粉色的布料受众就是小姑娘,年轻的妇人。 花色年轻,搭配的花样也一定要年轻新潮,才能引得女人们肆无忌惮地花钱买单。 钟璃想了想,决定在上边绣桃花。 图案定的桃花泛溪,落英缤纷。 普通人刺绣是要提前将花样子描摹出来比着绣的,但是钟璃不用。 她从小耳濡目染了不知道多少刺绣精品,这么块巴掌大的帕子对她而言,难度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上手起来非常快。 钟璃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棚搭子,一手捏着纤细的针头,完全不用停顿飞快地在布料中来回穿梭,很快就有了桃花的模样。 莫清晔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跟着钟璃,钟璃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这会儿钟璃忙着绣花没空理他,他没什么事儿可做,就这么眼巴巴地在一旁守着钟璃。 钟璃绣完了一朵桃花才注意到这人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安安静静又老实得不行,逗得钟璃心底一软。 钟璃眼睛没从棚搭子上离开,轻声说:“在这儿看着我干这个多无聊,要不你出去自己溜达会儿?” 莫清晔摇头,见钟璃看不到,又说:“不去,外边不好玩儿。” 钟璃愣了一下。 她突然想到,村子里的人对莫清晔这个小傻子,并不是都那么友好的。 更多的,对他投来的多是一种异样的,又带着无声自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跟奚落的目光。 莫清晔早些年出去,基本上都会被人奚落取笑,更有甚者会受欺负。 时间长了,莫清晔就不肯再一个人出去了,宁可在家里坐着听婆婆骂一天的山门,也不想出院子一步。 他现在不去,想必也是怕这个。 钟璃为难地皱了皱眉。 她想着暂时靠刺绣来养家,自然每天大部分的精力都要耗费在这个上边,而且这个活儿还只能尽量在白天做,到了晚上油灯是一个花销不提,就那个暗得要死的光线,钟璃还不想因为几十文钱就把眼睛熬成了瞎子。 但是这样,莫清晔就没人陪着了。 钟璃纠结了一下,提议说:“那要不你去后边林子里捡一些柴火?就在后边捡,能有多少算多少,别往里走,如果……” 话没说完,钟璃就下意识地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提议。 莫清晔早些年就是在林子里丢的,再让他一个人进去,再出什么岔子那还得了? 钟璃不想让莫清晔去了,莫清晔自己却很想去。 这个家里现在被钟璃搞得跟什么虎狼窝似的,外人轻易进出不得,莫清晔平时也找不着机会跟钟璃分开自己单独行动,这会儿听了她这个话,激动得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没给钟璃说出不行的话,抓着钟璃的手就说:“我去捡柴!” 钟璃为难:“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我……” “不用!” 莫清晔打断了钟璃起身的动作,将她摁在了床头,说:“我自己可以的,你在家就好,我保证不乱跑,一会儿就回来了!” 钟璃半信半疑地看着急于表现自己的莫清晔,有些迟疑:“你真的可以?” 莫清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可以!我可以!” 莫清晔坚持,钟璃也就没再逼着他改主意。 毕竟莫清晔心智再怎么像小孩子,本质上他也是一个大人了,时不时地让他独处学会怎么照顾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的。 钟璃像一个忧愁儿子出门受了委屈的老母亲似的,亲自出来帮着莫清晔收拾了背篓,又不放心地抓着他叮嘱了半天,说的都是一些能捡多少算多少,绝对不能走到林子深处去,也绝对不能因为一时贪玩儿忘了回家的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就是,不能跟着不认识的陌生人乱走,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莫清晔三年前失踪之谜钟璃至今也想不通原委,她觉得唯一可靠的猜测,就有可能是莫清晔被人骗走了,带出去卖了一轮,随后又被这个小傻子误打误撞地跑了出来,又回到了莫家村。 而且以莫清晔这张脸的美貌程度而言,需要防骗的必要太有了。 钟璃苦口婆心地拉着莫清晔的手叮嘱,说:“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了没有?千万不能跟别人走,乱吃别人给的东西,有什么危险或者碰上不怀好意的人,就立马大叫我的名字,不能走远,记住了吗?” 莫清晔听着她的话,眼帘低垂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谑,控制着嘴角的抽搐,脆生生地说:“好,都记住了。” 钟璃苦着脸撒开了手,跟送儿出行千里似的,忧愁地说:“行,那你去吧,记得别走远啊!” 莫清晔乐呵呵地背着背篓,颠颠地走了。 钟璃目送着莫清晔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转身回了茅屋。 她觉得自己不像多了个男人。 像是多养了个儿子。 还是貌美如花的那种儿子。 又乖,又听话,还长得贼好看! 钟璃越想就越觉得来劲,斗志勃发地冲回茅屋继续干她的活儿。 儿子这么好看这么乖,我这个当母亲的,一定要多挣钱让他过好日子啊! 而此时,钟璃心目中最乖巧最听话的大儿子,莫清晔,正满目阴沉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伪装成了村民的人,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说那个药用完以后不会被察觉到的吗?怎么今儿一早起来她就发现了!” 重点是发现也就罢了。 钟璃还很有针对性地做了一系列的布置。 莫清晔要是不想哪天身上这层皮被钟璃毫不留情地扒拉下来,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 被质问的下属打了个寒战愣愣地瞪圆了眼睛,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啊!” 他给主子的蒙汗药已经是蒙汗药里最高级别的祖宗了,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人,就算是多长了十个八个心眼也不会发觉的才对啊! 第43章 莫名羞耻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也想不通钟璃为什么会那么敏锐,发泄似的冲着下属斥责了几句,心中郁结稍散,闷声说:“以后有什么消息要传给我,就在这个林子里做记号写信,暂时就别出来面对面交接了。” 虽然说写信传递消息没有面对面的稳靠,可是现在这种情形,莫清晔也暂时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他对面站着的下属这会儿还在琢磨蒙汗药的事儿,闻言苦哈哈地应声说好。 然后莫清晔兜头就扔了一个背篓砸到了他的脸上。 “去捡柴。” 下属…… 我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这个作用。 下属屁颠屁颠地背着莫清晔的背篓去捡柴了,莫清晔挑了根高高的树枝悠哉悠哉地躺下,眯着眼睛盯着临出门前钟璃怕他饿了塞给他的烤土豆,扒了皮小小地咬了一口,脑子里想着之前下属回复的话。 钟璃的生平很好调查。 毕竟她这些年一直在莫家村住着,足不出户,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干得最多的事儿就是撒泼。 她的那点儿事迹,整个莫家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唯一值得推敲的事儿,就是在莫清晔失踪的这些年,钟璃不厌其烦地闹了二十一回自杀,回回都是上吊。 可是没有一次真的吊死了。 唯一一次算得上惊险的,就是他回来之前的那次。 听说那次人都晕死过去了,真的差点就死了。 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奇怪的地方了。 但是想到钟璃表现出来的异状,莫清晔若有所思地咬着土豆心想:难不成是大难不死后的突然顿悟? 直到那个土豆吃完,莫清晔也没想通钟璃这种跟以往截然不同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他一开始怀疑钟璃是不是换了人。 可是后边调查下来的结果却显示这只是他的无端猜测。 钟璃一直都是钟璃。 她连莫家村都没出去过,怎么可能换人? 那难道真的是改头换面幡然醒悟了? 但是真有人能变化这么大? 莫清晔不敢肯定。 莫清晔将带出来的那个土豆啃完,被他打发出去捡柴的下属也效率飞快地背着一个装满了柴火的背篓回来了。 背篓装得满满当当的。 似乎是生怕装得少了莫清晔不满意,就连缝隙间都密密麻麻地插着整齐的小树枝,非常贴心,都是干树枝,长短也差不多,就算是拿回去烧火也很方便。 莫清晔见了,唇角勾了一下,一点儿也不愧疚地将这个别人的劳动成果背到了自己的背上,慢悠悠地往外走。 不过他多留了一个心眼,没直接回家,反而在距离茅屋不远处的林子边缘停留了一会儿,直到钟璃不放心出来喊了一声,他才嘴里答应着往回走。 钟璃一开始打发莫清晔出去捡柴只是想让他找点儿事情打发时间,没想到莫清晔竟然真的满满当当地背着一背篓回来了! 钟璃有点小惊讶,啧啧感叹,说:“清晔呐,别看你做别的可能不行,但是你真的是捡得一手的好柴。” 莫清晔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是没听明白钟璃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璃也没想解释,只是笑着调侃:“以后我要是养不起你了,你可以就凭着捡柴这门手艺都不至于饿死。” 莫清晔像是听懂了,难得地板着一张俊脸,认真地跟钟璃较真,说:“我可以养你的。” 钟璃呦了一声,好笑挑眉:“还知道养我了?” 莫清晔一本正经地点头:“我是男人,养自己的媳妇儿是应该的!你是我媳妇儿,我就应该养你!” 本想取笑莫清晔的钟璃被他一句话说出来险些一口口水把自己呛着,痛苦不堪地咳嗽着摆手,说:“祖宗,你可收了你的神通吧。” 这要是时不时地被莫清晔的惊人之语这么吓一通,钟璃是真的怕自己哪天会没熬住英年早逝。 这哥们儿说话实在太呛人。 钟璃掩面叹了一口气,示意莫清晔将背篓放下,不太自在地转身往里走,说:“我去看着火,你去洗手准备吃饭。” 莫清晔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却发现,钟璃早就跑得没影了。 莫清晔回想着刚刚的情形,唇角不明显地上扬了一下,拍着手进了屋子。 屋子正中,放着的就是钟璃做了一下午的作品。 简陋的竹棚搭子上边绷着一块烟粉色的布,莫清晔出去的时候,这块布上都只有一朵小小的桃花,但是他出去了不到两个时辰,这会儿布上却已经有了一片纷飞的落英。 也许是因为布料本身是较为浅淡的烟粉色的缘故,用来绣桃花的丝线用了更为鲜艳一些的正粉色,其中花蕊部分还添了白色的渐变,最中间的位置,用金色的丝线勾出了灵动的点点,一朵桃花单独看起来活灵活现,仿佛在布上一跃而出,浓香扑鼻,整张布上看一片纷纷扬扬的落英遍地,花瓣有整的有散开的,每一片花瓣的颜色乍一看相似,仔细看却能发现其中有深深浅浅的交替,让整个画面看起来更为协调,也更生动形象。 饶是莫清晔是个不懂绣花的男人,此时也不由得为眼前看到的这个稍稍惊讶了一下。 莫清晔是见过好东西的,自然能一眼看出这个东西的价值跟水平。 只是…… 莫清晔眼底泛着淡淡的幽深狐疑,扭头看着钟璃的方向,心想:这样精奇的技巧,是钟璃这样的人,能在莫家村学到的吗? 莫清晔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棚搭子上的布看的时候,钟璃也擦着手走了进来。 看莫清晔盯着那个自己绣出来的东西不眨眼,钟璃的内心深处隐约还有点小羞涩。 毕竟她从学会了以后,就没有再动过针了,除了教她技术的亲妈以外,也没有别人见过她绣出来的东西。 钟璃有些尴尬地扑过去把棚搭子收了起来,说:“你看这个做什么?” 莫清晔眨了眨眼,认真地笑了:“好看。” 钟璃!!! 莫清晔:“像真的一样,特别好看!” 钟璃的脸以一种猝不及防的速度就红了。 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莫清晔明明是在夸东西好看,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为什么!!! 第44章 应该卖高点儿的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接下来的几天,钟璃的小日子过得非常风平浪静。 她提前做好的防贼措施没抓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 她那个唧唧歪歪特别惹人烦的婆婆跟糟心的小姑子也没不长眼地再跑过来骂山门。 安静得有点过分。 钟璃的心提在嗓子眼过了几天,风平浪静得以至于她差点没忍住怀疑自己之前产生的警惕究竟是不是太紧张了导致的幻觉。 而且她之前说了想跟莫三叔家的儿子见一面,跟他打听一下县城里的情况。 谁知道前两天莫三叔来了信,说他儿子的东家有事儿回了老家,一时半会儿的人暂时还回不来,钟璃之前的想法只得在心头作罢,想着以后再合计。 尽管如此钟璃也没有把弄好的安全措施撤了,还尽可能地带着莫清晔搜集了一些木棍竹条什么的,又两文钱一斤跟专门在芦苇荡子里割了芦苇杆子来卖的人家买了几十斤芦苇杆子,仔细用草绳拴了起来,一块一块高矮不齐地当做了篱笆,在茅屋周围围了一圈,前后花了好几天,勉强才将茅屋周围围了起来,算是有了一个差不多的遮挡物。 篱笆弄好以后,那三只一直被钟璃用绳子绑着脚丫子的鸡才终于获得了自由,有了撒欢的地方。 弄简易篱笆的同时,钟璃手上的活儿也没停下。 除了第一天上手还略微有点不熟练以外,接下来的几天钟璃的工作效率直线上升。 常人要用三天才能绣好的一个花样子,在她这儿基本上一天就能出成品,而且效果还非常好,比人家花好几天才弄好的还要强上不少。 七八天的时间,钟璃就弄好了五六块精致的布头,并且还争分夺秒地将这些布头缝合好,成了一个个精致的小荷包,或者是精致的手帕。 弄好手头上的这个,钟璃扒拉着小箱子数了一下,决定暂时停下。 她这些天总共做好了三块手帕跟两个荷包,东西不大,但是绣的花样足够精致小巧,捧在掌心里就会让人油然产生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但是东西再好,那也是她跟莫清晔觉得的。 莫清晔的意见在钟璃这儿基本上可以无视,钟璃自己本人对这些东西的价值到底有多少,在还没真的卖出去拿到钱之前,她心里都还是揣揣的没什么底气。 毕竟她用的是跨越了好几千年的眼光来看的,现在的人对这些东西的接受程度到底到哪个层次,钟璃自己也说不清。 钟璃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先把这些东西出手了再接着做,免得回头做了劳力跟价值不对等的白工,那就白瞎了精力不值当。 她站起来在屋子里搜罗了一圈,觉得明天可以去镇上再走一趟。 一是应该尽快把手上的这些东西卖出去,二是她应该采买几匹布回来,抓紧时间裁剪两件衣服。 想到这个,钟璃自己都没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前两天换洗衣服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冬天能穿勉强御寒的,总共就一身衣服,之前都是靠着多往身上裹几件薄一些的才撑了过来,至于莫清晔稍微比她强点儿,能多一身,可是也相当于没有。 洗了就没了。 说捉襟见肘都是客气的。 明明就是差点连衣服都快穿不上了。 钟璃打定了主意,晚上拉着莫清晔早早地就灭灯睡了,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就抓着睡意迷蒙还没睁开眼的莫清晔出了门,爬上了蹬蹬蹬去镇上的牛车。 镇上繁华依旧。 钟璃轻车熟路地带着莫清晔去吃了热腾腾的早饭,肚子里有了东西填补,不觉得饿得心慌了,才不紧不慢地带着莫清晔去了和记布庄。 布庄的老板显然对钟璃还有印象。 毕竟这年头的农户人家都不富裕,能像钟璃出手那么大方的,几乎没有,想不记住都有难度。 只不过这一次,钟璃是来跟他谈生意的。 听了钟璃的来意,老板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情,迟疑地说:“卖东西好说,不过这要先拿东西来给我过个眼,看看能不能行,毕竟我这儿是开铺子做买卖的,东西要是不好,我收来了也卖不出去不是?” 钟璃对这个要求并不意外。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将莫清晔一直背着的那个小布包拿了下来,掏出了里边的小玩意儿往老板眼前一放,说:“时间紧迫,我就做出这些东西来,做工的确是粗糙了一些,老板要不您先看看,成不成再另说?” 老板为难着扒拉了一下布包里的东西,看清了上边的图案后,眼里一亮,立马就把一个小荷包从里边抓了出来,放在手里细细地端凝。 一个小小的荷包被老板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就在钟璃下意识地以为这是被嫌弃了的时候,老板突然一拍柜台,哈哈笑着说:“夫人过谦了,有这样的手艺还说什么粗糙?这样的手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啊!” 钟璃听了这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试探说:“那这个,您是收还是不收?” 老板立马拍板:“收!肯定收啊!” 他又翻了一下布包里装着的几块手帕,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发抖,掷地有声地说:“只要是这个水准的,不管有多少我都要了!只要夫人您能做出来,多少我都收!” 钟璃笑了一下,食指跟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说:“那这个价格……” 老板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就说:“价格好商量!这个必须好商量!夫人来请上座,坐下我们慢慢说,慢慢说!” 钟璃被老板当做座上宾请到了里间,两人就钟璃做出来的这个东西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在了一个荷包三十五文,一块手帕三十文的价格。 而且老板还说了,只要钟璃以后做出来了,是这个水准的东西,他都按这个价格收,有多少要多少。 看他这么爽快,钟璃的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看样子还是卖得便宜了。 应该再咬牙把价格要得高点儿的。 第45章 堆成山了的旧衣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谈完了生意,钟璃又跟老板说了想要几匹布的事儿。 除了布料,她还想要点儿棉花。 这时候没有羽绒服,冬天穿的棉衣,都是在两层布料中塞进去一些棉花,压紧了就是棉衣了。 冬天的时候压着棉花就当棉衣穿,开春后天暖和了,顺着线头把衣襟拆了,小心地把里边的棉花都掏出来晒了放着,这衣服就能当单衣穿,等到来年冬天的时候,再把棉花重新塞回去,循环往复,一件棉衣这样能穿好几年。 棉絮实在是没法用了僵了,还能勉强塞进被子里絮成被子。 钟璃身上穿着的这件,不知道里边的棉花都来回捣腾了多少次,挂在身上硬邦邦的一坨,不保暖不说,又沉又往下坠人。 老板听了她的意思,嗨了一声一拍大腿,说:“夫人想要这个倒是好说,要说寻常的布匹也是有的,只是我个人想着还有个更合适的,不知道夫人感不感兴趣。” 钟璃被勾起了好奇,问:“什么?” 老板说:“不瞒您说,我这儿除了卖布匹棉花之类的东西,还收购旧的衣物,只想着精洗后再卖出去,不久前我才从当铺收回来一批质量很好的成衣,布料做工都是好的,就是单薄了一些,这个时节穿并不合适,卖的行情也不算太好,夫人要是感兴趣,就别拿布匹回去自己麻烦了,直接买现成的衣服回去絮上棉花,那保准也是差不了的!而且这个的价格还比买布匹自己加工低不少,夫人要是想要,我再给您一个折扣价,保证亏不了您!” 钟璃没一口回绝,反而是说:“我能看看您说的那个衣服是啥样的吗?” 老板一口应下:“这有什么难的,您请跟我来。” 钟璃跟着老板去后边看衣服了,不放心地叮嘱坐着吃油饼的莫清晔,说:“你别乱跑,就在这儿等我,知道吗?” 莫清晔咬着油饼含糊不清地点头。 钟璃实在不放心,又细细地叮嘱了几句。 布庄老板人精一般的人物,一眼就看出来莫清晔的脑子可能不太好使,好奇地问了一句:“还没请教,这位是?” 钟璃自然而然地说:“我丈夫。” 老板懵了。 丈夫??? 他之前见着钟璃虽然梳着夫人的发饰,一口一个夫人地叫着,但是想着钟璃这么精明的人物,家里的那个只怕更是个不好惹的精明人物。 谁能想,她丈夫竟然是个傻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老板的惊诧,钟璃略显不悦地抿了抿唇,说:“我丈夫性子单纯,让您见笑了。” 老板闻言立马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赔罪似的笑着说:“没有没有,是我多有得罪才是,您别见怪,请跟我来吧,那些东西就在后边。” 钟璃跟着老板去了后边看衣服,进了后院才知道,原来老板说的一些真的是谦虚了,他这儿分明是堆了一后院! 跟小山似的那么一大堆! 看到钟璃略显惊讶的目光,老板也有些不自在地干笑了一下,说:“前些年这种旧衣物的买卖好做,我就让底下人四处搜罗了带回来,可是镇上拢共也就这么些人,一件衣服穿个三五年的事儿并不少见,一开始好卖,到了后来就不大卖得动了。” 一来二去的,就堆积了这么多。 来一个客人老板推销一个,可是到头来还是没能卖出去多少。 钟璃上前翻了一下,发现这里堆着的衣服并不只是棉布的。 有一些甚至是少见的绸缎面料! 做工跟绣花也是少有的繁复,明显就不是这个小镇上能有的货色。 钟璃用指尖轻轻地搓了搓手上的绸缎,轻笑着说:“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您这些东西的来路,到底是怎样的?” 老板一听钟璃这话就知道她是个明白人,尴尬地嘿嘿笑着,解释说:“我有个本家亲戚是在京城走商的,一年从京城往返这儿好几趟,他回来的时候,我就让他顺便给我把这些东西带回来,一些是花钱收的,当铺买的,还有一些,是京城里的贵人们扔了出来,捡的也有。”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找出来的! 钟璃一听这个,立马就收回了自己的手,还不自觉地拍了拍,神色尴尬。 老板见状也苦了脸,叹气说:“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我也想过让人拆了重新做来低价卖出去,可是这么一折腾,人工白费了不说,还不一定能卖回本,这就耽搁了下来,夫人您要是想要,我就按最低的价格给您,实在看不上的话,我就带您接着去看布料,反正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还指着您给我做好的绣品呢!” 钟璃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有点抗拒。 她不想用疑似从垃圾堆里找出来的东西做成自己的衣服穿自己身上,一点也不想。 可是她不想要,不代表别人也不想要啊! 钟璃眸光闪了闪,沉吟了几秒,说:“那您给的最低价,是多少?” 老板一怔,忙不迭说:“棉布的五十文,绸缎的七十,成色实在太旧的,您给四十文就行!” 就跟生怕钟璃拒绝似的,老板不住地说:“您就是自己买布料回去做,也绝不岂止这个价啊!我这真是亏本价了!” 几十文钱就能买一件好的衣服,这的确是低得不能再低的价格了。 毕竟现在一匹品相最差的棉布最低也要三百文,而且这一匹布最多就能裁剪一身衣服,这还不算做工时间。 这个价格跟白送也没区别了。 钟璃的心里陡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越想越觉得可行,又围着那个小山似的衣服堆翻找了半天,看了看里边的那些成色,确定这里留下的,都是新旧差不多质量还不错的,拍了拍手,扭头对着一脸茫然的老板说:“那如果这些我都要了,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老板一听这话立马就惊得颤了一下,跟受了什么惊吓似的,瞠目结舌:“这些……这些都要?” 眼前堆着的这些不说有千八百,百八十还是有的。 这些都要了?! 面对老板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钟璃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说:“对,我都要,但是我觉得您要的这个价格太高了一些,您看要不再便宜点儿?要是合适,我这就跟您定契约。” 钟璃的话对于老板而言绝对是一个喜出望外的好消息。 老板也顾不得问钟璃为什么突然想要了,立马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小算盘,开始跟钟璃算账。 钟璃估摸了一下时间,怕莫清晔在外边等得着急了,索性说:“这样,要不我们出去说,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我怕我家里人在外边等得着急了。” 老板一听忍不住乐了,哈哈笑着说:“行!走走走,出去说!” 第46章 脱贫致富第一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跟老板返回前边的时候,莫清晔手里的油饼也吃完了,正在跟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计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空气中一时弥漫着说不出的尴尬。 老板一出来,看到这个情形,轻轻地踢了那个小伙计一脚,说:“呆子!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这位小哥倒水!” 伙计迷迷糊糊地就去了,钟璃拍了拍莫清晔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坐下来接着跟老板谈那一批旧衣服的买卖。 经过一番敌进我退敌躲我追的谈判,最后这一批旧衣服的价格生生被钟璃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往下压了几分。 丝绸面料的一件定价五十五文,棉布材质的定价三十,前提就是钟璃得全部都要,一件也不能挑拣剩下。 钟璃答应了。 不过她对于怎么付款也有要求。 她提出自己先付一部分定金,剩下的尾款会在衣服处理完了之后再全部给清,不过这个给清尾款的时间也定了最后期限,钟璃必须在两个月以内将尾款付清,不然就需要支付一定的违约金作为利息。 两厢说定,老板就喜笑颜开地带着伙计去后边清点衣服的数量了。 如果不是钟璃推脱说现在没有工具带不走,他估计想直接打包了塞给钟璃,让她一股脑全部都带走。 等着里边清点的时候,莫清晔轻轻地扯了扯钟璃的衣袖,见她看过来了,才说:“你应该买新的,不要旧的。” 钟璃一听他这个较真的调调忍不住乐了,故意逗他,说:“哪儿有钱买新的?就咱家那个家底,买了新衣服就揭不开锅了,我买了新衣服,你不吃饭了?” 莫清晔闻言为难地拧紧了眉毛,随即一咬牙,说:“我去捡柴卖钱,卖了用来买吃的,你买新衣服。” 钟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你这么想穿新衣服?旧的不行?将就将就都不行?” 钟璃本以为莫清晔是孩子心性,就喜欢新的。 谁知他竟然说:“我穿旧的,但是你要穿新的,三叔说了,你带着我过得不容易,应该穿好的。” 钟璃听了一时愣住了,呐呐地看着莫清晔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声音。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什么都不懂得的傻子,竟然能说出这么窝心的话? 看她不说话,莫清晔有些急了,抓着她的袖子不住地晃,说:“你那天还夸我捡柴能养家了的,我可以让你买新衣服的,阿璃你别舍不得,你买了我回去就去捡柴,保证不会让你买了衣服就饿肚子!” 前世今生,莫清晔是第一个这么认真地跟钟璃说,你值得更好的人。 尽管他是个傻子。 钟璃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软成了一片,暖得不行。 钟璃的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嘴唇蠕动了一下,却觉得喉咙里像堵着一坨棉花似的,梗着说不出话。 她偏头避开了莫清晔灼亮得仿佛能烫人的目光,哑声说:“放心,不会饿着肚子的,我们都穿新的,不要旧的,听话。” 莫清晔没听懂她的意思,依旧是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钟璃勾了勾唇,平复好了情绪,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跟他解释,说:“那些旧的,我买回去是为了卖的,不是自己穿,等把这些旧的衣服卖出去了,我们很快就都能买新衣服了,还能给你买肉吃,知道吗?” 莫清晔的脑子不太能理解这一通买了又卖了的操作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确定了钟璃不会穿旧的,他的嘴角还咧开了嘿嘿的笑了,嘴里还嘀咕着说:“新的好,就应该要新的。” 钟璃闻言,目光柔软成了一片,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到半个时辰,老板带着两个伙计将后院里堆成了山的旧衣服清点清楚,出来给钟璃报了数目。 总共有一百二十三件,丝绸的少一些,三十三件,剩下的八十多件都是棉布的,还有少数的几件竟然是更稀有的蚕丝的。 全部合计下来,总共二两八钱。 剩下的几十文是零头,被钟璃磨着老板给抹了。 老板做成了这么一笔买卖乐出了大门牙,心情不错地跟钟璃签订了契约,钟璃先付一两银子的定金,剩下的一两八钱,过后算作尾款。 而且为了方便钟璃将东西拉走,老板还同意让这些东西继续在后院摆两天,两天后,钟璃就必须来全部带走。 全部商量好了,不说卖绣品的钱没到手,钟璃身上带来的巨款也花没了,之前想买的布匹自然也就买不上了。 钟璃心里安慰着自己,说手上这些东西捣腾出去了就有钱了,带着一步三回头的莫清晔出了布庄的大门。 回去的路上,钟璃琢磨了一路,下了牛车看天色还早,顾不上做饭,带着莫清晔就直接奔着李猎户家赶了过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碰上李铁柱从林子里出来。 李铁柱去了一趟林子里,肩上扛着一根棍子,棍子的末尾还挂着一只绑着后脚的山鸡。 见到钟璃跟莫清晔来了,李铁柱也有些意外,笑着说:“清晔跟弟妹来了啊,快进屋,进屋坐下再说!” 说着他将手里的山鸡扔到了院子里,招呼着钟璃和莫清晔进屋。 钟璃也没推辞,带着莫清晔就走了进去。 进屋坐下,没等客套,钟璃就直接说了自己的来意。 她想跟李家借车,还有一个能赶车跟着她出去的人。 毕竟她虽然能做的事儿不少,赶车这个选项目前的确不是她能会的范畴之内。 钟璃既然是上门想找人合作的,也不遮掩自己的来意,开门见山地跟李猎户说:“李叔,是这样的,我在镇上的一个布庄里买了一些旧的衣服,想着把这些旧衣服拉回来到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卖,但是因为东西多了一些,我自己一个人不成,需要一辆车跟一个会赶车的人帮忙拉东西,既然是做买卖,我也不能亏了您,这车就算是我租的,我每天给您三十文钱当租金,铁柱哥跟我和清晔一块儿出去卖衣服,我每天给他工钱,不说高低,我每天赚多少,给他十中提一,您看行吗?” 这样的话李铁柱每天赶着车跟钟璃出去,回来不论钟璃赚了多少,车都有一定的租金,李铁柱还会有工钱。 这样的买卖,怎么算,李家都是不亏的。 李猎户满不在乎地哈哈一笑,摆手说:“说这么客套干啥,要用车这事儿好说,明天让铁柱跟你去就是了!不用这么客套!” 借车这事儿说定了,钟璃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头顶萦绕着的贫困阴霾也瞬间消散了不少。 赚钱致富,起码终于跨出了第一步啊! 第47章 清仓亏本大甩卖!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跟李家说好了借车的事儿,终究推辞了李家留饭的邀请,带着莫清晔回了自己的小茅屋。 原主不知道攒了多少年的积蓄已经被钟璃祸害得差不多了,她这会儿的全部致富指望都在那个布庄的旧衣服上,尽管心性镇定冷静,这一晚上还是翻来覆去得没怎么睡着。 她睡不着,莫清晔就不能出去。 所以两个人挺尸似的直直地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草棚挣扎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两个人眼眶通红地打着哈欠爬了起来,用冷水洗漱随便垫吧了点儿吃的,就匆匆往跟李铁柱约好的村头赶路。 李铁柱也早就到了。 钟璃跟莫清晔到了后,客套了几句,上了骡车蹬蹬蹬地往镇上赶。 到了镇上,钟璃一开始没直接去布庄。 她打听过了,镇上有专门浆洗衣服的地方,收费也很便宜。 那些旧衣服堆放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一些陈旧的味儿,皱皱巴巴的,外表就不体面,想卖出一个好价格也不容易。 洗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她去跟浆洗的地方的老板商量了一会儿,以一百文的价格谈了下来,扭头让莫清晔带着李铁柱去将布庄里所有的旧衣服都拉了过来,在这儿就地浆洗。 这会儿浆洗衣服没前世接触到的那么繁琐。 就是用皂角粉清洗一遍,然后再用淘米水泡一会儿撑开晾干就行。 用淘米水泡过的衣服看起来会比较直挺,也更体面,村里人买一件衣服为的就是这份体面,所以这个步骤是万万不能省的。 钟璃为了省钱没敢雇人,自己亲自下手将那一百多件衣服匆匆过了一遍水,然后用大缸子全都用淘米水泡了起来,忙活了一上午也没顾得上吃饭,就让莫清晔去买了两个包子填补了一下。 莫清晔全程都跟着她,学着她的样子帮忙,就连李铁柱也跟着搭了一把手。 钟璃原本预计要一整天才能忙完的活儿,在这两人的帮忙下下午时候就弄完了。 用淘米水泡了一会儿,钟璃估摸着差不多了,直接用买来的大盆将湿漉漉的衣服都装了起来,搬上了李铁柱的骡车,一路颠颠地又赶了回去。 到家后就是晾衣服。 钟璃早有打算,找附近的人家借了好多长长的竹竿,牵着绳子把衣服都晾了起来。 冬天温度都不高,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空气干燥,风也很大,吹起来也快。 全部家当都在这儿了,钟璃不敢马虎,全程守着这些湿衣服,时不时地就拿着一个干净的小扫帚轻轻地拍打衣服上的褶皱,晚上也睡不踏实,生怕风吹走了一两件,半夜都要爬起来看看情况。 就这样精心盯着,也两天后才把全部衣服都吹干了,当天晚上,钟璃让莫清晔去跟李铁柱约好了第二天一早碰面,才早早地带着莫清晔睡下。 第三天天刚亮,钟璃揉着通红的眼睛爬了起来,把睡得正熟的莫清晔推醒,踩着鞋下了床。 李铁柱也来得早,帮忙张罗着把所有衣服都收好堆在了骡车上,钟璃又折返回去把前两天准备好的一捆笔直的棍子背了出来放在车上。 李铁柱看这些棍子,愣了一下,有些好奇:“这个用来干啥的?” 钟璃神秘兮兮的一笑,说:“这是牌面,有大作用。” 说完,钟璃拉着莫清晔爬了上去,吆喝着赶车出发。 钟璃定下的第一个目的地,是王家庄。 她先让李铁柱把骡车赶到了隔壁王家庄的庄口,车停稳跳下来,拿出了之前带上的那些棍子在车上撑了一个简易的架子,然后找出了几件颜色靓丽一些的衣服,在肩膀的位置用一根笔直的棍子撑了起来,用绳子拴着棍子的中间,将衣服挂在了这个木架子上。 原本团成了一团的衣服这么一展开,顿时感觉就高大上了不上,而且看起来也更为显眼吸引人,将原本其貌不扬的骡车装点得花枝招展的,勾得莫清晔都忍不住盯着乐了。 看他傻笑,钟璃有些好笑,说:“笑什么?” 莫清晔傻乎乎的,说:“好看。” 钟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戏谑地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觉得什么都好看。” 树好看草好看,人也好看。 就连几件衣服挂起来也好看。 莫清晔的世界里,大概就没有不好看的东西。 钟璃本来只是随口调侃一句,不料莫清晔听了却认真地说:“你最好看。” 钟璃愣住了。 李铁柱也跟着笑了出来,闷闷地说:“清晔兄弟说得在理,在他心里,自然是他媳妇儿是最好看的。” 莫清晔的脑子里大概根本就不知道谦虚两个字应该怎么写,平时最乐意听的,就是有人夸钟璃,比夸他自己还开心。 所以李铁柱一说完,莫清晔就忙不迭地点头,笃定地肯定道:“大哥说得对,我媳妇儿最好看了。” 钟璃被闹了个大红脸,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只能是忿忿地瞪了不明所以的莫清晔一眼,欲盖弥彰地转身接着忙活。 他们出门得早,把衣服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村子里的人才刚刚起来活动。 冬日里农活能干的事儿少,这会儿本就是人闲着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朝着钟璃旁边的这辆挂满了衣服的骡车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只不过这些人只是看,并不走过来问。 钟璃见状觉着这样下去不行。 她扭头又从车底翻出了一个铁缸子放在了手里,拿起一根棍子重重地敲了两下,当当当就是两声闷响! 路过的村民的目光被吸引过来了,钟璃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就开始喊:“衣裳甩卖!大甩卖了!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便宜买亏本卖了啊!” 一句嚷嚷完,面对李铁柱跟莫清晔不约而同投过来的惊讶目光,钟璃的脸登时就更红了。 反正第一句已经喊了,第二句第三句也无所谓了。 钟璃索性摒弃了自己的脸面,不管不顾地把自己化身成了一个行走的宣传喇叭,不住地喊:“买了就是赚了不买就是亏了!买一件赚够本买两件不吃亏啊!快来看快来买啊!” 第48章 金钱滚滚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喊得卖力,这时终于有个大妈凑了过来,试探地问:“衣服咋卖的?” 钟璃龇牙一笑,大声回答:“棉布的一件八十文,绸缎的一件一百一十文!!” 看大妈犹豫,钟璃上前不由分说拉住了她的手往骡车前一凑,抓起一件衣服往她手里一塞,说:“大妈您看看这做工,这质量,这个价格您就是买布自己来做也买不着的啊!不是我跟您夸口说大话,您就放心买,买回头一准亏不着您!这做工这质量,不说穿十年八年,随便穿个三五年是绝对没问题的!不信您仔细摸摸,这个绝对是物超所值的!稳赚不赔的!” 这衣裳的质量的确不错,不然钟璃也不会一眼就看中了想要。 大妈眼里闪烁着明亮的挣扎,迟疑地说:“你这衣裳看着可不像是新的,你可别坑我!” 钟璃一听乐了,说:“大妈您这就是说笑了,您火眼晶晶我哪儿能坑您?这衣裳的确不是新的,要是新的,我也不能卖这个价啊!您说是不?” 大妈听了眼里的意动更明显了,嘴里还嫌弃着,手上翻衣服的动作却更快了。 钟璃见缝插针,说:“虽说这是旧的,可是您仔细瞅瞅,这跟新的也没差了啊!而且这还便宜,您买回去就是赚了,多买多赚,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璃舌灿莲花,将这些旧衣服夸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稀罕东西,再加上这价格的确不贵,东西也挺好,大妈听了挺开心,美滋滋地挑了两件攥在手里,跟钟璃讨价还价:“不能便宜点儿了?我这都买了两件了,便宜点儿!” 钟璃苦笑着摇头,说:“大妈,这已经是最低价了,这个价您在哪儿都买不着这样的好东西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大妈不死心,跟钟璃又拉扯着说了半天,最终钟璃少收她十文钱,给她打包了两件。 大妈一走,今儿的买卖算是正式开了张。 有了大妈这个活招牌,钟璃的摊子前很快就围了一圈村民。 七八个人头涌动,挖宝似的在衣服堆里翻找。 钟璃就站在一边跟大妈大姐们讨价还价,顺便还夸一波自己的东西有多好。 钟璃苦口婆心地说:“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谁家不想着添置两件新衣裳添份儿喜气?这都做新的不是做不起,就是白白浪费了没必要您说对不?这有现成的做好了的,质量好价格低,您买回去那个吃不了亏买不了上当,花不了多少钱给一家人都添上两件体体面面的新衣裳,这是多好的事儿啊!就我这个价格,您再去谁家看都再找不着这么合适的了,您就放心挑放心选,买多了不会后悔,买少了那才是真的吃亏了!” 钟璃一边嘴皮子飞快地动着,手上麻利地给人装衣服找衣服。 莫清晔跟李铁柱就在旁边帮着收钱。 八十文一件一百一十文一件,人头一波一波地踊上来,衣裳一堆又一堆地被人抱着出去。 钟璃一开始还默默地在心里计算卖了多少件,可是到后来直接算不过来,只能闷头张罗。 不到半个时辰,骡车上的衣服就少了大半。 莫清晔腰间挂着的那个布兜子也装得那满满当当的都是铜板,沉甸甸地坠着他的腰带,以至于莫清晔不得不时不时就伸手扶一下,生怕不注意裤子就这么被扯掉了。 一个村子总共就这么些人,张罗了一早上,每家每户只要是能出得起几百文的,基本上都上钟璃这儿挑了两件。 到了晌午,钟璃粗略清点了一下车上剩下的衣服,估摸着还有几十件的样子,而且被挑剩下的,大多都是矬子里边的矮子,成色比被挑走的那些还要旧一些。 钟璃想了想,一拍手说:“李哥,咱不在这儿卖了,你带着清晔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前边村里找户人家买点儿吃的,咱们吃饱了直接回去。” 李铁柱今天刚刚被钟璃这一手叫卖的功夫惊住了,一听她要走,立马就懵了:“咋滴,这是不卖了?” 李铁柱想不通,卖得这么好,怎么突然就不卖了? 钟璃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说了一早上的话的口干舌燥,说:“当然卖,今儿得争取把这些东西都卖出去才行,不过这儿已经卖不动了,我们换个地方接着卖。” 李铁柱似懂非懂地点头说成。 钟璃又扭头叮嘱莫清晔:“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莫清晔不想,摇头说:“我想跟你去。” 说着就跟生怕钟璃把他扔下一样,还伸手抓住了钟璃的衣摆,俊秀的眉毛也秀气地拧在了一起,眼神可怜巴巴的。 钟璃一看他这个小表情就心软了,不好意思地跟李铁柱说:“李哥,那要不麻烦你在这儿等会儿,我跟清晔很快就回来。” 李铁柱根本就不在乎这种细节,哈哈一笑,摆手说:“行,你们去吧,放心,这些东西我都给你们看好了,保证不会丢!” 钟璃抱歉地笑了一下,牵着莫清晔往村子里走。 走了没几步,莫清晔就兴冲冲地将自己腰间挂着的那个布兜兜往钟璃的手上砰,压抑着兴奋说:“阿璃,你看我们有好多钱!” 钟璃好笑地看向他。 莫清晔眼神发亮,激动得尾音都在打颤:“好多好多钱!” 钟璃被他逗乐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一下他冰凉的手,低声跟他说:“这不算多,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钱的,比这多很多很多的钱。” 莫清晔听了止不住的傻笑,眼睛都弯成了一道,一手牵着钟璃,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装着钱的布兜兜,心满意足得眉眼都舒展出了愉悦的弧度。 钟璃眉眼含笑地带着他找了一户正在做饭的农家,给了对方一些钱,买了七八个热腾腾的杂粮窝头,又灌了一壶热水,返回到了村口。 钟璃将杂粮窝头分给了李铁柱跟莫清晔,自己拿着一个慢慢地就着热水啃,吃得差不多了,带着卖了大半的衣服回到了莫家村的村口。 到了村口,钟璃如法炮制像之前那样将剩下的衣服都用棍子撑了起来,用力敲了敲手里的铁缸子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喊。 莫清晔却突然伸手拽了她的衣袖一下。 钟璃奇怪回头,莫清晔脸红红地说:“阿璃你休息,我来喊。” 看钟璃戏谑地挑起了眉毛,莫清晔就跟怕钟璃不相信他可以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我声音比你大,你嗓子都喊哑了,这次我来。” 钟璃存心逗他,问:“那你知道怎么喊吗?” 第49章 我一定对你很好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咳了一声,学着钟璃之前的样子,说:“卖衣服了!棉布的八十文绸缎的一百一十文!” 看莫清晔这么认真地学着自己的样子叫卖,钟璃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一笑,莫清晔的脸登时就更红了。 钟璃大方地将手里用来造声势的铁缸子塞给了莫清晔,低声说:“不能这么叫了,现在没有绸缎的了,剩下的都是棉布的,棉布衣裳一件七十两件六十五,这么喊,记住了?” 莫清晔似懂非懂地点头,一本正经地咳了一下,下一秒就中气十足地喊了起来,手里的铁缸子也学着钟璃之前敲打的频率锣鼓喧天地敲了起来,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过来看。 莫清晔叫卖的时候,钟璃就在一旁负责跟来看的人推销。 虽然剩下的都不是什么好的货色了,可是架不住钟璃的口才好,能说会道。 不到一个时辰,骡车上剩下的那些衣裳就被一扫而空,知道消息迟了赶过来没买到的人还一脸遗憾地唏嘘,问钟璃什么时候再卖下一次,钟璃笑着跟来问的人打哈哈,装作没看到挤在人群中盯着自己目光恨恨的莫春花一样,笑眯眯地带着莫清晔上了李铁柱的骡车,蹬蹬蹬地回了村尾的家。 钟璃一走,莫春花恨恨地跺了一下脚,脚步飞快地扭头回了家。 她得赶紧回家去告诉她娘钟璃在干什么! 钟璃不知道莫春花在想什么,这时候她正跟莫清晔数钱数得非常开心,眼神都是晶亮的。 莫清晔挂着的那个布兜兜并不小,里边结结实实地装了一袋子铜板,稀里哗啦地倒在一块干净的木板上,满当当的一板子! 堆得冒尖! 别说莫清晔了,就连家境相对富裕的李铁柱看着这个情形也忍不住啧啧感叹:“这买卖是真的来钱快,我见过不少做买卖的,就没弟妹这个来得快的。” 钟璃听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谦虚说:“这有什么?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罢了,而且这些也不尽然都是我的,我从布庄拿来这些衣裳只是付了定金,还欠着人布庄老板的尾款呢,把尾款除了,我其实也没剩下多少。” 钟璃并不打算让人真的知道自己赚了多少,一个劲地谦虚了几句,又说:“李哥你先别急着走,来坐下喝口水,把这些账清点清楚了,我好给你结算工钱。” 李铁柱听了信了钟璃没赚多少的说辞,心里越发地觉得钟璃带着莫清晔单独过活不容易,推脱说:“都是乡亲,我就不在这儿看着了,弟妹你算清楚了跟我说一声就成。” 更何况这买卖从头到尾都是钟璃张罗的,李铁柱觉得自己并没有帮上多少忙,真让钟璃给他那么高的工钱,李铁柱自己的心里过意不去。 钟璃没让他走,执意让人留下,说:“亲兄弟还得明着算账呢,李哥别跟我客套,不然以后再有这样的买卖,我都不好意思找你张口,你就坐下再歇会儿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铁柱没再坚持走,只是也不数钱,只是坐在一边等着。 钟璃加快了清点的速度,很快就算出了总账。 算上全部铜板,她总共卖了十一两六钱银子。 除了欠着布庄老板的一两八钱,还余下九两八钱。 按照她之前跟李铁柱说好的租车的钱和工钱,她总共给李铁柱提了一两的工钱。 李铁柱一看这一堆给自己的,立马就推辞说:“弟妹这太多了,不成!” 不等钟璃说什么,他就说:“不行,我不能拿这么多,你要是真想给,看着多少给一些就是了,这太多了,真不成。” 钟璃却执意如此。 李铁柱为人踏实勤快,虽然之前只说了他只要赶车就行,可是这几天他也一直忙前忙后地跟着忙活,如果没有他,这些活儿就指望着她跟莫清晔一时半会儿也干不完。 更何况钟璃心里还有着长期合作的打算,自然不会吝啬这点儿价钱。 钟璃略微劝了几句,又说:“李哥,这是之前就说好应该给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以后有什么合适的买卖我还指望着你搭把手呢,你要是不接下应得的,以后我都不好意思再找你开口了。” 就连沉浸在数钱的乐趣中的莫清晔也没忍住插嘴说:“是呀李哥,你听我媳妇儿的,我媳妇儿说得对。” 钟璃没忍住横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口说:“就你会瞎插嘴。” 莫清晔无辜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看清了她眼里的笑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服气地哼唧:“本来就是嘛,你说的就是对的。” 他俩这么说,李铁柱也不好再推辞,只能是脸红红的将钟璃塞给他的钱都收下,走之前不停地跟钟璃说:“弟妹,以后有啥事儿,只要能用得上我的,你尽管让清晔兄弟来跟我说,别跟大哥客气。” 钟璃笑呵呵地应声说好,拽着还想继续数钱的莫清晔,亲自将李铁柱送出了家门。 李铁柱走后进了屋子,没了外人,饶是钟璃冷静自持也不由得被眼前堆着的一堆钱晃花了眼。 这是九两银子啊! 这时候普通的农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三两,这还是家里好几个壮年劳动力的情况下。 她这一下捣腾了几天,直接赚够了接下来两年的口粮! 钟璃感觉自己一下就看到了来日生活的曙光,手痒似的捏着莫清晔的小俊脸,左右拉扯着喜笑颜开地说:“莫清晔呀莫清晔,以后咱家要过好日子了,开心不?激动不?欢喜不?” 莫清晔眼神清亮,一个劲地点头:“开心开心!” 钟璃乐得不行,问:“知道有钱了能干什么吗?” 莫清晔想也不想:“给你买新衣服!” 钟璃猛地一怔。 莫清晔还在自顾自地乐呵着,说:“今天,不明天我们就去给你买新衣服,别人穿新衣服过年,你也要有的,我们明天就去买!买两件!” 钟璃是真的没想到到了这会儿莫清晔还惦记着这个,听着他的打算一时愣住了。 莫清晔还在说:“阿璃穿新衣服肯定特别好看,比谁都好看,而且阿璃还很厉害,你……” 钟璃忍无可忍,突然伸手狠狠地一拽将莫清晔抱到了怀里。 钟璃的个子比莫清晔矮了很多,以至于拥抱的时候,她不得不踮起脚高抬手臂,姿势也很别扭,可是就算是这样,现在却没有人的心思在计较这个。 在钟璃看不见的地方,莫清晔的瞳孔狠狠一皱,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几分。 钟璃压抑着眼里的滚烫,紧了紧抱着莫清晔的胳膊,轻得不能再轻地跟他说:“莫清晔,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一定对你好。” 第50章 赚钱路漫漫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一个拥抱过后,气氛突然就有点尴尬。 钟璃松开了莫清晔,僵硬地抓了抓自己的胳膊,由衷地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冲动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这下好了,尴尬了。 不过尴尬是单方面的。 莫清晔似乎根本就不能理解钟璃究竟为什么尴尬,还在美滋滋地跟钟璃盘算应该跟她去买什么样子的新衣服。 钟璃听了他的话,心里那点儿不自在也散了个一干二净,盘腿坐在床上,眉眼含笑地听着莫清晔掰着手指头算账,乐得眼睛弯成了一道弯月。 算完账,天也黑了。 钟璃压抑着突然富有的兴奋从屋子里走出来生火做饭。 兜里有钱了,钟璃的生活追求也高了,不再满足于每天喝粥的苦日子,直接用回来的时候提前用水泡着的玉米面跟高粱米做了杂粮饭。 把饭焖上,她手上不停,又找出了之前罐子里装好的油渣装到碗里,找了一个土豆削皮切丝,饭焖得差不多了,锅里放猪油,用油渣炒了一个土豆丝。 当时分家的时候,钟璃还分到了十几个鸡蛋。 钟璃舍得下本钱,拿了四个鸡蛋打碎搅拌,在泛着油光的水开的时候将鸡蛋倒下去,一手捏着铁勺不住地搅拌,倒下去的鸡蛋液很快就变成了蛋花,火候差不多了往里边加盐,不一会儿蛋花汤的香气就充斥着鼻尖的空气。 钟璃叫莫清晔出来帮忙抬饭。 用一个大碗装着蛋花汤,另外一个碗装着土豆丝,一起跟着抬了进去。 钟璃跟莫清晔相对而坐,两个人一人一碗杂粮饭,蛋花汤里还放着一个汤勺。 莫清晔盯着眼前的饭碗咽口水,似乎是饿得狠了。 钟璃觉得好笑,用勺子舀了一勺蛋花汤倒进了莫清晔的碗里,轻声说:“杂粮饭硬,你用汤泡着吃,吃完了再去添,外边做的还有多的,管饱。” 莫清晔听了眼神亮晶晶的,重重地嗯了一声埋头开始吃饭。 杂粮饭很有嚼劲,有了蛋花汤泡着吃一点都不费劲。 再加上用了重油炝炒的土豆丝根根分明爽脆可口,油渣更是香脆爽口,非常下饭。 钟璃只吃了一碗,莫清晔却连汤泡饭地吃了三碗才堪堪停下,意犹未尽地放了筷子。 吃完饭,莫清晔主动请缨去洗碗,钟璃见他一副生怕少了表现机会的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好笑,交待了几句让他小心一些烧水的时候别烫着,自己坐在床板上开始琢磨接下来的事儿。 明天应该去镇上把布庄老板的尾款给清了,如果可以的话,还应该问一下这样的旧衣服在哪儿还能收着,这样的倒卖生意应该还能赶着年前再做一次。 只不过这买卖也长久不了。 毕竟附近几个村子就这么些人,除了穿衣服还得过日子,就算价格再便宜,也不会有人买多的回去摆着。 还有就是莫三叔家的儿子过年的时候估计就要回来了,应该跟他打听一下,县城里的情况。 县城肯定比镇上要繁华,如果想做买卖的话,还是县城比较合适。 只不过…… 钟璃啧了一声,觉得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自己找机会去县城里看一趟才行。 毕竟听说不如见面,自己亲自去看了,才知道赚钱的机会在哪儿,她之前的想法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想着想着,钟没忍住又拿起了一块黑炭,蹲在地上开始写写画画。 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将近二十天的时间,这二十天里做什么估计都不方便,她跟布庄老板说好的针线活的买卖应该接着往下做,能有一点儿是一点儿,总比没有收入坐吃山空的强。 还有过年应该添置一些东西。 肉应该买一些,莫清晔的新衣服也得赶紧买布匹回来做,还有莫清晔的鞋子…… 想到莫清晔那个已经露出了脚趾头的鞋子,钟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没好好地跟着妈妈学做鞋子了。 以至于现在哪怕有无穷无尽的想法,空有想法拿不出技术,也没办法。 只能去跟别人买。 还有这个茅屋…… 钟璃抬头四下看了一眼,捏着木炭的指尖也不自觉地稍微用了几分力气,无声叹气。 开年后,这房子也应该好好地请人来修缮一下了。 住着一个危房,夜里风雨稍微大些,都会不由自主地担心房子会不会塌了,这样下去不行。 仔细算下来,方方面面都需要花钱。 原本还觉得自己挺富裕了的钟璃盯着自己刚刚赚回来的那些钱,心里不是滋味。 这才哪儿到哪儿呐。 根本不够呐…… 莫清晔洗碗回来,被钟璃催促着赶紧趁着灶里的火还没熄,烧了热水洗脸泡脚,热烘烘地上了床。 两人裹着被子,钟璃认真地跟莫清晔说:“明天一早我们还得去镇上一趟,你晚上早点睡,要早起的知道吗?” 要是以往,莫清晔听着能去镇上兴奋得不行,点头能点得快把脖子摇断。 但是今天莫清晔听了却苦了脸,皱巴着俊脸说:“明天还去啊!” 钟璃奇了,问:“怎么,你不想去了?” 就跟怕莫清晔不明白去镇上是什么意思似的,钟璃细心地跟他解释:“镇上就是有油饼跟馄饨的那个地方,去了就能给你买吃的,你不想去吗?” 莫清晔苦哈哈地耷拉着嘴角摇头。 他嘀咕着说:“我脚疼,不想去。” 更重要的是,钟璃因为不放心莫清晔一个人待着,去哪儿都总是要把他带上。 这样安全是安全了,莫清晔也没了自由。 莫清晔想做点儿什么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这回钟璃要去镇上,莫清晔不想跟着去了。 他还有正事儿没做呢。 钟璃听了面露迟疑,问:“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能成吗?” 莫清晔想也不想地点头,说:“我能行啊!我以前就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家的!” 而且钟璃刚刚嫁进莫家的时候也不喜欢莫清晔跟着她,时常把他赶走,这次回来,莫清晔也想不通钟璃怎么突然就改了性子。 见他坚持,钟璃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地吹了灯,说先睡觉,有什么明天再说。 钟璃想的是莫清晔孩子心性,说不定今天晚上说不想去,睡了一觉起来就改了主意。 谁知莫清晔这次少有的坚定,第二天早上钟璃叫他的时候,他也坚持裹着被子不肯动,怎么说都不去。 钟璃没招了,只能是叮嘱他说:“那我自己去,你一个人在家,记住不能乱跑,要好好地待着,等我回来,知道吗?” “还有,昨天吃剩的饭就在锅里放着,你起来烧水焖热了再吃,实在不行不会做,那就在床底下的那个兜子里找几个鸡蛋出来煮熟了吃,不能不吃饭,记住了没有?” 莫清晔裹着被子迷迷糊糊地点头。 钟璃叹了一口气,穿好自己的衣服,带上昨天赚的准备拿去镇上换成碎银的铜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钟璃自己一个人,脚程快了不少,到了村口坐上了牛车,突突突地往镇上赶。 这头钟璃忙着去镇上,另外一头的莫家也正是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第51章 有活儿找上门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春花昨天看了钟璃卖衣服的场景,回来没忍住添油加醋地就跟家里人说了一通。 用莫春花的话来说,钟璃就是赚了数不清的白花花的银子,莫清晔身上挂着的那个布包都装满了! 婆婆一听这还得了? 钟璃在家的时候好吃懒做,分家出去了就忙着赚钱,这小蹄子几个意思? 婆婆立马就坐不住了。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天色太晚了再加上家里老头子拦着,婆婆当时就想去找钟璃算账了。 熬到天亮,已经是婆婆能忍耐的极限了。 一大早,婆婆就跟莫春花在院子里嘀嘀咕咕的,说的都是一些如果钟璃真的赚了钱,应该拿出一些来给家里添补家用。 莫春花想得更好。 钟璃昨天卖的衣裳那么好,怎么就不能拿两身回来给家里人穿? 她自己好过了,凭什么要让家里人这么苦巴巴地过苦日子? 这母女俩一个比一个想得好,张罗着就要去找钟璃算账。 莫老二听了没忍住,闷声闷气地说:“娘,弟妹跟老三分出去过已经很不容易了,弟妹好不容易找着个挣钱的买卖,你还折腾什么?她一个妇人带着老三能过得好,那就已经够艰难的了,你还总想着让她帮补家里做什么!家里又不是真的揭不开锅了!” 婆婆一听莫老二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话立马就急眼了。 婆婆还记着莫老二之前分家的时候偏帮钟璃的事儿,一张嘴就尖锐十足地吼:“老二你这话啥意思!什么叫做我去折腾?当初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的,孝敬老人是钟璃应该做的!她现在日子好过了,回头帮补一下家里怎么了?!” “你吃着莫家的饭穿着莫家的衣,张嘴闭嘴就帮钟璃那个贱人说话!你到底是哪边的?!” 莫老二顿时词穷,想解释几句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婆婆战斗力惊人地喷了个一头一脸,一脸丧气地嗨了一声,垂头丧脸地扭身去挑着自己卖货的担子,直直地走出了莫家的院门,将婆婆的咆哮扔在了脑后。 婆婆站在院子里叉着腰中气十足抑扬顿挫地骂了吃里扒外的莫老二一顿,也不管这人到底能不能听见,骂完了,踮着小脚催促着莫春花赶紧收拾利索了,挽着莫春花就步履匆匆地朝着钟璃跟莫清晔住的茅屋赶了过去。 与此同时,钟璃出门后,莫清晔也立马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昨天晚上吃得太多还撑着的肚子,穿上鞋子动作飞快地扭头进了茅屋后边的林子。 钟璃到了镇上,因为没带着莫清晔的缘故没敢耽搁,只买了一个包子三两口啃完了,在镇上唯一的钱庄里将满当当的一兜子铜板都换成了碎银,匆匆朝着布庄赶。 布庄老板原本就在布庄门口勾着脖子四处张望,远远地看到钟璃来了,胖胖的脸上立马绽放出了足够灿烂的笑容,笑容满面地将钟璃迎了进去。 “铁子!赶紧给夫人上茶!快快快!” 老板热情地张罗着让钟璃赶紧坐下,说:“外边天冷,夫人一路奔波过来只怕早就冻着了,赶紧去沏一壶热茶过来喝了暖暖身子!” 布庄老板虽然对钟璃态度一直都不错,可是也没这么空前热情过。 钟璃一时心里犯了迷糊,心里警惕着接过了伙计递过来的茶杯却没喝,随手放在了一边,问:“老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怕我还不上尾款想赖账,所以这般客套?” 老板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解释说:“夫人这般人物哪儿能是赖账的那起子小人?不瞒您说,我今儿是有事相求,所以想请夫人帮忙,故而才客套了一些,不过……” 老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话锋一转,又说:“不过看夫人的精气神不错,想来那些旧衣服的处理夫人还算觉得满意?” 钟璃打哈哈似的一笑,漫不经心地一摆手,淡淡地说:“谈不上多满意,就是混口饭吃的事儿,比不上老板您的大买卖赚得盆满钵满。” 没人不喜欢听奉承话。 钟璃这话一出,原本就笑呵呵的老板顿时就更乐得露出了大板牙,一个劲地跟她谦虚着说小买卖谈不上多大。 钟璃无心跟他客套打太极,索性直接将尾款应该付的银子拿了出来,说:“这是应该付清的尾款,老板您看一下,没问题的话,之前的契约就该毁了才是。” 买卖成了账目清了,之前签订的契约就应该毁了。 这样这桩事儿到了这儿才算圆满。 老板笑眯眯地收了银子,又吩咐伙计将契约拿上来,当着钟璃的面撕了毁了扔进了火盆里,这才搓着手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原来是镇上的一个员外家里要嫁姑娘了,家里的裁缝不得用,员外郎家的小姐之前来布庄里买了一块由钟璃卖出来的荷包手帕,看上了和记布庄的手艺,想着就把绣嫁妆的事儿分出一部分来,交给和记布庄的人来做。 员外虽然比不上皇亲国戚,但是在这个不大的小镇上也算得上是有名的富户人家,这桩买卖老板自然是不可能往外推的。 可是布庄里的绣娘不少,能干针线活绣嫁妆衣服的也不少,能有钟璃那样的手艺的,却是一个也找不出来。 老板应承了员外郎的要求,答应着给员外小姐做得十全十美,自己却没这个本事,于是乎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钟璃的身上,希望她把这个买卖应承下来。 钟璃听了,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那这嫁妆,究竟是怎么个做法?” 老板一听这话有戏,立马就乐了,拍着手说:“嫁衣自然是用不上咱们的,都得新嫁娘自己亲手做,我们要做的,就是一些家常一些的衣裳,还有绣鞋荷包手帕之类的小物件,总共要做的家常衣裳十件,绣鞋八双荷包三十二个手帕五十张。” 钟璃听完就没忍住苦了脸,叹气说:“老板,您这不是吓我呢吗?这么多东西,一针一线的绣,哪儿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得出来的?我就是有这个心,我也没这个力呐。” 尽管钟璃的工作效率高,可是这么多东西,她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得做上四五个月,更何况她家里一摊子破事儿,哪儿能真的就把所有功夫都耗费在绣花上? 老板一听她拒绝的意思立马就叫苦不迭地喊了声姑奶奶,说:“夫人,这花不了您多长时间,员外郎家给的时间充裕,您只要在四个月之内把这活儿完了,这事儿就算成了,而且这活儿我都应承下来了,您要不是不答应,我可就真没法给员外郎家里交待了,您这不是眼睁睁看着我下火坑吗?” 钟璃被气笑了,没好气地说:“听哦您这话头这意思,像是我哄着您答应的似的。” 第52章 有个做生意的好头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板看她不高兴了,立马就换了脸嘴,一脸讨好的笑,说:“夫人您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我就是急昏头了一时说糊了嘴,您别吃心往心里去,主要是您仔细想想,这事儿若是成了,您自己也能得不少好处是不是?这员外郎家富庶出手大方,把这差事办好了,一定亏不了您的能耐!” 钟璃脑子里转了一下,眯了眯眼,问:“那照您这么说,能得多少好处?” 老板乐开了眼,喜滋滋地跟钟璃盘算,说:“一件衣裳给六百文,一双绣鞋给三百文,至于手帕荷包之类的,直接都给您算作六十文一个,这买卖您就是打着灯笼也是没处找的啊!” 钟璃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市场价,觉得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似乎是捕捉到了她眼里的迟疑,老板又一咬牙改口说:“那这样,我做主给您提个价,一件衣裳给您加三十文,剩下的每样都给您加十文,您看如何?” 钟璃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合适。 时间太久了,不值当。 老板看钟璃冥顽不灵,都快愁哭了。 钟璃不松口,这活儿就没法让员外郎满意,员外郎不满意,这买卖他还怎么做? 面对老板的连声劝说,钟璃琢磨了片刻,说:“我只做衣裳,绣鞋手帕之类的小玩意儿我做不了,没那些时间,而且我做衣裳也不是做整件,只是把料子绣出花样来,剩下的剪裁之类的您另外请人裁剪缝制,而且做衣裳的价格也不能是这个,我的手艺不说多好,起码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六百文这个价,您的确是给我压得太低了一些。” 虽然现在的物价不高,但是经过之前的试水,钟璃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大致能卖什么价位心里还是有数的。 衣裳跟荷包手帕之类的小物件不同,要花费的精力也不同,老板既然能给她开六百的价,那就证明这个价位还是有提升的空间的。 而且镇上那个员外郎家的情况钟璃也是听说过的。 说得夸张一点富庶一方也不是虚的,给老板的好处自然也不少。 钟璃不想不明不白地被当了廉价劳动力。 老板闻言苦着一张胖乎乎的脸,不停地跟钟璃讨价还价。 钟璃耐性也足,跟他周旋了片刻,看老板还不松口,索性就说:“老板,我跟您也算是有几次交情了,今儿索性就跟您摊牌说了实话,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做这个衣裳,您现在说的这个价,我也没法做,您要是不同意提价,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您再另外找别人做,我还是想跟您打听打听旧衣服的事儿,我对那个比较感兴趣。” 老板听了急了。 这他都答应了,钟璃咋能不做? 这下他也不想着压价了,一咬牙一跺脚,说:“这样,衣裳六百五十文一件,您只管绣出花样子交待清楚怎么剪裁就行,您看成吗?” 钟璃气定神闲:“九百。” 老板急红了眼:“不成!太高了!您再往下调调!” 钟璃但笑不语。 老板咬牙还价:“七百!真的不能再高了!再高我就没法赚了!” 钟璃淡淡一笑:“这样,折中吧,我让一下您也让一步,八百怎么样?” 不等老板说话,钟璃就说:“这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最低价了,您要是不同意,我也没法子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板也没法再往下压了。 老板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您这头脑真的,不做生意太亏了,八百就八百,按您说的办,不过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您接了这活儿就得用心做好,若是东西出了差错,员外郎家追究下来,可不是我们这种做生意的小人物能开罪得起的。” 钟璃算了一下八百文一件,十件就是八千百文,合计下来就是八两银子。 她不用剪裁缝制,只绣花样子,一件衣裳的花样子绣得精细一些设计合理了,大概要用五六天左右的时间,不到两个月就能把这活儿赶出来,也还算合算。 最重要的是她刚刚见缝插针地跟老板打听过了,再想收旧衣服,就得等到开春以后了,因为冬日里好多地方都下了大雪,路上冻住了,跑商的车队没法往来,这样一来一去等到开春化冻了,起码也是三四个月以后的事儿了。 钟璃着急用钱,等不了这么久,这段时间估计也只能借着针线活挣钱,这活儿也还算不错。 钟璃答应了,老板怕她反悔,忙不迭地张罗着写了新的契约,让钟璃仔细看过后签字盖了手印,又给了钟璃三两银子的定金,这事儿才算是说成了。 员外郎家的东西都是自己出的材料,只是找人加工。 所以这活儿一说定了,老板就捧着两匹做工精细的绸缎走了出来递给钟璃,附带着的还有具体要用到的精致各色丝线。 老板叮嘱说:“这些都是个顶个的值钱物件,就是这绣花用的丝线,也是专门让人从江南运回来的好东西,您做的时候仔细着点儿,别弄花了坏了,不然人家闹起来是不好说的,知道吗?” 钟璃用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那绸缎的面料,心里无声感叹。 有钱人的快乐,穷鬼是真的想象不到……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料子,大概要多少钱一尺?” 老板没经意,脱口就说:“这是上好的丝绸缎子,最低也得二两银子一尺呢!” 一布匹是五尺,也就是说,眼前的这布匹最低就得十两银子。 钟璃噎了一下,心里后悔得不行。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要的价格还是低了。 这么贵的布,还特意找了人来做,老板肯定赚得更多啊! 面对钟璃幽幽的目光,老板实在是没抗住,哭笑不得地说:“您别这么看着我,我这张罗了半天,您多少得让我赚一些不是?不过我也跟您交个底说句实在话,这衣裳您要是自己剪裁缝制好了,剩下的边角布料就都算作您的了,回头您用来做什么小物件,不也是顶顶好的吗?”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算了吧,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就按之前的办就好。” 钟璃谈完这个,没忘了要给莫清晔做新衣服的事儿,只不过她现在接了别的活儿没了时间,索性就直接在布庄里买了现成的衣裳。 老板念着要让她干活的好处,一挥手给她算了一个合适的价格,钟璃给莫清晔选了两件厚实的棉布衣裳两双棉鞋,又给自己买了两身合适的衣服鞋子,这才满满当当地装了一大个包裹,扛在背上往回走。 这时候,茅屋前的婆婆跟莫春花母女俩已经堵住了从林子里回来的莫清晔,在茅屋门口闹了起来。 第53章 青天白日进了贼?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刚刚办完自己的事儿从林子里出来,周身的凛冽还没散,就被莫家母女堵了个正着。 在莫家这些人面前,莫清晔一贯是怯懦又蠢笨的。 莫家母女也懒得跟他说话。 所以一见莫清晔,莫春花就抢先发难,尖声质问:“傻子!钟璃呢?!钟璃哪儿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莫春花张嘴就是傻子,这俨然已经成了口头习惯,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足以证明前边十几年莫清晔在莫家的时候,家庭地位到底有多低下。 莫清晔眸光微微一沉,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莫春花看他不答言,急得瞪圆了眼睛,还想嚷嚷,但是却被旁边的亲娘拦住了。 钟璃的婆婆一脸嫌弃地打量着莫清晔身上整洁厚实的棉衣,再一想到听说的钟璃卖好衣服的事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老三,你媳妇儿哪儿去了?怎么就给你一个人扔家了?她去干什么了?” 莫清晔还是盯着她不说话。 婆婆又问了几句,耐心耗尽,推开挽着自己的莫春花就要往屋子里闯。 钟璃不在是吧,那她自己进去看! 看着什么她想要的直接拿走就是! 她一动,之前怎么都没反应的莫清晔也动了。 莫清晔跟一堵墙似的挡在了莫家母女的面前,俊秀的脸上神情憨乎乎的,说话的腔调也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傻气。 他说:“娘,阿璃不在里边。” 婆婆冷笑:“不在?不在家那是去哪儿了?” 莫清晔说不出话了。 婆婆看他实在不中用,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呸了一声,说:“这才刚分家出来单过多久?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你扔在家里自己出去和野男人鬼混了?!钟璃这个小蹄子也太嚣张了!我今儿要是不来,她还打算怎么亏待你!” 莫清晔知道这是她找的借口,苦着脸认真解释:“阿璃没有鬼混,也没有亏待我,她只是去镇上忙正事儿了,她真的不在家。” 常人若是听了这话,想来也就不会硬生生要往里闯了。 可是莫家母女今儿就是打着要来找麻烦索要好处的主意来的,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莫清晔的一句话就打消了念头? 莫春花阴阳怪气地在一旁帮腔,说:“说你是个傻子你还不信,钟璃那样花花肠子草心思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娘是来给你做主的,你还不赶紧让开!” 看莫清晔站着不动,莫春花害了一声,一挽袖子就要上去推莫清晔! 莫清晔眸光一闪,状似不经意地往旁边一侧身,扑过来的莫春花正好正面朝下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嗷的一声喊了起来:“莫清晔你居然敢推我!” 正指着莫清晔鼻子破口大骂的婆婆见状心疼得不行,踮着小脚扑过来将莫春花从地上扶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双手叉腰,指着莫清晔的鼻子骂得就更起劲了。 “莫清晔!你这个天杀的狗崽子!老娘生怕你受了钟璃那个贱人的蒙骗过苦日子,今天带着你妹子好心好意地来看你,结果你居然还敢动手打人!你别忘了,你长这么大吃的都是莫家的米莫家的粮!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瘪犊子!老娘今儿非要进去看看,这屋子里边到底装着什么见不得的阴晦东西,怎么我就看不得!你给我滚开!” 莫清晔站着没动,婆婆眼睛一红面目狰狞地龇着牙挥舞着胳膊就往上冲。 莫清晔有心闪躲,却又不想露出痕迹,顺着她的力道闪躲了几下,侧耳听到旁边有人朝着这边过来的动静,不明显地冷笑了一下,顺着她的力道往后一退,被推得狠狠地跌坐到了地上! 莫清晔一摔倒,刚刚还在哼哼唧唧的莫春花也不哼唧了,脚步飞快地跟着婆婆推开了茅屋的大门,直接就冲了进去。 正好这时李铁柱背着两捆柴过来了,看到莫清晔摔倒在地上,立马将背上的东西一扔就跑了过来:“清晔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莫清晔被他拉了起来,着急地就要往屋子里跑,嘴里还慌张地说:“阿璃不在……娘跟春花来了,阿璃去镇上了,娘说阿璃鬼混,娘……” 他话还没说完,屋子里就传出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像是有人在里边翻找什么的样子。 李铁柱是个一根筋的。 先前莫清晔那一番颠三倒四的解释他根本就没听明白几句,这时一听这动静,只以为是有人趁着钟璃不在的时候来家里作乱了,瞪圆了虎目嗨了一声随手抓住了院子里的一根棍子拔腿就往里冲! 屋子里,莫家母女正在翻箱倒柜地找好东西。 按莫春花昨天回去的说辞,那就是钟璃藏着不少好东西,还卖了好多钱! 她们今儿来,除了想要索要莫春花口中的好衣裳之外,还想拿走钟璃昨天赚来的钱。 可是那些铜板都被钟璃带着去了镇上换碎银,家里除了一些吃食棉被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莫家母女翻找之下越发暴躁,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咒骂着钟璃不得好死,李铁柱冲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婆婆扯着被子在疯狂地用力抖,莫春花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扒拉床板底下。 李铁柱一看这个场景就气得红了眼。 他跟钟璃跑了几趟赚了钱,钟璃半点儿不曾亏待他,只是再三恳求过,有机会的话让他帮忙看顾莫清晔。 这钟璃不在家才多久,就有贼人来家里作乱了不成! 李铁柱暴喝一声:“住手!” 手上的棍子却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凛冽呼啸着朝着莫春花的后背砸了过去! 紧接着冲进来的莫清晔见状眯了眯眼,动作非常轻微地将指尖夹着的一块小石头冲着李铁柱的手腕扔了过去。 小石子正好打到了手腕上的麻筋,李铁柱手上不自觉地一松,手里的棍子也应声掉在了地上,没落到莫春花的背上,反而是掉在了床旁。 棍子一落地,砰的一声闷响。 婆婆跟莫春花都惊住了,难以置信地回头,终于后知后觉地看清了后边多了两个人。 李铁柱一看清莫家母女的脸,当即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第54章 你家闹起来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刚刚混乱中李铁柱也没看清,他这下发现来闹事的贼人居然一个是半百妇人一个是少女打扮,立马就懵了。 莫春花一看地上的棍子再一看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李铁柱,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就跟抓住了什么丑事把柄一般尖锐地喊了起来:“你就是那个跟钟璃鬼混的男人是不是!” 李铁柱惊愕地啊了一声,愣住了忘了言语。 看他不说话,莫春花却跟得了什么天大的把柄似的,冷笑着说:“好啊,钟璃这个贱人现在居然已经敢把你这个奸夫直接带回家了是吧?你还敢对我们动手,你怕是不要命了不成!” 李铁柱百口莫辩:“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话!我跟弟妹清清白白的关系,怎能容你这般污蔑?!我还想问你呢,青天白日的,钟璃又不在家,你俩闯进来还给清晔兄弟打了,你俩存的什么心思!” 李铁柱一家在莫家村本就是外来住户,平日里很少在村子里走动,村里的男人他都不怎么能认得全,自然也不认识莫春花母女,再加上莫春花开口就喷粪,李铁柱心里也来了火气,梗着脖子冷笑说:“我跟弟妹清清白白的没甚好说的,只是你们这两个人一看就是心怀不轨的歹人,我今儿没碰着就罢了,既然碰着了就不会让你们得逞!” 莫春花一看他这么强硬立马就懵了,婆婆还想喊什么,李铁柱却不由分说地上前要抓她的手腕子,厉声说:“走!你们闯入别人家中还想抢东西,跟我去见官!” 莫春花一看亲娘被抓住了急赤白脸地扑上去想把李铁柱的手掰开,李铁柱是个猎户,比寻常人力气还大上三分,莫春花一个小姑娘又怎么可能是对手? 婆婆挣扎不开,索性直接就滚到了地上,一只手腕还被李铁柱攥着,另外一只却已经呼天喊地地拍打着大腿喊了起来:“杀人了啊!钟璃那个小贱人的奸夫杀人了!这个黑心肠的贱人,伙同着野男人要杀了我这个嫡亲的婆婆啊!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莫家母女先前堵着莫清晔闹的那一通本就声势够大,这会儿再这么一嚷嚷,更是把附近的村民都吸引了过来。 李铁柱一听她嚷嚷的话也愣住了。 婆婆? 这人是钟璃的婆婆莫清晔的亲娘?! 李铁柱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瑟缩在墙角的莫清晔,僵硬地问:“清晔兄弟,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莫清晔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脸色苍白地轻轻点头。 似乎是怕莫家母女再动手打他似的,他还怯怯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小声得不能再小声地说:“李大哥,这是我娘,还有我妹子。” 李铁柱听了脑子嗡的一下,心想坏了。 与此同时,钟璃紧赶慢赶的,也终于在事情逐渐恶化的时候赶到了地方。 她还没走到家,远远地就听到了有人哭喊咒骂的动静。 听着这声音莫名还有点耳熟,钟璃狐疑地皱了皱眉,将背上背着的那个大包裹用力往上提了一下,加快步子往回走。 还没走几步,就碰上了看热闹回来的村民,有个大娘见了,低声提醒她说:“清晔媳妇儿,你家里闹起来了,赶紧归家去吧。” 钟璃一听猛地一怔,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闹起来了? 这个大娘跟钟璃也不熟,并不想跟她多说,说完这句,摇头叹息着就走了。 钟璃心道不妙,也顾不上多想,忙不迭地一路小跑着朝着家赶。 她刚刚走到茅屋门口,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自家门前围着的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乍一下就被一声熟悉的怒吼震了一下。 “莫清晔你这个烂心坏肚的白眼狼!你居然帮着外人打你亲娘打你妹子!你还是不是个人!” 莫清晔弱弱的辩解夹杂在其中显得格外的不起眼:“娘,李大哥是好人,真的是好人,他不是坏人……” “你给我闭嘴!” 莫春花尖锐的嘲讽也在其中:“莫清晔你一个傻子哪儿能分得清好坏!这人就是钟璃的奸夫知道吗?!钟璃这个贱人都把野男人带回家了你还替她说话!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李铁柱想解释解释却因为嘴笨什么都说不清楚,只能硬生生地站在院子里承受着来自莫春花母女的讥讽,只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才会喊一声这是误会,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莫家母女的气焰还因此更嚣张了,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钟璃就罢了,还张嘴闭口就讽刺莫清晔是个被钟璃扣了绿帽子都不知道的傻子憨子,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声调一声更是高过一声。 钟璃一听这话,立马就怒了。 莫家母女两人张嘴闭嘴就往她身上泼脏水,这是当她是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了?! 钟璃随手将背着的大包裹往院子旁边一放,一拍手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钟璃终于站到了莫家母女的面前,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莫清晔跟李铁柱站在一边,婆婆跟莫春花站在对面,这两人虽然是女的,可战斗力比两个男的强悍得多,凭着一张嘴皮子跟不要脸的性子,硬生生将莫清晔跟李铁柱两个大男人说得没法开口反驳,只能梗着脖子气得面红耳赤地任由着她俩撒泼。 见钟璃来了,百口莫辩说不清了的李铁柱涨红着一张脸,闷声闷气地跟钟璃说:“弟妹,今儿这事儿是我一时大意给你添了麻烦,我……” 钟璃打断了李铁柱道歉的话,淡淡地说:“李哥客气了,她们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发生什么事儿也怪不上你,你别往心里去就行。” 她说这话的同时,看清了莫清晔衣服上不知道在哪儿碰到的尘土,抿了抿唇,将莫清晔拉到了跟前,沉声问:“你这身上怎么回事儿?怎么弄的?” 莫清晔好像因为莫家母女的这场大闹又变成了跟钟璃初见时那种瑟缩的性子,紧张地缩着脖子半晌,直到钟璃又问了第二遍才小声地说:“娘推我,没站稳就摔了。” 说完他还面露焦急地跟钟璃解释:“娘来找,我跟她说你不在,她就要进屋找东西,李大哥见着过来了,娘就说你去鬼混,我跟她说了你没有,娘不信,我……” 听到这儿,钟璃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钟璃用力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着的恶心震怒,面色沉寂地看向了莫春花跟气焰嚣张的婆婆。 第55章 你给我放尊重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见她神情不对,婆婆似乎打了一个顿,不过还是强硬地质问:“你去哪儿了!怎么青天白日的都不在家?!” 钟璃撇了撇嘴,声音冷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已经分家了,分家单过我要做什么,就用不着再跟你汇报了吧?这么大的事儿,您老人家该不会忘了吧?” 婆婆被她的话狠狠地噎了一下,用眼神用力剜了李铁柱一眼,阴阳怪气的:“你去哪儿干什么我是管不着,可是钟璃你别忘了,就是分家了,我也是你婆婆!你得叫我一声娘!莫清晔是我儿子,就算他是个傻子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么糊弄他跟别的野男人鬼混!” 莫春花似乎是觉得这话占理,想也不想就大声附和:“就是!你不能因为莫清晔是个傻子就这样对他!我们莫家人是不会答应的!” 钟璃直接被这母女俩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 一口一个莫清晔是莫家的要来给莫清晔做主,可是一口一个傻子的也是她们。 有这样的家人? 钟璃冷冰冰地看着莫春花,一字一顿地说:“莫春花,你嘴巴里最好给我放干净一些,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莫春花一瞪眼不服气地说:“我就不客气你能把我咋地!” 话音未落,她就被钟璃迎面抽过来的巴掌抽得没了言语。 钟璃这巴掌是下了力气的。 啪的一声,当即就把莫春花抽得身子一晃,脸狠狠地甩到了另外一头,莫春花没想到钟璃真的敢打自己,难以置信地捂着脸扭头,啊的尖叫了一声就要冲上去跟钟璃厮打。 钟璃眼里冷光一闪侧身躲开,反手对准了莫春花脸的另外一边,狠狠地又是一巴掌抽了上去! 连着两个巴掌将莫春花打得晕头转向没了章法,就连叫嚣不已的婆婆也被钟璃这一手的狠辣震得霎时无声,只是扶着懵了的莫春花,瞪着眼睛恶毒又阴狠地死死地盯着钟璃,胸口就跟杵进去了一个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的喘气。 钟璃面无表情地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沉声说:“莫清晔于亲是你的兄长,你应该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哥哥,于理他是一个跟你一样的人,你就算不想叫三哥,就算是陌生人也应该保持口头尊敬,你作为家中最小的妹子,面对兄长毫无尊敬可言,一口一个傻子张嘴闭嘴都是污蔑,你要是再敢像刚刚那样出言不逊,我今儿就好好地履行一下做嫂子的责任,好好地教你一下什么才是跟兄长嫂子说话的规矩!” 莫春花捂着脸还没说话,婆婆就阴狠狠地盯着钟璃大吼:“钟璃你敢!” 钟璃冷笑:“你试试我敢不敢!” “我是你婆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钟璃你这是不孝!” 钟璃难得听到这个婆婆口中有一句人话,撇了撇嘴还觉得挺新鲜。 谁成想呐,这么个毒心烂肺的婆婆,竟然还知道不孝是什么。 钟璃冷眼打量着眼前的莫家母女,眼皮一垂遮住了眼里的讥讽,轻飘飘地说:“你是我婆婆,是莫清晔的娘不假,可是我白白活了这么大了,也没听说过有谁家的婆婆会带着小姑子来儿子家里做贼人抢东西,还口口声声污蔑儿媳清白的事儿!” 婆婆一噎,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你们口口声声是要来给莫清晔做主,我今儿倒是想问问,你们打算怎么给他做主?是将这个好不容易能住人的家闹得拆了让他无家可归,还是要仗着他心智纯稚要将他活活打死?!” 钟璃一开口砸下来的这两个罪名太重,饶是婆婆泼辣惯了也止不住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否认:“你胡说!我没有打他!你也不看看你这儿穷成什么样了,墙皮都四处漏风,谁稀罕你这点儿破东西?谁抢你的了!你这是信口开河是污蔑!” 婆婆喊得一声更比一声大,钟璃却只觉得讽刺。 听了莫清晔的几句话再一看屋子里被翻得乱糟糟的样子,她哪儿还能不明白这是莫家母女犯了眼红的毛病? 一时眼红就能跑来这儿肆无忌惮地喊打喊杀,还打了莫清晔,就算是为了以后能过上消停日子,这事儿也坚决不能忍! 面对婆婆的咆哮,钟璃压抑着胸口翻涌的怒气,显得格外的气定神闲,甚至语气都带了几分逗弄似的漫不经心。 她说:“这光天化日的带着人喊打喊杀地往别人家里跑,进了屋子就到处翻到处找,这不是抢?难不成是偷?” 婆婆被她呛得面皮紫涨,余光扫见了李铁柱,又觉得自己拿捏住了钟璃的把柄,指着李铁柱就说:“我分明是听说你在外不安分勾野男人来抓奸的!” 婆婆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这就是我在你屋子里抓到的野男人!钟璃这下你还想怎么解释!我早就说过,你这样的丧门星败坏门风的搅家棍子,就应该被拉去跪祠堂浸猪笼活活溺死!” 这话一出,钟璃还没来得及反驳,平白受辱的李铁柱就忍不住了。 李铁柱没跟莫家这些人打过交道,不曾想钟璃的婆婆竟然是这么个牛鬼蛇神,气得连说话都不利索:“放屁!” “这是胡说八道!” 李铁柱也不看一脸怨毒的莫家母女,脸朝着人越来越多的门口,掷地有声地说:“我跟清晔兄弟两口子是有些交情,但那都是清晔兄弟跟弟妹带着我做买卖得来的交情!今儿我去后山打柴,想着顺道给清晔兄弟送一些过来,从门口过正好见着清晔兄弟摔倒在地上,进门就看到你俩在屋子里翻天找地的祸害东西,我没认出你来你却一张口就往我头上泼脏水,这话就算是说破了天我也不能认!” 李铁柱顿了一下,对着莫家母女狠狠地呸了一声,咬牙说:“你要是还要胡说八道,那就报官!咱去见官!谁是谁非让官府来裁判,看看今天这事儿到底是你有理还是我受了污蔑!” 李铁柱当真是个轴性子,报官两个字一出口觉得可行,也不管莫家母女还在嚷嚷什么了,梗着脖子就一句话了:我要报官自证清白! 这时人群中也有今天跟着李铁柱一块儿去后山的年轻人帮腔解释,说:“铁柱哥今儿的确是受了委屈,咱们这帮人一大早就一道去的后山,也是一块儿回来的,这院子里发生了啥事儿我们这些人这么多双眼睛也见着了,莫家老太太,你可别想着红口白牙的就污人清白!” 莫家母女大概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帮忙开腔,一时就乱了阵脚,你你你你了几声愣是没说出话来。 钟璃见状,无声冷笑。 这就怕了? 还有更让你害怕的在后头呢! 第56章 要闹就闹大!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李铁柱喊着要报官,钟璃也一副油盐不进拉着莫清晔挡着不让路的样子,让莫家母女彻底慌了神。 她们一开始只是想着来捞点好处,可是谁能知道钟璃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更要命的是钟璃这会儿声称自己屋子里的银子丢了,怀疑是被莫家母女偷走的。 钟璃昨天走了两个村子卖衣服,卖了不少钱的事儿不少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会儿屋子里被莫家母女来翻得乱七八糟一副被打劫了的样子,里边什么东西也没剩下。 钟璃再这么一说,不少围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看向莫家母女的眼神瞬间就不太对劲了。 难不成真是这两人把钱都抢走了? 听着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说自己做了贼人,婆婆的一张老脸臊得通红,扯着嗓子喊:“钟璃!你再胡咧咧一句试试!谁拿你钱了?!你怕不是穷疯了想要污蔑我吧!” 钟璃无声冷笑:“我是穷,可是我再穷,我也没想着要冲去别人家里喊打喊杀的明抢!你都带着人打上门来搜东西了,还说自己是清白的,敢问如果你都是清白的了,这世上到底还有谁不清白!” 钟璃态度强硬,李铁柱梗着脖子在一旁帮腔,还有莫清晔一身的尘土证明他先前的确是受了委屈。 一时之间围观群众对莫家母女的声讨抵达了巅峰,各种议论不绝于耳。 “啧啧,这钟璃带着三傻子过活已经够艰难的了,她婆婆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儿来,这不是非要逼着三傻子两口子去死吗?” “谁说不是呢,之前只是听说钟璃跟三傻子在家过得不如意,可是谁能想到竟然这般不如意?这个做婆母的,实在是太过心狠了一些。” “要我说这哪儿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分明就是听说钟璃昨儿个赚了银子今儿想趁着钟璃不在拿好处罢了,说到底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惹的祸事。” “就这还是亲娘呢,后娘都没这么狠心的,莫家这事儿办得,实在是太不厚道。” “就是,都分家出来单过了,哪儿还有婆婆带着小姑子打上门来翻东西的?这跟明抢也没区别了,要是钟璃的银子真的丢了,这报官了是要挨板子吃牢饭的!” …… 各种议论一波叠着一波,莫家母女被淹没其中都不住慌神,面上也没了先前的嚣张,底气不足地抓着对方的手。 婆婆涨红着脸,支愣着脖子说:“我说了没人拿你的钱!你里边一个铜子都没有,哪儿有什么钱!” 钟璃似笑非笑地反问:“这么说,你真是来我这儿抢钱的?只是没找着?” 婆婆狠狠一噎,瞪着钟璃没说话。 钟璃也不在意,拍了拍自己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淡淡地说:“反正我今儿不在家的时候家里进了贼人,藏在家里的银钱也因为有人不请自来丢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揭过去。” 若是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让这对母女走了,指不定以后还要因为眼红闹出什么乱子! 钟璃目光阴测测地扫了依偎在婆婆身后的莫春花一眼,从喉咙里轻轻地呵了一声,神色冰冷。 今儿要是不让这对母女好好地吃点儿苦头,她都对不起莫清晔之前受的委屈! 莫春花被钟璃的那一眼看得心头发凉,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故作声势地说:“反正我们没拿!这个破屋子穷成这样哪儿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故意说出来污蔑我们的?钟璃你别太过分了!”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我过分?到底是谁过分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吗?” 莫春花气得打颤:“你……” “我什么我?我今儿不想跟你说也跟你说不明白,说了报官那就是报官!咱们到官府去说!看青天大老爷判谁在理谁没理!” 说着钟璃往后轻轻地推了推莫清晔,自己大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拉莫春花。 婆婆不管怎么说是长辈,在这个以孝道至上的时代她可以吵可以闹,却绝不能真的动手太过分,可是对莫春花这个小姑子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一个未嫁的姑娘掺和哥哥的家事本就是莫春花的不对。 钟璃收拾起她来可谓是驾轻就熟,非常不给面子。 莫春花被钟璃铁钳一般的手抓着手腕子,生怕真的要被抓着去官府,着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扑腾着身子往婆婆那边扑的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喊:“娘!救命啊!娘!救救我!” 婆婆见钟璃直接越过自己去抓莫春花,气得浑身的肉都在打颤,一声怒吼就要扑过来打钟璃的巴掌。 钟璃眼疾手快地躲开,婆婆还想打过来的时候忍无可忍地抓着莫春花狠狠往前一甩挡在了自己的跟前。 婆婆瞳孔一震没来得及收手,火辣辣的一巴掌啪的一声抽到了莫春花的脸上! 莫春花先前就挨了钟璃两巴掌,这会儿又挨了这么一下,当即就疼得懵着连眼泪都忘了掉,呐呐地捂着自己红肿的脸,一脸呆滞。 婆婆一看打错了人,心疼得不行,哎呦哎呦地喊着:“闺女你咋样了?你咋样了啊!” 莫春花丢了魂似的捂着脸没动。 婆婆情急之下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一种方式,麻利又熟练地一拍大腿,往地上骨碌一坐,扯着嗓子就开始哭天抹泪地喊了起来:“天杀的钟璃啊!你就是个丧门星啊!你克死了自己男人这会儿还对小姑动手,你这个黑心烂肺的贱人!活着不得好死,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 钟璃…… 她这会儿确信她这个婆婆的确是气昏头了,竟然连前几年骂她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的确是走投无路了。 钟璃控制住了抽搐的嘴角,指着莫清晔提醒正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的婆婆:“娘,我男人,你儿子在这儿好好地站着呢,没死,你就算是想骂,是否也应该考虑换一句话?” 婆婆狠狠地顿了一下,看了莫清晔一眼,茫然地张大了嘴尾音消失在喉咙里,突然就没了声儿。 钟璃冷笑:“莫清晔再不济也是莫家的人,你这么口口声声诅咒小儿子早死,不太合适吧?” 婆婆被钟璃三言两语噎得忘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嚎,正疯狂地咽唾沫想脱身的法子的时候,这场闹剧终于把莫家的其他人给引来了。 第57章 现在轮到你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公公手里拿着他常年不离手的旱烟杆子,阴沉着脸推开人群走到了正中央,阴沉沉地瞥了坐在地上浑身狼狈的婆婆一眼,再警告似的瞪了回过神来想告状的莫春花一眼,这才扭头对着钟璃说:“老三媳妇儿,今儿这事儿其中的确有一些误会。” 钟璃听了,要笑不笑地呵了一声,没有接话。 公公有些下不来台,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几分,不过还是记着要维持场面好看的缘故,沉声说:“这样,这既然有误会,又是家事,就别闹扯得闹嚷嚷的了,咱进屋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非闹得这么难看做什么。” 无论如何,今日这事儿都绝不能再闹大了。 若真是让钟璃闹到了公堂上,以后莫家还怎么在村里做人?! 更何况,莫家母女不认识李铁柱,公公却是认识的。 李家是猎户,家中比寻常农户富足,虽是外来住户,在村子里人缘也好,就因为婆婆的一时糊涂将李家得罪了,公公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狠狠地敲她一顿! 公公心里恼怒婆婆的行为,又迁怒于钟璃的不依不饶,脸色阴沉得吓人。 不过开口的时候,语气却是压抑着的温和。 他说:“你娘年纪大了,一时糊涂也是有的,你是儿媳,不能因着之前的一些误会记恨你娘就这样不依不饶地揪着她的错处不放,这真闹开了,对你跟老三的影响也是不好的,你听爹一句劝,心平气和地好好说,别再嚷嚷着要报官了。” 钟璃听他三言两语试图把莫家母女的过分演化成一时糊涂,还想顺手往自己头上扣一个屎盆子的神仙操作,差点直接被气笑了。 在钟璃之前的印象中,公公就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装聋作哑的神功更是出神入化。 可是她也没想到,公公睁眼说瞎话的能耐也并不比婆婆差。 甚至还一山更比一山高! 其实钟璃自己心里也清楚报官不太可能。 毕竟她势单力薄,莫家村的长辈族中老人也不会让她这么做,因为莫家母女的出格行径毁了莫家村的名声。 不过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算了,不然以后莫家这对奇葩母女不知道还能闹出多少事儿来! 钟璃冷哼了一声,一句话没说,大步上前砰的一下将茅屋虚掩着的门拉开了,里边的情景完全显露在了众人眼前。 屋子里本就没多少东西,经过了莫家母女的一番折腾,这会儿倒了锅翻了罐子,木板搭成的小木桌也翻了散了,床上的被子褥子枕头什么的,更是落了一地。 乱得下不去脚。 乱得让人没眼看。 公公的脸色也因为钟璃这个举动更难看了一些,钟璃却毫不在乎。 她双手抱胸,对着跟灾难现场似的屋子里抬了抬下巴,说:“爹,这就是您说的误会?” 公公一时语塞,就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婆婆见状有心想要描补几句,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公公口头吼了一句:“你给我闭嘴!” 婆婆不甘又悻悻地闭上了嘴,忿忿地盯着钟璃咬牙。 钟璃无视了莫家母女如出一辙的仇恨面孔,淡淡地说:“爹,您说得对,无论如何娘是我婆婆,春花是我小姑,按理说这两人来我是应该好好招待好好迎接的,可前提是这两人不是来当强盗来抢东西的!您自己看看,我才不在家多久,她们都做了什么?这是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还是把自己当强盗劫匪了?”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还有清晔,清晔心思稚嫩,人老实说不出好听的话,一言不合春花跟娘就要对他动手,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莫清晔他都已经被逼得在那个家待不下去了出来跟我单过了,你们还要得寸进尺地逼死他吗?!” “还有我,我只不过是为了生计去了镇上一趟,之前受了李大哥的一些照顾有了往来,婆婆小姑一来就污蔑我跟别人有私,吵着喊着要我性命,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钟璃前所未有的强势,一定要逼着莫家母女拿出一个说法。 婆婆跟莫春花还想辩解,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证据确凿,还有李铁柱这个还想着报官的证人在这儿,她们说什么也没用。 公公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钟璃却不愿。 钟璃就是要借着这次的事儿狠狠地给莫家母女一个教训! 让她们知道,从此以后她跟莫清晔不再是任人打骂欺辱的! 公公在中间试图调停失败,最终只得阴暗着一张脸,沉声问:“那你是怎么个想法?难不成你还真想拿你婆婆去官府不成?!” 钟璃嘲讽至极地撇了撇嘴,冷冰冰地说:“我倒是想,只怕是您不同意,所以退一步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是有条件的。” 公公皱眉不展,沉吟了片刻才说:“你说。” 钟璃:“莫春花跟娘要给莫清晔和李大哥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一口一个傻子的侮辱莫清晔,还有,我家里损失的东西,娘得给我补上,日后若是无事,我这儿贱地装不下贵人,娘跟春花还是少来的好。” 她的话音落下,婆婆跟莫春花立马就尖锐地喊了起来:“你做梦!” “不可能!” 钟璃没理会这两人的尖叫,淡淡地说:“这些条件都答应,那今儿这事儿就算了,若是不答应,那也成,咱们官府见。” 婆婆彻底忍不住了,手一撑地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钟璃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黑心烂肚的小贱人!竟然敢威胁我要拿我去见官?!有你这么跟自己婆婆说话的吗?啊!我看你就是见不得老婆子活着碍了你的眼故意找茬!我告诉你钟璃,你别做你的青天白日梦了!不可能!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一个都不会同意!你……” “你给我闭嘴!” 公公一声怒吼打断了婆婆的谩骂,婆婆跟一只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似的面红耳赤地瞪着钟璃,眼里恨不得飞出一溜的小刀子将钟璃碎尸万段。 钟璃对这种程度的眼神伤害完全免疫,无所畏惧。 她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轻飘飘地说:“您不同意也成,那就报官吧,左右我今儿个损失不小,报官说不定还能得个公道呢。” 一直没找着机会插话的李铁柱也跟着说:“就是!说不清楚就报官!” 莫清晔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这时听了这话,默默地走过去拉住了钟璃的袖子,沉默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婆婆被气得差点眼前一黑倒过去,手指头更是跟抽风似的指着钟璃来回颤。 钟璃语调越发强硬,说:“爹,娘不同意,您说呢?” 公公眼神晦暗地看着钟璃,又没忍住狠狠地剜了惹祸的莫家母女一眼,而后才说:“报官不成。” 他顿了一下,说:“这事儿是你娘跟春花对不住你跟清晔,照你说的办就是了。” 莫春花一听就急了,嚷嚷着喊:“爹!咋能这样?那钟璃还打我了呢?你看我脸上这伤?她给我打成这样,她难道就没点儿过失?!凭啥错都是我们的?!她钟璃就没半点儿错?!” 莫春花那张脸前后总共挨了三个大巴掌。 这会儿就跟在脸上开了染坊一样,热闹得姹紫嫣红的,还肿了起来,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公公不悦地看向钟璃,钟璃这人能屈能伸,认错道歉的速度非常快。 不等公公借题发挥对着她发难,她立马就说:“小姑,虽然你对你三哥言语不逊多有得罪,我这个当嫂子的也不应该对你动手,刚刚的事儿实在是对不住,我给你道歉。” 说完,钟璃笑吟吟地对着莫春花一摊手,说:“小姑,到你了。” 道歉我道了,起因是因为你错了。 现在该轮到你了。 第58章 给你买鸡蛋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春花被钟璃这个神来之笔弄得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里,原本就热闹得不行的一张脸顿时更精彩了,青紫交替来回变幻。 莫春花还想嚷嚷,可是有公公在这块儿压着,她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梗着脖子跟莫清晔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对不住。 莫清晔听了没什么表情,只是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抓着钟璃衣袖的手。 钟璃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安抚:“别怕,我在这儿呢。” 莫清晔垂下了眼帘,眼里幽光一闪而过。 莫春花服软了,还硬着头皮呛声的就只剩下了婆婆。 不过婆婆再怎么厉害泼辣,也不敢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公开跟家里的老头子作对。 所以在公公的眼神压迫下,婆婆最终还是拉着一张老脸说了一声对不住。 这声对不住是对着李铁柱说的,李铁柱却并不领情,哼了一声甩手就站到了一边,明显是连话都不想跟她说。 婆婆一张脸扭曲成了中元面具,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到了莫清晔这儿,她却怎么也不肯道歉了,还一个劲叫嚷着说自己是长辈,哪儿有长辈给一个小辈道歉的? 公公似乎是被她说动了,面露为难地看向钟璃,又开始最擅长的和稀泥:“老三媳妇儿,你娘这儿要不就算了,日后我多提点着她,不让她再犯糊涂就是了,你说呢?” 钟璃听了眼里讥讽更甚,懒得计较这种细枝末节,不以为意地点头,说:“成,娘是长辈,本就应该被供着敬着,别说是不道歉了,就是今儿一不小心放了把火把这房子烧了,我跟清晔也得认命,不是么?” 钟璃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腔调,把公公婆婆气得够呛,旁听的村民却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旁人一笑,公公自觉脸面更是绷不住了,就连声音都沉下去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说:“既然这样,没别的事儿了,我就带着你娘跟春花回去了。” “慢着!” 钟璃把人叫住了,似笑非笑地说:“爹,您是不是还忘了个事儿?” 公公装傻似的没理会。 钟璃见状心里狂奔而过无数头草泥马,为这老头儿装聋作哑的本事鼓掌的同时,语调平静:“刚说好了的赔偿,您该不会是忘了吧?” 没给任何人拒绝的机会,钟璃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屋子里的那些家伙什不值当多少钱,可这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家当了,娘今儿一来就都给我毁了,没有点儿表示,不太合适吧?” 公公想好的措辞被钟璃这一番话堵了回去,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回头说:“你损失了多少?” 钟璃只想给莫家母女一个教训,不想敲诈真的把莫家人逼急了,索性就说:“除了摔坏的东西,我床下放着的二百文钱也没了,娘也不用给多,把这丢了的二百文还给我就是,至于别的……” 钟璃露出了一个苦涩又意味深长的笑,说:“至于别的东西,我自己再想法子就是了。” 公公还没说话,婆婆就紫涨着脸喊了起来:“你哪儿有二百文?!你那个破床板子下边连根耗子毛都有不起!你空口白牙的就想讹钱!钟璃你……” 钟璃不耐地打断了她,问:“那你能证明我说的这钱真的不存在吗?” 婆婆狠狠一顿。 她忙活半天什么都没见着,反而惹了一身骚,她上哪儿证明怎么证明?! 钟璃又说:“既然你说你没见着,那要不这样,找个婶子帮忙检查一下你的身上,看看刚刚会不会不小心就夹带上了,这样也省得回头再说我污了娘的清白,你说呢?” 钟璃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婆婆有个习惯,就是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攒下的钱都缝制在衣服内里的夹层里随身带着。 就因为这个,钟璃还曾经默默地在心里感叹过,把那些铜板缝在衣服夹层里穿着,婆婆也不嫌硌人坠得人胳膊疼。 公公在这儿,婆婆是绝对不敢让人搜的。 更何况,钟璃张嘴只说丢了二百文,可这钱跟钱都长得一样,万一搜出来了,她非说这是她的,婆婆又怎么解释得清楚这钱的来路? 钟璃心里有底,气定神闲地看着脸色来回变幻的婆婆,说:“娘,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婆婆梗了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你放屁!” 钟璃无奈地一耸肩,目光转向公公:“爹,娘不肯把我的东西还回来,您看这事儿咋整?” 话赶话说到这儿,几乎在场的人都信了,婆婆拿了钟璃的二百文钱。 除了莫清晔。 家里所有的铜板今儿一早就被钟璃带着去了镇上,屋子里一文钱也没有,这事儿莫清晔是知道的。 所以当听到钟璃这么说的时候,他沉静的眉梢不明显地往上挑了一下,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透着几分淡淡的戏谑。 婆婆百口莫辩说不清楚一脸心虚,钟璃又信誓旦旦的,公公更偏向谁的说辞自然不言而喻。 面对公公的逼问跟钟璃的不依不饶,婆婆实在是没抗住,最后憋气地从牙根里挤出一句话:“我回去就给你拿来!” 钟璃不依:“这就不必了,也没多少银钱还劳烦您再跑一趟实在没必要,您就进屋去给我就成,不用麻烦。” 婆婆瞪眼:“钟璃你!” 钟璃笑眯眯的:“还是说,娘觉得我这个提议不合适?” 钟璃敢提,就确定婆婆不得不给。 所以这会儿就算是逼得她红眼了钟璃也不在乎。 左右今儿无论如何,一定得让她把这钱拿出来长长记性! 婆婆拗不过钟璃,心底又生怕家里老头子会发现自己藏着私房钱的事儿,心里恨钟璃恨得吐血,却也不得不进屋从衣服夹层里割肉似的吸着气数出了八十文钱扔到了钟璃的身上。 掏钱的时候只有婆婆跟钟璃在。 婆婆抢先警告钟璃:“你别不知足!这已经够多的了,你要是再敢胡咧咧别怪老娘跟你没完!” 钟璃瞥了一眼那些钱,无声冷笑:“知道心疼,下次就小心着点儿别再惹我,再有下次,就决计不是这点儿玩意儿能了事的。” 互相放完狠话,钟璃没再纠缠,让恨得不住咬牙的婆婆和莫春花被公公带走。 然后又再三跟李铁柱道谢加道歉,一脸愧疚地将人送到了门口。 主角走了,门口看热闹的也散了,钟璃牵着莫清晔回了屋子,对着那些婆婆不得不放血留下的铜板,得意一笑,说:“八文钱一个鸡蛋,这些都给你买鸡蛋吃,好不好?” 莫清晔眼底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低头笑了,说:“好。” 第59章 没有什么比人重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终于把来捣乱的杂人送走,钟璃高兴了不到三秒,看了一眼跟被强盗光顾过一遍的茅屋,头疼又暗自庆幸。 还好她觉得铜板数量太多又太沉,把家里的铜钱都带出去换碎银了,不然呐…… 啧啧啧。 钟璃摇头叹息了一声,去院子门口将自己带回来的大包裹搬进了屋子放好,认命地挽着袖子开始收拾。 床得重新拼,好不容易拼起来的饭桌也坏了,两个唯一的小木凳子也因为先前的混乱摔断了一条腿,成了一个三条腿的瘸子。 坐是没法坐了,残疾认定,光荣提前退休。 钟璃随手将三条腿的凳子放到了墙角,又将被扔到地上的被子抱了起来,指挥着莫清晔抱去院子里之前挂着用来晾衣服的绳子上搭着,找来了一个小笤帚用力拍干净了上边的尘土,然后重新把床铺好。 莫清晔也没闲着。 跟屁虫似的跟在钟璃的屁股后头忙进忙出的,好几次差点跟钟璃撞到了一起。 再一次差点回头的时候发生碰撞事故,钟璃哭笑不得地摁住了莫清晔,说:“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去找地方坐着别动,我一会儿就弄完了。” 莫清晔是想帮忙的,一听神色有些落寞,耷拉着脑袋嘟囔:“我也想帮你的。” 钟璃笑了,语气纵容又无奈:“我知道,可是现在你不帮我,我收拾起来更快,听话啊,去好好地坐着。” 莫清晔苦着脸,满脸不情愿地去坐下了。 等钟璃忙前忙后地折腾好,莫清晔一张俊秀的美脸已经皱巴巴地成了水灵灵的苦瓜,看着钟璃的眼神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小哀怨。 钟璃没像往常一样惯着他,反而是脸色严肃地对着他招了招手,沉声说:“莫清晔,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莫清晔抬头目光忐忑地看了她一眼,紧张地抿了抿唇,站起来朝着她走了几步。 钟璃站在他对面距离一步远的位置,问:“有人来闹事儿,你自己处理不了,为什么不躲开?” 莫清晔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一时愣住了,傻乎乎地瞪圆了迷人的凤眼,愣愣地看着她没动。 钟璃一看他这个傻气十足的模样,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抽搐。 她一想到莫清晔被推了一跤还差点挨打,偏偏这小傻子还老老实实地站着让人欺负,就气得一肚子火。 钟璃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别那么生硬,叹气说:“今天只是两个女人来了,你就被推得摔了一跤还差点挨打,万一来的是更厉害的男人呢?你是不是也要像今天这样傻乎乎地站着让人打?” 莫清晔像是还有点不服气,嘟着嘴哼唧:“这是我家,我不能躲吧……” “而且,她们一来就摔东西,家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我要是不在,她们就该摔得更厉害了。” 钟璃被他这番爱惜物件的言论直接给气笑了。 她拉着莫清晔走到唯一能落屁股的床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家之所以称之为家,那是因为家里有人,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所以你记住了,下次再碰上这种你没办法处理的事儿,你什么也别管,也别跟来闹事的人起冲突,直接就跑出去找地方躲起来,乖乖地等我回来,知道吗?” 莫清晔似懂非懂地看着钟璃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钟璃也没指望他能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的意思,轻声说:“只要人还在,多少东西毁了迟早会有机会再补回来的,不管是什么贵重的物件,也比不上人重要,记住了吗?” 莫清晔面露迟疑,纠结得眉毛都拧成出了结,嘟哝着说:“我怕你回来看到会生气。” 钟璃紧了紧握着他的手,低低地说:“不会。” “我不会因为你躲开了家里的东西坏了生气,我只会因为你为了一些物件而受了伤受了委屈生气,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人重要。” 钟璃顿了顿,强调说:“所以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第一时间要保证的就是自己的安全,至于别的,我自有办法,记住了没有?” 钟璃把莫清晔当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一点一滴地在日常中给他灌输理论道理,轻重缓急。 饶是莫清晔日后没法像寻常大人一样知进退懂是非,可是她也希望,莫清晔能分辨黑白,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 她说得稀松平常,落在莫清晔的耳中却跟一个接着一个炸雷没有区别。 莫清晔从未想过,钟璃这样的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莫清晔眼帘低垂,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茫然地问:“我最重要?” 钟璃猝不及防地被他这个直白的总结噎了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狼狈地咳了起来。 莫清晔看她咳得满面通红,手忙脚乱地给她拍背,嘴里还说:“阿璃你别生气,我不胡说八道了,你别生气。” 钟璃好笑地抓住了他略显冰凉的手,勉强平复了呼吸压下了咳嗽的冲动,声音略带几分沙哑,轻轻地说:“是呀,在我心里你最重要了,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以后要把我说过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知道了吗?” 莫清晔这下没有不服气了,老老实实地点头,乖得不行:“嗯嗯嗯,我记住了。” 看他听话,钟璃心满意足地拍着胸口笑了。 这样就对了嘛。 收拾完了烂摊子,钟璃让莫清晔出去把火烧上,准备把她从镇上带回来的包子蒸热了当做晚饭,自己则是盯着带回来的那些布料微微皱眉。 衣服跟荷包帕子之类的小物件不一样。 不说一个多好的绣花架子,起码也得有一个能撑起一匹布宽度的架子才行。 但是家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钟璃记得村头那个篾匠家似乎也做这样架子,一会儿吃完饭应该去买一个回来,不然这儿也没法开工。 还有应该找木匠买两个凳子,不然以后吃饭就只能去床上…… 吃完包子,时间不过是下午。 钟璃看天色还早,又不放心莫清晔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索性就带着他去买东西。 这年头的庄户人家几乎谁都会用竹片芦苇杆编点儿小物件,只有特别麻烦的,才会忍痛花钱买。 所以村里唯一的篾匠平时也很少做这些玩意儿,只有在有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才会做一些。 听完钟璃想要的,篾匠想了想,说:“你要的那种大的绣花架子我这儿没有,不过有个东西倒是跟你说的那个差不多,你看看行不行。” 钟璃笑着跟他去看了,看清了被摆在院子一角的那个架子,眼里不由得微微一亮。 钟璃一开始只想着要一个竹子弄的简易版的将就用着,毕竟她也没打算一直靠给人做衣服来养家糊口,能用一段时间应付着,价格便宜的就行。 眼前的是一个织布用差不多等人腰高的实木架子,虽然跟绣花专用的不太一样,可是也跟钟璃想要的差不多了。 并且超乎想象的好。 虽然因为年久失修也没有人用的缘故,上边堆了不少灰,可是也能看出这东西的确是好料子做成的,看起来也结实,只是织布最重要的一个轴承是断了的,看样子也修不好,所以才会被堆在这里积灰。 钟璃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迟疑着说:“这个看着灰扑扑的,年头估计也不少,还能使吗?不会半道就垮了吧?” 第60章 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篾匠也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垮倒是不至于,不过这物件年头不浅了倒是真的,你若只是想拿回去当绣花的架子用,这个绝对能行,织布就不成了。” 看钟璃依旧纠结着没说话,篾匠又说:“如果你要的话,我给你算一个最低的价,给你清理干净了还给你送到家去,你看成吗?” 钟璃装作纠结的模样想了半天,又引得篾匠主动答应给她搭上两个小竹篓子做添头,这才咬牙答应了下来,以一百八十文的价格将这个架子买了下来,又买了两个竹子编成的竹凳,在前边带路引着人把东西给自己送到了家。 到了家里,钟璃一挽袖子就开始带着莫清晔清理吃饭的家伙什。 架子上堆积着不少灰,虽然刚刚在篾匠家已经简单清理过了一遍,钟璃不放心怕把那金贵得不得了的布料弄脏了,又打了水用帕子细心地每个边边角角都擦了一遍。 莫清晔想来帮忙,钟璃却突然想起自己还给他带了新衣服,头也不回地说:“床上那个深色的包裹里装着的是给你带的东西,你去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好给你改,去吧,这儿有我就行。” 莫清晔拗不过钟璃,只得乖乖地去找那个包裹出来打开。 包裹里边装着的是两套厚厚的深色棉衣。 款式虽然简单,也没什么复杂的滚边花纹,可是入手触感柔软厚实,一看就是花了钱的好东西。 在以前的莫家,这样的好东西别说是莫清晔了,就是家里最得宠的莫老大,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好东西。 莫清晔神色平静,又拿起了压在包裹底下的两双棉鞋。 鞋子是莫清晔的尺寸,棉花也是塞得厚厚的,看着就觉着暖和。 莫清晔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正在弯腰忙碌的钟璃,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 他忍不住想:钟璃,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钟璃不知道莫清晔心里的复杂,自己忙活了半天忙活好了,用手背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想起回头问莫清晔:“大小合适吗?” 莫清晔笑得美滋滋地点头,抱着新买的棉衣,说:“合适,特别暖和。” 钟璃一看他眼睛都笑弯了就忍不住乐,说:“合适就行。” 莫清晔恋恋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钟璃的身边,蹲着好奇地仰头问:“阿璃,你要这个大架子来做什么?织布吗?” 钟璃摇头,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遍自己今天是怎么跟布庄老板谈了合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主要做什么,以及,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架子能起到什么重要的作用。 解释完了,钟璃拍了拍架子的一角,苦笑着说:“虽然这么说好像挺惨的样子,不过现在这个的确是我们目前赚钱来得最快的一种方式了,姑且这样做着吧,等开春了就好了。” 莫清晔好奇地追问:“为什么要等到开春?我们不卖衣服了吗?” 钟璃一手撑着架子,目光戏谑地看着莫清晔:“那你为什么想卖衣服呢?” 莫清晔回答得一本正经:“卖衣服好玩儿!花花绿绿的!人还特别多!” 钟璃怎么也没想到莫清晔的理由居然是这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笑过了,她又跟他解释,说了暂时不卖衣服的原因。 说着钟璃忍不住低声叹气,说:“卖衣服可比做衣服来钱来得快,不过这一时半会儿也没货源卖不了,只能等着了,而且这旧衣服也不是能长期卖的,以后还是得想别的法子。” 莫清晔听了,没有说话,只是眸光时不时地闪烁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璃没注意到他的出神,盯着自己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为了让她做出令人惊艳的东西,布庄老板可谓是把所有可能用得到的东西都给她配备齐全了。 从描画花样子需要用到的金色墨水纤细的画笔,还有各色各样的丝线大小的绣花针,一应俱全。 这也给了钟璃发挥的空间。 钟璃想了想,先拿出了一匹正红织金的,先在床上铺开了一小半,用布庄老板配送的卷尺丈量了一下尺寸,按照布庄老板口中的那个员外郎家小姐的身寸比划了一下大小,抓起针穿了一根黑色的绣线,在算好的一个位置记下了一个不明显的小点,准备花样绣得差不多了后,再按着这个标记的位置剪裁下来方便缝制成衣服。 然后她又调开了专门用来描画花样子的金色墨水,用纤细的画笔沾上墨水,笔尖在空中轻轻地停顿了一下,不到两秒,笔尖就果断地落在了布匹上。 一旦开始心无旁骛地做一件事,钟璃就很难再被外界的动静影响。 她手上的动作非常果敢,笔尖流畅不顿,纤细的笔尖很快就在她的手中,在布料上留下的明显又迤逦的花样。 钟璃画的,是重重叠叠的牡丹花。 这种大红色的布料很适合牡丹花这种华丽的花样。 画好后用银色金色的绣线配色,绣出来效果一定惊艳。 而且钟璃画的牡丹花也跟时下寻常的牡丹不太一样。 她笔下的牡丹大气又不失妖娆,柔美中还带着难以言喻的磅礴,仿佛那简单的花样子下一刻就会从布料上活过来一样,无声动人。 就连莫清晔也忍不住被吸引了过来,盯着钟璃的动作,静静出神没有言语。 如果说之前钟璃没有描花样子直接绣出的成品让莫清晔觉得惊讶,那么现在她认真画出来的花样,就是让莫清晔感到惊艳。 莫清晔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不禁多了一丝打量,还有说不出的探究。 村子里的妇人们人人都会做衣裳会绣花,可是要说做得多好多精致,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村子里流传的花样子就那么几个简单的,而且都是才剪出来了的剪纸模样,平常妇人做衣裳的时候,就直接比对着那个剪出来的花样子做。 因为想要自己画出漂亮的花样子,是需要一定的绘画基础的,而这个恰好就不是村里妇人会有的技能之一。 但是钟璃似乎不太一样。 她会画。 而且画得非常好。 饶是莫清晔自诩见过不少丹青圣手,也不得不承认钟璃笔下的花仿佛多了一股旁人画不出来的灵性。 她下笔果敢不存半分迟疑,动作间带着行云流水一般的流畅利落,仿佛这样的事情是一早就做惯了的一样。 莫清晔眼底翻涌着的探究越发浓郁,心里对钟璃这个人的本性越发好奇。 这人究竟还有多少面目,是自己不曾见过,没有想到的?这些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钟璃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莫清晔怀疑上了,旁若无人地泼墨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将红色这布匹上应有的花样子画好。 钟璃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盯着布料上华丽大气的花样满意点头,说:“还行,总算是没生疏。” 虽说前世印花技术已经发达到不能再发达了,可是在她妈妈眼里,什么机器印出来的花样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己亲手画的。 所以在亲妈的压迫下,钟璃人生的第一个兴趣爱好就是画画。 从中式的国画泼墨画到西式的油画素描,这些就没一个是钟璃不会的。 一开始钟璃心里还没底怕自己手生了画不好,成品出炉后才忍不住在心里再度感叹,还是亲妈有远见,逼着我学习,实在是太有远见了。 第61章 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自顾自地低声感叹,莫清晔闻言眉梢微微一挑,静默不语。 画好一匹,钟璃扭头看了一眼天色,又马不停蹄地打开了第二匹。 第二匹布是乳白色掺杂着银光的丝绸面料,上边还压印着淡淡的水波纹形状,抖动的时候泛着淡淡的银光,布料颜色清淡,可是入手触感冰凉,想来也不是什么凡品。 钟璃提着笔想了想,没用金色的墨水,这次换了红色的颜料用水晕开了来作画。 她这次画的,是在佛经中颇具盛名的彼岸花。 也就是前世比较科普后比较常见的红头石蒜。 这种花还有一个更浪漫的名字,叫曼珠沙华。 寻常白色或者淡色的布料一般人都会选择相对清淡的一点的颜色来配色,可是钟璃偏偏不这么想。 她想着自己从布庄老板那儿打听得来的那个员外郎家的千金喜好奢侈华丽,所以就在这个清淡的布料上画了最华丽张扬的花。 红色颜料画出的花瓣在布料上肆意伸展怒放,翻滚出了一片灼热的红色波浪,冷清跟热情碰撞出了最诱人的模样。 莫清晔眸光闪动,没忍住,轻轻地问:“阿璃,这是什么花啊?” 钟璃头也不抬地说:“彼岸花。” 莫清晔疑惑道:“什么?” 钟璃手下动作不停,嘴里跟他解释着,说:“这是传说中生长在黄泉路上的一种花,作用据说是用来引领亡魂进入轮回的,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花开不见叶,叶出不见花,开花一千年落叶一千年,花开叶落永不相见,是一种……” 钟璃停顿了一下,眉眼间不自觉多了一丝惆怅,低笑了一声才说:“是一种,很美的花。” 莫清晔被钟璃刚刚那番花开落叶的话刺得心头一紧,想也不想地说:“阿璃是唬我的吧,既然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阿璃又怎会见过?” 钟璃顿时失笑,似自言自语,又像是跟莫清晔解释,说:“谁说我没见过呢。” 虽然死过一次的路上没见过,不过前世植物园里这玩意儿还是很多的嘛。 莫清晔不知其中隐情,被钟璃眉眼间一闪而过的自嘲刺得喉头一紧,抿紧了薄唇,再不肯说话。 钟璃手上越发熟练,第二布匹花费的时间比先前更短就完成了。 花样子画好,钟璃按之前算好的大小做了相应的标记,用剪刀咔嚓咔嚓地将一匹布剪裁成了相应的大小,按一定的顺序摆放好,然后天也终于黑尽了。 带着莫清晔将之前用到的东西都收好,钟璃折腾了一天早就累了,打着哈欠洗漱完了,这一夜早早地就睡熟了。 而睡在她旁边的莫清晔,却是睁着眼睛看着她平静的睡颜,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索了一夜。 次日一早,钟璃还没醒,莫清晔就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他先去外边院子里把火烧上,烧了一锅热水等着钟璃起来的时候洗漱用,回房看了一眼,确定钟璃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醒,转身脚步飞快地进了林子。 莫清晔在林子里惯常跟下属碰面的位置留下了一张务必再仔细查清楚钟璃来历的纸条,又顺带拿上了下属习惯性留下的一捆柴,慢悠悠地从林子里往外走。 他回去的时候,钟璃已经起了。 钟璃看见他抱着一捆柴,有些好笑:“家里的柴还够用,你不用这么早就去捡,多睡会儿不行吗?” 莫清晔进了院子将柴火放下,低声解释:“醒了也没事儿干,多有点儿总是好的。” 钟璃笑了一下,没多说别的。 洗漱完了,钟璃照例熬了一锅玉米粥,弄了两碟咸菜带着莫清晔吃完早饭,然后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她要尽快把答应布庄老板这活儿做完,所以最近很忙。 钟璃将剪裁好的布料细细地压在了昨天买回来的架子上,坐在床边捏着绣花针就开始干活了。 手下飞针走线的同时,她还能忙里偷闲地跟莫清晔商量:“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好多人家都要杀猪做腊肉香肠之类的腊味,回头谁家杀猪了,咱也去买点儿肉回来做点儿,也算是应个景儿,还有就是再过几天就是镇上半月一次的赶集,咱们去看看能不能买点儿大米回来,一天总吃玉米面糊糊,我吃得打嗝都一股子玉米面味儿,家里也没什么萝卜白菜之类的蔬菜,总吃咸菜蕃薯大土豆也不是法子,回头村子里谁家要是有多余的蔬菜,你听说了就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去买点回来配菜吃。” 说着钟璃顿了一下,说:“等开春了,咱名下那块地也该翻土种点儿什么下去才是正经,不过种什么还得再想想,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提前跟我说。” 莫清晔静静地坐在钟璃旁边,她说一句就嗯一声,乖得不行。 坐了一会儿,莫清晔似乎是看腻了钟璃绣花的过程,说:“阿璃,我想出去会儿,可以吗?” 钟璃好奇看他:“你想去哪儿?” 莫清晔认真地回答:“李大哥之前跟我说,冬天打猎打不着什么好东西,他喜欢去小河边钓鱼,我想跟他去钓鱼。” 钟璃想起李铁柱昨天的确是邀请过莫清晔今天一块儿跟他去钓鱼的事儿,迟疑了一下下,说:“去河边安全吗?” 莫清晔露出了渴望的小表情,撒娇似的抓着了钟璃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说:“阿璃,我保证会听李大哥的话的,一定不乱跑。” 钟璃挣扎着没吭声。 莫清晔又说:“说不定,我去了能钓到一条大鱼回来呢?这样咱们晚上就有鱼汤吃了!” 说着他似乎真的就想到了鱼汤多美味似的,还明显地咽了咽口水。 钟璃被他孩子气的模样逗乐了,头疼地说:“行,想去就去吧,不过提前说好了,不准胡闹下水,也不准乱跑,一切得听李大哥的安排,知道吗?” 莫清晔喜出望外地唰唰点头,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会听话。 钟璃本想亲自把他送到李铁柱家,可是莫清晔却说不用,钟璃没招,只能把他送到了门口,又盯着他多穿了一件厚衣服,把新买来的棉鞋穿上了才让他出门。 莫清晔裹得厚实,棉球似的往外蹦哒了几步,又回头冲着钟璃挥手,再蹦几步,又回头用力挥手。 钟璃被他逗得好一阵哭笑不得,生怕他把胳膊挥折了,只能是按下了那一抹不明显的不放心,逼着自己静心回去接着做自己的针线活。 自从第一天跟着李铁柱去河边钓鱼一无所获后,莫清晔似乎就喜欢上了这种在钟璃绣花的时候出去钓鱼的过程。 为了让他玩儿得开心,钟璃还按李铁柱的指导跟自己前世记忆里鱼竿模样,专门带着他去竹林里砍了一根修长的竹子,仔细修剪磨平了棱角倒刺,绑上鱼线鱼钩给莫清晔做了一根看着颇为正经的鱼竿。 还把一个新的小竹篓子用布带子绑好,挂在了莫清晔的肩膀上,给他当做万一真的钓到了鱼可以装进去的鱼篓。 虽然接连好几天都是一无所获,不过这并没有打击到莫清晔钓鱼的热情。 莫清晔每天起床吃饭后就盼着出去钓鱼,持之以恒矜矜业业得让钟璃都忍不住说声佩服。 这天钟璃照旧将莫清晔送出了门,不一会儿,门外却突然传来了莫清晔激动的呼喊声:“阿璃!阿璃!阿璃你快出来看啊!快来!” 第62章 越活越回去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听见动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疾步出来,看到莫清晔正举着竹篓笑得一脸得意,冲着她扑过来说:“阿璃阿璃!阿璃我钓到鱼了!我们今晚有鱼汤喝了!” 莫清晔激动得不行,说话的时候连蹦带跳的,逗得钟璃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 钟璃笑着摁着他的肩膀示意他站好,接过他宝贝兮兮的竹篓过来一看,呦呵,还真有鱼! 竹篓里零散装着四条巴掌大的鱼,这会儿还活蹦乱跳地在里边甩尾巴呢! 钟璃笑眯了眼,问:“这都是你钓到的?” 村里那条河吃水不深,面积也不大,钟璃知道里边有一些小鱼小虾,不过却没想过,就凭着莫清晔那个二把刀的功夫,竟然还真能钓上来几条鱼。 这可是意外之喜。 抱着竹篓莫清晔的眉眼间翻涌着得意,仰着脖子美滋滋地说:“我钓的,当然是我钓的!阿璃我厉不厉害?” 这话是假的,莫清晔却说得半点不心虚。 实际上,之所以今天才钓上来鱼,是因为今天李铁柱终于受不了每天一无所获不再跟着莫清晔去了。 莫清晔自己一个人在河边,看了一下四下无人,咣唧扔了那没什么屁用的破鱼竿,直接运气手掌一翻冲着水里打了一掌! 他这一掌夹杂着内劲,河里死活钓不动的鱼被震得晕了过去,大大小小的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莫清晔颇为闲适地用鱼竿当工具挨个扒拉了过来挑挑拣拣,从中选了几条大小合适的带了回来卖好。 钟璃不知内情,还真以为这是莫清晔凭着本事钓的,听完撑不住乐了,夸奖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厉害,你可太厉害了。” 生怕莫清晔抱着这么个竹篓不撒手回头再把衣服弄湿了,钟璃赶紧把竹篓接过来,准备找个盆子把鱼装上,赶小鸡崽子似的挥手赶莫清晔进屋去烤火。 炭火又花银子又禁不起烧,一般的庄户人家都不会用那个,实在是熬不过了,取暖就烧柴。 只不过钟璃嫌弃在屋子里烧柴烟雾缭绕的,熏得人眼睛疼,索性就咬牙买了几框黑炭,在屋子正中摆了一个火盆,拢了一个火堆。 虽然不大,取暖却已经足够了。 莫清晔洗了手就去火盆边上坐着了,眼神亮亮的,不住地往院子里瞟。 钟璃进屋见了,有些好笑,转身去找自己之前买回来的脂膏来给莫清晔擦手。 看莫清晔笨手笨脚地擦不好,钟璃索性就自己抓着他比自己大了很多的手掌仔细地摸了脂膏细细地揉开,确定手上都吸收了才说:“出去野了一天了,不抹点儿东西护着怕回头手上生冻疮,不准出去野了,今儿就在家好好烤火,知道吗?” 莫清晔乖巧地点头,却还是没忍住问:“阿璃,鱼我们晚上就吃吗?” 钟璃嘴角上扬,故意逗他,问:“那你想什么时候吃?鱼是你钓的,应该听你的。” 莫清晔似乎是非常高兴自己能得到钟璃这样的肯定,咧嘴笑得露出了整齐的白牙,乐呵呵地说:“李大哥说过年的时候能有鱼吃是好兆头,要不我们留着过年的时候吃吧?年年有余呢。” 钟璃听了更是笑得受不住,肩膀都在不停地抖。 不容易不容易,这小傻子出去钓几天鱼,还学会说成语了呢! 看钟璃笑得花枝乱颤的,莫清晔面露不解,歪着脑袋问:“阿璃,你笑什么?” 钟璃咳了一声,逼着自己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说:“笑你能耐呢,咱家清晔厉害了,现在懂得这么多了,夸你呢。” 被钟璃夸了,莫清晔顿时就更开心了,一口小白牙龇得明晃晃的,在屋子里显得格外的耀眼。 钟璃忍着笑站起身来,怕他饿了,又往火盆里埋了几个蕃薯烘着,自己则是重新坐回去拿起了绣花针。 莫清晔也不吵她,静静地坐着烤火,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子,时不时地就扒拉一下火堆,翻动一下里边的蕃薯。 他时不时地就会看一眼钟璃。 钟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投来的目光并无察觉,这也给了莫清晔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的时机。 莫清晔盯着看了半晌,最后觉得,虽然自己的各种调查得出的结论都是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记忆里的那个粗鲁女人,但是眼前的钟璃的确是长得不像这个村子里的人。 又或者说,她不像任何一个村子里的人。 钟璃皮肤好,五官秀气,脸堪堪只有巴掌大,明眸皓齿来说都委屈了她,身形更是玲珑有致,更难得的是她身上带着一种旁人没有的气度。 自信。 镇定。 还有若隐若现的说不出的凌厉果敢。 好像没有什么事儿能让她惊慌似的,她仿若一根坚不可摧的定海神针似的,直挺挺地挡在了莫清晔的身前,身形虽小,却让人无比安心。 莫清晔不自觉就出了神,默默心想: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是什么时候变了的? 莫清晔撑着下巴想事情,很快就被火盆里熟透了的蕃薯香气勾得回了神,赶紧用棍子扒拉开了上边盖着的炭火,将烧得灰扑扑的蕃薯从火盆里划拉出来到了一边,估摸着凉了一些了,才伸手去抓了一个起来扒了外边那层看起来脏兮兮的皮。 蕃薯在地窖里边熬了一个冬天,水分蒸发了不少,剩下的都是糖心,扒了皮就能看到里边黄澄澄的,随着白色的热气冒出了诱人的香气。 这会儿还正烫着,莫清晔嘴里呼呼地吹着气手上来回捣腾,好一会儿才把一个蕃薯皮扒了一半,自己没吃,先递到了钟璃的嘴边,催促着说:“阿璃快吃一口,阿璃!” 钟璃本不想吃的,可是看他这个样子实在殷勤,配合低头咬了一口,赞扬道:“不错,清晔同志烤蕃薯的技术又见好了,值得夸奖!” 莫清晔乐得弯了眼睛,还想让钟璃再吃几口。 钟璃手里的活儿正到要紧的地方,敷衍地摇头,说:“你把这个放一边,我一会儿吃,你自己吃就行。” 她话说完,莫清晔把手收了回去,不过手里的东西却没放下,反而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钟璃一回头,发现他把自己咬了一口的蕃薯吃了,不由得狠狠顿了一下的同时,耳朵立马就红了。 钟璃有些羞赧:“你怎么把我吃过的吃了?!这里边不是还有多的吗?!” 莫清晔嘴里咬着吃的,一侧脸颊鼓鼓的就跟个仓鼠鼓着腮帮子似的,神情越发无辜可爱,含糊不清地说:“不吃浪费了,阿璃不吃,我吃。” 钟璃…… 浪费是这么个意思吗? 只不过现在这时候的人的确是不讲究这个,往往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哪儿还有人会挑拣是不是别人吃过的? 钟璃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莫清晔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间接亲吻,也不懂得这个行为到底有多暧昧,面红耳赤地放下了手里的针线,逃跑似的往外走,嘴里还说:“你好生坐着别动,我出去看看你钓的鱼。” 莫清晔刚刚喊了一声阿璃,钟璃就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晃动的门帘,听着门帘上的铜板叮当的响声,莫清晔神色不明地垂眸又咬了一口手里的蕃薯。 啧,真甜。 钟璃说是出来看鱼的,可是就那么几尾鱼又有什么好看的? 钟璃盯着盆里的鱼愣了片刻,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有点好笑。 莫清晔心性尤胜孩童,跟一个孩子没什么区别,他哪儿懂得那么多? 反而是自己,一个心智成熟的大人,活了两辈子的老白菜梆子跟人这么斤斤计较,真的是…… 越活越回去了。 第63章 这是给你的零花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摇头笑了笑自己,想着既然都出来了,时间也差不多,索性就将这几条鱼处理了,省得莫清晔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流口水。 这种完全野生的鱼身上通常都没多少肉,大小也只有巴掌大手心宽,而且身上的刺也不少,不太好处理。 钟璃想了想,决定按莫清晔说的,都用来做鱼汤。 她挽着袖子,先烧火把杂粮饭焖上,然后用菜刀的刀背挨个给好不容易幽幽转醒的鱼悉数敲晕,打了一盆水过来,动作麻利地杀了鱼,吭哧吭哧地就开始去鱼鳞破腹摘鱼鳃。 四条鱼都处理好,找来了一块干瘪的生姜洗净切碎,混合着盐放在一旁腌制去腥。 鱼汤不能只有鱼,钟璃想着村子里有一家做豆腐的,最近正值年关做得不少,把莫清晔叫出来给了他五十文钱,让他去卖豆腐的那家买点儿新鲜的嫩豆腐回来。 莫清晔抓着装着铜钱的荷包,好奇地说:“都买豆腐吗?” 这时候豆腐是论块卖的,一块豆腐半斤左右,卖十五文钱。 钟璃好笑,说:“不是,豆腐只要一块就行,你多带点儿在身上,万一遇上挑货的货郎有什么想买的,你就能买点儿。” 钟璃换了取笑的口吻,戏谑地说:“不让你多带着点儿,万一碰上货郎,别的小孩子都追着有糖块吃,你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怕你回来跟我哭鼻子。” 钟璃是真的把莫清晔当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跟他说话,用的也是哄孩子的口吻。 宽容又温和。 像对儿子。 莫清晔被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雷得打了个寒战,抓着荷包的手指紧了紧,心里无奈面上欢喜,说:“那如果有糖块卖,我也买回来给你吃!” 钟璃笑着说好,叮嘱让他把钱收好别乱跑,才让他出了门。 莫清晔买豆腐去了,钟璃继续收拾晚饭。 这时候杂粮饭已经差不多了,菜也有了一道鱼汤,她还想再炒一个菜。 之前熬油剩下的油炸还有一些,钟璃索性全部取了出来,打算一会儿用这个当做肉,做一个红烧肉土豆。 土豆削皮切块用水冲一遍把淀粉洗掉,又在锅里放油炸了一遍,土豆变成金黄色后再捞出来放在一旁。 把锅里多余的油倒出来一些,钟璃往锅里扔了少许切断的干辣椒节,炝炒出香味后将油炸土豆都扔了进去,翻炒片刻后往里边加了一些水。 这边火上土豆油炸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钟璃往里边放了适量的盐,加了特意从镇上买回来的酱油五香粉。 酱油入锅,土豆立马就变了颜色,香味也被激了出来。 钟璃时不时翻炒一下锅铲,蹲着用扒拉火的棍子将火塘里的木柴扒拉开,火势变小,尝了一下咸淡合适后,盖上锅盖小火慢炖,守着火等莫清晔回来。 莫清晔果真不仅仅买了豆腐,他还买了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褐色红糖块。 这时候的糖都是金贵东西,白糖更是只有富庶人家才能吃得起的好东西。 一般村庄里货郎挑着担子卖的,都是这种直接有甜菜根熬制成没有经过任何过滤的红糖。 小小的一个油纸包里,装着拇指大小的六块糖,二十文钱一包。 莫清晔买着这个回来挺开心,美滋滋地打开了纸包往钟璃的嘴里塞了一块,说:“阿璃吃糖,这个甜!” 钟璃龇了一下牙,差点被甜得翻白眼。 杂质少不添加别的东西,完全纯天然手工的糖块,甜得有点儿倒牙。 钟璃艰难灌了一碗水勉强将那块齁嗓子的糖咽下去,在莫清晔又想塞给她第二块的时候赶紧摆手拒绝,苦着脸说:“我不吃了不吃了,你吃就行,我不要了。” 莫清晔自己倒是吃得挺开心,眉眼笑得弯弯的,好看得不行。 钟璃心里一软,在听到莫清晔盘算着这糖要吃几天的时候,没忍住,说:“喜欢吃就慢慢吃,吃完了我们再去买。” 莫清晔乐呵呵地点头说好,看得钟璃胸口发暖。 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锅里的土豆已经焖得差不多了,钟璃的目光从莫清晔抱着的糖块上扫了一眼,伸手揪了一块扔进了锅里,想了想怕太甜了不放心,又往里多掺了一碗水,重新把锅盖盖上。 做完这些,钟璃把莫清晔拉着进了屋子。 她重新找了一个自己新做好的荷包出来,琢磨了片刻,往里边装了三十文钱,仔细栓好荷包口子,将荷包塞进了莫清晔的手里。 莫清晔盯着那个簇新的荷包懵了,眨了眨眼,茫然地问:“阿璃给我这个干什么?” 说完他还掏出了之前钟璃给他装钱的那个,说:“阿璃我有这个了,新的这个留着卖钱吧,我不要。” 钟璃被他的话逗得噗嗤一乐,说:“不容易,咱家清晔兄弟还知道养家不易了。” 她不等莫清晔再说别的,将莫清晔说的那个旧的拿过来,把里边剩下的十几文钱倒出来,全部装进了新的那个荷包里,然后才说:“卖钱也是为了让你过好日子,没道理为了赚钱就让你用旧的,这个你收着,里边装了几十文钱,是给你带着的零花钱,以后你出门记得把这个带上,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就用这个买,花完了就回来跟我说,我再给你拿,记住了吗?” 说着她似乎又觉得不太放心,轻声叮嘱:“不过你记住了,财不露白,身上带着钱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平时用不着的时候,也别掏出来让人见着,知道吗?” 钟璃又怕莫清晔嘴馋的时候没钱花,又怕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他身上有钱了会来欺负他,抓着莫清晔反复叮咛了半晌,直到莫清晔几乎快能把她的话都重复了一遍,这个劳心劳力的老母亲才想起了自己火上还放着锅,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钟璃出去了,莫清晔低头打量着自己手里做工精致的藏蓝色荷包,默默陷入了沉思。 这是给他的零花钱? 人生第一次有这种经验的莫清晔感觉颇为新奇,盯着手里的那个精致小荷包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把荷包贴身收好,晃悠着走了出去。 外边院子里,钟璃的红烧土豆油渣已经出锅了。 有那块莫清晔买回来的红糖跟酱油上色,油炸油赤酱亮,土豆也绵软入口即化。 钟璃看莫清晔馋得眼神发亮,用筷子夹了一块吹了吹,喂到了莫清晔的嘴里,说:“先尝尝,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钟璃放下筷子,麻利地把刚刚焖红烧土豆的锅清洗干净,放回火灶上用油加生姜大蒜炝锅,炒出香味后将腌制好的鱼放进去两面油煎了片刻,鱼皮变成金黄后小心翻面,加入热水,把洗干净的白豆腐切成指头大小的块状放进去,加入调料用锅盖盖着接着小火熬汤。 火上的鱼汤熬着,钟璃又用蒸笼将做好的杂粮饭跟红烧土豆装在蒸笼里,放在鱼汤上热着,免得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凉了。 等鱼汤好的时候,钟璃又带着莫清晔将屋子里收拾了一下,将碗筷摆好,鱼汤飘出清淡的香味的时候揭开锅盖,将鱼汤盛出放在一个大碗里。 莫清晔端着红烧土豆跟杂粮饭,屁颠屁颠地跟着钟璃进了屋子。 钟璃做菜舍得放材料,红烧味道浓郁香气扑鼻,鱼汤清淡爽口豆腐嫩而不腻,莫清晔用鱼汤泡饭吃了三碗才堪堪放下筷子。 饭后莫清晔照常洗碗,钟璃接着趁着天色还早做自己的针线活,两厢不影响,屋里屋外一片和谐的静谧。 第64章 我想吃猪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天色渐晚,钟璃收了针线,正准备催促着莫清晔洗漱的时候,院子外边突然传来了人的声响:“清晔!清晔在家吗?!” 莫清晔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钟璃,钟璃说:“出去看看是谁来了。” 莫清晔扭头出去了。 来的人是莫三叔。 钟璃前段时间卖旧衣服的时候,恰好碰上莫三婶也来挑了两件。 钟璃卖给别人是一百文一件的,一看是莫三婶,记着之前三叔一家帮自己的事儿,爽快地给了个折扣价,七十文一件就卖了出去。 莫三婶得了这样的好处,心里更是惦记着钟璃之前跟她说过的事儿,这不,她家镇上做工的虎子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催促着莫三叔过来告诉钟璃,生怕耽搁了她的事儿。 钟璃一听,就忍不住笑了。 这还真是愁瞌睡就立马有人送枕头。 巧了。 莫三叔不知道钟璃找虎子啥事儿,掂量着说:“虎子这次回来要等到年后再回去,按理说时间也还长,可是我怕你找他有急事儿,所以就来告诉你一声,你要是有啥他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尽管跟他说,虎子没有不答应的!” 钟璃笑着给莫三叔倒了一碗热水,客气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儿,就是想跟虎子哥打听点儿镇上的情况,您既然都受累跑一趟来告诉我了,我明天就上您家去看看。” 莫三叔笑着说好。 说完了这个,莫三叔又说:“钟璃呐,还有个事儿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钟璃:“您说。” 莫三叔:“是这样的,虎子回来了,我跟你三婶就想着紧着点儿把年猪杀了,趁着人多的时候好收拾,定了明天杀猪,你三婶一个人怕忙活不过来,你带着清晔明天一块儿过来搭把手吧。” 这话说得是真的够客气了。 这时候谁家养了一头猪,过年的时候杀猪是大事儿。 是要摆杀猪饭的! 莫三叔口上说的是让钟璃跟莫清晔去帮忙,实际上是让这两人去吃饭。 毕竟杀猪饭是有肉的,这在寻常人家一般时候都是吃不上的! 这份心意,钟璃自然是领情的。 “您都这么说了,明儿个一早我就跟清晔来,到时候有啥事儿用得上我们,您尽管开口。” 莫清晔也憨憨地在一旁帮腔,说:“三叔放心,我们一定来。” 莫三叔哈哈笑了起来,说:“来就好,来就好啊!” 说完了该说的,莫三叔推辞了再坐会儿,起身走了。 钟璃带着莫清晔收拾了,心里想着明天要跟虎子打听的事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钟璃就被兴奋的莫清晔推醒了。 钟璃一睁开眼睛就听到他说:“阿璃,三叔家杀猪,我们是不是应该早点儿去?杀猪饭是什么味道的啊?好吃吗?” 钟璃被他问得愣了一下。 她本想说杀猪饭每年村子里都是有的,莫家只要情况过得去,每年基本上也会杀猪,按理说莫清晔应该是吃过的。 可是话刚刚到嘴边她突然又想到,之前莫家人嫌弃莫清晔是个傻子出门丢人,日常都是将莫清晔关在家里不让乱跑的,杀猪饭这样的隆重场合,更是不可能会带着莫清晔去,至于莫家,有点儿什么好的莫清晔也是一口都吃不上的。 他现在会觉得新奇,也是正常的。 钟璃的舌根莫名多了一股酸涩,掩饰似的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沙哑:“我也还没吃过,不过今天尝尝就知道了。” 莫清晔用力地点头嗯嗯嗯。 钟璃顿了顿,又说:“回头看看三叔家的猪肉卖不卖,卖的话,咱们买点儿回来,回头给你做腊肉吃,好不好?” 莫清晔闻言更兴奋了,恨不得冲着钟璃摇几下他的小尾巴。 钟璃收拾好了,带上了一些钱,带着兴奋的莫清晔朝着三叔走。 莫三叔家大概是村里第一个杀猪的人家,所以来的人不少。 钟璃刚刚到路口,就看到莫三叔家里有正在不少人进进出出地忙活,手里多少都拿着东西。 钟璃怕人多莫清晔磕着碰着,低声跟他交待,说:“一会儿别乱跑,知道吗?” 莫清晔乖巧地说好。 进了院子,莫三婶眼尖看到钟璃来了,笑着迎了上来,说:“钟璃来了啊!快过来坐!” 钟璃笑着推辞,说:“我是来帮忙的,哪儿能您这个主人家还站着我就坐下,您看看还有哪儿没弄好的,我这就去弄。” 莫三婶欢喜钟璃的语气,也没给她分什么麻烦的重活儿,就让她在一旁洗涮锅碗,准备一会儿做饭的时候用。 莫清晔亦步亦趋地跟着钟璃。 钟璃坐下来洗碗,他也跟着洗碗,动作虽然不快,可是也很熟练。 他们在这边洗碗,那头即将走向生命尽头的猪也被人从猪圈里驱逐了出来。 喂了一年多的大肥猪,打眼看过去估计就是三百斤往上,四条肥腿走路的时候,上边的肉都在一晃一晃地打颤。 负责杀猪的男人们指挥着各自的媳妇儿打来了水,用盆装着往猪的身上泼,泼完了水,又用大的洗刷牲畜的刷子用力洗刷猪身上的脏东西。 这会儿刀还没架到脖子上,这头知晓自己命运的猪就已经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打滚似的来回在院子里转圈,试图避开无孔不入的刷子跟水,笨拙的动作惹得院子里的人都不住哄笑,手上的动作也因此更快了一些。 莫三叔家请来杀猪的杀猪匠是个老手,看清洗得差不多了,示意几个壮年汉子上前揪着猪耳朵跟猪尾巴,自己拿着刀走上去,干脆利落地狠狠往猪咽喉的位置捅了进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立马就有端着装着温水的木盆的妇人把盆抵了过去。 还有心急的汉子,直接捧着双手凑过去,接了满满一捧热猪血直接就着手就往嘴里吸! 吃完了一捧血,满嘴满脸都是血红的一片! 钟璃看得不住龇牙,莫清晔却略显好奇。 他低声问:“阿璃,那样的好吃吗?” 钟璃想也不想:“不好吃,别看了,真的不好吃。” 不说生的猪血中有多少寄生虫细菌,就那个生吞的血淋淋的模样,一般人也受不了啊! 似乎是怕莫清晔好奇也想尝试一下,钟璃故意板着脸吓唬他,说:“这样吃不干净,会拉肚子的,知道吗?” 莫清晔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睛却还是不住地往那边瞟。 红彤彤还冒着热气的猪血哗啦啦地从里往外淌,没一会儿就装了小半盆。 猪这会儿也彻底歇菜了,烧好的热水派上了用场。 剃毛剖肚,将里边的心肝猪肺猪肚一笼大肠小肠从里边扒拉了出来,大肥猪也彻底被摊开成了两半,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杀猪专用的长木凳子上。 来来往往的村民各司其职地忙碌着,钟璃洗完了锅碗,看莫三婶走了过来,低声问:“三婶,您家这猪肉,往外卖吗?” 莫三婶点头:“卖啊!哪儿能不卖呢?这不卖家里也吃不了,卖了还能添点儿过年的钱呢!” 钟璃心里有了底,就说:“那三婶,一会儿割肉卖的时候您叫我一声,我也想买点儿。” 莫三婶有些奇怪,说:“你家今年不是也要杀猪吗?怎么还要往家里买?” 钟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家是莫家,苦笑着说:“三婶,那么些人盯着呢,到头来我能分着多少?还是自己买一些的合算。” 莫三婶也回味过来了,尴尬地一笑,说:“成,一会儿我叫你。” 莫三婶走了,钟璃就跟莫清晔打商量,问他:“你想吃哪个地方的肉?” 做腊肉的话,肯定还是肥肉相间的合适,可是猪蹄子好像也不错,实在不行,弄点儿排骨回去给莫清晔炖汤也是好的。 莫清晔的心思还在刚刚那些人吃的猪血上,兴致勃勃地说:“阿璃,我想吃猪血!” 钟璃…… 第65章 大手笔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确定莫清晔是认真地没跟自己开玩笑,钟璃哭笑不得地点头,说:“也行,一会儿我跟三婶说让她留着点儿。” 猪血一般是不用来卖钱的,做杀猪饭的时候,用猪血加上一些猪的脏器,再割一点儿肉,混合上大白菜萝卜土豆之类的东西炖成一锅,直接就吃。 所以当听到钟璃说想要买一点儿猪血的时候,莫三婶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钟璃顶着莫三婶狐疑的目光,无奈一笑,说:“三婶您别这么看着我,清晔说他想吃,所以您一会儿就给我多少留点儿吧,我搭着肉一块儿买。” 定下了猪血,杀猪饭也热火朝天地开始忙活了起来。 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杀猪之类的事儿,掌勺这事儿都是由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来的。 钟璃这种年轻的小媳妇儿,就在一旁看着搭把手就行。 所有的肉跟菜都放在一个大铁锅里炖上,配菜的是半稀半干的杂粮粥,算不得多精致,可是胜在人多,你一碗我一筷子的,气氛热闹了,吃着都感觉比家里的香不少。 吃完了饭,就到了卖肉的时候了。 杀猪的那个杀猪匠平日里还做卖肉的买卖,所以掌刀割肉的活儿就给了他。 价格也是按他平日里卖的来定的,肥肉一百文一十文,肥瘦是一百二十文,至于别的耳朵杂碎啥的,则是按九十文一斤算的。 钟璃算了一下自己带来的钱,跟自己想做的东西,当了第三个割肉的人。 她要了二十斤肥瘦肉,总共花了二两四钱银子。 至于她要的猪血,则是被莫三叔做主算添头送给了她。 这时候谁家要是真的想买点儿肉打打牙祭,都是半斤半斤地买的,只要锅里有点儿油水花花就算了不得了的。 钟璃这一出手就花了寻常人家一年的花用,不少人都对她投来了惊讶的打量目光,似乎是在震惊钟璃怎么会拿得出这些银钱。 钟璃对旁人的打量目光视若无睹,买完了肉付了钱,又帮忙着收拾了一会儿残局,等把这些来帮忙的买肉的人都送走了,忙到中午,才终于能坐下来歇会儿,找着了跟三叔家虎子搭话的机会。 虎子显然也是一早就得了莫三婶的叮嘱,对钟璃格外客气。 听完钟璃的话,他有些意外,说:“县城里总共大小开了八家酒楼,最大生意最好的一家叫和顺楼,我认识和顺楼的伙计,之前听他说过,店里的采买都是每天早上让专人去菜市上买的,只不过不一定都能买着想要的,因为说不定庄子里的人哪天就没去卖了,不太稳定,其他的酒楼想来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这跟钟璃一开始想的情况差不多,钟璃并不意外。 钟璃又说:“那县城里的买卖好做吗?人流量多不?” 虎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钟璃口中的人流量是什么意思,摸了摸鼻子一笑,说:“跟镇上跟村里比肯定是多得多,这要是跟再大的地方比的话,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也没去过。” 钟璃沉吟了片刻,又问了一些想知道的细节。 虎子吃住都在他干活的客栈里,对菜价之类的详细信息知道得并不详细,不过聊了一会儿,也算是让钟璃的心里大致有了一个底,对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的事儿有了一定的打算。 莫三叔家刚刚杀猪还有不少东西得收拾,钟璃也没好意思在这里再多打扰,问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借了莫三叔家的一个背篓,将那二十斤肉打包装好,让莫清晔背上了,自己则是捧着一个装着猪血的大碗,带着莫清晔回了家。 到家时间还早,按现代的时间来算,估摸着也就是十二点左右的样子。 钟璃想着没冰箱这种东西,这时候虽然气候冷,猪肉放久了也不好,索性今儿也不做针线活了,收拾着就要把猪肉收拾出来直接腌制上。 不过要想腌制猪肉,还差不少东西,香料什么的是少不了的,腌肉的话,家里的盐也不够。 钟璃想了想,索性直接对莫清晔说:“走,收拾一下,我们去一趟镇上,赶回来还正好来得及把这些肉收拾了。” 去镇上来回花费时间两个多小时的样子,再加上买东西的时间,到家的时候应该是下午四点多。 钟璃喜欢把手头上的事儿都做完,不喜欢拖延,所以说了就做,拉着莫清晔就奔着镇上去了。 他俩出了门,关于钟璃大手笔买了不少肉的消息也用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在整个莫家村传开了。 钟璃的婆婆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因为婆婆见不惯莫三叔一家对钟璃的帮助,莫三叔昨天来请他们去帮忙,婆婆也没答应,今天莫家一个人也没去,没人知道这事儿。 所以当听说钟璃眼也不眨地直接掏出二两银子买了不少肉的时候,婆婆恨得差点咬碎了一排牙。 上一次冒冒失失地去找钟璃的麻烦,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捞着好处,还白搭了八十文钱进去,最后回来还被家里老头子一通教训,这口气婆婆怎么也咽不下。 这会儿听说钟璃买了不少肉,婆婆眼珠一转,立马又有了别的想头。 她扔了手里的扫帚,脚步匆匆地往屋子里走,进屋就凑在公公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 公公捏着旱烟杆子的手顿了顿,混浊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开口却略显迟疑:“当初分家的时候没给分银子,说的就是杀猪的时候多给分一些肉,这话当时当着不少人的面说定了的,这时候再改了主意,不给肉了,会不会不太好?” 婆婆嗨了一声,拍着大腿说:“怎么不好?哪儿不好?!” “她钟璃带着那个傻子在外边吃香的喝辣的,今儿还花钱买了那么好些肉,她什么也不缺,凭啥还想着从我俩这把老骨头缝里榨油?!要我说就不应该给她!一点儿都不给!” 看公公还是一脸迟疑不决,婆婆一咬牙又说:“老头子你可别犯糊涂!这开春了翻过年,老大家的大小子是要送去入学的!这一进学,学费书本笔墨纸砚要花费的银子那可海了去了!咱家哪儿有那些多余的银钱?就指望着杀猪的肉多卖一些来补贴家用呢!这要是喂了钟璃那个白眼狼,咱能讨着什么好?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公公被婆婆的一番话说动了,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下了决定,说:“多少给一些,不能不给,不过……” 公公阴郁的眼神被笼罩在烟雾缭绕之后,声音也阴沉得不行:“不过既然她已经买了不少了,肉就不分了,回头给她一些猪下水就成了。” 婆婆是一点儿也不想给的,不过能从多给肉换成只给一些不值钱的猪下水,婆婆还是比较乐见其成的。 婆婆心满意足地又跟公公商量了一会儿,老两口还煞有其事地找出了日历来翻了翻,发现后天就是杀猪的好日子,把时间敲定在了后天。 定了时间,公公把烟杆往腰后一插,背着手出去请人后天来帮忙去了,婆婆则是回到了屋子里,跟同样恨钟璃恨得牙痒痒的莫春花嘀咕,后天钟璃真来了的话,应该怎么找回之前丢了的面子。 第66章 腌肉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这边莫家母女讨论得热火朝天,钟璃毫不知情,带着莫清晔到了镇上,目的明确地采买了不少腌肉需要用到的香料,还买了不少盐,都装好了让莫清晔背在了背上。 至于后来买的两个木盆,则是被钟璃自己抱着。 钟璃想到莫清晔惦记着要吃的猪血,还斥巨资买了一点儿干粉丝和豆芽,想着一会儿回去,给莫清晔做一个猪血粉丝汤。 想着家里的主食只有玉米面跟高粱米,钟璃又去了米行。 莫家村地处北方,耕地居多,能种水稻的稻田数量就很少了,一般的农户种的都是麦子玉米高粱之类的东西,大米产量很少,自然是个金贵东西。 一升米,也就是两斤,就得三百文,仔细算起来这比肉价还贵不少呢! 钟璃实在是没法忍受每天吃杂粮饭的煎熬,狠狠地咬了咬牙,掏钱买了五升,最后得了十斤大米。 正好米行里还有小米面粉之类的东西,钟璃仔细问了价格,又买了几斤面粉两斤小米,除了最终的十斤大米让莫清晔背着外,剩下的都自己用木盆端着,吃力地抱着。 回去的路上,钟璃正好在村口碰上两个唠嗑的大娘。 钟璃不经意地听了一耳朵,得知大娘家里地窖堆多了萝卜白菜,这会儿也吃不了了,正想着去买点儿盐回来做成咸菜,这样开春了也不会坏。 钟璃脚步顿了顿,扭头问那个大娘:“大娘,您家里的白菜萝卜是多了,吃不了了是吗?” 大娘明显是认识钟璃的,就跟生怕她开口要似的,赶忙说:“这年头谁家还有吃不了的菜呢?没有多的!没有多的!没有没有没有!” 钟璃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哭笑不得地说:“大娘,如果您里边里有多的,正好我想买一些,要合适的话,要不您卖点儿给我也成,不行就算了。” 一听钟璃不是白要,大娘的表情立马就变了,怀疑地说:“你说你用买的?你给钱?” 钟璃好笑点头:“给钱,买东西当然得给钱,只是不知道您家里到底有没有多的,肯不肯卖给我了。” 能卖钱的事儿,大娘怎么会拒绝? 所以不等钟璃再说别的,大娘就一改之前的警惕冷淡,热情地抓着钟璃的手跟她攀谈了起来。 钟璃一手吃力地抱着木盆,一手被大娘拉着,言语间才知道,原来往地窖里放菜的时候,大娘的儿子儿媳一家还在家里,本也是刚好够吃的。 可是谁知道秋收没多久,儿子儿媳一家就去了县城里做买卖,还把两个小孙子也给接走了! 家里只剩下了老两口,那多余的白菜萝卜自然也就吃不了了。 这放在地窖里的菜,放一个冬天都没事儿。 可是只要一开春,天气暖和了,再放着那就是要烂了芯子的! 大娘说起这个心疼得不住吸气,也不等钟璃回去放东西了,直接把钟璃跟莫清晔带到了自己家里,就跟生怕他俩跑了似的。 钟璃从善如流地跟着大娘往里走,去地窖里看了一眼,发现藏着的白菜萝卜什么的都还水灵灵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钟璃翻着一颗白菜看了一眼,说:“大娘,您这打算卖多少?怎么卖?” 大娘揪着衣摆挣扎了一下,试探地问:“那你想给我多少钱?” 看钟璃愣住了,大娘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清晔媳妇儿,大家都是一个村里住着的,我也不好漫天要价,这要不你看着多少给点儿就成。” 话是这么说,钟璃却也知道,如果自己给的价太低了,大娘也不会答应的。 只不过这种东西在村子里是每家每户都有的东西,也没谁会想着用来换钱,价格自然无从比较,也高不了。 钟璃站了起来,说:“这样,白菜我要十五斤,萝卜要十斤,我给您算一文钱一斤,总共给您二十五文钱,您看行吗?” 大娘一听原想着要丢的东西还能换几十文钱,激动得手抖了一下,但却还想着熬一熬价格,挣扎着说:“这也太低了,要不再拔高点儿?” 钟璃苦笑着摇头,说:“大娘,不是我故意压价,主要是这东西您已经放了这么久了,本就不新鲜了,这个价已经是我能给的最高的了,您要是觉着成,我就把钱数给您把东西带走,要是不成,那就算了。” 大娘一听这话那还了得? 都说好了的,哪儿能算了? “别别别!二十五文就二十五文,有总比没有强,你去前头坐着,我这就找家伙什来给你称重,马上就给你收拾好了带走!” 钟璃走了出来,交了十文钱的定金,等大娘收拾的功夫,带着莫清晔将之前在镇上买的东西送回了家,然后又赶了回来。 剩下的十五文尾款结清,钟璃看见大娘家里还有不少鸡蛋,跟大娘讨价还价一番,最后以七文钱一个的价格,又跟大娘买了二十个鸡蛋,一块儿带着回了家。 到家后,钟璃麻溜地给自己给莫清晔都安排了分工。 她准备腌制的材料,烧水洗肉,莫清晔则是负责把买回来的几十斤萝卜白菜都搬到屋子里放好,还有从镇上买回来的一些东西规制好。 两头分工,莫清晔进进出出地搬白菜萝卜,钟璃专心将茴香八角香叶橘皮还有桂树枝等香辛料按一定的比例混合到一起,然后又往里边加了双倍的盐,还洒了一些红彤彤的辣椒面,最后往里边倒了一斤特意买回来的黄酒,用铁勺搅拌均匀。 锅里的水也烧热了,钟璃利索地将之前就请杀猪匠给自己切割好的长条状的肥瘦肉一块一块地仔细清洗,洗干净了表面的脏东西,把肉眼能看见的猪毛茬子扒了,反复冲洗了几遍,确定洗干净了后,用一块干净的纱布擦干净表面的水,将洗干净的肉放进了装满了调配好的香料大盆里。 猪肉在香料大盆里滚了一圈,上边沾满了各色香料,钟璃还用手往肉上边拍了拍,让香料覆盖得更均匀,如法炮制,将十块肉都按这样的法子处理好了,一块叠着一块地压在木盆里,用另外一个同样大小的木盆盖好,在盆底压了一块石头。 莫清晔自己分配到的活儿这会儿早就忙完了,正蹲在地上,好奇地盯着钟璃的动作,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璃注意到他疑惑的眼神,解释说:“用香料先把肉腌制几天,回头腌得差不多了,就能架着火用柏树枝条来熏肉了,熏熟了,这就是你吃的腊肉。” 莫清晔眨了眨眼,较真地说:“可是,我以前看别人做腊肉,都只用盐来腌,不用这些。” 钟璃回答得理所当然:“所以别人家的腊肉只有咸味儿,咱家的还有香味儿,知道了吗?” 莫清晔迷迷糊糊地点头,看着那木盆底下的东西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期待。 肉腌好了就不用管了,接下来要做的是晚饭。 鉴于莫清晔之前表露出来的对猪血的渴望太深,钟璃将买来的干粉丝泡发,猪油炝锅后滚水下粉丝豆芽萝卜块,又在里边下了一些之前特意留出来的新鲜猪肉切片放进去,里边的东西都煮熟得差不多了,才将猪血切小倒进去,最后在表面放了一些白菜。 火上煮着的同时,钟璃用一个小一点的木盆和了玉米面,捏成了巴掌大饼子的形状,手法飞快地贴在了滚烫的锅沿,麻溜地盖上了锅盖。 不一会儿,锅里就传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勾得莫清晔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钟璃一看他那个没出息的小德行就忍不住笑了,轻轻地在他的小腿上踢了一下,催促他去把小板凳拿出来,今儿就在院子里围着火吃饭。 第67章 赚钱啊!赚多多的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锅盖揭开,锅里的粉丝豆芽煮得软乎乎的,猪血肥嫩,锅边贴着的玉米馍馍也熟得刚刚好,软绵香醇。 莫清晔第一次体验这种特别的吃法,吃得头也不抬,差点把脸埋进了碗里。 钟璃笑吟吟地让他慢点儿吃,心里琢磨的却是好不容易挣来的钱被自己大手大脚地花出去不少,就靠着刺绣这活儿养家只怕艰难,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晚饭后,钟璃难得地没有熄灯睡觉,反而是拿着一根木炭在地上写写画画。 莫清晔好奇地凑过去,问:“阿璃,你这是在做什么?” 钟璃没抬头,说:“我在想,应该怎么挣钱养你。” 莫清晔闻言眸光闪了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钟璃的心里还在盘算。 照虎子那么说,县城里的酒楼蔬菜采购的确是一条出路。 县城里主要的蔬菜来源就是靠村里庄子上的村民自发地挑着去集市上卖。 可是路程远,轻易一点儿东西村民也懒得挑着担子走几个时辰去换几十文钱,去一天不去一天的,集市上的菜源并不稳定。 只要她能把周围几个村子庄子里的时鲜蔬菜都提前低价收购了,运到县城里去供货给酒楼,这样既然能让酒楼有稳定的蔬菜来源,又能从中赚取差价,是个不错的买卖。 可是从莫家村到县城,单边一趟赶牛车也得一个半时辰,几乎是三个小时,每天都得这么跑,租车肯定不靠谱,价格贵不说,想要用车的时候还不一定就能租着满意的。 还有收购蔬菜也得用车,每个村子中间隔着不短的路,光凭着两条腿,就算把腿走断了,也不一定能收着新鲜的。 车…… 钟璃头疼地捏了一下自己的鼻梁,忧愁地叹气。 要想做这个买卖,她就需要一辆车,一辆长期稳定,能随叫随到的车。 可是一辆车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得来的? 这时候农户人家普遍养的不是牛就是骡子,就是最便宜的畜牲,那也得好几两银子! 再加上做车的费用,前前后后加起来没有十两银子下不来。 她哪儿来这十两银子? 她有不起…… 再度被贫穷环绕的钟璃满脸无奈地叹气,只得不甘又不得不地暂时放弃了这个蔬菜收购贩卖的计划。 没有车,什么都是白扯。 没用。 莫清晔注意到她的愁绪,状似不经意地问:“阿璃,你在愁什么?” 钟璃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愁钱呀!” 似乎是被一个钱字打开了话匣子,钟璃忍不住跟莫清晔叨叨:“你看,这哪儿哪儿都得花钱,就靠我做绣活儿养家,吃饱能行,要想有余钱就不成了,我要挣钱啊!挣多多的钱!” 莫清晔奇怪道:“挣多多的钱干什么?” 钟璃一撇嘴:“给你找大夫看病呀!” 莫清晔狠狠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钟璃。 钟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莫清晔那一瞬间眸光的锐利,还在自顾自地说:“我总觉得,你这种情况只要找到了好的大夫是能治好的,只要有能治愈的希望,我们就不应该放弃啊对不对?但是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缺钱,所以没办法只能让你这么拖着,可是只要挣到足够的钱了,我就能带你去看大夫,一个地方的大夫不行我就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看,我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没有个能治好你的大夫了!” 一番豪言壮语说完,钟璃又瞬间垮了脸,耷拉着脑袋,闷声闷气地说:“然而我现在有一堆赚钱的想法,却没有钱当本钱……” 一想到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金元宝从自己的眼前流淌而过,钟璃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太惨了。 真的,太惨了。 钟璃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嘀咕:“这时候要是还能有一堆旧衣服让我卖就好了,那我就有本钱了,旧衣服……旧衣服你在哪里……我的旧衣服在哪里……” 莫清晔听着她的嘀咕,眸光闪了又闪,沉默着没有说话。 钟璃怀揣着满腔的郁闷好不容易才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却发现莫清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了,人都没影了。 她走到院子里,发现火是烧着的,火上放着的铁锅里冒着热气,揭开锅盖一看,里边正翻滚着热腾腾的玉米粥。 一旁放在地上的新水壶里还有热水,应该是莫清晔起来后烧好的。 钟璃没想到莫清晔还学会低调地关心人了,乐得昨晚的郁闷一扫而空,美滋滋地龇着牙洗漱完了,正准备扯着嗓子喊两声的时候,就看到莫清晔扛着一捆修剪整齐的柏树枝从后边的林子里走了出来。 钟璃走上前想伸手接过来,却被莫清晔侧身避开了。 莫清晔将柏树枝放下,擦了擦头上不明显的汗水,说:“你昨天说的熏肉用的树枝是这种吗?我特意问了李大哥,他说这种就是柏树。” 钟璃下意识地理解为莫清晔惦记着腊肉的味道所以这么积极,哈哈笑了起来,说:“真聪明,就是这个。” 钟璃张罗着让莫清晔过来吃早饭,吃饭的时候问莫清晔是怎么熬的粥,不放心地叮嘱他一定要小心火别被烫着,莫清晔都一一答应了,她才转身进了屋子接着拿起了自己的绣花针。 钟璃迫切地想要赚到更多的钱,恨不得把双手变成缝纫机一天弄出十件衣服来,在贫穷的驱使下,工作效率前所未有的高,只是这么做针线活也伤神,一天熬下来,钟璃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就快要瞎了。 晚上睡前,莫清晔突然哼哼唧唧地跑过来跟钟璃磨蹭,一副欲言又止我有话说你赶紧问我,你问了我就说的扭捏表情,看得钟璃嘴角控制不住的一阵抽抽。 钟璃摁住了莫清晔的肩膀,说:“你想说什么?嗯?” 莫清晔好像觉得不太好意思,低着头哼唧:“阿璃,我们明天能去一趟镇上吗?” 钟璃惊讶了一下下。 前天才去的镇上,明天又去干什么? 似乎是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小过分,莫清晔的声音更小了一些,说:“我想吃镇上的小馄饨跟油饼,还有你上次给我买的糖糕……” 钟璃…… 合着你就是想吃? 莫清晔:“阿璃,你就带我去好不好?” 这是莫清晔第一次对钟璃提出这种类似任性的小要求,再加上他这时候这个脸红红的表情,钟璃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钟璃想了想,明天莫家杀猪,这消息虽然莫家没有人来通知她,但是钟璃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 按之前说好的,这次莫家杀猪她跟莫清晔是能分到一些肉的,钟璃还想去盯着,可是…… 看着莫清晔渴望馄饨油饼的小眼神,钟璃咬了咬牙,说:“成,但是明天中午我们得赶回来,想吃馄饨油饼,明天一早就得早点儿起,知道吗?” 莫清晔喜出望外地连连点头,不用钟璃催促,自己就赶紧拖鞋爬上了床,乖乖地扯过被子盖好闭上了眼睛。 钟璃看着他完美的神仙颜值无声叹气,觉得自己有点儿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怎么能他说什么都答应呢? 钟璃你实在是太没有原则了! 钟璃默默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毫无原则,睡意朦胧之际还在想:反正莫家杀猪自己就是去分肉的,也不用帮忙,明天一早,带着莫清晔去镇上搓一顿回来正正好…… 睡在他旁边的莫清晔则是在想:钟璃心心念念的旧衣服,明天也应该到了吧? 第68章 买卖上门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对去镇上吃小馄饨跟油饼这件事报以非常高的热情,早上完全没等到钟璃催他,自己就麻溜地爬起来收拾利索了,站在一边乖乖地等着钟璃。 钟璃见状,加速收拾好了,想了想又将自己这几天绣好的一件衣服的布料都叠好放进一个布包里装好,背在身上跟莫清晔匆匆出了门。 半个多时辰后,钟璃跟莫清晔终于到了镇上。 到了镇上,莫清晔的热情反倒是消减了一些,就连他心心念念的小馄饨跟油饼也没往常吃得多。 钟璃见状微微皱眉,又带着莫清晔去买了他提过的糖糕,不放心地说:“怎么就吃了这点儿?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莫清晔闷闷地摇头,片刻后,他才看起来不太好意思地说:“昨天晚上吃太饱了,今天就不怎么吃得下了。” 钟璃听完愣住了。 莫清晔又说:“阿璃做的,比外边买的好吃多了,以后我不吵着出来吃了。” 莫清晔说得认真又自然,一点儿也看不出拍马屁的痕迹。 可是这无声胜有声的马屁,却拍得钟璃浑身舒泰,心里美得咕嘟咕嘟冒泡。 莫清晔夸她! 钟璃乐得龇牙,故作淡定地咳了一声,说:“还是人家卖的好吃,不过你既然喜欢吃我做的,我以后经常给你做就是了。” 莫清晔乐呵呵地点头说好,看钟璃美得不知所云的样子心里好笑,压抑着上扬的嘴角,提醒钟璃:“阿璃,你之前不是说要去一趟布庄吗?” 他这么一提醒钟璃这才想起了正事儿,忙不迭拉着莫清晔往前走,说:“你不说也差点忘了,走走走,抓紧时间,不然回去就来不及了。” 钟璃去布庄,是为了把绣好的东西先给老板,然后再多要两匹布,这次直接带回去,过年期间在家里也有了正事儿做,剩下的过完年后再到镇上来拿。 钟璃一进布庄大门,老板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接过钟璃递给他的布包打开看了看,更是啧啧称奇连声赞扬钟璃心灵手巧,恨不得直接将钟璃那双手砍下来安到自己的胳膊上。 钟璃脸上带着笑宠辱不惊地听着老板的奉承吹捧,接过他亲自递过来的另外两匹布跟装着绣线的包裹,刚打算带着莫清晔返程,就听到老板着急的声音:“夫人留步!夫人请留步!” 钟璃奇怪回头:“老板您还有什么事儿?” 老板嘿嘿一笑,搓着手神秘兮兮地问:“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点儿小事儿。” 钟璃笑眯眯地挑了挑眉,没有接话,示意老板接着说。 老板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是这样的,之前您不是跟我打听过旧衣服的事儿吗?那会儿我跟您说,这冬日里跑商的路途不通,一时半会儿没有这样的买卖,您还记得这事儿不?” 钟璃点点头。 她当然记得。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至于为了银子发愁成这样呐……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眼里一闪而过的愁绪,老板压低了声音说:“但是前几天我那跑商的侄子突然就回来了!他不仅自己回来了,还拉了两大车旧衣服一块儿回来的!他自个没处理的门路,就拉着车上我这儿来了,想让我给他找个销路,可是我这情况您也知道,确实是不太好处理,这一来二去的,我不就想到您了吗?只是不知道,这些旧衣服,夫人您还要不要?” 老板似乎是怕钟璃不要,问得小心翼翼的,还不住地拿眼神偷瞟钟璃的表情。 钟璃本人则是狂喜的。 这是想什么来什么老天助我啊!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还记着男女有别这事儿,钟璃几乎要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给这个胖胖的布庄老板一个爱的拥抱。 这旧衣服来得太是时候了! 钟璃深知做生意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真实情绪的重要性,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戏谑,故作为难地拧了拧眉,说:“之前我是想要的,只是现在……” 她话不说全,欲言又止地留下了让人想象的无尽空间。 老板一听这个调调,立马就苦了脸,苦哈哈地说:“哎呦我的姑奶奶,您之前来问我说没有,您不还挺失望的吗?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就改主意不想要了呢?” 就跟钟璃真的拒绝似的,老板不给她任何插话的机会,果断地说:“这样,反正大家都是熟人了,这次的旧衣裳我比之前那次的价格还要往下压几分给您,您看这样成吗?” 钟璃眼里微微一亮,脸上迟疑不减:“压价?您能往下压多少?” 之前的价格就已经很低了,几乎是让钟璃对半的赚了走,如果现在这次价格能压得更低一些的话…… 钟璃内心深处涌动着不为人知的雀跃。 老板不知道钟璃在想什么,苦着脸想了想,一脸挣扎地说:“这样,每一件,我给您再往下压五文钱,您看成吗?” 钟璃老神在在地摇头,说:“不成,太高了。” 老板急了:“这还高?!夫人您就别跟我逗乐子了,二十五文钱连几块糖都买不着,您直接得了一件棉布衣裳,这样的好事儿您再上哪儿可都是找不着的了!” 跟布庄老板的上火相比,内心同样迫切地想要这些旧衣服的钟璃却格外的气定神闲,非常淡定。 她顿了顿,说:“我知道这衣裳卖得便宜,可是再便宜,也得找着出路才行,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找不着销路,您就这么白白堆着放着积灰,再好的料子那也成了废物点心,若是之前您这批衣裳到了,就之前的价,我保准不说二话,可这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已经没那么想要这衣裳了,您再想卖给我,我自然是想往下再压一压的。” 老板被钟璃一番话说得割肉似的肉疼,却也明白钟璃说得在理。 他挣扎了一会儿,才咬牙似地说:“那您给多少?” 钟璃笑眯眯地伸出了一只手,说:“所有的面料衣裳都再往下压五文,如果您觉得行,那我这就跟您去看衣裳,不行那就算了。” 老板眼巴巴地盼着钟璃来,好把这些东西出手,这会儿钟璃好不容易来了,他怎么可能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第69章 发财了发财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说完就静静地等着,看老板一张胖脸上翻涌着无数的复杂情绪,最后认输似的叹气,说:“罢了罢了,就当是我跟夫人结个善缘罢了,再压五文就再压五文,听您的。” 钟璃没想到老板这么爽快就应了下来,一时之间说不清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怀疑这次的旧衣服质量堪忧。 不过在见到老板口中的旧衣服后,钟璃心里的顾虑就彻底消失得一干二净,还小小地受了一把惊吓。 只见布庄后院里满满当当地堆着的都是老板口中的旧衣服,粗粗一眼看过去,起码有好几百件! 这可比之前那次多了太多了! 而且光是看表层上的几件就能看出,这些旧衣服的质量比之前的那些也好上不少。 钟璃的眼底微微发亮,走上前抓着一件衣服用指尖搓了搓,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发财了发财了! 要发财了! 面对这么一座代表着金钱的山,钟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点,缓缓呼出一口气,面不改色地回头对着老板说:“那还是按咱们之前那样的程序来办?” 老板可有可无:“成,听您的。” 最后几个伙计一块儿清点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将这些旧衣服的数量报了上来。 这次的数量足足是上一次的三倍! 除了丝绸跟棉布的之外,其中还掺杂着十几件难得的缎子的好东西! 钟璃听着伙计的汇报,脑海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些衣服应该怎么赶在年前抓紧浆洗一遍卖出去,一心两用地跟老板签订了契约,因为身上的钱没带够,说好了回头来拉衣服的时候再给定金,尾款依旧等到月底结清。 两厢商定好了,钟璃仔细收好跟老板签订的契约,带着莫清晔出了布庄。 走出布庄没多久,钟璃就没能再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激动,直接唰的一下蹦了起来,抱着莫清晔的腰就开始撒欢。 “发财了发财了!莫清晔我们要发财了你知道吗?!哈哈哈哈哈哈!发财了!” 把这些衣服卖出去,她之前想的蔬菜收购计划就有戏了! 钟璃突然冲过来抱人的动作让莫清晔的脊背不明显地狠狠一僵,甚至连伪装的表情都险些没能很好地控制住,露出了些许诧异。 莫清晔低头正好能看到钟璃不断在自己眼前摇晃的头发跟白皙的耳尖,还有她纤细的脖子,扑鼻而来的特殊于她的那股干净又温暖的肥皂气息。 种种属于钟璃的一切让莫清晔不住心神摇曳。 他忍不住想:能用一些无关紧要的旧衣服换得她这么开心,也算是不枉费自己费那些心思,特意让人把附近几个镇子县城里的百八十个当铺里的旧衣服都一扫而空地安排了…… 不过钟璃这会儿正沉浸在金山银河滚滚来的激动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莫清晔的微妙异样。 钟璃自顾自地撒了欢,后知后觉地发现莫清晔似乎不是太激动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态了,默默把手从莫清晔的身上收了回来,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钟璃手抽走的瞬间莫清晔的心里有一丝不可言说的遗憾滑过,他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问:“阿璃,那些旧衣服让你这么高兴吗?” 钟璃微微一怔,好笑地摆手,说:“旧衣服有什么好高兴的?我高兴的,是旧衣服代表的东西,知道吗?” 莫清晔迷茫地眨了眨眼,不太确定地说:“是因为旧衣服能卖钱吗?” 钟璃重重点头:“对啊!有了那些旧衣服卖出来的钱做本钱,咱家就能买车了,以后你想去哪儿,咱们自己赶车就去了,还有就是……” 有了钱,还怕找不着好大夫吗? 笑话! 只不过钟璃不想三番两次地在莫清晔面前提他看病的事儿,顿了顿就把这话岔过去了,说:“总之,钱是个好东西,以后你就知道了。” 莫清晔似懂非懂地点头,认真地说:“我还可以跟着阿璃一起卖衣服的,我会喊。” 莫清晔说得一脸认真,就跟叫卖是个多了不起的活儿似的,把钟璃心里刚刚因为莫清晔的病带来的那点儿小惆怅打得散了个一干二净。 钟璃哭笑不得地捏了他的脸一下,大方地给出了高度赞扬:“那是,谁不知道咱家清晔同志最厉害了,走,赶紧回家。” 钟璃跟莫清晔在布庄里耽搁了一会儿,这会儿紧赶慢赶地赶回家,时辰也已经过了午时了。 之前莫三叔家杀猪天不亮就开始忙活这个时辰早就收拾完了,钟璃生怕莫家也这样,也顾不得进屋休息会儿,急匆匆地带着莫清晔往莫家赶。 虽然说她现在不缺那点儿肉了,可是应该是她跟莫清晔得的,钟璃一点儿都不打算让。 不说要分多少,就去恶心恶心她那个奇葩婆婆跟小姑子,那也是值得的啊! 再说了,这种该强势出头的时候不吭声,说不定就会被当成了缩头乌龟,莫家那些人指不定还会想什么恶心人的法子来恶心自己。 所以这趟必须去! 一定得去! 钟璃怀揣着故意恶心人的念头杀到了莫家,还没到门口,就发现都这会儿了,村里来帮忙的人竟然还在吃饭。 不过跟莫三叔家前天的热热闹闹不同,正三三两两端着饭碗吃饭的人低头呼噜着碗里的稀粥,时不时地都要抬头对着莫家大门的位置嬉笑一番,仿佛在议论着什么。 钟璃见状微微挑眉,拉着莫清晔走近了一些。 “这年头谁家做杀猪饭不是用猪下水割肉来做?结果掌勺的二娘刚拎起那笼猪肺,就被拦住了!说不让用那个,到头来就给了这点儿零碎肉,胡乱砍了些萝卜白菜进去炖成了一锅,吃的不见荤腥,喝的也是稀粥,我吃过的杀猪饭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就从来没见过哪家抠门到这种地步的!当真是钻进钱眼里了不成?” “就是,看看这汤汤水水的一大锅,还赶不上自己在家里胡乱对付两口的好呢!” “是呀,这莫家婶子之前也没这么抠门,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要我说呐,她一直就是这作风,你没看着老三两口子都被她赶出门去了?都知足吧,来帮忙能有口热的吃就不错了,还叨叨什么呢,回头再让她听见了,冲过来指着鼻子骂你眼皮子浅嘴大心太厚,丢不丢人?” …… 第70章 你还想反悔不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妇人们低声议论着,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笑声。 至于男人们就更直接了,有人觉着受了亏待,冷着脸稀里呼噜地喝了两碗汤就转身走了。 钟璃听到这,大概明白大概又是她那个抠门的婆婆作的妖,无声地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大大方方的,牵着莫清晔走了进去。 院子里,杀好的猪被剖成了两半,正白白净净地摆在中央,一旁的木盆里装着半盆猪血,人肩膀高的一根树杈上挂着刚刚被人议论过的猪下水,还有一笼清洗过一遍的猪大肠,空气中都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一看那保留完整的猪内脏,钟璃就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那几个人对婆婆的怨念这么深。 这请人来帮忙杀猪,除了热闹外帮忙的人看重的就是这顿杀猪饭上的荤腥。 会做人的主人家,基本上除了大肠要留着做腊肠以外,其余的内脏都不会留着,加上一块肉一锅炖了,保管让来帮忙的人都吃得乐呵呵地喜笑颜开。 而婆婆今年不知在作什么妖,竟然把这些东西都留了下来,也难怪,竟然惹了众怒。 钟璃表情淡淡的带着莫清晔站在院子里,成功获得了来自莫家众人的几个大白眼。 其中以婆婆的翻得最大最明显,其次就是跟她有仇的莫春花了。 莫春花没忍住,不满地说:“钟璃,你来干什么?!” 明知道钟璃的目的的婆婆也在一旁搭腔,说:“就是,这早前忙的时候不见人影,这会儿忙完了,你倒是来了,钟璃你来干什么?你别忘了,你早就跟这个家没关系了,这儿可容不下你!” 莫大嫂跟莫二嫂也面露警惕地打量着钟璃,就跟防贼似的盯着她不动。 钟璃心里觉得好笑,却也没指望这些人能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一拍袖子,说:“娘,两位嫂嫂,你们放心,我跟清晔来不是为了蹭吃蹭喝的,我们就来拿该我们拿的东西,拿了就走。” 最为贪嘴的莫二嫂一听钟璃这是打肉的主意,立马就瞪圆了眼睛,高声说:“哪儿有你什么东西?!你的东西分家的时候不是都被你搬走了吗?!” 莫大嫂:“就是,弟妹呐,你怕是记错了吧?” 看这群人不约而同地跟自己装聋作哑,钟璃嗤笑一声,安抚似的紧了紧抓着莫清晔的手,说:“当初分家的时候爹说了,家里没有现银,我跟清晔一个铜子也没得着,过年杀猪的时候多给我俩分点儿肉,这可是爹当着村长跟村里叔伯的面许下的承诺,怎么,今儿到了应该兑现承诺的时候,娘跟嫂嫂想反悔了?” 莫清晔向来是钟璃说什么就是什么,直挺挺地站在钟璃旁边,闷闷地接话,说:“就是,爹说过的,要给我们分肉的,可是今儿家里杀猪也没人叫我们。” 说完他还尤为委屈地补充了一句:“三叔家杀猪都叫我跟阿璃了的,我能帮忙干活,不白吃的。” 莫清晔小傻子的印象深入人心,加上钟璃跟他这一番话,再加上莫家这些人的态度,村里人哪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说什么的都有了。 这过年杀猪,本就是一家人的大事儿,之前钟璃没露面帮忙,还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对钟璃颇有微词,这会儿听了这话才恍然明白,原来不是钟璃躲懒,是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 钟璃听着旁人的议论,耳尖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苦涩神情,叹气说:“娘跟两位嫂嫂能干,自然用不着我笨手笨脚地添乱,这儿也没什么活儿是用得上我的,你们放心,我来分了我该拿的东西就走,不会在这儿碍着你们的手脚的。” 说话的时候,原本在屋子里喝酒的莫老大跟公公也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公公看见钟璃,枯瘦的面皮抽动了一下,咳了一声,不悦地说:“老三媳妇儿,说了给你的东西那就是要给你的,你做出这么个姿态干什么?让人见了,不知道端的,还以为是家里人让你受了什么委屈!” 钟璃心里冷笑了一下,越发觉着这个公公是个披着人皮的狗东西。 这不是受了委屈,那什么才叫受委屈? 钟璃懒得做口舌之争,勉强撑起了一丝笑,说:“既然爹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该是多少就多少,该怎么分,现在就分吧,我家里还燃着火,等着人回去呢。” 婆婆还想说什么,被公公一个警告的眼神遏止住了,只得不甘地跺跺脚,吊着脸指使莫大嫂:“老大家的,你去拿个东西把那些猪下水收拾一下,给钟璃带走!” 莫大嫂一听让自己干活不太乐意,不过还是板着脸扭着身子去拿东西了,钟璃听了,则是微微挑眉。 用点儿猪下水就想给自己打发了? 以为打发叫花子呢! 莫大嫂把那些猪心猪肺猪大肠什么的囫囵装到了一个破旧的木盆里,端着砰的一下砸到了钟璃的脚边,没好气地说:“喏,你要的都在这儿了,赶紧拿着走吧!” 钟璃见状笑了一下,没发怒,反而是拉着莫清晔对着婆婆认真地道谢,说:“爹娘体恤我跟清晔单独过活不容易,特意将这没人要的下水给了我们,我心里实在感动,谢谢爹娘慈爱之心了。” 莫清晔憨憨地跟着说:“谢谢爹,谢谢娘。” 钟璃都说这是没人要的了,还这么认真地带着莫清晔道谢,一时之间除了莫春花那个根本就没听出来钟璃言外之意的蠢货以外,莫家其余人的脸色都颇为难看。 婆婆更是恨不得扑上来咬钟璃一口。 钟璃对此表示无所畏惧,紧接着又说:“不过……” 看婆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钟璃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不过爹娘的慈爱之心是一回事儿,应该怎么分肉也是一回事儿,长者赐不敢辞,这爹娘多给的下水我跟清晔不敢推辞索性就收下了,不过该分的肉,是不是也应该接着分了?” 钟璃三言两语就将婆婆想用来打发她的下水当做了对小辈的特殊关怀,一点儿没有打消要分肉的念头。 婆婆一听立马就急了,尖锐地喊了起来:“哪儿还有肉?!这就是你应该分的!除了这个就没有了!” 钟璃被气笑了,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是么?当初分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白纸黑字写好了盖了手印的,难不成,娘你还想毁约?” 第71章 远见很重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婆婆明显是想赖账,钟璃却不肯就这么算了。 白纸黑字说好的事儿要是都让她反了悔,那以后婆婆岂不是更要得寸进尺了? 钟璃无视了莫家众人铁青的脸色,一字一顿地说:“当初爹说这话的时候,娘你可没提出反对,现在再说这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婆婆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嗷的一声就喊了起来,指着钟璃的鼻子咒骂:“不合适?!哪儿就不合适了?!你都已经分家出去了,能给你这些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钟璃我告诉你,做人没你这么贪心的!什么好处你都想占大头,心这么厚的是要遭天谴挨雷劈的!” 钟璃闻言淡淡一笑,说:“我听说那挨天打雷劈的都是缺德事儿做多了的,我自认没做过这样的事儿,自然也就不怕这个,只是娘,你就不怕吗?” “老三媳妇儿!” 公公一声呵斥,制止了钟璃的话,不悦地看向她:“你怎么跟你娘说话的!她是你的长辈!你一个做儿媳妇的,这话是你应该说的吗?!” 钟璃已经习惯了公公的偏帮姿态,呵了一声没有说话,可是站着寸步不让的姿态,还是无声地表明了她的态度。 无论如何,这事儿不能让步! 钟璃姿态强硬,并没有因为婆婆的一时刁难放弃,原本跟公公想得挺好的婆婆一时有些骑虎难下,脸上就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青紫交替来回变幻,就跟恨不得扑上来咬钟璃一口似的。 气氛僵持之下,最后还是莫二嫂哼唧着说了一句:“弟妹,不是爹娘小气不让你分肉,只是一家人年头盼到年尾,就指着一点儿肉过日子了,你之前不是已经在莫三叔家买了不少了吗?你跟老三总共就两口人,这也够你俩吃的了,你何必还在这儿跟我们争呢?” 莫大嫂听了也连忙帮腔,说:“就是就是,老三媳妇儿,做人要晓得知足,你自己日子好过了,总不能还眼巴巴地逼上门来要逼着我们这一大家子揭不开锅吧?爹娘这么大年纪了,你就真的忍心逼他们?” 莫老二听着自家媳妇儿的话虽然不满,可是显然也觉得这话在理,梗着脖子面红耳赤地没有说话。 莫老大却没忍住,粗着嗓门说:“弟妹,你大嫂说得在理,你既然都已经买了那好些肉了,还争这些干什么?这不是胡闹吗!” 被这几个人一提醒,婆婆立马回过神来了,突然找到了跟钟璃撕逼的底气,叉着腰就嚷:“就是!自己都买了不少了,怎么还有脸来这儿打秋风?嘴张得这么大,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公公虽然没说是,可是沉闷着抽烟的姿态明显是站在婆婆那一头的。 钟璃见状,觉得自己的三观再一次被这家人的无耻震惊了。 她买了再多,那也是她自己挣钱买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合着听这意思,她自己能买了,就不该要自己应该得的了是不是? 钟璃气得指尖打颤,不住冷笑,说:“我自己挣钱自己买的,怎么就不能再要我自己应得的了?我没花谁的一文钱,这是我自己应得的,你们凭什么不给我?!” “不给!” 婆婆脸一沉,嗓门一拉就喊开了,说:“你做梦!今儿我一块肉都不会给你!都说了分家单过,以后那就是两家人两家事儿了,我们不上你家门,你也别想占我们家任何一点儿便宜!” 钟璃被气笑了,没理会婆婆,看向公公说:“爹,您也是这么想的?” 公公沉默地咬着烟嘴不说话。 钟璃扯了扯嘴角,说:“行,既然如此,这原本就该给我们的肉,我跟清晔不要了,爹娘你们自己留着吧,算我跟清晔对爹娘的孝敬,只不过今儿娘说这话我记下了,两家人两家事儿,日后除了奉养爹娘,我俩就不上门了,但是同样谁也别想进我家的门!” 莫春花忍无可忍蹦出来呸了一声:“谁稀罕你那破草房?!” 钟璃冷冷瞥了一眼过去,莫春花立马就想起了巴掌抽到脸上的痛苦,龇着牙斜眼退了回去。 婆婆听她松口了,有些得意,仰着脖子就说:“我说了便是我说的,以后你别再想着来家里打秋风了,家里没做你们的饭,没事儿就赶紧滚!” 钟璃被气得胸口疼,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事态也符合了她一开始的想法,故作不满地哼了一声,拉着依旧一脸不在状态的莫清晔,转身踩着村民的低声议论,出了莫家的大门。 那用来打发叫花子的猪下水,钟璃一眼都没多看,走得头也不回。 走出莫家好长一段距离后,钟璃疲惫地摁着眉心呼出一口气,脸上没了先前的悲愤不满,平静如水。 莫清晔摸不准她的心思,以为她真的生气了,下意识地安慰她,说:“阿璃,他们不给就算了,我陪你去卖衣服,能挣到钱买肉的。” 钟璃一听才反应过来,这小傻子估计真的以为她还在因为这事儿生气,不由得有些好笑。 她无奈地笑了一声,说:“我没因为这个生气。” 婆婆不能按说好的给她,这事儿钟璃早就猜到了。 所以这种情况并不意外。 而她之所以答应让步,也并不是因为怕了这家人的嘴脸,而是因为婆婆说的那句两家人两家事儿的话。 她之前就总觉得不放心,以莫家人的奇葩程度和眼红程度来看,若是她的日子好过了,那些人只怕会不甘心打着亲戚的名义三天两头地上门找麻烦。 现在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得了这么一句话,今儿这事儿在外人眼中又是受了亏待,以后若是真遇上上门打秋风的了,她再拒绝,也有了立足的由头。 虽然平白损失了应得的肉,但是这样的局面,却是钟璃喜闻乐见的。 钟璃想着莫清晔不一定能听懂其中的深意,只是跟他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她心里还琢磨着别的,以至于没注意到莫清晔听到她这话的时候眼里一闪而逝的诧异。 他没想到,钟璃竟然还有这样的远见。 莫清晔沉默地注视着钟璃平静的侧脸,心底思绪翻涌。 第72章 还需再努力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在莫家受了的闲气没能让钟璃郁闷很久。 因为她要做的事儿还有很多。 答应布庄老板的刺绣活儿得加紧做,那些旧衣服也得赶在年前抓紧处理了卖出去换成现钱,这样等到开春了,她才能抓住时机做蔬菜的买卖。 只是现在距离过年已经没多久了,那么多衣服浆洗一遍再吹干估计就来不及了,钟璃想了想,半道上就打发莫清晔去李铁柱家里跟李铁柱知会一声,跟他商议一下用车的事儿。 莫清晔得了指令就去干活了,钟璃抓紧时间把家里收拾了一通,心里也有了大致的打算。 李铁柱一听莫清晔是来找他商量用车的事儿,二话不说放下饭碗就紧跟着莫清晔来了家里。 钟璃跟他也算熟了,没客套说没用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李大哥,是这样的,我又弄了一批旧衣裳,想着趁着过年前捣腾出去,你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接下来这几天只怕是还要麻烦你了。” 跟钟璃一块做买卖来钱快,而且钟璃出手大方,李铁柱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只不过一听钟璃说有多少旧衣服,李铁柱就小小地惊了一下。 这三百多件衣服可不是一件两件。 这么多,就是浆洗一遍也得费不少功夫,还得吹干,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来得及吗? 李铁柱心里迟疑,忍不住说:“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赶着年前弄完,这太多了,咱们几个人一时半会儿做不完的,要不就先弄一半,剩下的,等到年后再做也是来得及的。” 钟璃听了苦笑了一下,说:“来不及,这事儿就得赶在面前做。” 这时候村子里谁家都富裕不到哪儿去,添置一件新衣服更是难得的好事儿。 一年到头,唯一能让村民心甘情愿地把钱从荷包里掏出来的时候,也就是过年前这几天了。 谁不想过年的时候穿着一件体体面面的衣裳? 这时候卖,不仅能卖得出去,还能卖个好价钱。 钟璃也知道李铁柱的担忧有理,索性就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沉声说:“就凭着咱们几个人当然是不行的,所以我想着多雇几个帮忙浆洗衣裳的人一块儿干活,白日里浆洗挂着,晚上就用柴火烘着,这样洗得快干得也快,我算过了,不计柴火的用量跟人工的话,最多三天,这些衣裳就都能拿出来卖了。” 李铁柱听了有些心动,却忍不住心疼钱,说:“这法子好是好,就是要雇人的话,工钱还是太浪费了。” 在李铁柱看来,这样能省下来的钱,花出去自然是让人心疼的。 钟璃心里好笑,却也不想跟他解释太多,就说:“没关系,这点儿钱还是出得起的,李大哥你尽管放心就是。” 李铁柱听了嗨了一声,摆手笑着说:“我放心,当然放心,跟着弟妹跟清晔兄弟,也哪儿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你想好了,明天一早我赶车来接你们便是。” 商量好了,钟璃跟莫清晔一起,亲自将李铁柱送到了门口,然后才折返了回去。 晚上钟璃为了补偿莫清晔今儿在莫家受了闲气的缘故,特意开了袋子和面做了白胖的肉馅包子! 皮薄馅大的肉包子里还夹着白菜碎萝卜丁,鲜香不腻,小米粥更是香浓顺滑,香得不行。 除了包子,钟璃还做了七八个差不多有成年男子拳头大的馒头。 莫清晔吃了一个馒头,手还是果断伸向了有馅的包子。 他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阿璃,包子好吃,为什么要做馒头呀?” 钟璃不喜欢吃剩菜,觉得不卫生,所以习惯性地每次做饭都只做两个人恰好够吃的份量,这个莫清晔知道。 虽然莫清晔吃得多,可是看着簸箕里放着的那几个大馒头还是有些悻悻。 这再能吃,也吃不下啊! 钟璃看他发愁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敲了他的额头一下,说:“这不是让你现在吃的,留着明天路上吃。” 莫清晔是个好打发的,只要钟璃说了,不管听懂没听懂都不会再问,只顾着低头吃自己的。 钟璃心不在焉地敲着桌面,心里想着明天的安排。 镇上浆洗的地方她之前去过,院子够大,想要晾下那些衣服想来地方也是够的,只是跟浆洗房的老板还要商量一下租借场地的价钱,至于浆洗的人手,如果不够可以再请,只要能把活儿给自己干利索了就行。 还有用来烘衣服的东西还是不能用柴火,柴火有烟味儿,不合适,炭火更合适,可也更贵。 除了人工炭火费用还有要给李铁柱分的工钱,租浆洗房的费用除了,她一件衣服卖多少才能赚够她想要的数字? 钟璃脑子乱糟糟的,半天没算清楚。 莫清晔看她情绪不太好,也不敢多嘴招惹她,乖乖地洗漱完了就上了床。 钟璃翻来覆去烙饼似的在床上煎熬了半宿,才堪堪合上了眼睛。 早上,天还蒙蒙亮,钟璃就醒了,揉着眼睛起了床,自己收拾好了,才推了推还睡得正熟的莫清晔,把他也叫了起来。 其实带着莫清晔也帮不上多少忙,只是有了上一次留下莫清晔自己一个人在家就被人找麻烦了的经历,钟璃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家了,上哪儿都得把莫清晔带着。 莫清晔跟钟璃收拾好了,把昨天晚上做好的几个馒头用干净的布包着装好,让莫清晔拎着,李铁柱也赶着骡车到了茅屋门口。 这趟路是早就走熟了的,李铁柱一路不多话,蹬蹬蹬地赶着骡车往镇上赶。 下车的时候,钟璃脸色不太好,咳了几声才勉强把肺里灌进去的冷气捂热乎了,有了喘息说话的余地,说:“李大哥,赶车好学的?”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钟璃的内心隐约是有一丢丢小崩溃的。 她刚刚看着李铁柱赶车的架势,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就算买了车,她也不会赶。 说来难为情,但是钟璃在前世修炼的任何技能在赶车这个问题上,不占据任何优势。 她会开车,甚至会开坦克,但是赶车,无论是马车还是骡车,她都不会。 李铁柱被她问得愣了一下,说:“只要上手了就不难,这其实也就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 钟璃得了真的一句话心里大致有了底,缓缓呼出一口滚烫的气,觉得来日路漫漫,还需再努力。 第73章 悄悄咪咪赚大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一行三人由钟璃带路,先去了浆洗的地方。 钟璃一张巧嘴能说会道,而且肯花银子愿意出钱,浆洗房的老板没多犹豫,就答应把地方租给她,还主动拍胸口答应帮她找到足够的工人。 这边商量好了,钟璃半点没敢耽搁,争分夺秒地又带着人去了布庄,将布庄里的衣服分批运出来,一车一车地往浆洗房拉过去。 浆洗房老板总共给钟璃找了八个工人,说好了按一件衣裳两文钱的价格浆洗,能者多劳。 在多干多得的诱惑下,来的工人都非常卖命,生怕洗得少了就赚得少了,工作效率高得让钟璃非常满意。 留下莫清晔盯着,钟璃又带着李铁柱去镇上买炭火。 炭火这玩意儿金贵,钟璃不想花了冤枉钱,也不心急,货比三家,来回对比选定了一家价格最合适的,先买了一百斤炭火,跟掌柜的借了烧火用的炭盆,匆匆赶回了浆洗的地方。 两头分工,这边的旧衣服刚刚洗了出水,仔细用淘米水泡上,那边另外一批就又已经下了水。 一天的时间,三百六十八件衣服,所有衣服都清洗完毕,悉数用装满了淘米水的大缸子泡了起来,只等着第二天开始烘干。 钟璃把工人的钱都结了,自己没敢大意离开,这一晚索性就借了浆洗房老板家的偏房,带着莫清晔在这儿住了下来。 至于李铁柱,他执意不肯在外留宿,这边忙完了就回了村子里,第二天再赶车过来。 换了个睡觉的地方,饶是钟璃不挑剔,这一晚上也没怎么合眼,第二天起床一看,莫清晔的眼下同样也挂着抹不开的黑青。 钟璃有些心疼,安慰他说:“再忍忍,忍几天忙活过了就好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莫清晔长得过分的睫毛抖了抖,垂眸遮住了眼里翻涌的悸动,索性把脑袋抵在了钟璃的肩膀上,撒娇似的蹭了蹭,轻轻地说:“好,我听阿璃的。” 钟璃本因为他突然的亲密动作而微微一僵,听了他似乎带着委屈的音调,不禁笑了出来,说:“乖,很快就好了。” 稍微安抚了莫清晔一会儿,钟璃匆匆对付了几口馒头,又挽着袖子走了出去。 昨天洗出来的衣服都今天都得晾着,一会儿用炭火烘干。 这活儿钟璃没请人,自己带着莫清晔亲力亲为,尽可能地拧干了水分,然后一一抖落开了,挂在了院子里的绳子上。 李铁柱天亮没多久也来了,三个人忙活了大半天,才勉强将所有衣服都拧得差不多了晾好。 衣服晾好紧接着就是要生火。 钟璃小心地盘算了一下距离位置,还有数量有限的火盆,最终将三根相连的绳子下边放了最多的火盆,一点也不心疼贵得要死的炭火,加大了火力的烘烤,又小心地避开了衣襟没让火苗烧着一点儿。 干了的叠好放进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袋子里,剩下的接着烤。 这样来回烤了三天,钟璃才堪堪赶在过年前的第三天,将所有的衣服都烘干清洗结束,打包从浆洗房里运了出来。 只一个骡车,摆不下这么多展开的衣裳,钟璃一咬牙,索性去镇口的位置租了一辆跟李家大小差不多的骡车,风风火火地拉着两车衣服朝着跟莫家村隔了四个村子的李家屯赶。 卖衣服这活儿莫清晔干过一次,这次更是无师自通,也不用钟璃带着,自己就能绷着一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煞有其事地跟来往的大娘大婶讨价还价卖衣服了。 在李家屯卖了一些,人少了钟璃就又带着人往隔壁的村子跑。 这一天折腾下来,总共跑了三个村子,三百多件衣裳卖了大多半,剩下的零散估计也就是七八十件的样子。 这时候钟璃已经记不清到底赚了多少了,累得嗓子冒烟胳膊都抬不起来,莫清晔跟李铁柱同样也累得不轻,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疲惫。 只不过剩下的这些,明天还得再跑一趟。 钟璃跟李铁柱说好了明天碰面的时间,把人送走了,自己回房没撑住,咣唧一下仰面倒在床上,没多会儿就睡熟了,死沉死沉的。 莫清晔艰难抱着一个鼓鼓囊囊大得有点儿过分的布包走进来,看到钟璃睡着了,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地将手里的包裹放下,走近给钟璃盖上了被子。 钟璃是真的累坏了。 往常睡觉异常警觉的一个人,这样被莫清晔拉着手都没有醒过来的痕迹,依旧闭着眼睛睡得呼呼的。 莫清晔也累,但是他却不想睡。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盯着钟璃平静的睡颜,呆呆地看到了半夜。 第二天,钟璃几乎是挣扎着才让自己跟难舍难分的床板分离开来,痛苦地揉着眼睛泼了自己一脸冷水,逼着自己清醒一点。 剩下的衣服已经不多了,也就用不着跑太远的地方。 钟璃难得有了闲心熬粥做了早饭,邀请李铁柱也进来一块儿吃了早饭,才收拾着赶车带上衣服往外走。 有了前一天买着便宜又合适的衣裳的人自发地宣传打广告,剩下的这些衣裳钟璃几乎都没费什么劲,车刚刚停稳就来了闻讯而来的村民,没一会儿就都卖了出去。 买到称心如意的衣裳,过年能有一身体面的衣裳的村民高高兴兴地掏了钱回了家,钟璃也美滋滋地抱着装满了铜板的布包开始返程。 这一次衣裳的数量大,质量比先前那一次的好,钟璃的定价自然也就比先前的高了不少。 绸缎的通通一百六十文一件,棉衣的一百二十文。 每一件的利润翻了五倍! 钟璃跟莫清晔李铁柱三人整整数了一个下午,才将眼前堆积成了小山的铜板数清了。 除了买旧衣服的本钱,请人洗衣服的钱,租浆洗房院子买炭火花的钱,还有多请了一个骡车的钱外,剩下的总额居然有四十三两银子! 饶是钟璃一开始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这一堆钱惊喜得指尖微颤,莫清晔更是乐得不行,抱着一堆铜板就不撒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李铁柱则是单纯的没想到,钟璃竟然这么能赚钱,被惊呆了,呐呐地看着眼前的钱山咽口水,没了言语。 钟璃说话算话,直接给李铁柱扒拉了四两银子的工钱,四两银子就是四千个铜板,沉甸甸的一大包,坠得李铁柱的手都在发抖。 李铁柱是真的没底气接这么多,推拒了再三不得已接下后,扭头回家就给钟璃拉了一车上好的柴火跟一只野鸡送了过来,竟然还有一袋子黄澄澄的黄豆! 钟璃深知有来有往才长久的道理,笑着将他送来的东西都收下了,然后略显为难地说:“李大哥,我跟清晔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俩赚钱这事儿,其实也就是为了条活路,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指不定家里还得再生什么乱子,所以……” 不等她说完,李铁柱就了然地拍着胸口说:“弟妹放心,大哥不是那多嘴爱瞎说的人,谁要是问什么,我一概都是不晓得的,我也不会出去胡天海地瞎说的。” 钟璃听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真心实意说:“那就事先谢过了。” 有了李铁柱这话,她赚多少钱,除了她跟莫清晔以外就不会有人知晓,莫家人不知道消停了,她跟莫清晔的日子暂时也就清净了。 钟璃对李铁柱的识趣,非常满意。 第74章 你吃过蚂蚁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旧衣服的买卖做完,距离除夕就只剩下了一天。 除了赚钱的事儿,钟璃也不得不开始琢磨着年货的问题。 除夕前一天,钟璃终于腾出空来准备将之前腌制好的猪肉做成腊肉。 莫清晔对做腊肉这事儿非常积极,不用钟璃说,早就自发地去了好几次林子里,弄了不少新鲜的柏树枝条回来。 钟璃带着他在院子里用石块堆起了一个类似灶台的框架,又在上边放上了从李铁柱家里借来的铁网,仔细地将腌制充分的猪肉一块一块地放了上去,点燃火后,又小心地控制着火势,尽量不要明火,让肉受到充分的小火熏烤。 做腊肉不能心急,火势太大了烤熟的不好吃,就这么用小火慢慢地烘烤,做得仔细的人家烘上三五天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莫清晔眼巴巴地在一旁望着,如果不是钟璃看着,他估计都会忍不住想要撕一块肉下来尝尝。 钟璃被他那个馋嘴的样子逗得心里好笑,哄孩子似的用刀切了一点儿肉块,用铁签子串起来,在炭火下边烤熟了递给他,说:“大块的还不能吃,先尝尝这个。” 莫清晔眼里发亮,接过烤肉却没有塞进自己的嘴里,反而是递到钟璃的嘴边示意她先吃。 “阿璃,我已经吹过了,你快尝尝。” 钟璃心里好笑,配合地低头咬了一口。 经过好几天的香料腌制,肉早就腌透了,肉里已经充满了各种香料的辛香,入口咸香有韧劲,味道还算不错。 钟璃吞下后评价道:“这么直接吃略微有点咸了,不过用来下饭应该正好,吃点儿尝尝味儿就行了,吃多了怕会口渴。” 莫清晔一贯听钟璃的话,听她这么说,嘴里唔唔地将那串肉吃了,也就没再盯着架子上的肉不放了。 熏腊肉的火不用一直盯着,时不时地看一眼控制着火势别太大就行,钟璃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莫清晔,自己则是去处理之前买回来的那些白菜。 茅屋在之前本就是临时用来落脚的地方,自然没有用来窖藏蔬菜的地窖。 这些白菜买来的时候还是水灵灵的,在家里空空摆了这么多天,这会儿外边的表皮已经有了干枯的痕迹。 钟璃心疼这菜这么放着坏了也是白瞎了,索性一早就去另外一户杀猪的人家那里买了几根大棒骨,打算大棒骨熬制成浓汤,然后将白菜做成汤菜和酸菜。 汤菜是用骨头汤煮熟后的白菜,用罐子装起来,用骨头汤泡起来,天气冷的话,储藏的时间能延长到一个月左右。 至于酸菜,能放的时间就更久了。 新鲜的大棒骨洗净后用刀背砸成几段,放进了铁锅里大火煮开后,再加入各种调料,转成小火慢慢炖煮。 炖汤的时候,钟璃又将大部分白菜扒了一片一片地洗干净,用刀顺着纹理切成了大小差不多的长条形状。 锅里的骨头汤熬了一个多时辰后冒起了油光,大棒骨里的骨髓油亮亮的,在汤里咕噜咕噜地上下沉浮。 往锅里加入了一大勺子猪油,将洗净切好的白菜放进去,煮了一会儿,确定所有白菜都煮熟了以后,钟璃才把火灶里的柴火扒拉开,火势变小后将煮好的白菜捞了起来,装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大罐子里,最后倒进熬了很久的骨头汤封层,盖上了罐子的盖子,这才算完事儿。 大部分白菜被做成了汤菜,剩下的那些钟璃才悉数做成了酸菜放进了另外一个罐子里。 就此,之前买的十斤白菜就只留下了两颗新鲜的。 做完这些,钟璃又开始收拾之前李铁柱送来的那只野鸡。 也许是正值冬日的缘故,野鸡的个头虽然不小,肉却并不怎么多,褪毛剖肚后发现内里并没有什么肥油,多是紧实的肌肉。 钟璃本想着用来炖汤的,可是一看这个样子,索性就改了主意,将鸡肉剁成了小块,准备明天用来干炒。 把这些都收拾完,钟璃走到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熏肉的火的莫清晔旁边,问:“清晔,你过年的时候,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 莫清晔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说:“想吃米饭。” 钟璃无奈:“我问的是菜。” 不管怎么说,明天也是除夕夜了,年三十晚上不说大吃大喝,钟璃觉得多做几个菜还是有必要的。 生活还是需要仪式感的嘛! 只不过家里能做出来的菜总共就这几个,如果不行的话,还是得出去采买一些才行。 莫清晔这下想的时间更长了,可是回答却让钟璃哭笑不得。 他说:“阿璃,我只吃过你做的菜,没吃过的不知道。” 就跟怕钟璃生气似的,他立马又说:“不过阿璃做什么都是好吃的,我都爱吃!” 钟璃好笑又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说:“你有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吗?” 在莫清晔这儿什么都是好吃的,钟璃怀疑,就算自己哪天让他吃糠,他估计也会说好吃再来一碗。 谁知莫清晔竟然还真的点头了! 钟璃好奇:“你觉得什么不好吃?” 莫清晔皱着鼻子:“大嫂二嫂做的饭就不好吃。” 跟怕钟璃不信似的,他特别强调:“真的不好吃。” 钟璃想了一下莫家两个嫂子在厨艺上的异人天资,颇有感触地点头赞同:“你说得对,我也觉得不好吃。” 跟莫清晔是商量不出什么了,钟璃索性就自己坐在一旁自己琢磨。 她跟莫清晔就两个人,总共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所以种类不必太多,可是该有的还是得有。 干炒的辣子鸡有了,再割一块腊肉做蒸菜,之前买回来的粉丝还有一些,可以加肉末炒一个蚂蚁上树…… 钟璃用胳膊肘碰了碰莫清晔的胳膊,存心逗他,说:“蚂蚁上树,想吃吗?” 莫清晔愣了愣,傻乎乎地张大了嘴:“蚂蚁?” 钟璃忍着笑点头,解释说:“是蚂蚁上树,不是蚂蚁,想吃吗?” 莫清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的一个歪脖子树,又想象了一下蚂蚁上树的场景,密密麻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面露为难地来了一句:“阿璃,蚂蚁不能吃的。” 钟璃艰难忍笑。 莫清晔一脸认真地解释:“就算是上树了的蚂蚁,那也是不能吃的。” 钟璃终于是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一阵哈哈哈,莫清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小眼神茫然又无措,似乎不明白钟璃到底在笑什么。 钟璃笑得肚子疼,撑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说:“哪儿能让你吃蚂蚁?明天你就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逗弄完了莫清晔,钟璃哈哈笑着就走了。 莫清晔坐在小凳子上,瞳孔里跳跃着小小的火苗,亮晶晶的,听着钟璃的笑声,唇角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 第75章 你过来跟我一头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当天下午钟璃还是带着莫清晔又匆匆赶了一趟镇上的市集。 因为莫清晔突然说别人家都贴了红彤彤的对联,钟璃才突然想到,过年除了吃好吃的,还要有别的东西。 除了买了用红纸写着吉祥话的对联,还有两张红纸写的福字外,钟璃还买了一挂鞭炮,想着年夜饭之前放一串炮仗,祛一祛旧年的晦气。 除此之外,因为想着莫清晔之前吃鱼的兴奋劲儿,钟璃还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这鱼可比莫清晔之前从村里小河里钓上来的大多了,用绳子勾着鼻子让莫清晔拎着。时不时还甩一下尾巴,弄得莫清晔一脸不满地瞪着它,给钟璃乐得够呛。 这趟来镇上,钟璃顺便把布庄老板那里的尾款给结清了,所有的事儿都处理完,该买的东西采买齐了,钟璃悠哉悠哉地带着莫清晔返程回家。 腊月二十九晚上,村里就逐渐开始有人放起了鞭炮。 第一声鞭炮响的时候莫清晔身子明显一僵,钟璃略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她就发现莫清晔的脸色出奇的难看,就跟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似的,一片青白,额角还有不明显的冷汗。 随着鞭炮的声响越发密集,莫清晔的脸色也就越发难看。 钟璃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无视了莫清晔那点不明显的闪躲,一把将人抓住了,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莫清晔,你怎么了?” 莫清晔的睫毛抖了抖,咬唇半晌才低低地说:“阿璃,害怕。” 钟璃自然是不怕的。 怕的是莫清晔。 钟璃也没想到莫清晔这么大个人居然怕鞭炮的声响,愣了一下,实在不忍心看莫清晔这个可怜巴巴的小样子,索性胳膊一揽,直接将莫清晔摁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的声音在莫清晔的头顶响起:“别怕,我在这儿呢。” 莫清晔抿了抿唇,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被她抱着。 晚间到了睡觉的时候,莫清晔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钟璃有些为难。 平时她跟莫清晔不可避免睡在一张床上,可是两人是分头睡的,并不怎么挨着。 可是莫清晔现在这个样子,再加上今天晚上村里的鞭炮估计也不会消停,钟璃怎么也不放心让他自己睡一头。 钟璃本想让莫清晔跟自己睡一头,可是一看这个木板床的宽度,眉毛纠结地拧成了一团。 这莫清晔再不知事儿,那也是一个成年的大男人。 她跟他这么头挨着头地睡一宿…… 那个画面钟璃有点不敢想。 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忐忑,钟璃到底是没把这话说出口,欲言又止地熄灯上床睡觉。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能听到两个人平静的呼吸声,可是无论是莫清晔还是钟璃,此时都没有睡意。 因为村子里此起彼伏响起的鞭炮声,莫清晔的理智跟身体仿佛被凌空撕裂成了两半,脑海里来回滚动的都是当年的一些画面,身体也不自觉地绷紧,每当鞭炮声响起的时候,甚至会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 钟璃感受着莫清晔明显的恐惧,烙饼似的挣扎了半天,最终摸黑坐了起来,咬牙一拍莫清晔的腿,说:“你给我起来。” 莫清晔竭力压制着眼里的狂躁,沉默地爬了起来,坐着没动。 钟璃又拍了拍自己这头的床面,咬牙说:“把你的枕头抱着过来,你今天晚上睡这头。” 莫清晔没想到钟璃会这么说,顿时就傻眼了。 屋子里光线昏暗,钟璃根本就看不清莫清晔此时是什么表情。 她努力无视自己滚烫的耳根,故作镇定地说:“好不容易睡一宿安生瞌睡,你在被子里一个劲地抖什么?都抖成筛子了还睡什么睡?” 不等莫清晔说话,她就当机立断地说:“你给我过来!睡这头!赶紧的!” 莫清晔沉默不语,老老实实地抱着自己的枕头,挪动着换到了跟钟璃一头的位置。 两个枕头并排摆着,姿态无声亲密。 钟璃率先躺了下去,自我麻痹似的闭着眼睛往旁边一侧身,留给了莫清晔一个沉默的后脑勺。 莫清晔盯着她的后颈看了半晌,苍白得过分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勾了勾唇角,静静地躺了下去。 腊月二十九到除夕这天,村里自来有放鞭炮交天气的习俗,后半夜放炮的人尤为多。 鞭炮声一声接着一声,莫清晔僵硬着身子不敢合眼。 钟璃实际上也一直没睡,感受着这人的僵硬,无声地叹息了一声,认输似的闭着眼睛转身红着脸,伸手将莫清晔僵得跟块木头似的身体抱紧了。 莫清晔狠狠一抖。 钟璃故作凶狠:“好了,别再哆嗦了,再哆嗦这一宿谁也别睡了!赶紧闭上眼睛给我睡觉!” 钟璃的身形较莫清晔的小巧了很多,这么抱着莫清晔自然吃力。 莫清晔垂眸,借着昏暗的光线勉强看清了钟璃脸上抹不开的红晕,无声一笑,主动伸手,将这个拥抱的主动权抓到了自己手里。 他抱着钟璃,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谢谢阿璃。” 话音落下,钟璃的脸上登时就更红了。 不过谁也没有再说话,任由空气中的暧昧自然发酵膨胀。 莫清晔自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在充满了鞭炮声中的夜里,安眠无扰。 一觉睡醒,就是除夕了。 除夕是个大日子,这时候甭管是有钱的还是穷得揭不开锅的,谁家都要热热闹闹地做上几个好菜,好好地庆贺一番,用来迎接新的一年,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能有一个好收成,能在来年过上好日子。 所以天刚亮,村子里就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的,时不时还能听到有人高声说话的动静,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人间烟火的气息。 昨天晚上睡得不好,钟璃起床的时候不住地捂着嘴打哈欠。 莫清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了,这时候正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专心致志地盯着熏肉的火,生怕把肉烤糊了。 钟璃看得好笑,想到他昨天晚上的异常又觉得奇怪。 莫清晔怎么会那么怕鞭炮的动静? 钟璃的目光怪异地看了一眼自己昨天兴致勃勃买来的鞭炮,心想自己今天只怕是也要成为惊吓莫清晔的恶人中的一员了。 钟璃表情复杂地感叹了一会儿,匆匆吃过了莫清晔熬好的小米粥作早饭,就对着莫清晔招手,说:“别盯着那个了,过来帮忙。” 第76章 不好的都过去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老老实实地跑了过来。 钟璃叫他过来,是让他帮忙贴对联的。 毕竟莫清晔的身高很到位,这时候不好好利用,钟璃会觉得对不起莫清晔吃下去的那些东西。 这时候没有胶水之类的东西,贴对联都用的浆糊。 钟璃用少量面粉搅和成了粘糊糊的浆糊,均匀地用竹片抹在了对联的背面,就开始指挥莫清晔往门框两边贴。 莫清晔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很快按钟璃想的将对联贴好,又自发去将两道门上都贴了福字。 钟璃特意让莫清晔将福字倒着贴,一开始莫清晔以为钟璃是不识字的缘故,问了才听她说:“福字倒着贴,意思就是福气到了,知道吗?” 莫清晔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着拍手,说:“阿璃说得对!这就是福到了!” 钟璃笑了笑,想着做晚饭的时间还早,索性就抓紧时间见缝插针地回屋做了一会儿绣活儿。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准备开始张罗年夜饭的事儿。 她先在锅里焖上了米饭,将昨天买回来的鱼刮干净鱼鳞,横着切花刀,用黄酒跟生姜沫加少许盐腌上祛除腥味,这个用来做糖醋鱼。 之前剩下的粉丝提前用开水泡开,之前买大棒骨的时候顺带买的瘦肉切了一些剁成肉末放在一旁备用。 辣子鸡需要的配料多,红色的干辣椒段,白色的大蒜,切成块的土豆萝卜,还有一把干花椒颗粒。 昨天熬制汤菜时特意留下的骨头汤也派上了用场,舀了一些出来放在大碗里,准备一会儿用来煮白菜。 锅里的米饭焖好了抬出来,钟璃开始起锅炒菜。 辣子鸡肉末粉丝,糖醋鱼接连出锅,最后一个上桌的是骨头汤煮的白菜芋头。 已经熏了一天一夜的腊肉也被钟璃切了一小碗加上一些豆豉蒸熟了,成了第五个菜。 菜做好了,要先供饭祭祖。 钟璃不太熟练地按原主记忆里的方式点了香纸蜡烛,怕菜都凉了这个过程时间很短,然后放了鞭炮,就可以开饭了。 在别人家,放炮这活儿怎么也轮不到女人来做。 然而在这儿,就只能钟璃做。 莫清晔一脸怂样,炮仗还没放就紧张得不行了,这要是真让他去点火,他估计能从村头喊到村尾地嚷嚷着救命。 钟璃没办法,自己捏着一炷香抓着鞭炮往外走了走,小心翼翼地用香燃着的位置点燃了引线,脱手将炮仗扔出去,扭头撒丫子就往院子里跑! 不光莫清晔怂,自己亲手放炮,钟璃也怂啊! 莫清晔本来是很紧张的,可是一看钟璃连蹦带跳的那个样子,他心里的紧张莫名就消散了几分,更多的是好笑和说不出的安心。 他笨拙地将钟璃抱在了怀里,学着她昨天晚上安慰自己的样子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嘴里还说:“阿璃不怕,不怕。” 只是在鞭炮噼里啪啦的动静中,他这点儿安慰,听起来底气实在是不怎么充足。 钟璃被他逗乐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钟璃推开了莫清晔,在噼里啪啦的动静中扯着嗓子喊:“别愣着了!走,回去吃饭!” 在简单的饭桌边坐下,钟璃一边揉被震得有点耳鸣的耳朵一边嘟囔:“以后可再也不买这玩意儿了,这噼里啪啦的炸得我脑子疼。” 莫清晔认真地点头附和,说:“不买了,这个不好。” 钟璃有些好奇,问:“对了,你为什么这么害怕鞭炮的动静?” 莫清晔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就是会害怕。” 至于害怕的真正原因,这时候还不能让钟璃知道。 莫清晔垂眸遮住了眼里划过的阴冷,钟璃也没太在意。 钟璃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没再纠结这个,自然地往莫清晔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糖醋鱼,说:“快吃这个,小心刺,凉了就不好吃了。” 莫清晔傻乎乎地笑了笑,低头认真地挑鱼刺吃饭。 糖醋鱼酸甜开胃,辣子鸡香辣可口,骨头汤炖的白菜芋头软糯入口即化,肉末粉条也顺滑入味,莫清晔自己参与了制作的腊肉更是让莫清晔吃得一脸满足。 然而他吃完了才想起了问:“阿璃,你之前说的蚂蚁呢?” 钟璃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茬,有些好笑,认真地说:“你已经吃完了呀!” 莫清晔??? 他一脸惊恐,简直就是难以置信了:“不可能啊!我刚刚没有吃蚂蚁!” 钟璃老神在在地摇了摇食指,说:“不不不,小少年你已经吃了。” 莫清晔满脸震惊。 钟璃认真得不行:“你刚刚已经吃完了,现在害怕已经来不及了,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你吃下去的蚂蚁就会在你肚子里孵化很多的小蚂蚁,过年的时候再从你的嘴里爬出来。” 莫清晔…… 他只是想跟钟璃开个玩笑,没想到钟璃那么认真地在跟他说恐怖故事…… 看莫清晔一脸悻悻,钟璃骨子里的恶作剧因子活跃得不行,更加兴致勃勃地跟莫清晔描述来年无数黑漆漆密密麻麻的小蚂蚁会从他的鼻子眼睛嘴里爬出来的热闹场景,给莫清晔恶心得够呛,差点没忍住冲上去捂钟璃的嘴。 钟璃说尽兴了,看莫清晔那一脸的挣扎迟疑跟自我怀疑,突然停住了,眨了眨眼,问:“你信了?” 莫清晔苦着脸,声音颤颤巍巍的:“阿璃……” 钟璃忍俊不禁,嘴角抽动继而爆发大笑:“哈哈哈哈哈!莫清晔你怎么这么好玩儿啊?我逗你的你都信?哈哈哈哈哈!” 莫清晔哭笑不得地看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的钟璃,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等钟璃笑够了,她才指着桌上剩下的那点儿肉末粉条跟莫清晔说:“看见没有?这个就是蚂蚁上树。” 莫清晔眨了眨眼,似乎是没看到蚂蚁在哪儿,较真了:“阿璃,这没有蚂蚁。” 钟璃啧了一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想象力?” 她指着细细的肉末,说:“这就是蚂蚁,粉丝呢,长长的,就是树枝了,这肉末加粉丝,就是蚂蚁上树,明白了?” 莫清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里蕴藏着深深的笑意。 钟璃吃饱喝足,懒洋洋地靠在床上,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外边不知谁家又放起了鞭炮。 钟璃的第一反应就是抓住了莫清晔的手:“别怕。” 莫清晔猛地一怔,不由自主地侧头看着她。 不甚明亮的油灯光线下,钟璃笑得眉眼弯弯的,轻声说:“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这是好兆头,别害怕,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好的,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新的一年,忘了吧。” 钟璃的声音轻轻的,在炮仗的喧闹中听得并不真切。 可是莫清晔却觉得,这轻轻的一字一句,化作了重重的鼓槌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胸口,一声胜过一声,震裂鼓膜。 莫清晔的瞳孔狠狠震颤,不自觉地抓紧了钟璃柔软的手,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哑声说:“好。” 第77章 这破房子塌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新年新气象。 初一当天,钟璃起来就发现外边白茫茫的一片,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起了雪,地面上堆了一层厚厚的雪,踩一脚便是一个清晰的脚印。 钟璃前世生在南方,从未见过这么厚实的雪,一时来了兴致,连早饭都顾不得做,兴致勃勃地蹲在院子里堆雪人。 钟璃不务正业玩儿得开心,莫清晔则是负责了钟璃平日的工作,任劳任怨不太熟练地生火熬粥。 吃过早饭,终于歇了玩兴的钟璃带着莫清晔张罗着将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圈。 院子里的雪除了那个怪模怪样的雪人之外都扫出去,怕积雪把屋顶压塌了,也踩着梯子清理了一些,门口的路清理出一条没有雪的小路,确保出行不会受影响后,钟璃搓着手哈着气,揪着莫清晔又回了屋子。 茅屋里,炭火在火盆里跳跃着火焰,虽然谈不上温暖如春,可跟外边相比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了。 钟璃在火盆边接着绣自己的花儿,莫清晔无事可做,索性就在一旁按钟璃的吩咐,笨手笨脚地将各色丝线分开拧成一股在一旁放着等钟璃用。 钟璃手上飞针走线动作流畅,脑子里还想着自己的蔬菜买卖,忙里偷闲地跟莫清晔商量:“你说咱家买个骡车好,还是牛车好?” 莫清晔指尖的动作顿了一下,问:“你想买车吗?” 钟璃咬断手里的线头,说:“过完年开春了就得找别的活儿来做了,种地不成,收入低劳力付出大,不成正比不划算,更何况就咱家里那点儿薄田,咱俩就是把地翻上百八十回也种不出金子来,吃饱都是问题,所以我想着过段时间买个车,去附近的几个村里收蔬菜贩卖到镇上县城里去,春夏卖时令小菜果蔬,秋天卖干果野味,这买卖成本低收益来得快,应该能行。” 莫清晔没想到钟璃能想得这么长远,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那我们不卖旧衣服了吗?” 如果不卖了的话,那他让人抓紧去弄来的那些衣服,不是就白瞎了? 钟璃不知道莫清晔跟旧衣服的关系,听了这话就笑了,说:“旧衣服不能卖了,再卖也赚不到什么钱了,所以得换个别的接着卖。” 这附近的村子总共就这几个,人口也只有这些。 村里人能狠狠心咬牙买一身衣服是件不容易的事儿。 她两次贩卖,能卖的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别说没有货源了,就算是有,再来卖,也卖不出多少卖不了什么好价钱了。 毕竟这时候一件衣服穿了大的缝补一下再穿小的,穿个好几年都是常有的事儿,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儿就买衣服,哪怕就是旧的也不会。 所以钟璃接下来的重点并不在这个上边。 莫清晔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心想着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可以不用逼着自己的下属到处搜罗旧衣服了。 钟璃看莫清晔不说话,用脚尖轻轻地踢了他一下,说:“问你话呢,买骡车好,还是牛车好?” 莫清晔还没回答,钟璃就自顾自地嘀咕:“骡车耐力好,吃得也不多,而且价格还便宜,只是没法怀崽子生小骡子,老了就没用了,牛车倒是没这个顾忌,可是就是速度慢,走哪儿蹬蹬蹬的,不太方便,价格也比骡子要贵不少。” 莫清晔心不在焉地说:“那马车呢?” 钟璃一怔,想了想突然眼里一亮,拍手说:“对啊!为什么不买马车呢?!” 马的耐力足,脚程远,力气也大,而且还能繁衍后代,速度还快又稳当! 反正都是要买的,买个马岂不是更好? 只不过…… 钟璃小小的迟疑了一下,说:“可是马的价格贵不少,一匹普通的马,也得不少钱呢,再加上做车的费用,这花费就海了去了。” 拉扯的牲畜中,最便宜的就是驴,其次是骡子,牛,最贵的是马。 有句老话就是这么说的,马是富贵人家养的金贵牲口,一般的庄户人家,是不会买这个牲口的。 不过钟璃的确是眼馋马车的优良性能,自我挣扎了一一下下,咬牙说:“回头看看到底要多少钱再说,如果……” “如果能接受的话,咱就买马!” 莫清晔听了嘴里附和着,心里却在想自己应该让下属弄一匹好马过来,然后再低价卖给钟璃。 为了确定这马能卖到钟璃手里,莫清晔歪着脑袋问:“阿璃,那你什么时候去买呀?” 钟璃顿了顿,说:“起码也得等到过完年再去吧,买马之前还得想法子搭个棚子,不然买回来了马住哪儿?” 钟璃坏心眼地看着莫清晔笑了一下,说:“跟你住?” 莫清晔想也不想地苦着脸摇头:“阿璃不要。” “哈哈哈!呆子!” 钟璃好笑地敲了莫清晔光洁的脑门一下,说:“我俩住一块儿,跟你住不就是跟我住了?再等等吧,不管怎么说,也得等天气好点儿了再说。” 莫清晔懵懂地点头,继续认真地给钟璃分线。 天还没黑,就又下起了雪。 钟璃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棉花似的雪花大朵大朵地往下砸,然而却没了欣赏的兴致。 因为这雪实在是太大了,她怕自家这小破茅屋撑不住,回头再塌了可咋整? 睡前钟璃都还在跟莫清晔絮叨,这雪可不能再下了,再这么下去,真的怕这屋顶撑不住。 然而这场大雪一下就是三天。 整整三天,不分昼夜地下。 放眼看去铺天盖地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厚得能淹没到人的膝盖。 钟璃心里的担忧越发浓烈,每天都要带着莫清晔清扫好几次屋顶上的积雪。 然而就算是这样,这破屋顶还是终于在第四天雪悠悠转停的时候,不堪重负,咣唧一下,从中间塌了一个大洞…… 茅屋总共两个屋子,一里一外,里边那间是卧室,外边那个平时就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和吃饭。 卧室是睡觉的地方,钟璃总担心半夜睡着的时候会被塌下来的横梁砸断气,前前后后张罗着加固了好几次,外间就要马虎一些。 这次塌了的,正好就是外间。 屋顶中间咣咣就塌出了一个大洞,轰隆隆的一声震天响,吓得正捏着针穿线的钟璃差点一哆嗦将针尖杵自己脸上去! 莫清晔也吓了一跳,惊悚回头看了一眼,喉头滚动咽了咽口水。 真垮了…… 钟璃难以置信地盯着地上的积雪跟茅草还有断了的木头,瞪圆了眼睛站起来去查看情况。 莫清晔下意识地抓住了她,沉声说:“别过去!” 这万一人走过去的时候再塌了怎么办? 钟璃恍恍惚惚的,没留意到莫清晔脸上跟平时的傻气不符的凝重,干巴巴地说:“没……没事儿,我就是看看……随便看看……” 钟璃等了一会儿,确定破了一个大洞的屋顶暂时没有再垮下来的可能后,才屏住呼吸往外走了几步,抬头看头顶突然出现的天窗…… 这天窗大概一米宽,将外边阴沉的天色完全引进了屋里,期间还夹杂着零星的雪花,裹着呼啸的冷风,飘飘扬扬的,看起来还挺有意境。 钟璃悻悻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苦笑着说:“莫清晔同志,咱可能得修房子了。” 再不修,这屋没法住人了。 怕哪天睡梦中一根横梁突然砸下,把人砸得见了上帝。 莫清晔在钟璃看不见的地方琢磨了一下同志是什么意思,抿了抿唇,赞同地点头,说:“的确是应该修了。” 这样的屋子,他住着也害怕。 第78章 盖房子盖房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按老理来说,正月里是不宜动土的。 然而这时候房子垮了一半,钟璃也顾不上这个了,也不放心莫清晔自己在屋子里待着,索性就裹上了厚厚的棉衣,将屋子里所有的银子,包括之前为了防范贼人弄的挂在门帘上的铜钱都揣在了身上,拎着自己做的一块腊肉,踩着厚厚的雪,一路顶着狂风朝着莫三叔家走了过去。 这事儿还是得找村里有名望的老人帮忙,她可不清楚谁能干泥水匠的活儿。 钟璃这人礼数到位,正月里进了别人家门,一张嘴就是吉祥话,伸手就递了礼。 一到莫三叔家,钟璃先递上了自己特意带出来的那块腊肉,把三叔两口子逗得眉开眼笑的,笑呵呵地将她跟莫清晔迎了进去。 坐下后,钟璃也不兜圈子,苦笑着跟莫三叔说:“三叔,我家那茅屋塌了个大洞,我跟清晔今儿来,是想请您帮我打听打听,村里有能干修房子的活儿的人吗?这要是有的话,我想请几个回去给我把屋子修缮一下。” 莫三叔一听这房子都塌了,立马就急了,着急地问:“房子怎么塌了?怎么回事儿?伤着人没有?” 钟璃苦笑:“人没伤着,就是这大雪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得下,那茅屋的横梁也顶不住这样的积雪重负,再不修缮一下,我住着也不安心。” 莫三叔面色沉沉地点头,说:“是这个理儿。” 修房子是大事儿,若是放在平常,动工之前都得找人看日子选时辰,免得惊动了土地爷受迁怒。 不过这时候房子已经塌了个大洞,再顾忌这些繁文缛节就是迂腐了,莫三叔没多迟疑,思索了片刻就想到了合适的人,带着钟璃跟莫清晔一起出了门。 莫家村并没有能修房子的人。 擅泥水修缮房子这活儿的人,隔壁村子里倒是有几个,其中就有一个是莫三叔相熟的。 积雪盖路行走不便,得知那人在隔壁村子,钟璃绕了一截路,特意去李铁柱家里借了骡车代步。 李铁柱一听房子塌了,主动提出要帮忙,亲自赶车将送着他们去了隔壁村子找人。 只要银钱到位,找人干活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莫三叔推荐的那个泥水匠也没推脱,带上儿子跟工具就上了骡车,一路蹬蹬蹬跟着钟璃回了茅屋。 这茅屋一开始建的时候本也没想着让人常住,各种用料设计方面说是偷工减料那都是勉强了,明显就是粗制滥造的产物。 这会儿被积雪一压,又塌了这么一块,在风雪中看起来简直就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全部塌了一样吓人。 泥水匠带着儿子围着屋子转了一圈,面露迟疑,说:“你这要修也是可以的,在上边重新铺上一层油布,再盖上茅草就行,可是这样的话,不能确保会不会再塌。” 钟璃一听顿时就苦了脸,说:“那就不能想法子让它不塌吗?” 泥水匠说:“法子能想,那就是拆了重新建。” 钟璃??? 拆了重建? 她是嫌弃这破危房吓人,可是暂时也还没想到要拆了它啊! 看出钟璃的震惊迟疑,泥水匠也为难地说:“你这房梁什么的,都不是什么结实料子,承不住多大的重,若是想修缮得坚固一些,难免要将所有的横梁都换一遍,可是这样也跟重建没什么区别了,你要是想牢靠稳妥一点,最好还是重建合适。” 钟璃也知道他说得在理,可是她担心的是钱的问题。 这拆了重建,得多少钱才够? 钟璃把自己的担心问了出来,泥水匠认真地想了想盘算了片刻,保守地说:“这要看你想用什么料子,好一点的木材的话,价格肯定要贵一些,一般点的木材你这个面积大小合计下来,一个外间大概要二两银子。” 二两…… 这个价格在钟璃能接受的范围之内,钟璃又问:“那如果要好点的呢?全部重新做,大概要多少?” “你这全部重建的话,起码要五两。” 似乎是担心钟璃觉得价格太高了,泥水匠解释说:“冬日里木材本就贵一些,你这房子扒了屋顶全部重新盖横梁加固,还有土墙也得再糊一遍,这个价格已经是合算的了。” 钟璃一听那土墙就觉得脑瓜子疼,忍不住问:“难道墙壁就只能用土的吗?没有别的?砖什么的,不行吗?” 泥水匠听了有些诧异地看了钟璃一眼,似乎是震惊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勇气问出这个问题,索性就说:“砖墙不是没用,只是青砖是金贵东西,一块砖就得十文钱,这一间屋子搭下来,没有几千块砖那是不成的,再加上木材人工等耗费,两间屋子搭下来保守也得二十两。” 这时候寻常农家一年到头能挣下的余钱也不过两三两银子,两间面积不算大的屋子就要花费差不多十年的积蓄,这样的事儿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的。 整个莫家村,也找不出一家砖房。 泥水匠会觉得钟璃在说笑也并不奇怪。 然而钟璃却是认真地在盘算建造砖房的可能性。 不管怎么说,前世住惯了高楼大厦的钟璃内心还是更偏向于坚实可靠的砖房的。 那起码不会塌啊! 钟璃咬了咬牙,一狠心,说:“那我要是建砖房的话,你能做吗?” 泥水匠这下是真的有点惊住了,呐呐地说:“做是能做,只是……” 钟璃痛心疾首地打断了他,说:“只要能做就成,钱的问题你不用想,你只管想法子把房子弄好就成。” 说完钟璃又问:“那青砖木材之类的材料,你知道在哪儿能买着吗?” 泥水匠见钟璃一脸认真不像是在涮自己的样子,顿时也认真了起来,颇为激动地跟钟璃介绍起了各种采购的渠道还有普遍的价格。 钟璃跟他商定了快一个时辰,交了十两银子作为定金,委托他给自己采买材料,说好了两天后正式开工重建的事儿,才把人送了出去。 泥水匠一走,一直按耐着没有插话的莫三叔就忍不住说:“清晔媳妇儿,这砖房实在是太费银子了,要我说你就按他之前说的,做个茅屋接着住就成,费那个钱干甚?” 莫三叔从未见过像钟璃这样一眨眼二十两银子花出去不眨眼的大手笔,说话的时候手指头都还在颤。 “你跟清晔过活不容易,以后花费银钱的地方多着呢!这钱还是省着点花才是正理,你说是不是?” 钟璃知道莫三叔在担心什么,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三叔,这屋子什么情况您也见着了,不做结实点儿,我实在是不放心,银子花了不要紧,只要能见着东西就成。” 莫三叔叹了一口气,见跟她说不通,扭头鼓捣一直没吭声的莫清晔,说:“清晔!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劝劝你媳妇儿!” 莫清晔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傻乎乎地说:“三叔,听阿璃的。” 莫三叔…… 莫清晔一脸认真:“阿璃说得对,听阿璃的没错。” 莫三叔满腔的好话算是被莫清晔这两句怼了个一干二净,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个劲地瞪着莫清晔。 第79章 你要睡就睡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李铁柱倒是没莫三叔这些多的想头,在见识过钟璃挣钱的能耐后,他甚至觉得钟璃怎么花都不奇怪。 李铁柱想了想,说:“清晔兄弟,弟妹,建房子是大事儿,肯定也得人帮忙,过两天开动了,就来家里跟我知会一声,我赶着车来搭把手。” 能有这句话就是好的,钟璃真诚地笑着道谢,又跟莫三叔连着说了好几句好话,婉拒了莫三叔暂时搬去他家暂住的提议,笑眯眯地跟莫清晔一起将这两人送到了门口。 把人送走,钟璃扭头再一看塌了个天窗的茅屋,登时就没忍住苦了脸。 原本想得挺好的要买车,结果现在好了。 建了房子,哪儿还有多余的银子买车? 钟璃幽幽地叹气,拍了拍莫清晔的胳膊,说:“辛苦奋斗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莫清晔呐莫清晔,咱家又没钱了。” 莫清晔大概还不能理解没钱是什么概念,盯着钟璃惆怅的侧脸憨乎乎地笑。 钟璃看他笑得那么乐呵,也不发愁了,呼出一口气,轻声说:“不过换个房子也是好事儿,起码,不用担心夏天漏雨秋天灌风冬日里开天窗了。” 摇头晃脑地感叹了一会儿,钟璃小心地带着莫清晔回了里间,用厚厚的门帘将里外两间屋子中间灌风的位置挡住,心不在焉地飞针走线的同时跟莫清晔说:“这房子重新建是个大工程,房子建好之前,咱俩肯定就不能在这儿住了,还得找个地方住,另外我还跟那个泥水匠说了,把这两间破茅屋全扒了,建里外两间砖房,顺便在旁边搭一个草棚,以后草棚用来养牲口,院子里也搭一个正经的灶台,院子也得给我用好的篱笆围起来,这样新房子建好了,咱住着也能有个家的样子,你说好不好?” 莫清晔按钟璃的描述想了一下,觉得没有哪儿不好,乐呵呵地点头:“阿璃说得好!” 钟璃被气笑了:“你就没觉得不好的。” 莫清晔眨了眨眼没说话。 钟璃又说:“刚才三叔说暂时搬去他家暂住,我拒绝了,三叔家噎不宽敞,我们两个大活人过去,寄人篱下到底是不方便,回头动工的人来了,我就带着你去镇上找个客栈住一段时间,等着房子弄好了再搬回来,你看成吗?” 莫清晔连连点头,就没有说不同意的。 钟璃见跟他说不出什么别的,无奈地笑了一下,手上绣花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这钱一天赶着一天的挣,花钱的地方却一天更比一天多。 想要有余钱带莫清晔看病,还得继续努力啊! 两天后,泥水匠正式带着几个他叫来的人到了钟璃家,一番商量后准备正式动工。 钟璃也早早地就收拾好了要收拾的东西,带上要带的物件,由李铁柱亲自送着去了镇上。 钟璃原想着是找一家客栈住着,可是到了镇上一打听,发现住一天客栈得花一百五十文钱,住上十天就是一两半银子。 这个价格对钟璃而言太贵了一些,她挣扎了一下,就去镇上的包打听那里问了一下租房的价格。 好巧不巧的就是这时候镇上有一家人正好要将一处一进一出的小房子租出去,钟璃来问得正是时候。 一进一出的小房子两个人住正好,地段也僻静,钟璃挺满意,跟房东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定下来了二两银子一年的价格,写了契约后正式搬了进去。 那个笑吟吟的房东拿了钱跟钟璃道别,走到门口正好跟守着装着东西的骡车的莫清晔碰了个面对面。 莫清晔没了在钟璃面前的傻气,面无表情地站着气势颇为骇人。 刚刚还老油子似的房东也没了先前跟钟璃讨价还价的油滑,神色恭敬地对着莫清晔的方向微微颔首,目光敬畏。 莫清晔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人才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不见踪迹。 李铁柱进进出出地帮着钟璃搬东西,弄完了后才说:“弟妹,村里那房子弄好最多不过两个月,要我说你租两个月就顶顶够了,你多花这么些钱做什么?回头新房子盖好了,你带着清晔搬了回去,这屋子空着不就浪费了吗?” 钟璃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笑着说:“李大哥你不知道,我之前就打听过了,这样的房子在镇上,一年的租金起码得这个数。” 看着钟璃竖着的五个手指头,李铁柱有些咋舌:“一年竟然要五两银子?这么贵?” 钟璃笑了,说:“你别看这儿只是一个小镇,可是这儿毗邻三个县城,是个交通枢纽,来往的人流量大行商走卖的人也多,所以这儿的物价自然是要比别的地方高上不少的。” 说起来能以二两银子就把这儿租下来了,钟璃自己也略微有点意外,不过总归是好事儿就对了。 她又说:“我年后想做点儿买卖,来回村里往返不一定方便,在镇上有个地方落脚也是好的,所以这房子租下来就能用得上,不会空着浪费的。” 李铁柱是个实在人,听了这话也就不多说了,只顾着闷头帮着整理东西。 钟璃带出来装在外边骡车上的东西本就不多,来回搬了几趟也就打理明白了,钟璃又请李铁柱吃了一顿饭,委托他帮忙照看着新房子的建造情况,并且保证隔着一两天就会回去看上一眼后,李铁柱才不太放心地回了村。 李铁柱走后,天色已经晚了。 钟璃拖着疲累的身子进了卧房,将被子褥子铺好,撑着精神洗漱了就准备上床睡觉。 莫清晔跟着钟璃洗漱完了,见钟璃睡在了中间,自顾自地闭着眼睛没有叫自己过去跟她睡一头的打算,也没有给自己留下放枕头的位置,抱着枕头不满地抿了抿唇。 明明在村子里的那几天自己都跟她一起睡的…… 莫清晔下意识地无视了钟璃为什么让自己跟她一起睡一头的原因,眸光闪了闪,悄不作声地抱着枕头往钟璃的枕头边挤了挤。 钟璃迷迷糊糊地让了让。 莫清晔又得寸进尺地往里挤。 钟璃再让。 莫清晔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距离,觉得还不够自己放枕头的位置,又想着碰钟璃一下,不料钟璃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钟璃抓着莫清晔不安分的小手,阴测测地眯着眼睛问:“莫清晔,你想干什么?”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折腾个什么劲儿! 不知道是不是钟璃的错觉,莫清晔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委屈,瘪着嘴嘟囔:“阿璃,我想睡觉。” 钟璃快被他气笑了,没好气地磨牙:“那你就赶紧睡啊!你折腾我做什么?!” 这床比之前村里的那个大不少,钟璃上床之前早就给莫清晔留了一半的位置,他要睡就睡啊! 莫清晔这下顿时就更委屈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钟璃枕头旁边的位置,委委屈屈地说:“阿璃把我的位置占了,我的枕头放不下。” 钟璃满头雾水。 这几个意思? 莫清晔见她不明白,索性直接动手抱着钟璃的枕头连头带人地往里挪了挪,心满意足地把自己抱了好一会儿的枕头摆在了旁边,美滋滋地说:“这样就够我睡了。” 完全懵逼的钟璃眼睁睁地看着莫清晔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直到他在旁边躺了下来了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莫清晔却跟之前的几天一样,动作自然地翻身,轻轻地隔着被子抱住了钟璃,低声说:“我要跟阿璃睡一头。” 钟璃:“我……” 莫清晔:“我怕放炮,阿璃陪我,我就不怕了。” 钟璃…… 钟璃咬了咬牙,最终到底是没忍心将莫清晔推开,只得面红耳赤地任由他就这么抱着自己。 睡意迷糊之际,钟璃还在想:再忍他几天,等过完年了,没人放炮了,一定要把他赶去另外一头! 莫清晔则是闭着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美滋滋地勾起了唇角。 第80章 傻子能这么聪明?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大兴土木地刨了茅屋建砖房的事儿,没两天就风风火火地传遍了整个莫家村。 这年头谁家有多少余钱? 能吃饱穿暖就已经不错了,谁还敢异想天开地想要住上敞亮又结实的砖房? 村里不少人跑来看热闹,对着茅屋门前堆着的一些青砖指点议论,莫家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莫家大嫂是个按耐不住性子的,一听说就忙不迭地跑回家去跟家里人说舌,还刻意夸大其词,说钟璃怕是要建个宫殿,就那阵仗大得只怕是挣了不少钱。 婆婆一听这还得了? 这钟璃自己挣了钱不想着拿点儿回家孝敬长辈,还试图回来分肉,这可是天大的不孝! 婆婆杀气腾腾地带着莫春花跟两个嫂子杀去了茅屋,想要找钟璃算账,然而连着跑了好几趟也没见着钟璃跟莫清晔,问帮着钟璃监工的李铁柱也三棍子得不出一个响屁来,只能眼红地眼睁睁看着一车又一车的青砖往茅屋拉,工人来来往往地开始干活筑基建房子。 李铁柱冷眼看着这家人的做派,心里不屑,隔着几天去镇上跟钟璃说建造情况的时候,还会顺口提醒钟璃,最近能别回村里就暂时别回去了,免得惹麻烦。 李铁柱不是话多的人。 他虽然没明着跟钟璃说原因,可是钟璃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 钟璃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莫家的人不会太老实,为了避免给自己增添烦恼,索性就直接一股脑地将所有监工的活儿委托给了李铁柱,专心致志地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赶工。 钟璃原本是打算慢工出细活慢慢绣手上的这几件衣服的,可是眼下要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钟璃再怎么不喜欢捏绣花针,也不得不把自己封印在了绣花的架子前边,化身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埋头干活。 钟璃忙活的时候,莫清晔也没闲着。 他一开始是百无聊赖地帮着钟璃整理绣线,可是后来钟璃看他实在无聊,索性每天就给他一些零花钱。让他自己出去逛逛。 莫清晔一开始出去会给钟璃带一些小的吃食回来,后来就开始早出晚归,每天不到天黑不回来,好像很忙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钟璃心里觉得疑惑,正想找机会问问莫清晔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这人喜笑颜开地捧着一个小荷包跑了进来。 “阿璃!阿璃!阿璃你看这个!” 钟璃疑惑地看了过去,就看见莫清晔喜滋滋地打开了那个小荷包,把里边的东西倒了出来。 钟璃定睛一看,惊住了。 这里边装着的竟然是一荷包钱! 大部分是铜板,中间竟然还夹杂着零星的碎银子! 一眼看过去起码有两三两的样子! 钟璃这下是真的惊呆了,连手里的绣花针都忘了放下,站起来就问:“这钱怎么来的?” 她每天会给莫清晔三十文钱当零花钱,让他想吃什么买点儿什么,花光了就会再给,没花光的话,会给补齐这个数。 可是这才一个多月的样子,莫清晔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钟璃的脸色严肃了一些,正色问:“莫清晔,这钱到底怎么回事儿?哪儿来的?” 钟璃的第一反应是莫清晔是不是在外边玩儿的时候捡到别人的荷包了,生怕他迷迷糊糊地惹上什么麻烦,故而口吻也略显严厉了一些。 莫清晔本是很高兴的,可是一看钟璃的脸色不对,一时有些悻悻,缩了一下脖子,小声解释,说:“这……这是我赚来的。” 钟璃不自觉皱眉:“赚来的?怎么赚的?” 莫清晔似乎是被她少有的严厉吓住了,呆呆地瞪圆了眼睛看着她没有说话。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放缓了声调,说:“你过来跟我好好说,这到底是怎么赚来的?好不好?” 莫清晔抿了抿唇,神色看起来有些小小的委屈,不过到底是没敢隐瞒什么,老老实实的,把自己最近在忙活什么跟钟璃说了一通。 原来莫清晔最近早出晚归的,是在忙着做二道贩子。 镇上人流量大小买卖也好做,莫清晔估计是平时受了钟璃倒卖的启发,也动了这个心思。 这个小镇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五脏俱全,娱乐声色场所也有两家。 平时里会有一些手巧的小孩儿编织了精巧的布花,然后拿到那些地方去卖给做特殊生意的姑娘们,只不过这些孩子能得到的布头少,能做成的花样也少,所以这个买卖不成气候。 莫清晔一开始跟附近的孩子混熟了,就跟着去了两次,他觉着这是个能赚钱的,回家将钟璃之前从布庄买来剩下的那些颜色鲜艳的布头都拿了出去,用糖块哄着别人给他做成了布花,然后拎着去花楼卖。 家里适合做布花的布头不多,一两次就没了,莫清晔索性就打着钟璃的幌子,去了之前那家去过几次的布庄,用非常低廉的价格从布庄老板那里买了不少更适合做布花的各色彩纱布头,以一文钱一朵的价格请人给他做成布花,然后又拿去花楼,十文钱一朵或者八文钱一朵卖给花楼的姑娘。 一来二去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莫清晔就采购制作贩卖一条龙服务承包了整个花楼的布花生意,也给附近手巧的小孩儿贡献了不少糖块。 钟璃听完了,简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好笑地看着莫清晔,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知道低价购入高价卖出,雇人帮忙制作,还知道打着自己的幌子去布庄找老板要低价的彩纱,这男人不傻啊! 莫清晔要是傻子,那这世上大概就没有几个聪明人了!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会是一个心智如同幼童的人应该有的吗? 似乎是钟璃眼里的探究打量太过明显,莫清晔咽了咽口水,心想还好自己早就想好了理由,一脸无辜地说:“是隔壁那条街的大婶告诉我的,她说她儿子以前小时候就这么做,只不过后来她儿子长大了娶了媳妇儿,儿媳妇儿就不让她儿子再去花楼了。” 莫清晔似乎不太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大婶的儿媳妇儿不让丈夫再去花楼,一脸奇怪又天真地问:“阿璃,大婶还说,花楼不是什么好地方,说如果你知道了,也不会让我去的,为什么呀?” 钟璃…… 她应该怎么跟莫清晔解释花楼到底是一个怎样神奇的地方才不会显得奇怪? 莫清晔:“但是我觉得花楼没什么不好的呀,那里的姑娘们出手可大方了,一朵彩纱做的布花能给十五文钱呢!” 钟璃听了倍感哭笑不得。 若莫清晔是个心智正常的男人,纨绔一些的,这会儿只怕早就是花楼的常客了,又怎么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钟璃心里好笑自己刚刚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猜测,跟莫清晔打马虎眼,糊弄他说:“大婶说得对,花楼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 起码对于普通人而言,在那里做那样的皮肉生意的姑娘,的确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莫清晔却对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太满意,皱眉问:“那花楼不是好地方那里的人也不是好人吗?” 钟璃微微一顿,想了想才谨慎地说:“清晔,看事情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知道吗?” 莫清晔茫然地摇头,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第81章 花楼不是好地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头疼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跟你说,花楼不是一个好地方,是因为那里来往的人多复杂,其中藏污纳垢,有不少腌臜的阴暗事儿,但是这并不代表,那里的人就都是坏人。” “我这样跟你说,在那里求生的姑娘们也不全部都是心甘情愿的,其中也许有不少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女子在这个世上生存本来就不易,若是再有苦衷,就更加艰难些,那里的姑娘也许在靠着不能见光的方式求生,但是她们不一定就是坏人。” 说着,钟璃苦笑着叹息,说:“这世上,本就有太多不可见的艰难,我们不能以表面看到的表象来判定一个人的好坏,因为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并不取决于她的身份,或者谋生手段,而是取决于这个人的本心。” 看莫清晔依旧是一脸懵懂的样子,钟璃好笑地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轻声说:“锦绣高堂之上衣着华丽堂皇的贵人,有可能是内心肮脏阴暗的恶人,市井小民花楼之地,也许也有心底赤诚良善之辈,所以看人不仅仅只能凭着一双眼睛,也不能一味听信别人的话,要用心去看,明白了吗?” 要真正地理解这段话对莫清晔而言似乎颇具难度,他歪着脑袋拧着眉认真地想了想,半晌后决定老老实实地跟钟璃坦诚,说:“阿璃,我不太明白,不过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看钟璃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莫清晔耳朵有些红红的,不太好意思地低着头解释:“阿璃,我以后会明白的。” 钟璃终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一笑,莫清晔脸红得就更明显了。 钟璃笑着拍了拍莫清晔的肩膀,哄孩子似地说:“我们清晔还小呢,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不急。” 莫清晔眸光狠狠沉浮了两下,抿了抿唇,别扭似的扭头避开了钟璃含着笑意的目光,献宝似的将自己挣来的钱推给钟璃:“阿璃,这都给你!” 钟璃笑了。 钟璃低着头认真地数了数莫清晔带回来的钱,正好二两七钱。 算得上一个普通农家一年省下的辛苦钱了。 钟璃似乎是觉得挺骄傲,将钱都数好了,想了想,又自己掏腰包数了一些将荷包里的钱补齐三两,低头认真地把荷包栓到了莫清晔的腰上。 莫清晔不解地眨了眨眼,问:“阿璃,这是给你的。” 你又给我做什么? 钟璃把荷包系好,说:“不,这是你的。” 看莫清晔似乎是想动手把荷包解下来,钟璃把脸拉了下来,说:“听话。” 莫清晔站着不敢动了。 钟璃心里好笑,语气越发柔软:“这是你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钱,自己留着,以后想买什么的时候就去买,好不好?” 莫清晔梗着脖子摇头,闷声闷气地说:“不好。” 钟璃挑眉。 莫清晔郁闷地低头用指头扒拉着腰上沉甸甸的荷包,哼唧着说:“阿璃养家太辛苦,整天都只能坐着绣花,我也想帮忙。” 钟璃心底软成了一片,如果不是理智尚存,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她几乎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亲他一口! 钟璃辛苦按耐着自己不太想做人的冲动,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说:“别闹,听话。” 莫清晔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钟璃被逗乐了,说:“家里还维持得住,用不上你的零花钱,你把这个留着,以后我若是用得上了,我再来找你要,你看这样行不行?” 莫清晔板着脸想了想,觉得这样可以,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钟璃看他有些失落的样子,没忍住又轻声哄了几句,把他安慰得重新喜笑颜开了,才笑着去重新拿起了绣花针。 把自己最近在忙活的事儿跟钟璃摊牌了,刚刚还受了钟璃的夸奖,莫清晔似乎是还挺兴奋,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絮絮叨叨地跟钟璃说起了他明天还要去卖布花的打算。 钟璃指尖一顿,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温和一些,说:“清晔,明天那些卖完了,以后不去花楼了,好不好?” 虽然钟璃并不会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在花楼的人,可是那样的地方到底人流杂乱容易出乱子,莫清晔一个人去那样的地方,钟璃到底是不放心的。 钟璃本以为自己这么说莫清晔会不依,不料他竟点头得相当干脆,一点儿迟疑的意思都没有。 钟璃内心好奇,忍不住问:“我不让你去了,你就不想问为什么?” 莫清晔笑得弯了眼睛,乐呵呵地说:“大婶说了,媳妇儿不让去的地方不能去,媳妇儿都是为了我好。” 末了就跟怕钟璃不信似的,他还煞有其事地补充:“阿璃是我媳妇儿,阿璃说的我都听。” 钟璃本来挺正经地想跟他说正事儿,听了他这一口一个我媳妇儿的浑话,耳朵立马就染上了一层嫣红。 钟璃强压着如鼓的心跳,努力正色说:“听话就行,以后去哪儿了干什么记得跟我提前说一声,不准再瞒着我了,记住了?” 莫清晔乖乖地点头,钟璃这才满意了,认真地绣自己手上的花。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钟璃手里的针尖穿过布料的轻微动静,莫清晔在钟璃看不见的地方终于撕下那层愚笨的伪装,锐利得惊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钟璃清丽的侧脸。 钟璃…… 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莫清晔果然听了钟璃的话,没再去花楼卖布花。 不过他也没闲着,跟钟璃一番商量后,决定上街去卖糖葫芦。 钟璃亲自带着他去跟专门做糖葫芦卖的那个大叔那里商量好了进货的价钱跟数量,让莫清晔早上去找大叔拿货,每天出去卖。 钟璃没指望莫清晔靠着这个挣钱,就想着让他用来打发时间,每天还给他规定了出门和回家的时间。 莫清晔也高兴能找着挣钱的活儿做来补贴家用,每天都乐呵呵地扛着一个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串的杆子出门,回来的时候都会给钟璃带上一些小玩意儿。 于是乎,莫清晔暗地里跟着他的下属们,每天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英明神武的主子天天走街串巷地卖糖葫芦,惊得掉了一地的眼珠子满地的下巴,还得换着法子在主子的糖葫芦卖不出去了的时候,去买上一些,还得小心注意不能漏了马脚。 钟璃跟莫清晔在镇上住了两个多月,过分漫长的寒冬也终于过去了。 春日到,冰消雪融,气温回暖,百花绽放,人们换上了相对轻薄的衣裳,街面上游走的行人也多了不少,山里村子里的时鲜小菜,也逐渐到了可以上市的季节。 村里莫清晔跟钟璃期待已久的青砖瓦房,也终于到了落成的时候。 钟璃手上答应布庄老板的活儿也赶在这段时间里做完了,正式跟老板交接了所有的成品,拒绝了老板再来几件的提议,拿了剩下的工钱,如释重负地赶了回去。 只是钟璃不知道的是,她亲手赶制出来的那些衣服,没有一件真的入了那个员外郎家的手里。 在布庄老板手里也只是打了一个转,扭头就被莫清晔吩咐的下属高价收了回去。 所有钟璃做出来的绣品,一件都没流落在外,全被莫清晔的人收购了回去。 莫清晔不会容忍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拥有钟璃亲手做的东西。 第82章 新房子跟吃肉,你选一个?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新房子建好了,手上的活儿也完了,钟璃合计了一下,带着莫清晔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村入住新家了。 这时候入住新房那可是一件大事儿。 就算是考虑到莫清晔害怕鞭炮,钟璃也还是不可免俗地买了两挂大红鞭,一块儿带着回了家。 李铁柱亲自赶车来接的钟璃跟莫清晔,一路上嘴里不住地在跟钟璃说着新房子的气派跟敞亮,钟璃倒是满脸的开心,只有莫清晔,盯着那两挂大红鞭,不满地瘪着嘴,闷闷地不肯说话。 钟璃知道他郁闷什么,心里艰难忍着笑,安慰他说:“回头放鞭炮的时候,我拿远一些,保管晚上不吵着你睡觉,好不好?” 莫清晔哼哼着抱住了钟璃的胳膊,吭哧着说:“那我晚上要跟阿璃睡一头。” 自从过了年节,放鞭炮的人少了以后,钟璃不知道因为什么,死活就不肯再让莫清晔跟自己亲密地睡在一头了。 莫清晔白日里都很乖巧,一到晚上就换着法子地折腾,怎么都想要跟钟璃把枕头摆在一排。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是钟璃跟莫清晔这个熊孩子斗智斗勇的艰难时刻。 听了莫清晔的话,钟璃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阵,没好气地磨牙:“就算我不让你跟我睡一头,第二天早上你不也是在我这边的吗?!” 两次斗争失败后莫清晔这个小崽子长了经验教训,装作妥协的样子睡另外一头,半夜钟璃睡熟了,他就抱着自己的枕头来跟钟璃挤,不论过程如何,最终他到底都是能达成目的的…… 以至于钟璃现在已经习惯了每天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旁边睡着一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大脸,每天都经历着做人跟做畜牲的无比煎熬。 莫清晔听了钟璃的埋怨竟然还有些小骄傲! 他颇为得意地扬了扬眉,哼哼着说:“反正我要跟阿璃睡一头。” 钟璃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头大地说:“随便你随便你。” 反正她也阻止不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得了! 莫清晔目的达成,笑得一脸欢喜地紧了紧抱着钟璃的手。 这回郁闷了一路的人换成了钟璃。 进了莫家村,再一路蹬蹬蹬地到了新房子前,钟璃粗粗看了一眼,心头的郁闷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李铁柱果然没跟她说大话。 这新的青砖瓦房,的确是气派又利索,敞亮又体面。 正房依旧是一进一出的格局,只是在原有的茅屋基础上面积扩大了不少,原本在土墙上强行刨出来做窗户的洞也改成了正儿八经的木头窗户,上边还糊着透光的油纸,门也不再是之前摇摇欲坠的模样,换成了结实厚重的木门,上边还坠着一把秀气的锁头,推门走进去一看,青砖墙面石砖地,一扫之前茅屋的灰尘弥漫尘土飞扬,清爽明亮得让人心生愉悦。 有了之前横梁塌了个洞的前车之鉴,钟璃这次重点查看了头顶的横梁。 这新房子的横梁跟之前的粗制滥造的确是大不相同,下了狠钱的成果在这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上好结实的木材在屋顶上有规律地来回交错衔接,一看就牢实得让人放心。 屋子里用木板勉强拼凑成的床板也找了匠人来砌成了火炕,这样以后就是天冷也不用怕冷了。 钟璃心满意足地在屋子里来回打量了一圈,又迈步走到了院子里。 之前她跟莫清晔马马虎虎弄成的篱笆也变了样子,扩大了一倍有余的院子四周围着一圈整齐的竹片篱笆,院子正中也终于有了一扇像样的门。 砖房左右两侧也按钟璃的吩咐,左边稍远一些的位置,搭了一个专门用来养牲畜的草棚,右边则是盖房子剩下的砖瓦搭了一个长方形的长廊,长廊下边用整齐的石块垒成了一个灶台,旁边还摆着一张长长的木台子,用来放一些食材锅碗瓢盆什么的正好合适。 钟璃越看越觉得满意,验工结束后,利落地给泥水匠结了剩下的工钱,还多给了一百文当做酒钱,笑眯眯地把这些人给送了出去。 跟钟璃的自持相比,莫清晔就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撒欢似的来回笑着在屋里屋外来回跑,速度快得钟璃想抓他都没抓住! 李铁柱也为钟璃跟莫清晔开心,笑得憨厚,憨实地跟钟璃道喜:“弟妹,你们这房子是真的气派,这十里八村的,除了地主里正里边,你家可是第一个建砖房的人家!” 钟璃听了乐弯了眼,谦虚说:“李大哥过奖了,哪儿就至于那么厉害了?不过就是想住着安心一些罢了,这段时日还是麻烦你帮忙照看着的,这是一点儿心意,大哥你别觉着少,收下买点儿酒喝吧。” 钟璃将一个荷包递给李铁柱,果不其然被他推了回来。 李铁柱始终记着钟璃带自己做买卖赚钱的好处,不肯收钟璃的监工费。 钟璃坚持,正色说:“我跟大哥也是熟人了,不瞒你说,我最近有个别的想头想再跟大哥合伙做点儿小买卖,大哥若是有兴趣,就把这个收下吧,不然以后多有劳累的地方,我都不好意思再开口。” 钟璃都把话说到这儿了,李铁柱不好再推辞,脸红红地把荷包收了下来,嘴里不住地跟钟璃说:“那有啥事儿用得上我,弟妹你尽管开口。” 钟璃笑着应好,并且跟李铁柱说定了明日中午请他来家里吃饭暖房子,李铁柱应下后才把人送了出去。 送走了李铁柱,钟璃终于腾出空来抓住了兴奋得跟个山耗子似的到处乱窜的莫清晔。 莫清晔被揪着还两眼放光,一个劲地跟钟璃说:“阿璃!新房子好大好漂亮!比村长家的还要漂亮!” 钟璃本想板着脸吓唬他几句,听他这么一得瑟,原本想好的话也忘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弯着眼睛逗他:“那新房子住着开心不开心?” 莫清晔想也不想地点头:“开心!” 钟璃突然变戏法似的变了脸色,面无表情地说:“新房子让人很开心,可是一想到以后咱家除了房子就没有余钱不能吃肉了,你还开心吗?” 莫清晔一脸茫然地啊了一声。 钟璃看他这个样子,骨子里恶作剧因子爆棚,顿时苦了脸,忧愁无限地说:“莫清晔呐莫清晔,住新房子跟吃肉,如果只能选一样,你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对莫清晔而言那可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钟璃艰难憋着笑,看莫清晔苦着小脸不肯答言,坏心眼地为难他不住追问:“你到底选哪个?” 莫清晔纠结了半天,郁闷得不行地把脑门抵在了钟璃的肩膀上,闷闷地说:“阿璃你坏。” 钟璃见他反应过来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钟璃拍了拍莫清晔比自己高出很多的肩膀,非常不走心地安慰他说:“没事,如果以后吃不上肉了,你又嘴馋的话,我就把找个好人家把你卖了,你去吃够了肉然后再找机会跑出来就行。” 莫清晔恼羞成怒:“阿璃!” 钟璃爆笑:“哈哈哈哈!” 看莫清晔把俊美的小脸皱成了苦瓜,钟璃终于良心发现老神在在地来了一句:“放心,新房子会有的,肉也会有的,只要你听话,什么都会有的呀。” 说完钟璃就摇头晃脑地笑着走进了屋子。 莫清晔站在院子里,眯着眼睛回味钟璃刚刚的话,觉得她如果把这房子这三个字换成两个字,那就更好了。 新房会有的。 新房…… 莫清晔意味不明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想象了一下一下把这个房子四周都挂上耀眼的红绸的场景,内心隐约有点小期待。 第83章 入住新房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房子的事儿落定,钟璃就窝在家里算了一回总账。 建房子前后总共花了差不多三十两银子,她之前挣下的积蓄基本上没剩多少,加上绣活儿换来的工钱,满打满算家里就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两的余钱,不管是买一匹马还是骡子做成车,花费的银钱都不下十两,现在决计是买不起了。 可是时令小菜这事儿却迫在眉睫耽搁不得,过了这段时日,那些只能在这个季节能出产的新鲜小菜就没了,不抓紧这个机会捞上一把,钟璃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钟璃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跟李铁柱合作,租李家的骡车姑且用着,等本钱回收了之后,再作打算。 想好了这个,钟璃就让莫清晔去莫三叔家请人。 入住新房子按理是要请亲近的人来热闹一下吃顿饭的,依老理说就是借人气暖房,只是在莫家村跟钟璃关系亲近的人并不多,索性她想着简单点办,请莫三叔一家,跟李铁柱一家算是全了礼数。 至于莫家那些人,除了莫老二以外,一个都不在钟璃考虑的范围之内。 只是请了莫老二难免莫家那些人闻讯就会来添乱,钟璃懒得应付,索性就免了这个礼数。 莫清晔兴致勃勃地去请人来吃饭,钟璃在家准备要用到的食材。 来人不多,钟璃打算做的菜色也不多。 年前做了剩下的腊肉切片,加了梅菜干放做一碗,直接上火清蒸,远远地就能闻到腊肉特有的醇厚香气。 之前寄养在李家的三只鸡,被钟璃把那只公鸡揪来杀了,剁成了小块,焯水去了血水后加入辣椒段蒜瓣大酱,大火炝炒做成了辣子鸡。 切成块的白菜萝卜加上特意买回来的大棒骨一锅炖上,新鲜的韭菜切碎了炒个鸡蛋,再用山里的新鲜野菜焯水用芝麻油辣椒油凉拌个小菜,最后再蒸上一锅高粱米跟大米混合的杂粮饭,就成了一桌席面。 临近中午,莫三叔老两口笑呵呵地来了。 一进门就先说了几句吉祥话,莫三婶给塞给了钟璃一个不大的小竹篮,上边用一块深色的布盖着,里边装着的是二十个鸡蛋。 钟璃推辞不想要,莫三婶一瞪眼,说:“你这孩子,是觉着少了不成?” 钟璃苦笑着说:“三婶,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跟三叔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不用这么客套。” 莫三婶不同意,说:“这本就是应有的礼数,你这搬了新房子,按理说是要摆酒的要收礼的,你既无心大办,可这礼数不能少,也就是讨个吉祥的意头,你别和我客套。” 莫三婶坚持,钟璃推辞不过,只得把这一小篮子鸡蛋收下,仔细拿进了屋子里放好。 莫三婶见了这才觉得满意,不肯在屋子里坐着歇着,在厨房里帮钟璃的忙。 钟璃的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都用一个大大的蒸笼摆在火上温着免得凉了失了风味,莫三婶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啧啧感叹:“不是我说,你这菜太奢了一些,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顿饭,哪儿用得上这么多好菜?太浪费了。” 这时候寻常人家摆酒,桌面上多是六到八个菜,可顶多就一个荤菜,一盘菜里的肉片也绝不会超过五块。 钟璃准备的这些,一眼看过去满当当的都是肉,莫三婶半辈子吃了不少席面,却从未见过这么多肉的。 钟璃听了不以为意地一笑,大咧咧地说:“您跟三叔能来就是顶好的事儿了,吃点儿好的不算什么,应该的。” 莫三婶被她逗笑了,张罗着帮她拿碗筷。 屋里李家父子也来了。 李铁柱跟着钟璃跑了几趟挣了不少银子,李猎户记着钟璃跟莫清晔的好处,时不时地就总让李铁柱往这儿送一些柴火野味之类的东西。 今天过来也不是空着手的。 李猎户前几天进山掏了一窝野兔,其中还有好几个小刚满月的小兔子,索性就用一个提篮装着三个小兔子,还有一块野猪肉做成的腊肉,一起拎了过来。 李家父子被钟璃请进了屋里,让莫清晔拿出特意从镇上买回来的酒跟花生米先下酒吃着,自己去厨房里张罗着抬菜。 莫清晔这个男主人事先有了钟璃的叮嘱提点,没像往常一样跟在钟璃的屁股后头在厨房里转悠,在屋子里陪着这几个客人坐着,时不时地还能说上两句透着憨气的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最后一个凉拌小菜做好,钟璃跟莫三婶一前一后地忙着往正屋的大饭桌上抬菜。 至于杂粮饭,直接被钟璃连锅端了进去,摆在了桌子边上。 不过六个人,钟璃却做了十几个人的份量,管饱管够。 一桌子的菜摆好,将莫三叔请到上座上坐好,莫三叔作为长辈,清了清嗓子说了几句吉利的话,宣布开动。 钟璃做菜舍得下材料,各色配料香料之类的东西也舍得放,李家父子虽然平日里油水比寻常人家多上不少,吃着这一桌上好的饭菜,也是吃得顾不上说话。 莫清晔在外人面前本就话少,这会儿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一道辣子鸡被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夹走了不少,更是着急得不行,吃饭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吃到一半,外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试探的声音:“清晔?弟妹?!你们在家吗?!” 莫清晔微微一顿,钟璃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动,自己站了起来,对着停了筷子的众人说:“你们先吃着,我出去看看。” 门口站着的是莫老二。 莫老二本来是要像往常一样出去卖货的,可是从莫三叔家门前路过的时候,三叔家的邻居说莫三叔去莫清晔家吃搬家饭了,想了想就挑着担子过来看看。 莫老二为人憨厚,之前为帮了钟璃一些忙,所以钟璃对他态度不像对莫家其他人,还算客气。 莫老二还没说话,钟璃先笑着迎了上去,把院门打开让莫老二进来,说:“二哥来得正好,屋里正吃饭呢,先进来把饭吃了再说吧。” 莫老二探头看了一眼,正好能从钟璃身后打开的门里看到屋子里坐着的一个人,晒得黑黝黝的面孔上闪过一丝失落,闷声说:“弟妹这是请饭呢?” 钟璃笑了一下,说:“这不刚搬了新房,就想着请几个人来热闹一下,二哥来得正是时候,先进来再说吧。” 莫老二本想推辞,可是钟璃邀请热情,他自己也想进去看看这新房子啥样,索性就把担子挑进了院子里放着,跟着钟璃进了屋子。 第84章 男人哪儿有不喝酒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老二一进去,莫清晔就站起来喊了一声二哥。 莫老二粗摸扫了一眼屋里的摆设,还有坐在这里的人,心里泛着意味不明的酸味,闷着应了一声好,又在李铁柱的推让下就近坐下,手上也多了一碗莫三婶打的杂粮饭。 在莫家,除了年节是吃不上这样实在的杂粮饭的。 莫老二本想说的话也被眼前这一桌子令人眼花缭乱的菜色噎得没了出处,只得闷头吃饭。 钟璃多做了不少饭的先见之明在这时候就很重要了。 屋里的四个男人你一碗我一碗地来回添饭,竟是将足够十几个人吃的饭吃得没剩多少! 吃过饭,钟璃跟莫三婶动作麻溜地将残局收拾了,又重新把酒跟下酒菜摆了上去,让这几个男人坐着好好地唠嗑喝酒。 莫清晔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端着一碗酒,想喝又不太敢喝,时不时地用筷子头沾一下舔一口,然后又龇牙把碗放下,过了一会儿嘴里的那股辛辣劲儿过了,又跃跃欲试地去碰一下。 钟璃怕他不小心喝多了自己晚上不好收拾,隐晦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少喝点儿。 不料莫清晔见了这个眼神,却完全没领略到她的意思,反而是一鼓劲,端着碗狠狠地灌了一口,当即就被呛得面红耳赤吭哧吭哧地咳了起来。 看他咳得可怜,钟璃也顾不得还有人在了,忙不迭走上前帮着他拍了拍后背,没好气地说:“都说了让你尝尝味道就行,你怎么还端着灌了呢?回头喝醉了头疼怎么办?” 莫清晔咳得脸红红的,眼圈也泛着可怜的红,无辜又可怜地看着钟璃,瘪嘴说:“阿璃,这个太辣了,不好喝。” 钟璃被气得想笑。 莫三叔乐意见这小两口感情好,抚着下巴上的胡子哈哈笑了起来,说:“清晔媳妇儿你太小心了一些,清晔不管咋说也是个汉子,大男人哪儿有不喝酒的?他只不过是之前没喝过不习惯罢了,只要多喝上几次,就不会这样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看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莫三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跟莫三叔年纪相仿的李猎户也在一旁帮腔,说:“是呀,清晔年纪也不小了,学会喝酒是必须的嘛,男人就应该大碗喝酒!来来来给清晔满上,多陪着我们喝上几次,你就知道这酒的好处了!” 李铁柱是个憨的,听了自己亲爹这么一说,当真抱着酒壶给莫清晔碗里满上了。 莫清晔傻乎乎地看了一眼满得快溢出来的酒碗,当真傻里傻气地捧着碗咕咚咕咚就往下灌! 钟璃见了唰的一下瞪圆眼,想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碗酒竟然见了底! 钟璃的头一下就大了。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白酒!!! 莫清晔喝完一碗,不知道是真的迷糊了还是怎样,嚷嚷着还要再来一碗,莫三叔跟李猎户哈哈笑着让李铁柱给他倒酒,钟璃想拦着却被看热闹的莫三婶拦住了:“清晔媳妇儿你别管,他们男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就成,你坐着便是。”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莫老二闷闷地灌了一口酒,也说:“弟妹放心,清晔酒量好着呢,轻易不会醉的。” 钟璃听得挑起了眉毛,忍不住问:“二哥你说清晔酒量好?” 莫老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嘿嘿笑了,说:“他十几岁的时候跟着我喝过一次,我都醉得不行了他还没事儿呢,弟妹放心,不会醉的。” 有莫老二这句话,钟璃将信将疑地没再拦着,眼睁睁地看着莫清晔跟着几个男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将价值二两银子的高粱酒喝了个一干二净。 除了一直心情不太好的莫老二跟还要负责护送亲爹回家的李铁柱还残留着几分清明外,剩下的几个参与酗酒局的男人都醉得一塌糊涂。 莫三叔被三婶扶着出了门,李铁柱也搀扶着李猎户走了,留下来的莫老二红着脸掏出了一个破旧得磨边褪色了的小荷包塞到了莫清晔的手里,说:“清晔,这个你收着,就当是二哥给的搬家礼,家里缺点儿啥就添置点儿啥,钱不多,就当是二哥的一点儿心意,以后跟着弟妹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莫清晔像是喝大了,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手里的小荷包,打了一个嗝,张嘴就喊:“阿璃!阿璃!”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喊把莫老二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钟璃急匆匆地进来了。 莫清晔举着那个小荷包,醉猫似的用头抵在钟璃的肩膀上,慢吞吞地说:“阿璃,二哥说……说这个是搬家礼,让你给我买东西。” 莫老二被他这个断章取义的本事气笑了,说:“不是给你买东西,是让你给弟妹用来给家里添置东西的,你这小子真是……” 钟璃一听就明白莫老二这是什么意思,果断将那个荷包推了回去。 莫老二在莫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农闲的时候出去走街串巷地卖货,卖来的钱都得交公,农忙时候还要在家里帮着干活,一年老黄牛似的佝偻着背干活,最后到了了也吃不上一口好的,还要受莫老大一家的闲气,能攒下这么个小荷包不知背地里费了多少心血,这钱无论如何钟璃也不能收。 看钟璃不要,莫老二这个老好人难得地拉了脸,梗着脖子说:“弟妹这是什么意思?看不上二哥的钱少是不是?!” 钟璃有些头疼,解释说:“二哥,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是一家人,不兴这些俗礼,我们今儿也没摆酒,哪儿有没名没目的就收钱的道理?你既然到了肯进屋吃顿饭,就已经是给了我跟清晔不小的脸面了,这钱无论多少我们都不能收。” 看莫老二还想坚持,钟璃沉声说:“二哥,你若是还把我跟清晔当自家人,就别弄这种虚头巴脑的了,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二哥帮忙的地方,二哥记得搭把手,就已经是顾念我们之间的情分了。” 莫老二喝了酒,脑子本就不灵便,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不善口舌之争的人,被钟璃三言两语堵了回去,当即就呐呐地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钟璃让他把那个小荷包收下,又看见他磨损得几乎露出了脚趾头的布鞋,想着莫清晔刚回来的时候莫老二给他的那套厚实的棉衣,心里不忍,想了想试探着问:“二哥,你这平日里卖货,一般都去些什么地方?有固定的去处吗?” 说起自己干了十几年的买卖,莫老二的话顿时多了起来,喋喋不休地跟钟璃说起了自己十几年来的经验。 第85章 眼红算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说起来莫老二绝对算得上是莫家最为辛苦的一个人。 他从镇上买来一些便宜的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玩意儿,靠着一双脚,硬生生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巡走叫卖,靠着体力来挣那点儿微不足道的辛苦钱,赚得多了没他自己一分,赚得少了,还要被家里人怀疑是不是藏了私房钱没有全部充公。 一年到头不知道走破了多少双布鞋,到头来却不一定能换来家里人的一句好话,自己笨嘴拙舌的,不如莫老大一家能讨得家里长辈的欢心。 说着莫老二也想起了自己在家的困境,苦笑着说:“我那点儿小买卖,自然是比不上弟妹的来钱快,就不在弟妹面前献丑了。” 莫老二用力抹了一把脸,闷声说:“我今儿来也就是来看看,你跟清晔好好过日子便是,以后若是有用得上二哥的地方,提前开口吱声,二哥一定不说啥。” 说完,莫老二也不要钟璃送,让她好好看着已经醉了的莫清晔,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挑着担子出了门。 钟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正想跟莫清晔说一下自己刚刚想到的主意,不料回头一看却发现莫清晔已经彻底成了个醉猫,东倒西歪地挂在她身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还要再来一碗。 钟璃被莫清晔这个样子气得够呛,觉得自己先前真的是信了莫老二的邪才会相信莫清晔酒量好,不得不咬牙使上全身的蛮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莫清晔摁到了床上逼着他闭上了眼睛。 莫清晔乖乖地闭着眼睛睡觉,钟璃靠在床边琢磨着之前跟莫老二谈话的时候想到的主意。 她之前本来就想着要去附近的几个村子里搜罗新鲜的小菜倒卖,只是苦于找不到了解这几个村子情况的人。 莫老二常年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游走,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这事儿应该怎么开口,她还得再琢磨琢磨。 这边钟璃家里终于消停了下来,莫老二也带着满身的酒气回了莫家。 他进门正好就碰到了在门口喂鸡的莫大嫂。 莫大嫂是个嘴巴大嗓门敞亮的,一见他似乎是醉得不轻的样子,眼睛一鼓扯着嗓子就喊:“老二!你咋喝成这个样子?!” 莫老二含糊着闷头往里走没有说话。 莫大嫂不干了,立马一叉腰就喊:“娘!你出来看看老二喝成啥样了?他不是说去卖货了吗?这怎么没去做买卖,反倒是去喝酒了!” 婆婆在屋里一听这动静就不得了了,立马踮着脚追了出来,定睛一看莫老二浑身酒气的样子,气得手指头抽风似的哆嗦,指着莫老二就吼:“夭寿呦!老二你这是干啥去了?!咋就喝成了这样?!你这一天到底都去哪儿了啊!” 莫二嫂也赶紧追了出来,护短地拉着莫老二吭哧道:“你这一天都去哪儿鬼混了?!娘在家里担心知不知道!” 莫老二心里烦闷着不想多话,闷闷地应了一声:“没乱跑,就去老三家坐了一会儿。” 末了他又说:“老三家今日搬新家摆饭,我路过,正好就进去吃了顿饭。” 婆婆一听这事儿跟莫清晔有关就顿住了,下一秒反应过来嗓门拔得更高:“什么?!那个傻子回来了!” 莫老二一听傻子两个字立马就不乐意了,不满地拧着眉:“娘,老三不是傻子!你别这么说!” 婆婆不悦:“他怎么就不是傻子了!” 说完婆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横眉竖眼地说:“还有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他们今天搬新家摆酒?这两天杀的丧门星回来了?!” 在建房子的时候,婆婆就再三找上门想找钟璃跟莫清晔的麻烦。 只是钟璃带着莫清晔一直躲在镇上不露面,婆婆去了好几趟也没逮着人,最终无功而返,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这时候听说钟璃带着莫清晔回来了,婆婆的眼里立马就蹿起了一股火苗,一撸袖子就要冲出去找钟璃算账。 莫老二见状赶紧给人拦住了,粗着嗓门说:“娘你这是干什么?!老三一家已经分出去单过了,当时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以后自己过自己的,从此就是两家人了,你凭啥去找弟妹的麻烦?你还嫌之前闹出来的事儿不够丢人吗!” 莫老二鲜少有用这样强硬的口吻说话的时候,婆婆一时被他骇住了,愣愣地没有说话。 莫老二丧气地嗨了一声,推开了试图搀扶自己的媳妇儿的手,甩手进了自己的屋子。 婆婆杵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指着莫老二离开的方向就破口大骂:“莫老二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竟然帮着那两个外人说话!你是从我的肚皮里爬出来的!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糟心的玩意儿!” 见婆婆发怒了,还想挑事儿的莫大嫂也不敢吭声,默默地做完了自己的活儿就背着背篓去打猪草。 莫二嫂也一脸悻悻地回房照顾莫老二,不再出来。 婆婆自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骂得嗓子都冒烟了,越想心里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在院子里四下搜罗了一圈,还没找到一个趁手的工具,去下地的公公就背着手带着莫老大回了家。 公公在路上碰上了莫三叔老两口,比婆婆还早知道钟璃莫清晔今日搬家摆酒的事儿,脸色也谈不上多好看。 请了莫三叔一家,自己这个正头的公公一家却不知道消息,公公觉得自己被打了脸面,心情能好才有鬼了呢! 不过跟婆婆相比,公公是个好脸面的人,没脸让婆婆再去闹笑话,板着脸把人呵斥回了屋子。 莫老大站在一旁看着,心想着莫清晔能住上的那个敞亮的青砖瓦房,心里颇为不是滋味,酸溜溜地说:“爹,老三当真是发达了过上好日子了,你看那大砖房,这十里八村除了里正地主家,还有谁家比他那个气派!” 看公公阴沉着脸不答言,莫老大不甘心,又说:“我听说那房子前后弄下来花了不下三十两银子!这可都顶得上咱家不吃不喝三年的进项了!这不少人都说老三跟钟璃赚了大钱,可是这什么买卖能来钱这么快?早些年不知道这两人在家里悄悄存了多少私房呢!” 公公这人最好脸面,作为一家之主,最见不得的也是藏私这种行为。 如果说他先前心里的怒火只有七分,那么听了莫老大这话,心里信了个十成十,怒火更是上涨到了十分。 莫老大一看他这脸色就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听进去了,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说:“爹,之前分家的时候,钟璃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画押保证了的,若是家里爹娘有点儿啥事儿,她是要按份子出钱供养的,您看她现在过上了好日子,宁可照顾外人也不肯给家里一点儿好处,你跟娘是不是应该想想法子,治一治她的嚣张气焰?” 莫老大的话给公公提了一个醒,公公隐晦地咳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这事儿不急,我自有我的说法,回去跟你媳妇儿说,让她别咋咋呼呼的,都两个孩子的娘了,像什么样子!” 莫老大嘿嘿笑着说好,亲自送着公公回了房。 第86章 明抢不成改诈骗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第二天一早,钟璃刚刚苦口婆心地对醉了酒的莫清晔进行了一番口头教育,让他明白了酗酒的坏处,还没想好今天早上早饭应该做什么,门口就响起了莫大嫂跟莫二嫂的喊声:“钟璃!钟璃!不好了!” 钟璃一听这动静就忍不住皱眉,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出去开门,把这两人放了进来。 两个嫂子一进门,就跟掉了米缸里的耗子似的,不住地扭头四处张望,看着这令人艳羡的敞亮砖房,脸上的表情掺杂着嫉妒羡慕跟猜忌,说话的语气也半酸不苦的。 莫大嫂说:“弟妹呐,娘身子不太爽利,你看你跟老三是不是回去看看?” 钟璃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说:“大嫂,娘身子不舒坦,要找也应该是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看病开药,我跟清晔就算是去了,那也没用呀。” 更何况钟璃觉得这个不舒服到底是真是假还不好说,完全不想接莫大嫂的话茬。 莫大嫂看她不接话,有些急了,说:“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找大夫难不成不用花银子?你跟老三不在,这事儿怎么都是不好办的。” 莫二嫂记着先前婆婆的耳提面命,忙不迭说:“就是!娘病了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床,这肯定是得找大夫的,只不过大夫就得花钱,你跟老三难不成还想藏着银子不肯出力不成?” 钟璃听到这儿,算是真的明白了这两人的来意。 婆婆病了怕是假的,来要钱打秋风绝对是真的! 看钟璃一脸漠然不想接话的样子,莫大嫂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弟妹,你自己如今是过上好日子了,这么敞亮的砖房住着,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可是咱爹娘还在弯着背在地里刨食呢,当初分家的时候说过,这孝敬爹娘是本分,爹娘有点儿啥头疼脑热的,你是不是也应该出一份力?你要是想反悔,这村里这么些人看着呢,这话可说不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莫大嫂特意拔高了声调,从这头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往这里张望,想看清里边是什么动静。 这年头一个孝字就占了天大的理,钟璃哪怕是知道这是婆婆在作妖也没办法。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翻涌着的烦躁,冷冰冰地说:“嫂子误会了,说过的话我怎么会忘了?我只不过是出于对娘的担心多嘴问了一句罢了,既然是娘不舒服病了,那我这就收拾着去请大夫,两个嫂子要不先走一步回去候着,我一会儿就带着大夫过来。” 莫二嫂一听她真要去请大夫立马就急了。 婆婆是装病在家躺着这事儿她们都知道,这若是真的让钟璃把大夫带过去了,那还不一进门就穿帮了? 莫二嫂急急地想阻止,莫大嫂生怕她说露馅了,赶紧说:“大夫已经请过了,你赶紧带上钱过去看看就成!” 钟璃眯了眯眼:“是么?” 莫大嫂横了一眼莫二嫂,莫二嫂赶紧点头:“就是这样没错!弟妹你赶紧跟我们走吧!” 莫大嫂不忘钱的事儿,提醒说:“记得把银子带上!” 钟璃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回房去把刚刚起来没多久还迷糊着的莫清晔叫了出来。 钟璃低声提醒莫清晔:“一会儿别说话,看我的眼色行事,知道吗?” 莫清晔如临大敌一般脸色严肃地点头。 钟璃想了想,在身上揣了一些钱,带着莫清晔,跟着两个居心叵测的嫂子朝着莫家走。 莫家,婆婆颇像那么回事儿地躺在床上,身上半盖着一条厚棉被,手边还放着一块麻布的毛巾,正心急地不住撑着身子探头往外望。 她听到外边院子里莫春花咳了一声,赶紧把掀开了大半的棉被拉过来盖在身上,又把那块毛巾拿过来敷在了额头上,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哼哼着,时不时地斜着眼睛往门口的位置看。 两个嫂子带着钟璃进了屋,身后还跟着一脸做作悲伤的莫春花。 钟璃一进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婆婆是在装病搞事情。 哪儿有人病得都起不来床了,还面色红润有光泽的? 看了一眼那床厚得要死的棉被,钟璃没好气地心想:难不成捂得太多了热的? 婆婆不知钟璃心里的吐槽,还装病装得非常敬业,哼哼着支起了半边身子,做作的咳嗽了两声,说:“老三媳妇儿,你来了。” 钟璃听了,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天地良心,从她穿到这儿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婆婆用如此和善的口吻跟她说话。 果然,人的本性都是贱的。 突然变好的态度,也会让她非常的不适应。 钟璃恶寒的抖了抖胳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冷淡,问:“娘你这是哪儿不舒服?” 婆婆还没说话,她就说:“嫂子不是说已经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的?大夫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能病得这么严重,都起不来床了?” 说着钟璃就扯着嗓子喊大夫呢,动静大得差点没把床上躺着的婆婆吓得一哆嗦从床上摔了下来。 婆婆被钟璃一股脑嚷嚷得脑仁疼,急中生智摁着自己的额角就哼哼:“哎呦!大夫说了我这病禁不起吵闹,钟璃你可别嚷嚷了!” 莫春花也赶紧会意扑了过去,扶着婆婆的一只手回头横了钟璃一眼,说:“你别吵了!娘不舒服你还嚷嚷,钟璃你到底怀的什么心思?!” 钟璃要笑不笑地闭上了嘴,盯着婆婆一张红润得有些异样了的脸没再说话。 婆婆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强行镇定着胡编:“大夫已经看过走了,你别嚷了。” 钟璃笑了,从善如流:“哦?那大夫到底怎么说的?开方子了吗?” 莫春花赶紧说:“开了!开了!就等着你拿钱去抓药了!” 钟璃这下笑得就更加的意味深长了。 张嘴闭嘴都是要让自己拿钱,合着这家人是觉得明抢不成,现在改成阴谋诈骗了?! 第87章 均摊药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面对钟璃意味深长的冷笑,婆婆哪怕盖着厚厚的棉被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两个嫂子也没了先前的嚣张劲儿,只是干巴巴地用眼神瞪着钟璃不动。 唯独莫春花是个头异常铁的,依旧梗着脖子说:“反正你给钱就是了,赶紧给钱我去给娘按方子抓药!” 钟璃哦了一声,问:“那你要多少钱?” 莫春花眼珠子转了一下,脱口而出:“一两!” 说完她的手背就被婆婆狠狠地掐了一下,回过神来火速改口:“不对!三两!起码得三两银子才能够!” 婆婆也没想到莫春花居然敢这么狮子大开口,顿了顿立马跟着点头,说:“没错!大夫说了,就得三两银子才能够!钟璃你赶紧把银子给我,然后没事儿就回去吧!” 钟璃直接被这些人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 狮子大开口要完钱就赶自己走,这是把自己当成了个傻子不成? 钟璃站着没动,也没有掏钱的意思,莫春花一看横起了眼,吊着眉梢尖锐地说:“钟璃,你该不会不想给钱吧?” 生怕钟璃不给钱,莫大嫂也急了,连忙插话说:“这可不成!弟妹啊,娘这病着等着银钱抓药呢,你哪儿能眼睁睁地看着?” 莫二嫂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弟妹你自己都住上那么好的大砖房了,想来也是不差这点儿散碎银子的,赶紧把银子给了,让我们好给娘抓药吧!” 三两银子对钟璃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巨款,可是对莫家而言,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了! 一想到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从钟璃这儿掏出三两银子,不说两个嫂子,就连婆婆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莫春花更是眼巴巴地盯着钟璃,生怕她少掏一分的样子。 钟璃冷冰冰的勾了勾唇,淡淡地说:“寻常药方几剂药吃下去,也不过是几百文不到半钱银子,我竟是不知道,这是什么金贵方子,开口就要三两巨款?” 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钟璃立马就换了一副着急的样子,急急地说:“娘你莫不是被游方骗子忽悠了?这三两银子买来的药,别说是一个人吃了,就是一家人几口人吃那也是足足的!给你开药方这人只怕是居心叵测之徒,是存心来骗银子的吧?要不这样,你把药方给我看看,我拿去找人看一下,若是真是这方子有问题,那这人铁定就是个骗子!这是能报官拿他问话的大事儿!” 钟璃胡说八道得一本正经,把在场的几个人唬得够呛。 实际上哪儿有什么方子? 这不过是一个问钟璃要钱的借口罢了! 钟璃板着脸追着问着要药方,要重新找人来给婆婆看病。 这一来二去的,屋子里最按耐不住的莫春花就梗着脖子跟钟璃嚷嚷了起来一个劲儿地指责钟璃心疼银子不肯出钱给婆婆看病,是个不仁不义的王八羔子。 钟璃寸步不让,坚持要看药方。 两个嫂子心急如焚地跟着帮腔想让钟璃掏钱,婆婆也忍不住躺在床上嚎丧似的哼哼了起来,一时屋里人声嘈杂热闹得不行,房顶都快被掀了一个底朝天。 屋里嚷嚷着,屋外等着的莫清晔有些心急,想要进去看看情况,却被一脸阴沉的公公拦住了脚步。 公公敲了敲手里的旱烟杆子,对着莫清晔说:“老三,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昨天莫老大的提醒在公公的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公公猜忌钟璃跟莫清晔在家的时候是不是掏了这个家的家底攒了私房钱,另外也对钟璃手里的银钱的来路产生了一定的怀疑,想要从莫清晔这儿套话。 莫清晔眸光闪了闪,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跟着公公走了过去。 屋子里,钟璃一人单挑对方四人,最后虽然没有获得全方位的胜利,可是也到底算是取得阶段性的进展。 在钟璃的强压之下,生怕一分钱都得不到的婆婆哼哼着改了口,说莫春花一时情急说错数了,要的不是三两银子,只是一两。 然后催促着钟璃赶紧掏钱。 钟璃微微一笑,没再揪着药方的事儿不放,也没计较婆婆跟莫春花的说辞不同,忧心忡忡地说:“一两银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婆婆急了,瞪着眼:“只是什么只是?!让你掏钱给我这个老婆子看病就那么为难你吗?!难不成你就真的要眼睁睁地逼着我这个老婆子去死?!” 这话钟璃不能接,接了就是不孝顺的狗东西。 钟璃扯了扯嘴角,眉眼间夹杂着愁绪地看向了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的两个嫂子,说:“只不过这银子总归不会由我一人出吧?” 莫大嫂一愣,下意识地说:“你不出谁出?” 钟璃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三家平均分摊啊!” 钟璃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说挺有道理,还看了莫春花一眼,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按理说小姑还在这个家里,吃着家里的米喝着家里的水,理应也要在娘生病的时候出一份力的才对,只不过考虑到小姑还没出嫁,想来也有不起这样的积蓄,我们几个当嫂子的就把她名下的份儿分担了便是。” 说完不等两个嫂子红着眼睛反驳,钟璃立马就开始算账分派,说:“一两银子划做三份,也就是一家三百三十三文钱,只不过我想着两个嫂子家里都有孩子要养,压力想来比我跟清晔要大上一些,这样,那尾数上的三文就都算作我的,两个嫂子一人出三百三十文就成,剩下的就算是我的,我都出,娘你觉得怎么样?” 婆婆当然觉得这个主意非常的不怎么样! 她今儿作这么一通本就是为了从钟璃手里掏钱,钟璃这么一划分,原本想得挺好要到手的银子生生少了三分之二! 婆婆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莫大嫂最斤斤计较,一听这自己头上还摊上了银子这还得了? 她立马就红着脸喊了起来:“不成!这绝对不成!” 钟璃是分出去单过了自立门户了不假,可是她还没有啊! 莫家现在还是一个大家子,所有的银钱经济都在婆婆的手里捏着,她哪儿来的银子出得起这个份子?! 别说她没有了,就算她真的有,她也不可能出这个钱! 婆婆分明就是装病的,凭什么要她跟着掏银子! 第88章 我还借了外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大嫂一喊,莫二嫂也立马跟着回过味儿来,连连摆手说:“不成不成!这怎么还有我们的事儿啊?我家老二一天挣多少那都是交到了婆婆的手里充公了的,我们哪儿有多余的银钱?!” 两个嫂子自顾不暇了,钟璃笑眯眯地用之前她们用来堵自己的话堵了回去,问:“那嫂子是觉着,娘生病了要吃药,你们不该尽孝道了?” 莫大嫂狠狠一噎:“我……” 钟璃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这当初分我出去单过的时候就说好了的,爹娘有啥事儿三家均摊的,嫂子该不会这个时候想反悔吧?” 钟璃刻意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还是说,两个嫂子是舍不得出钱给娘抓药了?” 钟璃这么一说,话头的针锋立马就对准了两个脸色难看的嫂子。 婆婆见状饶是心里对钟璃的偏见最大,也不由得对另外两个儿媳产生了些许不满。 自己现在还能动弹呢,这两个儿媳就不肯给自己花钱了,那等到自己以后真的动弹不了了,那还得了?! 婆婆脸色阴沉沉地扫了两个嫂子一眼,警告似的瞪了莫春花一眼,沉声说:“钟璃,你两个嫂子该出的份儿她们自然稍后会补上的,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把你该出的那份出了就是,多余的话,就别再说了。” 钟璃呵呵冷笑,没说什么。 反正矛头她就扔在这儿了,她就不信,以婆婆的狭隘跟两个嫂子的小肚鸡肠的性子,这几个人会这么一直相安无事地处下去! 大体上商量好,钟璃消消停停地出了自己应该出的那个份子,然后也不管在场的几个人脸色有多难看,故作关心地对婆婆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这才从那个浊气冲天的屋子里退了出来,一出门就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气。 莫清晔正蹲在门口等她。 见钟璃出来了,这人原本还黯淡的眼里立马就亮了一下,牵着嘴角就站了起来:“阿璃,你出来了!” 钟璃笑了一下,发现一旁站着的公公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先前屋子里的动静隔着一堵墙,公公也听了个细致,这时候看钟璃的脸色能好看了才有鬼! 钟璃不屑地在心里呵了一声,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对着公公走了过去。 公公端着长辈的架子,并不先跟钟璃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抽自己的旱烟。 钟璃忍着被呛得咳嗽的冲动,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了二十文钱,捧在掌心里递给公公,苦涩地说:“爹,娘身子不爽利,我跟清晔听了心里也着急,可是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该给娘的药钱我已经给了,这已经是家里最后剩下的一点儿钱了,不说多少,您收下给娘买个甜嘴的东西,也算是我跟清晔的一片孝心了。” 多花二十文钱,换一个孝顺的名头,这个划算的买卖,钟璃还是很乐意做的。 然而公公却不太想领情。 他哼了一声,阴沉沉地说:“都住上三十两的大砖房了,你娘病了就出这点儿钱?老三媳妇儿,你这是打发叫花子,还是觉着我跟你娘老眼昏花了,可以轻易糊弄了?” 钟璃听了面色更加苦涩,就跟没听出公公话里的讽刺试探似的,苦笑着说:“爹,您只见着那房子好了,您是不知道我跟清晔还欠了账啊!” 公公捏着旱烟杆子的手微微一顿,皱着眉没有说话。 钟璃眸光流转,低头苦笑:“之前茅屋禁不起风雪压塌了,我怕伤着人,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咬牙借钱盖房,这前前后后地花了不少银子,其中多半都是借来的外债,这房子暂时是住上了,可那欠下的债务什么时候能还清,不瞒您说,我自己心里也没谱,谁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儿呢?” 钟璃说得太情真意切,再加上她的说辞跟莫清晔先前跟公公说的不谋而合,公公想不到莫清晔这个憨的傻子跟着钟璃还学会了扯谎,以至于公公内心这时候已经对钟璃欠债的说法偏信了三分。 更何况,公公打心眼里就不相信钟璃带着一个傻子能挣那么多钱! 公公心里迟疑,又问:“你上哪儿借的银子?” 这莫家村上百户人家,不说跟莫家都沾亲带故,可是公公对这些人家的境况还是多少有几分了解。 整个莫家村,可没有那种能拿出三十两银子来借人的人家。 钟璃早就想好了说辞,低声说:“是跟三叔家的虎子哥问的门路,去县城里的一家钱庄借的条子,借钱的时候就跟钱庄的人说好了的,一年三分利,若是到了期限还不上,就拿这房子来抵债。” 公公一听这话立马就信了八分,当即就怒吼了一声:“荒唐!这县城钱庄里的银子是轻易借得的?一年三分利的高利,也亏得你敢开这个口敢伸手!回头你若是还不上这笔款子,你那房子还没住热乎就得被人强行收回去!你这是做的什么荒唐事儿!” 公公似乎被激起了怒气,难得地改了不轻易跟儿媳妇儿发火的规矩,冲着钟璃中气十足地嚷了一通,把钟璃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钟璃一脸颓败的任由公公责骂,一句也不开口辩解,只是她这个黯淡的表情,再配上莫清晔出神入化的演技,公公这下是真的信了钟璃一时糊涂借了外债盖房子的事儿,这下也不想着要让钟璃出钱了,只是生怕到时候钟璃还不上款子,那钱庄要债的打手会来找莫家的麻烦。 公公这下是一点儿也不想跟钟璃两口子扯上关系了,那二十文钱也不要了,黑着脸就把钟璃跟莫清晔往外赶。 就跟生怕钟璃打着莫家的名头在外头胡来似的,临走前公公还不忘警告钟璃:“你跟老三当初执意要分家出去单过,日后若有啥事儿,跟这个家也没关系,你们好自为之吧!” 钟璃一脸黯然地点头说好,垂头丧气地带着莫清晔离开了莫家。 他俩前脚一走,公公后脚就忙不迭地进了屋子跟婆婆商量对策。 原本还觉着不甘心的婆婆一听这话,立马就是一阵心惊肉跳。 招惹上县城里的钱庄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儿! 钱庄里可都是养着专门要债的打手的! 这时候婆婆也顾不上要找钟璃的麻烦要钱了,急急忙忙地将两个儿媳妇儿跟莫春花都叫了过来,连声叮嘱她们别去招惹钟璃跟莫清晔那两个丧门星,生怕自己受了波及惹了麻烦。 第89章 小菜生意初开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家众人一片悻悻的同时,钟璃也在问莫清晔,他在外边的时候,公公跟他都说了什么。 去的路上,钟璃就猜到可能会有人在莫清晔这儿套话,生怕他说漏了嘴,仔细跟他叮嘱了应该有的说辞,让他千万记住别说岔了。 之前一看公公那个神情,钟璃就知道莫清晔应该没辜负自己的重托,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一丝不放心,生怕莫清晔受了委屈。 莫清晔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 他甚至还有点儿小得瑟。 莫清晔活灵活现地将公公问他话的过程都说了一遍,末了重点强调了一下自己都是按钟璃教导自己的说的,半分也没错! 钟璃看着他上扬的眉梢忍不住低低一笑,夸奖似的拍了拍莫清晔的胳膊,说:“干得好,一会儿到家了给你做肉包子吃。” 莫清晔一听有肉包子吃,顿时就更高兴了。 钟璃若有所思地带着他一路朝着家走,心里却是对莫家人的无限吐槽。 这一家子什么性子,钟璃也觉得自己算是摸透彻了。 喜欢占便宜怕惹上麻烦,之前觉着自己挣了大钱眼红所以不停作妖,这回听说自己还有个大麻烦等着,只怕是要消停一段时间了吧? 若是还不老实…… 钟璃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锐利。 还不老实,她自然有别的法子让她们学会怎么老实! 把莫家这档子烦人的糟心人打发了,钟璃就开始专心琢磨自己已经想了不短时间的小菜买卖了。 为了专心折腾这个,她连布庄刺绣的活儿都给推了,惹得布庄老板深以为遗憾地长吁短叹,差点没抓着钟璃的袖子擦了一把鼻涕。 因为考虑到本钱不足的问题,钟璃思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跟李铁柱合作。 先跟李铁柱合作试试水,如果能赚到设想中的利益,那就再存够了钱买自己的车。 对于跟钟璃合伙做买卖这事儿,李铁柱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的。 所以钟璃一说,他忙不迭地就赶紧把自己家的骡车赶了过来,生怕拖了钟璃的后腿。 钟璃做事儿求稳妥。 先花了几天时间了解了一下附近几个村子里最近出产的时鲜小菜,找村里的村民了解了一下相应的销路渠道跟日常市场上的价格,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让李铁柱赶着车,带着莫清晔先在两个村子里收了一些小菜,第二天天上的星星还没散光,就拎着睡意朦胧的莫清晔上车蹬蹬蹬地朝着县城出发。 钟璃事先都打听过了,这种时鲜小菜在镇上的销路并不怎么好,毕竟镇上距离这几个村子近,来源广了,价格自然也就提不上去。 可是在县城里,这些时鲜小菜却是稀罕东西。 距离太远了,农家人不愿因为一些小菜就大老远地跑一趟,县城附近又没有直接可以收购的地方,这些不起眼的小菜到了县城里,往往能卖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好价钱。 因为早有准备一路赶时间的缘故,钟璃一行人到县城里的时候,天色刚刚亮得正好,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也有了不少采购的行人。 李铁柱本以为钟璃要在集市上卖,把车速放慢,想着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停车。 不料钟璃却盯着手里的一张简略得跟简笔画似的地图,对他说:“李大哥,不用停车,直接奔着本味楼去,就前边左转,直走一段再右转。” 这地图是钟璃通过跟莫三叔家在县城里做工的虎子打听来绘制的。 来之前钟璃就跟虎子打听过了,这本味楼,恰好就是县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每日所需的小菜数量也是最多的。 去这儿一准没错。 本味楼是县城里闻名遐迩的一个吃货聚集的地方,以盛产各种时鲜菜品而闻名,不少附近县城里的人都会闻名而来,就连李铁柱这个不怎么往县城里跑的人都听说过本味楼的大名。 李铁柱愣了一下,却也没问为什么,按照钟璃的指示闷头赶车。 骡车一路狂飙,到了本味楼门口钟璃却也没让停下。 她问了一下路人,在路人的指点下将车赶到了后门的位置停下。 李铁柱把车停稳,有些不明白钟璃来这儿干什么,以为钟璃是不知道这些大酒楼采购都有自己的规矩,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低声提醒钟璃:“弟妹,这县城里的大酒楼,买菜这块都有定例的,一般都是专门负责采购的人直接去集市上挑着新鲜的买回来的,咱们这种直接送上门的,人一般是不会要的。” 钟璃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钟璃闻言笑了一下,说:“不要那是因为不够好,只要咱们的东西足够好,就不会有人把送上门来的好东西往外推的,大哥你放心便是。” 钟璃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有规律地拍了拍本味楼的后门。 拍了几下,立马就有一个伙计模样的人上来把门打开,警惕地往门口扫了一眼,见着钟璃身后停着的骡车还有车上盖着深色油布的几个框子,面露嫌弃,说:“去去去!这儿不是闲杂人等能进来的地方!别在这儿挡着!” 钟璃气得眉心一跳,却还是耐着性子说:“小哥,我想见一下你们店里的掌柜的,烦请小哥行个方便。” 说话的时候,钟璃将手里的几个铜板推了过去。 那伙计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钱已经到手了断然没有再推出去的道理,想了一下就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问问。” 就跟怕钟璃在这儿赖着不走似的,伙计还警惕地说:“不过我只是个负责传话跑腿的,掌柜的见不见,我可不保准。”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小哥只管去通报便是,若是掌柜的问起是谁想拜访,你便说是有上好的时鲜小菜想卖的农人就行。” 伙计狐疑地瞥了钟璃一眼,关上门快步转身走了。 李铁柱不放心地看了那紧闭的门户一眼,说:“这掌柜的能来吗?” 钟璃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说:“他会来的。” 就算现在不来,一会儿去集市上采买的人买不着想要的时鲜小菜,那掌柜的也会想起自己的话,会来见自己的。 钟璃来之前就做好了功课。 她这次率先选择买的,就是距离县城比较近的那几个村子的小菜。 有人去收购,那当然比自己费力挑着来县城里卖合适,村子里的人没多犹豫,见钟璃现场给银子,索性就把所有的小菜一股脑地都卖给了钟璃。 钟璃身后跟着的骡车几乎装不下,几个村子里今日份的小菜自然也就所剩无几,没人挑着担子来集市上卖,这些酒楼采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一听自己那句话,自然会想到自己的。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钟璃一点儿也不着急,看着好不容易醒了盹的莫清晔有些好笑,特意去买了几个热腾腾的肉饼,哄着他把早饭吃了。 然后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直关着的后门从里边被人打开,带路的是先前那个收了钟璃铜板的伙计,伙计身后还跟着一个体型富态,衣着华丽的中年胖男人。 钟璃看了一眼心里就略微有了数。 这个胖男人,想必就是这本味楼的掌柜的了。 第90章 谈买卖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本味楼的掌柜的能把买卖做这么大,让本味楼力压县城里的其他酒楼,自然有他自有的独到之处。 他粗粗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些人,心里惊讶无论是钟璃还是莫清晔都不像普通农家人的气度。 不像之前的那个小伙计明显地对钟璃等人的轻视,一来就笑眯眯地说:“这位想来便是有事儿想见我的那位夫人了?” 说完钟璃还没说话,他就扭头大声斥责一旁的伙计,说:“有客人想见我,你怎么早些不来通报?!让客人平白等了这么久,还不赶紧给这位夫人道歉!” 伙计平白受了无妄之灾,心里委屈想着我本早就通报过了的,可是还是苦着脸苦哈哈地跟钟璃赔礼道歉。 钟璃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是掌柜的的小把戏,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掌柜的不必苛责这位小哥,既然是我有求于您,多等这一时半刻的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掌柜的既然来了,想必是我说的事儿感兴趣?” 掌柜的哈哈笑了起来,摸着嘟着三层肉的下巴,说:“是是是,我听说夫人手里有时鲜小菜要卖给我?不知这事儿是真是假?” 钟璃拍了拍手,淡淡地说:“既然我这么说了,这事儿自然就是真的。” 掌柜的听了喜出望外,搓着手就说:“那这小菜,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本味楼吸引食客的资本就是各色时鲜小菜,对这种只有山里农家出产的产物本就需求量大,今天出去采买的人什么都没买着,后厨里没有食材也没法开火,耽搁一天就是少赚一天的钱,能有现成的食材送上门来,掌柜的自然不愿错过。 钟璃深知说得再多也没实际的东西看在眼里来的效果好,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带着掌柜的往前走了几步,掀开了盖在骡车上的油布,让上边装着的小菜大白于众人眼前。 钟璃去村子里收购的时候多了一个心眼,要的都是一些出产数量少又无可替代的种类。 而且她去得早,收购来的菜都是顶顶新鲜的好东西,掌柜的一看眼睛立马就亮了一下,也不用旁人帮忙,自己亲自上前翻捡着查看了一下,喜笑颜开地说:“夫人这都是要卖的?” 钟璃微微点头:“这既然带出来了,自然是要卖的,只是不知道掌柜的要多少?” 掌柜想也不想大手一挥,豪气十足地说:“这些我都要了!” 定了买家,剩下的就是洽谈价格。 掌柜的跟钟璃各自心里都有一本明账,就自己心里能接受的价格来回拉锯谈判。 说到后边,看掌柜的面露迟疑,钟璃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掌柜的不用觉得我说的价格太高,在我这儿一次性采买全了,省了到处奔波零散购买的困扰,按理说,掌柜的是占了便宜的。” 掌柜的嘿嘿一笑,说:“夫人言之有理,只不过……这买卖有来有往讨价还价才是正经,夫人刚刚说的价格委实太高了一些,要不你再往下压一压,你看如何?” 钟璃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说:“有来有往是正理,可古来也有奇货可居的说法,现在市场上唯独只有我这儿有您需要的东西,我要的这个价,对掌柜的而言,实在算不得高价,掌柜的买了这些回去赚头还有多的,又何必跟我这样赚点儿零星好处的村妇斤斤计较呢。” 掌柜的又试着说了几句,可是钟璃始终不为所动,最后不得不一咬牙把这一车的东西都按钟璃说的价格要了下来,付钱的时候,这个胖乎乎的掌柜的脸上都泛着明显的肉疼。 谈好了这一车小菜的去处,钟璃琢磨了一下,说:“掌柜的不必觉得心疼,我这儿倒是还有一个旁的主意,想跟您合计一下。” 掌柜的这下更不敢把钟璃当做普通的村妇打发了,忙打起精神问:“什么主意?” 钟璃想说的,就是她琢磨了很久的给酒楼长期供货的事儿。 她负责在各个村子里收购各色时鲜小菜,跟酒楼达成一定的协议,然后负责运送货上门。 看掌柜的沉思不语,钟璃笑了,说:“我直接送货上门,掌柜的便是省了四处采购的苦恼,而且来源更加稳定,也不会再出现之前货源时有时无的困境,而且送货之前,这些小菜的新鲜程度好坏势必要在我这儿经过一番挑选,到您手里的,保管都是上好的货色,这样一来,您还省了不少折损的损失,菜色来源稳定,您自己开店做起买卖来,自然也是省心省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璃这个提议,掌柜的的确是非常感兴趣的。 这种只能靠着时节出产的时鲜小菜数量本就不多,村子里庄子上的农人虽然能弄着,可是不一定会每日都来县城里叫卖,本味楼每日需求量庞大,来源却并不稳定,有时甚至因为货源过少的缘故,不得不高价买一些品相并不怎么好的东西。 货源时有时无的,很大程度上也影响了酒楼的生意。 如果能有人每日固定给本味楼送货,解决了货源的问题,生意自然就不愁了。 掌柜的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笑得越发意味深长,说:“夫人说的我倒是感兴趣,只不过,不知这价格应该怎么商量?” 钟璃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儿成了一半,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把自己之前提前做的准备工作都用上了,以一个非常直白又具有说服力的数据,说服掌柜的当场就跟她签订了合作的契约,还说好了,每日的货款当日结清,只要钟璃能每天稳定地给酒楼送来需要的小菜,价格还能再好商量。 这边说定了,钟璃收了钱,带着全程一脸蒙圈的莫清晔跟李铁柱,赶着一辆已经空了的骡车,蹬蹬蹬地开始返程。 这一趟来回几乎就花了三个时辰,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开始黑了。 钟璃没敢耽搁,进屋就开始算账。 她之前收购小菜,本钱加上说好了要给李铁柱的工钱,总共花了不到八百文。 可是这一车小菜全被本味楼高价收了,净入银子是三两二钱! 也就是说,这删减一番合计下来,今天一趟,钟璃就净赚了二两四钱! 第91章 收购计划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算明白了账,钟璃心里有了底,开始部署下一步的收购计划。 本味楼掌柜的今天之所以如此豪气直接买了一车小菜,那是因为他担心明天集市上还是买不到合适的想提前囤积,但是平日里本味楼的消耗需求是没这么大的。 钟璃想要合作的,也不仅仅是本味楼一家酒楼。 只不过只要在最大的一家酒楼打开了销路,剩下的酒楼到时候采买不到合适的小菜,自然会再找上门来。 钟璃想了一路,清了清嗓子,对着李铁柱说:“李大哥,这以后咱就要长期在各个村子庄子里收购小菜了,难免耽搁在路上的时间多一些,你的时间方便吗?” 李铁柱是个实在人,跟他合作,钟璃打心眼里是放心的。 只不过钟璃也没忘了,李铁柱一家是以猎户出身的,天气暖和了,山里的猎物多了,说不准李铁柱什么时候就要回去重操旧业,若真是这样的话,钟璃还得再花心思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李铁柱今天再一次被钟璃赚钱的能耐震惊了一把,听了这话憨厚一笑,粗着嗓门说:“我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爹说了,让我放心跟着弟妹干就是,弟妹有啥事儿,只管开口便成。” 打猎是能赚钱,可是也只够糊口。 跟着钟璃不用花多少时日就能挣上不少,这笔账,李家自然会算。 钟璃得了这句话心里踏实了不少,专心跟李铁柱说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要垄断县城里的时鲜小菜生意,那收购的范围势必就要扩大到附近的十几个村庄。 活动收购的范围大了,一行人一起活动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钟璃打算将这十几个目标村庄分作两部分,让李铁柱单独负责几个村子,剩下的就由她带着莫清晔亲自去。 提前一天将各个村子里出产的东西都收购好,然后赶着点儿送到镇上,进行一番粗略的挑选分装,然后再按照各个酒楼的需求,第二天挨个送到各个酒楼里去。 这春日里,就卖山里的野菜山珍,夏日里有各色时鲜果子蘑菇,到了秋天,村里出产的各色特产跟山里特有的野味也是个赚钱的好法子。 至于冬天,赶路不便,就是休息也没什么影响。 钟璃再度掏出了自己之前凭着记忆跟别人的口述画出来的简略地图,指着上边的几个用圆圈标记出来的村子,说:“明天我们重点要去的就是这几个村子,等本味楼这边的稳定了以后,我们再按我之前说的那样分头行动。” 李铁柱听着觉得这个计划没哪儿不好,只是…… 他迟疑了一下,说:“弟妹说的这个好是好,只是,咱们只有一辆车,这要是这些村子都得去收购的话,分头行动只怕是不太方便。” 这些村子相互之间都隔着不近的距离,单凭着一双脚,只怕是脚走断了也不一定能完成任务,而且就算买到了想要的东西,怎么运回来也是一个令人头大的难题。 钟璃听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头疼地摁住了自己的额角,无奈地说:“所以说,还是得买车呐。” 之前钟璃本来是想着等买卖再做一段时间,家里多一些余钱再考虑买车的问题。 可是现在眼看着能动用的这个车不够用了,想要赚更多的钱,势必就得再出血本买个车。 不然钱再多,那也是在别人的荷包里蹦跶着的,自己一文钱也沾染不上。 打定了要买车的念头,钟璃详细跟李铁柱打听了一些这买牲口应该怎么挑选,买了牲口,拉车的车板又应该做成什么样子的,找谁来做合适,弄清楚了应有程序,定好了半夜再来汇合出发的时间,李铁柱趁着天还没黑彻底,赶着车回了家。 李铁柱一走,钟璃就彻底撑不住了,倒在地上闭着眼睛,痛苦地捂着脸叹气:“这赚钱可太难了。” 虽然这个菜生意倒卖下来利润可观,可是也是真的折腾人。 为了收到新鲜的小菜,赶在农人进城之前将这些东西买下来,就得半夜摸黑出发,然后再在路上捣腾一天。 这半夜起床摸黑到家,折腾一天下来,多半的时间都花费在了路上,人都快折腾散架了。 只不过…… 辛苦一点没关系,只要有钱进,那才是正道理。 钟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撑着胳膊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翻了出来,打算清点一下,想着尽快把买车的事儿敲定下来。 见钟璃面色忧愁地在数钱,一直没吱声的莫清晔想了想,爬过去自己的枕头打开,从里边掏出了一个荷包,把荷包塞到了钟璃的手里。 钟璃微微挑眉,还没说话,就听到莫清晔说:“阿璃,这是我之前攒的钱,咱们都用来买车吧。” 钟璃猛地一怔,看着那个秀气的小荷包,不知怎地,眼眶竟然隐隐有些发热。 似乎是怕钟璃拒绝,莫清晔赶紧说:“阿璃,咱们之前就说好的,需要用钱的时候你就拿这个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说着莫清晔似乎是觉得有些委屈,瘪嘴嘟囔:“我也想帮忙的,阿璃太厉害了,我都帮不上忙,阿璃你就用这个吧。” 钟璃本来是不想用莫清晔的私房钱的,可是一看他这个委屈的小表情,立马什么原则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想也不想就说:“用!当然要用!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到了你该出钱出力的时候了,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莫清晔听了这话才终于笑了,乐呵呵地爬上床跟钟璃一块儿数钱。 数钱的时候,莫清晔默默在心里盘算,自己早就让人准备好的那匹好马,终于要派上用场,能卖给阿璃了。 第二天说好的时间点,钟璃揉着眼睛艰难地把自己从温暖的被子拔了起来,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去叫莫清晔。 莫清晔迷迷糊糊的,钟璃说什么就做什么,两人将昨天赶着时间做出来的几个馒头带上,又带了一壶水,匆匆上了李铁柱的骡车开始了新一天的小菜收购。 因为要垄断县城里可能的小菜来源的缘故,钟璃今天选择的,依旧是距离县城比较近的那几个村子。 她昨天就来过了,今天一到村口,不用宣传,就有人自发地走上前来问今天是否收购小菜。 比起自己挑到县城里去卖,钟璃给的价格相对低一些,可是直接卖给钟璃就不用自己折腾,还能都卖出去,村里的村民还是很乐意把东西卖给钟璃的。 钟璃按昨天说好的价格将村民送上来的小菜都收了,马不停蹄地争分夺秒地拉着一骡车小菜朝着县城里赶。 第92章 好马好贵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到了本味楼,掌柜的直接在后门那里等着呢。 一看钟璃来了,就笑眯眯地迎了上去,亲自检查了一下送来的小菜的新鲜程度,乐呵呵地挑了一半多,按说好的价格结账后,掌柜的说:“夫人,昨天买的还有剩下的,你剩下的这些,今儿我可就不包圆了。”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剩下的自然有别的法子卖出去,掌柜的你只要挑你够用的就行。” 钟璃本想着如法炮制再去别的酒楼碰碰运气,不料这个买家已经被本味楼的老板带了过来,正是县城里另外一家同样规模不错的酒楼老板。 有了本味楼的老板牵线,钟璃没费什么力气就跟这个酒楼老板商量好了价格跟送货的程序,剩下的小半小菜,也被这个酒楼老板悉数打包带走,钟璃亲自把货送上了门。 有了钟璃的中间拦截,县城里零散叫卖的小菜变得越发稀缺,更多酒楼需要小菜的人都听说了钟璃的名头,纷纷拿着订单找上了门。 因为想着本味楼掌柜的牵线自发帮忙宣传的缘故,钟璃特意给他算了一个比别家稍微优惠一些的价格,换来了本味楼掌柜的大肆夸赞,更加不遗余力地替钟璃做宣传,没几天,整个县城里做酒楼的人都听说了钟璃这么一号人物,钟璃倒卖小菜的生意算是彻底打开了门路。 有了订货的订单,需要从村里采购的小菜数量与日俱增,那几个村子根本没法完成这样大的供货量。 买车一事,迫在眉睫。 钟璃说干就干,这天送完了货,就请了懂得看牲口的李铁柱跟着,带着莫清晔去了县城里有名的买卖牲口的地方。 对于怎么判断牲口的好坏钟璃一窍不通,所以来的路上就已经把这事儿全权委托给了李铁柱,她只要跟着准备掏钱就好。 李铁柱深感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仔细询问钟璃想要什么样的,到底想买什么。 说起了自己擅长的领悟,李铁柱的话多了不少,带着难以言喻的向往跟钟璃说:“认真说起来,拉车的牲口还是马车好,脚程快,还稳当,而且耐力也足,马这种牲畜,更通人性,比起骡子牛什么的,不知道强上多少倍,只不过……” 李铁柱啧啧地停下了感叹,钟璃哭笑不得地接了一句,说:“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李铁柱恍然大悟地哈哈笑了起来,点头连连称是,说:“没错!除了贵,别的哪儿哪儿都好。” 虽然马贵了点,不过钟璃打心眼里还是更偏向马一些的。 所以一进专卖牲畜的那条街后,钟璃就直奔着马多的地方去了。 钟璃说的,就算是现在买不起,那就先看看,等有钱了再来买也行。 钟璃本人对这一趟买下合心意的马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她手里的余钱有限,还要留着大部分来做生意周转,不能太大套,还是要以节省为主。 不过事实却恰恰跟她想的相反,买马的过程异常顺利。 他们一行人刚刚下车,莫清晔就眼神发亮地指着一个方向对着钟璃说:“阿璃!你看!” 钟璃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忍不住啧啧有声地感叹了一句:“这身条,这风采,绝了。” 莫清晔让她看的,恰好就是被一群人围着看的一匹马。 饶是钟璃这个不识货的人,一眼看过去也觉得眼前看到的这匹马实在是个好的。 身形彪悍利落,皮毛顺滑,眼睛大炯炯有神,就连尾巴根的毛都泛着光,一看就是被照顾得很好的上等好马! 钟璃看了心里也痒痒,不过李铁柱的一句话却如同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似的让钟璃冷静了下来。 李铁柱说:“这马一看就是名种,没有个三十两,只怕是买不下。” 钟璃的脸上滑下了一排黑线,有些悻悻地收回了自己渴望的目光。 三十两…… 她要是有这么多钱,她还在这儿干看着干什么? 直接冲上去拿钱砸啊! 莫清晔听了李铁柱的话,唇角不明显地抽了一下。 三十两? 想什么呢。 这可是上好的千里马,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别说三十两了,就是一千两一万两抱着银子也不一定能买着的好吗? 莫清晔很好地收敛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谑,扯了扯钟璃的袖子,说:“阿璃,那个马好漂亮,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钟璃也想看,但是她很想说不好。 因为没钱…… 贫穷让钟璃望而却步,可是一对上莫清晔那个透着渴望的小眼神,钟璃心里的那点儿迟疑立马就散了个一干二净,硬着头皮说:“看看就看看吧。” 反正看看又不用花钱…… 莫清晔一听开心地扬起了眉,美滋滋地拉着钟璃往人群中挤。 李铁柱不得不赶紧拔腿跟了上去。 人群中,原本懒洋洋地靠着栏杆的中年男人看到熟悉的身影,脊背微微一僵,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马又是一脸漠然,漫不经心地嚼着嘴里的一根草根。 挤到人群中,近距离看清了这匹马的样子,钟璃心里由于看得起买不起带来的苦涩就越发浓重。 能看不能买。 这可太折磨人了。 围观群众也不镇定,唏嘘着议论:“这马已经在这儿卖了七八天了,就是是个烈性子,挑人得很,不少看上的买家连摸一下都不行,昨儿还有个眼馋的被踢了一脚,当场就踢得吐了血!” “你懂什么,这样烈性子的才是难得的好马!不过这卖马的人也是够奇怪的,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似的,天天牵着马来这儿溜达一趟,也不着急找买主,这不是让我们这些只能看不能卖的人上火吗?” 钟璃听着心里唏嘘,合着这马脾气还不太好? 莫清晔是个傻的,不明白钟璃的迟疑打哪儿来的,兴奋得不行的就要伸手去摸马脑袋。 一见他这个突然的动作,钟璃吓了一跳。 旁边的围观群众也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手刚刚伸出去,仿佛就有人预见到了他被一脚踹飞的可怕场景,不少人都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钟璃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莫清晔拽回来,不料想象中的可怕场景却没有发生。 那匹传说中格外脾气暴躁的好马,见了莫清晔就跟走丢的娃娃见了亲爹一般,非但没有半点传说中的高傲娇矜,热情得恨不得把自己的马脑袋杵到莫清晔的怀里摩擦成秃子…… 莫清晔撸猫似的用掌心揉搓着顶到了自己胸口的马脑袋,笑得眼睛都成了一轮弯月,回头对着目瞪口呆的钟璃说:“阿璃,你看它好乖!” 钟璃…… 我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第93章 有缘没用,要有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跟钟璃的震惊不同,莫清晔抱着那匹马的脑袋不断地用手揉搓,表情惊喜得就跟抱着什么千年难遇的绝世美人一般惊喜。 而那匹传说中高傲得从不让人触碰的好马也乖巧得让人难以置信,不管莫清晔怎么搓都不反抗,甚至还不断地试图用鼻子去拱莫清晔的脸。 钟璃生怕莫清晔把这自己注定买不起的马薅秃了,连忙手脚并用地冲上前把他拽回来。 莫清晔恋恋不舍地还在不住回头张望,嘴里还说:“阿璃,它真的很乖呀,对不对?” 钟璃一脸黑线,忍不住咬牙:“是啊,真的很乖。” 也很好看。 可是它就是真的很贵啊! 一看就是买不起的那种贵! 钟璃正在头疼应该用什么理由让莫清晔知难而退的时候,马的主人却说话了。 他说:“看样子,这匹马似乎跟你们有缘。” 钟璃…… 有缘有什么用? 没钱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 不等钟璃说出拒绝的话,马的主人就说:“你们既然是来买马的,要不考虑一下它?看起来它也很喜欢你们。” 钟璃猛地一怔,随即不由自主地苦笑。 她真的很想问,真的喜欢就可以便宜一点吗? 钟璃还没说话,莫清晔就跃跃欲试地问:“可以卖给我们吗?” 马的主人:“当然可以。” 仿佛是为了打消钟璃的疑虑似的,他还说:“其实我来卖马,看重的也并不是价格,我更偏向于找一个跟马有缘的人,只要以后能好好照顾它,那就足够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璃再不说话就不太对劲了。 钟璃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的荷包,硬着头皮咬牙问:“那这马,你要多少钱才肯卖?” 马主人闻言一笑,神神叨叨的,说:“无缘的话,千金不嫌多,有缘的话,百文不觉少。” 钟璃??? 这是什么意思? 钟璃狐疑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怪异的马主人,抿了抿唇,警惕地问:“那你到底想要多少?” 马主人不明显地往莫清晔的脸上看了一眼,视线在莫清晔垂在身侧竖起的一根手指头上停留了一刻,清了清嗓子,微微一笑,说:“十两银子。” 钟璃失声而出:“什么?!” 十两银子? 这是在开玩笑吗?! 这时候一匹普通的马尚且要价在十两以上,这样的好马,这人居然愿意以这样低价卖? 这事儿换作常人,估计会欣喜若狂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恨不得赶紧答应下来。 可是钟璃却觉得怪异。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匹马会不会来路不正? 这人是为了尽快销赃才会这样低价贱卖? 为了不惹上不知道的麻烦,钟璃眼里的警惕越发浓郁,沉声说:“不好意思,你这马的确不错,不过十两银子对我们这样的人家而言还是太贵了一些,你还是另寻买家吧,告辞。” 说完,钟璃也不管莫清晔是如何不舍,果断拽着他带着一脸茫然的李铁柱从人群中挤出来离开了现场。 走出了人群钟璃都还听到马的主人在身后喊:“你要是觉得价格高了,咱们还可以好商量啊!” 钟璃拽着莫清晔,顿时就走得更快了。 走出了好远,钟璃发现莫清晔还是一脸遗憾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叹气,跟他解释,说:“清晔,你听我说,那样的好马,那人却以这样的低价贱卖,而且好像还很急着出手的样子,说不定那马的来路不正,咱们要是这时候贪了这样的便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惹上天大的麻烦,咱们还是要谨慎一些,知道吗?” 莫清晔…… 他只想着让钟璃在可以接受的价格范围内买到心仪的好马,却忘了这样的小细节…… 钟璃不知道莫清晔心里的郁闷,缓缓呼出一口气,对着李铁柱说:“李大哥,咱们再看看别的吧。” 只要有耐心,总该会找到合适的。 李铁柱也回过神来了,觉着钟璃的担忧有道理,点头附和,说:“弟妹说得在理,咱们还是再看看吧。” 然而这一看,却怎么都不满意了。 县城里号称最大的牲畜交易场所,翻遍了整条街道,钟璃也没再见着那样一匹让人心仪的好马。 至于骡子牛之类的,在见过那样的上等好马后就显得格外的不入眼了,甚至还有点辣眼睛。 溜达了一圈,钟璃有些丧气,头疼地说:“难道真的就买不着了?” 李铁柱有心安慰她,笨嘴拙舌地说:“弟妹别急,买牲口这样的大事儿,本来就是要看缘分的,今日没买着合适的,大不了咱们改日再来看看便是。” 钟璃苦笑了一下没接话,内心忧愁无限。 她倒是不急,只是赚钱的事儿实在是等不及了啊! 这耽搁一天就是少赚一天的钱,已经彻底化身为钱奴的钟璃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眼睁睁看着银子从自己眼前飞逝而去的痛苦…… 两厢为难之际,钟璃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先前看到好马的那个地方。 卖马的那人还在那儿,吊儿郎当地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嚼着嘴里的草根,看到钟璃一行人一无所获地回来了,眼里忍不住微微一亮。 莫清晔余光飞快地往那边瞟了一眼,抿了抿唇,指尖搓了一下,打了一个响指。 响指声音落下,那匹原本一脸高傲昂着脖子的马立马就打了一个响鼻,头一甩蹬蹬蹬几大步就奔着莫清晔的方向跑了过来! 钟璃听到动静回神刚想拉住莫清晔,那匹飞奔而来的马已经用头把莫清晔顶到了地上,不断地用鼻子蹭着莫清晔的脸,逗得莫清晔不住地咯咯发笑。 钟璃见状头都大了一圈。 她刚想将莫清晔拉起来,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那个卖马的人说:“夫人,这马是真的跟您的夫君有缘,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将它带回家吗?” 钟璃看了一眼正跟马脑袋亲热的莫清晔,头疼得不行,顿了顿才咬牙说:“有缘无缘的另说,我只是觉得,先生如此着急出手,又将价格压得这么低,内心略显疑惑罢了。” 钟璃刻意停顿了一下,才说:“这好马千金难求,先生以如此低廉的价格贱卖,难免会让我心生疑虑,觉得这马的来路怕是不正,担心有什么后患罢了。” 这领命来卖马的人闻言心里立马就咯噔一下,有些懊恼自己的心急,忍不住苦着脸说:“夫人,这个问题您绝对可以放心,我这马绝对是血统纯正出身正派的好人家出身,这来路绝对是清清白白的啊!” 钟璃狐疑地眯了眯眼:“既然如此,为何价格定得如此低廉?” 这人闻言舌根发苦,更想哭了。 来之前主子就特意交待了不能要高价,他这不是听命办事儿吗! 第94章 新马车到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真实理由不能说,这人索性就将自己电光火石间想好的措辞说了出来。 “不瞒夫人说,我之所以来卖这马,是因为我被诊断出了绝症,命不久矣,担心自己不久后闭了眼,这惯通人性的老伙计没了照料的人,所以就想着来替它找一个靠谱的好人家,有一个栖身之地,至于价格高低,这个我是真的不在意,毕竟人死如灯灭,钱财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对我而言,着实没什么大用了,我之所以看重夫人,是因为这匹马跟夫人的夫君有缘,我看夫人也是面善之人罢了。” 钟璃闻言疑惑直接写在了脸上。 绝症?命不久矣? 可是她看这位卖马的大哥,怎么面色红润有光泽? 不像是他说的这个样子? 看钟璃还不松口,这位大哥索性一咬牙,硬着头皮说:“夫人若是依旧对马的来路不放心,那咱们大可去公堂上请人公正写交易的契约,这样,既证明了这马的来路正当,也免了夫人心里的后顾之忧,夫人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若真能这样,那钟璃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钟璃想了想,点头说:“行,就这么办。” 于是乎,这位着急卖马的大哥动作迅速地亲自带路,带着钟璃一行人到了县城里的官府公正的地方,在交易的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盖了手印,收了钟璃的十两银子,终于,将这匹价值千金的好马,托付给了钟璃。 契约定下,卖马的大哥猛地松了一口气,却还记着自己的任务,一脸怅然地说:“日后这匹马跟着夫人,还望夫人善待它。” 钟璃检查了一遍契约没毛病,又听李铁柱连声夸赞这马的确是好家伙,打消了心里的疑虑,难得好心地还说了一句:“生死天定,先生不必太过挂怀。” 一阵死一样的寂静过后,卖马那人一脸悲痛欲绝的痛苦,捂着脸扭头走了。 而那匹被他看重如同性命连在死亡之际都不忘一定要给找个好人家的好马,从头到尾都粘粘糊糊地缠着莫清晔,连一个正眼都没给过他。 莫清晔见这事儿终于定了下来,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憨呼呼地对着钟璃笑着说:“阿璃,这马以后就是咱家的了,咱家也有马了!” 钟璃被他这个异常满足的样子逗乐了,笑着说:“是呀,咱家也有马了。” 有了马,接下来的事儿就是要订做合适的车厢。 钟璃原本打算用来买马的预算在十五两左右,这下十两银子把马买了,省下来的预算就能用到车厢上边。 做车厢的地方有做好的成品,钟璃他们运气好,因为之前订做的人反悔了不要了,这东西放着没用,正在被老板低价处理。 原本订做要二十多两的车厢,这时候只要十二两就能搞定。 钟璃之前是打算先暂时做一个拉车的板子将就用着的,可是考虑到前几天因为在路上突然遇上一场大雨,把车上的人浇成了落汤鸡,莫清晔回家后就算喝了姜汤也打了好几个喷嚏的遭遇,再一看这个车厢的确合适,索性狠狠一咬牙,买下了这个车厢。 卖车厢的老板把手里积压着的这个存货卖出去了很是欢喜,不用钟璃讲价,便以一个非常合适的价格,给钟璃把一配套需要用得上的马鞭马鞍之类的东西都给搭配好了,最终合计到一起,拢共花了钟璃十八两银子。 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原本光秃秃的一匹马身后多了一个车架,后边拉着一个结实的桃木车厢。 车厢不算大,里边也因为钟璃要装货的要求除了两侧有能坐人的长凳之外,什么也没有,两侧还开着窗户,平时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用木撑子将窗户打开,风雨天关上就能隔绝风雨,跟李铁柱那个晴天晒太阳雨天淋雨阴天吃土的骡车相比,简直豪华得不成样子,让人啧啧称奇。 钟璃不会赶车,也不敢轻易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索性就让李铁柱分作两回,前后将自己的新马车跟他家的骡车赶回了镇上之前租好的房子那里去了。 他们一走,先前还笑吟吟地跟钟璃讨价还价的老板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一脸悻悻地回了后边。 后边院子里,坐着的正是之前追着钟璃要卖马,那个据说已经命不久矣了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中达成了一个共识,空气中无端多了一股意味深长的苦涩。 主子这个传闻中目不识丁的乡下媳妇儿,似乎并不是传闻中的那么回事儿呐…… 钟璃还不知道这时候自己的身上已经多了个奸诈谨慎的标签,正围着斥巨资买来的新马车兴奋得转圈。 这有了自己的马车,她收购小菜的范围就能扩散到附近的十几个村庄。 有了这些村庄里出产的东西作为货源,她基本上就能单方面地垄断县城里的所有小菜生意。 这样下去,还用发愁钱的事儿吗? 不用! 不过…… 当下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她不会赶车,这个技能,还得加紧学习。 钟璃说干就干,跟李铁柱商量了一下,当天下午匆匆对付了几口吃的,就跟着李铁柱出去学习怎么赶车了。 骡车跟马车有一定的相通之处,再说前世钟璃也有骑马的经验,所以上手起来非常容易,出去溜达了一圈,听李铁柱分析了一下原理,不到半个时辰基本上就已经能自己单独上手了,就连李铁柱也忍不住称奇,觉得钟璃的学习速度实在惊人,对此,钟璃云淡风轻地一笑,没有说话。 这天回村的路上,都是钟璃自己赶车的,李铁柱赶着自己的骡车跟在后头,一路护送相安无事。 回到家天色还早,莫清晔按耐不住激动急吼吼地去喂马交流感情去了。 钟璃心情不错,想着这段时间比较忙的缘故,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地做一顿像样的饭了,哼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打算做一顿好的,来庆祝一下家里添置了马车这件事。 春光正好,屋子外边的一棵槐树也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花开得树枝都被压得沉甸甸的。 第95章 招财进宝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抱着一个小簸箕出去摘了一些枝头上方的槐花回来,另外还从昨天收购了特意留下来的一些芥菜也拿了出来,一起放在院子里打水清洗。 槐花洗净,花朵太大的直接用手撕开,放在一旁备用。 芥菜用刀切碎,加上剁碎的肉末,倒入调味料,打上两个新鲜的土鸡蛋,最后再在表面上洒上一些水灵灵的小葱沫,搅拌均匀,静置等待入味。 这边调料准备好了,接下来钟璃就开始准备和面了。 雪白细腻的面粉加上两个蛋黄,和入温水不断搅拌,最后面团成型,柔韧有劲儿,分成一大一小两团。 较大的一团面团放在案板上,稍稍用擀面杖压平,然后再用菜刀切成条状,又将条状的面切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剂子,这些用来擀皮,一会儿用来包芥菜饺子。 剩下的那一团相比较小一些的面团也是等着发面,用来做槐花饼。 钟璃不太熟练地用擀面杖擀饺子皮的时候,莫清晔也终于进了屋。 他似乎因为买了马车的事儿高兴得不行,进屋都还是蹦着的,不住地往钟璃身旁蹦:“阿璃!阿璃!咱家的马好乖!我喂什么它都吃,我刚刚还喂它吃了新鲜的草!” 回来的路上李铁柱突然想起来说了一句,说有些性子烈的好马,是不会轻易吃除了亲近的人之外喂的草料的。 一开始钟璃还有些担心,不曾想这马倒是跟莫清晔这个小傻子有缘分,莫清晔喂什么都吃,打消了钟璃的这一层顾虑。 钟璃见莫清晔兴奋的样子有些好笑,手上忙活不停,笑着说:“既然这样,以后喂马这活儿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地养着它,好不好?” 莫清晔乐呵呵地点头说好。 他盯着钟璃手上逐渐成型的饺子皮,突然问:“可是阿璃,咱家的马应该叫什么呀?我听李大哥家的骡子都是有名字的。” 钟璃听了,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李铁柱家的骡子的确有名字。 芳名铁锤。 还跟李铁柱是同一个字辈…… 钟璃可不想自己以后赶车的时候,像李铁柱似的嘴里一口一个铁锤地嚷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叫自个儿兄弟,忍不住说:“那你觉得,叫什么合适?” 莫清晔眸光闪了闪,刚想跟钟璃说马自小的名字就叫追风,要不就叫这个算了,然后就听到钟璃说:“要不就叫招财吧!” 莫清晔…… 这个名字难道会比铁锤好很多吗? 钟璃不知道莫清晔心里在想什么,还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非常合适。 她有些小激动,手上擀皮的动作也快了一些,头头是道地说:“我还想找机会养条狗,马叫招财,以后狗就叫进宝,招财进宝,这意头非常吉利嘛。” 莫清晔在钟璃看不到的地方难以认同地撇了撇嘴,不过最后还是不忍剥夺钟璃的快乐,认可了钟璃的主意。 以后曾经威风无限让人惊艳的追风,就正式更名为招财了…… 为了这个,吃饭前莫清晔还特意去马棚里抱着马硕大的脑袋幽幽叹气,低声说:“追风,是我对不起你。” 以后你就只能叫招财了…… 钟璃不知道莫清晔跟招财进行了一番怎样的深入交流,生怕莫清晔无聊,索性把人揪过来跟自己一起包饺子。 莫清晔自从跟钟璃在一起后,也没了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迂念,各种家务都能很快上手,虽然一开始动手包饺子的动作不太熟练,可是经过钟璃的几番纠正,最后出手的作品也非常能看得过眼了。 为了逗莫清晔开心,钟璃还特意包了两个兔子形状的饺子,说了这两个幸运饺子就是给莫清晔的惊喜。 这时候正好是芥菜上市的时候,菜味鲜美汁水饱满,为了保持芥菜最大程度的原汁原味,钟璃没再往馅料中放入过多的调味料,最后用拍碎的蒜泥跟陈醋调制成了一碟蘸料,更提鲜美滋味。 莫清晔吃得连连对着钟璃竖起了大拇指,钟璃心里好笑,自己却也没忍住吃了不少。 这种原汁原味的野菜,也只有在这样没有任何污染的时代能吃到了,不容易啊! 吃过芥菜饺子,准备用来做槐花饼的面团也发得差不多了。 钟璃将吃饱喝足打着芥菜味儿嗝的莫清晔赶到了一边去玩儿,自己动作麻利地将面团跟槐花混合,分成一个个发现均匀的样子,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然后又在表面洒了一层薄薄的面粉,整齐地放在案板上,最后还在案板上盖了一层打湿了水的纱布。 莫清晔见状面露不解,问:“为什么要盖着这个?阿璃你现在不做吗?” 钟璃瞥了他一眼,忍不住乐道:“现在做了,你还吃得下吗?” 莫清晔老老实实地摇头,吃不下了。 他刚刚吃了快三十个芥菜饺子,这会儿看什么都是饺子样,哪儿还有缝塞得下去? 钟璃嗤笑了几句他眼大肚皮小,轻声解释:“这样盖着能保持湿润度,就算是明天半夜起来再烙饼,面饼也不会干裂起缝,做出来的饼也好吃一些,知道了吗?” 莫清晔迷迷糊糊地点头,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怎么明白。 钟璃不指望他能理解多少,笑了一下没再多说,拿出自己这段时间记账的小本子,用一支做工粗糙的毛笔沾了带着质量不咋地的墨水往上添了几笔,记下了今天买车的花销,在原有的总账下减了一笔,算清楚了目前的余钱,然后又在另外一个账本上记下了明天要去收购的几个村子的名字,还有要送货上门的酒楼。 她自顾自地记录得专心,莫清晔却在一旁盯着她的字迹抿紧了唇。 之前钟璃替布庄做绣活儿的时候描绘花样子的熟练就让莫清晔的心里产生过疑惑。 他觉着钟璃像是识字的,而且不是那种简单的识字,他怀疑,钟璃的书写绘画都不错,甚至比他知道的很多所谓的名门贵女的都要好。 见了钟璃记下的账本,看着那异常凌厉的笔锋跟字里行间蕴藏着的惊人风骨,莫清晔心里猜测得到证实的同时,更多的是无法解释的惊骇。 钟璃一个乡村妇人,父母长辈皆是目不识丁的农人,她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除了不为人知的字画之外,她的身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莫清晔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的同时,钟璃吹了吹账本上未干的墨迹,欣赏着自己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再度在心里给自己前世的亲娘竖起了倾佩的大拇指。 从小逼着我照着柳公权字帖练习书法的母亲大人,您实在是太有远见了! 第96章 生意上轨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做完手头上的事儿,想着第二天还要早早的半夜起来去收购小菜,钟璃早早地就摁着还不太想睡觉的莫清晔上了床休息。 半夜钟璃被体内的生物系叫醒,看莫清晔给睡得呼呼的样子心里好笑,轻手轻脚地起床,自己去了外边开始准备抓紧时间把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的槐花饼弄出来当早饭。 钟璃不知道的是,她刚刚起床,刚刚还睡得正熟的莫清晔就睁开了眼睛,眼里无半点睡意,清明一片,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厨房里,钟璃点着一盏油灯借着那点儿微弱的光点燃了火,热锅烧油温度合适后,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始往锅里放入早就准备好的槐花饼。 考虑到槐花口味清淡,不适合油腥太重的缘故,钟璃只在锅里抹了一层薄薄的油花,烙好一次饼就再刷一层油,借着铁锅一身的温度将薄薄的饼烙熟。 饼做好后,又烧了一锅热水,这才去将莫清晔叫醒。 莫清晔揉着眼睛出来用热水洗漱,他收拾的时候,钟璃就匆匆往嘴里塞了几口吃的,莫清晔收拾好,被她往手里塞了一个装着几块饼的油纸包,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车的车厢。 钟璃坐在驾车的车架上,捏着马鞭缓缓呼出一口气,不太熟练地轻轻地抽了抽招财的屁股,招财长吟一声一踢后腿,蹬蹬蹬地往前跑。 按照钟璃之前的计划,她今天跟李铁柱分作两头行动,李铁柱负责收购西面的村庄里的小菜,她则是负责收购东面的村庄。 分头行动的好处在这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赶在天亮之前,钟璃跟李铁柱在镇上的入口成功汇合。 两人的收获都不菲,一起到了镇上钟璃租下的那个小房子里对收购来的小菜按不同酒楼的需求种类迅速分拣完毕,又分配了各自的配送任务,装车后再度出发。 上午辰时未过,今日酒楼所需的小菜就已经配送结束,钟璃跟李铁柱再度在小房子里碰头,开始清账。 每种小菜的收购价格,都是钟璃事先经过跟酒楼的谈判和市场的调查综合后定下来的,李铁柱只需要按照这个价格去收购就行,具体收购的价格可以比这个更低,但是不能再往上高。 这个任务李铁柱完成得很好,为人做事也很谨慎,虽然不会写字,但是自从见过钟璃记账之后,每天都会用自己独特的符号将自己收购的情况记录下来,方便跟钟璃对账。 他画一个圆圈就是鸡蛋,一个三角形符号就是芥菜,另外一个不伦不类的长方体就是榆钱,剩下的还有不少符号,具体是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钟璃每天看着这么本跟连环画似的账本跟他艰难对账,清算结束后,都忍不住长吁一口气,感慨一下不识字真的是太令人痛苦了。 只不过清账的过程虽然痛苦,最后账本上记录下的余额,还有越来越鼓的荷包还是会让人感到非常愉悦的。 现在一天除了各种支出跟本钱,每天的收入都能固定在六两银子。 一个月就能净赚一百八十两! 这是钟璃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梦想在这一度成为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历时快两个月,钟璃终于将自己的小菜收购送货上门的买卖在县城里做出了名头。 现在县城的这些酒楼,无论大小规模,都是统一从钟璃这儿进货,价格也是统一规定好了的,没有恶意竞争抬价的缘故,酒楼的老板们也很乐意跟钟璃签订相关的协议。 订货的人越多,钟璃就越发谨慎,不管是各色小菜的数量还是价格,又或者是新鲜程度,她都会尽最大可能地提前进行一番筛选,争取让送到酒楼的菜,都是最好最新鲜的货。 钟璃就采购挑选送货的流程也捋出了自己特有的一套程序。 她将去每个村庄收购蔬菜的时间都规定在了中午到下午,收购回来后,提前一天将第二天需要配送的货都收购挑选好,直接赶着时间送到镇上的房子里,这样第二天配送的时候,就不用半夜摸黑爬起来赶路,赶着天亮了差不多了再送过去就正好。 发展到后来,李铁柱就每天负责在各个村庄里来回辗转收购,钟璃专门带着莫清晔在镇上的房子里等着李铁柱送货过去,然后再进行挑选,第二天负责配送上门。 只不过也许是因为更多的人都为了方便想把东西卖给钟璃,不想再自己去镇上的缘故,李铁柱自己一个人一辆车,逐渐不能再承担这样庞大的工作量,开始显得越发吃力,这时候,钟璃就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莫家的莫老二。 之前钟璃还没开始做小菜收购买卖的时候就想到过莫老二。 只不过因为顾忌莫家那群贪婪又愚蠢的人,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提出来罢了。 只不过到了现在…… 钟璃摩挲了一下指腹,觉得已经是时候应该找一个帮忙的人了。 钟璃自己琢磨着,跟莫清晔商量,说:“清晔,你说,咱们找你二哥帮忙怎么样?” 莫清晔正在啃钟璃特意给他买的糖葫芦,此时正被嘴里的山楂酸得眼睛眉毛皱作了一团,闻言惊讶得瞪圆了眼睛,含糊不清地问:“二哥?二哥帮忙?” 钟璃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按理说,这帮忙的人别人也行,只要花钱了,也不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只不过……” 只不过莫老二是整个莫家唯一一个对她跟莫清晔流露过善意的人了。 她现在自己找着发财致富的路子了,没理由再这么看着莫老二为了一天那几十文的微薄利润挑着个担子四处奔走,能顺手帮上一把也是好的。 更何况,钟璃也有自己的私心。 莫老二常年在各个村庄游走,对每个村子里的情况了解得比自己更清楚,让他去负责收购这事儿,说不定会有别的好处。 莫清晔听了,眸光闪了闪,半晌终于将那个酸得人倒了牙的山楂艰难咽了下去,不太确定地说:“可是,二哥会来帮忙吗?” 钟璃胸有成竹地笑了:“他会的。” 只要知道能赚钱,莫老二就没有拒绝自己的道理。 莫清晔依旧是一脸的怀疑,茫然又一针见血地说:“可是,娘会让二哥来吗?还有钱,应该怎么跟二哥算?” 莫清晔看似无心的一句担心,却提在某种程度上提起了钟璃的警惕。 莫清晔说得对,钱的确是个大问题。 若是让莫老二跟李铁柱一般负责采购,那不可避免就要跟村民直接产生钱财的往来,还要让他负责一部分的货款。 可是莫老二,在这个方面真的值得让人信任吗? 钟璃迟疑的皱起了眉,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一丝不太靠谱的怀疑。 莫清晔见自己的提醒钟璃听进去了,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自己还泛着酸味的牙,闷闷地说:“二哥要是来了,家里人肯定不乐意,说不定还会来找我们的麻烦,阿璃,我讨厌麻烦。” 钟璃听了觉得有些好笑,说:“你说得对,这个问题的确应该再好好考虑考虑。” 莫家那些人,跟吸血虫一般让人厌恶恶心,若是不处理好,的确是会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钟璃可一点儿也不想跟吸血虫打交道。 第97章 承包林地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让莫老二来帮忙这事儿就这么耽搁了下来,钟璃托了李铁柱的关系,另外找了隔壁村子里一个跟李铁柱沾亲的村民跟着李铁柱一起收购,不过钱财货款并不经那人的手,每天都由李铁柱亲自结款,这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让钟璃更加放心了一些。 有一天李铁柱来送货的时候,无意间跟钟璃提了一句,问她村里的地还种不种,还有她房子后边的那一亩林地,究竟想怎么处理。 其实这时候问地种不种已经晚了。 毕竟春天早就过了,夏季初了这时候都,还种什么地? 钟璃也没想过种地的事儿,索性就听了李铁柱的建议,将那一亩地包给了村里另外一户人家,自己每年收一点儿租金罢了。 只不过那一亩林地…… 钟璃却有了别的想法。 最近给酒楼送货的时候,钟璃也听本味楼的老板提起过,村里的黑脚土鸡在县城里也是稀罕的好东西,若是有货的话,本味楼有多少要多少。 只是这种黑脚的土鸡并不怎么长肉,下蛋的个头也小,村子里的人喂得少,本就没多少数量,自然也收购不到多少。 钟璃之前还唏嘘过若是专门有人养这种土鸡就好了,现在仔细一想,那一亩林地不就恰好是养土鸡的好地方吗?! 只是若是要大规模地养鸡的话,那地方还算不得大,如果能将附近的那片林地都承包下来,那就更合适了。 钟璃自己在心里琢磨了几天,就让李铁柱去帮着自己打听了一下,那附近的林地都是谁家名下的,平时都用来做什么。 李铁柱打听来的结果让钟璃意外中又感到非常满意。 原来那毗邻的林地并不是谁的私人财产,是村里公共的产业。 林子里有不少栗子核桃柿子之类的果树,每年到了秋日,果子熟了,村民就会进山去进行采摘,谁摘得多就是谁的,并不分额。 钟璃若是想要承包那一片林子,这事儿也应该去跟村长跟里正谈才行。 钟璃心里大概有了一个底,第二天送货的时候就问了一下几个酒楼的老板要不要黑脚的土鸡和鸡蛋。 酒楼老板自然是欢欣鼓舞想要的,所以钟璃的养鸡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提前拥有了一大批预订的客户。 确定养出来后也有了销路,钟璃送货结束后,就直接带着莫清晔回了莫家村,直奔村长的家门而去。 村长家里,听说了钟璃想要承包那一片无主的山林,村长花白的眉毛皱成了一团,迟疑了一下才说:“清晔家的,那一片林子除了一些只有在秋日里才能采摘的果子外,也不能种地种粮食,你要承包那片林子,是想用来干什么?” 村长也听说了钟璃赚钱的能耐,故而说辞才委婉了一些。 这话若是旁人来说的,村长只怕是当场就要说那人丧心病狂了。 钟璃淡淡地笑了一下,并不说自己想用来干什么,只是说:“村长,您也说了,那片林子没什么可出产的作物,平白空着也是空着,若是我承包下来了,每年还能给村里人添一些进项,这是挺好的事儿,应下对您,对村民而言,是决计没有任何坏处的。” 村长摸着胡子没说话,琢磨了半晌后才说:“那你打算给多少钱承包?” 钟璃微微一笑,反问:“不知您想要多少?” 村长这回沉思的时间更长了,斟酌了一会儿才说:“你开口想要的那片林地虽然没什么实际作用,可是占地广,地方可一点儿也不小,这若是论起租金来,起码一年得这个数。” 村长竖起了四根手指头,钟璃见状微微眯了眯眼,问:“您这是?” 村长斩钉截铁:“四两!一年起码得四两银子!决计不能再少了!” 一听这话,钟璃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了一个八拍。 那片林地占地起码上千顷,不论里边的果子,四两银子就租了? 她这是要发财啊! 钟璃强压着内心的激动,面露忐忑,试探着问:“租金一年四两,这若是要买下来的话,应该是怎么算的?” 钟璃这时候脑子里转悠的都是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大地主了,激动之情难以抑制,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狠狠往下压了几分。 村长本以为她会被四两银子的高价租金吓得不轻,没想到她居然还敢问买下来多少,一时之间也被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说:“买……买下来?” “不是,你买那么一片没用的林子干啥用?” 村长生怕钟璃犯了糊涂,苦口婆心地劝说:“清晔家的,你听我一句劝,你若是想给家里添置一些土地,那最好还是买田地为佳,毕竟田地里才能种出实实在在的粮食,那才能吃饱肚子,你买这么些林子干甚?这除了能看地方广外,根本没用啊!” 钟璃听了笑了笑,冥顽不灵地说:“我有什么用这就您就不用担心了,您只管告诉我,买下来需要多少钱便是了。” 村长头疼叹气,又看向从进屋到现在一直没说话只顾着扒山核桃的莫清晔说:“清晔!你还不赶紧劝劝你媳妇儿!买林子能干什么使?!有银子也不是这么造的!” 莫清晔手里还攥着两个死活扒不开的山核桃,被点名了一脸茫然的抬头,憨呼呼地说:“村长爷爷,听阿璃的。” 村长…… 莫清晔一本正经:“阿璃说得有理,听阿璃的没错。” 村长彻底被这个小傻子两句话噎得无言以对。 钟璃跟块臭石头似的不听劝,莫清晔一个大男人却没有半点一家之主的样子不顶用,村长没办法,买这么大块林地是大事儿,他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主,这时候也坐不住了,立马带着钟璃跟莫清晔朝着里正家去了。 到了里正家,听了村长跟钟璃的来意,里正大人也小小地震惊了一把。 特别是听说钟璃要买下那附近的一片林子的时候,里正更是惊得连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 “买下来?你说你想把那片林子,那附近的一大片,全都买下来?!” 钟璃点头:“对,就是买下来,里正大人您跟村长合计合计,这到底要多少钱?给我一个价,我也好考虑一下是不是?” 里正坐不住了,跟村长两个人头对着头地嘀咕了半天,最终商量出了一个数字,清了清嗓子,对着钟璃说:“按理说大家都是一个莫家村的,价格方面应该优惠一些,只不过村里的情况你也知道,那片林子是村里人的共同财产,卖得少了,村里人只怕是不能同意,所以说,如果你真要把那片林子买下来,起码得这个数。” 钟璃看着里正比划出的手势,心里有了谱,故意扭曲意思,试探着问:“一千两?” 里正再度毫无征兆地喷了一口茶,还被钟璃的惊人之语吓得咳了起来。 咳过了,里正才拍着胸口费力地说:“不是一千,是一百!” 村长生怕钟璃再把里正吓得呛出个好歹来,赶紧说:“一百两也不是彻底卖给你的意思,算作一个长期的承包,时限给你算作三十年,三十年后,那片林子就不再属于你了,若是还想再承包,就得再根据三十年后的情况来重新商议价格。” 钟璃在心里快速地算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一百两,承包三十年,三十年之内,这林子都是属于我的?” 第98章 为什么亲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村长点头:“对,是属于你的。” 钟璃又问:“那林子里边出产的东西,那些果子柴火什么的,也是属于我的?别人不允许进去采摘?” 里正摆了摆手,说:“当然是属于你的,你既然把那片林子承包下来了,那里边的东西自然都是你的,只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那片林子里出产的那些果子,就是卖上三十年四十年,也卖不出一百两的银子,若是签订了承包的契约,到时候你再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钟璃想要的那片林子面积虽然大,里边的树大部分却都是一些年份不超过十年的幼苗,树木的种类也并不适合用来当柴火烧火,每年单凭着那些果子赚钱,只怕是连裤子都要赔本在里头! 跟里正村长一副笃定会亏本的念头不同,钟璃这会儿想到那片林子,看到的仿佛都是在眼前不断跳跃的金元宝。 别说是一百两,这就是一百五十两,她也想要啊! 不过她深知谈判最忌讳泄露真实情绪,所以故作姿态地露出了忐忑的神色,搓着手低声说:“里正大人,村长,您看那片林子平白空着也没什么用,我承包下来,也算是给村里人添了好处,这一百两实在是高了一些,您二位要不再商量商量,给我往下再压一压吧。” 钟璃叫苦哭穷,村长跟里正再三商量,两厢拉锯下来,最后的成交价格定在了九十两。 村长跟里正让步也是要条件的,要钟璃一次性将九十两结清,付款后村长跟里正会跟钟璃立下承包的契约,并且亲自通知整个莫家村的村民,日后不允许再进入那片林子,里边所有出产的东西,都归钟璃跟莫清晔一家所有。 达成了想要的,钟璃喜笑颜开地在承包契约上落下了自己的大名,还拉着莫清晔的手盖了手印。 银货两清,里正跟村长捧着钟璃给出的九锭十两的银子被晃得险些花了眼。 早就听说莫三傻子家的这个媳妇儿能挣钱,可是谁能想到,她能一次性掏出这么多钱啊! 村长跟里正收了钱,又得了钟璃额外给的几百文的好处,商量了一下,就匆匆去找村里的人开大会了。 开完了大会就得分银子! 这九十两巨款,村里按户头均分下来,一户人家也能分上一两银子啊! 钟璃揣着那张承包三十年林地的契约,拉着莫清晔也回了自己的家。 到家后,钟璃终于没按耐住内心的激动,扑上去抱着莫清晔的脸狠狠地揉搓了一通,哈哈笑着说:“莫清晔!咱俩要发大财了!” 不说养多少鸡还有鸡蛋,就是那林子里秋日出产的板栗核桃还有柿子之类的果子,倒卖到镇上县城里去,那也是白花花的银子好吗! 更何况还有能赚钱的鸡! 钟璃激动得有点儿忘了形,捧着莫清晔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小脸,猛地张嘴吧唧狠狠啃了一口! 啃完了,莫清晔捂着脸震惊地看着钟璃,表情就跟白日见了鬼一样惊悚。 钟璃也在他仿佛见鬼一般的表情中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时失态轻薄了莫清晔,一张粉白的小脸上姹紫嫣红的,神情也是颇为精彩。 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钟璃被莫清晔澄澈中还带着震惊的眼神看得无比心虚,底气不足地解释说:“那……那什么……我只是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莫清晔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呐呐地没有说话。 钟璃头大了一圈,苦着脸说:“你别这样看着我,莫清晔你收一收你无处安放的魅力吧。”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再亲你一口的!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钟璃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人。 莫清晔什么都不知道,我居然还想对他这样那样? 钟璃你还是个人吗?! 钟璃被内心强烈的谴责感弄得面红耳赤,也顾不上看一看莫清晔此时是什么表情了,逃难似的头也不回地往外冲,嘴里还欲盖弥彰地说:“你别出来!好好在屋里待着!我去给你做吃的!” 莫清晔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发现这会儿不过申时,远远不到往常吃饭的点儿。 由此可见…… 钟璃是害羞了。 莫清晔的眉梢戏谑地往上挑了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啃了一口的地方,期待无限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忍不住想:刚刚这一下若是亲到了唇上,那应该是何种滋味? 钟璃从屋子里喊着做饭的话跑了出来,这时候再回去自觉有些丢人,也不管时间早晚了,索性洗了手真的开始准备做饭。 春季过了,这时候的榆钱并不怎么好了,要仔细挑选,才能从中找到鲜嫩的部分。 钟璃想到之前莫清晔好奇问过一句榆钱饼饭是什么味道的,索性就花了一些心力时间,挑选了一些鲜嫩的榆钱,洗净了准备一会儿做榆钱饭。 家里还有李铁柱头一天送来的新鲜的山蘑菇。 春夏是山蘑菇的盛产时节,山蘑菇也以鲜美滋味令人挂怀宣扬,市场上的价格也是居高不下。 只不过对于怎么辨别蘑菇是否有毒,钟璃并不擅长,所以哪怕莫清晔念叨了好几次,她也一直没腾出空来给他做一次尝尝。 李铁柱知晓后,特意给她送了一些新鲜的过来,还跟她说了,这些都是保证无毒的,钟璃这才放心收下了。 蘑菇不少,整整有一小提篮,钟璃仔细将根部沾带着的泥土洗干净,想了想,准备拿出一部分切成细丝,另外一部分切成了块状。 蘑菇切好后,钟璃又拿了几个红的绿的辣椒切丝放好,找出葱姜蒜之类的配料细细切好,这才去淘米,将大米倒在锅里焖上,小心地控制着火候,等锅里的水米融合呈现出粥状的时候,这才将之前洗干净的榆钱放了进去,放了一些盐,再将锅盖盖上小火仔细地焖着。 锅里的焖饭还没好,钟璃手上不停,在屋后的林子里仔细搜罗了一番,找到了一些婆婆丁,择去了老了的根叶部分,用清水洗净,准备一会儿用来做凉拌的野菜。 榆钱饭出锅后,钟璃在锅里倒入一些油,辣椒加姜蒜爆炒炝锅出香后,再倒入切好的肉丝,蘑菇,加入各种调味料,大火炝炒出锅装盘。 剩下的被切成块的蘑菇,则是被钟璃用来熬汤了。 都说蘑菇汤鲜美无比,钟璃今儿也赶了一波时尚,用小火慢炖出了一锅蘑菇汤,用来解莫清晔肚子里的馋虫。 莫清晔听钟璃的话,一直在屋子里待着没出来。 钟璃在外边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他也一直没动静。 饭菜都做好了,钟璃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看了看没什么动静的屋子,内心难得的有点小揣揣。 莫清晔该不会是刚刚被自己啃的那一口吓着了吧? 这要是真的吓着了,自己罪孽到底有多深重? 钟璃有点不敢想。 钟璃自我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推门进去后说:“莫清晔,吃……” 她话还没说完,嘴上就被一个突然扑上来的人影狠狠地亲了一口! 钟璃震惊了,愣愣地盯着偷袭自己的莫清晔忘了说话。 莫清晔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腮帮子,看钟璃这一副呆呆的样子,忍无可忍地又快速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 钟璃!!! 什么情况?! 莫清晔为什么亲我??? 为什么!!! 第99章 礼尚往来这么用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被莫清晔突如其来的两个吻亲懵了,愣愣地捂着自己刚刚被啃了两口的唇,呆呆地盯着莫清晔忘了动作。 莫清晔被她这茫然又无措的小眼神看得心尖打颤,忍住了想再啃一口的冲动,一脸天真又理直气壮地说:“阿璃说过,要礼尚往来,阿璃亲了我,我也要亲回去,这样才不算失礼。” 钟璃猛地哆嗦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莫清晔,连尾音都在哆嗦:“礼……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是这么用的吗?! 莫清晔你这阅读理解不得了啊! 跟钟璃的震惊相比,莫清晔淡定得仿佛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刚刚直接冲着嘴就啃的举措有哪儿不合适似的,眨了眨眼,无辜地说:“不可以吗?” 钟璃…… 钟璃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底气不足地说:“可……可就算是礼尚往来,我刚刚才亲了你一下吧?” 而且我亲的还是脸! 你为什么要亲两下还瞄准的是嘴! 莫清晔听了仿佛还觉得挺得意的,小公鸡似的昂着脖子,美滋滋地说:“因为我要补偿一下阿璃呀。” 钟璃听得一头雾水。 莫清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阿璃亲我一下,我就应该多亲一下,这样才行,这是阿璃教我的,人对我好,我就要加倍地对她好。” 钟璃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这会儿再听了莫清晔的这一通歪理邪说,已经彻底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地应该干嘛了。 她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已经红得滴血的脸看起来面无表情严肃一些,触电般地避开了莫清晔的手,同手同脚地往外走的同时麻木地说:“别说了,吃饭吧。” 这个话题再继续讨论下去,她怕自己会原地爆炸。 莫清晔眼里含笑还想再逗弄钟璃几句,不料钟璃跟身后追着什么恶鬼似的,脚底踩风一溜烟地就跑得没了踪影。 莫清晔站在原地,意犹未尽地用指尖压了一下刚刚亲吻过钟璃的唇,唇角不自觉地开始上扬。 果然,滋味比想象的美多了。 一顿饭钟璃吃得心不在焉的,倒是莫清晔心情大好吃了不少,连饭都比往常多添了一碗。 吃完饭,莫清晔自觉地去洗碗,钟璃也没像往常一般帮他,躲什么似的逃进了屋子里不肯出来。 钟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听着屋外莫清晔愉悦的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跳得越发不受控制。 钟璃很想不去想刚刚的画面,可是无论她做什么,唇上恍惚还残留着莫清晔撞上来的温度,热得仿佛能瞬间将人烫得融化。 那种不属于自己的灼热顺着血管往头顶上冲,能掀开天灵盖一般的滚烫让钟璃无法冷静。 莫清晔亲我…… 他居然理直气壮地亲我! 钟璃倒是没那么多心思怀疑莫清晔刚刚是不是故意占自己的便宜,她只是怀疑自己日常对莫清晔的教育是不是哪儿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偏差,以至于这人居然以为礼尚往来能这么用! 一想到莫清晔刚刚理直气壮的样子,钟璃就忍不住想万一这小傻子以后迷迷糊糊地跑去外边亲别的姑娘咋整? 这要是亲了别的姑娘占了别人的便宜,莫清晔这个憨货还能有命在? 一想到这个,钟璃脑子里残存的那些迤逦也没了,顿时就生起了一股应该好好教育莫清晔,把这小傻子从歧途上拽回来的强烈责任感。 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清了清嗓子,逼着自己把那点儿意味不明的小悸动压回心底深处,把脸拉了下来,一脸严肃地等着莫清晔进来。 莫清晔喜滋滋地甩着手进了屋子,正正地就对上钟璃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莫清晔不由得微微一怔,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钟璃咳了一声,指了指自己摆好的小凳子,说:“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接下来的睡前时光,钟璃通过举例子打比方各种猜想等不同的方式,形象又具体地跟莫清晔强调了,以后不能随便亲人,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儿。 就跟怕莫清晔不当回事儿似的,钟璃故意装作一脸凶狠的样子,阴测测地说:“你若是这样轻薄了别的姑娘,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莫清晔茫然地摇了摇头。 钟璃冷笑:“你会被很多人拎着棍子追着暴打断腿,撕了那张随便亲人的嘴,然后被扔到大街上去,以后只能要饭,吃不饱穿不暖,还没有房子住,没有被子盖,也没有肉吃!” 莫清晔似乎是被吓到了,瞪圆了眼睛打了一个明显的哆嗦。 钟璃对自己的教育成果很满意,刚想继续说教的时候,就听到莫清晔这厮直愣愣地来了一句:“可是我没有随便亲人呀。” 钟璃??? 什么意思? 莫清晔扯着嘴角笑得一脸憨直,略带嘚瑟地说:“我不会随便亲别人的,我只亲阿璃。” 钟璃听了内心是非常崩溃的。 合着我刚刚跟你说了那么一通,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钟璃刚想打起精神来反驳几句,结果莫清晔就用一句话把她堵了回来。 他说:“阿璃说过,我们是一家人,所以阿璃不是别人,我亲阿璃是可以的,别人不行。”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分析挺到位,莫清晔还讨好地笑了一下,说:“阿璃,你放心,我不会亲别人的,我只亲你。” 钟璃准备好的满腔说辞被这简单的几句话堵得彻底没了声音,鼓着眼睛瞪了莫清晔半晌,最后头疼地叹气,认输似的摆手,无力地说:“好吧,莫清晔你赢了。” 钟璃觉得这个自己算不算别人这个问题跟莫清晔是彻底掰扯不清楚了,索性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逃避似的有气无力地爬上了床,盖着被子开始装死。 莫清晔见状,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一下,也学着钟璃的样子上床准备休息。 他像往常一样,抱着枕头往钟璃旁边一放,然后火速躺好,生怕被钟璃驱逐去另外一头。 换作平常钟璃估计还会赶他一下,可是今儿钟璃实在是没了力气,索性就闭着眼睛随他去。 莫清晔躺好,发现钟璃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眼里幽光流转,小心翼翼地往钟璃的身边蹭啊蹭。 就在钟璃快要被他蹭到炸毛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抱住了钟璃要暴起的胳膊,仗着自己手长腿长的优势,将钟璃紧紧地抱在怀里,并且趁着钟璃不注意,再度低头在她嫣红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钟璃嗖的一下睁开了眼,却不知为何不太敢正视莫清晔的脸。 钟璃脑海里天人交战:怎么说了半天了还亲!!! 第100章 阿璃说什么都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在昏暗的光线中注视着钟璃红得滚烫的脸,无声轻笑的同时用无辜的嗓音说:“阿璃最好了,我喜欢阿璃。” 轻飘飘的一句话,造成的效果却如同在钟璃的脑子里放了一场烟花一般炸裂。 钟璃被炸得晕晕乎乎的,满脑子转悠着的都是莫清晔的那句喜欢阿璃,也忘了应该做什么,愣乎乎地任由着莫清晔抱着自己,瞪着房梁看了半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莫清晔心满意足地看着她沉睡的侧脸,垂眸一笑,轻得不能再轻地,印下一个恍若羽毛的轻吻。 也许是因为头天晚上折腾得太晚的缘故,第二天钟璃起床的时候,简直痛苦得想哭。 也不知道她昨天晚上自己给自己做了怎样的心理建设,总之,一觉睡醒后,她好像全然将那让人意外的亲吻忘了,对莫清晔的态度也半点不曾改变。 依旧是,像在小心地养儿子…… 钟璃的态度让莫清晔琢磨不透,却又不敢再得寸进尺,只能跟着钟璃一块儿装傻。 莫清晔没再做昨天那种让人崩溃的事儿,强装镇定的钟璃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虽然欣赏莫清晔的神仙颜值,却也没打算跟这样一个心智纯稚的男人发生点儿什么不可言说的爱情故事。 因为她怀疑莫清晔口中的喜欢,就跟喜欢吃肉喜欢吃糖是一个水平线的,不具备任何爱情的参考价值。 就之前那种状态就很好啊! 钟璃非常满意,并不想做出任何改变。 钟璃强撑着精神,天还没亮跟李铁柱汇合,分拣结束后,分头往酒楼送了货。 然后也没像往常一样在镇上停留耽搁,直接带着莫清晔就回了莫家村。 那片林子租下来了,现在就应该抓紧时间把林子利用起来,耽搁一天就是损失一天的利益,钟璃完全无法接受眼睁睁看着金钱从眼前流逝这种惨剧发生。 钟璃先带着莫清晔去林子里转悠了一圈,出来的时候,莫清晔背上的小背篓里装着顺手采摘的野菜,钟璃也是乐得喜笑颜开,美得心里冒泡。 决定要承包这片林地之前,钟璃事先并没有仔细地考察过情况。 今儿进去一看,给钟璃乐得够呛。 林子占地宽广不说,其中的果树也不在少数,而更让人满意的是,林子中央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上边没什么多余的植被,空旷平坦,很适合在上边搭建一个简易的鸡棚。 而且也许是为了将这片公有的林地跟村子里别人名下的区分开来的缘故,林子周围安着一圈破旧的篱笆,只要稍稍加固一下,就能确保林子里散养着的鸡不会从林子里飞到别人家的后院里去。 钟璃带着莫清晔巡视了一圈,心里越发觉得满意,笑吟吟地带着莫清晔回了家,一边清洗采摘回来的野菜,一边跟莫清晔说:“回头咱找几个人买来好点儿的篱笆,将林子周围的那一圈加固一下,再找人把那片空地上的野草荆棘清理了,搭上一个鸡棚,这边打点好了,就能着手去买小鸡崽子了。” 届时把小鸡崽子往里边一放,一天喂一顿粮食,剩下的时候鸡若是饿了,自然会自己去林子里边找虫子种子之类的杂物吃,不出四个月,就能捡着正经的土鸡蛋了。 到了秋转冬的时候,林子里边没什么吃的了,气候冷了,这一批鸡崽子也能出栏直接销售了,时间掐得正正好,一点儿都不耽搁。 钟璃自顾自地说得眉开眼笑的,莫清晔也在一旁听得心情愉悦,钟璃说什么他都傻乎乎地跟着说好,全然就是一副钟璃就是天的样子,逗得钟璃好一阵发笑。 不过…… 钟璃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说:“不过这儿虽然养上鸡了,可是咱酒楼供货的事儿不能丢下,两头看顾也顾不上,我打算请二哥来帮忙看着,你觉得行吗?” 养鸡看着林子并不需要花多少精力,手上也不会直接过什么财务,莫老二做事儿实在,为人憨厚,这事儿交给他,钟璃还是放心的。 莫清晔听了,捏着野菜的指尖微微一顿,装作没听懂钟璃的话里深意似的,憨憨地说:“我听阿璃的,阿璃说行就行。” 让莫老二帮忙养鸡,既给了他一条好的出路,也不会纠扯到钱财当中,这个想法还是可行的。 钟璃好笑地敲了一下莫清晔的脑袋,随口说了一句:“问什么都说好,你就是个没主意的。” 莫清晔摸着自己被敲的地方傻乎乎地乐了,乐完了又低着头择菜。 钟璃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关于怎么请莫老二来帮忙,心里有了大致的想法。 第二天去酒楼送完了货,钟璃跟莫清晔没直接回家,在村口莫老二回来的必经之路上把马车停下,静静地等着。 钟璃最近几个月都忙着开展自己的商业计划,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镇上的房子里,偶尔回了村子,那也是摸黑到家天不亮就出门,几乎没怎么跟村里人碰面。 所以当莫老二在回家的路上见到钟璃和莫清晔坐在一辆一看就很贵重的马车架子上,又得知钟璃是特意在这里等着自己的时候,心里的惊讶简直是无法言说的。 钟璃家里又添置了一辆贵得让人不敢眼红的马车,每天早出晚归,还经常在镇上落脚这事儿莫老二是听说过的。 毕竟钟璃收购小菜的计划不可能越过莫家村,莫家村里,谁不知道钟璃现在有了挣大钱的法子? 更何况钟璃前两天才大手笔承包了一大片林地,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分到了应得的银子,拿到银子后,莫家当天晚上还破天荒地添了一顿肉。 只不过钟璃之前说的借了钱庄的高利银子的话还言犹在耳,莫家人再不舒服,也生怕招惹上了什么麻烦,公公之前还再三警告过莫家母女,不让她们去找钟璃的麻烦。 莫老二没那么多心思,也想不到那种地方去,只是听了钟璃的话有些愣愣,不明白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儿。 钟璃见莫老二还是挑着自己的货物担子,穿着一双破得不知道补了多少次的布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笑着说:“二哥,我有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要不先上车回家去再说吧。” 第101章 热汤面下蒜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老二骤然回神,呃了一声,忐忑地看了一眼那簇新的车架,不太好意思上马车,干巴巴地说:“我这担子脏得很,就不上车了,要不弟妹先带着老三回去,我随后走着就过来了。” 钟璃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都是一家人说这个干什么?二哥赶紧上车便是,清晔折腾了这一天还没吃饭呢,再耽搁,我怕他饿得都要哭了。” 莫清晔似乎是对钟璃取笑自己的事儿不太满意,哼哼着撇嘴,说:“阿璃,我不饿,不会哭的。” 说完他就跳下车去将莫老二的担子往车上抬,莫老二生怕担子上的东西磕着碰着,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手脚并用地往车上爬。 等这两人坐好,钟璃问:“坐稳了?” 莫清晔乐呵呵的:“坐稳了!阿璃出发吧!” 钟璃笑了一声,扬起了马鞭轻轻地抽了一下招财的屁股,招财长吟一声后蹄一蹬,自己认路似的,也不用钟璃怎么掌握方向,蹬蹬蹬地就朝着家里去。 不一会儿到了家,马车刚刚停稳,不用莫清晔帮忙,莫老二就自己赶紧把担子抬着下了车,站在马车旁边神情有些疑惑,欲言又止地看着莫清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莫清晔似乎是不能理解莫老二的局促,拉着他就往屋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二哥,阿璃说今天有热汤面吃,你先跟我进屋去吧。” 莫老二一脸局促地被莫清晔拽着进了屋子,钟璃把马车停稳,将招财牵进了马棚,让莫清晔拿出他的果脯肉干之类的先跟莫老二吃着,这才开始洗手准备做饭。 李铁柱之前送来的蘑菇上次做完后还剩下了一些,钟璃快速洗净后切丁,加上用骨头熬制出来的骨头汤,准备用来做一锅蘑菇汤用来吊汤头。 细腻的精细面粉加入鸡蛋热水朝着一个方向反复搅拌上劲儿,反复用擀面杖擀平后折叠重复揉打,直到面团劲道不沾手,用擀面杖将面团擀平,然后用菜刀切成一指宽的面条,热水煮开后面条下锅,大碗里提前加入盐酱油辣椒油等调料,还往里边放了一大块猪油,面条在热水中沉浮了一阵,用筷子试着夹断,确定熟透了,这才用竹捞篱将面条捞起分作三碗放入碗中,用汤勺舀了一勺香浓的蘑菇汤倒入碗里,最后再在表面洒上一层翠绿的葱花,都做完了,这才扬声叫莫清晔:“清晔!出来端面!” 莫清晔把一块肉干往莫老二的手中一塞,屁颠屁颠地就跑出来帮忙。 钟璃指挥他将面抬进去,自己手上不停地扒了几头大蒜装在一个小碗里,另外一个小碟子里装着的是她提前切好的酸萝卜条,用来下面。 莫老二端着一碗面,鼻尖充斥着的是浓郁的香味,捏着筷子却越发局促。 这样精细的面条,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在莫家是吃不到的。 他一进门钟璃就用这样的好东西招待自己,莫老二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复杂滋味。 看出莫老二的尴尬,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走过去坐下将那个装着大蒜的小碗往莫老二的手边推了一下,说:“二哥别愣着,赶紧趁热吃吧,吃完了,我再跟你说正事儿。” 话说到这儿,莫老二也不好再推辞,只得硬着头皮搅和了一下碗里的面条,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呼噜。 面条劲道汤底香浓,莫老二很快就吃得忘了局促,也放开了不少,时不时地用筷子夹上两个蒜头,在碗里就着面吃。 莫清晔似乎是好奇莫老二用大蒜下着面条吃是什么滋味,将碗里的酸萝卜吃完了,试着夹了一瓣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然后就被辣得吐了出来,不住地往外伸舌头吐气。 钟璃被他这个小狗似的样子逗得不行,哭笑不得地说:“吃不了你逞什么能?这下好了,被辣着了吧。” 这大蒜本就是给莫老二准备的,没想到莫清晔下手这么快,闹了这么个笑话。 莫清晔连着喝了两口水,还是被嘴里残存的那股辛辣劲儿冲得鼻子发红,闷闷地说:“我看二哥吃得香,我怎么知道这个不好吃。” 钟璃好笑不已,说:“行了行了,你就是看别人吃着眼睛热,吃不了就扔了,别攥在手里,回头再揉眼睛辣着眼睛。” 一听要扔,莫老二立马就说:“别扔!” 他眼疾手快地将莫清晔手里那一瓣咬了一口的蒜抓了过去放在自己碗里,嘿嘿笑着说:“这可是好东西,老三吃不了我吃,扔了就糟践了。” 钟璃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只能看着莫老二三下两下将那大蒜又咬了一口,无奈只得扶眉一笑,说:“也行,二哥你吃着,不够就说,外边还有面条没下锅呢,我再去给你煮。” 做饭的时候,钟璃就考虑到了两个男人饭量大的缘故,做的东西都还有多的。 莫老二闻言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那就麻烦弟妹了。” 钟璃吃完了自己的,又去给莫老二重新下了一碗面,就连莫清晔也吵着要再来一碗,可是莫清晔平时的饭量钟璃心里还是有数的,怕他吃多了积食,哄孩子似的给他又添了一点儿,就不让他再吃了。 莫清晔好哄得很,得了两根面条也高兴,捧着一个没装着什么的空碗,陪着莫老二吃完了第二碗面,乐呵得就跟自己也吃了两碗一般喜庆。 吃饱喝足,莫老二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弟妹先前说有事儿想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儿?” 钟璃往桌子上放了一盘炒好的瓜子,坐下后轻笑着说:“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二哥,你平日里四处卖货,一个月能有多少赚头?” 虽然说钟璃目前并不怎么缺钱,可是关于莫老二应得的工钱,她还是要斟酌着给的。 给得多了,难免就会引来莫家那些糟心的吸血虫,给得少了,又不合适,莫老二自己也不一定愿意。 所以先弄清楚莫老二目前的收入跟工作量,根据这个再来定应该给多少,这样才合适。 莫老二发打心眼里把莫清晔跟钟璃当自己人,也没说那些虚伪的客套话,嗨了一声,丧气地说:“这有什么赚头?一年到头除了本钱,能赚着二两银子就已经是不错的了,现在不少人家家里都有车,去镇上县城里也方便,我能卖出去的,也就是一些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玩意儿,并不怎么赚钱。” 钟璃听了抿了抿唇,又说:“那二哥想没想过,换一个活儿做?” 第102章 养鸡场初具规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说起这个,莫老二的神色就更颓然了。 “换个能来钱的活儿做,这我又怎么可能没想过?但是家里拢共就这些田地,爹跟大哥两个人打理着就够了,用不着多余的人手,去镇上县城里找活儿做工钱倒是高一些,只不过那样的话离了村子,你二嫂跟孩子也没人看顾着,地里农活忙的时候我也搭不上手,这也不成,思来想去,也只有卖货这条路可走了。” 莫老二苦笑着叹气:“我脑子没弟妹的机灵,也想不到更多更好的法子,只能靠着这个来挣点儿余钱养家糊口了。” 钟璃听了莫老二不动声色的恭维,笑了一下没接话,指尖摩挲着桌子的边缘,沉吟了片刻才说:“既然如此,我给二哥找个活儿,不知道二哥意下如何?” 莫老二懵了,呆呆地问:“什么活儿?” 钟璃抿了抿唇,沉声解释:“是这样的,我前些天在村里承包了一片林子,打算在林子里大规模养鸡,只是我跟清晔还有别的事儿要做,这林子的事儿自然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想着左右都是要找人帮忙的,不如就麻烦二哥,二哥觉得怎么样?” 那片林子的事儿莫老二是知道的,听了钟璃的打算,心头突突一跳,不自觉地追问:“养鸡?弟妹打算养多少?那片林子可不小,这若是真要养鸡,起码得好几百只才能够吧?” 钟璃笑了一下,心想:几百算什么?那点儿小钱我可看不上。 钟璃看出了莫老二眉眼间的忐忑,索性就直接跟他交了底,说:“既然是想找二哥帮忙,那自然是要按规矩算工钱的,平日里二哥帮我看顾着林子,养着林子里的鸡,工钱就按月钱来结算,一个月……” 钟璃顿了顿,才说:“一个月我给二哥六百文的工钱,等鸡崽子下蛋了,捡到的鸡蛋再按两个一文钱的红利结算,二哥觉得怎么样?” 一个月六百文,这一年十二个月,折算下来这可就是七两二钱银子! 这还不加上钟璃说的鸡蛋红利! 这种工钱,顶得上莫老二在外边卖货三年的利润了! 钟璃敢说莫老二自己都不敢想! 莫老二难以置信地看着钟璃,激动得手指头都在打颤:“弟妹……你这话当真?!” 钟璃微微一笑,还没说话,就听到不住嗑瓜子的莫清晔含糊着说:“二哥放心,阿璃不会骗人的,她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了,他将自己扒了半天的瓜子仁掰开钟璃的掌心放进去,讨好地笑弯了眼睛,说:“阿璃吃瓜子。” 钟璃好笑地抓起几个瓜子仁扔进了他的嘴里,拍了拍他的手背,自己对莫老二说:“二哥大可放心,我既然这么说了,这话自然是当真的。” “只不过……” 钟璃似乎是觉得为难地笑了一下,说:“只不过二哥刚刚也说了,那片林子太大,我打算在林子里盖一个茅屋,旁边搭上鸡棚,这来帮我看林子养鸡的人,自然就得住到林子里去,不知道二哥愿不愿意。” 只要能挣钱,别说是住到林子里了,就是让莫老二去林子里打地铺他也是乐意的啊! 莫老二是个知道好赖的人,难得的果断,立马就说:“弟妹既然想着帮我一把,我还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弟妹放心,既然你把这活儿交给我了,二哥一定给你把活儿干好了!保管让你满意!” 钟璃听了,这才轻轻地笑了,点头说好。 她是顾念着莫老二的憨厚,想要搭把手让他过得轻松一点不假,可是她想要帮的人,绝对不包括莫家其他贪心不足的吸血虫。 让莫老二从莫家搬出来了,自然就能在无形中减少跟莫家其他人的接触,为了这个再花钱搭上一个茅屋,钟璃还是很乐意出这笔钱的。 钟璃又跟莫老二细说了一些自己的计划,莫老二临走前,她特意跟莫老二叮嘱了,此事莫要让莫家其他人知晓细节,免得再生别的事端。 钟璃一脸为难,叹息着说:“二哥也知道,我跟清晔一贯不讨爹娘喜欢,这若是让他们知晓了,不知还会闹出什么岔子,我是实在禁不起折腾了,还望二哥体谅。” 莫老二又何尝不知钟璃的顾虑? 想到家里人对钟璃莫清晔的亏待,莫老二也是气得白了脸,晦气地说:“弟妹放心,二哥心里有分寸,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钟璃这才满意了,让莫清晔将莫老二送了出去。 莫老二这头搞定了,钟璃就开始让李铁柱帮着自己在村里找人,准备抓紧时间将林子里那片空地里的杂草荆棘清理一下,尽快在林子里搭棚子,另外林子周围的篱笆也要好好的整理加固,省得到时候有眼红的人跑进去抓自己家的鸡。 李铁柱办事效率很快,又有村长的帮忙,很快就把钟璃需要的人找齐了,两天后就正式开了工。 钟璃给这些人的工钱是按清理的面积大小来算的,避免了有人偷奸耍滑蹭工钱的可能,也激发了村民干活的热情,三天不到的时间,钟璃总共花了三两银子,总算是将林子里清理得有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至于林子中央那片空地上要盖的茅屋,也找来了之前给钟璃盖房子的人,张罗着正式动了工。 茅屋好搭,更何况钟璃对屋子的要求不高,加上茅屋不远处的鸡棚,总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搭建完毕,俨然有了利落的样子。 这边搭建好了,钟璃就开始琢磨着买小鸡崽子还有喂鸡用的粮食的事儿了。 鸡崽子得到镇上县城里的集市上去买,这时候没有专业孵小鸡出来卖的人,出来卖鸡崽子的,多数不过二十,少的不过几只。 这事儿急不来,钟璃索性就让莫老二跟李铁柱,轮番地在镇上县城的集市上收购,只要符合要求的鸡崽子,就都买回来,一气儿投放到林子里。 鸡崽子在买着,钟璃也走访了镇上县城里好几家买粮食的米行,货比三家后终于找着一家价格合适的,说好了以低于市场价四成的价格从他那儿购买往年的陈旧粮食,还有各色米糠,用来喂鸡。 莫老二不知怎么跟莫家人说的,也在第一批鸡崽子进了林子后,直接搬进了林子里新建的茅屋里住着,俨然就是一副要在这儿寸步不离地守着的架势,让人颇为放心。 钟璃为了让莫老二安心,开工没几天就先给莫老二预支了两个月的工钱,莫老二红脸着收了银子,拍着胸口跟钟璃保证:“弟妹你放心,这儿我一定给你看好了!一定不会让你跟老三失望!” 钟璃看着初具规模的养鸡场心情不错,笑眯眯地点头,说:“那就麻烦二哥了。” 第103章 想要个糖人大老虎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有了莫老二这话,钟璃就放心地将林子还有林子里的鸡都交给了莫老二,隔着三五天才回村看一眼情况,基本上都住在镇上租来的房子里,将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收购小菜的事情上。 小菜收购倒卖的买卖已经彻底上了正轨。 每日的收入都是一个相对可观的数字。 钟璃一手扒拉着算盘,一心两用,另外一只手捏着一根毛笔快速地在账本上落笔,记下了收支各种数据。 最后看着账本上显示的令人感到心情愉快的余额,钟璃期待无限地笑了一下,说:“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带你去找大夫了。” 根据钟璃对莫清晔的观察来看,他这毛病更像是心智因为某种原因停留在了某个阶段,出在脑子上的毛病不好治,请医问药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中断了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钟璃一直惦记着这事儿,眼巴巴地看着存款往上涨,为的就是要底气十足地给莫清晔找一个好大夫。 在一旁静静敲核桃的莫清晔听了这话,指尖不自觉顿了顿,眼帘低垂却没有说话。 钟璃不想过多提这个让莫清晔以为自己是嫌弃他有病,顿了顿就转移了话题,说:“对了,你之前不是说镇子东街来了个卖糖人的手艺人,想要个大老虎吗?今儿正好我也有空,我陪你去看看吧。” 说起那个卖糖人的,莫清晔过分好看的脸立马就耷拉了下来,有气无力地低声抱怨,说:“那个老虎特别好看,但是我就是转不到。” 那卖糖人的摊子并不是直接明码标价卖的,反而是做了一个木头的转盘,十五文钱转一次,转盘上的指针分别指向不同的图案,转到哪个,摊主就给做哪个。 莫清晔对那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神往已久,想要得不行,前些天连着去转了好多次。 可是他的运气似乎并不怎么好,连着转了上百文钱的转盘,最好的战绩是得了一个大公鸡,更多的时候,指针直接指向了那个什么也没有的空白指项,空手而归。 因为这个,莫清晔前两天还失落了一会儿,钟璃看得心里好笑,也明白之所以怎么都转不到,大概是因为摊主在转盘底下做了什么手脚,今儿想起来了,索性就想着哄着莫清晔去一趟,算是了了他的一个小执念。 毕竟莫清晔平日里想要的东西太少,一个核桃一块糕点都能让他高兴,他难得想要一个东西,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管怎么说,钟璃都是要想法子给他买来的。 钟璃把账本收了起来,拍了拍莫清晔的肩膀,说:“没事儿,我陪你去看看,说不定今天的运气就特别好,一下子就转到了呢?” 莫清晔眼里闪烁着小小的期待,忍不住问:“真的吗?” 钟璃轻轻地笑了一声,说:“当然。” 钟璃想得很好,如果实在是转不到莫清晔想要的,大不了多给摊主一些钱,让摊主特意给他做一个便是。 东街是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道,两侧有不少卖吃食玩物的店铺摊子,人群中还有杂耍跟说书算命的,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钟璃怕人太多莫清晔走丢了,进了东街就拉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开。 莫清晔老老实实地任由钟璃拉着,时不时地指着街面上的什么小玩意儿跟钟璃说笑。 钟璃被他逗得连连发笑,耐心地跟他解释那个杂耍的艺人为什么能从油锅里将铜钱空手抓出来,顺手还给他买了不少小吃点心。 莫清晔捧着一包豌豆黄,自己吃一个,喂钟璃吃一个,吃腻了,就换一个咸味的核桃酥接着吃。 钟璃怕他吃多了一会儿晚上吃不下饭,还特意叮嘱了,让他少吃一些,莫清晔乖乖地把点心收起来揣在自己随身挂着的布包里,兴冲冲地指着一个方向说:“阿璃,那个卖糖人的摊子就在前边!我带你过去!” 钟璃好笑得不行,点头说:“好,你带我过去看看吧。” 卖糖人的摊子紧挨着一个卖女人用的珠钗头花的小摊子,摊子前边围着的人并不多,多数都是眼巴巴地看着却又没钱的小孩子。 摆摊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看着慈眉善目的,对这些小孩子倒是和蔼,也不计较孩子围着自己摊子不走的事儿,反倒是时不时地拿一些碎了的糖块给孩子吃。 见莫清晔来了,老爷子哈哈一笑,和善地说:“小伙子,你又来了?” 由此可见,莫清晔前几天当真是没少来。 这老爷子都记住他了! 莫清晔自觉自己仿佛被笑话了,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地跟钟璃哼唧:“阿璃。” 钟璃心里好笑,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扭头问老爷子:“老爷爷,您这糖画,是怎么个卖法?” 老爷子摸了一把胡子,指着面前的一个木头转盘,笑吟吟地说:“十五文钱转一次,转到了哪个图案,我就给你做哪个图案,如果运气不好没转到,那就只能重新交钱再来一次了。” 钟璃粗粗扫了一眼摊子上插着的几个糖人,一眼就看到了莫清晔口中的那个大老虎。 不得不说,老爷子的手艺的确是好。 褐色的糖块将一头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刻画得栩栩如生,只这么单看着仿佛都能隔空感觉到老虎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王者霸气,的确精致,也难怪莫清晔会觉得喜欢。 钟璃想了想,掏出了三十文钱摆在转盘前,对着莫清晔说:“去转吧,我给你看着。” 莫清晔不太想去。 他纠结地说:“阿璃,我一直都转不到,你给我转吧。” 他似乎是觉得难为情,低着头小声说:“他们都说我运气不好,阿璃……” 莫清晔这个样子,倒是十成十的像一个在外边受了委屈回家撒娇的大狗,让人好笑又心疼。 钟璃压住眼里的笑意,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说:“放心去就是,咱家的小清晔一直就是小福星,怎么可能会运气不好?只要你想要,就一定能转到的。 第104章 阿璃值得最好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听了这话才终于露出心动的神色,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盯着转盘两眼放光。 莫清晔转转盘的时候,钟璃则是眯着眼睛状似不经意一般盯着转盘底下看了几眼。 果不其然,转盘的下方不同的位置分别钉着几块黑色的小东西,大小不同,形状也不太一致,钉的位置却足够隐蔽,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的话,不会发现有这样一个东西的存在。 再往上一看,转盘上的指针果然是铁的。 钟璃对那几块黑色的小东西是什么有了大致的猜测,看莫清晔又转空了,往上走了一步,又掏出了三十文交给摊主,示意失落的莫清晔接着转。 莫清晔盯着转盘发力的时候,钟璃盯着摊主,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地说:“老板,我家这位在您这儿前后也花了不少了,就是想要您那个老虎,您看要不就给他一个?反正,您也没少赚,您说是不?” 摊主闻言微微一怔,刚想拿出往常那套说辞来拒绝钟璃,不料下一句就听到钟璃说:“他心智纯稚,如稚子一般,自然不会明白吸铁石跟铁丝之间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个小秘密若是让别人知晓了,老板您这买卖,接下来只怕是不太好做了吧。” 一听钟璃说出了自己转盘最大的秘密,老板脸色霎时一变,僵硬了一秒下一瞬就恢复了自然,赔笑着说:“夫人好眼力,您说得对,不过就是个讨巧的玩意儿罢了,不值得兴师动众地说什么,既然令夫想要,那就给他便是。” 说着老板就要去把那个老虎直接拿下来给莫清晔,却被钟璃拦住了。 钟璃说:“直接给的不如自己亲自转到的让人开心,一事不烦二主,老板今儿就当是帮我个忙吧。”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个死活都转不到老虎的转盘,意味深长地说:“反正,能转到什么,想来您也是心中有数的,不是吗?” 话赶话说到这儿,摊主彻底没了推诿的意思,神色讪讪地上前,跟莫清晔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抱着转盘站起来,委托旁边卖珠钗的小夫妻帮他看着摊子,自己抱着转盘进了一个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 莫清晔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愣愣地看着摊主抱着转盘跑远了,不明所以地对着钟璃说:“阿璃,老板怎么了?他怎么跑了?” 钟璃微微一笑,说:“老板突然发现转盘有点问题,要去修理一下,我们在这里等等就好。” 钟璃面不改色地忽悠莫清晔,却不知莫清晔耳力过人,刚刚她跟老板的对话一句都没落下地听了个一清二楚。 莫清晔想着钟璃说的哄自己开心,唇角不住地往上扬,语气都多了几分不明的欢快:“阿璃,我觉得我一定能转到大老虎的!” 钟璃笑容温和又带着无声的纵容,点头说:“对,清晔一定能转到想要的大老虎的。” 一旁卖珠钗的小夫妻听到他俩的对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丈夫说:“二位是夫妻?” 钟璃还没说话,莫清晔就一脸骄傲地点头,说:“阿璃是我媳妇儿!” 问话的人忍不住笑了,说:“那你媳妇儿对你可真好。” 莫清晔这下听了顿时就更得意了,恨不得把头昂到天上去。 “那是,我媳妇儿最好了!阿璃是最好的!” 那说话的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一听这话再一想钟璃先前出手大方,马上就赔笑着说:“既然如此,你要不给你媳妇儿买一个珠钗插头发?” 莫清晔还没反应过来,这人立马就说:“小哥的媳妇儿生得天生丽质,就是身上的装扮实在是素净了一些,若是能有几个好看的珠钗搭配,那必然是天人之姿令人惊艳的啊!” 钟璃来自一个马尾就能走天下的现代,虽然欣赏这时候的古代手工艺作品工艺的精致,但是若是要在头上插得满头珠翠叮铃铛啷的,她自己却是接受不了的。 所以她一头及腰的长发,平日里多是直接编成一个麻花辫,然后用一根木质的发簪直接挽成一个已婚妇人的发髻,并不多做打扮。 平时没人说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这时候仔细一看,再跟街上来来往往发髻上多少戴着一些配饰的妇人相比,钟璃这个打扮的确是太过素净了一些。 莫清晔也发现了这个,修长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想也不想就说:“阿璃,我不要糖人了,我们买珠钗好不好?” 钟璃被他这个见山是山听风是雨的样子逗乐了。 她耐心地跟莫清晔说:“我不需要这个,要糖人不好吗?” 闲着没事儿弄得满脑袋都是东西干什么?难道不沉吗? 钟璃对这个的兴趣实在不高。 不料莫清晔却是少有的固执,一定要给钟璃买一个簪子。 钟璃拗不过他,只能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蹲在小摊子面前,一本正经地听摊主介绍推荐。 这个小摊子不大,卖的也不是多好多精致的物件。 除了一些木制的,大多都是一些铁包银,镶着玳瑁或者琉璃石的发簪,少数还有镶着米粒大小的珍珠的,材质不贵重,粗犷中却又带着特有的秀气。 莫清晔拿起了一个芙蓉雕花末端缀着青色琉璃的发簪兴奋地对着钟璃晃了晃,问:“阿璃!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钟璃闻声垂眸看了一眼,声音中都带上了些许笑意:“好看。” 是真的还不错。 清致简约,不艳俗不浮躁,很符合钟璃的欣赏标准。 得了钟璃的夸赞,莫清晔当即就要掏钱把这个买下来。 钟璃本想自己给钱的,可是还没来得及动就听到莫清晔说:“我有钱的,阿璃给我了,这是我给阿璃买的。” 上下两辈子合起来钟璃这是第一次收来自异性的首饰,一时惊愕忘了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莫清晔已经笨手笨脚地将那个簪子试着插到了钟璃的头上。 莫清晔没干过这个,簪头发的动作生疏中还透着一丝小心翼翼,认真得让人不忍打扰。 等确定插稳了,他退后上下欣赏了一下,神色却有些遗憾。 钟璃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一下头上多出来的东西,好奇地问:“怎么?不好看?” 莫清晔神色莫名执拗又较真,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钟璃被他弄懵了,笑问:“这是什么意思?” 莫清晔说:“阿璃好看,戴什么都好看,可是这东西不好,配不上阿璃,所以不那么好看。” 他的阿璃,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 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独一无二的她。 这样民间市井上的粗糙小玩意儿,又怎么会配得上她? 第105章 闹市纵马险被伤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心底无限遗憾自己这时候不能给钟璃最好的,钟璃却半点不在意。 她只是觉得莫清晔那段绕口令似的评价好笑,口吻戏谑:“厉害了,咱家清晔这会儿都会说这么复杂的话了,看样子平日里那些肉没白吃,可见是吃对地方了。” 被取笑了,莫清晔不太好意思,哼哼着就不肯理钟璃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他的手也是一直拉着钟璃的。 没多久卖糖人的老爷爷抱着他那个转盘回来了,莫清晔摩拳擦掌地上前转了一圈,指针稳稳地停在了那个他向往的大老虎的身上。 莫清晔高兴得跳了起来,拿着那个得来不易的大老虎,也舍不得吃,乐呵呵地给钟璃献宝。 钟璃慢悠悠地牵着他往回走,护着他不被人群撞到的同时,时不时还要坏心眼地逗弄他几句。 莫清晔是个反应慢脸皮薄的,钟璃一逗,往往过了半天回过神来了才会后知后觉地开始别扭。 他一变扭,钟璃就更乐意逗他了。 两人一路说笑,钟璃正在跟莫清晔商量晚饭吃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让开!都给我让开!” “滚开!” 钟璃皱眉回头一看,突然瞳孔猛地一震。 有一辆马车竟直直地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钟璃想也不想用力将莫清晔往街道里侧狠狠一推,自己则是赶在那辆马车冲过来之前贴地一个利落的打滚滑到了里边,堪堪避开了那辆疾驰而来的马车! 马蹄几乎是擦着钟璃的肩膀飞驰过去的! 就算是这样,那辆马车也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反而是用一种更加嚣张的姿态往前狂奔,整条东街上一时叫骂不止,闹得钟璃脑子里嗡嗡的,都站起身来了还没怎么回神。 莫清晔的脸比钟璃的还要白得吓人,急急地扒开人群跑向了钟璃,着急地问:“阿璃你没事儿吧?!” 钟璃苍白着脸回了神,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摇了摇头,问莫清晔:“你呢?刚刚摔到了没有?” 莫清晔摇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钟璃,左右围着她转了一圈,确定钟璃只是脸色难看了一些没有受伤,这才猛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钟璃脸色不太好看,拧眉说:“刚刚那是谁家的马车?闹市纵马,竟是如此嚣张?” 旁边刚刚同样受了惊吓的路人有一个听见了,叹息着说:“还能是谁家的?县令大人家的小舅子王财主家的呗!在这个镇上,除了那个有县令大人做靠山的王财主,还有谁敢这般嚣张?这种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样的权贵不是咱们这种普通百姓招惹得起的,日后若是再碰上这马车,远远地躲开保命才是要紧。” 路人说起这个,似乎是深受其害,有人跟那人抱怨了起来,钟璃听得眉毛拧得越发地紧,却也没说什么。 民不与官斗,官不跟皇争。 这年头,一个有当官的亲戚照拂着的地主,的确是普通百姓惹不起的存在。 钟璃并不觉得,自己这个鸡蛋能跟石头硬碰硬,这口气除了忍,也没了别的法子。 钟璃没敢再在街上耽搁,一言不发地带着莫清晔回了家。 结果两人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一脸焦急不住在门口来回转圈踱步的李铁柱。 一看李铁柱那个神色,钟璃的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问:“李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李铁柱为人沉稳,若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着急的事儿,他不可能会是这个样子。 李铁柱急促地拍着胸口呼吸了一下,喘着粗气说:“弟妹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钟璃不慌不忙也往旁边侧了一下身子,示意李铁柱先进门再说。 李铁柱脚后跟冒烟似的往屋子里急匆匆地走,进门后还没坐下,就火急火燎地说:“弟妹,我今天中午按往常的时辰去村子里收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村子里的人竟然不愿意把菜卖给我了!我一开始以为只是一个村子,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后来连着跑了好几个村子,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另外一个去收菜的人也遇上了我这样的麻烦,那十几个村子里的人不知道突然怎么了,都说以后都不会再把菜卖给我们了!我跟另外一个人忙活了半天,一筐菜都没收到,明天就要给酒楼送货了,到时候我们拿不出菜来,这可咋办才好?” 李铁柱急得眼珠子都红了,说起村里人的情况的时候,更是恨得不住磨牙。 “村子里的人说,咱们给的价格实在太低了,现在有人出更高的价格收购,以后就不卖给咱们了!” 钟璃听明了原委,稍微顿了顿,这才说:“那村民有没有说,那人到底出了多高的价格?” 有市场就有竞争,当初决定做这买卖的时候,钟璃也没想过自己就真的能一直是一家独秀的垄断。 若是有人提价了,为了稳固货源,安抚人心,就是再适当地在现有的价位上稍微往上提一些,钟璃也是不在意的。 李铁柱狠狠地咬了咬牙,说:“那人出的价格比咱们目前给的,一斤平均要高上两文钱!” 钟璃摩挲着指腹沉吟片刻,下了决定,说:“那这样,咱们在这个基础上每一斤再提一文,我亲自跟你去村子里跟村民说,不管怎么说,答应了酒楼的货明天一定得准时送到,至于别的,等我弄清楚了情况再说。” 事已至此,也没了别的法子,李铁柱只得丧气着脸带着钟璃往变卦了的那几个村子去。 钟璃到了,先跟村子里熟悉的那几个领头的接触了,表示自己也可以适当提价,再三拉锯商讨后,总算是将今天的菜都搜罗到了自己的车上,天都黑透了,才带着一身疲惫拉着回到了镇上。 见让自己慌乱的事儿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钟璃处理好了,李铁柱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太不沉稳,呐呐地说:“弟妹,既然没事儿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儿个中午,我早早地就去村里收菜,一定耽搁不了后天的活儿。” 钟璃却不像李铁柱想的那么乐观。 她总觉得,这次的事儿,只怕没这么容易就能解决。 今天跟村里那些人接触的时候,钟璃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抿了抿唇,说:“李大哥,这样,你明天再去村里的时候,跟村民打听一下,那个提价收购想抢咱们生意的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剩下的,再静观其变吧。” 第106章 遇上个恶意抬价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一整夜钟璃都觉得心神不宁,睡了没多久就爬了起来,天还蒙蒙亮就把要送到酒楼的菜都送了过去,从街上买了几个包子当作早饭,在屋子里也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莫清晔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直到中午,李铁柱擦着冷汗跑了进来。 “弟妹!不好了!这次是真的不好了!” 李铁柱神色匆匆,脸色也难看得吓人,沉声说:“我今天一早就去村里收菜了,可是昨天晚上说好的根本没用,那些村民还是不肯把菜给我!” 钟璃眉心微微一皱,问:“是所有的村子都这样吗?” 李铁柱苍白着脸点头。 “我怕去得晚了有人中途截胡,今儿一早就去村里了,可是昨天明明说得好好的,那些村民今儿就反悔了!他们说还要提价,如果不提价的话,就不肯交货,我说价格已经很高了,不能再提了,结果有人说就算我们不要,也自然是有别人要,以后就不卖给我们了!” 送菜这事儿,钟璃是跟酒楼签订了相关协议的,如果到了时间东西送不到,要承担损失赔偿银子,这事儿李铁柱是知道的,所以一想到那些村民的态度,他就急得一头的汗。 钟璃的脸色的不太好看,沉吟了片刻,说:“这样,我亲自过去看看。” 村民这样接连反常的态度明明不正常,钟璃敢肯定背后有人挑唆,一时到底是谁,竟能怂恿得所有村子的村民都这样态度大变? 还有那个在暗地里提价的人到底是谁? 钟璃没敢耽搁,匆匆带着莫清晔跟李铁柱,亲自赶着家里的马车,一路疾驰往最近的一个村子里走。 在路上,钟璃问李铁柱:“李大哥,昨天我让你打听的人,打听到了吗?” 李铁柱刚刚灌下一口水,擦着嘴角咬牙,说:“打听到了,到村里说要高价收购蔬菜的人是镇上有名的王财主,这人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家底厚实财大气粗得很,他让手下家丁到各个村子里去说,愿意出比咱们更高的价格收购村民手中的小菜,村民一听为了卖更高的价格,就不肯再把小菜卖给我们了。” 钟璃闻言无声地皱紧了眉。 王财主,县太爷的小舅子,这人她怎么觉着听起来那么熟悉? 钟璃失神的空档,莫清晔就在旁边貌似无意地提了一句:“阿璃,这个王财主,就是昨天咱们在街上碰到的那个吗?” 钟璃猛地一怔。 莫清晔似乎没有察觉,还在说:“我听街上的人说,那个驾着马车横冲直撞的人就是王财主家的。” 钟璃这会儿已经想起来了这人是谁,无声地磨了磨牙,低声说:“什么财主什么小舅子!这是存心来找我恶心的!” 钟璃没再说话,李铁柱在一旁提起这人的身份却有点怯怯。 这时候,民不与官斗的思想根深蒂固。 不管县太爷家的小舅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县太爷在当今的官场制度中又是多小的一个小虾米,在普通平头老百姓的眼中,这样的人就是绝对不能招惹的。 李铁柱听了钟璃的话,忍不住苦着脸说:“弟妹,这王财主背后有县太爷撑腰,绝对是咱们惹不起的,你可千万别冲动。” 之前有一次半夜运菜回镇上的途中碰到过几个小地痞,想在钟璃的身上讨好处,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璃跳下马车三下五除二地打得趴倒了一片。 见识过钟璃的暴脾气和武力系数,再一看钟璃阴沉沉的脸上,李铁柱的心里实在有点胆怯。 钟璃闻言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李大哥误会了,我怎么会冲动?这事儿,还得弄清楚了始末才能另做打算,不急。” 李铁柱堪堪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面色忧愁地坐在一旁静默不语。 莫清晔抱着钟璃顺手塞给他的一包点心,时不时地用指尖戳一下点心柔软的地方,唇角无声地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县太爷? 那是什么狗东西? 敢惹阿璃生气,那他就是该死! 马车的速度是李铁柱的骡车赶不上的,不一会儿到了村口,远远地就看到村口围聚着不少挑着担子或者是背着背篓的村民。 钟璃把车停稳跳了下去,其中有两个往日里见过她的,还算和善地笑着问好。 钟璃装作不知道这些人变卦的事儿,笑着说:“我是来按之前说好的收菜的,既然诸位都已经到了,那就把菜都拿过来吧,咱们称完了我好去下一个村子。” 站在前边的一个妇人一听这话,立马就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收什么菜?我们这菜,可不是要卖给你的!” 妇人话音落下,立马就有人搭腔附和:“就是,出那样低的价还想收我们的菜?你赚了那些黑心钱,也不怕夜路走多了遭报应!” 有村民看到莫清晔了,不怀好意地怪笑了一声,说:“可不是遭报应了?你没看她那男人是个傻子?这就是现世报!” 自己受两句奚落钟璃还能忍,可是这些人编排到了莫清晔的头上,钟璃就忍无可忍了。 钟璃眸色冰冷,沉声说:“大娘,你说话还是要好好想清楚了再说才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是你反悔了不想跟我做生意,也没必要出口伤人吧。” 大娘似乎是觉得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可是抬头一对上莫清晔那仿佛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吓得哆嗦了一下,心里疑惑一个傻子怎么会有那种骇人的样子,悻悻地闭上了嘴。 一时寂静,钟璃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些村民带出来明显是要卖的小菜,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说:“还有,村里人去县城里卖小菜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市场价是多少,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也是知道的,我给出的价格不说多高,可也绝谈不上很低,这也是之前你们都同意了的,这时候拿价格的高低来说事儿,这个说法,我只怕是没法接受的。” 钟璃语气平淡,却又夹杂着让人无法反驳的力度。 村里人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一时面面相觑没了话音。 刚刚率先为难钟璃的那个大婶见状,没好气地说:“你是给的市场价不假,可是现在有人出比市场价更高的价格来买,我们当然要卖给那个价格高的!卖给谁那是我们的自由,你总该不会还要因为这个来刁难我们吧?” 第107章 王财主是个大人物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淡淡一笑:“买卖自由,又怎么会有刁难一说?我只不过是好奇罢了,究竟那人出了多高的价格,才让诸位这么看不上我出的价?” 说起这个,大婶似乎是颇为觉得扬眉吐气,仰着脖子说:“一斤六十文!你出得起这样的价格吗?出不起就赶紧让开,别耽搁我们卖给别人!” 钟璃眸光微微一沉。 她之前平均给的每一斤小菜的价格大概在五十文,昨天闹了一次提了一些,那也不会超过五十五文。 那王财主竟然肯出六十文吗? 钟璃想了想,说:“那如果我肯出六十一文呢?诸位卖还是不卖?” 她话音落下立马就有人心动了,人群中交头接耳的声音不绝,不少人都抱着菜筐朝着钟璃走了过来。 钟璃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大不了少赚一些,先把这些村民安抚下来才是正经。 她正想说什么,身后就响起了一道男声:“加一文钱的价算什么加价?也只有你这样的穷酸好意思开口了!” 钟璃面无表情地回头,还没看清来人什么模样,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肩膀,险些被撞得摔在地上。 莫清晔见状眼里暗芒一闪,脚下一动稳稳地扶住了钟璃,抿唇看向了刚刚撞人的那个男人,眼神锐利得像一柄刀锋。 钟璃的注意力都在来人的身上,没注意到莫清晔的异样,站稳后神色不动地拍了拍被撞得生疼的肩膀,淡淡地说:“阁下好大的口气,就是不知,在阁下眼中要加多少,才算得上提价?” 那男人面露鄙夷,高傲地竖起了一只手掌,扬声说:“我愿意一斤出六十五文的价格收购!” 男人说完,满意地听着村民中掀起的惊讶吸气声,得意洋洋地冲着钟璃挑了挑眉:“怎么,出不起了?” 钟璃被挑衅了也不动怒,反而是好脾气地说:“既然如此,价高者得,我出七十文一斤,如何?” 男人似乎是觉得被钟璃这话侮辱了颜面,冷哼一声想也不想地说:“八十文一斤!” 钟璃冷笑:“九十文!” 村民!!! 这可比市场价翻了三分之一还有多的了! 男人狠狠地咬牙,面色狰狞地对着钟璃警告道:“我出一百文一斤的高价收购!你还有本事再往上加价吗?” 钟璃一颗心狠狠地往下一沉,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无奈,耸肩说:“我是出不起了,阁下出的这个价,的确是算得上史无前例的高价了。” 男人似乎是觉得得意,哼了一声,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跟我争?赶紧滚回家去好好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钟璃笑了笑没接话,往后退了一步,让那人身后跟着的两个伙计走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上,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先生跟村民交易了,告辞。” 见钟璃退让了,男人越发得意,大声张罗着让跟来的伙计赶紧摆称从村民的手中接过菜篓子开始记账称量重量。 男人一行总共三人,其中一人负责称量重量,另外一人负责指挥着村民把菜都搬到马车上,刚刚跟钟璃呛声抬价的那个人,则是在一旁掏银子。 钟璃静静地站在人群中看着。 这人的确是以一百文一斤的高价,将村民手中的小菜都收购完了,连一根菜叶子都没留下。 村民平白赚了这么一大笔,纷纷喜笑颜开地捧着钱往回走,有的人还跟那人打听,这收菜的人明天还来不来。 男人像是故意说给钟璃听的似的,声音格外的大:“来!当然来!以后你们村子里的菜我们都要了!” 问话的村民喜出望外:“那价格呢?” 男人目光不善地往钟璃的方向看了一眼,大声说:“当然是跟今天一样!以后只要你们只把菜卖给我们,别说是一百文一斤了,就是一百五十文一斤,我们也是收得起的!只要你们有,我们就要!” 钟璃听了这隔空的挑衅呵了一声。 市场上一斤小菜不过五十文的价格,从村里收购了再卖到酒楼也不过是八十文一斤。 这样的高价收购回去,这些人打算以多少的价格卖出去? 钟璃静静地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伸手招呼着莫清晔跟李铁柱回来,打算离开这里。 这时刚刚跟钟璃呛声的那个男人走上前来,低声警告钟璃:“你若是识趣一点儿,就最好弄明白什么人是你绝对惹不起的,你这个买卖我家主子看上了,以后最好还是别再打这个主意的好,不然……” 男人恶意满满地顿了顿,这才说:“不然后果是你绝对承担不起的!” 钟璃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说:“听起来你这位主子倒像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竟然看得上我这点儿小打小闹的小买卖?” 甚至不惜用夸张离谱的高价来抢自己的收菜来源,这样的大人物,未免心眼手段也太腌臜了一些? 男人没听出钟璃话外的讥讽,神色越发高傲,说:“我家主子是赫赫有名的王财主!县太爷嫡亲的小舅子!” 钟璃啧了一声,若有感叹:“那可真的是个我惹不起的大人物了。” 男人仿佛是满意钟璃的恭维,哈哈笑了一声,说:“你知道就好!” 嘚瑟完了,男人吆喝着让手底下人动作快点儿,还要赶着去下一个村子。 钟璃脸上的假笑散了个一干二净,示意莫清晔跟李铁柱跟上自己,他俩上车之后直接抽了一下招财的屁股,马车噔噔噔疾驰出去一段距离后,李铁柱才欲言又止地问:“弟妹,我们就这么直接就走了?”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不走还能怎么办?你没看到吗?那人出的价格是市场价的一倍!这样的高价,我们出得起吗?” 平日里钟璃从村里收购小菜,价格略微比市场价一斤低上一文,倒卖到酒楼后,再翻上一半的价格出售。 这样她从中获取的利润大概在三分之一,虽然卖给酒楼的价格略微比市场价高上几分,可是酒楼也愿意花这个钱来买个稳妥。 可是那些收购的人收购的价格就比市场价翻了一番,成本高了,卖到酒楼的价格自然也就低不了。 刚刚不是不能在现场跟那收购的人互相提价争相收购,可是这从本质上来说就行不通。 这样贸然跟酒楼方面提价的事儿,钟璃做不出来,酒楼的老板也不会轻易同意。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着的怒气,说:“咱们再去接下来的几个村子看看情况再说。” 李铁柱这会儿已经彻底没了主意,钟璃说什么是什么,呐呐地点头说好,没再多话。 莫清晔似乎是有些担心,轻轻地叫了一声阿璃。 钟璃勉强撑着笑看了他一眼,轻声安抚:“没事儿,别怕。” 第108章 接连生变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抿了抿唇,轻轻点点头。 接下来钟璃又去附近的几个村子里走了一趟,看到的情况都大同小异。 王财主这个大人物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不知道把手底下多少人都散发了出来到村里收菜,给的价格不是一百就是九十,都是钟璃抬不上去的高价。 钟璃一行人折腾了一下午,几乎谈得上是颗粒无收,一片菜叶子也没收着不说,平白还受了好一波闲气。 别说钟璃,就是李铁柱和莫清晔的脸色也难看得惊人。 李铁柱愧疚没能帮上钟璃今日又受了一堆气,略显惶恐,问:“弟妹,咱们这买卖,还能接着往下做吗?” 钟璃还算冷静,说:“做当然还得做,只是大概以后暂时要吃一些苦头罢了。” 她想了一路,然后对李铁柱说:“李大哥,这样,明天起我们去更远一些的村子里收菜,价格还是按之前的来,不管怎么说,起码答应了酒楼的供货不能断,至于别的,到时候再说。” 李铁柱茫然地点头说好,被钟璃赶车送回了莫家村。 钟璃跟李铁柱商定好了明天去更远的村里收菜的计划,没在村里耽搁,趁着夜色赶路回了县城里。 县城里这时候的酒楼还算热闹,钟璃挨个去第二天需要送货的酒楼找到老板说明情况,并且主动承担了第二天没能及时送菜的赔偿,酒楼的老板虽然不太开心钟璃临时违约,可是见她赔偿态度好又是提前说明的,也没过多为难。 只有本味楼的掌柜的听了原委后连连叹气,表示不用钟璃赔偿什么,只要日后再继续合作愉快便是。 这一圈折腾下来,再从县城里返回镇上的租房里的时候,已经是入了半夜。 奔波一天,钟璃跟莫清晔都累得不行,却是谁也睡不着。 钟璃想的是接下来应该处理眼前的僵局,莫清晔想的是,要怎么找机会跟钟分开,单独行动找自己的人狠狠地给那个所谓的王财主跟县太爷一个狠狠的教训! 钟璃坐在桌子边上反复回想今天在村里的情形,往常多带着笑的脸上也是漠然一片。 显而易见,那个王财主是有备而来故意抢她的生意的。 王财主外有县太爷撑腰,内有雄厚家底做靠背,钟璃一无强大背景二无雄厚财力,一味抬价跟他硬碰硬自然是不行。 钟璃摩挲了一下指腹,若有所思:只不过,那样离谱的高价从村民手里,明显是得不偿失的买卖,那个无所不能的王财主又能支撑多久? 想通了这一点,钟璃心头压着的巨石松快了不少,呼出一口气招呼着莫清晔赶紧洗漱睡觉。 莫清晔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半夜,钟璃就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明显还没睡醒的莫清晔,一路强打起精神奔向更远的村庄。 钟璃临时想出来的法子还是有用的。 她放弃了之前的那十几个村子,转而去更远更偏僻的村子里收购。 那些村子距离县城太远,马车全速行驶姑且要半天的路程,王财主的手还没伸到那么远,一天奔波下来倒是收获不错,就连收购的价格也比之前预想的还要低上几分。 只不过这收购的过程没了阻碍,在买家那里却出了要命的岔子。 那些原本跟钟璃说好了的酒楼老板突然反悔不再从钟璃这里收购小菜了! “莫夫人,不是我不讲信用,主要是你这送来的货跟价格实在是太不理想,现如今有一个价格更低东西更好的供货人找上门来,我不可能还有把这样的好事儿往外推的道理,以后你就不用往我这儿送菜了,你另寻买家吧。” 钟璃站在一家酒楼门口,听着老板看似抱歉实则趾高气昂的解释,憋得眼珠子里几乎都在冒火。 老板也不在乎钟璃的怒火,赶在她开口之前说:“至于咱们之前签订的协议,那也作罢吧,虽然协议中没说我需要给你赔偿,不过看在之前咱们合作还算愉快的份上,我额外多给你二百文的赔偿,也算是咱们的情分了。” 钟璃强压着胸口翻腾的怒火,沉声问:“不知老板口中提到的那个低价供菜商是何方神圣?提供的价格,究竟低到什么程度?” 老板提起这个似乎有些忌讳,不过压抑不住上扬的眉梢,哈哈笑着说:“镇上的王财主家,这人想来夫人应该也听说过,至于小菜的价格,王财主表示愿意以一斤四十文的低价卖给我!” 四十文! 钟璃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所谓的王财主疯了。 一百文一斤的高价收购,四十文一斤的价格出售,这其中不算人力物力,单独是本钱一斤就亏了六十文! 一天往酒楼送货上百斤不止,这一天折算下来几乎就亏损了六七两银子! 那王财主不图利益如此折腾,难不成真是为了村民跟酒楼老板谋福利? 钟璃打死也不能信。 钟璃拒绝了那酒楼老板口中的二百文赔偿,冷着脸赶车去下一家酒楼送货。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都差不多。 这些酒楼的老板同时都反悔了,想要跟另外一个价格更低的供菜商合作,以后不要钟璃送过去的小菜。 到最后,只有本味楼的掌柜的没反悔,按以往的价格收了钟璃送来的小菜。 这个与众不同的老板倒是让钟璃颇为诧异,忍不住问:“掌柜的,我听说现在有另外一个跟我做一样买卖的供菜商在县城里跟各大酒楼的老板寻求合作,不知您这儿听说这样的事儿没有?” 掌柜的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说:“听说当然是听说了,那人也来找我了,只不过……” 掌柜的停顿了一下,神色微妙,意味深长地说:“只不过那人背后的主子是县太爷家的小舅子,那王财主可不是个心软好说话的主儿,今儿让了低价,不知明儿个会不会改了主意仗着身份狮子大开口,夫人是个讲信用遵约定的实在人,我自然也不会因为眼前的这一点儿蝇头小利贸然违约。” 似乎是怕钟璃不放心,掌柜的还补充道:“日后夫人只管按我们之前商定好的往我这儿送货便是,至于价格,我也还是愿意按之前说好的给。” 钟璃接连两天受了不少窝囊气,此时终于听到了一句人话,当即心下一震,苦笑着说:“掌柜的为人诚信实在,日后再往本味楼送过来的货,我愿意在原有的价格上再给掌柜的优惠三文钱,也算是不辜负掌柜的今日的善待了。” 第109章 我管他是谁的小舅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带着莫清晔从本味楼出来,身后的马车里还拉着上百斤的小菜找不到销处。 时鲜小菜这玩意儿娇气,禁不起颠簸也禁不起耽搁。 当天采摘下来最多能保存两天,过了这个时限就得坏。 钟璃想了想,索性直接拉着车到了县城里的集市上,支起了摊子零散着卖。 遭受损失是一定的,能多少挽回一些是一些。 零售的销售量跟收入自然是没法跟大批量配送的相比。 折腾了一下午,钟璃到底也没卖出去多少,她面无表情地将剩下的菜都收了起来,留下了一些能吃得上的,其余的都直接扔进了垃圾堆。 莫清晔见她豪爽扔东西的样子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受了刺激,忙不迭说:“阿璃,你这是干什么?” 钟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买家总共就这么多,留着这些占地方不说也卖不出去,除了扔了还能做什么?” 莫清晔闻言呐呐地没有说话,看钟璃不高兴的样子,心里对那个姓王的财主的恼怒却越发浓郁。 他要是不想法子把这个王财主变成王猪头,他的名字就倒着写! 钟璃不知道莫清晔一脸阴沉的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将多余的菜扔得差不多了,索性带着莫清晔直接回了莫家村。 那姓王的财主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从她手里抢生意逼得她没法再接着往下做,肯定还有别的后招。 跟王财主硬碰硬不行,现在只能暂时避风头,至于别的,观察观察情况再说。 到了家,钟璃让莫清晔去把招财牵进马棚拴好,然后再去把李铁柱找来。 自己则是憋着一股无处宣泄的怒火,挽着袖子提起扫帚开始收拾屋子。 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钟璃也冷静了下来。 本味楼的生意暂时保住了,她就要想法子按原本的价格给本味楼供货。 只不过本味楼需要的量没那么大,李铁柱跑远一些就能收购到相应的数量并且直接送过去,她再在镇上停留着就没必要了。 钟璃抬头看了一眼屋后养着鸡的那片林子,苦中作乐地想:趁着这个机会,自己在村里盯着这一林子的鸡,也算是暂时修整了。 只不过…… 钟璃恨恨地咬了咬牙,冷笑低喃:“县太爷家的小舅子是吧?老娘管你是谁,害我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折腾折腾你我就不叫钟璃!” 李铁柱很快就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进门见钟璃的脸上带着笑,以为是之前的麻烦解决了,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说:“弟妹,你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钟璃招呼着他进来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顺手塞给了莫清晔一块豌豆黄,然后才说:“李大哥,我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李铁柱水也不喝了,一脸正色地拍了拍胸口,说:“啥事儿弟妹你说,只要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给你办好了。” 钟璃微微一笑,说:“是这样的,镇上其他酒楼送货的生意,最近估计要停一段时间,只是本味楼那边还是要继续送,这就要麻烦你了,要多跑一段路去别的村子里收菜,然后直接送到本味楼去。” 李铁柱先是满口答应,应下来了后猛地一顿,奇怪地问:“别的酒楼为啥不送了?” 钟璃的眼里划过一丝冷光,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打岔过去,淡淡地说:“临时有些变故,只管往本味楼送他们要的数量就行,至于别的先不用管。” 李铁柱不知其中原委,只是听钟璃的安排听惯了,没多问就点头说好。 说完了这个,钟璃又说:“还有就是,我想请大哥帮我找几个年轻力壮的人,帮我干个活儿。” 李铁柱一脸茫然:“干什么?” 钟璃冷冷一笑,说:“自然是去我们之前收菜的那几个村子里继续收菜了。” 这下不仅李铁柱懵了,就连专心吃豌豆黄的莫清晔也忍不住抬头,意外地看了钟璃一眼。 怎么还要收菜? 李铁柱难以置信地说:“那么高的价,还要接着收吗?这收来了可咋卖?酒楼能答应吗?” 钟璃眨了眨眼,问:“去收菜难道就一定要把菜买回来吗?” 李铁柱茫然地张大了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钟璃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找几个胆大心细的人,每天去这几个村口守着,那个王财主家的下人去收菜的时候,就出去抬价,不用太高,在原价上再往上提十文钱就行,以王财主对这个买卖志在必得的情况来看,就算我们提价了,那边也势必会再往上加,那边加价了就收手,趁机再怂恿怂恿村民,让他们要求提价,看情况行事,每天都去各个村子里走一趟,争取在短时间里将小菜的价格抬上去就行。” 从跟之前本味楼掌柜的的谈话中钟璃也听出来了,这个王财主着实是个小气斤斤计较贪得无厌喜欢仗势欺人的性子。 他现在之所以高价收购低价供货给酒楼,不过是想用雷霆之势将生意从自己的手里抢走。 可是这样赔本的低价自然不可能持续太久。 收购的价格高了,王财主还指望着这个赚钱回本,自然要在原价的基础上再狠狠往上提一波。 一来二去的,那些酒楼的老板从王财主这里进货的价格自然就成了一个天价,到时候,那些人就知道自己的好了。 钟璃装作没看到李铁柱脸上的震惊似的,继续说:“如果我没估计错,那王财主若是想挣钱,这样的高价收购不会维持太久,要不了多久就会在村里狠狠地往下压价,到时候价格回转太快引起村民不满,酒楼不满价格太高,就是我们再出动的好时候。” 李铁柱本以为钟璃是打算把这口气咽下去,不得已放弃这个买卖,没想到钟璃竟然还想着怎么反击,让王财主自食恶果! 李铁柱震惊过度,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颤颤巍巍:“弟妹,那……那可是县太爷的亲戚,咱们这样做,万一让人知道了,那……”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说:“县太爷的亲戚算什么东西?敢用这种手段从姑奶奶碗里掏食,就该做好被打碎门牙的准备!” 看钟璃明显是笑着的却一脸杀气的模样,李铁柱彻底震惊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钟璃? 一直没说话的莫清晔听了,唇角不明显地勾了一下。 这样刚硬的性子,当真是,怎么看怎么都合乎心意。 第110章 莫家新笑话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李铁柱虽然心里畏惧县太爷小舅子这个头衔,可是最后还是一咬牙应下了钟璃说的事儿,转头就去找符合钟璃要求的人了。 李铁柱走后,钟璃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清晔眼珠子转了转,捧着一个装着核桃仁的小碗蹭了过去,讨好地说:“阿璃,吃核桃。” 钟璃一看那小碗里剥得干干净净的核桃仁就忍不住笑了,轻轻地敲了敲莫清晔的脑门,说:“这都给我?” 莫清晔眼神发亮地点头:“都给阿璃。” 钟璃不太喜欢核桃,买来也是让莫清晔吃着打发时间,自己捻了一块塞进嘴里,更多的都喂了在一旁眼巴巴地守着的莫清晔。 莫清晔吃着钟璃喂的核桃,心里美滋滋的,含糊不清地说:“阿璃,你别生气,那个王财主嚣张不了多久的。” 他先前出去的时候已经找机会跟自己的下属通信了。 过两天那个传说中的县太爷倒台了,看那个王财主还怎么蹦跶! 钟璃不知道莫清晔暗地里的小动作,以为他是安慰自己,勾了勾唇角,笑着说:“我也觉得你说得对,咱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 莫清晔重重地点头,张嘴啊了一声,示意钟璃接着喂别停。 一小碗核桃吃完,时辰也不早了,钟璃轻声问莫清晔:“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这几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也没正经在家做过几次饭,莫清晔哼哼着抱怨了好几次外边买的不好吃,每顿也吃得比平常少,钟璃心疼他都瘦了一些,一心想着要给他做一顿好的好好补补。 莫清晔歪着脑袋想了想,笑眯眯地说:“阿璃做什么都好吃。” 钟璃被他傻乎乎容易满足的样子逗乐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傻样!赶紧起开,我去给你做饭。” 莫清晔乐呵呵地起来让开,钟璃径直去了伙房。 好几天没在家里做饭,伙房里除了一些油盐米面之外,就只有钟璃带回来的一些小菜和之前过年的时候做的剩下的几块腊肉。 现在天热,腊肉味儿太重油腻腻的,不好下饭。 钟璃想了想,扬声将莫清晔从屋子里叫了出来,让他带上了一包桂花糕,又拎上了一块腊肉,说去林子里看看莫老二,顺便再抓一只鸡回去,宰了给莫清晔做好吃的。 林子里正式养上鸡崽子,并且把这活儿托付给莫老二之后,除了必要,钟璃很少回来看看。 这次距离上一次进来也已经快半个月了,钟璃心想着顺带看看林子里的果树挂果的情况,一路走得不快,时不时地还要防着莫清晔去摘青色的果子塞进嘴里,过了快半刻钟才终于到了林子中央搭了茅屋的空地上。 只不过空地里还站着一个人,见钟璃跟莫清晔来了,惊讶地啊了一声,连手里的水盆都没端住砰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钟璃看着眼前的人也忍不住微微挑眉。 莫二嫂怎么会在这儿? 莫二嫂似乎是被吓到了,也没跟钟璃打招呼,一脸惊慌扭头就往茅屋里跑。 钟璃刚刚张嘴想说什么,眼前的人就跑得没影儿了…… 莫清晔见状慢了半拍地啊了一声,状似惊奇地说:“阿璃,你看那是二嫂!” 钟璃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说:“我看到了,的确是二嫂,只不过……” 钟璃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没有接着说,直接朝着茅屋走了过去。 茅屋里,莫二嫂手足无措地搓着衣摆,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跟钟璃对视。 钟璃微妙地眯了眯眼,不明白这位跟婆婆和大嫂在自己面前一贯跋扈的二嫂怎么会是这种表情。 就在两厢尴尬时,莫老二终于回来了。 一进屋看到钟璃跟莫清晔,莫老二也吓了一跳,这位老实人看一眼自己媳妇儿又看一眼被瞒着的钟璃和莫清晔,面红耳赤地叫了一声:“弟妹,老三,你俩回来了。” 莫清晔憨憨地叫了一声二哥,献宝似的把自己手里带来的东西递了过去,说:“二哥,这桂花糕可好吃了,阿璃特意让我给你带的!” 莫老二红着脸把东西接了过去,迟疑了才递给了一旁的莫二嫂。 钟璃嗯了一声,说:“正巧有功夫,就想着二哥一个人在这里住着辛苦,给二哥送点儿吃食过来,没想到……” 钟璃刻意停顿了一下,直到莫老二的局促都写在了脸上,这才说:“不过没想到二嫂也在这儿,倒是我考虑不周,东西带得少了一些。” 莫老二闻言脸立马就更红了,连连摆手说不少不少,再一看站着手足无措的莫二嫂,跺脚嗨了一声,闷闷地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烧水给老三和弟妹倒水!” 莫二嫂这下才像是终于找着了主心骨,哎了一声低着头急匆匆地出去了。 钟璃适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笑眯眯地没有说话。 莫老二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让钟璃跟莫清晔坐下后,用力搓了一把脸,闷声说:“弟妹,这事儿是二哥对不住你跟清晔,你二嫂是我让她过来跟我一起住的,我本想着早些把这事儿跟你说,可是之前你们一直也没回来,就耽搁到了现在。” 说到这儿,莫老二的表情更丧气了,他本就觉得自己擅自把一家人搬来这里是占了钟璃跟莫清晔的便宜,苦笑着说:“这事儿本就是我办得不厚道,瞒着你们也是我不对,可是二哥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 钟璃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微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莫清晔奇怪地问:“二嫂不回家吗?她不用给娘做饭了?” 提起这个,莫老二黝黑的脸上扭曲了一瞬,难得地露出了明显的愤怒,呸了一声,恨恨地说:“她哪儿还有家可回?!若是有地方可去,我也不至于把她跟孩子带到这儿来!” 莫老二仔细跟钟璃莫清晔说了原委,这下钟璃才知道,原来自己不在村里的这段时间,莫家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莫老大家两个儿子,大儿子莫栓子今年七岁,小儿子莫柱子六岁,这两孩子打小就机灵,还继承了莫老大的嘴甜会说话,时常哄得老爷子老太太眉开眼笑的,是莫家最讨喜的两个娃娃。 莫栓子平日里出去玩儿的时候,不知怎地就跟着去了村里唯一的学堂,在窗子外边听了几堂课,鹦鹉学舌背了几句三字经,回家就给老爷子老太太念了,喜得老爷子两口子觉着自家出了个文曲星,一门心思地想要送这孩子入学考功名。 开春后就到了入学的时候了,学费笔墨纸砚合起来零散竟要一两银子一年! 莫家两个老的跟莫老大都不肯出这个钱,再一看莫老二在钟璃这儿得了个赚钱的活儿,就吵着嚷着让莫老二给侄子出学费。 莫老二是个憨的,爹娘一提就把之前从钟璃这儿得的两个月工钱都交了,将栓子送进了学堂。 这也就罢了,自从栓子入学后,莫家两个老的就把莫老二当成了摇钱树,三五不时地就要来找莫老二要银子。 莫老二每个月从钟璃这儿得了工钱,一分不留都送回了家,他哪儿有多余的银子? 第111章 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三番两次没要到银子,莫老二还不会说话讨巧,就越发不得莫家二老的喜爱,连带着莫二嫂跟孩子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没有银子,莫家两个老的就把目光盯向了莫老二帮忙照看着的这些鸡的身上。 用莫老大的话来说,那就是林子里这么多鸡,下了多少鸡蛋到底有多少数,钟璃自己心里肯定也不知道。 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儿顺走一些回去给栓子补身子,那也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莫老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莫老二脑子不会转弯,也做不了这样的事儿,他本就觉得钟璃照顾自己,怎么也不答应。 甚至还因为莫家有这个心思,看管林子里的鸡的时候更加仔细,为了不让人偷鸡,他还费了大功夫在每只鸡的脚上拴了红绳,方便点数跟确认,每天从林子里捡来的鸡蛋更是,都自己清点过一遍,然后用装着米糠的筐子装着放在了茅屋里,亲自守着。 莫老二看管严密,别说是让莫老大来抓鸡了,就是一个鸡蛋也不肯让莫春花带回去,再三争执之下,他甚至还跟背着背篓想要来拿鸡蛋的婆婆吵了一架。 婆婆带着莫春花空手而归,回去就憋着劲儿地折腾莫二嫂。 莫老二不在,莫二嫂跟孩子除了每天要被指桑骂槐的谩骂之外,被折腾得一天到晚除了干活连口清粥都喝不上。 直到莫二嫂前几天晕倒在地梗上了,孩子哭着来找莫老二报信,莫老二这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他一怒之下回家跟莫家二老还有莫老大一家大吵了一架,赌气直接将媳妇儿孩子都带着进了林子,暂时在这里安置了下来。 莫老二声音越来越低,用手掌捂着脸,声音闷得几乎都听不清。 “清晔,弟妹,我也是没办法了,再让你二嫂跟侄子在家里待着,不知道还要出多少岔子,所以我想……” 似乎是觉得很难以启齿,莫老二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咬牙说:“以后给我一半的工钱就行,让你二嫂跟孩子在这儿跟我一块儿住吧,你二嫂还能帮忙干活,孩子也可以帮忙捡鸡蛋,只要给她们母子俩一个容身的地方就行,弟妹,老三,我……” 钟璃摆了摆手打断了莫老二的话,在他惊诧的目光中说:“先前是我们不知道家里还出了这样的事儿,不然怎么会让二哥如此为难?以后就按二哥说的办,以后二嫂跟孩子就在这儿住着,你们一家人生活自理,至于工钱也不用减半,按之前说好的给你就是。” 钟璃说完,心里一阵无语,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莫家的这一家子奇葩。 她之前就猜到莫家二老见着自己承包林地养了鸡会眼红想搞事情,故而尽可能地减少回村的次数,避免跟莫家人碰面,免得麻烦。 谁知道自己不在,这些人竟然还能打自己的鸡的主意! 婆婆跟小姑子竟然还堂而皇之地背着背篓来装鸡蛋回去给孙子补身子! 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见钟璃这么轻易就松口答应了,莫老二一脸惊喜激动得说不出话,钟璃却率先说明了自己的条件。 “二嫂留在这儿可以,不过二哥,丑话要先说在前头,二嫂帮不帮忙干活不要紧,我不会再多付一个人的工钱,这个还得你跟二嫂说。” 钟璃深知对人好也是要有底线的,不能好得没有原则,否则会让人得寸进尺。 这种问题事后再追究起来恶心人,不如现在就直接说明白了,省得日后还有牵扯。 钟璃能答应让人住下莫老二就已经喜出望外了,他哪儿还有心思去想工钱的事儿? 莫老二红着眼眶连声说好,又让她跟莫清晔留下吃饭,大声张罗着说:“孩儿他娘!将老三他们带来的那块腊肉煮上,顺便再将之前留下的玉米面蒸上,再……” 钟璃连忙笑着推辞,说:“二哥不用张罗了,我答应了清晔回去给他做饭呢,今儿就不在这儿吃了,你们自己吃就行。” 莫清晔一听钟璃这话立马也来了精神,连连点头,说:“对啊,阿璃我们什么时候去抓鸡然后回去啊?” 钟璃见他眼巴巴的样子好笑地横了他一眼,说:“这就去,你着什么急?” 听说钟璃想抓鸡,莫老二立马挽着袖子就往外走,说:“弟妹想抓只多大的?要公的还是母的?我这就去给你们抓来。” 钟璃说了自己想要的,莫老二走到院子里拿起一个破了的木盆砰砰砰地用棍子敲了两下,又吹了几声口哨,不一会儿就能见着林子里不少鸡扑腾着翅膀跑了出来。 莫老二记着钟璃的话,眼疾手快地冲上前抓住了一个毛色油亮的小母鸡,说:“这是后来才放进林子的最后一批,到现在正正三个半月,估摸着大概四斤左右,弟妹你看合适吗?” 钟璃看了一眼,笑着说正好。 钟璃又让莫老二给自己捡了十几个新鲜的鸡蛋,抓来的小母鸡拴了脚,用草绳绑着倒吊在一根木棍上,莫清晔新奇得不行地接过木棍挑在了肩膀上,跟个野人似的,乐呵呵地要回家。 见钟璃要走,莫二嫂神色尴尬地搓着手走了过来,低低地说:“弟……弟妹跟老三这是要走了?不留下吃饭了?” 钟璃看了一眼莫二嫂刚刚做饭的地方,石头搭起来的一个烧火的火灶,火上放着一口缺了几个口子的铁锅,锅里正烧着热水,旁边放着的一袋子发芽了的土豆和红薯,估计莫老二一家平时吃的就是这个。 整个伙房看过去,唯一带点儿荤腥的大概就是钟璃带来的那块腊肉,怕是连盐都吃不上了,还想着用不知道怎么节省的玉米面招待自己…… 钟璃看着这情形就忍不住想起自己跟莫清晔刚刚分家出来时的情景。 只不过莫老二的处境显然还不如她跟莫清晔。 毕竟莫老二是赌气从家里出来的,还没分家呢…… 钟璃发出了一声叹息,无奈地说:“今儿还有事儿,饭就不吃了,不过我记得家里还有一些物件是用不上的,赶明儿我跟清晔来收鸡蛋的时候顺带给你们送来,二嫂这儿若是还有什么缺的,大可直接跟我说,方便的话我来的时候给你们带过来。” 钟璃不赶人莫二嫂就已经感激涕零了,又怎么敢要钟璃的东西? 莫二嫂连连推辞说:“不用不用,弟妹你们直接来就是,我们这儿什么都不缺,不用麻烦的。” 钟璃笑了笑,到底是没忍住说了一句:“二嫂安心住下,以后的日子总归会越过越好的。” 莫二嫂听了,眼眶立马就红了。 第112章 守财奴莫清晔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回到家中,钟璃压着心里的不适应将那只带回来的小母鸡捏着脖子杀了放了血,用莫清晔烧好的热水褪毛开膛破肚清洗干净。 天气热了,鸡汤太油腻喝不下去,辣子鸡又上火,今天钟璃打算用这肉质鲜嫩的小母鸡做一道香辣开胃的手撕凉拌鸡。 她先用大火把水烧开,开水快速过一道鸡肉去一遍血水,然后重新换了水,在锅里加入生姜葱段倒入黄酒去腥,加入少许盐,水再滚开后,把一只完整的鸡放进了锅里。 煮了没多久,时间掐在鸡肉刚刚熟透却又不会太老的程度上,钟璃赶紧把鸡从锅里捞了起来,放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冰凉井水中降温。 连着换了三遍井水,直到鸡肉放进去后一点温度也没有了,钟璃才转而去准备剩下的材料。 葱姜蒜拍碎切成沫,一起切碎的还有钟璃特意从镇上带回来的新鲜的青红辣椒段,这时候还没有新鲜的青花椒,用的是买回来的晒干了的花椒颗粒,大火烧锅倒入芝麻油,然后在油温滚烫之际将花椒颗粒姜蒜沫倒进去一起翻炒,爆出香味后加入切好的干红辣椒段,翻炒一阵快速出锅,直接倒入了装着新鲜青红辣椒段的大碗中,滋啦一声,芝麻油凭借着高温直接将碗里的辣椒段烫得上下翻滚,冒出了诱人的辛香。 莫清晔闻着扑鼻的香味吸了吸鼻子,愣愣地看着那只整整的鸡,奇怪地问:“阿璃,这个不用切小吗?” 钟璃存心逗他,头也不抬地说:“对啊,一会儿就让你用手抱着啃,怎么样?” 莫清晔咂了咂嘴,似乎有些纠结,过了一会儿才说:“也行,我啃骨头阿璃吃肉。” 钟璃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一句贴心的话,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放心,不会让你只有骨头啃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冰镇好的鸡肉被钟璃用手撕成了一条一条的肉丝,剩下的骨架上还粘连着一些肉,被钟璃放在了一旁,打算晚上直接用来熬汤。 鸡肉丝又过了一遍井水,触手冰凉,钟璃满意一笑,将先前准备好的调味汁直接倒了进去。 油温尚存,冷热冲撞冒出了一股白色的雾气,雾气过后,看到的就是青红的辣椒段映衬着粉白的鸡肉,还不住地滋滋冒着小泡泡。 钟璃用筷子搅拌了一下,让调味汁跟鸡肉充分融合,最后再在表面洒上了一层翠绿的葱花,大功告成。 这凉拌鸡丝要多浸泡一会儿才能入味,趁着这个功夫,钟璃又淘米焖上了米饭,最后还借着焖饭时产生的蒸汽用今天刚拿回来的新鲜鸡蛋做了一个鸡蛋羹。 这些都做好了,钟璃把早就在一旁流口水的莫清晔叫过来,让他赶紧洗手吃饭。 鸡蛋羹鲜嫩爽滑,凉拌鸡丝没了热气入口冰凉,鸡肉入味香辣爽口,半点没有肉类的油腻,莫清晔就着这两个菜整整吃了三碗拌饭,最后撑得不住打嗝。 吃完饭,钟璃把莫清晔叫过来开始收拾家里用不上的物件,打算明天去林子里拿莫老二之前捡的鸡蛋的时候,把这些东西给莫老二送过去。 分家自己盖了房子后,家里前后添置了不少东西。 锅碗瓢盆什么的也不少,钟璃想着莫老二一家刚刚出来只怕是什么都缺,索性将闲置的那口铁锅拿上,另外拿了六七个小碗,之前闲下来做的酸萝卜酸菜之类的咸菜也用小缸子装了一些,猪油也装了一个小罐子,玉米面高粱米之类的分别装了十斤。 还有莫清晔穿不上的衣服…… 自从兜里有了余钱,钟璃前前后后给莫清晔添置了不少衣服,薄厚都有,比起之前只有一身衣服连件替换的都找不着的情形,莫清晔现在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小衣柜。 只不过早些时候的衣服莫清晔现在是不怎么穿的,钟璃想着要不就把这些给莫老二送过去得了,既让莫老二得了替换的,也省得摆在家里占地方。 不料莫清晔在这个问题上异常固执,无论钟璃怎么办他都不肯把自己的旧衣服拿出来,别说是送莫老二几件了,就是一丝布料他也舍不得。 活脱脱一个守财奴的样子,逗得钟璃哭笑不得。 钟璃好声好气地跟他讲道理:“莫清晔同志,你不能这样。” 莫清晔刚刚回来那会儿莫老二自己日子多不好过,那还给了莫清晔一身新的呢! 一贯听话的莫清晔固执地梗着脖子,抱着自己的旧衣服死活不撒手,不管钟璃怎么说都不行。 钟璃就不能理解了,奇怪地问:“你留着这些旧衣服干什么?我又不是不给你做新的。” 莫清晔振振有词:“就算是有了新的,旧的也不能扔,更不能送人。” 钟璃不解:“为什么?留着不占地方吗?” 莫清晔眼睛一瞪颇有一副蛮不讲理的架势,哼了一声说:“这是阿璃给我买的,阿璃给我做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谁来我也不给!” 钟璃…… 没看出来,莫清晔同志还挺守财念旧…… 莫清晔死活说不通,钟璃稍微多说两句他就委屈得直瘪嘴,弄得最后钟璃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恶人,无奈只能顺着莫清晔的意思,放弃了将旧衣服送人的念头。 见钟璃放弃了,莫清晔这才觉得满意了,又像之前一样,围着钟璃屁股后头打转。 在家里来回搜罗了一圈,将家里用不上的莫老二那儿可能需要的东西都搜罗得差不多了,钟璃拉过莫清晔,开始跟他说接下来的打算。 “县城里就本味楼一家的小菜还要接着送,这点儿活李大哥就能做好,咱们这段时间暂时就不去镇上了,在村里住,好不好?” 莫清晔只要是跟着钟璃,在哪儿住都行,闻言嗯嗯嗯地点头,没有意见。 钟璃又说:“林子里的鸡有二哥看着,咱俩在家也是闲着,那以后就这样安排,我俩将屋子后边的那片空地收拾出来,在上边种上一些菜,你觉得怎么样?” 莫清晔想了想,觉得可行。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然后,他就看到钟璃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地拿出了一个锄头,说:“既然如此,明天开始你就把那块空地上的野草锄了,顺便翻翻土,怎么样?” 钟璃表示,虽然杀鸡做饭自己都能胜任,可是挖地这个活儿,当真不在她能胜任的范围之内,还是交给力气大的人比较好。 莫清晔盯着锄头眨了眨眼,颇为天真地问出了疑惑:“阿璃早就想好了的吗?” 钟璃微微一笑:“对啊,早就惦记你这身力气了。” 莫清晔抿了抿唇。 钟璃笑得越发和善,像一只哄骗孩子的大灰狼:“你这身力气,总算找到了用武之地,开心不?激动不?” 莫清晔艰难忍着笑,认命似的接过了钟璃递过来的锄头,闷声说:“开心。” 钟璃得逞似的一拍掌,如释重负地说:“你也开心就好,哈哈哈!” 第113章 天价鸡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 当天下午就带着莫清晔在那片空地上折腾了一下午,晚上吃过饭,才胳膊酸腿软地上了床休息。 第二天一早,钟璃就带着莫清晔把昨天收拾好的东西,大包小裹地带着,给莫老二送了过去。 莫老二一看钟璃送来的这些东西,当即就红了眼眶,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跟钟璃表忠心。 钟璃连连说着不用客气,在莫老二的带领下对之前一段时间攒下的鸡蛋进行了一番清点。 现在林子大小总共养着六百多只鸡,下蛋的大概有二百多只,每天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能捡到一百多快二百个鸡蛋。 这些鸡蛋都被莫老二保存得很好,整整齐齐地用竹筐子装好,一筐正好三百个。 钟璃一开始没想着能有这么多,看着眼前这快十筐鸡蛋犯了愁。 就她跟莫清晔两个人,林子里只有一条能让人走的小路,马车也进不来,这些鸡蛋可怎么运出去才好? 看钟璃犯了难,莫老二试着提议说:“弟妹,如果不着急要的话,这些鸡蛋咱们这些人慢慢地往外运出去就是了,小心一些,总不会磕破的。”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喃喃嘀咕:“就是着急要,这才糟心呢。” 王财主那种人傻钱多的傻子可不多见,不赶紧抓着这个机会好好捞一把,钟璃都会觉得对不起自己之前受的那些闲气。 钟璃没跟莫老二解释为什么着急要,让莫老二去村里找了几个年轻力壮办事儿牢靠的年轻人,两人用担子挑着一筐,来回几趟将装在筐子里的鸡蛋都从林子里运了出去。 除了带走的,她还给莫老二留下了五十多个,说是让他们留着自己吃,剩下的几千个鸡蛋,钟璃按二百个一筐分装好了,装上了马车。 鸡蛋都装好了,钟璃找来了李铁柱,指了指那些鸡蛋,小声跟李铁柱嘀咕了几句。 李铁柱惊疑不定地看一眼鸡蛋,又看一眼表情阴测测的钟璃,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点头说好。 那些装好的鸡蛋,被李铁柱一天拉几筐地拉了出去,具体卖到了哪儿,钟璃跟李铁柱谁也没告诉。 每隔着两天,钟璃都会去一趟林子里将捡到的鸡蛋装好,又交给李铁柱拉出去,李铁柱每天都会给交给钟璃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神色越发微妙。 来来回回过了快七八天,家里积存的鸡蛋卖了个精光,李铁柱给钟璃的荷包也凑满了十五个,放在柜子里看起来一大堆,颇为壮观。 这天李铁柱给本味楼送完东西回来,没像往常一样给钟璃一个荷包,早前从家里拉出去的一百个鸡蛋也原封不动地拉了回来。 钟璃见状,不等李铁柱开口,就笑眯眯地说:“那边不行了?” 李铁柱嗨了一声,佩服地对钟璃竖起了大拇指,说:“弟妹你真是神了,果真跟你猜的一模一样!” 正在敲山核桃的莫清晔听见动静微微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李铁柱没注意到莫清晔,一脸唏嘘地跟钟璃说:“前几天我一直按弟妹说的办,让人混入人群中抬价,村里的菜价被抬到了一百三十文一斤的高价!一个原本只能卖八文钱一个的鸡蛋也卖到了三十文一个!村里的村民都高兴坏了,憋着劲儿地去山里找野菜,你让我拉过去的鸡蛋也都卖了一个好价钱,可是今儿王财主家的下人突然就改了脸嘴,要以三十文一斤的价格收菜,鸡蛋也只给七文钱一个,我一看价格太低了,就没答应把鸡蛋卖了,直接给拉了回来。” 说完了,李铁柱擦着头上的汗,一脸悻悻:“我走的时候,那些收菜的人正在跟村民们争执呢,不知道最后会是啥样。” 李铁柱说的跟钟璃之前想的差不多,钟璃闻言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说:“这事儿你做得对,价格太低了,是不该卖,对了,李大哥你把之前叫去村里抬价的人都叫回来吧,按之前说好的,一人一天给一百文的工钱,以后不用去了。” 李铁柱闻言愣住了,有些诧异:“不用去了?不抬价了?” 钟璃淡淡一笑,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已经是天价了,再抬也抬不上去了,等那些人回过味儿来只怕会有麻烦,以后就不用去了。” 就算那个王财主是个满腹肥肠的废物,他手底下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废物,再往下哄抬价格,只怕就要被人发现端倪了。 双方实力悬殊太大,硬碰硬没必要,见好就收总不会有错的。 李铁柱并不能理解钟璃这话的深意,不过在李铁柱看来,万事都听钟璃的总是没错的,一脸实在地点头说好。 钟璃又说:“对了,李大哥这些天再继续往本味楼送货,鸡蛋什么的,也按之前的价格送,过几天咱们再去村里接着收菜。” 李铁柱茫然地眨了眨眼,愣愣地说好。 李铁柱帮着莫清晔将那一筐鸡蛋从骡车上搬了下来,又跟钟璃核对了一遍本味楼的账,这才离开。 李铁柱走后,钟璃神秘兮兮地对着莫清晔招了招手,说:“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莫清晔傻乎乎地跟着钟璃往屋里走。 进了屋子,钟璃将门关上,然后打开了装着李铁柱送来的荷包的柜子,将所有的荷包一股脑地抱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对着莫清晔抬了抬下巴:“赶紧拆。” 莫清晔知道这些荷包都是李铁柱之前拉鸡蛋出去卖的,知道里边有钱,可是他也没想到,里边竟然装着这么多钱! 光是十两一个的银锭就足足有七个,这还不包括其他的零碎铜板! 钟璃扒拉着眼前堆成了小山的铜板,嘿嘿一笑,说:“知道这些钱哪儿来的吗?” 莫清晔被问住了,憨憨地看着钟璃没说话。 钟璃得意一笑,说:“这都是乐善好施的王财主给咱家的赞助呐,哈哈哈!” 钟璃低声跟莫清晔解释了几句,莫清晔终于明白了,钟璃这段时间神神叨叨地跟李铁柱到底在忙活什么。 原来钟璃让李铁柱安排村民去哄抬价格的同时,顺手就把自己家里的这些鸡蛋都送了过去,高价卖给了王财主家的下人。 原本一个八文钱的鸡蛋,转了个手就卖了三十文的高价! 这一来一回的,钟璃借着这股东风,将积存的鸡蛋卖了个一干二净不说,还都是翻倍赚的!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钟璃就赚了快一百两,说是大赚特赚也不为过。 赚了大钱的钟璃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王财主今儿在村里压了价,为了尽快挽回损失赚钱,下一步肯定是要在酒楼疯狂涨价,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地看着他作死就好了。” 村里压价引起村民不满,酒楼提价引起酒楼不满,等到那个时候,她再出手,就不会再有什么阻碍了。 莫清晔为钟璃的心思缜密小小地吃了一惊,跟着她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想:看阿璃耍那个王财主挺开心的样子,既然如此,就再让那废物县太爷再张狂几天也罢。 第114章 倒台了的县太爷才是好县太爷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可怜的县太爷还不知道要摘了自己官帽的人,早几天前就已经住到了自己家的隔壁,因为钟璃的一句话才让官帽多保住了几天,还在因为小舅子送来的好处而沾沾自喜。 县城里,小菜的物价突然就高了起来,一天更比一天高的涨幅,让酒楼的老板们都忍不住苦了脸,咬牙将酒楼里的菜价都往上提了一截。 酒楼纷纷涨价,客源自然要流失,而流失的客源大多数都去了本味楼。 本味楼的菜价一直没上涨,而且做出的菜品也一直都很新鲜,新上的菜品辣子鸡更是味道鲜美引人流连。 短短几天,本味楼声名更盛,整个县城里的食客纷纷涌向本味楼,别的酒楼的生意惨淡跟本味楼的食客不止的情形对比起来,说不出的凄凉。 本味楼的掌柜的借此赚了个盆满钵满,每天都笑呵呵的,从钟璃这儿订的小菜数量跟土鸡的数量更是直线上升。 但是不管外边的菜价怎么浮动,王财主给别的酒楼定了一个多高的价格,钟璃给本味楼的价格都跟之前说好的一样。 甚至跟价格更高的王财主相比,钟璃提供的货物质量更好,也更新鲜。 跟本味楼掌柜的相熟的酒楼老板见了,纷纷后悔自己之前一时冲动选择了跟王财主合作,想要扭头再找钟璃,却在露出了想终止合作的意图的时候,遭到了王财主的明里暗里的警告威胁。 县太爷家的小舅子是好惹的? 你要是不同意买他的菜,他就要让你这酒楼开不下去! 王财主一改之前的和善,贪得无厌的本性暴露,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村里压价收购,然后再高价卖给酒楼。 原本市场价应该在五十到六十文一斤的小菜,在王财主手中变成了二百文一斤的稀罕物。 而他在村里收购的价格不过十几二十文,村民一开始不想卖给他,结果却受到威胁打骂,不得不低价贱卖。 到了县城里,王财主又仗着自己是县太爷小舅子的身份,逼着酒楼老板买下自己的高价小菜,从中赚取好处。 酒楼老板跟村民叫苦不迭,纷纷想起了钟璃的好处,翘首以盼等着钟璃再来收菜。 钟璃虽然人在家闲着种菜,可是外边的消息一句也没少听。 听说王财主已经逼得县城里有两家酒楼不得不歇业了,跟村里的村民也爆发了好几次冲突后,钟璃拍了拍手上的土,终于决定要开始行动了。 莫清晔听她说第二天要准备开始去收菜了,眸光闪了闪,当天下午找了个机会自己溜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钟璃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第二天,钟璃像往常一般去距离县城比较近的几个村子收菜。 这些村民见了钟璃,就跟见了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似的热泪盈眶,恨不得抱着钟璃的大腿再也不让她走。 跟村民的激动相比,钟璃就显得格外的冷淡了。 她说:“我做的是小本买卖,给不了各位多高的天价,一斤四十文,诸位若是愿意卖,那就卖给我,不愿意卖,我也不强求。” 四十文,比之前钟璃给的价格还要低上一些。 不过跟现如今只给十文的王财主相比,钟璃给的这个,已经是非常好的价格了。 经历了贪得无厌的王财主,再一看言而有信的钟璃,村民是怎么看都怎么乐意,也不像之前似的跟钟璃挑三拣四地讲条件了,生怕她走了似的,赶紧把自己手头上的菜给送了过来,拿了钱笑眯眯地离开。 钟璃没费什么功夫,就收了满满当当的一马车小菜,价格比自己之前收的还要低一些。 从村里出来,莫清晔似乎是不太理解村民刚刚的反应,问:“阿璃,那些人为什么不嫌弃你的价格低了?为什么突然又愿意把菜卖给我们了?” 钟璃冷冷一笑,说:“那自然是见过更贪得无厌的了,终于知道我们的好处了呗。” 莫清晔还是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没怎么听懂钟璃的话。 钟璃闭了闭眼,掩住了眼里的讥讽,耐心跟他解释,说:“原本按之前的价格收也是可以的,知道我为什么压价吗?” 莫清晔摇头表示不明白。 钟璃说:“那是因为我要让他们知道,嫌弃我价格低,想高价卖给别人,就要承担贪图高价的后果,我可以不收他们的小菜,但是他们不卖给我,就只能以更低的价格卖给别人,好坏利弊要让他们自己看清楚,我并不是看重这五文钱的好处,非要压价,我只是想要借这个给村民一个教训,让他们明白,贪得无厌,总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大多数人都是贪图眼前好处的,这次这样的事儿说不定以后还会发生。 钟璃这么做,也只不过是为了给村民一个教训罢了。 只有吃了亏知道疼了,那些人才会老实不作妖。 至于压下去的价格…… 钟璃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不过村民赚钱求生不易,压价也只是暂时的,等过几天再找时间涨回来便是,我总不至于盯着这点儿蝇头小利不放。” 莫清晔似懂非懂地嗯嗯了两声,看向钟璃的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他的阿璃,嘴上说得强硬,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要心软。 到了县城里,钟璃先去本味楼送了最新鲜的货。 本味楼的掌柜的跟钟璃的关系经此一事还算不错,见了钟璃今天亲自来了,掌柜的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客套了几句说起了这段时间混乱的菜价,掌柜的一脸唏嘘,感叹道:“先前那王财主是多威风的人物,这次县太爷倒了台,他不也没了威风?之前仗着县太爷的威风得罪了不少人,这回被抄了家,虽然没落罪,日后的日子只怕也是好过不起来了。” 钟璃一听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惊讶地说:“被抄家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莫清晔听了,唇角微妙地勾了勾,继续闷头磕手里的瓜子不吭声。 掌柜的叹息着摇头,说:“具体内情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不过是不知内敛惹的祸,那王财主平日里耀武扬威欺压百姓,这次踢到了铁板,也算是民之利了。” 掌柜的似乎不太想多提这事儿,含糊着说了几句就不再细说。 钟璃也不强求,从本味楼出来后,带着莫清晔赶着马车朝着下一家酒楼出发。 去的路上,钟璃回想了一下本味楼掌柜的刚刚的话,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倒台了好,只有倒台了的县太爷,才是好的县太爷,不然我还担心重操旧业会有人来找麻烦,这下就好了,不用担心了。” 第115章 我根本没病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县太爷倒台了,王财主受了牵连被抄了家产,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也没了再从钟璃手里抢断生意,逼迫酒楼高价购买的资本,让钟璃心里的那块石头彻底放了下去的同时,也给钟璃接下来跟其他酒楼的合作带来了便利。 有了贪得无厌的王财主做对比,钟璃的诚信稳靠,以及她不胡乱涨价稳定提供的小菜就显得格外的难能可贵。 钟璃再度找上门去询问是否需要供货的时候,这些酒楼的老板一改不久前的高傲,主动讨好不说,还表示愿意在价格上适当让步。 钟璃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也没跟这些酒楼的老板客气,直接在原价的基础上每一斤小菜往上提了五文钱的价格,再度跟酒楼重新签订了供货契约。 不过这次签订契约的时候钟璃多长了一个心眼,不光在契约上写明了自己违约需要承担赔偿,就连酒楼方违约,也需要支付相对高额的一个赔偿金。 跟酒楼老板的契约签订完了,钟璃又想到了那些提供小菜的村民。 为了防止再出现这样的情况,钟璃亲自制订了一份关于收购小菜的契约,誊写了十几份,然后拿到村子里,由村长带头,让想要把小菜卖给她的人都在上边盖了手印。 盖了手印,一旦有人私自违反契约再做出之前的那种事儿,她就可以靠着这份契约对违约的村民索要赔偿。 在这个年代,这样一份契约对村民的约束力是很大的,无形中打消了钟璃的担忧。 小菜收购的生意历经波折后重新上了正轨,钟璃忙碌了几天,又开始了时常在镇上落脚的日子。 这天她正琢磨着除了小菜自己是否还能做点儿别的生意的时候,来送菜的李铁柱送完了东西对完了账说了没走,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分明就是有话想说。 钟璃微微一笑,说:“李大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咱们也不是外人。” 有了钟璃一句话,李铁柱的顾虑散了一些,迟疑着说:“弟妹,我是想提醒你个事儿。” 钟璃好奇挑眉:“什么?” 李铁柱为难地搓了搓手,四下看了一眼确定莫清晔不在,这才说:“最近要是没啥太要紧的事儿,你跟清晔兄弟就先别回莫家村了,我看你们在这儿住着也挺好的。” 如果莫家村没发生什么事儿,李铁柱断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钟璃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问:“是村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说到这儿,李铁柱也不再卖关子,嗨了一声,一言难尽地说:“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就是你婆婆那儿不太安分。” 说起钟璃的婆婆,李铁柱的神色越发微妙,叹气说:“你大哥家的大娃不是去学堂了吗?这普通人家的娃娃去学堂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要花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莫家支持起来还是吃力,你婆婆这几天折腾着追着莫二哥要银子,莫二哥拿不出来,吵吵着都闹到村长那儿去了,莫二哥被逼急了,正嚷着要分家呢。” 钟璃一听就大概能想象出婆婆无理取闹的样子,只是没想到,莫老二这么个难得的老实人,竟然也有被逼急了的时候。 都要分家了。 这是被逼成啥样了? 李铁柱一脸悻悻,说:“莫二哥是个实诚人,都被逼成这样了,你跟清晔兄弟没啥事儿的话,还是别回去露面得好,省得再给自己惹麻烦。” 李铁柱没说的是,这一场纷争正是因为婆婆要去抓林子里的鸡来卖银子,莫老二夫妻死活不同意才惹来的。 莫老二特意找了李铁柱,让他给钟璃带话,就是生怕钟璃不知情回去了,被婆婆堵住了更是麻烦。 钟璃是个知道好歹的,一听就能猜到李铁柱还有别的原因没有说,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行,这事儿我知道了。” 李铁柱见不负莫老二所托,这才松了一口气,推辞了钟璃留下吃饭的提议,转身走了出去。 莫老二跟莫家的纷争跟自己无关,钟璃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听了一耳朵也没多想。 莫清晔抱着一油纸包龙须糖走进来,好奇地往李铁柱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阿璃,怎么了?” 钟璃不想让他知道太多这样的糟心事儿,笑了笑打岔过去没接着说,反而是问:“出去买着什么好东西了?” 平日里没什么事儿的时候,钟璃并不限制莫清晔的行动。 也许是之前走街串巷卖糖葫芦得了乐子,莫清晔闲着的时候就喜欢出去溜达。 时不时地还会给钟璃带一些小玩意儿吃食回来,孩子气的模样时常能逗得钟璃不住发笑。 莫清晔装作没看出钟璃眼中的戏谑,献宝似的抱着那包龙须糖往钟璃的跟前凑,嘴里还说:“阿璃尝尝这个,隔壁大婶说了,这个糖最好吃了!” 钟璃并不喜好甜食,给面子的尝了一块就不再多吃,看着莫清晔孩子气的脸,她不由自主地低喃了一句:“是时候应该打听打听有什么好大夫了。” 现在小菜生意稳定,林子养的那些鸡每天产下的鸡蛋也是一个可观的数字,有了这些做后盾,钟璃想给莫清晔找个大夫看看病的想法就越发强烈。 眼看着莫清晔的年龄一天更比一天长,这病只怕是耽搁下去越发不好治,当然是越早越好。 莫清晔不知道钟璃的真正想法,一听她说要找大夫立马就紧张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钟璃,问:“阿璃不舒服?” 钟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没事儿,大夫是给你找的。” 莫清晔瞬间明白了钟璃的意思,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钟璃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笑眯眯地就把话题岔了过去,只是接下来的几天,她都一直在镇上县城里来回打听,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好大夫,县城里的医馆钟璃也带着莫清晔去了一趟,可是那医馆里的老大夫把着莫清晔的脉,摇头晃脑地吊了一会儿书袋,就笃定地说莫清晔这辈子是治不好了,没救了,把钟璃给气得够呛。 钟璃放弃了去医馆找那些掉书袋的老大夫的念头,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有名的大夫身上。 只是这有名的大夫又哪儿是那么好找的? 钟璃费了一番功夫,却也没什么收获。 钟璃在做什么,莫清晔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同时莫清晔也知道,自己绝不能让钟璃真的找到什么好的大夫给自己看病。 他根本就没病,这大夫来了一看不就穿帮了? 莫清晔琢磨了几天,暗地里做了一些安排。 第116章 神医白术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这天钟璃再去给本味楼送货的时候,本味楼的掌柜的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夫人先前让我帮着打听的事儿,现如今有眉目了。” 钟璃想着本味楼的掌柜的人脉广认识的人多,特意委托他帮自己打听打听有没有靠谱的大夫,不想这么快就有了消息,钟璃惊讶地挑了挑眉:“掌柜的说的可是真的?” 就连莫清晔也忍不住抬头看了掌柜的一眼,眼里划过一丝惊讶。 他安排的人名声不显,按理说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才对,这掌柜的说的神医究竟是何人? 掌柜的没注意到莫清晔的异样,嘿嘿一笑,颇为自得:“这还能有假?我跟夫人是什么关系,哪儿就至于跟夫人开这样的玩笑?” 掌柜的也知道钟璃心情迫切,不说那些没用的废话,直接说:“就在昨天,咱们县城里来了一个可有名的神医!据说那神医就没有治不好的病症,最擅长的就是治脑子上的毛病,夫人运气好,神医来了就先到本味楼品尝当地的特色小菜,昨天我凑巧见了一面,发现这神医的确是与常人不同,而且得知这位神医还要在咱们这儿多停留一段时间,夫人若是有心,我可以帮着安排您跟那位神医先碰上一面,至于别的,就要看见面后夫人怎么说服神医帮忙出手了。” 虽然掌柜的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可是这从未听说过的神医二字还是让钟璃不自觉地皱起了眉,问:“不知这神医姓甚名谁?掌柜的可知晓?” 若是那种不知深浅的山野大夫,钟璃可不敢把莫清晔交到那人手上。 说起这个,掌柜的立马眉飞色舞地跟钟璃说起了这个神医的名头。 这白神医的名头,整个大褚朝的人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鲜少有人知道白神医的真实名讳,可是这人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甚至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名头在外。 所以见钟璃面露迟疑,掌柜的立马提醒她,说:“夫人,这白神医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传闻中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对他礼遇有佳,令夫的病症,在白神医手中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太难的症候,只要能求得白神医出手,夫人姑且安心就是。” 钟璃最近正为了这大夫的事儿发愁,听了这话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说好,并且跟掌柜的约定了第二天就来找机会跟神医偶遇,并且还打听了一下神医的喜好,想着万一能投其所好,说不定请神医出手的事儿能更轻易一些。 不料掌柜的却面露难色,苦笑着说:“夫人这话可就把我问住了,我也只听过神医的大名,见面却也是头一回,神医具体喜欢什么,我的确是不得而知的。” 钟璃听了也不觉失望,叹了一口气说:“是我心急了,掌柜的见谅,今日您所说我记在心里了,日后若是成了,我一定铭记掌柜的大恩。” 掌柜的哈哈笑着说不必,又客套了几句,钟璃才带着脸色不佳的莫清晔打道回府。 莫清晔不知怎地,听了掌柜的话后就一直神色古怪,就连钟璃跟他说话也没听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璃以为他是紧张,抓住他的手,轻声说:“别怕,就算这个白神医不行,那咱们以后再找别的大夫,总归会找到合适的。” 莫清晔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可是听了钟璃的话还是没忍住问:“阿璃是觉得我笨吗?所以才会想要把我治好?” 钟璃被气笑了,抬起手敲了他的脑门一下,说:“不是嫌你笨,是不想让你的人生留下任何可能的遗憾。” 莫清晔长了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虽然心智稚嫩单纯,可是也绝对跟笨谈不上任何关系。 钟璃之所以坚持给他找大夫,就是不想放弃任何治好他的希望。 因为在她心里,莫清晔这样的人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模样。 他可以不出众,可以不优秀,但是如果能清醒,钟璃却希望他能拥有自己思考的能力,能够清醒地选择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总的来说,钟璃还是很期待把莫清晔治好的。 莫清晔听了钟璃的话,默默出神,耍赖似的把脑门抵在了钟璃的肩膀上用力蹭了蹭,没有说话。 钟璃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任由他看着自己撒娇,心里却在琢磨,明天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那个声名在外的白神医答应出手。 而莫清晔想的则是,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钟璃放弃带他去见那个所谓的白神医…… 次日一早,钟璃早早地起来带着莫清晔换了一身八成新的干净衣裳,又仔细地把他如墨的长发扎好,然后不顾莫清晔眉眼间的抗拒,带着他去了本味楼。 他们运气好,两人刚刚到本味楼门口,恰好就跟那个传说中的白神医碰了个面对面。 莫清晔见状,瞳孔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扭头避开了这白神医的目光。 出乎钟璃意料的是,这个白神医年轻得有点过分了,好看得也很过分。 跟莫清晔透着不明显的锐利的眉眼相比,这白神医五官俊秀清朗,眉宇间充斥着一股正中平和之气,目光也清澈温和,虽是一身普通的白色布衣,可是周身气质温润通彻,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微微一笑时更是带着无声的亲和力,第一眼,就让钟璃心里的迟疑散了大半。 这白神医说不定真能治好莫清晔! 钟璃压抑着心头的狂喜,在掌柜的的眼神示意下微微躬身,说:“听闻神医在此落脚,冒然来扰还望神医见谅,我姓钟,这是我丈夫莫清晔,有关我丈夫的病我有些疑惑想要跟神医请教,若是方便的话,还望神医耽搁一二,烦请您给我丈夫看看吧。” 钟璃语气诚恳,一来就先自报家门,再加上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更何况…… 白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钟璃拉着的莫清晔那张看起来无比眼熟的侧脸,出乎意料地没有直接拒绝,反而是说:“既然是来求诊的,在这儿酒楼门口站着也不像样,夫人不如跟我进去再说?” 钟璃喜出望外地笑着说好,拉着莫清晔就跟着往酒楼里走。 第117章 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白术身为天下闻名遐迩的神医,自然不缺银子,包下了本味楼最大最豪华的客房,直接将钟璃跟莫清晔带进了房间。 进屋坐下,白术的随身小厮倒了茶送上来,钟璃道谢后还没开口,就听到白术说:“把手给我。” 钟璃略显意外地看了白术一眼,抓着莫清晔的手放在了桌子上的腕枕上。 莫清晔似乎不太情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钟璃以为他是害怕,不由得轻声哄了一句:“别怕。” 白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莫清晔沉默的脸,一言不发地将手指搭在了莫清晔的手腕上。 钟璃紧张地注视着白术平静的侧脸,等着他说话。 白术收回了自己的手,说:“另外一只手给我。” 莫清晔似乎是有些丧气,耷拉着脑袋将另外一只手也伸了出去。 白术闭着眼睛重新诊脉,片刻后,睁开眼睛打量着莫清晔的时候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明显的探究。 莫清晔低着头不说话,白术也静静地用小厮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没有说话。 钟璃等了片刻,见白术的神情淡漠无比,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问:“神医,不知我丈夫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有没有治好的可能?” 白术闻言似乎是觉得意外,似笑非笑地看了莫清晔一眼,问:“他这病什么时候得的?多久了?都有些什么症状?” 钟璃拧着眉想了想,努力回想起从原主那里继承来的记忆,说:“据说是小时候不小心摔伤了头,没有及时医治留下的后遗症,心智仿佛停留在了七八岁的时候,别的没什么明显的症状,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太知事,心智纯稚嫩。” 白术听了,低低地笑了一声,说:“夫人所说,就是摔傻了,是吗?” 钟璃不喜欢听任何人用傻来形容莫清晔,当即脸上的笑就散了三分,淡淡地说:“先生,我敬重您的医术,有求于您,可这也并不是您出言侮辱我丈夫的理由。” 白术似乎是没想到钟璃会突然这么刚硬,面露意外,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他慢条斯理地说:“夫人认为我是在侮辱他?” 钟璃冷了脸:“难道不是吗?” 白术微微耸肩:“我怎么觉得,我说的是事实呢?只不过……” 白术刻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说:“只不过这究竟是真的傻,还是……” “阿璃!” 莫清晔突然出声打断了白术的话,苍白着脸跟钟璃说:“阿璃,我不想看病了,我们走好不好?” 钟璃虽然心下恼怒白术对莫清晔的评价,可是要找一个跟白术差不多的大夫又哪儿是那么容易的? 见钟璃有些迟疑,莫清晔少有地闹了性子,不满地拧着眉说:“阿璃,我不看病了!我要回家!” 钟璃试着安抚他:“清晔,你听话。” “我不!我要回家!” 莫清晔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就急了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要往外走。 钟璃没办法,生怕他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出了岔子,匆匆跟白术说了句抱歉,忙不迭地赶紧跟了上去。 他俩走后,白术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刚刚给莫清晔诊脉的手,沉默片刻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有趣,当真有趣。” 一个身强体壮还武功高强的人竟然在这儿对着一个女人装疯卖傻。 而且那人还长了那么一张脸…… 白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心血来潮走的这一趟,当真不亏。 白术的贴身小厮早就对钟璃刚刚对白术的不敬不满,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乡野村夫果然就是没见识!先生的本事多少大人物也无缘一见,愿意给他们看病还这副样子,这是不可理喻!” 白术眸光微微一闪,轻声呵斥:“怎么说话的!” 小厮面露委屈,嘀咕:“本来就是,先生肯答应给他们看病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那两人竟然不知感激,这不是不可理喻不知好歹是什么?” 白术意味深长地呵了一声,说:“你知道什么?” 就刚刚把脉得到的结果来看,那个男人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白术回想了一下刚刚莫清晔的脸色,淡淡一笑,说:“最近就在这儿住下吧,我想,很快就会有客人上门了。” 小厮一脸疑惑:“客人?什么客人?” 白术闭上了眼睛,老神在在地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另外一头,钟璃终于追到了莫清晔,吓得身后起了一身的冷汗。 刚刚莫清晔那不管不顾震怒的样子是钟璃从未见过的,钟璃不由得也吓了一跳,现如今把人抓到了,钟璃也终于有了心思来教训他,冷着脸说:“莫清晔,你刚刚是怎么回事儿?谁让你乱跑的?!” 虽然没了个纵马的王财主,可是谁知道还有没有个李财主孙财主? 这么不管不顾地闷头冲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莫清晔还是第一次被钟璃如此呵斥,打了一个哆嗦已经没了先前的嚣张,目光怯怯地看着钟璃,却还是梗着脖子顶嘴:“我不想看病!我没病!” 钟璃苦了脸,无奈地说:“我知道你没病,我刚刚只是请大夫给你看看身体情况,你这么抗拒做什么?” 莫清晔少有的固执,较真地说:“阿璃骗我,阿璃就是觉得我有病所以才带我看大夫,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阿璃为什么要跟他说话?” 钟璃被莫清晔这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气笑了,说:“你怎么知道那人不是好人?” 莫清晔噎了一下,很快就说:“他说我是傻子!阿璃说过,说我是傻子的都不是好人!” 钟璃…… 钟璃实在没想到自己无心说过的一句话竟然会在这时候被莫清晔拿出来当做金科玉律,瞪着莫清晔半晌说不出话。 莫清晔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行为冲动了,拽着钟璃的胳膊好一番讨巧卖乖,连连保证自己以后不会这样了,前提就是钟璃别再找那个所谓的神医给他看病。 见莫清晔实在抵触,钟璃无奈,只得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哄着莫清晔回了家,想着以后再作打算。 当天深夜,钟璃睡熟了后,莫清晔轻手轻脚不引起任何声响地爬了起来,身形飞快地在夜色里一闪,很快就没了踪影。 片刻后,本味楼最大的一间客房里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白术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本翻了一半的书,看着眼前的人淡淡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第118章 你敢说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不大的房间里,两个男人一站一坐,虽然看似平静,可是空气中却萦绕着一股无形的紧绷之感。 无论是莫清晔凌厉的眉眼全无懵懂的目光,还是白术果然如此的笑容,都让这个情形越发诡异。 如果钟璃在这儿,她就会发现莫清晔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无害的温和懵懂,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直视的锋芒,像一柄开刃的古刀一样,终于在这个昏暗的黑夜中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锐不可当。 白术幽幽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书放下,对着莫清晔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座,说:“来者是客,既然来了,不如坐下再说。” 虽然白术没有见过莫清晔,也不知道莫清晔的真实身份,可是就莫清晔这张辨识度太高的脸,还是不可避免地让白术猜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只不过让白术无法理解的是,莫清晔为什么要在钟璃的面前装疯卖傻。 他图的是什么? 莫清晔没有依言坐下,反而开门见山地说:“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白术微微一笑,说:“我想你误会了,我暂时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莫清晔的眉心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褶皱,分明就是对白术的这个回答感到非常的不满。 白术会出现在这儿,的确出乎了莫清晔的预料。 白术只能大致猜测莫清晔的身份,莫清晔却是知道白术这个人的,早些年机缘巧合见过一次,所以一见钟璃要带他找的神医是白术,莫清晔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坏事了。 白术这人不受拘束,性子怪异,他要做的事儿很少有能受到限制的时候。 以白术的一手医术的威名来看,只要白术还在这儿停留,钟璃一定不会放弃再带着他找白术看病。 今天白术就险些说漏了嘴。 以钟璃的聪明,只要白术再多说几句她就肯定会猜到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白天的时候,莫清晔要突然变脸跑出去的缘故。 白术不能留在这儿。 绝对不能。 莫清晔心里打定了主意,沉声说:“你是要自己离开,还是要我让人带你走?”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然而被威胁的白术却像是没领会到莫清晔字里行间的寒意似的,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够了,他才说:“阁下权势再大,想来也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的权利吧?我想走就走想留便留,你凭什么要求我的去留?” 莫清晔眼里冷光一绽,声音阴冷得仿佛浸入了万年冰凌:“这么说,你是不肯自己走了。” 白术微微一笑,端的是风姿倜傥,轻声说:“是呀,我要是不肯走,你又能拿我怎样?毕竟……”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直到看到莫清晔变了脸,才幽幽地说:“毕竟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说是吗?” 白术虽是一介布衣,可背后被倚靠着大褚朝最大的清流世家白家,这也是白术高傲的资本。 白术会出现在这儿,就证明他的身后必然还带着白家暗中的护卫,想要强行把他弄走不太现实,可是如果让他留在这儿…… 莫清晔抿了抿过薄的唇,唇角奇异地浮现出淡淡的笑,笑意却半分不达眼底,冰冷得骇人。 “白二公子,我以为你知道,我不太想为难你,可是如果你坏了我的事儿,那哪怕就是白家家主到了,你医术再如何高明,也救不了你的小命。” 话音落下,莫清晔的身形突然一闪,白术惊骇之下想往后退,可是完全来不及闪躲,脖子上就多了一只铁钳一般的大手。 莫清晔掌心贴在白术脆弱的脖子上,如若无物地拎着他的身体硬生生往上拔了一截,白术被凌空提了起来,脸也因为呼吸受阻的缘故憋得通红,可是他落在莫清晔脸上的目光却是泛着光的。 白术两手挣扎着扳着莫清晔的手,剧烈喘息着说:“你……你在怕什么……难道……难道是怕我在那个女人面前揭穿了你的阴谋?哈……哈哈!” 莫清晔眸光狠狠一沉,抬手一甩扔破布似的将白术扔到了一旁。 白术的后背狠狠地撞到了墙角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嘴里却还在说:“你就那么怕她知道你不是真的傻?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费尽心思的……” “闭嘴!” 莫清晔狠狠打断了白术的话,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低头注视着白术那张气质出众的脸,淡淡地说:“那你敢吗?” 白术猛地一怔。 莫清晔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说:“你敢在她的面前揭穿我吗?” 白术咬牙冷笑:“我如何不敢?” 莫清晔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仿佛先前的暴怒没存在过一样,眉眼间甚至还翻涌着显而易见的戏谑。 他说:“你若是敢多嘴一句,那我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有开口说第二句估计的机会了,白二公子天资过人,想来是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的,你说是吗?” 如果说之前莫清晔的威胁还只停留在言语上,那么这一瞬间,白术就真实地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杀气。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就为了不让自己有任何可能泄露他的秘密。 白术的心猛地下沉,扯了扯嘴角,哑声说:“王爷为了欺骗一个女人,可当真是煞费苦心呐。” 见白术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莫清晔浑然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说:“这就跟白二公子没有干系了,我今日来,只是想提醒一下白二公子,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可千万别多说,否则……” 莫清晔看似随意往白术的旁边挥了一掌,没有引起任何声响。 可是下一秒,白术身旁的那个等人高的大陶瓷花瓶却应声而裂,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白术惊骇地抬头望去,却只能堪堪捕捉到莫清晔从窗户跳出去残留的一抹黑影,伴随而来的还有莫清晔警告的声音:“这花瓶,就是你的下场!” 莫清晔一走,先前被白术遣开的小厮立马就从隔壁冲了进来把白术从地上扶了起来。 刚刚莫清晔那一掌虽然并不是冲着白术来的,可是掌风余劲还是波及到了白术的身上。 白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那股霸道的内劲震得不住咳嗽,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第119章 神医突如其来的念头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先前白术跟莫清晔的对话小厮都听到了,他连连拍着白术的后背给他顺气,却不敢再像白天似的出言侮辱莫清晔,甚至眉眼间还有一些残留的悻悻,说:“公子,要不咱走吧,那位哪儿是好惹的人物?再在这儿耽搁下去,我实在是怕他对您不利。” 白家是清流世家领头人不假,可是那人背后的倚仗又岂是一个清流世家能抗衡的? 万一真给那人惹急了,白术就算是白家的二公子,那也绝对是讨不了好的。 小厮还想再劝,不料白术却摆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喘息着说:“他要我走,我偏不走!” 小厮顿时苦了脸:“公子,您……” “你不必多言,我心里有数,总之,我就算要走也不会是现在。” 莫清晔不是不想让他留下给他看病吗? 他偏偏就留定了! 他倒是要看看,今天白日里带着莫清晔来问诊的那个女人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那样的人物如此避讳。 想到不知情的钟璃,白术抑制着咳嗽的冲动哈哈笑了起来。 能有这样看好戏的机会不多,他又怎么舍得错过? 不让小厮再多说,白术勉强喝了一口茶,说:“你明天就去跟这里的掌柜的说,我要在这儿免费给百姓开堂问诊,顺便再找几个人把这事儿宣扬出去。” 他就不信,那个女人听到这个消息,会忍住不带着莫清晔来! 此时的钟璃全然不知自己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又试着跟莫清晔商量了一下看病的事儿。 不料莫清晔的抗拒少有的强烈,不管钟璃怎么说都死活不肯,说得急了,他甚至耍赖似的抱着大门就不撒手,分明就是死活不肯配合的样子。 钟璃见状头疼不已,却也没再逼他,只想着说不定走了一个白神医,还会有别的神医,到时候再慢慢跟莫清晔商量便是。 钟璃勉强定下心来把看病这事儿放在了一边,白术那头却是免费看看诊看得风生水起。 之前白术的声名只在贵族群中颇盛,可是经此一事,他在民间的声望也提升到了一个无人可比的程度。 哪怕是钟璃没有像之前一般刻意去打听,也能听说县城里来了一个医术精湛的白神医,在县城里免费问诊治好了不少人,可谓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一手医术出神入化。 越是听说得多,钟璃心里就越发动摇。 若那白神医真像传闻中这么厉害,这次错过了,下次再上哪儿找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好大夫? 再三思虑之下,钟璃甚至想不顾莫清晔的反抗强行将他扭送过去。 可是莫清晔就跟知道钟璃在想什么似的,无论钟璃怎么哄骗,他都不肯听钟璃的。 甚至有一次钟璃已经把他抓进了本味楼的大门,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跟一尾滑溜的鱼儿似的转身脚底抹油跑了! 钟璃紧赶慢赶追了出来,就看到莫清晔站在人群中可怜兮兮地冲着自己眨眼,说:“阿璃我不想去。” 钟璃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再大的怒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只能黑着脸将他带了回去,把这事儿暂时作罢。 钟璃想着怎么把莫清晔哄去看病,莫清晔想的却是怎么尽快把这个该死的白术弄走,而已经免费开堂看诊了一段时间,白术却怎么也没等到自己想等的人后,从本味楼掌柜的那里打听到了钟璃来自莫家村,冷冷一笑,带着自己的贴身小厮打着游山玩水的名头,奔着莫家村就去了。 与此同时,钟璃跟莫清晔也在回莫家村的路上。 昨日李铁柱来的时候跟钟璃说,莫老二跟莫家已经是彻底闹得不可开交了,家也如愿分了。 可是一说到分房子的事儿,钟璃的婆婆就病倒了。 听说是病得厉害,已经起不来床了,按莫春花跟莫大嫂的说法,那就是已经快要被莫老二气死了。 婆婆病了,于情于理钟璃自然都要带着莫清晔回去看看。 所以哪怕明知道婆婆这病有蹊跷,钟璃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带着莫清晔踏上了回村的路。 回去的路上,钟璃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跟莫清晔说。 昨天晚上她跟莫清晔千般好话说尽,万种道理言明,口水都说干了,硬生生往下灌了两碗水,可是不管她怎么说,莫清晔都死活不肯跟着她去看病。 钟璃憋气得够呛,今儿摆明了就是不想理会莫清晔。 莫清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冷清的侧脸,心里越发把那个该死的白术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后悔不已自己那天晚上没有直接要了那卑鄙小人的狗命。 莫清晔正琢磨着要怎么哄钟璃开心的时候,路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清润的男声:“老乡停一下!停车!” 钟璃应声停车,回头一看不禁眼里一亮。 这在路边招手的人竟然是那个白神医! 莫清晔也看到了白术,眼里冷光一闪正想让钟璃赶紧走的时候,白术却已经小跑着走了过来,他一看赶车的人是钟璃似乎也颇为意外,无奈地笑了一下,擦着汗水说:“夫人,请问你们这是往哪儿去?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让我搭车一行?” 钟璃正掏空心思地想要找这位神医聊聊,听了这话哪儿有拒绝的道理? 没给莫清晔任何开口的机会,钟璃就赶紧说:“我们去莫家村,不知神医是想去哪儿?不如我送你们过去?” 此话正中白术下怀,他微微一笑,说:“那就正好了,我也要去莫家村,既然如此,就劳烦夫人了。” 钟璃连连笑着说不麻烦,让白术跟他的小厮上车的同时还回头横了莫清晔一眼,虽然没说话,可是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别动! 莫清晔噎了一下,不满地挪着屁股往里边挪了一下,哼了一声到底是没说什么。 白术用余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在心里一声冷笑,不太熟练地爬上了马车。 马车车厢里的构造跟寻常马车不太一样,中间为了方便放置货物什么也没有,只有马车的一侧用一条长达一米多的板子,用来坐人。 平常这块板子坐下三个男人绝对不成问题,可是这时候莫清晔就跟长蛆似的长咧咧地往板子上一躺,凭借自己长得惊人的一双大长腿将板子上能坐的位置占了个一干二净。 白术跟小厮两人上车后,也只能委屈地弯着腰站着,连个坐的地方都找不着。 看白术站着,莫清晔示威似的向他横了一眼,白术见状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正想对小厮说拿一块布垫着车厢板子直接席地坐下的时候,在前边赶车的钟璃掀开车厢的帘子往里看了一眼,立马眉毛就竖了起来。 “莫清晔。” 第120章 故技重施的婆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声音不大,可是莫清晔却知道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纵然就是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板着脸坐了起来,磨磨蹭蹭地往旁边让了一点,算是给白术两人让出了坐的位置。 白术也不挑剔,对着钟璃道谢后直接在莫清晔的旁边坐下,也不怕莫清晔会不会突然飞起一脚给自己踹出去。 钟璃见他坐好了,又警告似的瞥了莫清晔一眼。 莫清晔不太开心钟璃一见着白术就凶自己,嘟囔了一句不知道说了什么,紧跟着他也坐了,直接朝着钟璃的方向走了过去。 钟璃被吓了一跳,连忙说:“你要干什么?” 难不成他还想跳车自己走回去不成?! 莫清晔倒是没想自己走回去,他只是爬到前边跟钟璃并排坐下,哼哼着说:“我不跟他们一起,我要跟阿璃坐。” 更重要的是,只有他自己时时刻刻守着钟璃,这才能确保不会让那白术找到机会跟钟璃胡说八道。 车架前边的位置虽然不大,坐两个人却是绰绰有余的。 平时莫清晔也没少这样做,钟璃对此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 确定这几人都坐稳了,钟璃重新驱使着招财往前,从县城到莫家村,赶车也得一个时辰,中途白术似乎是在车厢里腻了,也学着莫清晔的样子出了车厢,在车架的位置坐下。 莫清晔一看他出来了,立马就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就连看向白术的目光都透着无形的寒意。 白术无畏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跟钟璃搭话:“夫人既是往莫家村去,想来必然知道莫家村的特色是什么,一路闲着无话,不如夫人跟我介绍一下莫家村的风土人情,也好让我一会儿好好地体验一番。” 钟璃闻言愣了一下,苦笑着说:“神医这话可就把我问住了,我虽然是莫家村的人,对这特色风土人情却并不怎么了解,并不知应该怎么形容。” 钟璃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后,每天不是在赚钱的路上就是在想着怎么赚钱,哪儿会有闲情逸致去了解什么风土人情? 她能认清路就已经不错了。 白术闻言微微挑眉,状似好奇:“夫人是莫家村人?” 钟璃点了点头,说:“我是嫁入莫家村的,我丈夫是莫家村的本地人。” 白术神色越发微妙,甚至还挑衅似的看了莫清晔一眼,又说:“夫人所说,想必令夫对莫家村更为了解了,只是令夫的病……” 莫清晔突然出声打断了白术的话,说:“阿璃!李大哥说娘病得厉害,也不知道他们请没请大夫,要是没请的话,要不把这位神医请过去给娘看看吧,说不定神医一到,娘的病就好了呢。” 说完,莫清晔眯着眼睛盯着白术,眼神中无形的压力让白术恍惚中甚至有种自己是被老鹰盯住的猎物一般,不由自主地竖起了一身的寒毛。 钟璃之前本就想过要不要顺带请一个大夫跟着回去,此时听了莫清晔的话眼里一亮,却又忍不住面露迟疑。 她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位白神医会不会同意。 白术虽然不明白莫清晔突然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不过却还是在钟璃为难之前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说:“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若是有病人需要救治,夫人不必跟我客气。” 钟璃听了大喜过望,笑着道谢后加快了回村的速度,在途中多次想找机会跟白术说莫清晔的情况,可是三番两次都被莫清晔突然插话打断了,不得不暂时停下这个话题。 到了莫家村,钟璃直接赶着车去了莫家。 车刚刚停稳,远远地在院门口就能听到莫春花指桑骂槐的嗓门,话语里分明就是对钟璃还有莫老二一家的不满,把这些人一个不落地都骂了进去。 如果不是知道情况,就单凭莫春花这骂人的阵仗,钟璃都差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像莫春花口中的那样卑劣无耻。 钟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难掩诧异的白术说:“先生见谅,乡野之人情急之下难免失了分寸,还望先生多多包涵。” 白术倒是不怎么在意,听了也只是笑了一下,摆手说:“夫人过谦了,不过是些许小事儿,不必挂怀。” 钟璃一行人下了车,正好就看到莫春花跟莫二嫂在院中争执的场景。 莫二嫂本身的战斗力本就不怎么强,平日里也就是跟着莫大嫂和婆婆耀武扬威,之前在莫家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通越发气弱,此时面对莫春花的谩骂除了急得掉眼泪外就没了别的法子。 见钟璃回来了,莫二嫂跟见着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地走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了钟璃的手,还没开口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钟璃一见人哭立马就慌了一下,忙不迭说:“二嫂别急,我已经请了大夫前来,娘的病想来很快就会好的。” 莫二嫂擦了擦眼泪,闷声说:“弟妹你请了大夫就好,那就好,要是没有弟妹你,我可就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钟璃看了一眼婆婆紧闭的房门,低声问:“只是不知道,娘这次为何又突然病倒?究竟是何缘故?” 莫二嫂咬了咬牙,无视莫春花的谩骂,红着眼睛跟钟璃说清了情况。 原来婆婆这次又是跟之前那次一样,是突然“病倒”的。 病倒的由头就是因为按理说莫老二分家要分走家里的田地还有房子,婆婆不同意分房子,争执不过就病了。 病倒后,莫老二也去请了大夫看瞧,可是大夫到了之后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几剂药吃下去也不见效,婆婆虽然气色不错却执意声称自己起不来床,逼着莫老二两口子再去请别的大夫。 一来二去地折腾了好几天,附近几个村子里能请的赤脚大夫都请过一遍了,银钱跟扔了大海似的往里扔,药一剂接着一剂地开,婆婆这病却怎么也不见好。 今日莫二嫂来伺候婆婆熬药,结果婆婆却说只要莫老二一家放弃分房子自己这病大概就能好了,莫二嫂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听了这话立马就气得争辩了几句,婆婆当即摔了碗,莫春花也跳出来指责莫二嫂不孝。 这不,莫二嫂身上都还有湿答答的药渍,明显就是先前婆婆扔的。 钟璃一听这话,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婆婆这分明就是故计重施,又装病了! 不过这次婆婆明显比上次精明,不光要钱了,换了个比眼前更恶心人的法子作妖呢! 第121章 半斤黄连降心火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二嫂把钟璃当成了主心骨,抓着钟璃就不撒手。 钟璃哭笑不得地示意她先别哭了,然后扭头对着白术说:“先生,烦请您替我婆婆看看吧。” 白术点头说好,结果莫春花却横眉竖眼地说:“等等!这人谁啊钟璃你就让他给娘看病?” 钟璃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说话,莫春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说:“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先前给娘请的那些老大夫都没把娘的病看好,你这是上哪儿随便找了一个江湖骗子来给娘看病?你该不是不想出钱给娘看病,故意找来这样的人吧?” 白术的医术受到了质疑,这下不用钟璃说话白术带着的小厮都不乐意了。 小厮往前走了一步,昂着脖子哼了一声,说:“你知道什么?我家公子是有名的神医!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如果不是看在这位夫人的面子上,你以为我家公子会随便给人看病吗?还不赶紧让开!” 莫春花一瞪眼还想再说话,钟璃却面色一冷沉声说:“小姑,这位先生的确是有名的神医,县城里那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你若是不放心大可去县城里打听打听,现在给娘看病才是最要紧的,你还不赶紧让开。” 钟璃之前抽的一巴掌莫春花记忆犹新,不太敢跟钟璃正面对抗,听了这话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路让了出来。 钟璃对着白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先生请跟我来。” 白术微微点头,跟了上去。 正房的床上,婆婆正仰面躺在床上,余光见着有人进来了,立马就扯着脖子仿佛要断气了一般拖长了调子哼哼。 莫大嫂一脸做作的忧心站在一旁,见钟璃带着人进来了,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说:“娘病了这么长时间了,弟妹这会儿才想着来看看,看样子的确是忙着赚大钱,没功夫理会我们这些乡下亲戚了。” 钟璃懒得搭理她这种低级挑衅,无视了她对着白术介绍,说:“先生,这位就是我那病重的婆婆了。” 听钟璃在病重二字上加重了咬音,白术眉梢微微一扬,说:“我知道了。” 都说望闻问切,床上躺着的老太太虽然故作虚弱,可是白术一眼看过去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再一仔细把脉,眉宇间就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 钟璃一看白术那神情就知道婆婆这病有蹊跷,不屑地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透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低声问:“先生,不知我婆婆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应该如何是好?” 白术也是个妙人。 他明知这老太太是装的,可是也没揭穿,反而是面露凝重,想了想才说:“老太太心火太重,思虑过多,故而血脉不畅呼吸困难,这才导致了卧床不起。” 钟璃嘴角抽了抽,接着问:“那应该开什么方子?吃什么药?” 白术一脸高深莫测,沉吟了片刻,说:“光是吃药只怕是不能缓解病症,还得搭配针灸之术方能药到病除。” 一听还要针灸,躺在床上哼哼的婆婆立马一颤,忍不住问:“这么严重?” 白术面沉如水的点头,说:“必须如此。” 婆婆闻言立马就露出了急色,分明就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这下就连钟璃的眼里都多了一丝笑意,问:“医理病症我也不懂,想来听先生的吩咐就对了,先生有什么需要,大可直接吩咐我便是。” 白术见钟璃上道,唇角微微往上一勾,慢条斯理地说:“方子一会儿我开了,你让人去按方子抓药便是,至于针灸也不用担心,我那小厮从小跟着我耳濡目染,针灸一术学得最好,届时我们在莫家村停留几日,让他每天按时来给老太太扎针便好。” 钟璃听完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点头说好,又听白术装模作样地在婆婆面前吊了一会儿书袋,直把婆婆说得一脸恍惚,然后才忍着笑恭恭敬敬地将白术从屋子里送了出来。 白术随身的小厮眼明手亮,见白术出来了,立马就摆开了纸笔等着白术开方子。 莫春花也忍不住凑了过去,想看看白术开的什么方子。 只不过莫春花并不识字,见着白术笔墨一片,自己却一个字都不认识,当即没了言语。 白术下笔流畅,唰唰写满了半张纸,把药方递给钟璃,说:“夫人按这个药方抓药,一日吃三剂,记得一剂药只能吃一天,装药的碗要用大碗,寻常小碗药效不够,按这个方子吃下去,不说药到病除,起码心火也能往下降下几分。” 听白术说得神神叨叨的,钟璃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方子,看清后差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洋洋洒洒的一大篇,上边除了写了白术先前所说的病症之外,写的居然只有一味药材,那就是黄连! 一天半斤黄连熬药喝下去,火气再旺,只怕也得喝得没了脾气。 钟璃忍笑将药方收了起来,神色恭敬:“谨听先生吩咐。” 白术见状满意一笑,认真地在小厮耳边叮嘱了几句话。 小厮听了,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神色古怪,却还是点了点头,一挽袖子,背着装着针灸包的药箱就走了进去,当场就要给老太太扎针。 白术先前跟小厮说话的声音太小,钟璃没听清,可是这点儿动静并不能瞒过莫清晔的耳朵。 莫清晔回想着白术刚刚说的那几个扎了无害却能让人疼痛难忍的穴位,清冷的眸中也多了一丝浅笑。 这惯来爱装病折腾人的老太太,这回碰上个心狠手辣的白术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钟璃,只怕是要吃苦头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屋子里就响起了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哀嚎,声音大得吓得钟璃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回头。 白术在一旁悠哉悠哉地来了一句:“吃得苦中苦,方可药到病除,夫人不必太过忧心,左右是无害的罢了。” 钟璃听了嘴角狠狠一抽,没理会一脸茫然还在状况外的莫二嫂,亲自送着白术出了院门。 莫清晔见了,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白术跟钟璃说什么,赶紧拔腿跟了上来。 钟璃本想借机跟白术说一下莫清晔的情况,结果一看莫清晔眼巴巴地跟了上来,就知道这事儿不成,头疼地叹了一口气,说:“先生今日帮了我个大忙,在此先谢谢先生义举了。” 如果不是白术来了,屋里那老太太不知道还要怎么折腾呢。 第122章 无理由不能任性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白术不以为意地摆手一笑,拒绝了钟璃递过来的诊金,就跟没看到莫清晔充满了威胁的目光似的,淡淡地说:“我本就想在莫家村盘桓几日,只是苦于找不到门路,不知应该在何地落脚,夫人既是莫家村人,不知是否知晓,我们主仆二人应该在哪儿找到落脚之地?” 钟璃一听白术暂时没有要走的打算,心里一喜,立马就说:“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如暂时在我家中停留两日可好?” 这话正好中了白术的下怀,白术忍着喜悦,点头说好。 莫清晔拧着眉想拒绝,不料还没说话胳膊上就被钟璃警告似的掐了一下,不得不闭上了嘴,只是看着白术的目光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阴测测的意味。 白术打了个激灵,果断无视了莫清晔,扭头跟钟璃说起了别的,钟璃一心想着让白术给莫清晔看看,耐心出奇的好,哪怕是自己不太了解的地方也能跟白术聊上几句,一时莫清晔在一旁默不作声,倒是彻底没了插话的机会。 不一会儿,给老太太扎针的小厮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脸惊恐心有余悸的莫春花。 显然,刚刚的针灸过程给莫春花造成的惊吓并不小。 小厮一脸正色,恭敬地跟白术汇报,说:“公子,这位老夫人病症严重,只怕这针灸得一日三次搭配着药,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莫春花一听立马就瞪圆了眼睛,尖声说:“什么?!一日三次?你是想扎死我娘吗?!” 就刚刚老太太疼得那死去活来满头冷汗的样子,这要是一天扎上三次那还得了! 莫春花心急得不行,正想指责钟璃是不是故意带着人来折腾老太太,结果就听到白术对着钟璃说:“针灸一次诊金便是二两银子,一日三次,加上吃的药那就需八两,斥资不菲,不知夫人是否承担得起?” 莫春花一脸震惊:“什么?!要那么多银子?!” 钟璃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愁苦,苦笑着说:“只要我婆婆的病能好,就是再要多少银子,那也是我们这些小辈应该出的,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先生只管开方子治病便是。” 有了钟璃这话,白术微微颔首,又交待了几句云里雾里听不清真意的话,这才在莫春花瞠目结舌的目光中跟着钟璃离开了莫家。 出了莫家的大门,钟璃安抚了莫二嫂几句,让她先回家去,莫二嫂忧心忡忡地走了,白术生怕自己刚刚说的价格钟璃当了真,立马解释说:“先前那话是我胡诌的,这老太太的并无任何病症,夫人只管出那开药的钱就好。” 钟璃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先生心意我明白。” 一斤黄连不过百文,这一日出上半斤黄连给老太太清火明目,钟璃还是舍得的。 经过这事儿,钟璃对白术主仆二人的感官越发的好,直接拎着不情不愿的莫清晔,上了马车一路疾驰着回了家。 整个莫家村就钟璃一家是青砖瓦房,收拾得齐整明亮,白术下车一看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的确是不太挑剔吃住,可是若是在莫家那种连脚都下不去的地方住上几日,他难免还是会有些难以接受。 显然,钟璃这个房子,他就满意了许多。 钟璃来之前就想好了,她跟莫清晔住的里屋挪出来暂时让白术主仆二人住,她跟莫清晔在外边那间打地铺。 白术听了连连推辞,直说自己跟小厮住外间就好,钟璃若是坚持他就只能给钱了。 钟璃争不过,只能带着莫清晔把外间收拾好了,又抱出了干净的被褥在木板上铺好,都准备好了,这才洗手出去打算做饭。 钟璃到哪儿莫清晔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到哪儿,那野兽护食的样子看得白术眼角抽搐,笑吟吟地跟钟璃说自己打算出去在村子里逛逛,跟钟璃问了几句路线并且天黑之前就会回来,然后就带着小厮出了门。 白术走了,莫清晔不露痕迹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应该找机会赶紧把这人赶出去,结果就听到钟璃说:“莫清晔同志,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白大夫?” 虽然钟璃并不是很想把莫清晔对把白术的排斥想到主观臆断上,可是莫清晔的抗拒实在是太明显了,她想要装作没看出来都做不到。 莫清晔听了微微一怔,随即哼唧着垮了脸,不太服气地说:“阿璃,我没有不喜欢他。” 他就是单纯地烦白术。 烦得恼怒自己当时怎么没直接弄死他。 钟璃看他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头疼地叹了一口气,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不喜欢白大夫,来者是客,你都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知道吗?更何况……” 更何况她还想请白术给莫清晔看看,这种原因不明的任性,绝对不能继续纵容下去。 钟璃打定了主意,板着脸说:“反正,你若是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你就不能这样做,这几天白大夫在咱家借住,你客气点儿,知道了没有?” 钟璃虽然声音不大,可是莫清晔一听就知道她是认真的,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闷声说好。 钟璃没办法,又不忍心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索性哄着他跟自己一起出了门。 白术开的药方里唯一的一味药就是黄连,这玩意儿村里没有,得到镇上去买。 顺带着还能买一些别的菜回来,晚上正好用来招待白术二人。 钟璃带着莫清晔去了镇上,白术主仆二人也在莫家村里拥有了除了莫家老太太以外的第二个病人。 对真正的病人白术的态度好得多,寻常病症往往不用开药,几针扎下去就能立马看出疗效。 有了第一个的宣传就紧接着有了第二个,几乎不用怎么宣传,莫家村里的村民就都听说了,钟璃特意花重金请了一个有名的神医来给婆婆看病,这位神医现在还在村里免费义诊的事儿。 白术给村民看病的时候,也借机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例如莫清晔是走丢了好几年的,不久前才回来,现在跟着钟璃分家在一旁单过,跟钟璃的感情很好。 听了不止一人说钟璃跟莫清晔的感情很好,白术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思:“正因为感情很好,所以才怕我多嘴吗?” 那样一个无法无天的人,竟然也会有怕的? 还有那个人,不好好地当自己的贵人,跑到这乡野之中装疯卖傻,图的究竟是什么? 白术直觉自己仿佛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看样子这看似普通的莫家村,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第123章 烤肉配上烧刀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村里发生了什么钟璃并不知情,她大手一挥买了五斤黄连,这会儿正纠结晚上做什么,想了半天没头绪,索性就问莫清晔:“莫清晔同志,你晚上想吃什么?” 莫清晔啊了一声没有回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路边的一个摊子不眨眼。 钟璃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个卖羊肉串的摊子。 羊肉穿成了串在炭火上炙烤,烤到一半洒上孜然辣椒粉,香味浓得钻进人鼻子里就不会出来。 莫清晔盯着快要流口水,钟璃却说:“那做得不干净,吃了怕坏肚子。” 那烤肉虽香,可是烤肉的那老板的仪容钟璃就不想再多看一眼了。 那手黑得泥垢层层叠叠的,就跟八百年没洗过似的,看一眼就觉得辣眼睛。 钟璃可不敢让莫清晔吃那样的东西。 莫清晔听了虽然没闹着要吃,可是那眼巴巴的小表情骗不了人。 钟璃无奈地叹气,说:“想吃烤肉?” 莫清晔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钟璃妥协说:“那我们晚上就吃烤肉,我回去给你做,别盯着那个不放了,我不会给你买的,死心吧少年。” 想好了晚上吃什么,钟璃目的明确地带着莫清晔开始采购。 买上三斤羊肉三斤猪肉,还搭上了几斤排骨,配齐了烤肉需要用的各色调料,然后又去铁匠铺里买了一个细细的铁网,最后从铁匠铺子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个卖鱼的收摊子,钟璃挑了一尾活蹦乱跳的草鱼,栓上草绳让莫清晔拎着,又买了两坛酒。 一坛是桃花酒气味清淡爽口,另外一坛则是酒味香醇的烧刀子烈酒。 东西都置办全了,钟璃带着莫清晔火速回程。 到家后,莫清晔自告奋勇地去杀鱼了。 钟璃见他做得有模有样的,把鱼交给他,自己去准备其他的。 羊肉横着切断肉中的纹理,轻轻地用刀背敲打片刻,横切成薄薄的肉片,然后用黄酒配上生姜片腌制去腥入味。 猪肉切片跟排骨一块儿腌制,用一个小盆装着。 莫清晔弄好的鱼,用同样的法子横切花刀黄酒去腥,倒入盐腌制入味。 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了,钟璃又找出了土豆削皮切片,在后院里她跟莫清晔开垦出的菜地里摘了新鲜的茄子青椒西红柿。 茄子洗净后从中切开备用,青椒则是把中间掏空,然后把剁碎用香料调制好的猪肉馅塞进去,装好放在一旁的盘子里。 剩下的青椒和几个西红柿被钟璃切碎,混着猪油肉末放入铁锅炝炒,成了一碗浓浓的青椒肉末酱,准备一会儿用来烤茄子。 钟璃考虑到光吃肉可能太腻了,趁着铁锅的热度没歇,又往火膛了加了一些柴火,快速和面摊了不少薄得透光的饼皮,顺带还切了一些大葱细丝,洗了一小盆生菜。 菜准备得差不多了,钟璃张罗着让莫清晔将去年过冬的时候用的火盆搬了出来,把火灶里的红炭夹出来放进去,又加了特意买的无烟的银炭,然后找来几块平稳的砖块,稳稳地在火盆上搭了一个台子,确定高度合适后,将洗干净用滚水煮开消毒过的铁网放了上去。 钟璃刚刚把吃烤肉要用的酱料调制好,白术也带着小厮回来了。 走到门口,就能闻到里边传出的一阵香味,忙了一天白术就吃了点儿干粮,一时忍不住脚步都快了一些。 见白术回来了,钟璃微微一笑,说:“白大夫回来了,正好马上就要吃饭了,洗手坐下就能开动了。” 白术也没客气,带着小厮洗了手,看莫清晔都跟在钟璃的身后转来转去的,没好意思干巴巴地坐着等着吃,笨手笨脚地跟着钟璃帮着把装好的各式盘子端到火盆边上的一个专门用来放盘子的架子上,听钟璃说可以了才双双坐下。 每个人面前两个碗,一个装着的是钟璃用青椒炒出来的油酱,另外一个是干的辣椒面。 除了钟璃,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这么吃,一时不知应该怎么下手。 钟璃笑了笑,在铁网上轻轻地刷了一层芝麻油,然后用公筷将腌制透了的肉片夹到铁网上,薄薄地刷了一层酱油,肉片在炭火的炙烤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香味也一阵一阵地扑鼻而来。 不光是莫清晔看得不眨眼,就连白术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白术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喝了一口,笑着说:“夫人好手艺,今日叨扰,倒是我们有口福了。” 钟璃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说:“准确地说你们是沾了我家清晔的光,若不是他想吃烤肉,我也想不到这样弄。” 钟璃先将烤好的一块肉夹进了莫清晔的碗里,哄孩子似地说:“好了,惦记一天了,快尝尝吧。” 白术闻言眉梢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莫清晔一眼。 他倒是没想到,这位跟钟璃平日里相处竟然是这番场景。 莫清晔喜欢钟璃对自己特殊照顾。 察觉到白术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不在意,盯着钟璃给自己夹的第一块肉眼里一亮,心急似的用筷子赶紧夹着往嘴里塞。 肉太烫了,他这一着急被烫得连连吸气,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肯把嘴里的肉吐出来。 钟璃哭笑不得地赶紧给他倒水,又让他慢点儿吃,给他夹肉的同时,还怕他吃腻了,教他怎么用生菜卷着饼还有肉一块儿吃。 莫清晔似乎不太会弄,全程都是钟璃在照顾他。 白术就没那么好的福气了,全程自己动手,不管是夹了肉的青椒还是炙烤后跟肉酱融为一体的茄子,又或者是早就腌制入味的肉,都让白术吃得眼前一亮。 一口烈酒一口肉地吃下去,饶是白术这个吃惯了各种山珍海味的贵公子也不禁对钟璃竖起了大拇指。 莫清晔吃了一会儿,烤鱼熟了的时候,眼疾手快赶紧将鱼头附近刺少的那一块夹了起来,低着头仔细把小刺都挑干净了,献宝似的放进了钟璃的碗里。 钟璃轻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吃着鱼,时不时地跟白术闲聊几句,场面还算热络。 浅显聊了一会儿,白术心里对钟璃给自己带来的惊讶就越发明显。 钟璃跟他认知中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 不管是他知道的那些闺阁千金又或者是寻常市井中的普通妇人,钟璃跟她们的差异都是那么的明显。 爽朗大方,骨子里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利落,言行有度举止不说优雅,可是也绝对是礼数充足,而且她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引人侧目的淡然,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会影响她的气度。 这样的人,说是一个名门世家培养出来的千金也不为过,又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村里? 第124章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半个时辰后钟璃准备好的食物吃得所剩不多,众人酒足饭饱也算是尽兴。 虽然钟璃盯得紧没让莫清晔多喝酒,可是到底还是被这嘴馋的偷着喝了两碗烈酒,等钟璃发现,这人早就已经醉得目光迷蒙神志不清了。 钟璃虽然也喝了一些,可是还算清醒,哭笑不得地扶着东倒西歪的莫清晔,对着明显也有酒气的白术说:“床铺已经收拾好了,先生若是想歇息,直接进屋便是,我丈夫醉了酒,我先扶他进去休息,就不继续陪着先生了,先生还请自便。” 白术内心惊讶于莫清晔跟钟璃的相处模式,闻言哈哈一笑,不拘小节地说:“多谢夫人款待,夫人自去忙就好,不用分心管我们二人。” 钟璃笑笑,扶着不住嘟囔的莫清晔进了里屋,哄孩子似的安抚着他让他赶紧睡觉。 白术撑着小厮的手站了起来,酒意过重身影晃了晃,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你将这里收拾干净了再进去,人家苦心招待我们,总不至于连残局都还要主人家来动手收拾。” 小厮应声说好,扶着白术收拾了一番,将他安置好了,这才转身出去院子里收拾残局。 时至半夜,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原本在钟璃身旁睡得正好的莫清晔突然睁开了眼睛,眼里清明一片,再无半点酒意。 莫清晔轻手轻脚地坐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细长的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在钟璃的鼻尖晃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异香袭来,不多久钟璃的呼吸仿佛就更深沉了一些。 莫清晔将瓷瓶收好,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阿璃。” 钟璃没有半点反应。 莫清晔呼出一口气。 之前他对钟璃用过一次这个东西,就引起了钟璃的警觉,至今屋帘上挂着的那些铜钱都还没撤去,若不是不想惊动钟璃,他也不想用这样的法子。 莫清晔眸光微敛,不引起任何声响地从床上下来,放轻了脚步从里屋走了出来。 外间,白术原本正跟小厮睡在地铺上,可是口鼻间突然多了一个大力,顷刻间被生生捂醒。 莫清晔的脸隐没在光线昏暗的黑暗中,见白术睁开眼看着自己却无半点惊慌,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嗤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跟我出来。” 白术眼珠往钟璃睡着的里屋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眨了眨眼。 莫清晔见状松开了捂着他的手,脚步飞快地往外走。 白术顺势爬了起来,对着一脸惊恐想要跟着的小厮摆手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轻轻地跟了上去。 屋后的林子里,莫清晔负手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白术,一时间想了很多。 他甚至想要不要把白术掐死在这里,可是转念一想白术好端端的损失在这里失了性命,难说会不会引起旁人警觉带来更多的麻烦,更何况钟璃现在对白术异常看重,白术若是出了事儿难免钟璃会察觉到什么,只能苦苦抑制着心里的那股杀气。 可是他压制得再好,白术生性敏决又怎会没有察觉到? 白术苦笑了一下,率先出声,说:“我对阁下并无恶意,我以为您应该是能猜到的。” 用了敬称,就证明白术暂时还是将自己放在低莫清晔一等的位置上的。 莫清晔闻言神色不动,嗓音清冷:“我警告过你,不该出现在这儿。” 白术这时候若是还不明白自己是真的犯了这位的忌讳,那他就真的可以把自己脖子上的那个脑袋拧下来给莫清晔当球踢了。 只不过白术只是好奇,并不是想坏莫清晔的什么事儿,所以白术觉得,莫清晔不该对自己有如此浓重的杀气才是。 似乎是不满白术的油盐不进,莫清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出现在这儿,可是你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是再敢有什么小动作,就算你是白家的二公子,你这条命,我也是要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莫清晔没有虚张声势,话音落下,白术的耳畔就闪过一丝劲风,他脑后的一棵树干上深深地插着一柄飞刀。 冷光粼粼的刀刃在夜色中无比刺眼,洋溢着无声的危险。 刚刚这柄飞刀只要稍微再往里歪一点,插中的就不是树干了,而是白术的脑袋。 莫清晔冷眼看着白术骤然变色的面孔,冷冷地说:“想保命,明日就离开这里。” 话音果决霸道,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白术的后背瞬间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面对杀气四溢的莫清晔,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说:“就算我走了,阁下就能保证,夫人不会再去找别的人来给据说痴傻的丈夫看病吗?我能识破的,旁的大夫自然也能识破,就算今日我不说,难免旁人也不会说,我……” 莫清晔不耐地打断了白术的话,无声冷笑:“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这有什么难的?” 白术悚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莫清晔没了言语。 莫清晔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先前的话有多让人惊惧,淡淡地说:“只要白二公子不坏我的事儿,旁人如何我自有处理的法子,白二公子,好走不送。” 说完,莫清晔转身就要往回走,白术狠狠一咬牙突然说:“纵使阁下权势滔天也杀不尽天下大夫!”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莫清晔身影一闪突然就出现在白术面前,指尖还夹着一柄指长的小刀,毫不留情地抵在了白术的脖子上。 莫清晔神色平淡一点也看不出他正拿捏着一个人性命,口吻轻得不能再轻:“想求死,那我成全你。” “等等!” 白术这会儿是真的相信莫清晔是想要自己的小命了,什么好奇心也顾不上了,连忙说:“若是我可以帮你呢。” 莫清晔眉梢微挑:“哦?” 脖子上的力道轻了几分,白术忙不迭赶紧说:“现如今普天之下医术声名比我更甚的人不过一二,若是我出面为夫人解忧,想来夫人暂时就不会再寻别人来给你看病,我既知晓阁下身份,答应了会帮忙掩饰,自然不会在夫人面前露出马脚,这对王爷而言,可是省了不少杀人灭口的麻烦!” 说到杀人灭口的时候,白术几乎在忍无可忍地磨牙。 若早知道一时好奇会引来杀身之祸,白术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撞上门来。 只是现在人在刀下身不由己,再不忿,他也只能咬牙认输。 第125章 家贼难防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似乎是被白术的话说动了,迟疑了一下,缓缓将手里的刀移开。 白术见状赶紧后退几步,拍着胸口不住地大喘气,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莫清晔静静地看着他,淡淡说:“再一再二没再三,你若是敢多嘴,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白术闻言当即忘了这杀神的身份,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咬牙说:“王爷放心,我这人惜命得很,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事儿就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莫清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抽身离去。 直到确定这人走了,白术才如释重负地靠在树干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为了好奇心看个热闹差点把小命给丢了,这事儿搁谁身上谁能不憋屈?! 白术狠狠地盯着莫清晔离开的方向,忍无可忍地磨牙:“今儿这笔我记下了,你给我等着!” 钟璃一夜好梦,并不知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白术脖子上刺眼的红痕的时候,没忍住问了一句:“白先生脖子上是被什么剐蹭到了吗?” 白术忍住了磨牙的冲动,云淡风轻地一笑,说:“不过是不小心被树枝挂了一下罢了,算不得事儿。” 说完,他忍住了往莫清晔方向扭头的冲动,将小厮打发去给莫家老太太接着扎针,而且白术还特意叮嘱了,说怕农家妇人熬药时看不懂火候失了药性,让小厮在莫家亲自帮着熬药,盯着莫家老太太把药喝下去才能回来。 钟璃想到白术药方中的半斤黄连,打了一个寒战,越发觉得大夫这种生物不能轻易招惹,报复起来实在吓人。 沉默着吃早饭的莫清晔则是淡淡地瞥了白术一眼,什么也没说。 不消多久,小厮回来后详细跟白术汇报了莫家老太太的情况,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特意描述了一下老太太扎针时的呼天抢地和喝药时的百般痛苦,白术听了,阴沉了一上午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就连钟璃都忍不住发笑。 老太太这回作妖,可真的是要狠狠吃一番苦头了。 钟璃之前本还想着应该怎么找机会跟白术开口,让他好好地给莫清晔看看情况,不料白术今日竟然主动提了起来,说要重新给莫清晔诊治一番。 钟璃听了喜出望外,赶紧把不太情愿的莫清晔揪了过来,请白术给他好好看看。 白术一脸高深莫测的凝重,不再像之前给莫清晔第一次诊断似的只把脉,拿出了整齐放着一排闪亮银针的小布包,密密麻麻地在莫清晔的头上扎了一排小银针。 莫清晔明显受苦不轻,连脸额角也多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钟璃在一旁看着颇为心疼,忍不住拧着眉问:“白先生,扎这么多针是为何?” 白术面色端凝,沉声说:“夫人既然说了这病是幼时摔倒后遗症影响心智,难免脑内还有残存的瘀血未除,扎针能促进血脉循环,这瘀血散了,令夫的病症想来也会好上几分。” 钟璃对医理并不了解,听了白术的话一时愣愣,再一看白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头一跳,忍不住问:“那他这病能治好吗?” 白术阴测测的勾唇一笑:“只要长期坚持服药,时间久了,自然是会好的。” 别说是把一个原本没病的人治好,就是一个真的有病的,被他这么折腾一番,只怕也要痛得自己赶紧清醒恢复神志。 白术铁了心地要在莫清晔身上找补回自己受的憋屈,心狠手辣地用银针着实折腾了莫清晔几天,扎的都是那种能让人剧痛无比却又不会有害的穴位,莫清晔哑巴吃黄连,又没有明着反抗的由头,简直就是苦不堪言。 扎了五六天的针,就连莫家老太太也终于不堪忍受这样的痛苦不得已承认自己的病终于好了,莫清晔的治疗才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白术开了两张方子交给钟璃,说:“这是药方,夫人按这个方子抓药来给令夫服用,到时候了,令夫的病情自然会有所好转。” 钟璃抓着药方看了又看,上边的字都认识,可是具体有什么作用却不明就里,神色悻悻地问:“那一日吃几次?这药方能用多久?” 白术本想说一日三次一大碗一顿不落,可是余光瞥见莫清晔饱含杀气的目光,临时打了个顿,清了清嗓子强撑勇气,说:“三日用一次,一次一碗,这药方能吃半年,半年后,若是病情还无好转,夫人可到这个地方找我,届时我必再为他重新开方子。” 白术折腾得差不多了,自然也知道莫清晔的耐性也消耗得所剩无几,不想再在这儿耽搁下去给莫清晔对自己下黑手的机会,给钟璃留下了一个复诊的地址后,脚底抹油就想溜。 只不过相处几日白术对钟璃的印象实在太好,走之前也没忍住对她说:“夫人心性纯善洒脱,世间难得一见,只是日后还需多个心眼,毕竟这世人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往往有些出其不意的人才是需要防备的恶人,夫人还要多加警惕才是。” 白术说完,身上就多了一道刀子似的阴冷目光,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钟璃听了没多想,只以为白术说的是莫家那些人,笑了笑就说:“先生好意我谢过了,日后先生若再来莫家村,我夫妇二人必然扫榻相迎,以谢先生大恩。” 白术推辞了一下钟璃给的诊金,也没让钟璃送,自己带着小厮头也不回地出了莫家村。 白术走了,钟璃又抓着那两张药方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到底是没看出个结论来,只能是心怀期待地将药方收好,对着莫清晔说:“明天我就带你去抓药,以后按白先生说的好好吃药,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好了。” 莫清晔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被收起来的药方,忍住了扭头劫杀白术的冲动,闷闷地说:“阿璃,我要是一直不好怎么办?你会嫌弃我吗?” 钟璃被他这患得患失的样子逗乐了,好笑地说:“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莫清晔眨了眨眼没说话。 钟璃怕他介怀自己坚持找大夫给他看病的事儿,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慢条斯理地跟他讲道理。 “我之所以坚持想要给你找大夫,是因为不希望你一辈子都这么浑浑噩噩地下去,只要有治好的希望,不管花费多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是我们能出得起的,就不应该放弃希望,至于能不能治好,我们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但是总该要竭尽全力了,以后的人生回想起来,才不至于因为这个后悔,知道吗?” 第126章 老太太你想当强盗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似明白了又像是不明白。 钟璃也没指望他能听懂这个,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就把这事儿岔开了说起了别的。 钟璃正在跟莫清晔说明日去镇上抓药的时候应该给莫清晔置办量身衣裳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莫三叔的声音:“清晔!清晔媳妇儿!你们在家吗!” 不等钟璃说话,莫清晔就率先迎了出去。 莫三叔见了,赶紧说:“清晔啊,赶紧叫上你媳妇儿,你家里闹起来了,赶紧回去看看吧啊!” 钟璃从后边出来有些诧异,问:“三叔您说闹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莫三叔显然也觉得这事儿糟心,嗨了一声,说:“先跟我过去吧,一边走一边说。” 钟璃不敢耽搁,带着莫清晔跟着莫三叔上了马车,匆匆朝着莫家赶。 路上,钟璃也总算是从莫三叔的口中弄清楚了原委。 婆婆不堪天天针灸喝苦药的痛苦,终于病好了,这莫老二从家里分出来一事自然要再提上日程。 莫老二跟莫二嫂去到家里,刚刚试着跟在家的婆婆提了一句,婆婆立马就炸了锅,嚷嚷了起来,还让莫春花去将村里的族老们都请了过来,说莫老二要逼死自己,寻死觅活地闹了个天翻地覆。 莫老二虽然憨厚老实,可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在房子的事情上松口? 这一来二去的,谈不拢,就又吵了起来。 一吵,婆婆见自己胜算不大,哭天喊地地倒在地上说自己又犯了病,钟璃他们到的时候,刚刚被人抬进了屋子里,隔着墙壁都能听到她抑扬顿挫的咒骂哭喊,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自己养了个狼心狗肺的娃子,不顾老母重病就要分家产逼死爹娘。 这话之前钟璃也被骂过,不痛不痒地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曾经掏心掏肺地养家的莫老二听了,却跟扎心一般的疼,一个大汉子被骂得红了眼睛,丧气地捂着脸蹲在院子里一言不发,旁边还站着一个同样不住掉眼泪的莫二嫂,怀里还抱着一个神情瑟瑟的孩子。 院子里还站着不少人,好些都是之前分家的时候钟璃见过的,想来是村里的叔伯长辈。 只不过这时候这些长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听着婆婆一句接着一句的咒骂,其中有一个脾气火爆的,更是直接说:“既说是病了,那就赶紧去请大夫回来看看!这病着不请医问药,在这儿一个劲的哭喊算怎么回事儿!” 这位叔伯见着钟璃来了,连忙说:“清晔媳妇儿之前不是请了一个神医回来吗?那神医还在村里吗?赶紧把人请过来给你婆婆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病症竟这般不容易好!” 白术一早就走了,钟璃正想解释一下,结果就听到婆婆在屋子里喊:“不行!我不要钟璃请的那个大夫!钟璃就是没存好心想让人来折腾我的,那一天天的扎针一碗碗的苦药喝下去没半点功效,那人说不得就是钟璃找来想弄死我这个老婆子的骗子!” 钟璃无端受了迁怒张了张嘴正想解释,结果围观的村民就忍不住帮腔说了一句:“莫家婶子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那神医之前除了给你看病,那还免费看好了村里的不少人!就连我那积年的腿疼神医也只是扎了两天的针就给我治好了,那哪儿能是骗子?” “就是,我娘的腰也是神医扎针治好的,那分明就是医术盖世的神医!” “对啊,而且我听那位神医的随从说了,神医之所以会来咱们莫家村,那是因为清晔媳妇儿花了大银钱特意请来给她婆婆看病的!清晔媳妇儿用心良苦,造福了咱村里的村民,怎地到了莫家婶子嘴里就成了这般不堪之人?” 之前受过白术诊治恩惠的村民,这会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不给钟璃开口的机会,就把嗷嗷喊着的婆婆堵了一个哑口无言。 钟璃心里好笑,面上却露出了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多言的愁苦,苦笑着说:“还好村里有眼明心亮的人知晓我并无恶意,不然婆婆今日这话一出,只怕我以后就真成了那居心叵测的恶人了。” 莫清晔憨憨的,好像没太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不过她看钟璃不高兴,立马也跟着说:“阿璃没想害人,阿璃是真想给娘治病的。” 一个傻子能说谎吗? 那当然不可能。 更何况莫家村近日受了白术恩惠的人不少,这时候不用钟璃自己辩解什么,自然有的是人替她说话。 其中还不乏给钟璃出主意,让她再把那位神医请回来,让神医给婆婆诊治的人在。 婆婆一听还要把那神医请回来,立马就想到了那扎针时候的痛苦,哪儿还能忍? 婆婆立马也不装病了,也不躺着了,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咣唧往地上一坐,面目狰狞地说:“反正不管怎么说,这房子是万万不能分的!莫老二一家狼心狗肺想要把我们老两口逼到绝境,村里人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村长也是受够了这个老太太的泼辣之气,阴沉着脸说:“那你想如何?” 婆婆眼珠子骨碌一转,说:“粮食田地分了也就分了,可是房子不成!” 村长没好气:“这房子建的时候老二一家也是出了力的!凭啥不让分?不分房子,你让老二一家去哪儿住?流落街头吗!” 婆婆一提这个顿时就更来劲了,昂着头不服气地说:“什么流落街头?他们一家分明早就搬到钟璃承包那林子里去了,他一家住着新房子又大又敞亮,还贪心不足想要图这点儿房子,凭什么给他分!” 莫老二忍无可忍,闷声呛了一句:“娘!那林子里的茅屋是老三跟弟妹所建,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老三和弟妹可怜我一家无家可归施舍给我暂时落脚帮忙干活的,怎地到了你嘴里那房子竟然成了我的!” 钟璃在一旁听着默默点头,心想:就是就是,那是我的你凭什么当做莫老二的? 这老太太不讲理的招数与时俱进越发厉害了啊! 然而听了莫老二的话,婆婆非但没有一点儿收敛的意思,还得寸进尺地说:“既然你住上了,那就是你的,你既已得了房子,为何还盯着家里这点儿东西不放?莫老二我告诉你,老娘是不会同意分房子的,你若是厉害,那就让钟璃把那房子给你,不成那就拉倒!家里的这个,你想也别想!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钟璃??? 啥玩意儿?! 你们分家不成,难道还想明抢我的?! 老太太这是撒泼不成想改当强盗啊! 第127章 谁给小姑子出嫁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家老太太说了一句惊骇众人的话后,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谁也没想到,这老太太竟然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堂而皇之地当着钟璃的面,就把钟璃的财产划拉到了莫老二的头上。 钟璃瞠目结舌,莫老二也被噎得没了言语。 这咋说? 还能咋说! 看大家伙都不说话了,老太太似乎还挺得意,昂着脑袋理直气壮地说:“反正你要分这房子就是要我的命!你敢逼着我分房子,我就能立马上吊死在你面前!让大家伙都看看你是怎么狼心狗肺把自己亲娘逼死的!” 老太太正情绪高昂的时候,莫家能主事的公公带着莫老大两口子总算是回来了。 看到钟璃的时候,公公阴沉沉地横了她一眼,似乎是对她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极致。 就连莫老大两口子也没忍住冲着钟璃瞪了一眼,目光颇为愤恨。 钟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静静地站着没说话。 瞪我有用吗? 没用! 你就是把眼珠子瞪脱框了,也休想拿我的一分一毫! 公公越过人群走到中央,狠狠地剜了地上坐着的婆婆一眼,说:“当着乡亲们的面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赶紧给我起来好好说话!” 莫家老太太再蛮横,对公公这个一家之主还是有一些畏惧的,虽然不满,可还是哼哼着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横眉竖眼地瞪着莫老二,期间还送了钟璃一个免费的大白眼。 钟璃冷冷一笑不做回应,公公却说:“既然大家伙都来了,那就到屋里说好好说道说道,在这儿堆着不是个事儿,村长你觉得呢?” 村长这会儿的耐心已经消耗到了极致,看莫家这群人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想也不想就说:“进去说!进去再说!” 一行人进了屋子,唯有的几个凳子被村里的长辈坐了,钟璃跟莫清晔是晚辈自然只能跟人群一块儿站着。 不大的正屋被一群人挤得满满当当的,在村长的主持下,开始各自发表自己的看法。 不让莫老二分房子,这显然是不行的,拿钟璃的私产抵那更是无稽之谈。 这老房子当初盖的时候,莫老二那也是出了一分力的,更何况莫老二在村里还有土地的名额,必须给他按人头分。 婆婆一听这话还想嗷嗷,可是却被村长那饱含警告的眼神看得一哆嗦不敢喊,只能涨红着面皮呐呐地站着。 村长也心烦,想快刀斩乱麻赶紧把这事儿弄出个结果,听了一会儿想了想,就说:“这样,按村里的规矩分,老二当初出了多少力,咱村里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不让他拿多的,就按他的份儿给!” 公公皱眉:“可是这若是分了,那我们老两口……” 村长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说:“老二分走的只是偏房!又没分到正屋,怎么就影响着你们老两口的住处了!” 公公噎了一下,脸色不佳。 村长懒得理会他,三两下就将房子按规矩分好了。 考虑到莫家两个老的是挨着莫老大住的,莫老二只按规矩得了小的西边偏房,老房子的大头还是没动。 见房子真分了,莫老大不满地说:“老三要分家,老二也闹着分了出去,那以后爹娘挨着我们,吃喝拉撒都是我的事儿,他俩难不成就不用管了?” 莫老大两口子不事生产,性子又怠懒,离了莫老二卖货的收入,还要供一个娃娃念书,这家里当真是捉襟见肘。 要说不愿意莫老二分家出去的,莫老大一家必须是首屈一指的不情愿。 莫老二还没说话,钟璃就说:“大哥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分家之前我就说过的,我只是不在这个家过了,爹娘的事儿我啥时候说过自己不管了?” 就跟怕莫老大健忘似的,钟璃还提醒他,说:“大哥别忘了,之前娘说不舒坦,那大夫也是我请来的,抓药的钱也是我出的,大哥现在还没跟我摊钱呢,我何时撒手不管过?” 莫老大被钟璃狠狠地怼了一下,恨恨地盯着钟璃没说话。 婆婆则是想起了那个神医给自己带来的痛苦,死死地盯着钟璃磨牙。 莫老二闻言也赶紧跟着说:“弟妹说的是!分家又不是以后都不管爹娘了,就算从这个家出去了,侍奉长辈的责任我们是认的!” 屋里坐着的村里长辈听了,都满意点头。 村长更是说:“说得在理,树大分叉人大分家,分家又不是断绝血缘关系,日后你们老两口有啥事儿,再把孩子们叫回来便是,我看清晔媳妇儿就做得很好!” 婆婆吊着眼睛嚷嚷着说:“她哪儿做得好!她请个江湖骗子来差点没折腾死我!” “休要胡说!” 村长终于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铁青着脸说:“莫家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清晔媳妇儿花了重金请了神医回来给你看病?你怎么就不晓得好赖?那神医医术精湛给咱们村里不少人都看好了病,怎地到了你这儿就没用?!” 看婆婆缩着脖子没了声气,村长哼了一声,说:“我看你那病不是在人,是在心!病在心里,通天的神医来了也治不好你的心病!” 村长难得的强势,三两句将局势压住,清了清嗓子,说:“如果都没别的意见,那就按现在说好的办。” 莫大嫂哼唧了半天一直没找着插话的机会,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梗着脖子说:“那小姑呢?这家里还有个没出阁的姑娘呢!这在家里的吃喝拉撒哪样不花银子?日后出嫁,难不成就我跟她大哥管?” 之前几家在一块儿就罢了,这眼看着莫老二也要分家出去,就留下个难缠的老婆子和个好吃懒做的小姑子,莫大嫂怎么想都觉着自己亏了,急赤白脸地嚷嚷着说:“不成!小姑子还没出嫁,按理说这事儿就应该由几个当哥哥的管,凭啥老二老三分出去了,就把这事儿丢给我们了?我不同意!” 莫春花尚未出嫁在家里,的确是个问题。 婆婆听了更觉醍醐灌顶,当即就拍着大腿重振旗鼓地嗷嗷了起来,说:“她大嫂说得对!这日后春花出嫁,几个哥哥都是要陪嫁妆的!分家出去了的也得认!不认不成!” 莫春花见牵扯到自己的利益了,也不顾姑娘的羞耻了,赶紧跟着点头,说:“就是就是!” 公公也跟着一脸为难地说:“村长,我跟春花她娘都老了,那黄泥地里刨不出多少银钱给她做面子,这事儿,当真是只能指望她的几个哥哥了。” 意思就是,他是赞同婆婆跟莫大嫂的说法的。 要几个哥哥为未嫁的莫春花出嫁妆。 这哥哥为妹子出嫁妆的事儿并不是没有,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村长面露沉思,钟璃见状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再生变故,赶紧说:“爹娘说得在理,这小姑子出嫁,我们几个当哥哥嫂嫂的自然要跟着出一份力。” 婆婆闻言面露惊讶,似乎是不相信钟璃怎么会这么说。 第128章 你咋不把门板扒下来啃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压下了想插话的莫二嫂,上前一步,笑着说:“按咱村里的规矩,这新姑娘出嫁陪嫁通常是两床新被子一双荞麦壳枕头,还有一身新衣裳加一个柜子,折算下来合计银钱拢共二两银子,按规矩爹娘也得出一份,那就合作四家,这二两银子打散了算,那就是一家五百文,两个嫂子觉得如何?” 莫大嫂本来以为这事儿只能摊派到自己头上了,此时听了钟璃这公平划分,顿时也没了言语。 唯独莫春花忿忿咬牙,说:“二两银子就想把我给打发了?钟璃你该不是以为在打发叫花子!不行我不同意!这也太少了!” 钟璃闻言微微挑眉,苦笑着说:“小姑是待嫁之身,想来不太了解这村里的习俗,别说是咱们莫家村了,就是这十里八村的,谁家嫁姑娘都是这般规矩,这陪嫁仔细算下来已经不少了。” 寻常人家嫁女儿,能拿出一两银子的陪嫁就已经不错了,钟璃说二两,的确已经比大多数人家都高出不少了。 钟璃瞥了一眼莫春花不满的表情心里冷笑。 好歹你还有二两呢。 我当时嫁进莫家的时候那可就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砂锅! 看村长面露满意之色,钟璃趁热打铁,赶紧说:“只不过小姑得爹娘疼宠,自然不能跟寻常庄户人家的姑娘相比,这嫁妆就是再厚上两分也无可厚非,这样,我是当三嫂的,除了应出的那份,我自己愿多出二百文算作添头,这样小姑总该满意了吧。” 二两二钱银子,钟璃还出了大头,这种安排,无论让谁来看,也是挑不出错的。 村长面上的满意越发明显,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赞扬,说:“清晔媳妇儿说得不错,这样安排就已算得上是十全十美了。” 莫春花还想抗议,可是被公公横了一眼猛地一顿不敢吭声,只能忿忿地瞪着钟璃运气。 钟璃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想着趁着今天赶紧把这破事儿处理好,说:“既然这事儿如此说定,趁着各位叔伯长辈都在这儿能给我做个见证,不管小姑何时出嫁,我今日就将这应出的嫁妆银子出了交给爹娘保管,免得日后再生波折变故,诸位觉得如何?” 见无人反对,钟璃从莫清晔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两二钱的碎银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公公手边的桌子上,说:“爹娘请过目,这是我跟二哥应出的那一份,烦请爹娘代为保管。” 看钟璃将自己应出的那一份也出了,莫老二眼眶一红,闷闷地低着头没有吭声。 钟璃话也说了,钱也出了,谁也挑不出她半点儿不对来。 就连一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婆婆也盯着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瞪眼。 钟璃想着这事儿应该到此为止了,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她却听到公公阴沉沉地说:“春花的嫁妆解决了,那还有我们两个老的,如何赡养的事儿又应该怎么说?” 钟璃猛地一怔。 公公也不看她,自顾自地说:“我跟孩儿她娘老了,能吃不能动的,以后跟着老大一家过日子,总不能吃喝拉撒都要老大一家出力,老二跟老三,也是有责任的。” 看着年过五十的公公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能吃不能动了,钟璃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怎样的神色才不算突兀。 这在村子里,六十多的村长都还在扛着锄头干活呢。 这老头儿现在刚过五十就动不了了?! 村长显然也觉得公公这话不对,可是公公却执意说自己一身劳伤动不了了,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顺带还听着婆婆时不时地嗷一嗓子跟着附和。 说到底,这两个老的执意说自己动不了了,不能光让莫老大一家养着,就是要让小的出钱。 钟璃冷着脸没有说话,莫二嫂忍不住说:“那按三家分,爹娘一年吃多少粮食,我们分摊着出粮食便是!” 莫老二也学机灵了,赶紧补充说:“不过我们只分摊爹娘吃的粮食,其余人吃的,我们一概是不管的!” 至于莫老大一家应该吃什么,那就不是他们要操心的了。 钟璃在一旁点头说是,就应该这么办。 莫老大两口子脸色不佳,正想狮子大开口多要点儿,结果村长却说:“这样也行,两个老人,一年合计下来也吃不了多少粮食,就按一人二百斤来算,这……” 婆婆赶紧打断他说:“二百斤哪儿够吃?!喝稀汤都不够塞牙缝的!一人一年起码得五百斤才行!” 话音落下,不仅钟璃表情微妙了,就连在场的村民都露出了荒谬的神情。 一人一年五百斤,那合计起来可就是一千斤粮食! 这已经足够一家五口省着吃两年的了,两个老人就是一天赶着五顿地吃那也吃不了这些粮食啊! 这下不等别人抗议,村长就忍无可忍地说:“你是长了什么肚子一年能吃那么些粮食?!你家一人一年吃五百斤粮食这么些年吃下来怎么没见你把门板都扒下来啃了?!信口开河那也是要有个限度的!你这就是胡搅蛮缠!” 村长发威势不可挡,就连婆婆这般嚣张的人也不得不歇了气焰。 公公也觉得婆婆刚刚那句话实在荒谬,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婆婆悻悻地闭上了嘴,公公清了清嗓子,说:“五百斤过了,二百斤少了,这样,一人再往上添五十斤,正好凑个整,村长觉得成吗?” 村长这会儿已经彻底不想管莫家这堆破事儿了,听了没好气地说:“你都狮子大开口了还问我觉得怎么样?问了有用吗?!” 公公一顿神色尴尬,却还是没有改口。 钟璃心里隐隐有些烦躁,看了明显是要坑人的莫家二老一眼,说:“按村长说的办,我家没意见。” 莫老二虽然心里不悦,可不愿再生波折,也点头说:“我也没意见。” 莫老大哼哧着还想说点儿啥,可是被老头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也缩了脖子闷闷地说:“我也没意见。” 村长一点头,说:“那两个老人合起来一年五百斤粮食,分作三家供给,一家一年一百六十六斤粮食,另外,两个老人一年再添置件衣裳一双鞋,平时想吃点儿肉啥的,这钱干脆今儿也分了,一人一年,再多出二百文钱,你们有意见吗?” 村长这分配还算合理,不管是莫老二还是钟璃都说没意见。 然后在村长的主持下,莫家这场分家闹剧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第129章 水田里的怪虫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懒得再看老太太做戏,拉着莫清晔转身就走。 莫二嫂见状,赶紧拽着莫老二也跟着往外走。 这个家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出了莫家的院门,莫老二红着脸,不太好意思地跟钟璃道谢,说:“弟妹,之前你帮我出的那些钱,回头我就让你嫂子给你送过去,之前的事儿真的谢谢你了。” 钟璃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都是小事儿不用记在心上,二哥跟二嫂刚刚分家出来花钱的地方多,我垫的那些钱,回头分着三个月从二哥的工钱里扣就行。” 她能这么说,莫老二顿时喜出望外,连连说好。 莫老二又抓紧时间跟钟璃汇报了一下林子里的情况,说头两批放进去的鸡这段时间已经卖得差不多了,鸡少了,鸡蛋也比之前的少。 莫老二怕钟璃以为他私吞了鸡蛋,忙不迭解释说:“这林子里每天我都会去找几遍,能找着的鸡蛋都捡了,数量的确是比不上从前了。” 钟璃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觉得好笑,说:“二哥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既然是鸡少了,那回头再买一批小鸡崽子放进去养着就是,二哥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钟璃将一句话贯彻执行得很彻底,得了她这句话,莫老二放心不少,再三跟她道谢后,这才带着莫二嫂回了林子里的茅屋。 茅屋毕竟小,还偏,莫二嫂带着孩子在那儿住着时间长了并不方便,再加上还有名下的地要招呼,莫老二赶着时间收拾利索了,还让莫二嫂跟孩子搬回去住。 钟璃带着莫清晔回了家,心累得不行地歪在床头坐着,有气无力地嘀咕了一句:“莫清晔呀莫清晔,你家这些亲戚,可真够烦人的。” 莫清晔听了,眸光微微一闪,讨好地凑上去,说:“阿璃,我不烦人,我听话的。” 钟璃被逗乐了,点头说:“是,你是不烦人,就是不太听话。” 莫清晔不满地拧起了眉毛,还没来得及辩解,耳朵就被钟璃用两根手指头拎住了。 钟璃咬牙说:“之前让白先生给你看病的时候你就百般不乐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连药都不想喝,我警告你莫清晔,你要是敢在吃药这个问题上给我打马虎眼,我就……” 钟璃我就了半天,却怎么也没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办。 莫清晔的眼底多了一丝浅笑,问:“阿璃要怎么办?” 钟璃一瞪眼故作凶狠:“我打断你的腿!” 莫清晔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神色戏谑。 钟璃狠狠一咬牙,掰了掰了自己的手指,噼里啪啦的一阵响,莫名的威慑力十足。 莫清晔微微一顿,钟璃冷笑:“不信你就试试。” 莫清晔咽了咽口水,目光莫名怯怯。 阿璃这个样子好凶。 不太敢试。 钟璃自以为威严实则跟龇牙的兔子似的横了莫清晔一眼,盯着白术走之前给自己留下的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默默沉思,好半天才自言自语地说:“若是这药吃下去没效果,明年就应该带着你去找白先生再仔细看看了。” 只是这地址写的是江南。 距离莫家村相隔千里路,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钟璃没注意到莫清晔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异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届时就算白先生没办法,江南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说不定还有别的更擅长医治这种病的大夫,到时候带你去看看也好。” 一提起这茬,钟璃想要赶紧多赚钱的念头就更迫切了。 毕竟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眼前这点儿进项,远远不足以支撑支出,还得再另外想法子才行。 用武力镇压住了莫清晔不太想吃药的小心思,钟璃开始着手再买一批鸡崽子放进林子里喂养。 在集市上买鸡的时候,钟璃偶然听到两个来卖木柴的村民神色惊奇地议论,说有一家人的水田里,竟然来了怪虫,把田里的庄稼的根子都吃坏了,现在一田的庄稼没了指望,再想着插秧也来不及了,秋收无望,这家人还不知道怎么活呢。 一个人这么说钟璃没在意,可是集市上不少人都把这个当成了新奇玩意儿在议论,钟璃就有些好奇了。 莫家村地处偏北,水田一般都存于气候温暖的南方,在北方少见。 起码钟璃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从未在莫家村见过水田。 这时候听这么多人都在说这个,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钟璃忍不住问一个正说得兴致勃勃的大叔:“大叔,你说水田?咱们这地界,不是只有土地吗?什么时候有水田了?” 大叔似乎也乐意多一个听众,颇为自得地说:“小娘子这就不知道了吧,那王家庄半山腰上有一处天然的水泡子,那水泡子不知怎么生的,里边流出来的水竟然是热的!水泡子往下,那就是一条瀑布,瀑布往下水流量大,冲出了一条渠道,把那片土地生生灌成了水田!这十里八村,也就王家庄有这么点儿水田了,虽然咱们这地界天气比不上南方暖和,可有那自带热气的水泡子在,水田里的水温度也不低,王家庄之前就靠着这个水泡子养出来的水田插秧种水稻,一年打出来的大米可比咱这些种玉米高粱的赚得多!只不过呐……” 大叔神秘兮兮地停顿了一下,说:“只不过最近两年年景不好,那附近的十几亩水田都来了怪虫,原本好好的秧苗被怪虫吃得烂了根子,那靠着水田吃饭的人家,只怕是日子要难过咯。” 钟璃听完微微挑眉,好笑道:“什么怪虫?只在水田里吃庄稼不成?那田地里不去?” 提起这个大叔神色越发惊奇,啧啧有声地说:“说起来还真是怪事儿,那怪虫来了王家庄,别人家的田地一点儿不去祸害,只紧着那十几亩水田里的秧苗糟蹋,我听人说,那怪虫离了水就不能活,只能在水田里生,那十几亩水田都是一户人家的,从去年就有人说了,这是那家人做了缺德事儿,引来了报应,这怪虫才净祸害他家的庄稼,别人家的一点儿也不碰。” 钟璃对什么报应循环之类的说法并不信服,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跟大叔告辞的时候,莫清晔却好奇地问:“大叔,那怪虫长什么样?” 大叔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舞足蹈地跟莫清晔比划形容那怪虫的模样。 钟璃越听神色就越发微妙。 她怎么觉得,这大叔说的这个祸害庄稼的怪虫,是她前世夜市摊上非常受欢迎的一种小吃? 第130章 老天想让我发财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集市上肆意讨论这种突然出现的怪虫的人不在少数,饶是钟璃没有刻意去打听,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怪虫的种种细节。 例如那怪虫不过成人手指长,却浑身黑中透红,长着长长的胡须,还挥舞着两个大钳子,好一副凶煞的模样。 这怪虫生性古怪,只在水田中有,别的土地中从不出现。 而且这怪虫繁殖能力惊人,明明已经想尽法子将能看到的都抓走了,可是没几天那水田中就又密麻麻地布满了怪虫的身影,都不知道这些虫子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颇为骇人。 村民说起这个来历不明的怪虫心有戚戚,钟璃却听得心头一动,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果这怪虫真是她想的那种东西,那可就太好了! 钟璃压抑着心头的激动,跟一个正高谈阔论的大爷打听清楚了那被怪虫祸害庄稼的人家究竟在哪个地方,急匆匆地带着莫清晔回了一趟家将买来的小鸡崽子安顿好,连饭都顾不上吃,随手抓了两个馒头就带着莫清晔朝着王家庄赶。 莫清晔捧着个大馒头一口水一口馒头地往下啃,含糊不清地问:“阿璃,我们为什么要去王家庄呀?” 从听村民提起那怪虫的模样开始,莫清晔就觉得钟璃的神色有些微妙。 这会儿见她火急火燎地往王家庄赶,不由得又加重了他心里的猜测。 钟璃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低声说:“我们去看看那可怕的怪虫究竟长什么模样。” 莫清晔不解的眨眼:“为什么要看?” 钟璃嘿嘿一笑:“若真是长得跟我想的一样,那咱们去江南的银子可就有来路了。” 欲言又止地说了一半,剩下的无论莫清晔怎么旁敲侧击地问,钟璃也保持神秘不肯再说了。 主要是钟璃这会儿没见着实物也只有猜测,心里也没什么谱,只想着赶紧见着东西了再说。 莫家村跟王家庄隔着一个村子,路程算不得多远。 钟璃赶着招财一路疾驰,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地方。 钟璃一开始还怕不好打听那怪虫究竟出自何家,不料她刚刚说了一句,那被问路的村民立马就了然地说:“你们莫不是来看王二家那怪虫的?” 钟璃有些好笑,说:“大娘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大娘得意一笑,说:“自从那怪虫出现,像你们这样闻讯来看热闹的别村人可不少,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用钟璃详细询问,大娘就热心地给他们指明了方向,还特地提点了一句,说:“那怪虫虽然体型不大,可自来生有两个锋利无比的钳子,你们这些小年轻去看热闹的时候,可千万记得别随意伸手去抓,放心伤着自己!” 钟璃忍着笑认真地跟大娘道谢,拉着莫清晔按大娘指引的方向往前走。 她到的时候,那水田遭了怪虫的主人家正一脸愁苦地蹲在田埂边上,盯着水田里被糟蹋得没了活力的庄稼发愁。 虽说这王二家占据了地利,拥有了这十里八村的第一家水田,并且还能出产水稻每年收入不错,可是到底是地处偏北受了气候的影响,一年只能栽种一次,也只有一次收成,比不上旁的种地的,一年能收两季。 去年他家的秧苗就遭了秧,收成极差,今年这秧苗刚刚下地扎根,就被这怪模怪样的怪虫糟蹋了根子死了一片,眼看着今年收成无望,秋收时颗粒无收,王二又怎能不心急? 还有一些看热闹的村民围在王二的身边,奚落的不少惊奇的也有,其中更有一些头须皆白的老人,幽幽地叹息说:“王二呐,这怪虫乃是天灾,只怕是上天对你家行事不满才降下的劫难,你回去后,记得让你爹娘找村里的神婆给看看,到底是什么劫数应该如何化解,要赶紧拿出一个章程来才行呐!不然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一年没了一年的进项,只怕一家人都得活活饿死!” 那王二是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男人,闻言面色更是愁苦,苦着脸说:“大爷,您说这话我又岂会不知其中利害?我爹娘早就找人看过了,也按那先生神婆的指示做了,银钱一次更过一次地花出去,可是这水田里的怪虫一日多过一日,我也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说话的老人无奈地叹气,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了。 走的时候,嘴里还嘀咕着一句:“天意啊!这都是天意!” 围观的人听了,更是觉得这必然是王二一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引来的报应,时不时地指着王二的方向指指点点,弄得王二面红耳赤地站着,一张黢黑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无措。 就在村民议论越发肆无忌惮的时候,突然传出了一道尖锐的女声:“什么报应?!你们这些人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们家的私事,跟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干系?赶紧走赶紧走!再在这儿站着唧唧歪歪的,别怪姑奶奶对你们不客气!” 来人梳着妇人的发髻,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裙,虽然身上没有半点装饰,可是拎着一根大扫帚的那股霸道劲儿却是让人不敢直面锋芒。 村民被她这一通吼神色讪讪,其中刻薄的更是忍不住奚落:“我看王家的报应就是收留了你这个寡妇才引来的!克死了自己的男人不说,现在回娘家了还克家运害得一家没了收成,你才是让王家遭难的扫把星!” 那妇人眉梢一横还没来得及说话,先前一直闷声不响的王二却突然震怒,脸黑红黑红的,粗着嗓门说:“滚!都给我滚!再让我听到你们说我大姐一句不是,看我不打碎你们的牙!” 王二站起来身形高大,震怒之下更是气势骇人,村民听了纷纷四散开来,扭头消失在了小路远处。 只是时不时的,还能听到这些人语气刻薄地说那王家姑娘死了丈夫后被娘家接回过活,结果这寡妇回门给娘家带来了灾祸,故而才引来了这祸害庄稼的怪虫。 村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钟璃却听得心头鬼火乱窜。 寡妇就是不祥之人,那这天底下死了男人的寡妇,难不成就应该去死?! 也许是原主遭遇过类似的言论,钟璃难得的心有忿忿,连带着脸色也不太好看。 莫清晔看她脸色不佳,赶紧在一旁说:“阿璃,你看那个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怪虫?” 钟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怒火消减,眼里多了一丝惊喜的亮光。 之前一直听说没见着实物钟璃的心里只有猜测,可是这会儿见着这实实在在的东西了,钟璃只觉得仿佛迎头砸了一个天大的馅饼掉下来。 这是老天爷都想让她发财啊! 第131章 猪哪儿懂得欣赏这个?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顾不得其他,忙不迭往前几步仔细看那水田里密密麻麻的小身影,顿觉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可爱。 这哪儿是怪虫? 这分明就是触手可及的金元宝! 似乎是钟璃的激动溢于言表得太明显,以至于刚刚还愁苦的王二看着钟璃的目光都多了一丝不解,问:“这位夫人,你这是……” 钟璃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问:“这水田是你家的?” 王二苦着脸点头:“是,只是夫人你……” 一个村子里的人不说关系多好,可是基本上都认识,钟璃从未来过王家庄,王二自然不认识她,见她盯着自己家遭了祸的水田两眼放光,顿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反倒是他旁边站着的妇人率先出声,哼了一声,不太友好地说:“你们也是来看热闹的?” 钟璃还没说话,她就紧接着说:“这热闹也看过了,现在是不是该走了?我们还要把这怪虫抓出来,没空在这儿陪着!” 王二听了有些悻悻,尴尬地说:“大姐,你快别这么说。” 王大姐面目不善,口吻生硬:“你别拦着我!” 钟璃也不在意她的恶意,只是莫清晔忍不住阴测测地扫了她一眼,让王大姐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气势也收敛了几分。 钟璃没注意到莫清晔跟王大姐的交锋,笑眯眯地问:“这怪虫你们要把它抓出来?” 王二苦笑:“不抓出来,过不了多久这水田里就会有更多的怪虫,这怪虫生养速度快得惊人,半个月不管,数量就能翻上一倍,我们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 钟璃又问:“抓出来后怎么处置的?” 提起这个,王二更是丧气。 这怪虫不知怎么长的,除了两个钳子以外,身上更是披着一身坚硬的铠甲,浑身上下除了硬壳也找不到肉,不能当做吃食就罢了,就算是喂猪,那真的是猪也不吃,只能打捞起来后用开水烫死,然后全部扔掉。 钟璃一听这玩意儿都被扔了,顿时心疼得连连咂嘴。 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哪儿能拿来喂猪呢?! 猪哪儿懂得欣赏这个? 这么一会儿钟璃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抿了抿唇,说:“这样的怪虫,你家水田里还有多少?只有这块田有,还是说别的地方也有?” 王二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一时呐呐,忍不住问:“夫人问这个做甚?” 性情火爆的王大姐更是说:“你这人刨根问底地做什么!有多少干你何事?说了没空搭理你,看完了热闹就赶紧走!” 就算是钟璃好性子,这会儿接二连三地被这王大姐挑衅也忍不住了,面色微沉,说:“我既然问了,当然是对这东西感兴趣想买,怎么,难不成我有心想买,你家不太想卖?” 一听钟璃想买这种怪虫,王二姐弟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惊诧,似乎是难以置信钟璃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钟璃也不想过多解释,索性说:“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就是,若是合适,你这些田里的怪虫我都要了,总该不会亏了你。” 听了这话,再一看钟璃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王家姐弟态度突然一变,笑吟吟地跟钟璃介绍起了这怪虫的情况。 原来之前村民听说的那天然带着热气的大水泡子,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温泉,泉眼就在这山顶上。 山顶上跟温泉伴生的,还有一汪瀑布,那瀑布顺流而下,形成了渠道的同时,沿着山路冲刷出了阶梯式的水田大大小小拢共有九块,总共面积超过十亩。 这十亩水田都在王二家的名下,往年都是赶着时节栽种水稻,从去年开始田里遭了这种怪虫,这水稻自然而然也就活不了了。 而且这怪虫繁殖能力强,蔓延速度极快,两年不到的时间,这上上下下十亩水田都遭了祸,庄稼根子糟践坏了不说,水田里密麻麻的都是这种怪虫的身影。 抓也抓不尽,杀也杀不死,让王二一家吃尽了苦头。 为了让钟璃更深刻地理解到这怪虫的危害,王二还带着钟璃到受虫害最严重的一块水田里看了一圈,指着那黑压压密麻麻的虫影,叹气说:“夫人你看,这是受害最严重的一块田,也是一开始出现怪虫的田,这块水田早就不能种任何庄稼了,怪虫什么都吃,最爱祸害庄稼根子,只能这么白白地空着。” 钟璃粗略看了一圈,喜出望外的同时压抑着激动,拧眉说:“你说这怪虫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的,然后就一直在这儿扎根了,不管你们怎么抓,都还会再有,是吗?” 王二苦笑着点头:“是。” 钟璃心里有了数,蹲在田埂边上试着用手抓起了一个所谓的怪虫仔细端详。 那怪虫个头极大,几乎快有钟璃的手掌长,一被人揪着背壳拎了起来,不甘示弱地挥舞着自己的两个大钳子冲着钟璃来回挥舞,就连两根长长的胡须也在空中来回舞动,看起来还挺吓人。 莫清晔见那虫子的钳子快夹到钟璃的头发了,眸光一凛想也不想地伸手将那个虫子抓起来扔进了田里,不赞同地说:“阿璃别凑那么近,会受伤的。” 钟璃惊讶于莫清晔出手的速度,可是此时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这所谓的怪虫身上,没有过多深究,安抚性地对着莫清晔笑了一下,说:“没事儿,我心里有数。” 说罢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水,对王二说:“你家这水田,想没想过往外承包?” 王二先前被钟璃说买怪虫的话惊住了还没回过神来,这会儿听钟璃说要承包水田,顿时更懵了。 王大姐反应快一些,想也不想就拒绝,说:“不行!这水田是一家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庄稼人就指着靠地里刨食,哪有往外承包的道理?” 钟璃听了忍不住嗤笑,反问:“那你留着这水田,怪虫除不尽,你就能种出庄稼来活命了?” 王大姐一时语塞,就连脸色也是一片铁青。 这当然是不能的。 怪虫一日不除,这水田里的庄稼无论种下什么都没有活路。 眼巴巴地指着这遭了虫害的水田,除了饿死还是饿死。 见王家姐弟神色悻悻,钟璃知道戳中了他们的痛脚,淡淡地说:“与其守着这毫无收成指望的水田饿死,不如把水田承包出去,起码这样好歹能有几分进项维持生计,起码这样日子还能过下去,你说是吗?” 钟璃声音不大,却句句在理。 饶是王家姐弟心有不服也不得不承认,钟璃说的的确是难听的大实话。 守着这颗粒无收的田的确是求生无望,可是钟璃真愿意花银子承包这无用的田地? 王家姐弟不信。 第132章 承包遭了虫害的水田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见他二人面露迟疑,钟璃也不拖拉,直接说:“不瞒二位,我的确是有心承包这遭了虫害的水田,而且我希望承包的年限能长一些,至于价钱,只要你们有心,那就好商量,不说能让你们一家过上多好的日子,可是也绝不会让你们难以生活。” 钟璃已经把自己的诚意摆在了明面上,王家姐弟疑虑消除不少,两人对视一眼,王大姐试探着问:“那不知,夫人打算出多少银钱?” 钟璃微微一笑,气定神闲:“这寻常土地外包给人,肥沃一些的,一亩地一年不过六百文,这还是一年能种两季庄稼的好地,这水田虽然早些年能种旁人种不出的水稻,可现在也不成了,一亩水田一年我出四百文,十亩,我都包了,两位意下如何?” 十亩水田,一亩四百文,合计下来一年就是四两银子的收入。 虽然比不上自己种水稻的收成,可这比起空放着水田颗粒无收而言,已经是王家姐弟之前想也不敢想的好事儿了。 王二一激动当即就想答应下来,却被王大姐拦住了。 王大姐咬牙说:“不成,四百文太低了!” 钟璃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那你要多少?” 漫天要价坐地还价,这个道理钟璃还是懂得的。 她一开始说四百文,就没指望能一口价说成。 王大姐似乎是挣扎了一下,一鼓气,说:“七百文一亩!你之前还说想买这些怪虫呢,光是水田的钱也就罢了,将这些怪虫的钱算在里头,这个价格不算高。” 钟璃有些好笑这个大姐的反应迅速,微微摇头,说:“太高了,不行,四百五十文。” 王大姐咬牙:“六百五十文,这已经很低了,夫人又何必跟我们争一点儿蝇头小利?” 钟璃这会儿是真的觉得这个王大姐有意思了,似笑非笑地说:“大姐你可想清楚了,愿意出银子承包这水田的,现下除了我想必你也绝对找不着第二个人了,你若是狮子大开口把我吓走了,那你这水田,可就只能真的白白地空着了。” 王大姐似乎被钟璃这话吓了一跳,脸色微微一僵,过了一会儿才忍痛似地说:“六百文,真不能再低了,这……” 钟璃神色平淡地打断了她的话,说:“五百文一亩,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再高也没有了,大姐你想想要不要应下吧。” 一亩五百文的价格虽然谈不上多高,可是对目前深受怪虫侵袭的王家而言,已经算是个不错的价格了。 王大姐虽然一心想要抬价,可是也怕真像钟璃所说的那样价格太高把人吓走了,连这点儿好处都拦不住,狠狠心就答应了下来。 “成,就这个价。” 价格谈定了,剩下要说的就是年限。 钟璃对这水田里自然生长出来的怪虫有不小的计划,自然不想一年一年地谈定,免得后期别人见着自己在这怪虫身上得了利益,眼巴巴地跑来抬价捣乱。 之前吃了一次没跟村民签订合理契约的亏,钟璃这次格外谨慎。 跟王家姐弟说定后,她又跟着这对姐弟到了王家,跟王家的两个老人商谈了一番。 两个老人见原本颗粒无收的水田竟然有人愿意承包,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当即就在钟璃的提议下,到了王家庄的村长那儿,请村长做见证,就这十亩水田接下来十年内的所属权进行了交易。 钟璃每年支付五两银子,算作承包水田的费用,这十年内,王家所有人,包括王家庄的所有村民不得对这十亩水田进行任何干扰,一旦王家有人想毁约,那么就要支付百倍的赔偿金,同理可证,对钟璃而言,这个限制也是有用的。 契约签订,双方在契约上盖上了彼此的手印,钟璃自己签字写了自己跟莫清晔的名字,王家则是请了村长代笔,歪歪扭扭地在上边写上了一家人的大名。 钟璃仔细看了一眼确定承包契约无错,当着见证人的面,就直接掏出了五两银子,作为今年的承包金。 收了银子,先前还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中途出错的王家众人猛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银子,起码这一家人今年的生计总算是有了指望,这比什么都强。 从村长处出来,钟璃就听到王大姐跟王家两个老人说:“爹娘,你们放心,这水田承包出去了,这银子你们就安生收着,我回头就去镇上找活儿做,实在不行去山里挖野菜去卖也行,总之没了田地可种,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总还会有别的进项的。” 王家老太太叹息一声,说:“这已经足够咱们一家人生活了,你还出去干那些活儿做甚?好好地在家带着孩子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其余的,让你弟弟跟你爹去山里打柴去卖,也是个法子。” 王大姐似不情愿,拧着眉叫了一声娘。 王家老太太神色越发苦涩,叹气说:“大妞,你命苦早早地没了丈夫,再出去抛头露面地找活儿干,指不定那些长舌的还要说你什么嚼头,你就在家陪着我就行,别的不用了。” 王二也在一旁帮腔,说:“大姐,你放心,你跟妮子两个人,咱家还是养得起的,不用你操心生计的事儿,弟弟别的没有,就一把好力气,总归不会饿着你们母女。” 王家老头子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说的也是让王大姐放宽心的劝慰的话。 钟璃平日里见多了莫家那些奇葩亲戚,对亲情二字实在是敬谢不敏,这时候听了这话,恍然觉得,王家这家人的确是不错的。 起码,品性就端正了很多,对人也和善。 钟璃想了想,上前一步打断了王家众人的话,说:“我这儿倒是有个活儿需要找人帮我干,只是不知道,大哥大姐是否感兴趣?” 见识了钟璃的出手大方,王大姐对她也没了一开始的警惕,闻言忙不迭地问:“什么活儿?我也能干?” 钟璃淡淡一笑:“当然可以,而且这活儿,还就你们姐弟二人合适。” 她承包下来了这些水田,还包了那么长时间,就指望着那水田里的小怪物给自己挣钱添金,当然不会只想着赚一次性的银子。 若是能有了解这怪虫习性的人帮忙看着,那她自然就省心许多。 眼前这对王家姐弟,就很不错。 第133章 阿璃的秘密是什么?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听了钟璃这话,王家众人哪儿还坐得住? 一家人赔着笑赶紧将钟璃莫清晔请回了家,老太太还张罗着要烧火做饭好好招待他们。 钟璃笑着拒绝了老太太留饭的提议,带着王家姐弟重新上了水田,说自己想要抓一些这种怪虫回去。 王家姐弟听了二话不说挽着裤脚就下了水田,也不用什么工具,凭着一双常年跟怪虫战斗的手,眼疾手快地抓了一竹篓给钟璃拎了上来。 钟璃满意地看了一眼竹篓里张牙舞爪的怪虫,递给莫清晔拎着,说:“我们夫妇是莫家村人,距离这里大概一个时辰的路程,平日里往返不便,这边的水田就需要人帮我看着打点,若是二位不嫌弃,不如就帮我看点这十亩水田,重点是看好这水田里的怪虫,工钱月结,一个月,一人我愿出三百文的工钱,二位觉得如何?” 一人一月三百文,合起来两个人一月就有六百文的收入。 这虽然谈不上多高,可是对于王家姐弟而言,已经是求之不得的待遇了。 王大姐神色欣喜,问:“夫人说的可是真的?就看着这些水田里的怪虫,一个月能给这些工钱?” 钟璃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们愿意吗?” 王家姐弟求之不得,连连点头:“愿意愿意,我们当然愿意!” 王大姐细心一些,仔细跟钟璃询问了自己姐弟应该做什么。 钟璃跟她说:“就像往常一样看管水田就行,只不过这次不是把水田里的怪虫抓出去扔了,是不让里边的怪虫跑出来,明天我再过来一趟,教你们怎么辨别公母,把大个的挑拣出来,留种的尽可能地弄到两块水田里去,小一些的,也要割草进去喂养。” 王大姐闻言愣住了,难以置信:“你是说,要养这玩意儿?” 钟璃点头:“对,就是喂养,而且要养得好,养得大,具体应该怎么做,我回去想想,明天再来找你们细说,你们先照我之前说的办就行。” 王家姐弟震惊过度,魂不守舍地送着钟璃和莫清晔到了村口,看着他俩驾车走了,这才折返回去。 回村的路上,莫清晔抱着那个装满了怪虫的竹篓,修长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死死地盯着那在竹篓里挥舞着大钳子的怪虫,忍不住学着钟璃的样子揪着背部的壳,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看了半天,除了觉得眼前这玩意儿长得格外的丑之外,莫清晔愣是没看出任何一点儿值得钟璃花钱把这玩意儿买下来的价值。 莫清晔把手里的怪虫扔了回去,盖上了盖子省得里边的跑出来,放好后出了车厢跟钟璃并肩坐在车架上,好奇地问:“阿璃,我们买那个怪虫干什么?那玩意儿丑兮兮的,拿来到底有什么用?” 饶是莫清晔聪明绝顶,他也绝对想不到,眼前的这个身穿铠甲的小怪物能带来怎样的好处。 钟璃出来一趟得了个意想不到的好买卖,闻言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说:“那可不叫怪虫。” 莫清晔不解眨眼:“那应该叫什么?阿璃知道吗?” 钟璃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怀念,说:“那玩意儿的正确叫法,应该是小龙虾。” 钟璃是真的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还能见着这个东西,惊喜之下心里不由得生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惆怅。 莫清晔眉心紧锁:“小龙虾?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钟璃心想:当然能吃,而且还特别好吃,不然怎么能在她前世的时候成为潮流不褪的夜宵宠儿? 看莫清晔一脸茫然的样子,钟璃觉得好笑,用力揉了一把他的头,说:“当然可以吃,一会儿回家就给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莫清晔闻言不可置否地微微挑眉,却不认为自己会觉得那浑身都是壳的东西好吃。 钟璃看出他的质疑,笑得越发开怀,也不跟他多解释,直接快马加鞭,赶着车回了莫家村。 到家后,钟璃亲自用一个大木盆将竹篓里的小龙虾倒出来用清水浸泡,自己拿了一个干净的竹刷子,一手捏着刷子,一手捏着小龙虾背部的壳,用力刷洗小龙虾腹部的泥沙。 莫清晔也没闲着,钟璃让他去后院的菜地里摘了不少以辛辣著名的朝天椒,扒了一小碗蒜头,还花了两文钱从隔壁家的花椒树上摘了一些新鲜的青花椒回来。 小龙虾数目过多,莫清晔忙完了手头被指派的活儿,见钟璃还在闷头刷泥,索性一挽袖子,也学着钟璃的样子在木盆边坐下,捏着竹刷跟着一块儿刷泥。 钟璃见他盯着小龙虾皱眉的样子好笑,轻声跟他解释手里的这小怪物的来历,说:“这叫小龙虾,别名又叫红鳌虾,是一种河鲜,属于杂食性动物,主要食用水中的植物,浮游生物,在河底喜欢吃泥,死亡的小鱼小虾,或者其他水生物也是它们的食物,小龙虾吃的食物比较杂,也很好喂养,所以繁殖能力强,生长周期短速度快,而小龙虾是能被作为食物的,也是一种难得的好食材,只要烹饪得当,这玩意儿可不比那些名贵的食材味道差。” 钟璃很少有跟莫清晔这么详细普及什么的时候,莫清晔一时听得出了神。 钟璃说的这些,他从未听过。 闻所未闻。 可是看钟璃的样子,分明是对这种所谓的小龙虾了如指掌的,钟璃是从哪儿知道的? 莫清晔状似不经意地问:“我听别人说,这种东西之前从未有人见过,阿璃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钟璃被问得怔了一下。 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个。 可她并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知道的这些,也都是由前世带来的记忆,她要怎么跟莫清晔解释? 钟璃的眼神出现了短暂的慌乱,莫清晔捕捉到这抹一闪而逝的慌乱,不由得抿紧了唇。 阿璃到底有什么秘密,是瞒着我的? 钟璃不想跟莫清晔说太多,打马虎眼似的糊弄他,随口说:“我之前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并不是听人说的。” 莫清晔本想追问那杂书叫什么名字,可是一看钟璃魂不守舍的样子顿了顿,忍住了心头的疑惑,压下心头的惊诧古怪,好奇地问:“那这应该吃哪儿?浑身上下看起来都硬邦邦的带着壳,下不去嘴吧。” 钟璃听了不禁失笑,低头认真刷着手里的小龙虾,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134章 香辣小龙虾出锅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一整盆小龙虾清洗干净,钟璃事先焖的饭也终于好了。 将锅里的饭倒出来,又让莫清晔将火烧大,舀了两大勺油进去烧得滚烫,趁着热劲往里倒入了切好的青花椒姜蒜辣椒,炝炒出香味后将活蹦乱跳的小龙虾直接一锅倒入,快速翻炒后加入一些水,盖上用芦苇杆子编织成的锅盖,焖了片刻,掀开锅盖确定小龙虾都已经死了后,放了一勺香味浓郁的辣酱,盐酱油调味,扒拉了一下火灶里的木柴调整为小火,继续盖上锅盖焖着入味。 过了一会儿,那股浓浓的香辣味儿冲开锅盖扑面而来。 钟璃小心地揭开锅盖看了一眼,先前黑色居多的小龙虾这会儿已经彻底变成了诱人的红色,汤汁也收得差不多了,这才用一个平时用来装菜的特大碗将锅里的小龙虾悉数舀出装好,还把锅里所有的汤汁都倒了进去,最后再在表面上洒上了一层翠绿的葱花香菜做点缀,哪怕还没尝,只这么看着也让人觉得垂涎欲滴。 钟璃指挥着莫清晔帮忙端着,自己抬着那冒着热气的大碗进了屋。 一人一碗饭,眼前摆着的唯一的菜就是那色彩浓烈香味惊人的小龙虾。 莫清晔迟疑了片刻用筷子夹了一个起来,盯着这浑身都是铠甲的小怪物实在是找不着下嘴的地方。 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入嘴的却是硬梆梆的壳。 莫清晔苦着脸放下了筷子,忍不住跟钟璃哼唧,说:“阿璃,这不好吃。” 钟璃被他这苦大仇深的样子逗笑了,放下了筷子用手抓起了一个小龙虾,嘴里呼着气说:“看着,这是这么吃的。” 钟璃白皙的手指麻利地拧断了小龙虾的头,熟练地扒开了小龙虾尾巴上的硬壳,然后挑出了一块白皙的虾肉,将那块虾肉放在了莫清晔的碗里,说:“这才是能吃的地方,你尝尝这个。” 莫清晔半信半疑地夹起来塞进嘴里,稍微嚼了一下,面露惊喜。 青花椒的麻劲儿跟辣味十足的朝天椒味道混合,入口后后劲十足,又麻又辣,小龙虾的虾肉细嫩有弹性,入口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鲜美,再加上其他配料的辅味儿,说不出的回味悠长,让人吃了一个还想再吃第二个。 钟璃笑了,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莫清晔眼神发亮地连连点头,学着钟璃的样子直接动手,好不容易扒开了一个完整的虾肉,直接放进了钟璃的碗里,讨好地笑着说:“阿璃吃这个。” 钟璃笑着吃了,又跟他说:“你试着用这个虾肉蘸着这里边的汤汁吃,这样更入味。” 莫清晔连连点头,手上扒虾壳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一整盆小龙虾,被钟璃跟莫清晔两人吃了个一干二净,吃完了,莫清晔还就着那个汤汁多吃了一碗拌饭。 吃饱喝足,钟璃打着心满意足的嗝跟莫清晔一块儿把残局收拾了,坐下来一人捧着一小碗瓜子磕的时候,才跟莫清晔说起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按王家姐弟的说法,这小龙虾是天生地养的,数量极多除不干净,但是这也是在还没大肆捕捞前,如今钟璃打上了这小龙虾的主意,自然要注意留种规模喂养,免得杀鸡取卵,得不偿失。 水田极其合适喂养小龙虾,有那天然的温泉在,也不用担心因为温度过低小龙虾会被冻死。 所以那十亩水田,钟璃打算将现有的小龙虾按大小公母挑拣分类,分别喂养在不同的水田里。 大的能吃的,直接抓走加工后进入市场销售,小一些的,就继续喂养,尽可能在短时间能让小龙虾长大成熟,至于另外一部分用来留种的,就专门喂养在专门的区域里,做长期规划。 至于这应该怎么进入市场…… 钟璃若有所思地扒拉着手里的瓜子壳,说:“我原本是想把这小龙虾贩卖到酒楼里去,我们提供货源就是,可是转念一想,卖给别人不如自己做赚得更多,所以要怎么做,我还要再继续想想。” 在这种事情上莫清晔一贯是不发表看法的,不管钟璃说什么他都嗯嗯嗯地点头,分明就是一副钟璃说什么都答应的样子。 钟璃被他逗得好笑,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可是自己加工售卖,那就要在县城里找个专门的地方,一个铺面或者摊位,又哪儿是那么好找的?” 钟璃心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索性就暂时把这还没想出条理来的事儿放在了一边,专心琢磨起了系统喂养小龙虾的计划。 想了一夜,钟璃在纸上写写画画,终于制订出了一个大致的规划,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莫清晔去了王家庄,找到王家姐弟,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们,并且指导他们分辨小龙虾的公母,让他们按自己的要求将水田里的小龙虾分类成功,投放到了不同的水田里。 次日给酒楼送菜的时候,钟璃特意带上了一些小龙虾一块儿去了。 不料,酒楼的掌柜的见了这从未见过的小怪物,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本味楼的掌柜的跟钟璃关系不错,还苦心劝说她:“夫人,我干了一辈子的酒楼从未听闻这种怪模样的虫子能吃,你莫不是被人骗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又问:“掌柜的你确定不要这个是吗?若是你不要,那我就只能再自己想法子想出路了。” 掌柜的摇摇头,说:“我不要,夫人放心处置便是。” 得了掌柜的这句话,钟璃索性专心地琢磨起自己应该怎么把这世人口中的怪虫卖出去,并且开始在县城里寻找合适的店面或者摊位。 别人不肯做,那她自己做便是。 钟璃就不信了,这还能有人能抵挡得住小龙虾的魅力。 可是这合适的铺面,又哪儿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一日送菜的时候,钟璃随意跟本味楼的掌柜的提了一句,掌柜的听了好奇地问:“敢问夫人找这铺面,是想用来干什么?对地段大小之类的,是否有要求?” 钟璃一听觉得有戏,笑着说:“不瞒掌柜的,我找铺面就是为了自己开一个小店,专门售卖那小龙虾,地段人流量大的当然更好,至于大小,这倒是没什么要求,只是苦于在县城中没门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 掌柜的听她还没放弃那所谓的小龙虾,好笑地笑了一下,说:“按夫人所说,这合适的店面,我倒是知道一个” 钟璃有些惊讶,问:“掌柜的说的可是真的?这店面是什么情况,掌柜的方便的话,要不跟我详细说说。” 第135章 令人心动的茶楼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说起这个,掌柜的面露唏嘘,顺带着还跟钟璃说了一则八卦。 原来距离本味楼不远的地方开着的那一家茶馆,原本这茶馆不说日进斗金,可生意也还算不错,结果不久前那茶馆老板染上了赌博的毛病,一来二去的,将自己的家当输了个一干二净不说,还私底下借了钱庄的高利钱,这借了的银子还不上,钱庄的打手三五不时地就要去茶楼里闹一次,现如今连家传的茶楼也开不下去了,正贴出告示来,想找人接手呢。 而且那茶楼面积不小,总共上下两层,后边还有厢房院子,用来做客栈可能房间不够,若是用来做酒楼饭馆什么的,倒是极为合适。 本味楼的掌柜的是个厚道人,也不怕钟璃开了饭馆跟自己抢生意,指点她说:“那样大的房子铺面,平日里就是租也不好找,夫人现在想要,可正是碰上好时候了。” 钟璃听了不由得有些心动,想了想问:“那不知掌柜的可否知道怎么联系那茶楼的老板?” 掌柜的摆了摆手,苦笑着说:“之前还有些许往来,可自从那老板染上赌瘾后,我就不跟他再往来了,毕竟这若是关系近了,人家开口借钱不好不借,这借了不知何时才能还上,我也怕招惹麻烦,所以现在并不知应该怎么联系,不过夫人若是有意,不如直接去茶楼里找,说不定,那人就在茶楼里呢。” 钟璃跟掌柜的道过谢,把马车停在了本味楼的后门,带着莫清晔徒步朝着那家茶楼走了过去。 走到了地方,越看,钟璃越觉得满意。 这茶楼地处位置正好,门前是一条热闹的街市,左右紧挨着的都是客栈酒肆,不远处还有布庄首饰铺子,店面前来往的行人如水,络绎不绝。 走进茶楼,茶楼构造分两层,上边应该就是厢房,下边的大堂足以容纳十张桌子,桌椅板凳什么的都很齐全,若是能把这个地方拿下,还省了购买这些物件的银子。 茶楼虽然开着门,可是明显没什么人进来,在柜台那里坐着的伙计也心不在焉的,见钟璃他们进来了坐下,好半天才甩着手里的白巾走了过来,有气无力地问:“二位客人想喝点儿什么?” 钟璃还没说话,他就先说:“凉菜点心之类的什么都没有,后厨里的厨子早就不来了,只有普通的凉茶,三个铜板一碗,二位要的话,我这就去给你们上。” 钟璃从善如流地掏出了六个铜板,说:“那就来两碗凉茶,谢谢小哥。” 伙计收了铜板,转身去了后边,不一会儿就端着两碗凉茶走了出来。 钟璃端起来尝了一口,觉得这凉茶滋味尚可,跟莫清晔说:“走了这么久也渴了,喝点儿试试吧。” 莫清晔乖乖地捧着凉茶喝了一口,咂咂嘴,小声跟钟璃嘀咕,说:“没阿璃煮的好喝。” 天气逐渐热了,莫清晔胃口不好,吃饭的时候往往也吃不了多少,钟璃怕他饿着,就多准备了一些点心之类的东西在家里放着。 结果莫清晔碰上喜欢的,就能吃个肚子溜溜圆,一不小心就跟小孩子似的还会积食。 钟璃无奈,只能去林子里摘了一些野山楂,还买了一些干草之类的东西,加上正宗的野蜂蜜,按着前世记忆里消食果茶的样子煮了放凉后让莫清晔时常当水喝。 莫清晔喝惯了那酸酸甜甜的果茶,这会儿喝了这带着涩味的凉茶,自然不会觉得好喝。 钟璃听得笑了,纵容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别胡说。 莫清晔撇了撇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一碗凉茶喝得见了底,茶楼里还是只有一个无精打采的小伙计,老板始终不见踪影。 钟璃抿了抿唇,问那小伙计:“小哥,请问你们老板在哪儿?今日会来店里吗?” 伙计一听她打听老板,立马一愣,面露迟疑:“你问老板干什么?你找老板有事儿?” 钟璃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知道这可能是钱庄来闹事后引起的后遗症,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明了来意。 “是这样的,我跟我丈夫听说茶楼老板想把这茶楼转出去,我们对这个感兴趣,故而想找老板商谈一下,不知小哥能否通融一下,帮我去跟老板说一声。” 话音落下,钟璃很识趣地往这小伙计的手里塞了十个铜板。 小伙计拿了好处,又知道他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拍着胸口说:“这有什么难的?夫人在这儿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后边把老板请过来。” 小伙计笑眯眯地去了,不一会儿就把茶楼的老板请了出来。 这老板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听了小伙计转述的话,把钟璃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一露面就急急地说:“我听说夫人想买我这茶楼?” 钟璃闻言猛地一怔。 买? 之前说的不是租吗? 钟璃略微顿了顿,试探着问:“老板这茶楼,是要卖的?不是租?” 老板一张消瘦的脸皱成了一团,苦哈哈地说:“租金哪儿够还债的?就算是卖了,那也是堪堪才够,我透个底给夫人也无妨,这茶楼我的确是要卖的,不光是茶楼,连带着后边的院子里边的物件,也都要卖,至于价格,夫人也不必担心,我着急用银子,自然是最低的。” 钟璃的本意是想把这茶楼租下来,毕竟这么大的房子店铺,买下来可得花不少银子。 她虽然目前小有积蓄,却也没富到那种程度。 可是听了老板这话,她却忍不住有点心动,问:“那老板打算要价多少?” “一千两!” 钟璃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虽然这茶楼的价值的确超过一千两,可是这个数目目前对她而言,跟天价一样一样的。 买不起买不起……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这价格对我们夫妻而言委实高了一些,我们就不打扰老板了,告辞。” 老板估计是真的被讨债的逼昏头了,见钟璃要走连忙上前拦着她,说:“夫人若是觉得价格高了,那好商量啊!咱们再商量商量,一千两买这茶楼跟地契,夫人是怎么都赚了的,不信夫人跟我到后边看看,这后边还宽敞着呢!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我又何必冒着无脸面见祖宗的风险把祖产卖了?” 第136章 贫穷让我冷静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板实在不肯让他们走,钟璃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到后院里也转了一圈。 不得不说,这老板的确没夸大其词。 茶楼大堂后边有一个小院子,院子挨着的还有三间厢房,里边放着一些桌椅家具,用来住人很合适。 大堂楼上有八个不大的隔间,虽然面积谈不上多大,每一个隔间里都放着一套桌椅,用来当包房正好合适。 茶楼面积广地方敞亮,而且地段好,平日里要想买下这么个地方,没有一千五百两银子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老板卖一千两,的确是亏本吐血大甩卖了。 若是能借此把这个茶楼买下来,从长远来看,的确是赚了。 只不过这价格…… 钟璃飞快地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现有的资金,发现自己能凑齐的不足六百两,差距太大了。 扫了一眼这茶楼里的布置,钟璃咬咬牙,说:“老板你这茶楼的确不错,可是这价格,我却不太能接受,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 老板这会儿是只要有人愿意买,什么都好说,听了钟璃这话,立马点头说:“成!夫人请跟我来,咱们坐下慢慢说。” 两厢坐定,老板按耐不住先说了自己的难处,还有这茶楼的好处。 钟璃静静的听着,听完了才说:“我说句不该的难听话,若是这茶楼没现在的麻烦,就算是再卖多高,也不算过分,可现如今这茶楼被钱庄的打手盯上了,时不时地还要来打砸一番,原有的客源都被这变故吓跑了不会再来,就算我从老板这儿接手过去,再做起买卖来也不可同日而语,这茶楼的价值,自然是要大打折扣的,老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璃说的虽然不太中听,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若不是顾忌那钱庄凶煞的打手生怕招惹麻烦,就这茶楼的好地段位置,如此低的价格贱卖,只怕早就被耳聪目明的人买走了,哪儿还有轮到钟璃的可能? 钟璃虽说是捡漏,可是也要面临那钱庄打手的风险。 若是这老板卖了茶楼也没还清赌债,说能保证,那钱庄的人不会再来这茶楼捣乱? 老板听了神情苦涩,悔不当初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若是早知如此,我当初就算是剁了自己这双手也绝不会让自己去那地方!” 钟璃见状低头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节,什么也没说。 有钱难买早知道,管不住自己的手,事后诸葛亮又有什么用? 见她沉默,老板生怕再把她吓走了就没人肯接受自己这茶楼了,忙不迭说:“夫人所说我自然知晓,这样,我愿意再往下压五十两,夫人觉得如何?” 钟璃淡淡一笑:“太高了。” 老板狠狠咬牙:“那九百两!这已经不能再往下压了!” 钟璃笑而不语,拍了拍莫清晔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走,无视了老板的挽留神态,说:“老板是个实在人,可这个价格还是超乎了我能接受的底线,我就不在这儿再叨扰了,告辞。” 看着钟璃跟莫清晔真的出了大门,老板苦哈哈地追了上来:“夫人留步!留步啊!你能接受多少?要不你还个价?咱们好商量啊!” 钟璃脚步顿了顿,回头比划了一个七的手势,说:“最高这个数,若是比这个更高,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七百两买这茶楼,的确是太低了。 可这已经是目前钟璃能出的最高价了。 而且七百两银子也不是钟璃一下能凑出来的,说不定还要拿房契去抵押呢…… 钟璃心里虽然遗憾,却也足够冷静。 她说:“我们夫妇每日早上都会到本味楼送菜,老板若是改了主意,不妨到本味楼跟掌柜的知会一声,我们知晓了自会过来跟老板商议,若是不成,那就这样吧,多谢掌柜的款待,告辞。” 钟璃带着莫清晔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得潇洒,却着实心疼了一路。 九百两就能买那么大的一个茶楼,还有房子,这么划算的买卖为什么不买? 因为没钱啊! 没钱…… 钟璃再一次感受到了没钱的痛苦,一路唉声叹气的:“亏了,太亏了。” 莫清晔眨眨眼,问:“阿璃,什么亏了?” 钟璃痛心疾首:“那茶楼亏了啊!若是能买下来该有多好!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 莫清晔很少能见钟璃这副情绪外露的模样,不由得心里有些好笑,忍着上扬的眉梢,说:“那阿璃刚刚为什么不买呢?” 钟璃没好气地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我不想买?” 莫清晔呐呐没说话。 钟璃狠狠磨牙:“买东西不用给钱的吗?你有钱还是我有钱?九百两银子,把你我两个连皮带骨的一块儿卖了也不见得能有这么多钱,怎么买?买得起吗我的小哥哥?” 说完钟璃又一脸丧气,耷拉着脑袋嘀咕:“要是能再便宜点儿就好了,便宜到我能买得起,那就更好了……” 虽然心心念念地记挂着那茶楼,可是钟璃也清楚,自己目前的经济实力绝对出不起九百两银子,惦记了两天就把这事儿忘了,专心在别的地方找合适的铺面。 可是见过了那个茶楼的又大又好后,再看别的铺面,都有种怎么看都不合适的错觉,要么就是地段不合适,要么就是租金太高了,又或者是地方太小了。 越是找不到合适的,钟璃就越是惦记那个茶楼的好,甚至有时候都不由自主地跟莫清晔嘀咕,说那茶楼若是能再便宜一些就好了。 莫清晔听了,耳廓微微一动,笑呵呵地说:“阿璃会心想事成的。” 不就是一个茶楼吗? 多大点儿事儿。 莫清晔背着钟璃出去了一趟,钟璃没在意,第二天,钟璃就在本味楼的掌柜的那里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那茶楼的老板亲自过来托掌柜的给钟璃带话,说就钟璃之前说的那个价,他愿意卖了,让钟璃尽快过去跟他协商。 钟璃听了喜出望外,连忙带着莫清晔奔着茶楼赶了过去。 茶楼里依旧是一副人迹萧索的样子,老板愁眉苦脸地坐在大堂里,见钟璃来了,忙不迭地挂着笑迎了过来,说:“夫人来了!快快快,快进来坐下再谈。” 钟璃跟莫清晔走进去坐下,还没开口,就听到老板说:“这几天我反复琢磨了一下,夫人之前所说的价格虽然太低了,可是我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也没别的法子了,夫人若是真的有心想要,那就按之前夫人所说,七百两银子,这茶楼我就卖给你了!” 钟璃见老板突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愣,问:“老板怎地突然改了主意?” 第137章 咱们就不能不找大夫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板苦笑一声,叹气说:“瞒不住夫人慧眼,主要是我欠了那钱庄六百两银子,一日还不上就要多滚一日的利息,利滚利再耽搁下去,不知道要多少银两才能填补这巨大的窟窿,我着急卖茶楼还债,把债务还清后,好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村里度日,夫人所出价钱虽然低了一些,可还债也足够了,只要能从这泥潭里脱身,别的得失我是真的懒得计较了。” 钟璃来之前也从那本味楼掌柜的口中听说了,这茶楼老板近日又被钱庄打手找了一次麻烦的事儿,听了这话疑虑顿消,心情大好。 莫清晔侧眼看她眉宇间忧愁尽消乐呵呵的模样,垂眸遮住了眼里闪烁的笑意,什么也没说。 他之前暗地里让人找了这茶楼的老板,跟他说了一番话,然后又拿着县令的手谕去找到了那家老板欠债的钱庄。 一番威逼利诱,钱庄的老板怕了,主动表示愿意将茶楼老板欠下的债务的利息往下减少三分,茶楼老板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自然愿意按那神秘人的要求,低价把茶楼卖给钟璃。 只是这些,茶楼老板得了神秘人的叮嘱,在钟璃面前绝口不提,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罢了。 这么大的交易,钟璃不敢疏忽大意,价格谈定后,又让老板带着自己在茶楼里上下前后巡视了一番。 老板也说了,茶楼里的这些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等细碎物件,都算在了那七百两里,只要钟璃一手把银子付清了,那么这些东西以后都是钟璃的了。 越看钟璃越觉得满意,跟老板商定好了两天后来付钱,带着莫清晔匆匆赶回了莫家村,头对头地开始清点家当。 送小菜的买卖持续了大半年,钟璃赚了不少,前前后后攒下来足足六百一十两。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 钟璃又去送菜的酒楼,提前将接下来两天的菜钱结算了,合计下来拢共六百五十两。 还差五十两。 钟璃狠狠心,把目光转移到了自己唯一的不动产,房子头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钟璃一咬牙,揣上了房契,带上了莫清晔,直奔县城里最大的那家当铺而去。 当铺派了一个管事跟着钟璃回了莫家村实地查看房子的情况,还引来了不少村民侧目。 有好奇心实在旺盛的,忍不住问那管事:“大哥,你这是围着这房子干啥呢?这不是钟璃跟她傻子男人家的房子吗?” 那当铺管事听了面露傲气,哼了一声,说:“这房子现在还是他家的,可是过不了多久要是还不上欠下的银子,那就不是他家的了。” 问话的村民闻言一惊,难以置信:“钟璃在外边欠债了?拿这房子抵债?!” 管事点点头。 那村民被吓得不轻,生怕惹了麻烦赶紧扭头就跑。 不一会儿,在那个村民的自发宣传下,整个莫家村的人都知道了,那个傻子莫清晔的媳妇儿是个败家娘们儿,不知怎地在外边欠了债,现在正有人要拿他家的青砖瓦房抵债呢! 钟璃还不知道管事跟村民的一番对话引发了什么误会,带着那管事巡视一番后,终于签订了抵押的契约。 这房子虽然是在距离县城偏远的莫家村,可难得的是青砖瓦房,后边还带着一片林子,再加上钟璃是抵押并不是售卖,所以在当铺还算换了一个令人满意的价格。 一百两银子。 若是两个月内不能还清一百一十两,那么这个房子就会被当铺收走,与此同时钟璃还需再额外支付三十两当做违约金。 这条件虽然相对苛刻,钟璃却自信自己能在规定期限内还清,更何况就算万一还不上了,以这么一个村里的房子换县城里的一座茶楼还是划算的,这个账钟璃算得门清。 钟璃凑齐了银子,不顾村民的指指点点,没在村里耽搁,直接去了县城里,找到茶楼的老板,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地契,并且到县城里专门管这方面的官府部门立下了交易的证据,双方将各自一份的契约收好,这才算是了了一桩事儿。 茶楼老板正式易主,房契上写着的名字,换成了一家之主莫清晔。 老板似乎是着急走,拿了银子后还清了钱庄的债务,并且当着钟璃的面跟那钱庄的人说清楚了,这茶楼从此易主了,不可再来茶楼闹事,彻底打消了钟璃最后的顾虑后,自己当天就从茶楼里搬走了,随身只带着一个小包裹,茶楼里的东西一样都没拿走。 都打点完了,钟璃心满意足地在茶楼里来回走了两圈,后院的三间厢房更是令她满意得眉开眼笑。 她之前还想着她跟莫清晔时常要在镇上停留,镇上租的那房子也快到时间了,是不是应该继续往下接着租。 可是现下有把这诺大的茶楼还有随便住的厢房,她还租那巴掌大的小房子做什么? 镇上哪儿比得上县城繁华热闹? 饶是钟璃心性冷静这会儿如愿买下了这么大一栋房子,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也激动得不像样,抓着莫清晔的胳膊笑得眼睛都弯了,说:“莫清晔你看到了吗?这么大的房子,以后都是我们的了!” 莫清晔听到她口中自然而然的我们二字,心底柔软得不像样子,乐呵呵地跟着点头:“对呀,这都是阿璃的功劳,以后这房子就是我们的了。” 钟璃眉开眼笑地受了他的奉承,拉着他盘算着说:“房子买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要准备开业了,给酒楼送菜那边接着让李大哥看着,咱们接下来就专心做小龙虾的买卖,我有信心,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把卖这房子的钱赚回来的!” 小龙虾对世人而言是一个闻所未闻从未吃过的新鲜玩意儿,只要操作宣传得当,有第一个人尝试了,那么就会在第一个人的宣传下引来第二个人。 只要有人尝试了,钟璃就有绝对的把握把客人留住,而且奇货可居,这小龙虾看遍整个县城也只有她这儿有,就算是价格高一些,想必食客也不会拒绝。 钟璃只要稍微想一下那来客如云金钱滚滚的热闹场面,心里就美得冒泡。 她美滋滋地说:“咱们争取在半年内把小龙虾事业做大做强创造辉煌,到时候有了银子,我就能带你去江南找白先生了。” 莫清晔闻言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似有不满的拧眉,抗议说:“阿璃,为什么一定要去找那白先生呢?他开的药那么苦,吃下去却一点儿用也没有。” 一想到白术临走前给自己挖了那么大的一个坑,每隔着三天就要被钟璃逼着吃一碗苦得倒牙的无用汤药,莫清晔就恨得咬牙,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一时心软没直接送白术去见白家的列祖列宗。 钟璃心情正好,听了随口敷衍道:“不找白先生也行,只要有钱了,找别的大夫也可以啊!” 莫清晔的内心隐隐有点绝望。 为什么一定要找大夫呢? 咱们就不能不找大夫吗??? 第138章 再闹你就去跟招财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买下茶楼后,钟璃之前辛苦积攒的积蓄见了底不说,还欠下了一笔外债。 钟璃嘴上不说,心里却着急要赶紧开业把本赚回来,一点儿也不肯耽搁,热火朝天地就开始张罗起了对茶楼的整改修整。 茶楼原有的招牌摘了,钟璃自己亲自操刀,大笔一挥写下了小龙虾之家一行字,送去专门做牌匾的地方,加了银子让人加紧着赶紧做出来。 大堂跟厢房隔间里的桌椅都是现成的,后厨里应该有的物件也都有,这倒是省了一笔采买的钱。 钟璃来回在后厨里转悠了一圈,用笔记下了接下来应该采买的东西。 然后赶着时间将李铁柱找了过来,跟他说接下来收菜往酒楼送菜的事儿就只能交给他了。 李铁柱这时候才知道,钟璃竟然闷不作声地在县城里买下了这么大的一座茶楼,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钟璃说什么,他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点头说好。 钟璃说完了,他才突然回神,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弟妹,我今儿在村里还听说个事儿。” 钟璃不解:“什么事儿?” 李铁柱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纠结了半天才说:“村里现在都在说,你在外边欠了一大笔银子,那催债的都上你家去看房子了,说要不了多久,你那房子就还换人了,这事儿是真的吗?” 钟璃没想到钱庄的人去看一趟房子还惹出了这样的风波,有些好笑的同时落落大方地点头,说:“是真的,怎么了?” 虽然引起这样的非议并不是钟璃一开始想的,可是这样的效果不得不说也是让钟璃感到满意的。 她就不信了,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那莫家的吸血虫还会眼巴巴地要她跟前凑。 李铁柱似乎是有些惊讶这居然是真的,见钟璃承认了,立马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往钟璃手里一塞,说:“我跟着你跑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有些积蓄,虽然没多少银子,可是弟妹你若是缺钱了,就拿这个将就抵挡一阵,若是还不够,那我就再回去想想别的法子。” 钟璃掂了一下手里的荷包,心想这大概是李铁柱能拿出的所有积蓄了,眼眶一时有些发热。 她虽然有些艰难,可也绝对没到需要四处借债的地步,要李铁柱倾家荡产地来帮自己,这事儿钟璃当真做不出来。 她想了想,说:“李大哥,不用这样的,我这儿……” 李铁柱似乎是怕钟璃拒绝,赶紧打断了她的话,闷声说:“我没什么大能耐,也赚不了什么大钱,这些就当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弟妹安心收着便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是钟璃矫情了。 钟璃笑了一下,将荷包收下,说:“大哥的情分我记住了,这银子就算是我跟大哥借的,回头这边周转过了,我必尽快还给你。” 李铁柱嗨了一声,摆了摆手不在乎地说:“弟妹既是缺银子,那就安心使着,我一个人挣那些银子没地方使,不用着急。” 说了正事儿,李铁柱又跟钟璃反复确认了一下送货的细节,并且答应帮钟璃从村里采买香料之类的东西,然后才走了。 送走了李铁柱,钟璃将他给自己的那个荷包打开把里边的银子倒了出来,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气。 这荷包里,竟满满当当地装着五十两银子! 李铁柱只怕是将家底都掏空了,才勉强凑出这些来。 莫清晔原本是在后院里溜达,掀开帘子走了过来,看着这桌面上的碎银子,好奇地问:“阿璃这是怎么了?数钱吗?” 钟璃哭笑不得地横了他一眼,说:“掉钱眼里了就知道数钱?这是李大哥送来借给咱们周转的银子,好好记着他的这份情,以后是要加倍还的。” 莫清晔微微一怔,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些银子,心里对李铁柱时常跟着钟璃的不满消减了不少。 尽管钟璃不太想承认,可是有了李铁柱雪中送炭送来的这些银子,目前的周转困难的确是有了很大的缓解。 钟璃趁着天色还早,将茶楼的门锁换了一个,然后带着莫清晔就去了镇上租的房子那里,将房子里的东西收拾打包好,分作两趟,都搬到了茶楼后边的院子里。 以后要在这儿做生意,自然是要在这儿常住了。 钟璃很满意的是这后院里的厢房数量足够多,她跟莫清晔一人一间都还有富余,终于不用再两个人睡一张床了。 钟璃开心了,莫清晔却高兴不起来。 他黑着脸看着钟璃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她隔壁的屋子里,不满地说:“阿璃,我要跟你一起睡。” 钟璃梗着小调不吭声。 莫清晔哼了一声,又提高了声音说:“阿璃,我不要自己睡一间,我要跟你一起睡。” 正忙着铺床的钟璃终于回头给了他一个正眼,冷酷无情地说:“不行。” 之前一起睡那是因为地方不够没有多余的床,现在既然有多余的房间了,为什么还要一起睡? 钟璃不要。 看莫清晔一脸的不高兴,钟璃耐着性子跟他说:“莫清晔同志,人长大了以后就应该要习惯自己一个人睡的,知道吗?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孩子了,别在这种小事儿上任性,听话。” 莫清晔的不满几乎已经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 早知道买了这破茶楼就要跟钟璃分居,他才不会暗地里帮忙! 莫清晔哼哼着往钟璃身边挤,着急地说:“我为什么不能跟阿璃一起睡?阿璃是我媳妇儿,我们就应该睡在一起的!” 钟璃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行。” 莫清晔不依不饶:“阿璃……” 钟璃平时对莫清晔虽然谈不上有求必应,可是也绝对是十有九答应的好说话。 可是这次不管莫清晔怎么折腾怎么闹,钟璃就是铁了心地不肯再让他跟自己睡一个屋子。 莫清晔实在闹得厉害了,钟璃脸一拉拿出了杀手锏:“你要是再缠着我搅和,今天晚上你就去跟招财睡。” 招财是一匹马。 它住的马棚比之前的再好,那也还是马棚。 莫清晔狠狠地被噎了一下,瞪圆了眼睛看着钟璃,一副想说什么又不太敢的样子,逗得钟璃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钟璃捂着肚子笑得开心,绕过莫清晔的肩膀往外走的时候还说:“老老实实地听话,再闹有你好看的。” 莫清晔欲哭无泪地看着钟璃走远,心里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挫败感,可是到底是不敢再缠着钟璃闹了。 第139章 不服气打屁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搬进了新的住处,无视了莫清晔俊美的脸上写着的不满,钟璃美滋滋地挽着袖子开始准备做饭。 莫清晔最近偏爱的小龙虾清洗干净后没做之前的香辣口味,做成了蒜蓉的,跟小龙虾一块儿的配菜还有细细的粉丝,土豆青菜之类的东西,虽然没香辣的辛香引人食指大动,可是蒜蓉的味道浸着汁水香味扑鼻,也别有一番风味。 最后再拌上了一个凉拌酸辣土豆丝,配上几个买来的热馒头,算是得了一顿完美的晚饭。 吃过饭,钟璃带着莫清晔洗漱完了,无视了莫清晔哀怨的小眼神,自己打着哈欠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头也不回地说:“明天早上我来叫你起床,赶紧收拾着进屋睡觉。” 说完钟璃就走了,像一个抛夫的渣女一般将抱着枕头的莫清晔抛在了脑后。 莫清晔黑着脸站在原地,狠狠地磨了磨牙,过了好一会儿才忿忿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梦,天色刚刚渐明,钟璃就把莫清晔叫了起来,随意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当做早饭,两人一路打着哈欠往王家庄赶。 莫清晔似乎是还在为昨天钟璃不让他进屋的事儿生气,一路上抱着自己的胳膊闷闷的,一声也不吭。 钟璃见了心里觉得好笑,自顾自地赶路也不管他。 王家庄里,王家原想着颗粒无收的水田承包给了钟璃,王家姐弟还得了一份活儿干,一家人将钟璃视若救世主,干起活儿来也颇为上心。 见钟璃他们到了,王家老太太赶紧张罗着让他们进屋吃饭,钟璃拒绝了说要去水田里看看情况,王家老爷子亲自带路,带着他们去了山上的水田。 水田边上多了一个小窝棚,王二现在就住在这儿,为的是更方便地看管水田里被钟璃看重的怪虫。 钟璃看了一眼没见着性情泼辣的王大姐,好奇地问:“怎地没见着王大姐?” 王二憨憨地笑了一下,解释说:“大姐带着妮子去田埂边上打草来喂这怪虫了,一早天还没亮就去了,估摸着时间也快回来了。” 说话间,那王大姐就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走了过来,肩膀上拉着一个用几块木板做成的简易拉车,上边装着好几捆打点整齐的鲜嫩野草。 王二见了赶紧上去接手,嘴里还说:“我就说我去就成了,你还非要自己去,这么重的草,你一路拉回来得费多大的劲儿。” 王大姐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这点儿活儿我还是能干的。” 说完她对着钟璃恭敬地打招呼:“夫人您来了。” 钟璃微微一笑,说:“辛苦大姐了。” 王大姐嘿嘿一笑,又让她旁边那小姑娘跟钟璃莫清晔问好。 小姑娘甜甜地叫了一声夫人好,钟璃笑着应下,然后跟这王家姐弟说起了正事儿。 这县城里的茶楼过不了东西采办全了就能开业,最主要的货源就是这水田里的小龙虾,每天的供应是绝对不能短缺的关键。 她让王家姐弟每天用十斤装的竹篓从水田里抓五篓子的小龙虾在固定的时间送到村口,李铁柱来收菜的时候,就会顺带着将小龙虾收走,然后送到县城里去。 只是每天五十斤的小龙虾消耗不小,这水田里喂养小龙虾赶紧繁育更多的后代,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钟璃说完,王大姐就说:“每天五十斤没问题,前几天我们一家按夫人的说法,把大小公母都分清了,一亩水田里几乎就能抓出二三百斤这怪虫,而且我也琢磨过了,这怪虫只要喂养得当,不缺吃食,最多一个半月就能出一批大的,夫人要多少只管开口,我们姐弟二人必定给您送到。” 得了这句话,钟璃放心不少,交待清楚了细节,约好了五天后开始往村口送小龙虾后,又赶着时间去了别的村子,开始大批量地采购辣椒跟蒜头之类的配料。 这些东西到村里买比到县城里买价格合适,钟璃自然不会舍了便宜的去买贵的。 菜籽油豆芽土豆红薯白菜,新鲜的干的花椒大料,只要是能用得上的,她都要。 这刚开始营业,钟璃想主打的菜色就是别家绝对没有的小龙虾。 口味就香辣跟蒜蓉的两种,至于别的,要等到生意来源稳定了之后再做打算。 采买配菜的时候,钟璃发现缺了一样最重要的。 豆芽。 她这时候才发现,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并不知道豆芽这种吃食,也不会有人想着把黄豆用来发成豆芽做菜。 可是对于小龙虾的配菜而言,豆芽绝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钟璃想了想,索性直接从村里买了上百斤黄豆绿豆之类的豆子,直接拉回了县城里,按前世从网上看到的步骤,试着将十斤黄豆用水泡在了盆里,泡得涨开后,分摊在十几个用水泡得湿漉漉的筛子里。 筛子下方还放着一个水盆,可以确保不会缺少水分。 莫清晔跟着忙活了一下午,不太明白钟璃把豆子这么泡着有什么用,想问却又还惦记着自己还在生气单方面地跟钟璃冷战,一张脸纠结得愁成了包子。 钟璃余光看见他纠结的神情,好笑得不行,主动解释说:“这豆子泡发芽了,以后就是豆芽,豆芽用来跟小龙虾一块儿炒,比别的菜都好吃。” 莫清晔的疑惑解开了,却还是不肯跟钟璃说话。 这还是莫清晔第一次如此态度鲜明地跟钟璃闹性子,钟璃觉得新鲜得不行,忍俊不禁地问:“怎么,你还在生气?” 莫清晔神色变扭,却一脸认真地点头:“对,除非阿璃改主意。” 钟璃忍着笑,明知故问:“改什么主意?” 莫清晔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说:“当然是让我跟你一起睡啊!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睡!” 钟璃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满满的都是柔和。 莫清晔见状刚想顺杆爬说点儿什么,不料下一秒却听到钟璃冷冰冰地说:“不行。” 莫清晔一下就苦了脸:“阿璃……” “别叫我,叫我也没用。” 钟璃残忍得就像一个渣女,眉眼含笑口吻无情:“老老实实地别搞事情,听话。” 莫清晔不住哼唧:“我若是不听话呢?” 你不让我跟你一起睡,难不成还能挡得住我半夜爬床不成? 钟璃像是猜到了莫清晔在想什么,呵呵一笑,冷冷地说:“敢搞事情,就打屁股。” 莫清晔的俊脸一红,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呐呐地看着钟璃彻底没了话。 戏耍过了纯情小少年莫清晔,钟璃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他涨红的脸,不怀好意地冲着他挥了挥自己的白皙的手,阴测测地说:“打屁股知道吗?不听话,就用这只手打,打到听话为止。” 莫清晔看似听话的没了言语,看着钟璃笑眯眯地走了,心里想的却是自己要不要尝试一下不听话的后果。 打屁股什么的虽然很没面子,可是若是被打一顿屁股就能跟阿璃一起睡,那应该是值得的吧? 更何况…… 莫清晔的眼里闪烁着跟他平日痴傻不同的精光,隐隐还有意味不明的小期待,低声嘀咕:“我就不信,你还能真的打我。” 第140章 宣传鬼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暗搓搓地想着找机会搞事情爬床,钟璃争分夺秒地做着营业前的准备工作。 各色配菜,调料,木炭这些必备的东西都被钟璃一车一车地拉了回去,为了方便翻炒,钟璃还特意买了一个特大号的铁锅,莫清晔一路顶在头顶扛了回去,晚饭钟璃还特意给他做了个蒸蛋作为奖励。 过了三天,钟璃加急做的牌匾终于送了过来,钟璃指点着送牌匾来的两个伙计把牌匾挂好,上边还盖着一块鲜艳的红绸,给来往的路人留下了一些好奇的悬念。 为了在开业当天吸引到足够多的人跨出这勇吃小龙虾的第一步,钟璃亲自画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龙虾挥舞着大钳子的图像,然后按着这个图像,找了一家书局,可谓是斥巨资请书局的人帮自己扩印。 除了这个,钟璃还在布庄买了一张长一米五宽一米的不会腐坏的绢丝,熬了半宿终于在上边画出了自己想要的图像。 那绢丝上,居中的位置画着一个挥舞着钳子的小龙虾,而且还别出心裁地上了颜色,红艳艳的小龙虾挥舞着钳子夹断了落下来的鲜红辣椒,脚底下踩着的是一个黑色的铁锅,长长的胡须几乎要从绢丝上舞动出来,旁边还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我可以是香辣的,也可以是蒜蓉的,你想要的我都有,可以确定的是,我绝对是你没吃过的。 这幅绢丝画一出,莫清晔作为第一个见到的人都忍不住为钟璃的奇思妙想默默称赞。 只要是看到这个的,估计就没有不会被引起兴趣的人在。 虽然还没到开业的时候,可是莫清晔光凭想象就能知道,正式开业那天,生意一定差不了。 绢丝画画好,钟璃连夜找人将画挂在了店门的正中央。 从未见过的迎风飘扬的小龙虾图案在路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牌匾还没揭开,距离开业也还有两天,可是县城里不少人都听说了,原是茶楼的那家店改了营生,现在要卖什么闻所未闻的怪虫,不少人闻声而来,纷纷好奇地探头往紧闭的大门里看,想要知道这家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开业前一天,钟璃将书局印好的传单分作三份,到附近的人家十文钱一天,请了十几个小孩子拿着传单到人流量最大的几条街上散发给过往行人。 为了吸引这些接到传单的人来,传单上除了小龙虾的图案还写了一句话:凭此单据,到店吃饭可有优惠,进店就送招牌小龙虾! 有了这些传单造势,开业前一天晚上,县城里新开的这家小龙虾店就已经彻底闻名于县城百姓。 开业前一天晚上,钟璃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钟璃深知宣传到了,想要留住被好奇心引来的客人,最重要的就是这小龙虾的口味。 店里只有钟璃跟莫清晔两个人,不想明天忙中出错,那明天要用的调料她今儿都得准备好了。 大盆的葱姜蒜洗净切片,新鲜的青红辣椒也切断装好,之前发的豆芽虽然冒出了芽芽,乐到底是太小了还没到能下锅的时候,配菜类的,钟璃就多选用了更好购买的土豆白菜粉丝萝卜条之类的东西。 等把这些东西都切好了放在固定的位置,钟璃不放心地把莫清晔拉了过来,细心地叮嘱他说:“明天店里肯定有很多人,我们只有两个人,所以明天你要帮我,知道吗?” 莫清晔乖乖地点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说:“阿璃放心,我会帮忙的。” 钟璃又仔细地告诉他,若是有客人说什么他应该怎么做,恨不得把一字一句地都掰碎了跟他说。 见莫清晔无论自己说什么都点头说好的样子,钟璃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说:“明天辛苦你了,过两天我就想法子找一个帮忙的伙计,以后就好了。” 莫清晔闻言眸光微微一闪,讨好似的抱住钟璃的腰蹭了蹭,说:“阿璃放心,我会乖的。” 钟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想的却是小伙计的确是应该尽快找一个了,不然遇上难缠的客人,她可不愿意让莫清晔傻乎乎地受委屈。 忙到半夜,看钟璃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的样子,莫清晔也没好意思缠着她,乖乖地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知道钟璃他们今日开业的李铁柱早早地送完了酒楼的菜,就主动来帮忙了。 跟着他一块儿来的还有闻讯而来的莫老二。 李铁柱人虽然老实嘴却也严实,回村后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钟璃跟莫清晔在县城里开酒楼的事儿。 莫老二只知道钟璃跟莫清晔捣腾了个新的买卖今日开业,想着来帮忙的同时,还惦记着钟璃把房子都抵债了的事儿,来的时候还特意揣上了自己仅有的积蓄,想要搭把手。 钟璃见他们来了,心头一暖,照旧收下了莫老二递过来的银子,只说:“这银子算二哥借给我的,回头我就给你。” 莫老二摆了摆手,说:“不急不急,我早就想着要来给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找你,昨儿个半夜去找了铁柱,铁柱这才带着我过来了,不然这银子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 为了让李铁柱今日带着他一块儿来,昨天半夜莫老二几乎是跟李铁柱把嗓子都说干了,李铁柱这才同意。 无论银子多少,这都是一份好意。 钟璃这人向来是人对我好一尺我便还一丈。 她收下了莫老二跟李铁柱的善意,心里想的却是将这银子当做入股的钱,回头店里盈利了再给他俩分便是。 莫老二不知钟璃所想,还在说:“我听铁柱说你们店里今日开业,有啥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就跟二哥说,二哥别的没有,力气还是有的。” 李铁柱也说:“是呀弟妹,有啥帮得上的地方你就直说。” 钟璃听了哈哈一笑,说:“那二哥跟李大哥来得正好,我之前还发愁没人帮忙呢,有了你们,那就真是不用愁了。” 钟璃定下开业的时间是中午,跟主动来帮忙的莫老二跟李铁柱交待清楚了他们应该做什么,然后挽着袖子就到后厨开始动手。 第141章 小龙虾之家开业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超大号的铁锅倒进去油烧热,事先切好的葱姜蒜辣椒下油炝锅出香,然后将配菜倒进去翻炒片刻,配菜熟了,将早就清洗干净的小龙虾倒进去,大火翻炒,倒入调料。 店的门虽然还没开,可是那股直钻鼻子的浓烈香味就已经窜出门板在空气中弥漫。 香辣的炒出了一锅,钟璃又紧接着炒了一锅蒜蓉的。 两锅小龙虾新鲜出锅,用两个大盆装着,直接抬进了大堂。 李铁柱跟莫老二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怪模样的小龙虾,盯着一脸新奇,好奇这玩意儿应该怎么吃。 钟璃见状笑了,说:“二哥跟李大哥别急,一会儿忙过了,咱们也尝尝鲜!” 李铁柱跟莫老二对视一眼,纷纷哈哈笑了起来。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钟璃让莫清晔把大门打开,拉着莫清晔走到前边,刷的一下拉开了牌匾上盖着的那条红绸,小龙虾之家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立马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引得不少人都侧目而视,面露好奇。 莫清晔拉完了红绸就想跑,被钟璃揪着不放,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钟璃亲自放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中不住地往钟璃的身后躲,惹得钟璃轻轻发笑。 钟璃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他说:“别怕,有我在呢。” 莫清晔揪着钟璃衣袖的手指紧了紧,垂下眸子,什么也没说。 没了大门的阻挡,那股浓烈扑鼻的香味更是让人止不住的好奇,不少人都是被那股香味吸引而来,站在门口好奇地张望。 钟璃清了清嗓子,说:“今日小龙虾之家开业,凡是进店吃饭的,都有优惠,不进来吃饭的,只要拿着前两天收到的单据,进店了就能免费领一个小龙虾!” 有心急的人闻言忍不住问:“你说的这小龙虾,究竟是什么东西?” 钟璃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说:“既然好奇,不如进店来瞧瞧?左右只要你手里有我们店里发的单据,进来尝一只也不花银子,为何不试试呢?” 钟璃这话,半分怂恿半分引诱,拿着单据的人听了,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纷纷结伴往店里走。 见了那跟宣传单上一模一样的小龙虾,不少人露出了惊奇的神色,感叹这东西闻所未闻,不知如何下口。 钟璃早就猜到了一些,特意扒了一小碟子虾肉放着,只要是拿着那单子来的,凭着单子,就能尝一块虾肉。 有了犹豫不决的第一个,就有了好奇心驱使的第二个。 这一口雪白的小龙虾入口,被那从未吃过的鲜美滋味俘获想要再来一口,当即就有人说:“你这小龙虾是怎么卖的?” 钟璃爽朗地笑了,说:“一百文一盘,今日开业优惠,只要点一盘小龙虾的,都配一个馒头,超过三盘还有别的优惠,客官要尝尝吗?” 虽然一百文一盘的价格不低,可是在县城里,愿意花一百文来尝鲜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只要是拿着那单子进门了,尝了一个小龙虾的,十个有九个都决定留下点上一盘来尝尝滋味。 外边张望的人见进去的都没出来,好奇更重,哪怕是手里没有那宣传的单子,也忍不住拉着身旁的人跟着自己往里走上几步,想要看看这小龙虾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先前坐下点了一盘的那几桌,钟璃扭头对着守在装着小龙虾的木盆前的莫清晔使了一个眼色。 莫清晔立马会意,用放在一旁的盘子舀了一盘起来,递到莫老二的手里,让莫老二给那客人送了过去。 送到桌上后,莫老二又按钟璃之前教的样子,指点着无处下手的客人动手尝试。 小龙虾这种东西除了味道以外,最让人停不住手的就是自己亲自动手扒壳的乐趣。 更何况那点了一盘的,盘子里除了那模样怪异的小龙虾外,还有十足入味的配菜相伴,吃完了小龙虾的鲜美虾肉,在馒头中夹上十足入味的配菜,一口咬下去滋味十足,回味无穷。 有坐下的客人吃着香辣的滋味不错,嘬着手指头问:“老板,你那没放辣椒的,又是何物?” 不用钟璃教,莫清晔就憨憨地说:“这是蒜蓉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少了,他又认真地补充:“蒜蓉也好吃,跟香辣的一样好吃。” 那客人被莫清晔说得勾起了馋虫,一挥手就说:“那蒜蓉的也给我上一份!” 蒜蓉小龙虾里边虽然没了别的配菜,可是钟璃却在里边放了足足的粉丝。 粉丝泡开了浸透了蒜香的汁水,软滑可口,虾肉没了那重口味的香料刺激,却更显鲜美难言。 坐下的客人吃得头也不抬,时不时地还有人叫着让再来一份。 结账的时候,钟璃也遵循了自己的承诺,给了适当的优惠。 满二百文的,都通通满减十文钱。 这原本应该花二百文的见自己少花了十文,乐得合不拢嘴,笑呵呵地说着下次再来,心满意足地咂着嘴往外走。 钟璃见大堂里坐得满当当的,事先炒好的小龙虾也快见了底,索性将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的活儿交给了李铁柱,自己去后厨接着炒小龙虾出锅。 有了第一批尝试的客人满意而归,第二批闻讯而来的人就赶紧进来在空座上坐下,学着前一桌客人的样子,点单要菜。 店里的菜色总共就两样,香辣小龙虾跟蒜蓉小龙虾。 往往点了一种的吃过后,就会忍不住好奇把另外一种也点来尝试一下。 吃过的人出了店门,只要有人问起,对那怪模样的小龙虾便是赞不绝口,一人一口传无数人,引来了不少好奇的食客。 还不到下午,钟璃事先准备好的五十斤小龙虾除了特意留下的一些,就卖了个一干二净。 不少闻讯而来的听说没了吃不上了,纷纷摇头叹息,难以掩饰失望之情。 钟璃笑着拿出了事先留下的传单,给这些人一人发了一张,说:“实在不好意思,各位明天再来,拿着这单子来了,进店就能免费尝一个小龙虾,开业三天之内,只要是进店的都有优惠。” 没吃上的拿着了传单,又听说还有优惠,特意跟钟璃打听了明天什么时候开门,这才失望地转身离开。 把这些人送走了,钟璃赶紧让莫清晔过来跟自己把门关上了,这才靠着门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忙了这一上午,可算是忙活完了。 跟着跑了一上午脚不沾地的李铁柱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心有感叹地说:“这客人也着实太多了一些,弟妹你怎么没多备上一些那小龙虾呢?这若是卖上一天,指定还能多赚不少呢!” 就之前目睹到的一番景象已经彻底把莫老二惊住了,他听了也跟着点头,说:“是呀,这要是能卖上一整天,可能赚不少银子呢。” 就刚刚这么一上午,莫老二已经数不清到底收了多少银子了。 那数目,哪怕只是想一想,莫老二的心头都忍不住一颤。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第142章 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听完莫老二跟李铁柱的话,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别说咱们这店里没准备那么多小龙虾,就算是准备了,也不能一次性卖到让人吃饱,毕竟这种新奇东西,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只有让人一直惦记着,才会一直有源源不绝的客源。” 人骨子里的猎奇心理是一直存在的,无限量供应的效果,永远都比不上限量供应的来得好。 虽然前世的专业并不是商业,可是饥饿营销的道理,钟璃还是明白的。 莫老二跟李铁柱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虽然不太听得懂,不过感觉钟璃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钟璃也没想解释太多,撑着腰呼出一口疲惫的气,说:“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剩下的时间就应该是咱们享受的时候了。” 莫清晔一听就知道钟璃的意思,乐呵呵地说:“阿璃,我想吃香辣的。” 虽然蒜蓉的也不错,可是香辣的小龙虾明显更符合莫清晔的口味。 而且忙了这么久,莫清晔也早就饿了。 钟璃一听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没好气地说:“行,香辣的,等着。” 钟璃对还没回过神来的莫老二跟李铁柱说:“二哥,李大哥,你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后边做饭,吃完饭再说。” 莫老二本想推辞,可是钟璃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说完这话转身就进了后厨。 莫清晔不甘寂寞地跟了上去,嘴里还说:“阿璃,我来帮忙!” 钟璃被他气笑了,却也没不让他跟着。 后厨里,要留下自己吃的那一部分是提前预留出来的,钟璃做起来也半点不费劲。 不到半个时辰,莫清晔就端着一大盆冒着热气的小龙虾走了出来。 来回跑了两趟,除了小龙虾以外,还有一大盆热腾腾的米饭,和两个凉拌的小菜,以及一碟子炸好的花生米。 钟璃最后出来,手里还拎着两坛酒。 落座后,莫清晔在钟璃的示意下给李铁柱给莫老二倒了酒,自己想要趁机倒一碗的时候却被钟璃眼疾手快地敲了手背。 钟璃的声音饱含警告:“你再喝醉了,我就把你从二楼的窗户那里扔下去,今天晚上睡大街。” 莫清晔的酒量钟璃实在不敢恭维。 喝一次醉一次。 所以最好还是不让他喝比较好。 虽然知道钟璃这话只是威胁,可是莫清晔还是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老老实实地捧着钟璃给自己特制的果茶,郁闷地喝了一大口。 莫老二看莫清晔被钟璃压制的样子,好笑地哈哈了两声,再一看桌子上这满满一大盆小龙虾,不由得有些心疼地咋舌,说:“弟妹,这样贵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这些粗人吃那可就是糟蹋了,留着卖钱多好?这么多,能卖不少钱呢。” 一百文一盘的小龙虾不过二十来个,眼前这一盆满当当的好几百个! 莫老二看着这盆小龙虾,只感觉无比心疼。 仿佛吃得不是菜,而是硌牙的铜板炒金子。 钟璃听完就笑了一下,不以为意地说:“钱挣不完,别人吃得咱们自己人自然也吃得,二哥不用客气,只管敞开了肚子吃便是,我跟清晔再吝啬,这点儿吃食还是舍得的。” 莫老二虽然心疼,可也知道这是钟璃的一番好意,便也不再客套,学着之前钟璃教客人的样子,笨拙地抓着一个小龙虾撕开了头跟尾巴上的壳,试探着吃了一口,然后顿时眼里一亮! 李铁柱话不多,见众人都开始动了筷子,也跟着试着尝了一口,只是这一开了口手上的动作就再也停不下来,一只接着一只,只见眼前堆着的小龙虾壳越来越多,堆积成了小山。 莫清晔本来是想跟钟璃说什么的,可是一看这两人一个吃相比一个更猛,当即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比赛似的闷头开动,时不时的,还要往钟璃的碗里放几个自己扒好的虾肉,让钟璃赶紧吃。 人多吃饭快,不一会儿满满一大盆小龙虾就被消灭殆尽,莫老二跟李铁柱饭量大,还学着莫清晔的样子用剩下的汤汁连着吃了两碗拌饭。 放下筷子的时候,除了钟璃还好,其他的几个人都长长地靠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呼出了一口气。 吃饱喝足了,就到了闲聊时间。 钟璃问莫老二:“二哥,我跟清晔已经有几天没回村里了,不知村里最近是什么情况?村里人又是怎么说我跟清晔的?” 李铁柱终究是个外人,说起有关钟璃莫清晔的事儿,始终带着一分说不出的尴尬,很多事情也不好说得太直白。 可莫老二不同。 钟璃既然开口问了,他索性就直接说:“还能说啥?无非就是说你跟清晔把家底给败了,还在外边欠了不得了的巨债,要我说你跟老三不回去也好,那些人说话着实难听。” 就连莫老二这样的人都说难听,想来村里现在有关自己跟莫清晔的议论,只怕是已经难听到了极致。 钟璃对此倒是半点不在意。 误打误撞的谣言恰好符合钟璃内心想要的效果,别人对自己的误会,只会让钟璃庆幸,并不会让她生气。 提起这个莫老二的脸上出现了掩饰不住的黯然,低声说:“还有家里,娘跟春花那天还来跟我说,我以后若是执意要跟你们搅和在一起,就别把自己当做莫家的人,爹娘说了,你跟老三跟那个家已经无关了,不管发生啥事儿,他们都不会管,让你们好自为之。” 虽然莫老二跟莫家二老有诸多冲突,可是这个时代的孝义跟同出一门根深蒂固的观念深深地扎根在莫老二的骨子里,听到爹娘这么说,莫老二的心里还是不好受。 莫老二已经尽可能地把莫家二老说的话说得好听一点儿了,可是以钟璃对莫家二老的了解,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两个老人的原话是什么? 只不过钟璃并不在乎这个,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既然如此,二哥回去后,若是有人问起我跟清晔的情况,你就说不知道吧。” 闷声发大财,这个才是正道理。 没了那些恶心的吸血虫,钟璃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伤心? 莫老二不知钟璃所想,只以为她是被爹娘寒了心,颓丧着脸点头说好。 第143章 他为什么亲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说完这个,气氛明显沉闷不少。 李铁柱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弟妹,那你这儿如果没啥事儿了,我就先回去了,我晚点儿还得赶着去别的村子里收菜呢,明儿一早我就把你要的东西给你送过来。” 生怕钟璃不放心似的,他又说:“弟妹只管放心,就算天上下刀子,那小龙虾我每天也能给你准时送来。” 李铁柱办事靠谱,性子沉稳,有了他这句话钟璃放心不少,笑着跟他道谢:“那收菜的事儿就麻烦大哥了。” 李铁柱笑着说:“不麻烦,拿了你的工钱就是我应该做的,本分事儿。” 李铁柱走出了大门,去后边把骡车赶过来的时候,莫老二也勉强提起了一些精神,终于在出门之前没忍住问了一句:“弟妹,老三,你俩跟我说实话,这酒楼,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俩怎么突然就在县城里开了这么大个酒楼了?” 这个疑惑一直萦绕在莫老二的心头,只是之前一直没找着机会问出来,这会儿唯一的外人李铁柱走了,莫老二才终于没忍住。 钟璃没想过跟莫老二亮出自己的全部底牌,索性编了一个谎言,说:“二哥,这是我跟清晔租的地方,为了凑齐租金费了不少功夫,那村里的房子也是为了这个才抵押出去的。” 这个解释在莫老二听来合情合理,莫老二皱着眉想了想,说:“那你们赚了钱,可得尽快把村里的房子赎回去才是,村里的房子是在村里立足的根本,没了老房子,说话腰杆都不直,知道吗?” 原本莫老二还担心钟璃跟莫清晔是否有能力把房子赎回去,可是今儿见识到了这酒楼的赚钱能力,这点儿担心也没了,只是以兄长的身份,不太自然地跟钟璃交待一些细枝末节上的小事儿。 钟璃受教的笑着点头,又跟莫老二说了几句关于林子里的鸡的事儿,直到李铁柱赶着车过来了,这才把忧心忡忡的莫老二送了出去。 送走了这两人,钟璃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垮了,瘫倒在椅子上,手脚长长的撑着,整个人都成了一个拉长的大虾。 累。 是真的太累了。 虽然有李铁柱和莫老二来帮忙了,可是这又是后厨炒菜又是前边结账的一通忙活下来,钟璃还是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开始跟骨肉分离,累得连眼皮都不太能撑得开了。 莫清晔不用炒菜,相对好一些,看钟璃累得不行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说:“阿璃,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钟璃苦笑着摆了摆手,说:“哪儿能休息?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呢。” 她之前还想着就靠自己跟莫清晔两个人大概能应付一段时间,等过一段时间再请伙计,可是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实已经不容许她纠结了。 再不请伙计,命都得累没了。 更何况,今天的账还没清呢。 钟璃强撑着精神坐了起来,说:“莫清晔同志,你辛苦一下,去把柜台那个收钱的箱子抱过来,咱们数钱提提精神。” 莫清晔被她这个数钱提精神的说法逗乐了,按她说的去把那个箱子抱了过来。 箱子有成人胳膊那么长,宽有两个手掌宽。 开门的时候,这个箱子里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可是这会儿抱着沉甸甸的,分量不轻。 莫清晔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打开盖子,哗一下将里边的东西倒了出来。 尽管早有准备知道今天没少赚,可是真的亲眼看到了这堆成了小山似的钱,钟璃还是激动得两眼放光。 这都是钱啊! 白花花的钱! 莫清晔似乎被钟璃的情绪影响,也挺开心的,说:“阿璃,好多钱!” 钟璃乐了,手欠地捏了一下他笔挺的鼻子,调侃说:“那可不,这些都是咱们清晔赚的,咱家清晔厉害了啊!” 莫清晔听着钟璃用如此亲昵的口吻说这样的话,耳朵红了一下,仔细看眉眼间还有点儿小骄傲:“阿璃厉害,阿璃最厉害了!” 钟璃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靠在椅子上乐不可支地点头,说:“都厉害,咱们都厉害啊!” 除了最多的铜板,其次就是一两的碎银居多,钟璃花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才将这小山似的堆着的钱数清。 清点完了,饶是钟璃心性坚定,也激动得声音有点发抖。 她说:“莫清晔,你知道咱们这一天赚了多少吗?” 莫清晔愣愣的:“多少?” 钟璃突然拔高了声音:“一百零七两!” 不等莫清晔反应过来,钟璃就跳起来抱住了他,激动得不行地说:“一百零七两!就算除了配菜跟炭火的消耗,咱们也有九十两的净赚!” 钟璃选用的配菜多是一些价格低廉的常见配菜,最贵的就是一盘小龙虾配的一个馒头,每日的成本可以控制在二十两以内,以目前的这个情形来看,用不了一个月,她就能将买这茶楼的本钱赚回来,把村里的房子赎回来更是不在话下。 钟璃激动得前言不搭后语,莫清晔听得眼中含笑,轻轻地抱住了钟璃纤细的腰,把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状似不经意地在她略带冰凉的耳畔轻轻地吻了一下,轻而坚定地说:“这都是阿璃的功劳,阿璃最厉害了。” 钟璃被耳垂上一扫而过的火热惊得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抱着莫清晔的手,触电似的往后躲了躲,神色诡异地打量着莫清晔的唇。 刚刚她好像觉得莫清晔亲她了。 可是莫清晔真的亲了吗? 莫清晔为什么要亲我?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从哪儿学来的?! 钟璃仿佛被人迎头锤了一下脑门,脑子里晃晃悠悠地成了一团乱麻,只知道愣愣地盯着莫清晔忘了反应。 莫清晔见状眸光微微一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阿璃,你怎么了?” 钟璃表情空白地愣了一下,几秒后猛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欲盖弥彰地说:“我?我没怎么啊!我能怎么……没怎么……对,什么也没有。” 见她装傻,莫清晔这个常年装傻的更是乐得陪她演戏,从善如流地说:“阿璃没事就好。” 钟璃狐疑地看了一眼毫无破绽的莫清晔,越发觉得,自己刚刚被亲了一下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应该不可能吧? 钟璃没什么把握地想。 第144章 阿璃为何如此凶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这个微妙的小插曲在两个人有志一同的忽略下被揭了过去,钟璃勉强镇定下来又想起了正事儿,盘算着过两天就去把村里的房子赎回来的同时,还要再找几个人来帮忙。 除了大堂里需要一个伙计之外,还需要一个在后厨里洗碗的厨娘。 只要一想到后厨里堆成了小山的锅碗,钟璃就忍不住苦了脸。 她是喜欢做菜,可是她并不喜欢洗碗啊…… 钟璃想到就做,当即就拿出了纸笔,写了一张招人的告示贴在了酒楼门口,然后苦大仇深地带着莫清晔认命地去洗碗。 莫清晔意味不明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贴着告示的地方,眸光飞快地闪了闪。 钟璃本想着要招到合适的人可能没那么快,毕竟这种事情更重要的还是要看眼缘,如果招来了一个好吃懒做还喜欢钻空子的,那就不是来帮忙的,是来给人添堵的。 宁缺毋滥。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招人的告示刚刚贴出去,第二天一早门口就来了个应聘伙计的。 来人叫二牛,是一个自称刚刚十六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的,笑起来更是憨厚。 他自称是个孤儿,目前跟着家里寡居的婶娘住,之前有过在酒楼打杂的经验,想要来钟璃这儿讨口饭吃。 虽然没读过书,可是这人说话极有分寸,让人能感受到他恰到好处的真诚的同时还不会觉得厌烦。 钟璃跟他聊了几句,觉得这人还行,跟他说好了,先试用半个月,如果过了这试用期,那就转正,至于待遇,别家酒楼的伙计一个月是四百文钱的工钱,钟璃给的也是这个价格。 二牛对此没有异议,只是迟疑了半晌才小心地说:“老板,我听说您这儿还要一个洗碗的厨娘,是真的吗?” 钟璃听笑了,问:“是呀,怎么,你有合适的人给我推荐?” 钟璃只是随口一说,不料二牛还真的有推荐的人。 他说的,就是他那寡居的婶娘。 据他所说,他婶娘今年刚过四十,浆洗洗碗做家务活等各种活计都不在话下,原本他婶娘之前是在一家浆洗房里给人干活,可是今年那浆洗房的老板有急事儿着急回老家,就把浆洗房停了,他婶娘就这样没了活计。 钟璃的本意是不太想招两个原是亲戚的人来的,毕竟有一层亲戚关系在,这两个人难免就会有一些私人,有自己的打量。 她迟疑的时候,二牛红了眼睛,低声说:“老板,我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儿强人所难,可是我婶娘她真的是个本分人,她好不容易将我拉扯大,现在没了活计在家里只能熬油似的接一些针线活挣点儿银子补贴家用,日日在家中垂泪,您要是愿意也让她来店里干活,每个月给我三百文的工钱就成!我跟婶娘肯定给您好好干,如果我们哪儿做得不好了,您只管把我们俩都赶走便是!我们保证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二牛都这么说了,钟璃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钟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也行,你回家去把你婶娘请来我看看,如果合适,你俩就都留下吧,不过我要事先跟你说明了,在我这儿干活,踏踏实实的,我自然亏待不了你们,可若是有什么小心思,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二牛大概是没想到钟璃能这么好说话,红着眼眶连连对着钟璃鞠躬道谢。 钟璃好笑地摆了摆手,说:“还有,我可不是老板,老板是他。” 钟璃指了指抱着一个点心盒子的莫清晔,口吻戏谑:“那才是正头老板,我也是给人打工的,以后别叫错了,知道吗?” 二牛愣了愣,反应过来立马就对着同样一脸茫然的莫清晔连连道谢,声声保证着自己一定会好好干。 二牛回家去请他婶娘了,莫清晔这才蹭蹭过来,奇怪地问钟璃:“阿璃,你为什么说我才是老板啊?” 钟璃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说:“怎么,难道你觉得你不是?” 莫清晔茫然地眨了眨眼,手里抓着一块桂花糕都忘了塞进嘴里。 钟璃看他这个呆样更是好笑,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内心,说:“我算什么老板?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大爷!你也不看看,我这一天花心思挣钱到底是为了谁?” 莫清晔听了心底暖呼呼的,有点儿小嘚瑟,昂着脖子说:“阿璃是为了我,给我买肉吃!” 钟璃冷笑:“不,你错了。” 莫清晔奇怪地啊了一声:“什么?” 钟璃笑得更加不怀好意,声音阴测测的:“是为了赚钱给你抓药吃。” 莫清晔…… 为什么绕来绕去,钟璃一定能绕到吃药这个问题上? 就在莫清晔郁闷之际,钟璃接着说:“莫清晔,你给我老老实实地交待,今天早上应该喝的药,你喝了没有?” 想到那一大碗黑漆漆苦得要死的药汁,莫清晔打了一个激灵,认真地点头:“吃了。” 钟璃忍无可忍地磨牙:“真的吃了?” 莫清晔有些心虚地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钟璃的眼睛。 钟璃终于爆发了,冲过来揪着莫清晔的白生生的耳朵尖,娇喝一声:“喝了?!那你告诉我,那花盆里为什么会有黑色的药汁?!啊!莫清晔你说!” 莫清晔颤颤巍巍地顺着钟璃揪着耳朵的力度歪着脑袋,苦哈哈试图辩解:“阿璃,我……” “闭嘴!” 钟璃的脸黑得就跟锅底一样,完全不给莫清晔解释的机会,冷冰冰地说:“再让我发现你偷偷把应该喝的药倒了,我保证,后果一定会让你很后悔自己没管住自己那只不老实的手的。” 莫清晔可怜巴巴地看了钟璃一眼,钟璃不为所动地哼了一声,撒手转身就进了后厨。 中午开门营业,需要的东西还没准备齐全,钟璃才没那个闲工夫跟莫清晔在这儿就吃药的问题耗着。 钟璃恶狠狠地用菜刀将一颗白菜剁成了碎末,装作没看到在门帘后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这里偷看的莫清晔似的,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再不老老实实吃药,老娘下次就掰开嘴灌!” 莫清晔!!! 阿璃为何如此凶残?! 第145章 以后药都给你喝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不一会儿,还没到开门的时候,二牛就带着他口中的婶娘来了。 即使钟璃私心里不想要这样两个有亲戚关系的在自己店里干活,可是简单聊了两句,她也不得不承认二牛在某些方面的确没有夸大。 他这个婶娘,姓沈,的确是手脚利索干活麻溜的一把好手,而且难得的是人虽然有些不太熟悉畏手畏脚的,话不多,明显是个事儿不多的。 正赶上要开门营业的时候,钟璃没时间跟他们多说,二牛跟他婶娘也不磨叽,两个人自觉地就开始找活儿上手干。 钟璃大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张罗着就把大门打开了,小龙虾之家,第二天开始营业。 有了前一天的铺垫,今天根本就不用钟璃再像之前那样在门口张罗,门一打开就有源源不断的客人往里涌进。 钟璃看二牛做点菜上茶之类的活儿干得顺手,索性就安心在后厨炒菜。 钟璃负责后厨,二牛负责端茶倒水点菜上菜,沈大娘就在后厨帮着钟璃,时不时地还要到前边走一趟赶紧着将吃完走了的桌子上的狼藉收拾赶紧,动作麻利又迅速。 至于莫清晔,钟璃让他安心在前边柜台上负责收帐。 这收多少银子,都有二牛在大堂里喊一声,莫清晔按他喊的收就行,虽然忙碌,却也不曾出错。 钟璃一天预备的小龙虾就是五十斤的量,卖完了这些就关门。 从中午开门忙活到下午,第二天营业完美结束。 钟璃擦着头上的汗水出来,见大堂里的杯盘狼藉被二牛跟他婶娘收拾得很好,满意地呼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在干活这块儿,的确是无可挑剔。 在这样的优势下,他俩的亲戚关系就可以忽略了。 沈大娘收拾完了大堂就去后厨洗碗,二牛打了一盆水仔细将每一张桌子都擦了一遍,钟璃叫他这才放下了手里的抹布。 钟璃不是个不通情理的,想了想说:“二牛,你跟你婶娘就在我这儿干着吧,试用期半个月,半个月后没问题就转正,至于工钱,你俩的都一样,就按之前说的,不用减少,每天早上巳时来,忙活完了应该正好是酉时左右的样子,活儿干完了就能提前走,包中午一顿饭,我们吃什么你俩就吃什么,你看成么?” 二牛闻言喜出望外,哪儿有说不乐意的? 钟璃好笑地打断了他的答谢,说:“好好干。” 莫清晔抱着那个装着钱的箱子,颠颠地朝着钟璃跑了过来,献宝似的说:“阿璃,我收的钱都在这儿了!好多呢!” 他似乎还记着钟璃之前的凶残,眉眼间带着不自觉地讨好卖乖。 钟璃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说:“数钱不急,你在这儿老老实实待着。” 莫清晔懵了,眨眨眼,好奇地问:“为什么?” 钟璃冷冷一笑:“因为你要吃的药马上就要熬好了。” 莫清晔脸色一僵,抱着箱子没了话。 钟璃也不理他的委屈,转身就进了后厨。 她惦记着今早被莫清晔倒了的那碗药,炒小龙虾的时候,忙里偷闲抽空又重新把药熬上了,这会儿时间应该正好。 别的事儿钟璃都能纵着莫清晔的性子,可是吃药这事儿,说什么都不行! 钟璃打定了主意要让莫清晔老老实实地喝药,莫清晔一想到那黑漆漆的药汁就忍不住黑了脸。 二牛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心里觉得新奇的同时忍着笑往前凑了凑,低声说:“主子,您还怕喝药?” 莫清晔阴测测地瞥了他一看,无声冷笑:“怎么,很好笑?” 二牛飞快地摇头,一脸认真:“不不不,一点儿都不好笑,药那么苦,我也是不愿意吃的。” 英明神武的主子的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 二牛虽然年纪小胆子大,可还是想寿终正寝。 莫清晔看着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勾了勾唇,说:“怕就好呐,既然怕,以后那药就都给你吃了。” 二牛一脸蒙圈。 莫清晔:“记得都喝了一滴别洒,让阿璃发现了……” 莫清晔欲言又止饱含警告地深深看了表情空白的二牛一眼,抱着钱箱子去追钟璃了。 二牛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一块抹布,茫然地看着他走远的方向,痛苦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眼神飘忽:“统领让我来这店里当小二的时候,可没告诉我要帮着主子喝药啊……” 莫清晔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药应该交给谁喝,对今日钟璃递过来的这一碗半点没犹豫,壮士断腕一般仰头一口就喝得见了底。 钟璃尝过这药知道苦极了,盯着他喝下去后马上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蜜饯,哄孩子似地说:“吃块儿这个压压味儿,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莫清晔喝完了这碗苦药就变得奄奄的,耷拉着脑袋也不说话。 钟璃见他这样,之前心里的那点儿火早没了,温声哄着他去休息。 莫清晔把脑袋抵在钟璃的肩膀上轻轻地蹭了蹭,小声嘟囔:“我不,我要跟阿璃在一起。” 钟璃无奈地笑了一下,自然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说:“莫清晔你几岁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莫清晔不吭声,一个劲地用额头蹭钟璃的肩膀。 钟璃实在没办法,只得哄着他去后边的厢房里休息。 二牛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神色还有点儿恍惚,再一看自家主子那小鸟依人的样子,更是惊得脚底打滑差点连人带盆摔在地上。 他身子一歪,原本正低着头专心洗碗的沈大娘身形一闪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二牛赶紧回神站稳,感激地对着沈大娘无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眉目慈善温厚的沈大娘眼里闪烁着跟外表不符的精光,轻哼了一声,说:“招子放亮堂点儿,咱这位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糊涂人,若是让她看出什么,惹得主子动怒,你可别害得我被牵连。” 二牛似不太服气地哼哼了一声,可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姑奶奶您说得是,我记住了。” 钟璃安抚好莫清晔出来,沈大娘跟二牛已经换上了老实憨厚的面孔,没多久就将手头上的活儿都打点得利利索索的,免了钟璃不少麻烦。 钟璃笑了一下,把先前跟二牛说的话又跟沈大娘说了一遍,沈大娘自是感恩戴德连连道谢不提。 这两人走了,钟璃休息了一会儿才开始准备做晚饭。 第146章 分房睡的好与坏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店里的厨房自然比家里的大上不少。 两个火灶,一个焖着饭,另外一个用来炒菜正好。 她之前尝试着泡的豆芽已经能吃了,钟璃将最鲜嫩的一些找了出来凑足一盘,把猪肉切碎成沫,加上浓香的辣椒酱炒作一盘,李铁柱送来的野菜加上两个鸡蛋,做成了野菜蛋花汤,然后又将两个新鲜的茄子和几个青辣椒放在炭火上烤了一会儿,撕去表面的那层黑色的外皮用刀切碎,加上调料做成了一道凉拌的青椒茄子。 这些都准备好了,她才去叫莫清晔赶紧出来吃饭。 豆芽是个新奇玩意儿,莫清晔吃得好奇,连带着先前吃药影响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钟璃心疼他,哄着让他多吃一些。 吃完饭,莫清晔自告奋勇地去洗碗了,钟璃自己一个人坐在大堂的桌子旁边,把莫清晔抱进去又抱出来的箱子打开,倒出了里边的东西开始数钱记账。 今日的收入是一百一十三两。 除去本钱,净赚九十五两。 钟璃看着刚刚记了两行的账本不自觉地用指尖敲了敲桌子,心想应该这两天尽快去一趟当铺,将那村里的房子的房契赎回来才是正经。 那房子虽然比不上这茶楼地段好宽敞,可到底也是她来了这个世界后自己亲手挣的第一样东西,意义到底是不一样的。 正好莫清晔洗完了碗甩着手出来了,钟璃就跟他说:“清晔,咱们明天一早去一趟当铺吧。” 莫清晔茫然地啊了一声,问:“去干什么?” 钟璃哭笑不得地翻了一个白眼,说:“当然是去把咱们在村里的房子赎回来啊!你该不会是住着这新房子高兴了,就把之前那个忘了?” 莫清晔把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似的,闷闷地说:“阿璃在哪儿我住哪儿,我要跟阿璃在一起。” 钟璃被逗笑了,说:“成,让你跟着。” 莫清晔眼里一亮,得寸进尺地试探道:“那我晚上能跟阿璃一起睡吗?” 钟璃瞬间变脸,想也不想就说:“不行。” 莫清晔:“阿璃……” 钟璃面无表情:“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不再搭理明显委屈的莫清晔,钟璃打着哈欠站起来就往里走,嘴里还说:“休息一会儿就去睡觉,别磨叽,没用。” 莫清晔可怜巴巴地目送着钟璃走远,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懊恼得恨不得捶胸顿足地把那个茶楼原来的老板抓回来。 你卖茶楼就卖茶楼,卖那么多厢房干什么! 这不是坏菜吗?! 想到自己的计划,莫清晔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这分房睡也有分房睡的好处,起码,半夜摸黑出门,不用再担心被钟璃发现了。 当天深夜,莫清晔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没开大门惊动钟璃,直接从二楼跳下来,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距离小龙虾之家不远的一处民宅里,二牛见莫清晔过来了,飞快地往四周看了一眼,赶紧让莫清晔进去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把房门给关上。 第二天一早,钟璃起来的时候,莫清晔还没起。 钟璃叫了一声听他在屋子里嘟囔着说困,好笑地笑了一声索性也没再管他,自己一个人去了当铺将房契赎了回来,然后去厨房里打点今天需要用的东西。 屋子里,莫清晔脸色苍白地摁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垂眸看着胸口上泛着黑气的一道伤口,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狠厉。 他昨天晚上带着二牛出去了一趟,结果在中途受到了神秘人的拦截,混乱之中不慎之下被黑暗中扔出来的飞镖刺中了胸口。 飞镖造成的伤倒是不要紧,可那飞镖上的毒却十分棘手。 莫清晔手头上能找到的解药对这毒都没用,只能用一些寻常的解毒药物压制着毒性。 莫清晔这会儿已经不再懊恼自己不能跟钟璃一起睡了,他甚至还有点儿庆幸。 还好不睡在一起,不然自己这伤,只怕是瞒不住了。 过了快一个时辰,钟璃都把早饭做好了,莫清晔才一脸困倦地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钟璃一眼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眉心微皱,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了他的脑门上,问:“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莫清晔瘪瘪嘴摇头,闷闷地说:“昨晚没睡好,困。” 他额头的温度并不烫手,甚至还泛着一股凉意。 钟璃仔细问过确定他没什么地方不舒服,这才堪堪把心放下,让他吃完早饭赶紧去后边休息。 吃过饭没多久,二牛跟沈大娘都来了,两人轻车熟路地开始干活,钟璃又问了一遍莫情绪确定不用请大夫后,这才打开了大门准备营业。 钟璃在后厨忙碌的时候,二牛不动声色地往莫清晔的旁凑了凑,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昨晚上那批人我们的人找到的时候,都已经死了,那飞镖上的毒也加紧派人送回去让刘先生查验了,想来不久就会有消息。” 提起那让人防不胜防的毒,二牛憨厚的脸上飞快地隐没一丝狠厉,咬牙说:“主子姑且再忍耐忍耐,刘先生一定会尽快调制出解药的。” 莫清晔听了眉心不明显地皱了一下,没什么明显的反应。 二牛有些着急,红着眼睛说:“主子,您要不就先回去吧,您身上的毒必须尽快解,但是在这儿……” 莫清晔突然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应该叫我什么?” 二牛猛地一顿,茫然地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 莫清晔神色平淡地低下了头,淡淡地说:“回去的话不必再提,刘先生那边有消息了再通知我,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 二牛还想说什么,可是这时正巧有一桌客人喊了一声结账。 二牛欲言又止地看了莫清晔一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小跑着走了过去。 莫清晔的指尖轻轻地在算盘上漫不经心地滑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了钟璃所在的后厨方向,抿紧了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他还不到能走的时候。 忙完以后钟璃特意看了一下莫清晔的情况,发现他脸色比起先前好看多了,又反复问了一下确定他没什么地方不舒服,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不放心地说:“要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咱们尽快去找大夫。” 莫清晔傻乎乎地笑着说好。 钟璃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说:“好了,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把晚饭做好了再叫你。” 莫清晔依恋地抱了抱钟璃,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后院的厢房。 钟璃看着他走远,不自觉地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莫清晔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第147章 突发高热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随后几天钟璃一直留心观察着莫清晔的情况,可是他除了脸色苍白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过了几天就连脸上那点儿苍白也没了,再加上莫清晔坚称自己没事儿,钟璃这才堪堪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现在县城里小龙虾的买卖上了正轨,每日王家庄的姐弟俩将小龙虾准备好,交给李铁柱在第二天一早送到酒楼。 得知小龙虾需要提前清洗后,沈大娘二牛主动早上早早地过来帮忙,原本需要花费较多时间的准备工作也因为有了这两人的帮忙让钟璃轻松不少。 小龙虾之家营业满一个月,钟璃抱着账本算了算,余额是一个比较令人满意的数字。 两千七百二十一两。 刨开之前买茶楼的钱还有各种本钱外,钟璃净赚超过一千七百两,之前掏空了的家底也重新富余了起来,兜里有银子让钟璃的底气足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多。 只是莫清晔…… 钟璃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莫清晔所在的厢房,眼里的担忧越发明朗。 莫清晔今早起来脸色又不太好看,这一整天基本上没出来,匆匆吃几口吃的又折返回了厢房,钟璃进去看过几次,他都是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 不发烧不咳嗽,叫他醒了也只是搂着钟璃的胳膊哼唧说困,这情况怎么看都不让人放心。 钟璃合上了账本,挥手把正在擦桌子的二牛叫了过来。 二牛笑容拘谨地用手里的布巾擦了擦手,问:“老板娘,您叫我什么事儿?” 钟璃拿出了一两银子,塞到他手里,说:“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 说好的是四百文,结果钟璃直接给了一两,二牛似乎是惊住了,愣愣地说:“老板娘,我跟婶娘的工钱合起来也没这么多,您给多了。” 钟璃笑了一下,说:“不多,这就是你应得的。” 正巧这时沈大娘端着一盆水出来了,钟璃就把她的一两工钱也给了她。 沈大娘捏着那一两银子神色忐忑,看了看钟璃想说什么却没敢说。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这个月你们也辛苦了,份内份外的活儿里里外外的都没少忙,给了你们就安心收着,这都是你们应得的。” 自从这两人来了以后,钟璃省心不少,沈大娘平日里得了空总是给她带一些农家产的吃食,东西虽然不多贵重,可到底也是一份心意。 钟璃把这份好记在心里,并不介意待人更为宽厚一些。 沈大娘跟二牛对视一眼,纷纷感激地对着钟璃再三道谢。 钟璃摆了摆手,又将昨日自己特意做了来哄着莫清晔多吃一些的卤肉端了一大碗出来,说:“我昨日做了自己吃的,做得多了剩下不少,这些你们今儿个带回去尝尝吧。” 往常只要店里有多余的吃食,钟璃基本上都会让他们带走,沈大娘跟二牛虽然不太好意思,可还是接了下来。 钟璃皱了皱眉,说:“明天你们就不用来干活了,休息一天。” 二牛闻言心里一惊,面带惶恐地问:“老板娘,可是我们哪儿做得不好,您……” 钟璃见他想多了,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跟你们无关,是你们老板好像身子不太舒服,我想着明天关门歇一天,带他去医馆瞧瞧。” 莫清晔眼下的这种情况实在让人难以放心,不带他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钟璃是怎么都没法放心的。 一听钟璃要给莫清晔找大夫,二牛跟沈大娘对视一眼,内心都有些惶惶。 他们都知道莫清晔是怎么了,只是这个中原因实在没法跟钟璃细说,若是真让钟璃找了大夫,那莫清晔眼下的这种情况,岂不是就要暴露了? 二牛跟沈大娘虽然心里揣揣,可到底没敢说什么,轻声应下后把手头的活儿干完就回去了。 出了酒楼大门,沈大娘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沉声说:“明儿个真让大夫给主子看出什么端倪来可如何是好?” 相处一个月,钟璃对莫清晔有多看重,沈大娘跟二牛都看在眼里。 事关莫清晔的身体,钟璃是决计不会马虎的。 只是这大夫千万请不得。 请了大夫,若是露馅了可咋整? 二牛也是一脸发愁,低声说:“你问我我问谁?要不我去把这县城里的大夫都弄走,这样夫人明天找不到大夫不就行了?” 沈大娘横了二牛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主意怕是在茅坑里泡了半个月了。” 二牛不满:“你什么意思?” “馊得发臭!” 沈大娘跟二牛发愁的时候,莫清晔也在为这个问题发愁。 钟璃执意要带他去医馆,可这医馆,莫清晔是万万不敢去的。 不说他装出来的痴傻之症,就是他身上的这伤,他也不敢让钟璃知晓半分。 莫清晔好一番跟钟璃耍痴卖乖,可钟璃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似的,无论莫清晔说什么,都一定要带莫清晔去看看。 钟璃再三警告莫清晔不能作妖后,起身去做晚饭了。 莫清晔躺在床上拧着眉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想到了对策。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钟璃就起来去叫莫清晔起床,结果叫了半天没反应,进屋后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身上起了高热,这会儿脑门滚烫得都烫手! 钟璃大惊之下叫不醒莫清晔,索性一咬牙自己出了店赶了招财一路疾驰去最近的一个医馆请了大夫,蹬蹬蹬地把人请到了店里。 老大夫到后给莫清晔检查了一番,最后下定结论说是风寒引发的高热不退。 钟璃拧着眉问:“那他这大概是因为什么引发的症状?” 钟璃想到前段时间莫清晔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心里懊恼自己没有重视,说:“他前段时间好像就不太舒服,脸色也不好,可发热今儿是头一回。” 听钟璃说完了,老大夫也神神叨叨地说:“这风寒之症是体虚风邪入体引发的,按夫人所说,这应该早就在体内埋下了引子,这会儿高热发出来,只要高热退了,便可大好。” 钟璃听了放心不少,付了诊金,大夫龙飞凤舞地开了一张药方,让钟璃按方子抓药吃下去就行。 钟璃又抓了药点火把药汤熬得浓浓的给莫清晔灌了下去,还拿了一坛子烈酒,用毛巾弄湿了不住地给莫清晔擦额头手心。 过了好一会儿,莫清晔才幽幽转醒,眼睛红彤彤的,看着钟璃茫然地眨了眨,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阿璃。” 钟璃见他终于醒了猛地松了一口气,苦笑着说:“祖宗,你可算是醒了。” 莫清晔仿佛还有一些茫然不知道怎么了,直愣愣地看着钟璃。 钟璃跌坐在床边,将他脑门上搭着的那块已经不凉了的毛巾拿了下来,换了另外一块搭上去,这才说:“你发烧了,体温高得吓人,吃了药好一会儿才转醒,好好躺着别乱动,一会儿我再给你熬一碗药吃下去,大夫说了,吃药了好好地睡一觉就好了,没事儿的。” 莫清晔听了还要吃药,似乎还觉着有点儿委屈,瘪着嘴拉着钟璃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脸,低声嘟囔:“药苦,不想吃。” 钟璃听了不忍苛责,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哄他说:“那你乖乖吃药,我给你做点儿甜的去苦味儿,好不好?” 莫清晔把脸靠在钟璃温热的手心里,轻轻地嗯了嗯:“好。” 能让阿璃心疼,也不枉费他昨日费心吃下去的引发风寒的药。 值了。 第148章 我的阿璃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本以为莫清晔年轻力壮,就算是染了风寒,两剂药吃下去好好地睡一觉,怎么也就好了。 可是莫清晔却不能让自己好。 他身上的毒古怪得很,影响脸色不说,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没了这刻意弄出来的风寒掩饰,只怕钟璃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所以他只能这么借着风寒的名头病着。 他这次病得蹊跷,县城里稍微有名气一些的大夫都被钟璃请回来看过了,大夫来了,一律都说是风寒之症状,开的药吃了无数,高烧却始终反复好几天,怎么都不见好。 钟璃心急之下也顾不得酒楼的生意,停业了专心照顾莫清晔。 莫清晔高烧反复被折腾得厉害,吃不下什么东西不说,眼眶底下都见了青,奄奄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跟钟璃哼唧说难受。 钟璃心里着急又没得法子,只能是哄着他把药吃了,发愁地说:“我听说隔壁县城有一个名声不错的大夫,要是明天都还不见好,我就赶早去隔壁县城把那个大夫请过来给你瞧瞧。” 为了照顾他,钟璃这几天也没休息好,原本就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更是消瘦了一些,莫清晔心里心疼却没法说出真相,只能是钟璃说什么他应什么。 莫清晔听了瘪着嘴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折腾了这么几天,刘先生想来也应该快到了吧? 莫清晔跟钟璃相对无言的时候,二牛走到了院子里,轻轻地喊了一声:“老板娘,您在里边吗?” 钟璃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药碗给莫清晔压了压被子,说:“你好生躺着休息,我出去看看。” 莫清晔苍白着俊脸点了点头。 钟璃走出厢房,见本应该在家休息的二牛来了,有些奇怪:“二牛,你怎么来了?今日店里也是不营业的。” 二牛苦笑了一下,说:“我知道店里不营业,我是来跟老板娘说个事儿的。” 钟璃挑眉:“什么事儿?” 二牛说:“是这样的,我跟婶娘知道老板身子不舒服,您在四处找好大夫,恰好我们知道的一个医术很好的游方大夫最近到了县城里,我婶娘之前无故病重,看了不少大夫也没好转,最后就是托了这刘大夫的福才大好的,我们就想着把这刘大夫请过来给老板瞧瞧,若是能把老板的病看好,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钟璃不太信得过所谓的游方大夫的医术,可是这时候她也顾不得这些了,想了想索性就说:“那行,你回头就把大夫请过来,若是能把人看好了,我给你记一个大功。” 二牛连声说不敢,不敢耽搁,赶紧回去将那所谓的刘大夫给请了过来。 这刘大夫虽说是个大夫,可以钟璃看来,此人更像是一个游走天涯的侠客,外表看起来潇洒不羁,双目更是精光内敛,自有一身风华气度。 刘大夫进了门,先客气地对着钟璃拱了拱手:“见过夫人。” 钟璃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说:“刘大夫是吧?” 刘大夫微微颔首:“在下正是姓刘。” 钟璃也不多话,直接说:“二牛极为推崇刘大夫医术,既然来了,就往里边请吧,病人就在里边。” 刘大夫也不推辞,捋了捋胡子,跟着钟璃进了莫清晔所在的厢房。 莫清晔躺在床上,见钟璃带着刘大夫跟二牛进来了,抿了抿唇躺着没有说话。 刘大夫见他脸色如此难看,指尖不明显地抖了一下,走过去放下自己带着的药箱,伸手给莫清晔诊脉。 片刻后,刘大夫收回了自己的手,沉声说:“另外一只手给我。” 莫清晔依言伸出了另一只手。 诊完了脉,刘大夫沉沉地说:“这位病人可是一直高热不退?” 钟璃点头:“是。” “那先前服用过什么药?可否把药方拿来给我看一眼?” 钟璃转身去找药方了,刘大夫背对着他狠狠地瞪了莫清晔一眼,用口型说:“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爷是不要命了吗?!” 莫清晔体内的毒素未清,连着又吃了好几日引发风寒的药,随后又被灌了一堆祛除风寒的药下去,这会儿脉象简直乱成了一团! 莫清晔不明显地扯了扯嘴角,对着钟璃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刘大夫一股气憋得胸口疼,直到钟璃把药方拿过来才拧着眉仔细端详。 钟璃看他脸色凝重,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问:“大夫,我丈夫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刘大夫闻言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药方,说:“令夫这病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钟璃听了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叹息着说:“大夫到如今就别和我卖关子了,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病愈,还望大夫指点一二。” 刘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钟璃一眼,过了半晌才说:“他这病并不是寻常风寒,病根子由来已久,普通的药也难以起到疗效,所需花费也不菲,不知夫人家中可支撑得住?” 钟璃想也不想就说:“需要什么药大夫只管吩咐便是,我一定照做。” 钱在钟璃心中向来都是身外之物,只要有命在,钱要多少不能挣? 刘大夫得了这句话脸色好看不少,洋洋洒洒地开了一张方子递给钟璃,说:“按这张方子上的药材去抓药,一日三次,熬了给他喝下便是,另外,还有这个。” 刘大夫又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说:“这个瓷瓶里总共有药丸八粒,一日一粒,每日清晨未进水米之时服下便可。” 钟璃恭敬地将那个瓷瓶接了过来,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这样就可以了吗?” 刘大夫淡淡地说:“这样当然难好,他这病若是想真的大好,最好是找一个不吵嚷的地方安心静养,夫人这店中并不适合安心养病。” 钟璃听了眉心紧锁,可是到底是没拒绝,低声说:“多谢大夫指点,我知道了。” 刘大夫又交待了几句要怎么静养,并且留下了一个在县城里的住址,说三日后再找自己复诊,至于诊金,可以等到莫清晔的病完全好了以后再付。 钟璃跟二牛恭恭敬敬地将他送了出去。 折回屋,钟璃盯着那张看不出什么的药方和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瓷瓶,沉声说:“二牛,你在这儿帮我照看他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二牛盯着钟璃手里的那个小瓷瓶有些激动,听了她这话愣了一下,被莫清晔掐了一下手背才连忙说好。 钟璃心里想着别的,没注意到他俩之间的小动作,带上了那药方和瓷瓶,转身快步出了店门。 二牛茫然地看着钟璃急匆匆的背影,好奇地问:“夫人这是干什么去?” 莫清晔闭着眼睛,脸色虽然难看,嘴角却多了一抹笑意。 他说:“找人看方子去了。” 来历不明的人给的来历不明的药,钟璃又怎么可能放心地让莫清晔直接吃下去? 不找人仔细看一下那药是什么成分,钟璃是不可能放心的。 二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莫清晔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衷心感叹了一句:“夫人这般玲珑心思,当真少见。” 莫清晔无声地笑了笑。 那是,我的阿璃,寻常妇人怎么可能跟她相提并论? 第149章 生有一颗玲珑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确是去找人看药方了。 这刘大夫虽然受二牛的推崇,可到底是钟璃不知道的,不找人仔细看看这方子上都写了什么,钟璃的心里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觉得踏实。 钟璃连着找了三个医馆,请坐堂的大夫仔细看了那药方。 那几个坐堂大夫都说了,这方子开的都是补气养血的好东西,按钟璃的说法,的确是对症的,那瓷瓶中的药虽然不能猜出其中的具体成分,可是就凭着能闻出来的那几味就知道,加了不少养身子的好药材,是有价无市的稀罕东西,吃了对身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钟璃得了确定,放心不少,又在县城里最好的那家药铺按方子抓了上好的药材,一剂药足足要了十两银子,拢共十次药花了一百两,这才拎着一大包药回了店里。 钟璃前脚刚走,药铺里就出来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人。 如果钟璃在这儿,她就会发现,这人就是先前给莫清晔看病的刘大夫。 看刘大夫出来了,先前给钟璃抓药的那个伙计毕恭毕敬地走过来,低声说:“按您的吩咐,其中最主要的药材都换成了您之前说的那几种,按这个剂量吃下去,想来要不了多久,主子身上的毒就会祛除干净的。” 刘大夫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说:“这位夫人,倒的确是个妙人。” 之前他刚刚到,二牛再三提醒他跟这位夫人相处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小心,免得漏了马脚,他还不以为意,觉得二牛那小子夸大其实了。 可这短暂接触下来,刘大夫却觉得,二牛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这位出自乡村的夫人,的确是个七窍玲珑心肝的妙人,难得是眼界开阔,大气中又不失谨慎,不像寻常村庄妇人那般小家子气。 如此妙人,也难怪居然能引得那位爷如此看重。 见刘大夫一脸唏嘘,一旁的伙计轻笑着说:“那是,咱们爷看上的,自然是妙人,您是不知道这位夫人的本事,又会心疼人,咱们爷跟着她,倒是一点儿预计中的苦头没吃,还享福了呢。” 刘大夫听了有些好笑:“是么?那你跟我说说,爷都享什么福了?” 小伙计隐隐带着兴奋,压低了声音跟刘大夫嘀嘀咕咕。 钟璃还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样的评价,带着药回了店里,自己亲自去把药熬好了,盯着莫清晔喝了下去。 莫清晔大概是吃了生病的苦头,这会儿吃药也不跟钟璃哼哼唧唧的了,极为爽快地端起药碗就是一口闷。 钟璃看他吃药吃得下巴都尖了眉心紧锁,往他嘴里连着塞了两块果脯才说:“清晔,过几天把店里的事儿处理妥了,我就带你回村里吧。” 莫清晔听了猛地一怔,奇怪地问:“回村?回村里干什么?在这儿不好吗?” 他还记得钟璃之前买下这茶楼的时候的兴奋,怎么这才过了多久,她就想回去了?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这儿是好,可是不利于你养病,那大夫也说了,你得安心静养,这店里人来人往的嘈杂得很,并不适合养病,所以还是回去的好。” 莫清晔没想到刘大夫的一句话竟真的让钟璃听了进去,心头一暖的同时还有些尴尬,低声辩解:“阿璃,我很快就好了,不用回去的。” 钟璃笑了笑没说话。 莫清晔的声音更低了:“大夫说,我吃药要好多银子,我们回去了,不开门了就没有银子了。” 钟璃没想到他担心的是这个,好笑地说:“放心,就算是咱们回村里了,也饿不着你,会有办法的。” 钟璃心里乱糟糟的还没想好怎么办,故而也就没跟莫清晔细说。 吃过药,莫清晔又喝了两碗熬得香浓的蔬菜粥,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莫清晔睡着了,钟璃却没睡。 她趴在莫清晔床边的一张小桌子上,用纸笔不停地写写画画,将自己心里的各种打算写出来,一点一点地捋出思路。 不管那刘大夫所说究竟有没有用,都得试一下才知道,莫清晔暂时不能在这儿这么耗着了。 莫清晔自己回去不行,他一个小傻子不会做只会吃的,只怕病没养好再折腾出什么事儿来。 所以莫清晔回去,钟璃也得回去。 可就算他们回去了,这酒楼也不能停业。 莫清晔治病吃药得花不少银子,这酒楼停业了,进项不足不行。 找人来看着不是不可以,毕竟麻辣小龙虾这玩意儿稀奇的是材料小龙虾,并不存在什么秘方,只要是个厨子教了就能行,难的是找的人必须是让人能信得过的,不然这万一账目上出了错,那可就等于白忙活了,好不容易招揽来的生意说不定也得黄了。 琢磨了一宿,直到天快亮了,钟璃心里才终于有了大致的打算,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用手背摸了一下莫清晔的额头,确定他没再发热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转身出了厢房。 她刚刚走,原本睡得正好的莫清晔就睁开了眼睛,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无声地抿紧了唇。 刘大夫开的药吃下去,莫清晔的病情好转很快,当天就不发热了,脸色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他病情好转,无形地证明了那刘大夫的话的确在理,钟璃回村的念头越发强烈,酒楼的门口除了那画着小龙虾的绢丝外,还贴了一张招厨子和帐房先生的告示。 这回招人比之前找伙计的时候钟璃更加仔细,前后来了几个,钟璃都不太满意,这种事情心急也没用,只想着一边营业一边找更合适的。 这天送走了最后几桌客人,钟璃正在柜台上算账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那男人虽然穿着破烂,可是衣服还算干净整洁,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的,虽然面带局促,开口的时候,条理清晰,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说:“这位夫人,冒昧打扰一下,请问贵店是在招帐房先生吗?” 钟璃点了点头,说:“是,你是?” 那人局促地笑了一下,说:“我看见外边的告示,会点儿算账记账的小把戏,就想着进来问问,想跟夫人讨口饭吃。” 钟璃听了让人坐下,二牛极有眼色地跑过来给他俩都倒了茶。 不等钟璃问话,那人就主动说:“我叫徐玉林,是庚子年间的秀才,原是想继续进考的,可是后来家里遭了难,就没了接着考,前些年在家种地倒也能求生,可年前家中二老先后去世,为了给二老置办丧仪那二亩薄田也都卖了出去,没了生计,就想着出来找个活计,求条生路。” 这人说话条理分明有条不紊,身上的确是带着一股读书人的书卷气,钟璃听了微微一笑,说:“那徐先生之前可做过帐房的活儿?” 徐玉林面露尴尬,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曾。” 钟璃的指尖顿了顿,又问:“那不知先生家在何处?” 徐玉林说了一个地名,距离这个县城足足隔了百里路。 钟璃眉心不明显地皱了一下:“两地相隔甚远,先生为何到的此处?” 第150章 整顿回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徐玉林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家中有个跑商的亲戚,之前见我没了生计好心带着我一道跑商,一个月前途经此地,我不慎染了风寒,跑商的行伍中最怕有人染病,领队的给了我一些银两,我暂时就在这儿安置了下来,可如今银两耗尽,我不得不出来找别的活儿了。” 看钟璃沉默不语,他又说:“我不求工钱高低,只要夫人给口饭吃,给个容身之处便可,夫人若是愿让我尝试一下,对我而言便是救命之恩了。” 钟璃正犹豫的时候,恢复了一些精神的莫清晔捧着一个点心盒子跑了出来,献宝似的往钟璃的嘴边塞了一块。 钟璃不得不张嘴咬了一口,哭笑不得地说:“精神好点儿就开始捣乱,不是说让你少吃点儿这些吗?回头又不好好吃饭。” 莫清晔被教训了也不生气,乐呵呵地捧着自己的点心盒子,美滋滋地说:“阿璃放心,我晚上还能多吃一碗饭的。” 钟璃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 莫清晔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拉着钟璃就开始哼唧自己晚上想吃什么。 他虽然是个大人的模样,可是言行举止间多少还是带着一些常人没有的稚气和懵懂,跟个孩子无异,很容易就能看出,他跟常人不太一样。 之前来过两个面试的帐房,虽然经验丰富,见了莫清晔后多少都流露出了一丝高高在上的鄙夷和不屑,钟璃见了心里恼怒,才没有让人留下。 可这徐玉林见了莫清晔,虽然略微有些惊讶,眉眼间的笑意却依旧温和如故,没有半点儿不屑之色,甚至还在莫清晔想坐下的时候主动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钟璃见状笑了一下,说:“既然如此,先生不妨就先留下看看吧,若是合适,那就再说长期的话也不迟。” 徐玉林闻言喜出望外,连忙站起来跟钟璃道谢。 钟璃摆了摆手,摁住了不太老实的莫清晔,说:“至于住处,后院还有一间厢房,先生得空了将行李搬过来就可,试用一个月,试用期间工钱是一个月八百文,先生若是觉得没有异议,那明日就可来上工。” 徐玉林没有半点异议,当即问清楚了明日上工的时辰,再三道谢后就走了出去。 钟璃眯着眼睛看着他出了门,若有所思。 莫清晔见了有些好奇,问:“那人是谁呀?阿璃让他来干什么?” 钟璃拿走了他手里空了一半的点心盒子,没好气地说:“说了少吃点这些,怎么不听话呢?” 跟不怎么喜好甜食的钟璃不同,莫清晔虽然是个男人,也许是孩子心性,平日里却最喜欢这些甜的东西。 钟璃哄他高兴,这些吃食零嘴从不短缺,可是最近莫清晔忙着吃药,吃了这些东西多少会影响吃饭,钟璃给他下了禁令,说一天只能吃两块,可就这么会儿功夫没盯着,这人就又不知吃了多少,点心盒子都空了一半! 莫清晔被抢了盒子似乎有些委屈,可到底不敢跟钟璃的权威抗争,眨了眨眼,生硬地转移话题:“阿璃还没告诉我,你让那人来干什么呢。” 钟璃哭笑不得地白了心虚的莫清晔一眼,说:“让他来,当然是来帮咱们看着店的呀。” 莫清晔茫然不解:“看店?” 钟璃点头,沉吟说:“咱们回村里了,这店还得继续开,要找一个靠谱的人来帮忙看着打点。” 话赶话说到这儿了,钟璃也不管莫清晔是否能听懂,索性将自己的打算都说了出来。 “找一个厨子负责做菜,一个账房负责盯着,每日的账本和银子,隔天让来县城里送菜的李大哥给带回村里,这样我就能隔天核对账目情况,这样我们人虽然在村里,也不耽搁这店里的营生。” 莫清晔愣了愣,下意识地问:“那咱们不回来了吗?” 钟璃好笑:“当然要来,只不过不是像现在这样每日都在这店里守着,只要有空了再来就行。” 莫清晔人虽然傻乎乎的,可想法却不少。 他拧着眉说:“那万一,咱们不在,别人偷学咱家的家传手艺怎么办?” 钟璃听了好一阵发笑,抬手敲了敲莫清晔的脑门,戏谑不已:“好家伙,咱家清晔竟然都知道不能让人偷师学艺的了,可见病了一场,的确是聪明不少。” 莫清晔被取笑了也不恼,嘿嘿笑着说:“我都是听二牛说的,二牛说,咱家店里生意好,那就是因为占了县城里的独一份儿的买卖,不能让别人偷学了去。” 莫清晔说的这个,钟璃又怎么会没考虑到? 不过做小龙虾并不是什么神乎其技的家传秘密,也不需要什么了不起的技术,这个之所以独特,就是因为小龙虾的稀有。 钟璃早就打听过了,这十里八乡的上百里地界,唯独只有王家庄那一块得天独厚的水田里有小龙虾出产。 她占据着货源,这个问题就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钟璃又耐心地跟莫清晔解释了一番,让他知道自己之所以不担心的原因是什么,末了她还说:“更何况,就算没这次的事儿,我也有这样的打算,咱们还年轻,不可能一辈子就守着这个酒楼过一生,姑且先这样打算着,剩下的事儿,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虽然这小龙虾收益不错,可钟璃也没打算将一辈子都栓在这上边。 早些找到合适的人来看管,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了钟璃的话,莫清晔不以为意地傻笑了一下,心里想的却是那徐玉林并非自己安排的人,那还没找到的厨子,自己应该好生安排一下,来跟二牛他们一块儿看着那徐玉林才行。 徐玉林第二日准时来上工,虽然就跟他所说一样之前从未接触过记账的活儿,可也许是读过书的缘故,此人眼界开阔,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强,钟璃随意跟他解释了几句,他就明白了钟璃记账本上写的那些一条一条的怎么回事儿,并且还有样学样地跟着往下记,账目简洁明了,不像传统记账那样笼统,让钟璃看了不由得笑意也多了几分。 徐玉林的活儿逐渐上手,没隔两天钟璃也找到了一个胖乎乎的厨子进了店。 那厨子年纪不大,本事就跟身上的肉一样多,除了一手淮扬菜,还做得一手好湘菜川菜。 钟璃做这小龙虾本就没什么过多的技巧,教了他一次,他就能像模像样地做出来,甚至比起钟璃所做,他做得还更入味一些,不愧是专业的厨子。 人都找全了,钟璃也没着急走,在店里带着这些人做了几天,又完全撒手不管让他们自己做了两天,确定这些人能够应付不会出岔子后,这才交待好了应该要交待的,第二天带着精神还有些不济的莫清晔登上马车,带着一车厢的东西朝着莫家村赶。 莫清晔吃了那刘大夫开的药,前后又找刘大夫复诊了两次。 刘大夫给出的诊断就是病大致好了,可莫清晔早些年受过苦,身子底子不好,内里有不少隐患,若想真的好透了,必须得去安静的地方静养。 钟璃想着这次回莫家村,索性就多住一段时间,让莫清晔好好地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此时正是刚刚入秋的时候,天上的日头逐渐没了那股灼人的热气,在村里住着也比在县城里吵吵嚷嚷的更自在。 更何况,前些天李铁柱来送菜的时候说了,林子里的那些果树上结的果子逐渐熟了,问钟璃打算怎么处理。 钟璃记得那林子里有不少核桃板栗,柿子之类的更是不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回去,好生地将那些难得的果子处理好。 那些果子虽然不值多少钱,那也是钱呐。 第151章 知道怕了就赶紧让路!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刚刚赶着马车到了莫家村村口,正好就碰上了挎着一个菜篮子正在跟几个村里年轻妇人闲聊的莫大嫂。 莫大嫂一看钟璃是赶着马车回来的,眉毛一扭,立马就尖锐地说:“呦,远远地看着这马车如此奢华,我还以为是哪个财主家的千金来了,没成想竟然是弟妹回来了。” 钟璃一听她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就不想理会,正想绕过她过去的时候,就听到莫大嫂不依不饶地说:“这房子都抵押出去快被人收走了,还有脸在这儿赶着马车炫富,有些人呐,还真是没有点儿自知之明,眼下看着是嚣张,可什么时候大祸临头了只怕还不知道呢!” 钟璃听了一阵没好气,翻了一个白眼,要笑不笑地说:“是啊,我这马车房子可都是抵押给钱庄了的,外边还欠着不少外债呢,这会儿回来,就是因为在外边被人逼着还债没招了回来躲祸的,回头要是真走投无路了,还指望着大嫂给条活路,收留我们呢。” 莫大嫂一听她这意思,生怕她赖上自己,脸色一变立马就说:“你休想!爹娘可说过了,你那些破事儿跟莫家都没有关系,你的债也没想牵扯到莫家的头上!你早就不是莫家人了!” 钟璃呵呵冷笑,说:“既然如此,还烦请大嫂赶紧把路让开,我着急回家呢,回头那追债的追了过来,见着大嫂在这儿跟我说话,指不定就会误会,大嫂跟我有什么关系了。” 莫大嫂心有不甘还想讽刺,可是一听这话也怕惹祸上身,忙不迭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钟璃赶车扬长而去。 莫大嫂吃了一头一脸的灰土,呸呸呸地呸了一阵,叉着腰横眉竖眼地指着钟璃离开的方向,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咬牙切齿地说:“钟璃!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钟璃一路回村,受到了不少路过村民的侧目而视。 毕竟之前钟璃负债抵押房子的事儿在莫家村传得沸沸扬扬的,几乎人尽皆知,这会儿见好久没见的钟璃回来了,再加上她先前跟莫大嫂在村口的那一段对话,不少人都信了她的说辞,觉着这钟璃就是在外边被催债逼得无法了,跑回村里来躲祸的。 一路上受了不少人的指指点点,钟璃半点儿不在意,直接就回了家。 莫清晔把招财拉到把马棚里喂草去了,钟璃则是挽着袖子收拾屋子。 这房子好久没住了,虽然没有明显的积灰,可屋子里还是闷着一股灰尘的味儿。 钟璃将被子褥子什么的都抱到院子里晒着,门窗都打开通风,拿了个小扫帚,仔细清扫着眼睛能看到的灰。 足足换了三桶水,钟璃看着这窗明几净的屋子才勉强觉得满意。 莫清晔跟招财沟通完了感情,颠颠地跑了进来,可怜巴巴地抓着钟璃的胳膊晃了晃,嘀咕着说:“阿璃,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钟璃有些好笑:“怎么,饿了?” 莫清晔点点头。 早上从县城里出来之前吃了两碗粥和几个小包子,可是折腾了这么一会儿,莫清晔的肚子已经饿得喊了起来,咕噜咕噜的。 钟璃听着他打鼓似的肚子,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说:“去车上将咱们带回来的东西搬下来,中午先对付一顿,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莫清晔领命去了,钟璃好笑地摇了摇头,跟着去帮忙。 考虑到要在村里住上一段时日,钟璃带回来的东西不少。 除了一些替换的衣服鞋子之类的,更多的就是各种吃食。 从沈大娘做的特色小酱菜到各种调料,还有精细的白面和三十斤大米。 钟璃让莫清晔先整理着,自己拿了一些白面进了伙房,加上热水两个鸡蛋揉成面团。 铁锅滚烫之际舀入一勺子猪油,油化开后倒入切好的野菜沫和西红柿青椒翻炒出香,然后倒入一碗水,沸水翻滚之际打入几个鸡蛋小心地用勺子搅匀,冲成了蛋花汤。 蛋花汤滚开,将揉好的面团拿在手里,直接用手快速地揪成指头大小的面团扔进锅里,时不时地用勺子搅和一下,免得面团沾底。 指头大小的面团不一会儿就熟了,漂浮在汤面上,钟璃用筷子夹破了一个,看中间的确已经熟透了,这才用木棍扒拉开了火灶中燃烧得正好的木柴,用一个很大的汤碗将锅里的疙瘩汤舀了起来,最后再在表面上洒上了一层葱花香菜,大功告成。 莫清晔闻着香味儿早就跑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碗里造型奇怪的面团子,好奇地问:“阿璃,这是什么啊?” 钟璃笑了笑:“这叫疙瘩汤。” 莫清晔歪了歪脑袋:“好吃吗?” 钟璃逗他:“想知道?” 莫清晔连连点头。 钟璃坏笑:“那我一会儿吃了告诉你。” 莫清晔愣了愣,似乎是没明白钟璃是什么意思,迷迷糊糊的:“阿璃吃,我不吃吗?” 钟璃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啊,你不是怕不好吃吗?那你就别吃了,我吃了告诉你不就行了?” 莫清晔被钟璃逗弄得多了,这会儿已经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么好糊弄了。 听了钟璃的话,他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是傲娇地一仰头,说:“阿璃不会不让我吃的,阿璃舍不得我饿肚子。” 钟璃听完就撑不住乐了,却还是坏心眼地故意逗他,说:“怎么舍不得?我可舍得呢,让你饿肚子我最开心了,最好是饿得哭了那才好。” 莫清晔听了也不傲娇了,苦着脸拉着钟璃的手,苦哈哈地说:“阿璃……” 阿璃板着脸不理他。 莫清晔又晃了晃她的手,看起来更可怜了:“阿璃,我饿了……” 那么俊美的一张脸露出如此可怜兮兮的神情眨巴着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自己…… 这种画面,让钟璃深深地产生了一种罪恶感。 好像自己在恶意虐爱美男子一样。 招架不住啊! 钟璃发自内心的服输,头大地说:“吃吃吃,没说不让你吃,别那么看着我,我会心虚。” 被这么个我见犹怜的美男子用这般目光盯着,钟璃相信,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招架得住…… 钟璃彻底服气了,指挥着莫清晔将汤碗抬着进了屋子,自己打了一些水将铁锅清洗干净,然后又拍了一些蒜末,加上辣椒面调料之类的,用滚油烫了一个油碟出来,拿上两幅碗筷端着进了屋子。 疙瘩汤并不是什么精细的吃食,做法也简陋。 可香浓的蛋汤加上韧劲十足的面疙瘩,再配上香辣的油碟,两口面疙瘩一口汤地吃下去,浑身都热乎乎的舒坦得不行,并不比任何精细的美食吃起来滋味差。 吃过饭,钟璃带着莫清晔将锅碗洗干净,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旧衣服,背上一个小背篓就要进林子。 之前莫老二不远辛苦地给她送了一些银子过去,虽然数目不多,钟璃的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这份情义,后来也没找到机会把银子还给莫老二,今儿既然来了,钟璃就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将银子还给莫老二。 毕竟莫老二一家过日子,也着实是不容易。 莫清晔吃饱了心情好,眼角眉梢都洋溢着说不出的满足快活,背着一个小竹篓跟着钟璃进了林子,无论是红了一半的柿子还是穿了一层毛刺外衣的板栗,看什么都稀奇得不行。 钟璃看他终于恢复了些许精力的样子不由自主地舒出了一口气。 看样子,回村的决定的确是正确的。 第152章 爬树的阿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跟在一脸新奇的莫清晔背后,钟璃也将林子里大致的情况看了个清楚。 林子里果树不少,最多的就是柿子板栗和山核桃,山核桃果壳厚实果肉小,虽然香味儿够,可吃的过程也麻烦,拿到镇上县城里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钟璃看重的是那些毛茸茸的板栗。 板栗无论是用糖砂炒还是用来炖鸡都别有一番风味,弄得好了,不怕赚不到银子。 还有那些已经开始泛红的柿子,熟透了弄成甜滋滋的柿子饼,那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这时候的板栗已经开始熟,熟透了就会从树上掉下来,不过树根底下的板栗如果不尽快捡走,就会引来吃果子的虫子蚂蚁,坏果子烂芯子。 钟璃走近到一棵板栗树下,看见树下有不少掉落下来的小毛球,对着莫清晔招了招手,说:“过来。” 莫清晔好奇地凑了过来,似乎是不明白这毛茸茸的小刺球有什么好看的,悻悻地撇了撇嘴,说:“阿璃,这个会扎手,你别玩儿。” 钟璃看他那一脸被扎过很痛的样子,忍俊不禁:“手欠被扎了?” 莫清晔奄奄的点头。 钟璃哭笑不得地敲了他一下,说:“该。” 说话间,钟璃随手找了一块小石头,试着摁在了一个小毛球上用力往下压了压,然后左右蹭了蹭,小毛球被压破,里边饱满的果实就掉了出来。 一个小毛球里边,压出了三个板栗果子。 虽然个数不多,可是胜在果子的个头大,而且表皮光滑没有虫眼,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钟璃将手里的小石头递给莫清晔,说:“别直接用手抓,用石头压,压破了里边的板栗就掉出来了,多弄点儿,回头回家了,我给你炖板栗鸡吃。” 提起吃莫清晔来了劲儿,蹲在地上学着钟璃的样子,用小石头一个接着一个地压小毛球。 莫清晔的力气大,比钟璃的速度还快一些,没一会儿,在两个人的努力下,莫清晔背上的小背篓就装了一半泛着新鲜气息的板栗,个顶个的大,果实饱满,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 钟璃让莫清晔停下别再弄了,抓起一个有婴儿拳头大的板栗放在嘴里咬破,扒出了里边黄色的果仁塞进了莫清晔的嘴里。 “这是新鲜的果子,直接吃也带着甜味儿,不过还是做熟了吃好消化,吃一个尝尝鲜就行。” 莫清晔吭哧吭哧地将嘴里那个板栗嚼碎吞了,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到底还是把钟璃的话听进去了,没嚷嚷着要再来一颗。 中途看见几个黄透了的柿子,钟璃直接将衣襟往腰带里一塞,一抹手就顺着树干爬了上去。 莫清晔原本正看着几个红色的果子想拉钟璃看,回头一看却发现钟璃已经爬到树枝上去了! 莫清晔吓得瞳孔一震,忙不迭跑过去说:“阿璃!你爬这么高干什么?!” 万一摔着怎么办! 莫清晔急得不行,钟璃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这种高度,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题,就算掉下去了也没事儿。 钟璃不肯下来,莫清晔只能紧张地在树下看着她,随时做好了要冲过去给钟璃当人肉垫子的准备。 钟璃不知道莫清晔所想,稳稳当当地踩着树枝,伸手将挂着柿子的树枝往自己这边扒拉了过来,轻轻地将熟透了软绵绵的柿子摘了下来,放在了胸前用衣襟栓出来的布兜里。 这棵树上的果子大概是挂果早,所以熟得也比别的树上的果子要早一些,钟璃在树枝中上窜下跳地扒拉着树枝来回翻找,最后总共摘了十几个黄澄澄的柿子兜着,稳稳地顺着树干爬了下去。 见钟璃终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莫清晔提在嗓子眼的心可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头疼地说:“阿璃,你爬那么高干什么?你要摘果子你叫我啊!” 主要是钟璃在树上上窜下跳的那股劲儿,就跟个猴儿似的! 莫清晔看着能放心那才有鬼了! 钟璃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说:“叫你干什么?这点儿高度还难不倒我。” 莫清晔还想说什么,钟璃却立马就说:“若不是想着你喜欢吃甜的,你以为我会闲着没事儿爬树玩儿?别得了甜头还卖乖哈。” 柿子这种水果太甜了,钟璃的确是不太喜欢的。 莫清晔闻言微微一顿,顿时没了言语。 钟璃也没理会他内心的那点儿小敏感,将衣襟里兜着的柿子仔细拿出来一个挨着一个地放进了他的背篓里,手里还拿着一个,随便用莫清晔的里衣擦了擦就递给他,说:“如果馋了,就把皮扒了吃,不馋的话,最好还是回去用水洗一下再吃。” 虽然这林子里的果子天生地养没有喷洒过农药什么的,可是林子里的灰尘细菌什么的也不少。 洗洗还是能好些。 莫清晔握着手里那个软绵绵的柿子,闷闷地应了一声,说:“那我回去再吃。” 钟璃笑了:“那也好。”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摘,走到莫老二住着的茅屋的时候,莫清晔的小背篓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的了。 见钟璃跟莫清晔来了,原本正在砍青草的莫老二喜出望外地站了起来,一脸难以掩饰的惊喜:“老三!弟妹!你俩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事先也没跟我说一声,二哥好去村口接你们啊!” 莫清晔傻笑着叫了一声二哥,颇为认真地说:“不用二哥接,阿璃赶车回来的,招财快。” 莫老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当即乐得哈哈大笑,说:“是,二哥的腿脚的确是没你家的招财利索!” 钟璃哭笑不得地拍了莫清晔一下,说:“二哥你别听他瞎说,我们也就是今日才回来的,想着好久没见二哥了,就顺带过来看一眼。” 莫老二赶紧拿出凳子来让他俩坐下,还巴巴地去给倒了水。 钟璃帮着莫清晔将背上的竹篓放下后坐下,看了一眼莫老二刚刚在砍的青草,好奇地问:“二哥砍这些草是用来做什么?” 莫老二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这不是入秋了嘛,林子里的吃食可能不太好找,你之前虽然说用谷糠来喂就行,可我想着那谷糠也得花银钱买,每日光喂那个太糟蹋了,索性就割了一些青草回来掺杂着糠一块儿喂,这样吃的鸡下蛋个头大,而且还壮实,最重要的是这不还省钱吗?” 话说得轻松,可是这每日喂几百只鸡的青草又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割来的? 钟璃看了看那堆成了小山似的青草,再一看莫老二那满是割裂小伤痕的粗糙大手,心里叹息了一声,说:“买谷糠的银子还是支撑得住的,这进了秋日青草枯黄更是不好割,二哥何苦费那个心力?” 莫老二嘿嘿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地一摆手,说:“青草不花银子,一天喂多少都不觉着心疼,这我心里有数,弟妹不用管就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璃也不好再多说,只是叮嘱了割草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然后才将自己特意准备好的一个装着银子的荷包拿了出来,递给莫老二。 莫老二下意识地接过荷包懵了一下,问:“弟妹这是啥意思?” 第153章 我只要阿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淡淡一笑,说:“这是二哥先前借给我应急的银子,我跟清晔这会儿已经周转过来了,想着二哥这儿怕着急用银子的时候支应不上,顺带就给你送了过来。” 当初自己借给钟璃的有多少,莫老二心里知道得清楚。 这荷包里的数量,只怕是比自己当初拿出来的多了不知道多少。 莫老二脸色一沉立马就把荷包推回了钟璃的手里,说:“不成!既说是借的,那就应该借的是多少还多少,弟妹这么做,把我当成啥人了?” 莫老二一心还惦记着钟璃那抵押出去的房子,苦口婆心地说:“弟妹,我这儿不急着花银子,你若是方便了,就赶紧想法子将房子赎回来才是正经,房子是在村里安身立命的根本,之前村里说啥的人都有,这房子不抓紧赎回来,那可怎么成?” 钟璃看着莫老二那张憨厚黢黑又带着真诚的脸,忍不住心头一暖,低声说:“二哥放心,房子早就赎回来了,之所以没张扬,是想着这样或许能免下不少麻烦,这事儿二哥知晓就是,就不必跟旁人解释了。” 莫老二听了狠狠一怔,顿时回过味儿觉得自己小瞧了钟璃的能耐了,苦笑了一声,摸着后脑勺说:“倒是我多虑了,弟妹你心里有章程就行,老三想不到这些,过日子就靠着弟妹你一个人,仔细一些是好。” 钟璃见莫老二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轻轻地笑了一下,又将那个荷包递给了莫老二,说:“这里边装着三十五两银子,除了二哥一开始借给我的那五两外,还有三十两的红利,当时二哥给我银子的时候,我忘了跟二哥说,这银子我就当做是在我那酒楼里入股的了,这每月按股分下来,这三十两的确就是红利的部分,是二哥应得的,李大哥那边也是这般情况,二哥安心收下就是。” 李铁柱借给钟璃的银子,钟璃也按同样的法子算了股。 虽然没莫老二的这般优惠,可每个月也能从酒楼里得十两的利钱,李铁柱得了这银子,对钟璃越发忠心,各种感恩戴德自是不提。 莫老二一听李铁柱的那边钟璃也是如此打算的,心里踏实了不少,可还是觉得这银子实在太多了一些,推辞着说应该再少一些。 三十两银子换作一年前,钟璃拿出来的确是要肉疼一阵。 可现如今对她而言,这不过是酒楼一日三分之一的收入罢了,她还不怎么看在眼里。 钟璃又略微劝了几句,莫老二实在推辞不过,这才脸红红地把银子收下,一脸局促。 钟璃不欲在这个问题上过分纠缠,不等莫老二更尴尬,就问起了别的。 林子里养的这些鸡俨然已经有了规模,每日虽然卖出去不少,可紧跟着就会又投放一些进来,数目大小基本能持平,供应县城里的几个酒楼供需并不是问题。 可过了秋入冬后就会麻烦一些,林子里一片萧瑟找不出吃的,基本上就靠喂,而且只能在鸡棚里喂。 冬日里养膘难,莫老二拧着眉毛跟钟璃说:“入冬了就麻烦不少,每日就算是省着点儿喂,所需的米糠之类的也少不了,这个弟妹得提前上心,最好还是提前多买一些回来放着得好,毕竟这数目大了,一点儿半点儿是决计不够的。” 钟璃把这话记在了心里,想了想,说:“不能省着喂,越是到了冬日,需要的鸡肉就越多,二哥只管敞开了喂便是,米糠之类的,我会想法子提前弄来,保管数目是足足的。” 有了她这话莫老二安心不少,连连点头说可以。 钟璃又说:“还有就是林子里的那些果子,我先前进来的时候见板栗什么的都掉果了,也是时候应该摘了,回头二哥帮我找几个靠谱的勤快人,大家赶在几天,帮我把那些板栗都弄成果子打出来,我有用。” 莫老二虽然不明白钟璃拿那么多板栗做什么,可还是认真地点头应了下来。 钟璃又跟莫老二说让他帮忙看着那些红了一半的柿子,等都熟得差不多了就给她报个信,这些也是要全部摘的。 莫老二认真地把她的话都记了下来,正巧这时莫二嫂带着孩子过来了,莫老二赶紧说:“孩儿他娘来得正好,赶紧进屋去把饭做了,留老三和弟妹在这儿吃饭!” 钟璃笑着推辞了留饭的建议,在莫二嫂的局促中把莫清晔背了一路的柿子和板栗分了一半出来给了莫二嫂,说:“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我们先前一路过来的时候顺手摘的,留着给孩子吃个新鲜,甜甜嘴。” 莫二嫂不太好意思地把东西收下,完全没了之前跟着莫大嫂跟婆婆对钟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刻薄,低着头红了眼眶,低低地跟钟璃说谢谢。 虽然这果子在林子里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莫老二受了钟璃的嘱托,对这些东西看管很严,从不让自己家人随便摘拿。 钟璃给的,对孩子而言的确是不多见的好东西了。 钟璃勾了勾唇:“二嫂客气了,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回去了,二哥二嫂若是有啥事儿,就到村里来找我们就行,最近一段时日,我们都在村里住。” 莫老二连声应了下来,钟璃又顺手抓了一只母鸡,拿了二十个鸡蛋,莫老二亲自将钟璃和莫清晔送出了一段,这才折返了回去。 回了家,莫清晔明显还记着钟璃之前说的话,进屋就从背篓里拿了两个柿子跑了出去,打水开始洗。 钟璃见他一脸着急着吃的样子好笑得不行,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背篓里的板栗,想着应该在赶紧把壳去了才是,板栗炖鸡要的时间久,早一点准备才能入味。 这时莫清晔捧着两个洗干净的柿子跑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一个的表皮,眼巴巴地往钟璃的嘴边凑了凑:“阿璃吃。” 钟璃没想到这是给自己的,惊讶地挑了挑眉:“给我吃?” 莫清晔认真地点点头:“阿璃吃,这是甜的。” 钟璃虽不喜甜的,可到底是没忍心辜负他的心意,很给面子地咬了大大的一口。 柿子天生地养,日晒雨水都充足,熟透了的软绵绵甜丝丝的,果味十足汁水也非常饱满。 纵然钟璃不喜欢甜的,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这柿子的味道的确不错。 她吃完了一口,莫清晔又巴巴地凑了过来,让她吃第二口,钟璃想接过来自己吃,莫清晔却不肯撒手。 钟璃无奈,只得一口接着一口的,就着莫清晔的手,将一个拳头大的柿子吃了个干净。 见她吃完了,莫清晔又递了第二个过来,钟璃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自己吃吧,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再好吃,连着吃了两个也甜腻得发慌。 莫清晔闻言眉梢往下微微垂了一下,不等钟璃问他怎么了,就突然抱住了钟璃,闷闷地在她耳边低声说:“阿璃以后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儿了,我害怕。” 钟璃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危险是什么,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解释说:“爬树对我而言不危险,我有分寸的。” 莫清晔前所未有的固执:“不行!我说危险就是危险!阿璃以后不准那样做了!” 钟璃难得见莫清晔急赤白脸的样子,好笑的同时又颇为新奇。 她似笑非笑地逗他:“那我不爬树,你就吃不着这么好吃的柿子了,你不吃了?” 莫清晔想也不想地摇头:“不吃。” 钟璃微微一怔。 莫清晔的声音很轻,也很认真。 他说:“只要阿璃好好的,我都可以不吃的,我只要阿璃。” 钟璃闻言眼眶微微发烫,嗓子里像堵着一坨棉花似的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闭了闭眼,轻声说:“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第154章 我就要跟阿璃一起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将莫清晔打发去吃柿子,自己则是利索地把鸡割破了脖子放血,烧水褪毛,直接将一只完整的鸡剁成小块,然后用井水泡着去血水。 生板栗好吃不好剥,除了外边的那一层硬壳外,果肉上还有一层褐色的薄膜。 钟璃烧了一锅热水,将这些生板栗煮了一下,捞起一个试着扒了一下外壳,确定已经壳肉分离了,这才将板栗悉数捞了起来放进了装着井水的木盆中。 给板栗扒壳的时候,莫清晔帮了不少忙。 他手劲儿大,动作快,没一会儿,就在钟璃的指导下扒出了一大碗果肉。 莫清晔蹲在一旁看着火,钟璃将洗净的铁锅烧热,倒入油,切好的葱姜蒜爆炒炝锅,然后倒进切好的鸡肉翻炒,鸡肉炒出油,表皮金黄之际,加入了一些水,放入提前准备好的八角茴香香叶等大料,适当的盐调味,盖上锅盖焖煮。 过了一会儿,鸡肉的香味已经很浓郁了,钟璃才将剥好的板栗肉都倒了进去,最后加上一点儿香菜葱段,重新把锅盖盖上。 让莫清晔把火势弄小小火慢炖的同时,钟璃手上也没闲着。 她用玉米面跟白面混合揉成了一个面团,将面团揉搓成巴掌大的饼状,掀开锅盖一个挨着一个地贴在了铁锅的边上。 焖炖了快半个时辰,汤色油亮泛着淡淡的黄,是板栗炖透了的缘故,鸡肉的香味跟板栗特有的甜香已经完全融为一体,掀开锅盖还能闻到玉米面的清香。 钟璃用筷子戳了一下锅里的板栗,一戳即碎,鸡肉也骨肉分离得差不多了,这才熄了火,用打湿了的帕子包着铁锅的两只耳朵,将铁锅直接抬着进了屋子。 玉米面跟白面混合揉成的馍馍除了白面的精细跟玉米面的清香外还浸透了鸡汤的香醇板栗的甜味儿,软乎乎入口有嚼劲却又不失特有风味。 鸡肉炖煮的火候到位,稍稍用筷子扒拉一下就能轻易将骨头和肉分离开来,板栗炖碎在汤里,喝一口都能吃到碎了的板栗肉,配上钟璃从县城里带回来的酱香小黄瓜,香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一块儿吃下去! 莫清晔捧着碗吃得开心,钟璃见他难得的胃口大开,心情大好,除了肉又盯着他喝了两碗汤。 一锅板栗炖鸡,加上六个杂面馍馍,被钟璃和莫清晔消灭得就只剩下了一些汤底和少许碎肉。 莫清晔吃得撑着了,跟个大青蛙似的挺着肚皮靠在凳子上,懒洋洋地说:“阿璃真厉害,做什么都好吃。” 钟璃听了好笑不已,瞥了他一眼,说:“你什么都觉得好吃。” 看莫清晔挺着的鼓鼓的肚子,钟璃玩心大起,没忍住拍西瓜似的在他的肚子上拍了一下。 莫清晔被拍懵了,弹了一下坐了起来,傻乎乎地盯着钟璃不眨眼。 钟璃收回了自己的手,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说:“不过,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吃了,吃太多了会积食。” 提起积食,钟璃看着莫清晔的目光就不由得多了一分无奈和头疼。 她就不明白了,莫清晔这么大一个人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小孩子才会有的积食问题。 这人对自己能吃多少东西心里完全没数,仗着性子胡吃海塞,塞完了就积食,为了这个,钟璃平日没少给他买山楂丸当零嘴。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莫清晔对酸酸甜甜的东西接受度很高,钟璃买来给他当消食药丸吃的山楂丸,到了他的嘴里嘎吱嘎吱嚼得跟糖豆似的,一点儿半点儿还不够吃。 莫清晔吃饱了心满意足地挺着肚子,听到钟璃这么说也浑然不在意,傻气十足地嘿嘿笑了一会儿,这才说:“我吃得多力气大,能帮阿璃干活。” 钟璃被气笑了,没好气地说:“帮我干活?你是要多大的力气,去帮我搬砖吗?” 莫清晔愣了愣,似乎是被问住了,直勾勾地看着钟璃没了话。 钟璃无奈,惩罚似的敲了他的脑门一下,说:“不能太饱太饥,不然伤脾胃对身子不好。” 说着她顿了一下,叹气说:“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以后我多盯着一些便是。” 莫清晔的眼底深处闪烁着淡淡的笑意,撑着凳子站了起来,乐呵呵地说:“我帮阿璃洗碗!” 说完就自己抱着锅碗出去了,干活的热情异常高涨。 钟璃站在原地看着他乐颠颠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笑得不行:“帮我干活?你怕不是说反了,我帮你干活才对吧?” 收拾完了,钟璃盯着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和早就兴奋得不行早早地抱着枕头爬上去占了另外一边位置的莫清晔,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了抽。 这里总共就只有一张床,自然是不可能分开睡的。 钟璃对此不太满意。 莫清晔却满意得不行。 甚至在钟璃进来之前他还忍不住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心满意足的快活。 总算是能名正言顺地跟阿璃睡一起了啊! 开心! 非常开心! 钟璃无视了莫清晔快要飞起来的眉梢,哭笑不得地掀开被子上了床,在莫清晔有别的小动作之前,她沉声警告:“我先说好,老老实实地睡你的觉,要是敢捣乱,我就把你踢出去跟招财一起睡。” 这话莫清晔听了左耳进右耳出,完全忽略了钟璃隐隐泛着黑气的脸,嗷一声朝着钟璃直接就扑了过来! 钟璃被他压在身下,鼻尖萦绕着的都是莫清晔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耳朵不由自主地就红了大半。 钟璃故作镇定推着莫清晔的胸口,狠狠咬牙:“你给我下去!” 莫清晔异常固执:“我不!我要跟阿璃抱着睡!” 钟璃忍无可忍:“莫清晔!” 莫清晔不甘示弱:“阿璃……” 莫清晔就跟个黏人的大虫子似的,不管钟璃怎么做,他都能抓到最好的时机趁钟璃不注意的时候凑上来化身八爪鱼,手脚并用地缠着钟璃不肯撒手。 折腾了半宿,钟璃被他这仿佛用不完的精力折腾得精疲力尽,没办法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让他抱着自己。 睡着之前,钟璃都还不忘嘀咕着警告他:“不准乱来,不然我就要打你了。” 说完没多久,钟璃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莫清晔紧紧地抱着她,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深邃的眸中翻涌着难得一见的温情。 看了半晌,他终于忍不住,低头轻轻地在钟璃的唇上亲了一下。 “阿璃……我的阿璃……” 第155章 亲手做的衣裳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也许是因为睡前跟莫清晔身体力行地折腾了一通的缘故,这一觉钟璃睡得很好,睁开眼睛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彻底大亮,隐约还能听到从门口路过的人说话的声音。 钟璃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自己的枕头旁边还放着一个枕头,莫清晔却已经没了踪影。 钟璃甩了甩脑袋让自己快点清醒,穿好衣服下床,发现屋里桌子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明显就是莫清晔的杰作。 莫清晔虽然自己懂得不多,可模仿学习能力都很强,简单的东西,他只要看钟璃做一遍就能模仿出个大概。 虽然有钟璃在,平日里也用不着他下厨,可这熬米粥的技术,他却已经掌握得很不错了,只要他比钟璃起得早,他都会很自觉地去准备早饭。 当然,他会准备的早饭只有米粥,毕竟除了这个以外,别的他也不会。 钟璃去院子里洗漱,没看到莫清晔的人影,试着喊了两声也没听到回应,走到马棚里发现只剩下了一个车架,招财也不在了,想着昨天晚上莫清晔跟自己念叨的他要去放马,不由得好笑出声,洗漱完了就回屋子把莫清晔精心准备的米粥喝了。 吃完早饭,钟璃拿出了一匹从县城里买回来的青色布,准备趁着闲着的时候给莫清晔做一身衣裳。 自从做上了买卖,钟璃动针线的时候就很少,平时有什么缺的,也都是买现成的对付着用。 莫清晔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时不时地就要跟钟璃念叨一遍她都没给自己做过衣服,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样。 钟璃见不得他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次终于有空了,就想着满足一下他的小心愿,省得这人一天到晚的在自己耳边念叨个不休。 之前买回来的绣架还在,稍微擦拭一下灰尘就能直接用,绣线之类的也是现成的,钟璃仔细对比了一下现有的绣线颜色,决定绣流云翠竹的绣纹。 布料是柔顺的缎子面料,虽然谈不上是最好的,可跟寻常的粗布土布相比品相也是上好的。 金银绣线拆散了拧成一股用来绣流云图样,比布料颜色青得更深一些的绣线搭配着浅色的青色来绣翠竹。 钟璃试想了一下莫清晔穿上这身衣裳的俊秀模样,忍不住啧啧感叹了一声:“穿粗布麻衣都那么勾人,这换身体面的衣裳,知道的这是莫家的小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的贵公子来了呢。” 脸好看,果然什么都好看。 钟璃心里戏谑地吐槽着,手上动作却快得惊人。 莫清晔的身量尺寸她早就记在了心里,一点儿迟疑也没有地将一匹完整的布用大剪子裁剪成一块一块的,然后往绣架上压了一块,用花样子的笔在布料上相应的位置画好了翠竹模样,图样墨水稍干,配好了丝线就开始飞快地飞针走线。 莫清晔溜马回来,还没进屋就喊了起来:“阿璃!” 钟璃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自己进来,我在忙。” 莫清晔摸了摸后脑勺,心里好奇钟璃在忙什么,眼巴巴地跑着进了屋子。 莫清晔一看钟璃正在忙活的那块布,眉心不明显地皱了一下。 阿璃难道又接绣活儿了? 莫清晔走过来正想问,结果钟璃就说:“这个颜色给你绣成翠竹,喜欢吗?” 莫清晔猛地一怔,似乎有些意外:“给我的?” 钟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不是给你的,难不成是给我的?是谁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嘀咕说没给你做衣服的?” 莫清晔先前那点儿微妙的不满因为钟璃的一句话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会儿开心都快飞起来! 他难掩兴奋地看看这儿又摸摸那个,眼里发亮:“阿璃这是做给我的吗?” 钟璃被他气笑了,哼了一声,说:“没你的份儿,一边儿待着去,这是我自己的。” 话是这么说,可钟璃还是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了一下莫清晔的意见。 虽然她觉得这个颜色配翠竹比较好看,可如果莫清晔喜欢别的图案,那也不是不可以改。 只要是钟璃做的,莫清晔哪儿有挑剔的可能? 他乐得不住咧嘴,看着跟个小傻子似的,搬了一个小凳子在钟璃的旁边坐下,一本正经地陪着她绣花。 这时候村里人一年到头都难得做上一件新衣裳,就算是咬牙做了,那也是粗布直接剪裁了缝上就是,根本就不会往衣裳上绣什么花纹,那都是有钱人家才会做的奢侈花样。 莫清晔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钟璃直接从布庄给买的现成的,虽然布料也不差,可在花纹图样上多少就少了些许精致。 难得起心思给他做一件衣裳,钟璃这会儿是拿出了十八般的干劲,争取让每个细节都精致一些,省得莫清晔这个挑剔的小傻子回头再跟自己哼唧。 手上忙着的同时钟璃还没忘了跟莫清晔闲聊。 她问:“大清早的,你带着招财去什么地方了?” 莫清晔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钟璃手上行针飞快的绣花针,耿直地说:“就去了河边那块儿草地上。” 钟璃皱了皱眉,说:“怎么想着去哪儿了?” 虽然莫清晔不是个爱胡闹的,可自己没跟着,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河边,钟璃总归是觉得有些不安全。 莫清晔不知道钟璃在担心什么,嘿嘿笑着颇为得意地说:“我出门前碰着二嫂了,二嫂说,那块草地放牛最好了,然后我就带着招财过去了。” 钟璃听完针尖微微一顿,有些好笑:“二嫂说了放牛最好,咱家招财又不是牛,你怎地还带着它去了?” 莫清晔眉毛一拧回答得一本正经:“牛吃得,咱家招财是马当然也吃得啊!招财吃得可好了,肚子都是鼓鼓的!” 钟璃看他一副如果自己不信立马就要带着自己去摸招财肚子的样子乐得不行,低低地笑了两声,说:“招财吃饱了是好,可河边还是应该少去,你自己一个人过去,不安全,知道吗?” 总归是要在村里常住,莫清晔孩子心性,总不能时常拘着莫清晔不让他出去玩儿,自己也不可能时常跟着。 不过那些地方能去,那些地方不能去,钟璃还是要跟他说清楚的。 莫清晔歪了歪脑袋想了想,乖乖地应了下来。 钟璃见他听话,又跟他说:“锅里我煮着板栗,饿了的话,就先去捞一些起来吃着,一会儿再做饭。” 莫清晔听了眼里一亮,乐呵呵地去捞板栗了。 新鲜的板栗用刀在外壳上破开一道口子,直接这么煮熟了吃起来味道也很好。 莫清晔捧着一个装满了板栗的大碗,低着头认真地扒壳,扒好了的,先喂钟璃吃一个,然后再自己吃一个。 一人一个,很是公平公正。 第156章 传闻莫家有喜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吃着吃着,莫清晔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钟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针尖差点怼手指头上去。 钟璃郁闷地看向他,说:“你怎么了?被人踩着尾巴了?” 莫清晔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认真又不解:“阿璃逗我,我没有尾巴。” 钟璃被他这个傻气的样子逗得好气又好笑,说:“既然没有尾巴,你啊什么啊?” 莫清晔似在回想什么,俊秀的脸拧成了一个皱皱巴巴的包子,修长的眉毛也纠结作了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先前出去放马的时候,听那边在洗衣服的两个大婶说,莫家要有喜事了。” 钟璃闻言眉梢惊讶地往上一挑,说:“哪个莫家?” 这莫家村上百户人家,十家有九户都是姓莫的,这莫家有喜事了,范围可就太广了。 莫清晔认真地想了想,说:“大婶说的是莫家的四妮子,莫春花,应该就是咱家没错。” 莫春花? 钟璃顿了顿,心想能跟莫春花扯上关系的喜事,莫不是莫春花要出嫁了? 若是先前莫春花要出嫁,钟璃估计还会觉得有点头疼,毕竟这难缠的小姑子要嫁人,那颗心偏到了体外的婆婆指定要来搞事情。 可她之前找着机会当全村人的面儿将自己应出的那份嫁妆银子出了,这莫春花再出嫁,可就跟她攀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钟璃听了就忘了,淡淡地说:“她有什么喜事也跟咱们没关系,若是那边家里来人请了,回头封二十个鸡蛋去吃喜酒就行了,不来请也好,鸡蛋省下来还能给你蒸蛋羹吃。” 说着她还有点儿小意外。 这莫春花不是励志要嫁到地主家去当小妾过好日子的吗? 难不成她心想事成了? 哪个眼瞎的地主看上了黢黑黢黑的莫春花?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莫清晔嘴里含着一个板栗,含糊不清地说:“大婶说,这门亲事不错呢,跟莫春花议亲的是隔壁村的陈家小子,陈家家里足足有二十亩地,还有一头牛呢!” 钟璃听了就笑了,漫不经心地说:“说起来是不错了,可也要人心知足才行,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家中只有二十亩地的庄户人家,又怎会比得上家中良田百亩的地主富庶?” 钟璃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想着以莫春花好高骛远的性子只怕对这门亲事没那么满意,可是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语成谶,说中了。 莫春花的确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虽说那陈家跟旁人家相比的确不错,可那点儿家底跟她一心向往的地主家相差了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这门亲事是公公婆婆一力游走定下来的,莫家两个老的都很满意,莫春花的抗议自然就被无视了。 莫春花虽是个女儿,可也许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又跟婆婆的性子极为一致,自小就受到婆婆的百般疼宠,性子刁蛮无脑,还颇为自傲。 她觉得那陈家配不上自己,也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葬送在村子里了,自从定亲了以后就换着法子地折腾,直到把一贯纵容她的老太太都折腾得没了耐性,又被老爷子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这才多少老实一些。 莫春花看似老实了,心里的不满却与日俱增地堆积着。 最近好不容易得了一些清闲可以出门了,就想着出门溜达溜达散散心。 一出门,听到的闲言碎语就多了。 村民们议论得最多的,还是跟钟璃有关的。 虽说这钟璃败家将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可这催债收房子的人迟迟不见踪影,钟璃这不还是在青砖瓦房里住得好好的? 更何况她还承包了那样大的一片林子,里边养了几百只鸡,除此以外,她家里还有马车呢! 这十里八村的,骡车牛车都不少,可马车这种金贵物件,可只有钟璃家有! 有跟钟璃家住得近的,更是神秘兮兮地说那钟璃家一到饭点儿就能闻着肉味儿,这一天三顿的都在吃肉,还有莫清晔那个小傻子吃的穿的那样都是好东西,这哪儿像落魄了的? 若说莫春花对莫家众人谁最不满,那必须是钟璃占据榜首。 一贯受她欺压不敢吭声的钟璃像变了个人似的,言语之上让她有苦难言不说,更是打过她两个巴掌! 这对莫春花而言,可是极大的侮辱。 还有钟璃之前将嫁妆的事儿说破了,就拿出那么点儿银子出来打发她,莫春花想着自己那并不丰厚的嫁妆银子,怎么想都觉得这就是钟璃害的。 若不是钟璃那天那么做,她指不定还能捞着多少陪嫁,就因为这天杀的钟璃,害得她没了丰厚的嫁妆! 若是自己有丰厚的嫁妆做底气,自己又何必嫁到那破落户陈家去?就是地主太太也是有可能的! 凭什么钟璃顿顿吃肉过好日子,自己就要被她害得这样惨? 莫春花越想越觉得心头憋火,阴沉着脸回了莫家,一进屋就听到莫家老太太说:“春花,你这一天的别老出去逛,在家里好好地把你那些嫁妆打点一下,那鸳鸯盖头可得你自己亲自绣的才成!” 莫春花一提起这亲事就来火儿,狠狠地呸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绣什么盖头?你也不看看我这点儿破烂嫁妆摆出去能见人吗?!娘你不想想怎么给我多备点儿嫁妆还就罢了,怎地眼皮子还这么浅?!” 老太太被莫春花这一通嚷嚷喊得头脑一懵了,恼怒地说:“春花你说的这是啥话?娘怎么就不为你着想了!你这多好的一门亲事啊!你爹为了这门亲事可没少费力气!你这嫁妆在咱莫家村那也是能摆得出去长脸的!” 莫春花听了更是没好气:“长脸长脸!长什么脸?!拢共合起来没二两银子的嫁妆怎么就长脸了?!那钟璃莫清晔一家一天三顿都赶着吃肉,就那吃饭的银子都比我这嫁妆强!” 自打村里传出了钟璃把房子都抵押了招惹了钱庄的麻烦的消息后,莫家二老就刻意拉开了跟钟璃一家的距离,生怕惹上了不该有的麻烦。 钟璃虽然带着莫清晔回村住着了,这事儿莫家老太太的确是还不知道的。 老太太一听愣住了,说:“吃什么肉?什么吃肉?你胡咧咧什么呢?那房子都抵押了,钟璃还能吃肉?!” 莫春花面目狰狞地狠狠咬牙,冷笑着说:“这村里人都知道了,我还能骗你吗?娘,那钟璃虽说分家出去了,可她到底得喊你一声婆婆吧?凭啥她好吃好喝地养着咱家就只能顿顿喝稀,我还只能有那点儿陪嫁?你要是真把我当闺女,你就去找钟璃让她给银子!这点儿陪嫁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答应的!” 莫春花嚷嚷完了砰的一声将门摔上就没了动静。 莫家老太太站在院子里拉着脸琢磨了一会儿,扭头就去地里找干活的老头子去了。 虽说这钟璃按分家说好的给了应该给的粮食供养,可若是她顿顿都吃上肉了,没理由不让家里两个老的吃素吧? 老太太下定了主意,若是钟璃真的有银子,那无论如何,她都要想法子从她手里把银子掏出来! 第157章 柿饼和狗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自从听到莫春花要嫁人的消息后,钟璃就没再听说跟莫春花有关的消息。 她也没放在心上,忙着给莫清晔做衣服的同时,还抽空将找了几个人将林子里的板栗都收了,相继成熟的柿子也都收到了家里。 新收回来的柿子不耐储存,钟璃怕耽搁了时间坏了,除了自己以外,还在村里找了两个手脚勤快的大娘,跟着一块儿将收回来的柿子洗干净,放在大筛子里晒干表皮的水分,然后将柿子皮削掉,小心地掌握着手劲儿,将稍微坚硬一些的果肉捏得软和一些,一个挨着一个地整齐摆放在大竹筛子里放在院子里被太阳暴晒。 每日翻面确保太阳暴晒的时间充足,十几天后,柿子果肉里的水分逐渐晒干,果肉中的糖分在表皮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糖霜,柿子的体力也相应变小,由透着橙的黄色变成了一个个的深橙色的柿饼。 柿饼做好后,钟璃试着掰开了一个,柿饼糖分充足,经过阳光暴晒,果肉纤维一经拉扯呈现丝状,一条一条地泛着喜人的橙红,钟璃试着咬了一口,经过浓缩后的糖分,简直能甜到人的心里去。 莫清晔看钟璃吃得眼馋,眼巴巴地望着,咽了咽口水,问:“阿璃,好吃吗?” 钟璃见状哭笑不得地顺手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说:“还行,就是太甜了,不过你吃应该合适,回头李大哥送账本来的时候,让他把这些柿饼顺便带到店里去,虽然卖不上多好的价钱,也算是一个进项了。” 县城里的小龙虾之家虽然没了钟璃坐镇,可在二牛沈大娘以及徐玉林等人的共同努力下,生意也是越发火热蒸蒸日上。 每日的账本由李铁柱送货的时候送到家里,钟璃核对无误后再送回去。 徐玉林做事严谨不失手腕,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钟璃对他的能力很满意。 只不过钟璃最近一直在琢磨的就是单卖小龙虾还是单调了一些,想着弄点儿别的菜色跟着一块儿卖。 这林子里收来的几百斤板栗,就是她下一个想做的。 世人注重滋补之道,板栗炖鸡虽然不是什么太新鲜的菜色,可如果能做得好了,那效益应该也不差。 钟璃这么想着,一边跟莫清晔将柿饼收好方便李铁柱带走,一边跟他说:“过两天我们去一趟县城。” 她空有想法没用,想法还是应该跟店里的厨子商量一下,变成现实,那才是取财之道。 莫清晔向来是钟璃说什么就是什么,嘴里咬着一个柿饼含糊不清地嗯嗯嗯:“听阿璃的。” 钟璃好笑得不行,拍了他的脑门一下,说:“这玩意儿好吃也不能多吃,省得太甜了坏了牙,我单独留了一些,回头划作两份,你给二哥家送一些过去,剩下的都是你的。” 莫清晔两眼放光地连连点头,那贪嘴的样子看得钟璃不住发笑,忍不住笑他孩子心性。 莫清晔乐呵呵地听着钟璃的调侃,吃完了手里的柿饼就跟钟璃说他要带着招财出去玩儿。 自从回了村里,莫清晔每日都要带着招财出去溜达一趟,钟璃早就习以为常了,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说:“早些回来,别去河边危险的地方。” 莫清晔应下后转身出去了,钟璃则是在屋子里接着给莫清晔做衣服。 可是一片竹叶还没绣好,门口就传来了李铁柱的声音。 “弟妹!清晔兄弟!你们在家吗?” 钟璃连忙放下针线走了出去,李铁柱见她出来了嘿嘿一笑,将自己怀里抱着的竹篓放了下来,说:“弟妹在家就好,我之前听你说想要养条看门的狗,这不,隔壁村里的一个猎户家里的狼狗下了崽子,我就给你要了一个回来,弟妹看看满意不?” 钟璃闻言微微挑眉,好奇地走上去往竹篓里看。 那小狗通体漆黑没有一根杂毛,大概是刚刚满月没多久,耳朵都还没支棱起来,软趴趴地贴在脑袋上,大眼睛黑漆漆圆溜溜水汪汪的,见钟璃看它,扛着小脑袋吭哧吭哧地叫了两声,奶声奶气的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听了就让人想发笑。 不过这狗的尾巴是并不像寻常的狗崽一样是往上翘着的,反而是像条直线似的往下低垂,尾巴也没有弧度,是直的,虽然嘴里嗷嗷地喊着,尾巴却一动也不动。 钟璃眼里闪过一丝微妙,说:“李大哥,这狗我看着,怎么有点儿像狼呢。” 狗尾巴都是晃悠的,只有狼的尾巴才会像直线一般往下垂,这点儿常识钟璃还是有的。 李铁柱听了面露赞赏,点头说:“弟妹好眼力,这的确不是普通的狗崽子,这是狼跟狼狗的杂交得来的种,这种狗认主后看家护院可是一把好手,而且警惕性高,性子也狠辣,你别看这小崽子现在巴掌大没什么能耐,可等长大了,那可是不得了的家伙,别说是看门护院了,就是带着去打猎,那也是一点儿不差的。” 跟狼杂交的狗…… 钟璃听了心头微微一动,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小狗似乎被揉得舒服了,闭着眼睛哼唧哼唧地哼了几声,钟璃要收手的时候,还忙忙地将自己的小脑袋蹭了过去,用脑门顶着钟璃的掌心来回动。 钟璃见小家伙这憨样忍不住想起了莫清晔,好笑地勾了勾唇,说:“这狗我很喜欢,看样子也跟我有缘,谢谢李大哥了。” 李铁柱嗨了一声,摆手说:“不过就是个狗崽子罢了,值得什么谢谢不谢谢的?弟妹你看得上就好,这狗崽子刚刚断奶,正是认主好喂养的时候,弟妹你每顿吃剩下的饭菜都点儿给它,就能把这小东西的肚皮撑破咯!好养活着呢!” 钟璃从未养过任何宠物,冷不丁得了这么个小家伙,不放心地又跟李铁柱反复确认了一些喂养上的细节,又跟他说了要把板栗拉到县城里去的事儿,这才让李铁柱离开。 那小黑狗似乎是喜欢钟璃摸它,被钟璃从竹篓中抱出来也没有半点儿不满,还主动支着脖子用舌头舔钟璃的脸。 钟璃被它舔得发痒,哈哈笑了一阵抱着它进了屋子,想了想觉得地板上太凉了,又找了一个稍微大一些的竹篮,在竹篮里仔细铺上了一层软软的棉絮,这才将小狗放了上去。 第158章 进宝和莫清晔的战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小狗似乎也喜欢自己的这个小窝,兴奋得在里边来回拱,拱得高兴了,就嗷呜嗷呜伸长了脖子喊两声。 寻常狗都是汪汪叫的,这会儿听了这类似狼吼的嗷呜声,钟璃越发觉得,自己跟养了个小狼崽子似的。 小狗到底是太小了,扑腾了一阵就趴在小窝里睡着了。 钟璃好笑地看了一眼,坐下接着拿起了绣花针。 不一会儿,莫清晔带着招财回来了,兴奋地往屋子里跑,结果刚刚进屋脚下就多了一个黑漆漆的小东西,被绊住了脚不说,那巴掌大的小东西还冲着他龇牙! 莫清晔一眼就看出了这小东西的不简单,眸光微微一闪,正想绕过它进去,不料这小东西不依不饶地张嘴咬住了他的裤脚,还非常有模有样地往两边撕扯了一阵,喉咙里发出威胁似的呼呼声。 模样虽小,这咬住了就不撒嘴的凶狠劲儿却已经露出了锋芒。 莫清晔哭笑不得地用脚尖轻轻地踢了它的肚皮一下,逼得这小东西不得不撒嘴,看它还想扑过来,索性就用脚尖轻轻地踩着它圆滚滚的肚皮,低声说:“滚!” 小黑狗愣了愣,似乎是知道怕了,四肢长长地摊开了没动,也没再凶狠地龇牙咧嘴,耳朵软塌塌地贴着,看着极为老实。 莫清晔满意地松开了脚,正想叫钟璃的时候,这刚刚老实不到三秒的小东西就扑腾着爬了起来,扯着脖子就是一阵嗷呜嗷呜嗷呜! 莫清晔被它吓了一跳,正想教训它的时候,钟璃却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碗走了进来,看都不看莫清晔一眼,直直地走过去单手将正在嗷呜的小黑狗抱了起来,回头的时候还横了莫清晔一眼,没好气地说:“莫清晔你多大的人了,怎么一进屋就欺负这么个小东西?” 自觉应该是自己被欺负了的莫清晔无辜地眨了眨眼,正想解释几句,结果就看到钟璃一脸怜爱地将手里的小碗放在地上,轻轻地拍了拍小黑狗的屁股,说:“别跟他来劲儿,快吃吧。” 小黑狗似乎是有人撑腰了挺得意,冲着莫清晔龇了龇牙,扭头用圆滚滚的屁股冲着他,把脑袋埋进了小碗里,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 莫清晔瞠目结舌地看着,甚至忘了为自己的蒙冤辩解几句。 钟璃也没理会他,看那特意熬出来的肉糜小黑狗吃得正好,没有半点儿不适应,松了一口气笑了一下,站起来说:“正式认识一下,进宝以后就是咱们家里的第四个成员了,莫清晔你比它大得多,以后不准欺负它。” 莫清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进宝是这小东西的名字,心里好笑又委屈:“阿璃,这是哪儿来的呀?” 钟璃粗粗跟他解释了一下进宝的来路,说:“之前我就想养条狗在家里,不说看家护院,起码外人来了能有个动静,这小东西来得正好,而且我看着也觉得投缘,而且……” 钟璃恶趣味地笑了一下,说:“而且招财自己一个马太孤单了,现在有了进宝,正好组成一对招财进宝,寓意也不错。” 莫清晔听了更觉哭笑不得,看了一眼那只知道吃的小东西,状似奇怪地说:“阿璃,可进宝的尾巴为什么不会摇?我看三叔家的狗是会摇尾巴的。” 钟璃:“李大哥说这是因为有狼的血统,所以进宝应该算作一半狗一半狼吧,不过看这小东西,除了尾巴跟叫声也没半点儿狼的凶狠,只能看以后了。” 莫清晔听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心想:它只是对你不凶狠,对我那可凶着呢。 莫清晔跟进宝初次见面就不太愉快,这也导致了后来一人一狗的长期对峙。 莫清晔是个腹黑的,进宝是个爪子毛都黑的,这一人一狗,钟璃在的时候尚且能和平共处,钟璃一旦不在,就是互看不顺眼双方冷眼。 进宝对着莫清晔从来都是横眉竖眼龇牙咧嘴的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可莫清晔一旦出手,这小东西立马就能抛弃尊严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躺在地上四肢摊长叫得凄惨异常,就跟莫清晔揍它了似的,非常会演戏。 而钟璃一进来,这小东西立马就委屈巴巴地嗷嗷叫着往她的怀里奔,不住地撒娇。 莫清晔在一旁看着暗暗磨牙,恨不得把这小东西拎着狗腿抡圆了从屋子里甩出去。 自从这狗东西来了,阿璃每天都要瞪我好几次! 阿璃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钟璃不知这一人一狗的交锋,只是觉得莫清晔孩子脾气总是欺负进宝太小,时不时地就要警告莫清晔一下,让他别欺负小狗崽子。 就在莫清晔对进宝这狗东西的不满日益增长快要爆发给它下蒙汗药的时候,钟璃给他做的新衣服总算做好了。 一件绣工精致剪裁合体穿上后显得格外的潇洒英俊的新衣裳,让莫清晔内心的不满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激动地捧着钟璃的脸吧唧亲了两口的同时,对进宝这狗东西的不满也减轻了不少。 莫清晔换上了新衣裳,得意洋洋地在进宝的面前来回晃了好几趟,内心的美滋滋简直难以言喻。 阿璃宠你不假,可她给你做新衣裳吗? 不,你没有! 只有我有! 莫清晔的内心简直瞬间膨胀到了顶点,直到钟璃拿出了另外一件小衣裳,瞬间破裂。 莫清晔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给进宝穿衣服的钟璃,狠狠地磨牙:“阿璃……” 为什么这狗东西身上穿的衣裳居然跟自己的是同样的颜色! 钟璃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他的不满,愣了一下,略显心虚地说:“那什么……给你做完布料还剩下了一些,我想着不能浪费,再加上这天也凉了,进宝还小没件衣裳也不能御寒,就顺带着给它也做了一件……” 虽说是顺带做的,可这剪裁做工也不比莫清晔身上的那件差了。 钟璃甚至还兴致大发地在衣裳上绣了一个小狗的图案,就跟进宝的模样一模一样! 莫清晔顿时生出了一种自己失宠的错觉,不满地拧着眉毛抗议:“阿璃,我不想跟它穿得一样。” 钟璃非常不走心地哄了他一句,说:“这有什么?你看进宝穿上不也挺好看的吗?” 第159章 祸害的脸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岂止是好看? 进宝这小东西来了家里后钟璃喂养得极好,每日肉糜肉羹不断,吃得小肚子圆滚滚得跟个球似的,这会儿穿上这么件神气的小衣裳,整个狗都不一样了。 它膨胀了。 甚至学着莫清晔先前的样子,得意洋洋地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在莫清晔的跟前来回晃荡,就跟炫耀自己的新衣裳似的,异常骄傲。 莫清晔看得不住磨牙,钟璃见了好笑又不太敢笑。 毕竟莫清晔的脸色实在太差了,这会儿再刺激他,钟璃怕他会揍得意忘形的进宝。 钟璃从针线盒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荷包,把荷包系在莫清晔的腰上,说:“跟一个小东西置气,莫清晔你可算是长能耐了,不过就是一件衣裳,你至于么?嗯?” 莫清晔委屈的瘪嘴低头看着身上多出来的荷包,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这荷包的颜色跟身上的衣服是一样的,上边的花样也一模一样,是精致葱郁的翠竹,荷包口子上打着小巧的络子,大气又不失精致,配上这身衣裳,更好看了。 钟璃退后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眼,满意地点头,说:“我就知道,你穿上这身指定好看。” 莫清晔本就长得出众,平日里穿粗布麻衣都难掩风姿,这会儿换上这么一身精致的青色衣衫,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钟璃心想:若是再给这人配上一个玉冠一把折扇,这往外一站妥妥的就是一个世家的风流子弟,谁能想到他竟是个农家的小傻子? 看钟璃盯着自己出神,莫清晔的眉眼间多了一丝得意,把脸凑到钟璃的眼前,低声问:“阿璃,你在想什么?” 钟璃恍然回神,毫不留情地用手揪住了莫清晔的俊脸,往两边拉扯了一下做出了一个鬼脸,似笑非笑地说:“我在想,你这张脸,着实招蜂引蝶,为了安全着想,要不还是给你划了吧。” 莫清晔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呐呐地看着钟璃。 钟璃面上凶狠心里好笑,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脑门,说:“长得太祸害了,我怕我守不住,所以要不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莫清晔脸上多了一抹悻悻,压抑着上扬的嘴角突然抱住了钟璃,认真得不行地在她的耳边说:“不用守的,我就是阿璃的,阿璃到哪儿我去哪儿,我就跟着阿璃。” 虽然钟璃觉得莫清晔不一定明白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没有哪个女人听了这样的话会觉得不高兴。 钟璃笑了几声,推开了疑似趁机揩油的莫清晔,说:“得了,不就是一件衣裳嘛,少跟我嘴上抹蜜说好听的,以后再给你做就是了。” 莫清晔听了赶紧跟钟璃谈条件,说:“那我以后不要跟进宝颜色一样的了。” 钟璃敷衍地点头:“行。” 莫清晔又试探着得寸进尺:“那以后,能不能只给我做,不给进宝做?它自己有毛呢,不穿衣裳也行的。” 钟璃扯了扯嘴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就这点儿出息,别在这儿折腾了,赶紧让开我出去做饭,不然你今天就只能饿着。” 莫清晔听了,这才一脸不甘地让开。 钟璃一走,莫清晔看得了新衣裳得瑟得连尾巴都翘了几分的进宝越发不满,蹲下揪着这狗东西的耳朵狠狠地低声训斥:“以后不准跟我抢阿璃!再敢跟她撒娇,我就卸了你的狗腿!” 进宝怯怯的小眼神瞅了他一眼,下一秒立马扯着嗓子嗷呜一声喊了起来! 莫清晔赶紧撒手却还是被闻声过来的钟璃看到了。 钟璃头疼地说:“莫清晔!你在干什么!” 莫清晔顿时苦了脸:“阿璃……” 这天晚饭,莫清晔又是在钟璃的说教中度过的。 进宝那坑人害人的狗东西得了一碗肉羹,吭哧吭哧地把脑袋埋进碗里吃了个肚圆滚饱,心满意足地哼哼了几声自觉地爬进了自己的小窝闭眼睡大觉。 莫清晔趁钟璃不注意狠狠地瞪了它一眼,这才在钟璃饱含警告的目光中抱着枕头爬上了床。 莫清晔得了新衣裳无处炫耀,在家看穿着同款的进宝不爽,第二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穿着新衣裳拉着招财出了门。 钟璃在家里核对酒楼的账目,交待了两句让他早些回来就没再多言。 莫清晔出了门,一改平日里避开人多地方的习惯,带着招财一人一马,专往人多的地方去挤。 村民见这小傻子换了一身新的缎子衣裳改头换面的模样,震惊的不在少数,不少人都好奇地问他:“莫老三你这衣裳哪儿来的?” 每当有人这么问,莫清晔立马就会微微抬起下巴,故作谦虚镇定地说:“我媳妇儿给我做的!” 莫清晔的媳妇儿? 那就是钟璃啊! 村民震惊过后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莫清晔侧耳听了几句,颇为满意,又带着招财去村里别的地方炫耀去了。 莫清晔这一番炫耀,除了村民外,还被莫家两个老的听到了。 老太太是个性子急的,一听村民说那莫清晔穿了一身多好多贵的缎子衣裳立马就红了眼,心急地拉扯着老头子的袖子,说:“老头子!我之前就跟你说了,钟璃现在本事大挣了大钱了,你还偏偏不让我去找她要银子!你看看,那傻子都穿上那般好的衣裳了,钟璃手里能缺银子吗?!” 早在老早之前,老太太就在莫春花的怂恿下来找老爷子商量过了,可老爷子不同意让她去找钟璃,这事儿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这会儿听着村民议论说钟璃家多好多富裕,老太太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是彻底控制不住了。 莫老爷子相对冷静一些,吧嗒着吸了一口旱烟,拧着花白的眉毛说:“可那之前钱庄里的人来收房子的事儿也不假,不让你去,那是怕给咱家惹上麻烦!” 老太太这会儿什么也听不进去,嗨了一声不住地拍自己的大腿,咬牙切齿地说:“那钱庄的人虽然来看了房子,可到底不是也没收回去吗?我可都听人说了,钟璃带着那傻子在家,一天三顿地赶着吃肉,就连喂的狗崽子吃的也是带油荤的好东西!咱家春花的婚事虽然谈下来了,可那陈家非说咱家家底太薄了要在彩礼上削减几分,明明说好的十两银子的彩礼陈家愣是只说给五两!咱要是能在钟璃那儿要一些银子出来,多给春花置办一些嫁妆,那陈家哪儿还敢这样说这样做?!老头子!你可别再磨磨蹭蹭地想个没完了!” 第160章 涨工钱很重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爷子听了也有些意动,可让他为难的,是钟璃的先见之明。 早在之前莫老二分家的时候,钟璃就在村里人的见证下给了莫春花的嫁妆银子给了两个老的养老的粮食,这还没到秋收的时候呢,钟璃就把足斤足两的粮食送到了莫家,这当时不少人都看着的,现在反悔又该怎么说? 老爷子顾及脸面阴沉着脸没有开口,老太太却看出了他的意思,低声说:“虽说她按例给了粮食,咱是不能再让她多出啥了,可我是她婆婆,我到她家了,她总不能把我赶出来吧?回头我收拾收拾,就去她那儿住几天,到时候再想法子从她手里要银子就是!” 老太太早就想好了法子,咬牙说:“旁人问起,那就是我这个老太婆思念老三怕他单独过得不好去照看照看,我这个当婆婆的去儿子家住几天,这是人之常情到哪儿都说得通的事儿!就算是钟璃诡计多端,她也是不能说什么的!” 老太太这个法子虽然谈不上多高明,可却实实在在地说到了老爷子的心里去。 老爷子用力吸了一口烟,在烟雾缭绕中重重点头,说:“成,那就按你说的办。” 老太太听了喜出望外地连连点头,说:“那成,我这就回家去收拾东西,明儿个一早我就去她家里不走了!” 钟璃还不知道莫清晔这一番炫耀给自己惹来了什么麻烦,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明儿个一早就带着莫清晔去一趟县城里。 明明之前就要去的,那板栗也早就让李铁柱拉到了县城里,可进宝太小了找不到人照料,钟璃不放心,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莫清晔嘚瑟完了回来,跟钟璃一块儿吃了饭,早早地就吹灯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钟璃就把莫清晔拽了起来,给进宝留下了吃的,将院门房门都仔细地用铜锁锁上,赶着招财带着莫清晔去了县城。 他们到的时候,小龙虾之家已经打开了大门,虽说店里没坐着多少人,零星坐着的几桌客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放着吃食。 钟璃打眼看了一眼,桌上的多是白粥配上小酱菜,还有小笼包之类的东西。 正在柜台扒拉算盘的徐玉林见钟璃来了,忙不迭地起身迎了过来,恭敬地说:“老板娘,老板,您们来了。” 钟璃笑了一下,没让他再客气,好奇地看了一眼大堂里的客人,说:“怎么这会儿就开门了?还卖上早饭了?” 徐玉林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解释说:“这是王厨子的主意,他说这临近中午才开门卖小龙虾,早上的时候就空着不划算,不如趁着早上的时候弄点儿早点出来,能有一个客人也是一份进项,他对这些白案上的活计也拿手得很,试着做了两天客人反应都还不错,索性就将这个延续了下来。” 钟璃听了微微一笑,心说难怪最近送到她手里的银子比她预想的每日都多了十几两,想来就是这早点的功劳了。 账本上虽然也记了,可钟璃先前没亲眼看到,只以为这是他们早上卖小龙虾的收益,她倒是没想到,那王厨子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 看钟璃不似不悦,徐玉林说:“这事儿本是一开始就要跟您汇报的,只是先前这主意刚刚开始做,收益不明显,就想着过两日再跟您说,每日早点的开支进项我也都记账了,我这就去把账本拿来给您瞧瞧。” 钟璃笑着摆了摆手,说:“不急,我们一路过来也没吃上什么,要不先给我们弄点儿吃的,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雇佣的人能有换着法子帮她挣钱的想法,并且把想法落实到实处,钟璃只会觉得高兴,哪儿会觉得不满? 徐玉林听了赶紧让二牛去给拿吃的,自己亲自给钟璃和莫清晔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亲自给他们都倒了茶水。 看徐玉林拘谨得很,钟璃有些无奈,说:“徐先生不用如此拘束,大家都是自己人,坐下再说吧。” 徐玉林听了这话才不安地坐下,钟璃则是专心跟莫清晔品尝起了被徐玉林推崇的拿手早点。 不得不说,徐玉林的确没夸大其词。 虽说都是包子,可这王厨子的手艺的确是比一般人的好得多,皮薄馅大,内馅汤汁浓郁,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小笼包两口就能吃完,配上特色的咸香酱菜,再喝上一碗熬得覆盖着浓浓一层米油的米粥,从胃到喉咙就没一个地方不觉得舒坦。 钟璃吃了几个包子赞叹点头,一边看着让莫清晔慢点儿吃,一边说:“这王厨子的确不错,你们这想法也很好,只是店里的人终究是少了一些,之前安排中午开门就是怕人少了忙不过来,你们再做这个,时间上赶得及吗?会不会太累了一些?” 钟璃虽然也想赚钱,可她也不想毫无人性地压榨员工的体力。 若是把人累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徐玉林听她关注的重点竟然是这个,微微一怔的同时声音多了些许沙哑,低声说:“老板娘这样为我们思虑,是我们这些人的福气。” 这寻常的老板,只怕是恨不得花一两银子逼着下边的人挤出十两银子的血来,哪儿会说这样的话?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我也是穷苦出身,想不到太多的地方去,只是若是人太辛苦了,那挣多少都是没用的,长久才是最好的。” 徐玉林压下心头的异样,慢条斯理地跟钟璃解释起了现在的情况。 原本在店里住的人只有徐玉林,可那王厨子也想来店里住,他俩索性就挤在了一个屋子里,二牛跟他婶娘两人为了配合卖早点的活儿,索性也搬到了店里常住,只不过二牛跟他们两个挤在一间,沈大娘自己一个人住楼上原本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阁楼里。 每日份的小龙虾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卖完,剩下的时候,王厨子就带着这几个人揉面包包子做馅饼,泡米熬粥等着第二天卖早点。 就算多了早点的活儿,他们几个人分担下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每日闲余的时候也多。 徐玉林说:“这些都是我们几个人商讨后决定的,每个人都同意了自愿的,老板娘您不必多虑,跟旁的酒楼伙计相比,我们这些活儿已经是清闲的了。” 钟璃听着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儿,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 钟璃的指腹摩挲了片刻,说:“这样,一会儿前边不忙了,你把人都叫到后边院子里,我有事儿要说。” 徐玉林轻声应下,钟璃又看了一眼大堂里的确没什么是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这才带着莫清晔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店里的几个人都来了。 王厨子依旧是胖乎乎的咧嘴笑着,二牛一脸憨厚,沈大娘略显拘谨却又带着笑,徐玉林站在一旁,几个人依次站成了一排,一副等着钟璃训话的模样。 钟璃见了头疼又好笑,说:“你们这么拘谨干什么?我只不过是有话想跟你们说,又不是骂人的,都站着像什么样子?坐下坐下,都坐下再说。” 院子里有一张小石桌,桌子旁有四个石凳子,还有两个木凳明显是钟璃先前拿出来的。 几人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纷纷落座,钟璃这才说:“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没过来,各位一起帮我把店看管得很好,你们大家也辛苦了,所以我想着,干脆就把工钱提一提。” 钟璃顿了顿,看没有人提出异议,这才说:“这样,徐先生的工钱提作一月三两,王厨子一月二两半,二牛跟沈大娘两人一样,一人一月二两银子,你们看如何?” 这个数对眼前的众人而言,几乎就是翻了好几倍的好事儿了! 第161章 苦药吃不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徐玉林一脸惊讶,其余众人则是一脸惊喜。 钟璃示意想说什么的徐玉林先别说话,淡淡地说:“我之前就说过,各位只要好好地帮我干,那我就不会亏待你们,这月钱先按这个数来算,以后若是干得好了,就还有涨幅的机会。” 这几个人虽然在店里的时间不算太长,可品性却都是不错的。 这样的人,钟璃并不介意更多优待。 徐玉林见她说完了,这才说:“老板娘,我们的工钱跟别的相比已经不低了,安分干活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提工钱实在是不必,这样高的工钱,我拿着也于心不安,要不这样,我的就不提了,您给他们几个辛苦的涨就行,我不过是动点儿笔墨算算账的事儿,真正辛苦的也并不是我,我……” 钟璃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徐先生此言差矣,既然大家都是一起的,那辛苦自然是大家都辛苦,徐先生做了多少我相信大家有目共睹,给你涨月钱也是应该的,你不必推辞。” 徐玉林还想说什么,却听到王厨子憨笑着说:“就是,老板娘说得在理,徐先生既是接了老板娘的工钱心有不安,那以后咱们再多想法子给老板娘多挣钱就是,反正我王胖子就认一个理儿,老板娘老板贴心待我,我自然是要全力回报的。” 二牛也冲劲十足地说:“老板娘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保证不辜负您的期望!” 沈大娘虽然没说什么,可二牛说话的时候也跟着连连点头。 钟璃倒是没想到涨一下工钱能换来如此反响,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说:“各位能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最好,我这次来,除了说这事儿,还有一个想法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听她这么说,众人顿时神色一顿,安静下来等着她吩咐。 钟璃要说的,就是打算在酒楼里再添上一些特色菜的事儿。 除了板栗炖鸡以外,还有别的有养身功效的菜也可以。 钟璃说着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我想过了,现在县城里的各色酒楼酒肆不少,每一家酒楼也都有自己的特色菜,咱们虽然主打的菜色是小龙虾,可未免还是太单调了一些,如果能在别的菜色上边下下功夫,效果应该还不错。” 在做菜上最有发言权的王厨子想了想,说:“那老板娘的意思,是要着重做一些养生的菜色吗?” 钟璃点了点头,问:“这种类型的,你可能胜任?” 王厨子嘿嘿一笑,说:“老板娘问我这个可算是问对人了,我虽是淮南人,可自小四处游历学艺,那两广最有名的煲汤之艺,我也是能做的。” 就跟怕钟璃不信似的,王厨子又说:“老板娘若是不信,我就给您露一手,回头您尝尝看看能不能行,至于您说的板栗炖鸡,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有了王厨子这话钟璃心里一喜,点头说:“那就更好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多盘桓两天,把这事儿定下来再说。” 说完了这些,时辰也差不多到了要准备小龙虾的时候,王厨子他们都去忙了,只留下徐玉林跟钟璃汇报最近的经营情况。 跟徐玉林说得差不多了,吃饱喝足的莫清晔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钟璃把他推醒的时候,这人还一脸迷糊,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钟璃见他一脸睡意的样子心里好笑,说:“别睡了,我们还要出去一趟呢,你忘了?” 莫清晔茫然地眨了眨眼,用力揉了一把自己的脸,迷迷糊糊地说:“去哪儿呀?” 钟璃拉着他站起来,说:“当然是去找刘大夫复诊了。” 莫清晔吃了刘大夫开的药虽然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可钟璃心里惦记着刘大夫之前说的莫清晔体内有病根的事儿,到底是不太放心,怕病根没祛日后再添乱子,想着这次既然到了县城,不妨就再去找刘大夫给莫清晔看看。 莫清晔听了乖乖地哦了一声,用钟璃递过来的湿帕子抹了一把脸清醒了一些,揪着钟璃的衣摆跟着她出了门。 刘大夫就住在距离小龙虾之家不远的一处民宅里,去之前,钟璃还特意买了两坛好酒拎着做上门的礼。 刘大夫见了莫清晔和钟璃也不意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淡淡地笑着说:“看起来夫人的丈夫恢复得不错。” 钟璃笑了一下,说:“多亏刘大夫妙手神医,今儿我们再上门叨扰,是我想再烦请刘大夫给他看看,这病到底好没好全了,没一句准话,我这里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刘大夫让钟璃带着莫清晔进去,坐下后闭着眼睛给莫清晔诊了脉。 片刻后,睁开眼睛说:“虽病症已祛,可他的身子底子太差,往后还需好好调养,若夫人不觉麻烦,那我就再给开一个调养身子的方子,夫人回去后按这个方子抓药给他吃,时日长了,自然就能病根全祛,康健如常人了。” 只要有法子,钟璃并不怕花银子怕麻烦。 她面带感激地道谢,说:“那就麻烦你了。” 拿了刘大夫给开的调养方子,钟璃也没走,她将之前白术开的药方拿了出来,请刘大夫给她看看,这方子究竟能不能治莫清晔的病。 刘大夫看了一眼那药方,被胡子遮住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阵。 不能说这药方是错的。 因为莫清晔体内的确有一些经年旧伤未愈,这方子里的药虽然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可配在一起长期吃下去,对莫清晔的身子也是有益无害的。 然而不知这开方子的人是怎么想的,其中选用的药都是苦味最重的,虽不是黄连苦味却比黄连更甚,寻常人吃的药方中有一味这种药材就苦得咽不下去,更何况这方子里将苦味最重的几种都囊括了个遍,稍微一想,便让人舌根发苦…… 过了片刻,刘大夫才说:“这药方,是何人所开?” 钟璃这会儿对刘大夫的医术还是很认可的,闻言也没迟疑,直接说:“早前有位姓白的神医游走到此,机缘巧合之下请了那位神医给开的方子,依刘大夫所见,这药方可是有何不妥?” 刘大夫一听这姓白的神医就大概猜到了是谁,捏着药方摇了摇头,说:“药方并无任何不妥之处,相反,这方子开得很精妙,长期服用的确是好处多多的。” 钟璃听了松了一口气。 刘大夫心里正感叹这白术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结果一抬头对上莫清晔饱含警告不满的目光,猛地抖了一个激灵。 这位爷,似乎是不太满意自己这么说? 第162章 上门堵人的老太太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刘大夫下意识地想说点儿什么来挽救的时候,钟璃却已经开口了。 她说:“相信刘大夫也看出来了,我丈夫幼时头部受创,医治不及时导致心智如稚童,这药方便是那白神医为此病症所开,不知刘大夫对我丈夫这积年病症可有什么看法?” 刘大夫听到这儿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这方子究竟有什么作用,钟璃明显是不知情的。 那位白神医估计是看出了莫清晔装疯卖傻,才故意开了这磨人的方子,自己刚刚还…… 刘大被莫清晔阴测测地盯着,后背起了一身冷汗,头脑空白的情况下想也不想就说:“就按这个方子吃就很好,不用再改了。” 药虽然苦,可效果好就行了。 刘大夫努力麻木着自己,面无表情地无视莫清晔不满的眼神。 钟璃听了心里踏实不少。 莫清晔的脸却越发地黑了。 刘大夫一把年纪了被莫清晔盯得头皮发麻,顾不得其他,站起来就说:“既然没什么事儿了,夫人就请回吧,日后若有不解之处,再来此处找我便好。” 钟璃再三跟他道谢,留下了自己带来的好酒和十两银子的诊金后,这才带着莫清晔离开。 他俩一走,刚刚还一派仙风道骨的刘大夫立马后怕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跌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叹气:“还好还好。”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感叹,房梁上突然多了一道黑色的人影,跟蝙蝠似的倒吊在房梁上,黑亮的眼睛盯着刘大夫,幽幽地说:“刘先生,刚刚若不是夫人在这儿,爷估计会活劈了你。” 莫清晔那一脸的不情愿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刘大夫刚刚还敢那么说,不得不说,他真的是胆儿很肥了。 刘大夫一脸悻悻,硬着头皮说:“那方子吃了对爷的确是有好处的,良药苦口有什么错?爷总不能因为怕吃苦就不吃药吧。” 不等那挂在房梁上的人再说什么,刘大夫就一本正经地说:“更何况,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就算那是爷,也得听大夫的话。” 房梁上的人听了呵呵一笑,语音不乏讽刺:“夫人不在的话,你敢吗?” 刘大夫…… “还不是仗着夫人在这儿有恃无恐,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做甚?” 那人讽刺完了身影一闪又没了踪影,刘大夫气得不住磨牙:“放屁!老夫是那样的人吗?!” 钟璃不知先前暗地里的各种交锋,得了刘大夫的话,更是把白术所开的药方当做了宝贝,出了刘大夫的家门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莫清晔去药房抓药。 之前莫清晔病了,这药也停了一段时间没吃了,现在既然没事儿了,就应该接着吃。 在钟璃看来,无论如何,药不能停。 莫清晔想说什么又不太敢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钟璃挥金如土地抓了一堆药,认命地拎在了手里。 钟璃看他情绪不高,以为他是累了,带着他回了酒楼,让他在厢房里好好休息,自己则是去了后厨跟着王厨子一块儿忙活,顺便研究一下新的菜色。 钟璃带着莫清晔在县城里忙个不停,莫家村里,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的莫家老太太却在门口嗷嗷了半天。 屋子里现在除了一个除了知道吃和睡就只会招惹莫清晔的进宝以外,一个能喘气的都没有,自然不会有人回应她的叫嚷。 老太太拎着一个小包袱在门口喊得嗓子都冒烟了,手拍门拍得发麻,却也始终不见人来给自己开门。 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正想找块儿阴凉地儿坐下骂到里边装死的钟璃开门的时候,一个从地里回来的村民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了一句:“莫大娘,莫清晔家两口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会儿估计不在家,你快别骂了。” 老太太猛地一怔,瞪圆了眼睛问:“出去了?!去哪儿了!” 那村民一脸茫然,说:“赶着车走的,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走了,瞅着是往镇上的方向去的。” 老太太气得一口气冲上了头顶,险些把天灵盖掀开。 怎么早不去晚不去偏生今儿去镇上了? 老太太在原地转悠了两圈,实在不甘心自己今儿就这么无功而返,一咬牙索性就在门口的树荫底下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村民看她这要扎根的架势懵了一下,下意识地问:“大娘你这是干啥呢?他家没人啊!” 老太太呸了一声,红着眼睛低吼:“我就在这儿等着他们回来!老娘就不信,他们还能不回来!” 那村民一脸的一言难尽,可看老太太那一副震怒的样子到底没敢说什么,摇摇头叹息着就走了。 这莫清晔家两口子摊上这么个娘,日子可真够难过的。 老太太本是想着不到天黑,钟璃他们总该要回来了。 然而她就这么一直眼巴巴地等着侯着,眼睛都快望得从眼眶里蹦出来掉地上了,钟璃和莫清晔依旧没有回来的意思。 老太太来之前就是想着来过好日子的,特意换了一身满是补丁的衣裳不说,还一点儿吃喝的东西都没带。 在这门口干熬了一天,老太太别说吃饭了,连口水都没喝上! 天渐渐黑了,老太太实在是熬不住了,摇摇晃晃地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紧锁的门户,咬牙切齿地说:“老娘明天再来!我就不信了,你们还能一直不回来!” 老太太一瘸一拐地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李铁柱才悄悄默默地过来用钟璃给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身影一闪摸了进去。 李铁柱是受了钟璃的委托来喂狗的。 原本他早就到了,可看着莫家老太太那看门神的凶煞模样没敢过来,索性就回家去又待了一会儿,直到老太太熬不住走了,他才进来。 李铁柱飞快地将进宝的水碗饭盆添上吃的,然后又仔细将两道门上的铜锁锁好,这才悄悄地又走了出去。 可想着明显来者不善的莫家老太太,李铁柱浓黑的眉毛拧了拧,低声嘀咕:“明儿应该给弟妹他们提个醒,这老太太看样子是来找麻烦的呐。” 第163章 突如其来的热情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第二天送货的时候,李铁柱就跟钟璃说了老太太上门的事儿。 钟璃听了略显意外:“我婆婆?她怎么会去家里?她是去干什么的?” 李铁柱茫然地摇头,这他就不知道了。 钟璃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说:“这事儿我知道了,李大哥你自己去忙吧,最近两天我们就先不回去了,进宝就麻烦你照顾了。” 李铁柱笑着应下,又帮着将带来的小龙虾活鸡之类的东西都顺进了店里,这才赶着骡车离开。 钟璃跟莫清晔说要再过几天回去的时候,莫清晔愣了愣,奇怪地说:“阿璃之前不是说明天就走吗?” 那王厨子的手艺让钟璃很满意,煲得一手好汤不说,对原料采购菜单设置等也很有心得,钟璃跟他讨论了一晚上,最终定了除了板栗炖鸡以外,再加上四道特色炖汤。 分别是天麻火腿鸡汤,黑豆炖猪蹄汤,黄芪首乌炖鸡以及核桃肉煲牛月展汤。 这些汤都在头一天晚上熬上,用小火慢炖,第二天一早就能开始卖。 初步定价五十文一碗,王厨子昨天已经做了两道让钟璃尝过了,钟璃觉得都不错,店里的事儿处理得差不多了,她记着刘大夫说的这店里不适合莫清晔养病的话,就想着早些带他回去。 钟璃这会儿改了主意,莫清晔难免有些意外。 面对莫清晔疑惑的眼神,钟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李大哥说咱家门口来了不速之客,咱们还是避避得好。” 她也不想像个泼妇一样跟老太太整日叉腰骂街,能躲的还是躲躲吧。 老太太到底是莫清晔的娘,钟璃不想跟他多说,随便提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 莫清晔眸光微微一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钟璃说起了别的。 钟璃提早得了消息想着避开那烦人的老太太,莫家老太太却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每日风雨无阻地跑到家门口堵人。 吃了第一天的亏,这老太太也学机灵了,隔日再来的时候,不仅带着装了水的水壶,还带了两个能充饥的馍馍。 老太太一天就靠着这两个馍馍和一壶水在门口坚守,虽说初衷让人一言难尽,可这毅力,却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钟璃从李铁柱口中听说了这事儿,秀气的眉毛拧作了一团,愁得不行。 她原想着老太太最多坚持两天就罢了,可谁能想到她居然能在门口一连守了五天! 而且眼看着还要继续下去的趋势…… 她不知道老太太突然这么做原因是什么,可这人这么眼巴巴地守着,她跟莫清晔若是一直不出现,时间长了,村里难免说什么的都有。 更何况,她还要带着莫清晔回去养病呢,这老太太在门口守着,他们也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躲着吧? 这还有家不能回了…… 钟璃自顾自地愁了一会儿,心想这么躲着也不是法子,该来的躲不过,不如回去一趟看看这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再说。 钟璃打定了主意,跟徐玉林他们交待好了,第二天中午就带着莫清晔踏上了回程的路。 回去的路上,莫清晔怀里抱着几个山核桃抠果肉吃,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阿璃,李大哥说娘在门口守好几天了,你说咱们这会儿回去,会碰上娘吗?”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会碰上又能怎么办?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今儿躲开了明儿个总该躲不开了,这么躲着不是办法,回去看看再说。” 只不过钟璃实在想不通,这老太太到底是想干什么。 莫清晔好不容易抠出了一块完整的果肉,乐呵呵地塞进了钟璃的嘴里,低着头哼唧着嘀咕:“你说春花都要嫁人了,她不好好的在家里给春花准备嫁妆,跑来咱家干啥?” 莫春花…… 嫁妆?! 莫清晔的一句话突然打散了萦绕在钟璃心头的迷雾,她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莫春花到了腊月就要嫁人了,按理说这时候老太太应该在家给莫春花备嫁妆才是,她这么不依不饶地堵着门,除了莫春花的嫁妆出了问题想找自己要银子以外,还能是什么?! 钟璃想通了可能的前因后果,激动地捏了莫清晔的俊脸一把,说:“莫清晔你可太聪明了!你说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呢!” 若是别的事儿钟璃可能还要烦心,可如果是莫春花的嫁妆一事,那钟璃可就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这作为哥嫂应该出的份子,她早就当着村里人的面儿说清楚掏了银子的,当时那么多人看着,说得一清二楚,她可不怕这个! 老太太若是拿莫春花的嫁妆说事儿,她自然有应对她的说法。 钟璃心下安定不少,一扫先前的担忧跟莫清晔一路说笑,直到在家门口见着那席地而坐的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才散了散,换作了说不出的无奈。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钟璃的确是佩服这个老太太的。 起码这人脸皮够厚,血条也充足,跟打不死的屎壳郎似的,从未停止过作妖,在恶心人这方面,老太太的确是当仁不让地赢了。 远远地见终于等着要等的人了,老太太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改之前对钟璃的横眉竖眼和对莫清晔的嫌弃,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三儿!钟璃!你们回来了!” 足足等了六天了,可算是回来了! 老太太内心的激动溢于言表,冲上去抓着莫清晔的手就要抹眼泪:“三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莫清晔被老太太如山崩一般扑面而来的热情弄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扭头求救似的看钟璃:“阿璃……” 钟璃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角,压抑着内心的古怪,说:“娘,你先松开他让他下车再说,这在车上不稳,回头再摔着。” 老太太闻言这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手,眼珠子却跟抹了浆糊似的始终粘在莫清晔的身上,那眼神,看得钟璃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钟璃把车停稳让莫清晔跳了下去,然后又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在老太太激动的目光中拉着招财走了进去。 时隔六天,老太太终于进了这道家门,激动得差点在门口昂着脖子嗷嗷喊一阵。 进了屋,钟璃还没来得及问老太太的来意,老太太就已经围着莫清晔转了几圈,连连皱眉的同时心疼得痛心疾首地拍大腿:“钟璃,你是怎么照料老三的?这才跟着你出来单过多久,怎么人就瘦成了这个样子?你看这脸色差得!你是没让他吃饱饭吗?!” 钟璃听了满头雾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色红润体态匀称的莫清晔,眼角的肌肉惊悚地抖了抖。 这特么是没吃饱的人?! 老太太你不光心盲只怕还眼瞎吧…… 第164章 这是团伙作案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面对老太太突如其来的热情关怀,莫清晔一脸显而易见的无所适从,钟璃也是一头雾水。 她原以为这老太太是看找麻烦的,可是谁能想到,她竟然是来送温暖的…… 钟璃压抑着抽搐的嘴角往里走,看老太太抓着莫清晔的手不住地嘘寒问暖,神色略显微妙。 进屋坐下后,莫清晔终于找着机会将自己的手从老太太的手里抽了出来,害怕似的往钟璃的背后躲了一下。 钟璃捕捉到老太太脸上一闪而过的扭曲,忍着笑轻轻地拍了拍莫清晔的手背安抚他,说:“没事儿,坐下吧。” 莫清晔这才悻悻地坐下,却紧挨着钟璃,怎么也不肯让老太太再碰他。 老太太再三想抓他没抓着,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清了清嗓子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老三跟你单独出来过后我也没找着机会来看看,现在好不容易得闲了,我索性就过来看看,顺便在这儿住上几天,钟璃你一会儿就赶紧去给我把住的地方收拾出来,我一会儿吃完饭就要睡了。” 说完,不等钟璃反对,她就说:“不是我说你,钟璃你是怎么照料老三的?这人在家里的时候,人精神又壮实,怎么跟你才出来过不到一年人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见你的确是没把他照顾好,以后有我在一旁帮忙提点着,你可得好好地照顾他才是!” 钟璃听了,忽略了老太太睁着眼睛的胡说八道,眉梢微妙地往上一扬,似笑非笑地说:“娘,你的意思是,要在这儿住下了?” 老太太闻言神色一凝,想也不想地说:“怎么,我这个当娘的到儿子家住几天还不成了?钟璃我告诉你,虽然你已经分家出来了,我也是老三的娘是你的婆婆!婆婆上门了,你难不成还想不让我住要把我赶出去不成?!” 这话说得诛心,饶是钟璃心里着实不耐烦,也不能直接点头说: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钟璃压下心头翻涌着的烦躁,想了想才说:“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来了,我跟清晔只会高兴才是,只是我们这儿到底是没什么要紧事儿要忙,你来不来帮忙也无所谓,大嫂家里两个孩子却指望着你照顾呢,你要是来了我们这儿,大嫂家的两个孩子应该如何是好?还有爹,爹在家里,没人照料,只怕也是不成的。” 更重要的是,这老太太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若是真让她在家里住下了,说不定还要添什么乱子! 对老太太这个提议,钟璃的心里是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情愿。 谁知老太太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装作听不懂钟璃的话的样子,笑着说:“没事儿,来之前我就跟你爹和大嫂都商量过了,两个孙子你大嫂自己能看好,至于你爹,吃饭的时候再让他过来便是,不影响什么。” 钟璃微微一顿,心里一阵没好气。 合着这还不是临时起意,是一伙人商量好了的团伙作案…… 看钟璃不说话,婆婆冷笑了一下,说:“这当婆婆的到儿子家里暂住,古往今来可都是有先例的,这说出去也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钟璃你该不会是不欢迎我吧?”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这怎么会?我只是担心家中没了娘掌家不合适,既然娘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这就去给你收拾住处。” 老太太听了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微微点头说:“行,那就这么办,对了,我还没吃饭,记得一会儿做饭的时候做得软乎些,我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不得太硬朗的东西。” 钟璃强撑着笑点头应下,看老太太没什么吩咐的了,这才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莫清晔见她走了,无视了老太太的呼唤,拔腿就跟着钟璃追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莫清晔揪着钟璃的衣袖,着急地说:“阿璃,阿璃,娘为什么要来咱家住啊?真的要让娘在家里住吗?我……” 他一着急声音难免就大了一些,钟璃赶紧对他嘘了一声,低声说:“小点儿声儿,这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俩不欢迎她呢。” 莫清晔一张俊脸皱成了包子,没好气地哼唧:“本来就不欢迎她,娘不好,她总骂我,还骂阿璃。” 钟璃听了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这世道,孝字大过天,当娘的要来儿子家住几天,说出去不管是谁都不会觉得哪儿不合理,咱们若是表现得太明显了,只会引人非议,说我俩不孝,所以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暂时忍忍,知道吗?” 更何况,钟璃就不信这老太太大费周章地折腾好几天,真的就是为了来这儿住几天,只不过现在老太太想干什么她还猜不到,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莫清晔听了苦哈哈地叹了一口气,说:“真是烦人,不好好在家给莫春花备嫁妆,跑来咱家干什么?” 钟璃听了眸光微微一闪,低声说:“过两天就知道了。” 老太太若是没别的目的就是单纯地来住上几天,那好吃好喝的钟璃自然愿意供着她。 可若是想作妖有别的目的,总归会露出马脚的。 钟璃轻声安抚了莫清晔几句,看他表情没那么郁闷了,这才说:“屋里总共就一张床,一会儿我把冬天用的厚褥子拿出来,你在堂屋里铺上木板,咱们晚上就睡地铺,让娘睡床上。” 莫清晔闷闷地应声说好。 钟璃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去给招财喂草料,这才洗了手准备做晚饭。 钟璃今晚原本是想着包饺子的,可老太太来了她没心思折腾,但是又不想莫清晔在吃食这一口上受了委屈,索性折中了一下,决定做炸酱面。 白面加上两个鸡蛋,用热水揉成面团放在一旁备用,新鲜的黄瓜大葱木耳胡萝卜等切成细丝,白豆腐切成了小小的丁状做菜码,少量猪肉切成肉丝,红绿辣椒切成圈。 配菜都切好了,锅中倒油加上蒜末青蒜苗翻炒一阵,加入一勺大酱,将事先切好的木耳胡萝卜猪肉倒进去翻炒,锅里的菜熟得差不多了,这才加入少许酱油盐等调味料翻炒均匀,用筷子蘸了一点尝了尝咸淡合适,将火势弄小,用一个大碗将炒好的炸酱装了起来。 这时面团也发酵得差不多了,用菜刀将面团切成四份,用擀面杖将分小的面团擀平,来回折叠几次反复擀平,直到最后面团分层明显,再用菜刀将其切成细丝状,最后在表面稍微洒上一些干的面粉,用手抓着抖一抖,就是细细的面条。 之前炒炸酱的锅用热水清洗干净,然后倒入井水烧开,将切好的面条抖散放入锅中,用筷子轻轻的搅拌免得粘底,水滚开的瞬间又倒进去一些凉水,再煮开后,用筷子夹断了一根面条确定熟透了,这才将面条用竹爪篱捞起放入早就准备好的一盆凉水中过一遍水,用筷子将面条撑散确保热气散尽,然后将面条捞到碗中,在面条上倒入一大勺做好的色浓味香的炸酱,在表面上码上切好的黄瓜丝大葱丝,最后再在顶部洒上一层翠绿的葱花和香菜,倒上一点儿香醋芝麻油,大功告成。 莫清晔喂完招财就眼巴巴地在一旁看着,见钟璃做好了,他连忙上来帮忙端。 钟璃用一个端菜的木板将三碗面都放在上边,又转身去拿一些小酱菜出来切碎,说:“你先把这个端进去,娘若是饿了就让她先吃着,我把小菜弄好了就立马进来。” 莫清晔哦了一声,端着面进去了。 第165章 连吃三碗面条的老太太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屋子里,老太太闻着外边传进来的香味简直是坐立难安。 她甚至想钟璃是不是带着莫清晔在外边自己吃上了,压根就不想管她这个老婆子。 可一看莫清晔端进来的几碗面,她立马眼里一亮,乐呵呵地说:“老三快端过来!我正好饿了!” 莫清晔撇了撇嘴,将一碗面放在了老太太的面前。 这种白面做的面条,在莫家那可是稀奇的好东西! 平日里老太太管家极严,就算是偶尔做一顿面条来吃,那也是七分荞麦面三分白面做的杂粮面,那杂粮面软塌塌的没一点儿嚼劲,煮出来也是灰扑扑的筷子一夹就断。 更别说这油色明亮还有肉的炸酱了,这在莫家,那可是过年才能吃上的好东西! 老太太一点儿也不知道客气,抓起筷子囫囵搅拌了一下,也不管是否拌匀了,张开大嘴呼噜呼噜地就往嘴里狂塞。 钟璃做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怕不够吃的问题,每一碗的面条份量都足得很,可就算是这样,这一碗面条在老太太手里也没撑下三个回合。 老太太三两下将自己的一碗刨得见了底,想也不想地就把碗底剩下的炸酱配菜一股脑地倒进了应该是钟璃的那一碗的面条上。 莫清晔见状瞳孔一缩,连忙说:“这是阿璃的!” 老太太满嘴油光地横了莫清晔一眼,恶狠狠地说:“什么是钟璃的?这是我的!做这点儿东西够谁吃的?还不够塞牙缝的!我都吃不饱她吃什么!” 老太太无视莫清晔的不满,稀里呼噜地用筷子将那碗面搅和了搅和,低头又开始往嘴里刨。 钟璃端着两碟子小菜进来的时候,自己的那一碗已经被糟蹋得不像样了。 跟狗啃的似的,碗边碗里都是炸酱的痕迹,面条也是长一截短一截的,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更何况,还有个抓着筷子不住往嘴里塞的老太太虎视眈眈地看着…… 钟璃看了一眼那比莫清晔都足够吃的份量的大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小菜放下,说:“娘你慢点儿吃,外边还有没下锅的面,不够吃我再去煮来便是。” 她倒是不是心疼吃的,主要是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一口气吃这么多下去,她也不怕撑着…… 老太太忙着吃面,听了钟璃的话含糊地嗯嗯了一声,埋头扒拉得更起劲了。 莫清晔一看她那吃相就不住皱眉,半点儿不带迟疑地捧着自己那碗还没碰过的面条,跟着钟璃走了出去。 之前煮完面钟璃没熄火,这会儿倒是方便,直接再加上几根木柴就能重新烧水。 看莫清晔捧着碗跟着出来了,钟璃有些好笑,说:“你出来做什么?怎么不在里边坐着好好吃饭?” 莫清晔郁闷地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低声嘀咕:“她太能吃了,还抢阿璃的,我怕她抢我的。” 说着,还把老太太刚刚抢食的样子跟钟璃形容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嫌弃。 钟璃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莫清晔护食的样子着实好笑,说:“快吃吧,一会儿面坨了就没法吃了,这儿还有多的,不会饿着你的。” 莫清晔闷闷地嗯了一声,将自己的面搅拌均匀了,第一口就用筷子卷着往钟璃的嘴边凑:“阿璃吃。” 钟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原本想说我不饿,结果对上莫清晔那充满期待的小眼神,没忍住张嘴将那一筷子吃了下去,说:“味道还行,快吃吧。” 莫清晔这才笑了,也不找凳子,就在钟璃的旁边蹲下,捧着碗直接吃。 钟璃重新下了一碗面,给莫清晔匀了一些,自己还没把碗抬到手里,就听到屋子里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钟璃!还有面吗?再给我下一碗!” 钟璃惊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这都两碗了,老太太还能吃?! 似乎是没得到她的回应不满,老太太一抹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看钟璃面前的那一碗刚刚下好的面,小脚飞快地走过来将那碗面端到了手里,撇头一看那旁边装着炸酱的碗,直接端起碗足足地往手里的面碗里倒了大半,一边倒还一边说:“放那么点儿炸酱够吃个什么?还不够塞牙缝的!” 说完,又一股脑地往碗里加上了不少配菜,这才端着满满当当的碗折身回了屋子。 钟璃瞠目结舌地看着老太太的这一系列操作,震惊得有点儿说不出话。 老太太这胆量,有点儿惊人啊! 这么大的碗就算是个成年男人两碗也足够了…… 钟璃惊悚之下忘了反应,莫清晔却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那是阿璃的,凭什么都让她吃了?!” 莫清晔砰的一下放下了手里的碗,说:“阿璃你等着,我去给你抢回来!” 钟璃哭笑不得地拉住了真要去抢的莫清晔,说:“罢了罢了,她能吃就让她吃吧,左右这儿又不是没有了,再做一些就是了。” 为了两碗面跟老太太开战,那可就太不合适了。 钟璃好不容易才将莫清晔安抚好,再下面的时候,还特意问了老太太,还要不要第四碗。 老太太看样子是想说要的,可之前吃下去的已经顶到嗓子眼了,一边打着饱嗝翻着白眼摆了摆手,说:“不……不要了……” 钟璃忍着笑,终于给自己煮了一碗,在厨房里站着吃了,这才带着莫清晔将屋子里老太太吃剩下的空碗收拾出来洗了。 不得不说,老太太的确是厉害。 整整三碗面条,还有钟璃弄出来的足够三人吃的酱菜,都被这老太太一个人吃了个干净。 那碗底亮堂得反光,跟进宝吃的饭碗也差不多一样干净了。 莫清晔自觉洗碗,钟璃用剩下的一点儿面团揉成了面疙瘩,给进宝做了疙瘩汤。 老太太吃饱喝足撑着腰从屋子里出来,一看进宝碗里冒着热气的疙瘩汤,立马就瞪圆了眼睛一声怒斥:“这狗东西吃的是啥?!钟璃你把什么拿来喂狗了?!” 老太太跟进宝虽然今儿才是第一次见面,可在前边几天,一人一狗就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交锋。 老太太在门口拍门咒骂,进宝这小崽子就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嗷嗷地隔着门板跟她对吼。 狗虽然不大,可嗓门跟气势都半点儿不弱,生生把老太太嗷嗷得没了脾气。 进门之前,老太太心里就无数次咒骂这该死的小崽子,恨不得破门而入将这狗东西摔死。 结果这会儿一看钟璃居然给狗吃这么好的东西,立马就急了。 钟璃被这一声怒斥嚷得脑子嗡嗡的,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说:“就是剩下的一点儿面汤,不是什么好东西,娘你吃饱了就进屋歇着吧,一会儿我就给你收拾床铺。” 钟璃说得轻描淡写的,老太太却听得不住抽气。 这可是白面做的疙瘩汤! 这东西人吃都糟蹋了怎么能给狗吃! 如果不是自己已经撑得不行了,老太太这会儿估计恨不得冲上去将进宝的饭碗抢过来自己吃下去。 估计是老太太的目光太不善,原本围着饭碗转圈的进宝突然四肢趴矮,冲着老太太的方向威胁似的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了警告的呼噜声。 老太太见状更急了,手指头抽风似的指着进宝不住哆嗦:“这狗崽子!狗崽子不得了了要翻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眼看着老太太就要去找棍子跟进宝决一死战了,钟璃头大了一圈,赶紧示意莫清晔将进宝和狗碗端到马棚里去喂,自己则是硬着头皮去安抚老太太:“娘,那就是个刚足月的畜牲,你跟它较什么劲儿?我带你去看看晚上睡的床铺,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再给你改改。” 老太太嘴里叫骂着被钟璃连推带拉地拉进了屋子,莫清晔一手抱着进宝一手端着狗碗,难得地对着进宝露出了一个笑脸,赞赏似的拍了拍狗脑袋,低声夸奖:“干得不错。” 第166章 下药害命的黑锅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进宝傲娇的骨碌着大眼睛瞥了莫清晔一眼,小尾巴不明显地甩了甩,催促似的哼唧着冲着自己的碗探头,像是着急吃了。 莫清晔呵了一声,将它跟碗放在地上,用脚尖轻轻地踹了一下它的狗屁股,说:“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没给你撑死!” 进宝嗷呜了一声把头埋进了碗里,小尾巴冲着莫清晔,顿时摇晃得更欢快了。 屋子里,老太太见了那铺得软乎乎的床铺,自然是提不出什么意见的。 天黑了,钟璃带着莫清晔将木板铺好打成地铺,怕老太太作妖,早早地就吹了灯睡下了。 可这前半夜还好,后半夜,老太太就跟吃了耗子药一般地不住哼唧,钟璃被吵醒后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烦躁地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轻轻地越过睡着的莫清晔往里屋走。 “娘,你怎么了?” 这一进去一看,钟璃心里咯噔一下。 老太太一头冷汗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来回打滚,嘴里还哼哼着疼,一看就是不舒服。 钟璃生怕怎么了,赶紧摇了摇老太太的胳膊,看她睁开眼睛了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老太太这会儿也没了白天的颐指气使,气若游丝地说:“疼……” 钟璃皱眉:“哪儿疼?” 老太太:“肚子疼……肚子……疼得厉害……哎呦……我要疼死了……” 钟璃正茫然的时候,老太太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真相似的,撑着疼一股脑从床上坐了起来,抓着钟璃的手就厉声呵斥:“是不是你给我下了药了?!” 钟璃??? 啥玩意儿?! 钟璃一脸蒙逼,老太太却是一副笃定的样子,恶狠狠地说:“一定是这样!你个恶妇看不惯老婆子活着,就故意在吃食里下了药想要把我药死是不是?!钟璃你这个烂心肝黑肚皮的毒妇!竟然想害我性命!我告诉你,我今儿要是被你药死了,老娘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钟璃被这迎头砸下来的一口大锅砸得头晕脑胀,忍无可忍地说:“你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就给你下药了?娘你怕不是疼糊涂了!” 她是看这老太太不顺眼,可也没到要给她下药的程度。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老太太见她辩解神色更差,粗着嗓门立马就喊了起来:“你这个恶妇还敢颠倒黑白!钟璃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今儿我就是赔上这条老命,我也要让旁人知晓是你害了我的性命!” 说着也不管钟璃是如何的一脸蒙逼,老太太突生神力,一把将钟璃掀翻得跌坐在地上,一咬牙撑着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一边跑她还一边喊:“来人啊!杀人了!这儿有人要害自己的婆婆啊!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老太太虽然腹中剧痛难忍,可这会儿以为自己要死了临死之前迸发出的动静还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就一眨眼的功夫,老太太就嚷嚷得附近的十几户人家都亮起了灯,半个村子里的狗都嗷嗷嗷地叫了起来。 莫清晔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看着坐在地上一脸蒙逼的钟璃,忍不住问:“阿璃,怎么了?” 钟璃阴沉着脸扯了扯嘴角,冷笑着说:“怎么了?咱俩摊上大事儿了。” 钟璃撑着地赶紧爬了起来,赶紧追了出去。 老太太跌坐在院门口的大路上,用手死死地摁着自己的肚子,扯着嗓子嘶声力竭地喊:“来人啊!救命啊!这儿杀人了!” 杀人可是不得了的罪名。 老太太这一嚷嚷,附近的十几户人家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好,踩着鞋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一见有人来了,老太太更是声泪俱下的痛苦痛诉:“钟璃!你这个恶心肠的毒妇!平日里对我这个老婆子不敬也就罢了,我不过是不放心老三想来帮忙照看几日,你竟然在我的吃食里下药想要害我这条性命!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了,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毒妇回来!” 村民原本还迷糊着,一听这动静一激灵,再一看老太太的脸色的确不对,立马就低头议论了起来。 “这怎么回事儿啊?我看莫大娘的脸色的确不好,难不成钟璃真给她下药了?” “不会吧,我看钟璃家两口子人挺好的,怎么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这不管咋说可都是她的亲婆婆啊!”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摊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婆婆,只怕生吃了她的心都有,只不过再不如意,也不能干这下药害命的事儿啊!这可是要坐牢砍头的大罪过!” “完了完了,这钟璃要真的给莫大娘下了药,她只怕是要去偿命的!” “罪过啊!这都是前世的冤孽!” …… 听着村民的议论,老太太腹中剧痛越发严重,冷汗如雨不说,就连声气都比之前小了几分。 她苦苦支撑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说心里更是懊恼不已。 若是早知道这钟璃是如此心狠手辣会要自己性命的恶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的啊! 老太太悔得肠子都青了,更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无论如何都要拉钟璃下水偿命,长长地拖着调子喊:“杀人偿命啊!杀人偿命啊!钟璃你这个毒妇!老婆子今儿要是没了命,来日就算是下了地狱,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钟璃被她一长串的嚷嚷吼得脑子疼,忍不住铁青了脸低吼:“嚷嚷有什么用?!不舒服就赶紧去找大夫来看!你在这儿喊人来了,这些人能救你的命吗?!” 正喊得起劲儿的老太太被她这突然的爆发吼得一怔,呐呐地看着她没了言语。 钟璃强压着内心的烦躁,狠狠咬牙,一字一顿地说:“我没干过你说的那种事儿,也没给你下药不想要你的性命,今儿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回头大夫来了自然有个明白分晓!现在你若是不想耽搁治疗,就赶紧把路让开,我去请大夫过来给你瞧瞧!你再在这儿堵着路嚷嚷不休,回头大夫来晚了只怕是真的要没命了!” 围观村民见钟璃说得在理,赶紧劝说:“是啊莫大娘,你赶紧起来进屋去歇着,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是要大夫来了才知晓,赶紧进去吧!” “我不!” 谁知老太太脖子一梗说:“这我要是自己进去了,回头钟璃个毒妇再想害我咋整?我这条老命,难不成今儿就交待在这个毒妇的手里了不成?!” 钟璃看她那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像是马上就要死了,对她为何肚子疼大概也有了猜测,没好气地说:“你愿意在这儿躺着那就好好躺着,我去请大夫。” 说着钟璃就要走,老太太惊恐地往前一扑抱住了她的脚,喊着说:“不行!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回头畏罪跑了怎么办?!我被你害死了,难不成你还想跑?!” 钟璃被她气得额角青筋暴跳,恨不得给这老太太一拳让她彻底闭上嘴还自己一个安静。 莫清晔也追了出来,神情怯怯地站在钟璃的旁边,只是看向老太太的目光,隐隐透着骇人的阴沉。 他说:“娘,你赶紧撒手让阿璃去请大夫吧,大夫来了就好了。” 村民也在一旁劝说,可老太太就是认定了钟璃是杀人凶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最后还是闻讯而来的村长下了决断,让村里另外一个会赶车的年轻后生赶着钟璃家的马车去请大夫回来,钟璃则是被留在了屋子里,被迫听着老太太的控诉。 第167章 吃饱了撑得活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闻讯而来的村民越发的多,天还没亮,钟璃的家里就聚集了不下几十人,密密麻麻人头挨着人头地挤着站着,远远地在院门口就能听到老太太的哭诉,场面一度热闹得不行。 村长作为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听了老太太说的钟璃下药害命的事儿脸色阴沉,在主位坐下就说:“钟璃,你婆婆所说,你可有何要辩解的?”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村长,我没做过她说的那种事儿,她说的指控我自然也不会认,到底是非如何,等大夫来了自然就有分晓,更何况,婆婆今日所吃的东西,我跟清晔也是吃了一样的,我俩都没事儿,自然不存在下药的说法,您若是不信,咱们可以报官来查,我相信官府的人自然会想法子还我一个清白。” 钟璃这会儿内心真的是有种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恼怒。 她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她,结果这老太太现如今还倒打一耙觉得自己要害她性命! 这事儿她跟谁说理去?! 钟璃表情不卑不亢,说起话也条理清晰分明,显然就是个无所畏惧的。 只有不心虚的人,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报官的话。 村长之前对钟璃的印象就不错,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心里当即有了数,神色也好看了不少,说:“既然如此,那你也坐下,等大夫来了再说吧。” 钟璃跟莫清晔在一旁坐下,莫清晔看钟璃气得手指发抖的样子以为她是怕了,眸光狠狠一沉,抓着钟璃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低声说:“阿璃别怕,不会有事儿的。” 钟璃哪儿是怕的? 她是活生生气的!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翻涌着的怒火,冷笑着说:“不急,大夫来了就一清二楚了。” 不一会儿,莫家众人得了消息也眼巴巴地跑了过来。 莫春花跟莫大嫂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来的路上听说得不清不楚的,只以为老太太已经要断气了,两人眼眶通红,一进屋就指着钟璃的鼻子破口大骂。 就连紧跟着来的老爷子和莫老大也是一脸阴沉,看着钟璃的目光颇为不善。 如果不是村长在这儿压着,这家人只怕要恨不得扑过来将钟璃活活撕了吃了! 面对这些人的指责谩骂,钟璃始终阴沉着脸,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莫清晔也同样没了表情,静静地拉着钟璃冰凉的手,不做任何辩解。 不到半个时辰,那年轻后生总算是将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一进屋,村长就说:“大夫,还请赶紧进去看看吧。” 大夫点点头急急地抱着药箱进了里屋,里屋里,老太太正哼哼得抑扬顿挫,见大夫来了,更是立马就说:“大夫快来给我瞧瞧!看看那毒妇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我这命还救得救不得?!” 大夫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下药的事儿,本来心里还有些担心怕真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可一把脉,他的神色立马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大夫收回了手,说:“你把另外一只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老太太一脸后怕地伸出了另外一只手。 大夫把脉片刻,皱了皱眉,问:“你哪儿不舒服?哪儿疼?怎么个疼法?快细细跟我说来。” 老太太一听大夫这口吻,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没了命了,赶紧抹着眼泪说:“肚子疼啊!吃了那面条后我这肚子就疼得厉害!跟有人在里边拿刀子戳我肺管子似的火辣辣得生疼!大夫啊!我这命,到底还救得救不得啊?!” 一旁扶着老太太的莫春花闻言立马也竖起了眉毛,大喝着说:“钟璃你到底下了什么恶毒的药想要害娘的性命!大夫已经到了,你还不赶紧说个清楚好让大夫开药救命?!” 莫大嫂也在一旁跟着搭腔,虚情假意地抹着眼泪,说:“是啊,弟妹,娘纵然再有多少不是,你也不是如此心狠手辣要娘的命啊!你这不是丧尽天良了吗?!” 一看莫春花还想吼,大夫忍无可忍地怒斥一声:“胡说!” 莫春花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这……这……” 老大夫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出闹剧,没好气地大声说:“这哪儿是被人下药了?这分明就是吃多了活生生撑着的!哪儿有人拿刀戳你肚子?你这明明就是吃得太撑了,被吃下去的东西堵得肠胃不顺撑的!” 大夫这话一出屋里屋外一群人立马跟集体吃了苍蝇似的没了言语,唯独早就猜到的钟璃冷冷一笑,讥讽十足地说:“吃了三大碗面条还有两盘酱菜,后来还喝了三碗果茶吃了一包点心,这么多东西别说是一个人吃了,就是一家人吃一天也足够了,一家人吃的分量都被一个人吃下去了,那能不撑得肚子疼吗?” 吃饱了撑的,活该! 钟璃的话音落下,再配上大夫的话,在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合着这老太太之所以肚痛难忍,不是因为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是被居心叵测的人下了药,是她自己吃多了撑着了! 村长也觉得脸面颇为过不去,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的莫清晔端着一个大碗跑了进来,比划着那个大碗,说:“娘吃了这么大的三碗面,还抢了阿璃的份儿,吃完了还吃了我的一包桂花糕,阿璃说让娘少吃点儿怕不舒服,娘还骂阿璃说阿璃抠门连口吃的都舍不得,阿璃没办法就只能让她吃了,然后娘吃太多,吃完就说肚子疼不舒服了。” 莫清晔拿进来的那个大碗一看就体积惊人,这么大的碗,别说是连着吃了三碗了,就是吃了一碗,那份量也是足足的。 更何况,钟璃说的话可能是油嘴滑舌的谎话,那莫清晔是个人尽皆知的傻子,他怎么可能说出这么完整的谎话? 大夫拧着眉毛接过碗看了一眼,哼了一声,说:“这碗当时装的面,可是装满了的?” 莫清晔憨憨地点点头,比划了一下,说:“满满的,阿璃怕不够吃,装得冒尖了都。” 大夫这下更是没好气,将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又说:“那点心呢?那是多大一包的?喝的果茶是什么样子的?多大的碗?都拿来给我瞧瞧。” 不用钟璃说,莫清晔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拿了另外一包还没开的点心跑了过来,还抱着一个平日里钟璃用来给他喝果茶的茶碗。 那茶碗虽然比不上吃面的大碗,可论个头那也不小了,比得上寻常人家吃饭的饭碗。 点心也是一斤装的一包,掂在手里沉沉的,寻常人吃半包就是不得了的了。 大夫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那果茶呢?果茶是什么做的?” 钟璃终于出声,说:“果茶是用山楂枸杞还有甘草普洱煮的,平日里我丈夫吃多了东西容易不消食,我怕他积食就用这些东西配着给他熬水喝,今日熬果茶的渣滓还在呢,我这就去拿来给您瞧瞧。” 钟璃将果茶包拿过来给大夫仔细看了一番,大夫沉声说:“这果茶搭配得极好,的确有补气消食的功效,若不是喝了这几碗果茶下去,就老太太今儿吃下去的那些东西,只怕等不到喊肚子疼就要活活被撑死了!” 第168章 顺理成章请作妖老太太出门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说着老大夫想着今日这一番闹剧,冷笑着说:“这分明就是人心不足贪吃害己,跟旁人有何干系?简直就是胡闹!” 老大夫一番话一针见血也弄清了真相,钟璃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下,掏出一两银子放在老大夫的手中,低声说:“今儿多谢大夫仗义执言了,不然我们夫妇今儿可怕就是要摊上这害命的罪名洗脱不清了,这是一点儿感谢您辛苦的心意,您收下买些茶点吃吧。” 老大夫本就心中恼怒,这会儿收了钟璃的高价诊金,更是不介意帮她多说两句好话。 老大夫横扫了在场神色各异的众人一眼,哼了哼,说:“老夫下的这诊断,若是有人有异议,那大可去请别的大夫来跟老夫对峙,至于老太太的肚痛不是什么的事儿,一会儿开两副消食的药吃下去,拉两天肚子就能大好,至于以后……” 老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刚刚还嚷嚷着救命的老太太一眼,说:“若是想好好活命,就别再像今日这般胡吃海塞,别说是个老人了,就是寻常年轻人被撑死的也大有人在!” 说完了,老大夫重重地哼了一声,提笔写了一个消食的药方交给钟璃,背着自己的药箱就走了。 钟璃亲自将大夫送到了门口,眼里冷光闪烁,进屋之前狠狠地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低着头一脸愧色,苦涩地对着村长和坐在上方的公公说:“村长,爹,大夫刚刚的话您二位也听到了,娘贪嘴就罢了,还误会我有害人之心闹出了这样一出,我跟清晔实在是无言以对。” 公公一张老脸阴沉闪烁来回变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村长却是真的忍无可忍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这简直就是个笑话!哪儿有当婆婆的这样闹腾的?这不是逼着晚生后辈去死吗?!若是没喝那果茶下去,真的靠着一张嘴把自己撑死在这屋子里了,那清晔家两口子岂不是就要平白背负上害人的罪名?!” 公公也觉得脸面颇为挂不住,悻悻地赔笑了一下,说:“误会,老大哥,这都是误会,既然没事儿,那……” “误会什么误会?!你看看你家最近这一年折腾出多少事儿?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你作为一家之主不好好约束家中妇人,还纵容其三天两头的闹事儿折腾幺蛾子,这是你一个当爹的当一家之主的人应该做的事儿吗?!” 村长是彻底受不了莫家这一堆鸡毛蒜皮的破事儿了,忿忿地站了起来,厉声说:“以后你家的事儿也别来找我了!我这个当村长的管不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好自为之吧!” 村长拔腿就走,公公脸上一垮赶紧拔腿跟了上去。 这在村里,村长就是最大的官,把村长得罪了那还能有好? 里屋里,原本还叫嚷得异常起劲儿的老太太和莫春花莫大嫂听着外边的动静打了个哆嗦,跟集体吃了哑药似的也没了声响。 钟璃低低地冷笑了一声,掀开了里屋的帘子走了进去,用足以在外边的人听到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娘,您之前说怕清晔跟着我照料得不好,想着来照看他几天我应下了,我也尽可能地好吃好喝地供养着您,可您既然心里信不过我,我就不多留您了,毕竟……” 钟璃停顿了一下才意味深长地说:“毕竟,我跟清晔实在背负不起这谋害婆母的罪名,今儿既然大哥大嫂都在这儿,我这就去给您收拾东西,让大哥大嫂顺带着把您接回去吧。” 这老太太才来了一天就折腾出杀人害命的事儿,钟璃实在是没勇气再让她在这个家里再多留一天了。 更何况当初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两个老的跟着莫老大一家,她这时候就算让莫老大两口子把老太太接走,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听到这话也不哼哼了,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看着钟璃,大声说:“钟璃你要赶我走?!” 钟璃不悦地皱了皱眉,说:“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想着怕你在我这儿时常担心自己的性命,故而才这么说的,更何况,您当初分家的时候不是也说了吗?要跟着大哥一家过,这也是为你好。” 老太太明显不甘还想说什么,可这时追村长没追上的公公走了进来,脸色阴霾地说:“死不了就赶紧起来跟我回去!在这儿躺着要死要活的像什么样子?!还嫌自己丢人不够吗?!” 老爷子明显是动了真怒,就算是不甘心的婆婆在这时候也心虚得不敢直碰他的霉头,只能拧巴着眼睁睁地看着钟璃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好,交给了莫大嫂拎着。 钟璃俯首在莫清晔的耳边交待了几句,莫清晔明显不情愿地皱眉,最后是被钟璃轻轻的拍了拍胳膊才不情不愿地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莫清晔拿着两个纸包走了过来,递给钟璃:“喏,家里的都在这儿了。” 钟璃看他那护食心疼的样子好笑地勾了勾唇,将纸包交给不明所以的莫大嫂,说:“大嫂,娘喜欢的桂花糕家里总共就剩下这些了,你带着回去,等娘好一些了给她吃吧,还有就是,既然娘是在我这儿吃出了问题,那抓药的银子我也出了,回头我按药方把药抓好了,就给你送过去。” 钟璃做到这个份上,饶是心里憋气的公公也找不到可以指责她的地方,深深地看了钟璃一眼,黑着脸背着手走了出去。 莫大嫂接着东西呐呐地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屋子里的老太太就喊了起来:“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哪儿干啥?!没见我不舒服起不来吗?还不赶紧过来扶我?!” 莫大嫂苦着脸去扶了,钟璃不明显地笑了一下,亲自将这一行人送到了门口,等来围观的村民都交头接耳地走远了,这才关上了大门进了屋子。 屋子里,莫清晔委屈地瘪了瘪嘴,小声跟钟璃嘀咕:“阿璃,我没有点心吃了。” 点心这种东西现在没了前世的各种防腐剂,为确保新鲜,钟璃一贯的原则就是少买一些,吃完再买新鲜的。 先前拿出来让莫大嫂带走的,的确是家里最后剩下的一些了。 钟璃闻言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怎么这么大个人小孩子心性?一天不吃就委屈了?” 第169章 莫家二老争执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抱着钟璃的胳膊晃了晃,把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闷闷地说:“那老太太可真够坏的,吃我的点心不说,吃完了还倒打一耙,阿璃,以后咱们别让她来咱家了好不好?我不喜欢她。” 钟璃闻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她的确是挺烦人的,不过清晔呐,你要记住,这样的话,以后不能再说了,特别是不能说给别人听到,不然别人会说你不好,知道吗?” 不管老太太怎么恶心人,在世人眼中,她就是莫清晔的亲娘钟璃的婆婆,这层身份就能压死人。 若是让旁人听到了类似的话,只怕不知道还要掀起多少非议。 莫清晔似懂非懂眨了眨眼,歪着脑袋想了想重重地嗯了一声:“阿璃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只告诉你。” 钟璃听了禁不住笑了,笑完了剩下的就是说不出的疲惫。 这一宿几乎就没怎么合眼,折腾了这么一阵儿,钟璃当真是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 只不过这会儿天都大亮了,再回去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起,而且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钟璃心里有点小纠结,拧着眉迟疑着没有动。 莫清晔捕捉到她眉眼间的疲惫,打了一个哈欠,把自己半个身子都挂在了钟璃的身上,小声地说:“阿璃,我困,咱们回去接着睡会儿吧。” 钟璃眼里一亮,试探地说:“睡回笼觉就吃不上饭了,你确定?” 莫清晔闭着眼睛重重地点头:“好。” 钟璃满意地拍了拍莫清晔的头,说:“那行,回去接着睡!” 钟璃跟莫清晔美滋滋地睡起了回笼觉,莫家老太太闹出的乌龙笑话也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地在整个村子蔓延开来。 古往今来跟媳妇儿相处不睦的婆婆不在少数,可能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如此不顾脸面的,除了钟璃的婆婆可就没有别人了。 村民们的指指点点和异样的眼光让莫家一家人颇为抬不起头,到家后老爷子就忍无可忍地关上门狠狠地呵斥了自作自受的老太太一顿。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一个当婆婆的到了儿媳妇儿家竟然差点没把自己给撑死!你可真是给我长脸长能耐了!你看看你闹了多大一出笑话!以后还让我怎么在村里做人!” 老太太自己也理亏得很,受了几句训斥不敢顶嘴,可老爷子越骂越起劲儿,老太太也忍不住了还了一句:“你知道个啥就在这儿嚷嚷?就知道数落我没出息,可就算换了你碰上那些吃的你能忍住?我不过是一时贪嘴多吃了几口怎么了?怎地就要受你一通教训?!那是我儿子家,我要吃多少那都是应该的!钟璃她就应该供着我!” 老爷子闻言一时没好气,狠狠地呸了一声:“那你就要把自己撑死在那儿?!没见过眼皮子浅成你这样的!简直就是莫家的耻辱!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搅家兴?!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你就自己带着行李回你娘家去住!” 老太太一听顿时跟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双目赤红地瞪着老爷子,难以置信地怒吼:“你说啥?!你要让我回娘家?!老东西我告诉你,没这么好的事儿!老娘这辈子给你莫家生儿育女辛苦持家,无论走到哪儿我腰杆子都是硬的!说破天去我也不怕你!” 见她不知悔改,老爷子更是动怒,两人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连最受宠的小孙子进屋去劝都吃了一通排头,莫老大跟莫大嫂两口子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悻悻。 莫春花神色扭曲地呸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那钟璃家究竟有什么好东西?竟然让娘顾着吃了误了正事儿!这肯定都是钟璃的阴谋!一定是!” 莫春花本想着老太太去这一趟必然能从钟璃的手中掏出银子来给自己添置嫁妆,结果老太太这一通吃坏了事儿,下意识地就把责任推到了钟璃的头上,一时恨钟璃恨得牙痒痒。 莫大嫂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妙地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呵了一声,说:“小姑呐,不是大嫂泼你凉水,可这十里八村的姑娘出嫁嫁妆都是那点儿定数,你的已经不差了,就别折腾了,折腾来折腾去的,回头没了脸面灰头土脸的,不还是你自己?” 说完,莫大嫂也不管莫春花铁青的脸色,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莫春花恨恨地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钟璃!你给我等着!” 老太太跟老爷子大吵一架,心里再不服气到底是受了一通教训,再加上吃了药连着拉了三天的肚子,被折腾得够呛,一时怯怯也没了别的话。 可当恢复得差不多了,眼看着莫春花的婚期将近,听多了莫春花的怂恿,老太太的内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吃饭的时候,看着桌子上一如既往硌牙的杂粮馍馍和清粥酱菜,老太太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不满地摔了筷子,说:“怎么又是吃这玩意儿?难道家里就没别的吃的了吗?!” 莫大嫂平白受了无妄之灾,委屈地咬住了下唇,解释说:“娘,您说的不年不节的不能吃好的,这往常都是这么做的,我……” 更何况,这家里可还是老太太当家。 那装着鸡蛋跟细粮白面的箱子上上了锁,钥匙在老太太这儿放着呢轻易不让人碰,莫大嫂倒是想做点儿好的,可没有东西,让她怎么做? 老太太又何尝不知道是这个理儿? 可她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再一想到钟璃家里吃的,心里就控制不住地冒火,脸色也越发难看。 “放狗屁!就算是节俭,也没必要顿顿吃这个吧?我都多大年纪了你一天就让我吃这个?!我不说你难道就不知道单独给我和你爹煮碗面吗?!” 莫大嫂被骂得一脸委屈没敢说话,老太太自己一个人发作没人理会颇为下不来台,重重哼了一声摔开了凳子站了起来:“这饭没法吃了!不吃了!” 莫老大看老太太头也不回地回屋了,有些尴尬地看向一旁的老爷子,说:“爹,我娘她……” 老爷子横了他一眼,眼神中饱含警告:“你是个男人,别动辄就把妇人的吵嚷当回事儿!都给我坐下吃饭!” 莫老大一贯是个没主意的,听了这话不再纠结,坐下重新端起了饭碗。 托老太太不吃的福,莫大嫂今儿这顿也捞上了两个馍馍,吃得心满意足最后收拾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唯独莫春花阴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 第170章 这分明就是个馅饼!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太太甩架子说了不吃,可没到晚间吃饭的点儿肚子就饿得不行。 莫家吃饭的点儿是有定数的,这是老太太亲自下的规矩,平日里过饭点儿,谁也不能轻易开火。 灶房里冷锅冷灶的也没吃的,老太太搜罗了一圈气得脸发青,莫春花出来见着了,眸光闪了闪,说:“娘,您若是觉着大嫂做的吃不惯,饭点儿时候去钟璃家里吃便是了,多大点儿事儿,值得你着急上火吗?” 老太太听了心动又迟疑:“可你爹说了,不让我再去了,回头让你爹知道了,又是一通事儿。” 莫春花哼了一声,说:“娘,爹不过是口头上说说,可你若是真去了,他也拿你没法子,你不是跟我说钟璃家里吃得好吗?我自己一个人没法去,你要是去的话带上我,我也跟你一块儿去比点儿好的。” 看老太太目光闪烁是心动了,莫春花咬了咬唇,又凑上来说:“娘,你想想,那些好东西凭啥让钟璃和一个傻子独占了?你是她正经八百的婆婆,去吃上一顿两顿的也不要紧,你若是怕爹生气,回头咱们去的时候,也给爹捎上一份回来,爹吃着了,自然就不会生气了,更何况,咱就吃饭的时候去,吃过饭就走,这常来常往的,再想从钟璃手里要银子或者顺点儿什么好的不就更容易了吗?” 莫春花最后一句话彻底说进了老太太的心坎里。 老太太最近心气儿不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没法住在钟璃家里就没法要好处了,可莫春花的这个提议,仔细想想还是很可行的啊! 老太太满意地拍了一下莫春花的胳膊,说:“还是我闺女懂娘的心思,那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事儿不能让你爹知道,具体要咋做,娘还得再想想。” 莫春花目的达成,无声地勾唇一笑。 老太太拉着莫春花回屋子压低了声音絮絮叨叨地商量了半天,第二天中午,就带着莫春花挎着一个菜篮子出了门。 老爷子见了,拧着眉问:“这马上就要吃饭了,你们娘俩上哪儿去?” 老太太这几天都在跟老爷子置气,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去哪儿跟你有啥干系?不用你管!” 莫春花看老爷子脸色变了,连忙解释说:“爹,娘就是心里不顺畅想出去走走,我陪着娘去田埂里挖点儿野菜什么的,午饭我们就不在家吃了。” 老爷子听了虽然脸色不佳,可到底是没说什么,重重地吸了一口旱烟就回了屋子。 老太太见他不问了,面色一喜,抓着莫春花的手就催促着她赶紧的:“走快点儿!万一咱俩到的时候钟璃他们已经吃过了就麻烦了!” 钟璃跟莫清晔还不知道已经有不速之客来了,两人正热火朝天地忙着包饺子。 头一天闲着没事儿钟璃带着莫清晔进山去打山核桃,运气好在一棵枯树上捡着摘了不少新鲜的木耳。 钟璃顺口提了一句说木耳包饺子也好吃,莫清晔就来了兴趣,一个劲地喊着说想吃饺子。 钟璃好笑得不行,取笑莫清晔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同时还是请李铁柱送菜回来的途中帮忙买了新鲜的猪肉。 因为早就说好了今天的主厨是莫清晔,钟璃只负责指导,所以从一开始,莫清晔就颇像那么回事儿地开始剁肉。 他挥舞着大菜刀,将砧板砍得哐哐作响,一副恨不得把肉立马就变成肉馅的心急样子。 因为莫清晔指定要吃带木耳的,钟璃决定做的是三鲜饺子。 虽说是三鲜的,可其实馅儿里边的配料不止三种。 肥瘦相间的猪肉剁得碎碎的,加上水灵灵的木耳,还有切碎的莴苣粒,炒熟了黄澄澄的鸡蛋,还有秋末的小青瓜碎,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蘑菇丁,倒入少许黄酒和盐胡椒粉两个鸡蛋黄用筷子朝着一个方向反复搅拌上劲儿,等肉末完全跟配菜融合在一起了才算作罢。 揉面对莫清晔而言是一个新鲜的体验,他在钟璃的指导下慢慢地将散开的面粉揉成了面团,高兴得都有点儿得意忘形。 “阿璃你看!你看这是我做的!” 钟璃一脸哄孩子似的赞扬,不住点头:“不错不错,咱家清晔同志还是很厉害的,你看看,这都会揉面了!了不起了不起!” 被夸奖了莫清晔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揉得更用力了,只是耳尖多了一抹不明显的红。 钟璃心里好笑也不拆穿他,看面揉得差不多了,拿了两个擀面杖,手把手地教他应该怎么擀饺子皮。 莫清晔虽然会熬粥了,可擀饺子皮这种技术活儿对他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一个面剂子怎么都弄不圆,再一看钟璃手下飞快的动作,不由得有些丧气:“阿璃,我弄得不圆。” 钟璃手上动作不停,对着他努了努嘴,说:“过来我教你一招。” 莫清晔好奇地探头凑过去,钟璃说:“你去找个你平日里喝果茶的茶碗来,然后把面皮擀平了,把茶碗往上一扣,再抠下来,就是圆的了!” 莫清晔对钟璃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的,听她这么说了,想也不想就跑进屋找他的专属茶碗了。 钟璃见状,戏谑地扬了扬眉。 不一会儿,莫清晔捧着一个茶碗跑了出来,按钟璃说的将面皮擀平,然后用力将茶碗倒扣了上去。 钟璃瞥了一眼,忍着笑,说:“用力往下压一压,然后再抠起来就行。” 莫清晔照做了,将茶碗抠起来的同时,一块儿圆溜溜的面皮也成型了。 只不过…… 莫清晔狐疑地看了一眼钟璃擀的,再看一眼自己扣的这个,眉毛拧得越发的紧:“不对啊!” 钟璃忍俊不禁地笑问:“哪儿不对?你看这不是挺圆溜的吗?” 莫清晔惊悚的比划了一下,说:“这个太大了!比阿璃的大了好多!” 岂止是大了好多? 简直就是翻了两倍! 钟璃擀的饺子皮不过掌心大小,包出来的饺子也个个肚滚包圆,喜人又好看。 可莫清晔用茶碗扣出来的这个,生生有成人两个巴掌那么大。 这哪儿是饺子皮? 简直就是一个馅饼! 第171章 这时候你把大夫的话记住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拧着眉拿起了两张面皮仔细对比了一下,哗啦一下就垮了脸,闷闷地哼唧:“阿璃骗我。” 这用茶碗扣出来的面皮是圆溜不假,可就这比得上三张饺子皮的大小,包出来的那能昧着良心叫饺子吗? 那是包子! 钟璃坏心眼地笑了一下,压抑着上扬的嘴角,说:“我怎么骗你了?这难道不比你自己弄出来的好吗?你看这多好看啊!包出来的饺子也一定好看!” 莫清晔一早就看出钟璃故意逗弄自己了,心里忍着笑,故意做出了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问:“真的吗?” 钟璃非常不厚道地点头,说:“那必须的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莫清晔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眼底多了一抹浅笑,心想:你坏心眼捉弄我的时候可不少。 将那张大得惊人的面皮弄出来后,莫清晔死活不肯再弄下一张了。 钟璃看他一脸想相信又忍不住怀疑的样子好笑得不行,拍了拍手将那张面皮拿了起来,用擀面杖擀得更薄了一些,说:“这个留着,一会儿晚上我给你做一个特别好看的,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莫清晔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小尾巴似的跟在钟璃的屁股后头来回打转。 两个人吃,用不上擀多少皮子,弄得太多了,回头见了风,这擀好的饺子皮就会开裂用不了,钟璃估摸着数量差不多了,拉着莫清晔坐下,就开始手把手地教他包饺子。 包饺子无非就是放馅把两边的口子捏到一起,这个活儿难度比擀皮小了许多,莫清晔试着弄了一下,完成得很好,顿时获得了极大的信心,一扫先前的郁闷,乐呵呵地跟着钟璃忙活。 包饺子的时候钟璃还烧了热水,饺子包得差不多了,锅里的水也咕嘟咕嘟地滚开了。 钟璃将饺子放进去,看着火候往里加了一些凉水,快要煮熟让莫清晔赶紧去拿碗的时候,不速之客终于到了。 老太太跟莫春花一路火急火燎地往这儿赶,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钻鼻子的香味儿,一时之间啥也顾不上了,砰砰砰地就开始砸门。 “钟璃!钟璃快开门!钟璃!” 钟璃一听这动静手猛地一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门口的位置。 莫非她低估老太太上次遭的罪了,这老太太还想来作妖?! 钟璃一脸瞠目结舌的震惊,莫清晔却是一脸茫然。 他指了指砰砰作响的大门,小声问:“阿璃?” 钟璃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就传来了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怒吼:“我知道你在里边!赶紧过来给我把门打开!你这屋子里还冒着烟呢!别想给我装作不在家的样子!” 老太太这一吼,算是把钟璃的小心思吼了个一干二净。 人都到门口了,这么嗷嗷地喊着,难不成她还能把人直接给赶走? 钟璃郁闷地放下了手里的竹爪篱,对着莫清晔说:“你去把门打开,看看她是来干什么的。” 莫清晔似乎有点儿不太情愿,撇了撇嘴甩甩手上的水去开门了。 门板一打开,门口心急如焚的老太太猛地将碍眼的莫清晔往旁边狠狠一推,踮着小脚冲着伙房的方向跑得飞快! “是不是要吃饭了?你们吃啥呢?!” 钟璃恰好看到莫清晔被老太太推得一个踉跄,眼里多了一丝冷意,脸上最后一丝笑也散了个干净。 老太太没注意到钟璃的脸色变化,冲了过去一看锅里圆溜溜白胖白胖的饺子立马哎了一声,一拍手说:“呦!吃饺子啊!正好正好,我跟春花也还没吃呢,钟璃你赶紧着把饺子捞起来给我端过来,我吃了再说!” 钟璃听到老太太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心里一阵没好气,正想问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结果扭头却看到这母女俩已经自觉地坐到了饭桌上,眼巴巴地等着上菜不说,嘴里还叫嚷着:“钟璃你别愣着啊!赶紧的,回头火候过了饺子就该破皮了!” 钟璃闻言眼角的肌肉狠狠地抽了抽,恨不得将锅里的竹爪篱直接甩这厚颜无耻的老太太一脸。 什么人啊这都是! 可心里再气不过,人都到家里坐下了,饺子也被看见了,总不能一股脑都收起来不让人吃吧? 钟璃忍着怒火,将煮熟的饺子捞了起来,特意给莫清晔单独留了一碗,示意莫清晔赶紧过来吃,剩下的都装在盘子里端了进去。 老太太早就等不及了,一看饺子来了,话也顾不上说,连忙用手抓起一个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哪怕被烫得呼呼吸气也没舍得将饺子吐出来。 她甚至还拍了一下莫春花的胳膊,含糊不清地说:“你个傻妮子愣着干啥?赶紧吃啊!这饺子就是要热腾的时候才好吃,回头凉了就不好吃了!” 莫春花似乎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娘,三嫂也还没吃上呢,就这点儿饺子,还不够一个人吃的,我要是吃了,三嫂岂不是就吃不上了?” 她这话看似是在为钟璃考虑,实际上就是在讽刺钟璃抠门故意苛待她们。 怎么这明明坐着两个人,钟璃就只端这点儿饺子上来? 钟璃听出她的话外音狠狠地咬了咬牙,恨不得直接挥手将这对不要脸的母女扔出去。 这时候知道叫我三嫂了? 平日里你一口一个钟璃不是叫得那么欢实吗! 老太太回过味儿来了,不满地皱着眉毛,说:“钟璃你怎么回事儿?我跟你小姑子来吃顿饭咋地了?怎地就弄这点儿东西?这么点儿够谁吃的啊!塞牙缝还嫌不足呢!快别站着了,赶紧去再弄点儿过来!这点儿不够!” 钟璃咬了咬牙还没说话,莫清晔就捧着一个碗走了过来,颇为出其不意地说:“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你吃多了肚子疼,还请了大夫。” 老太太本理直气壮的脸上因为莫清晔的这句话顿时猛地一僵,姹紫嫣红得精彩纷呈。 钟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在老太太怒吼之前装模作样地横了莫清晔一眼:“怎么说话呢?这是你能说的吗?娘那哪儿是吃多了,分明就是咱家的饭菜不好导致的,下次不准瞎说了。” 钟璃的本意是在老太太发作之前把话头截过去,不料平日里一贯乖巧的莫清晔却跟拧了轴筋似的转不过弯来,听了这话还一脸认真地跟钟璃辩驳,说:“阿璃记错了,大夫明明说的就是吃多了撑的,大夫还说了,不能吃那么多了,吃太多会撑死的。” 钟璃…… 这时候你把大夫的话记那么严实干什么?你没看老太太已经恼羞成怒脸都绿了吗? 第172章 饿死鬼进门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一看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嘴里还含着一个饺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抽过去的样子,钟璃艰难忍着笑,动手直接将这个不懂得看脸色的二愣子推了出去。 “行了行了,就你张嘴了就你会叭叭,这儿没你的事儿,赶紧吃你的饭去。” 莫清晔一边顺着钟璃推的力道往外走,一边不太高兴地哼哼:“本来就是,阿璃说了要听大夫的话,大夫说的我记得可牢实了,阿璃别让她吃太多,不然回头又要说你给她下药了。” 钟璃尚且顾及着脸面没把话说得太难听,可莫清晔这个小傻子愣头愣脑的,不知道是真没看出来老太太快要气死了还是装没看出来,顶着一个傻子的名头肆意妄为地说着戳心窝子的话。 老太太这会儿听了也没之前的激动了,想起了之前闹出的笑话和自己受到的讽刺,一时气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了才狠狠地呸了一声,想也不想抓起一个饺子塞进了嘴里恶狠狠地怒吼:“放屁!你一个傻子懂什么?一天净知道张嘴胡咧咧!老娘吃你几个饺子怎么了?啊!怎么了!我今儿就吃了!你能把我咋地!” 钟璃听见不悦地皱了皱眉,轻轻地拍了一下莫清晔的手背,说:“你别在这儿杵着了,碗里的再不吃一会儿可就没了。” 就老太太那闹饥荒的劲儿,今儿不敞开了肚子吃都难。 因为吃的人少钟璃本就没准备做多少,眼下多了这两个打秋风的,只怕是动作慢了今儿就得饿肚子。 莫清晔闻言抿了抿唇,小声说:“阿璃跟我一块儿吃。” 说完,他似乎是想到了之前老太太抢钟璃面条的事儿,不满地说:“咱们就在这儿吃,省得有人眼红再抢阿璃的。” 说完,他找了双筷子夹起了一个饺子吹了吹,递到钟璃的嘴边,讨好地笑了:“不烫了,阿璃吃。” 钟璃笑着张嘴咬了下去,一边嚼一边挽袖子,先前做的那些只有两个人吃的份儿,现在多了两个指定不够,剩下的这些材料都做多少是多少,总不能自己忙活半天一口热乎的也捞不上吧? 莫清晔得了钟璃的叮嘱,认真地捧着自己的那一碗站在一旁吃。 他自己吃一个,就要喂钟璃吃一个,从不厚此薄彼,公道得很。 一碗饺子不到十五个,两人一人一口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看莫清晔恋恋地放下碗,钟璃轻笑了一下,说:“没吃饱?” 莫清晔重重地点头:“嗯嗯嗯。” 钟璃飞快地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放心,一会儿把这两人打发走了,我再重新给你煮。” 莫清晔眼里亮晶晶地嗯了一声,高高兴兴地洗了手来帮钟璃的忙。 钟璃这回可没那么实诚了。 让人吃她的还吃饱了骂她,钟璃可没那么好的性子。 她先动手将剩下的肉馅装了一大半到另外一个碗里,直接剁碎了一颗大白菜倒进了剩下的肉馅里搅拌均匀,面团也被她揪了一部分收了起来。 剩下的肉馅,肉菜比例几乎是五比一,寡淡了不少。 屋子里,老太太和莫春花两人很快就将一盘饺子吃了个干净,看钟璃怎么也没把第二盘端上来,这才尝了个味儿还没垫底的老太太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就扯着嗓子催促:“钟璃你慢吞吞地干啥呢!不就是下盘饺子吗用得这么久?你该不会是在外边偷吃了吧?!” 正忍气吞声的钟璃闻言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一声也不吭。 她不说话,莫清晔也不应声。 屋子里老太太坐不住了,拧巴着脸飞快地跑了出来,想着如果这两人在外边偷吃一定要让他俩好看。 不过出来一看钟璃跟莫清晔的确是在擀皮包饺子,锅里碗里也没有偷吃的迹象,这才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清了清嗓子端着架子说:“动作利索点儿,这屋里人饿着呢,哪儿能这么磨蹭?” 钟璃不耐地将擀面杖重重地往面板上一拍,砰的一声吓得老太太打了一个哆嗦,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包饺子就是这么回事儿,我跟清晔手脚不麻溜可快不了,更何况我俩也还没吃上呢,肚子饿着手上没劲儿,娘要是着急,要不自己来包也行。”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可看着那馅碗里所剩无几的肉馅又转念一想,梗着脖子哼了一声:“自己包就自己包!你赶紧给我让开!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这肉馅分明就没剩多少了,不自己动手万一被钟璃他们吃了自己不就亏了? 钟璃乐得听到这句话,呵了一声就拉着莫清晔让到了一旁。 老太太喊了一声,把莫春花也喊出来帮忙。 莫春花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钟璃见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 莫家母女俩齐心协力一起动手,将剩下的肉馅面皮都包成了饺子,个顶个的大,眼也不错地盯着煮好了,也不管莫清晔和钟璃,端着就进了屋子。 莫春花相比吃相相对好看些,还虚伪地叫了一声:“三嫂,你们也一块儿进来吃吧,我跟娘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的。” 钟璃听了呵呵一笑,说:“好,我们这就来。” 这幅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家呢! 钟璃憋着火拉着莫清晔走了进去,老太太一看他俩来了,往嘴里塞饺子的动作就更快了,连筷子都顾不上用,一个接一个的根本不停。 莫春花手里虽然捏着筷子,可手上的动作也半点不慢,钟璃这儿筷子还没伸出去呢,她那儿已经是三个饺子下肚了。 一看这两人的吃相,钟璃是彻底没了胃口。 莫清晔也在一旁闷闷地坐着不吭声,连筷子也不拿。 他俩不动,莫家母女正好得意,两人飞快地将剩下的饺子扒拉了个干净,连盘子底都在反光,比进宝舔得还要干净…… 等她们都吃饱了,钟璃终于找着机会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娘,小姑,你俩今儿特意来一趟,是有什么事儿吗?” 饶是钟璃知道这母女俩无下限不靠谱,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人竟然就是为了吃顿好的才来的! 听钟璃这么说,老太太明显噎了一下,莫春花的反应快一些,立马就说:“娘觉着之前的事儿对不住你们,特意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事儿了。” 钟璃难以置信地挑了挑眉:“就为这个?” 莫春花一脸心虚的坦然:“对啊,不然还能是为啥?三嫂你别想太多了,旁的事儿真的没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钟璃神色微妙地看着不住打嗝的老太太,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最后到底是没说出口。 第173章 不翼而飞的铜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吃饱喝足,老太太又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场面话,走之前还说:“对了,我之前吃的那桂花糕钟璃你给我拿两包,我吃药吃得苦,没点儿甜的甜甜嘴吃啥都没味儿。” 说完看钟璃不动,她横眉竖眼地叉着腰:“赶紧去拿啊杵着干啥!” 钟璃张了张嘴正想说没了,莫清晔就忙不迭地在一旁说:“桂花糕早就没了,那东西那么贵,之前剩下的都被拿走了,家里哪儿还有别的?” 老太太明显是不信,正想发作却被莫春花碰了一下胳膊,不得已忍了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在莫春花的搀扶下撑着腰慢吞吞地走了。 终于把这俩瘟神送走了,钟璃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两人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钟璃拧着眉往回走,还没进屋就听到莫清晔啊了一声。 钟璃一阵心惊肉跳,赶紧问:“怎么了?” 莫清晔风似的冲了出来,指着门帘的方向气鼓鼓地说:“铜钱没了!铜钱!铜钱没了!” 钟璃一时摸不着头脑没反应过来什么铜钱没了,跟着进屋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她之前挂在门帘上的那些铜钱没了踪影…… 那些铜钱是之前她挂在门上,想着夜间万一有人进来的话,能有个动静提个醒的,谁知道这安安生生挂了快一年的铜钱,莫家母女来了一趟就没了…… 钟璃头疼地叹了一口气,发现不仅仅是挂在门帘上的铜钱没了,就是窗户上挂着的,也悉数不翼而飞。 这家里今日拢共就来了两个人,谁干的不言而喻。 莫清晔一时气不过,阴沉着脸就想往外冲,被钟璃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摁着他,说:“你干什么去?” 莫清晔气得脸都红了:“我去找她们把铜钱要回来!凭什么拿咱家东西?!凭什么!” 钟璃看他这样好笑又好气莫家母女的行为,安抚他说:“总共也没多少钱,拿走就拿走吧,平白折腾干什么?就算你追出去了,她们也不会承认的,回头闹起来,不说吃亏不吃亏,吵吵嚷嚷的就吵得脑子疼,算了吧。” 那些钱是钟璃亲手挂的,总共不到一百文,这点儿钱钟璃还不放在心上,不过…… 钟璃眸光微微一沉,说:“别在这儿傻站着来气,赶紧去瞧瞧里边屋子有没有被翻过,还有什么东西没了。” 莫清晔听了立马回过味儿来了,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里边去查看情况去了。 见他不闹了,钟璃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里屋里的银子的确不少,可那些银子都被钟璃放在一个柜子里,柜子上是上了锁的,她并不担心,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转移莫清晔的注意力,怕他真的追过去罢了。 不过…… 钟璃一脸心累地靠在门槛上想:这母女俩,到底想干什么? 莫清晔仔细搜查了一遍,最后确定除了那些明面上的铜钱没有任何丢失的东西,满脸凝重地来跟钟璃说:“阿璃,以后咱家可不能把钱挂在门上了,容易被人偷。” 钟璃收回了目光赞同地嗯了一声,说:“你说得对,听你的。” 莫清晔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下,抓着钟璃的手忍不住地撒娇,说:“阿璃,以后能不能不让她们来咱家了,她们烦人,还偷东西,不是好人。” 钟璃闻言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用指尖点了点他笔挺的笔尖,说:“你以为我愿意让她们来?只是人都到门口了,不好不让进,不然村里人说话也不好听,不过……的确是应该想个法子,让她们不敢再来才行。” 钟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片刻后笑了一下,说:“先别想那些了,先前不是没吃饱吗?来,我给你重新做。” 莫清晔乐呵呵地跟着钟璃将之前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分工明确地包饺子。 他之前用茶碗扣出来的那个大饺子皮,也被钟璃用擀面杖弄得薄薄的,包上足足的肉馅弄成了一个超级大饺子的样子,足足有拳头那么大的饺子! 莫清晔得了这么个大饺子心里欢喜,之前的不快也忘得差不多了,乐得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 钟璃看他脸上的阴霾终于散了,会心一笑,将锅里煮着的饺子捞了起来,说:“端着进屋。” 钟璃和莫清晔和乐融融地吃着饭,走在路上的莫家母女也是一脸遮挡不住的喜气。 老太太四下看了一眼没人,赶紧将之前趁人不注意塞进兜里的饺子掏了一个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咬了一口,美滋滋地说:“饺子寻常可不容易吃到,这些都带回去给我大孙子吃!” 说着老太太又说:“春花,把你那手帕拿出来给我包着,这饺子揣我兜里,回头再给揉破了!” 莫春花闻言不乐意地皱了皱眉,甚至在老太太的手伸过来的时候说:“娘,揣这么一会儿哪儿就至于破了?我那手帕是粉色的,回头沾上油就不好洗了。” 老太太不高兴地吊着脸:“怎么就洗不干净了?别废话赶紧拿出来!” 莫春花不肯,老太太见状越发不依不饶,母女俩就这么撕扯了起来。 老太太人老成精,再加上莫春花自己心虚不敢太推拒,没两下就让老太太从她的怀里抢出了一块手帕。 不过老太太一看就震惊得瞪圆了眼。 那手帕里,竟然包着一堆铜板! 手帕被老太太一拉扯,里边的铜板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莫春花一看就急红了眼,当即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蹲下飞快地将铜板捡起来,嘴里还说:“娘你这是干啥呢!这都掉地上了万一丢了咋整!” 老太太脑子里空白一片,此时听了这话也急了,也顾不上兜里的饺子破不破了,忙不迭蹲下老母鸡似的支愣着胳膊趴在地上捡铜板。 母女俩趴在地上把地上能看见的地方都搜罗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的,这才互相扶着站了起来。 莫春花想将铜板收起来,却被老太太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 莫春花还想说什么,老太太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说:“这钱哪儿来的?!” 莫春花梗着脖子说:“我……我自己攒的……” 老太太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家里一文钱都逃不过我的眼,你上哪儿攒的!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跟我都不说实话了,我……” 莫春花听老太太一气之下声音越发的大,生怕让旁人听到了,赶紧苦着脸拉住老太太俯首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老太太听完怒容顿消,一脸的激动:“你说的是真的?这钱真是在钟璃家的门帘上拽的?!” 莫春花知晓自己今日只怕是白忙活了,郁闷地嗯了一声,还不忘抱怨一句:“除了她家还能是哪儿来的?娘你也真是的,去她家好几趟了,都没见着那门帘上挂着的铜钱,这看得着的地方都有钱,那看不见的地方不就更多了?你可倒好,进门了只知道吃,多少捞银子的机会都被你白瞎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没好气地说:“你今儿不也没少吃吗?那饺子你少吃了!” 莫春花心虚地梗着脖子没敢接话。 老太太掂量着手里的铜钱,回味着嘴里的饺子味儿,心里欢喜得不行。 这去一趟就能有这些好处,多去上几趟不就更好了! 第174章 我是好性子的人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家母女俩在路上头对头地嘀咕了半天,老太太将那些铜钱都贴身收好了,这才美滋滋地带着莫春花回了家。 一进家门,老太太四下看了一眼确定老爷子不在,赶紧招手将两个孙子叫过来,麻溜地往孙子嘴里塞了个饺子,颇为得意地说:“吃吧,这些算啥?回头奶奶再去给你们弄更好的!” 老太太打定了主意要将钟璃莫清晔当做冤大头,从吃完饺子那天起,三五不时的就要赶着去一趟。 进了家门,老太太半点儿不带客气的,看见什么都想往自己的怀里塞,一开始还是悄悄默默地偷着往外弄点儿吃的,到了后来,直接没了顾忌,吃饱了不说,还要拿一个自己带来的大碗带走一份。 桌子上的肉菜,老太太自己稀里呼噜地糟蹋了一多半,剩下的还要都扒拉到自己的碗里带走。 桌子上的菜不算,就是那厨房里摆着的生鸡蛋,老太太也要想着法子地捞几个揣怀里带回去。 小到一根针,大到厨房里的油盐鸡蛋米面,就没有老太太不要的! 老太太跟莫春花的这些行为多少家里人还是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特别是当老太太给两个孙子带吃的,两个孙子吃了嘴里没个把门地到处说,老爷子虽然知情,可不知为什么,竟然诡异地维持着沉默,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任由着老太太胡来。 钟璃一开始还迷糊这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回过味儿来也暂时没想做采取什么措施。 毕竟老太太打着名正言顺的旗号来的,婆婆当儿子家里吃两顿饭,说破天去也是没事儿的,左右不过就是一些吃食,她也不至于就真的要把人赶出去。 可在自己厨房里的猪油罐子都抠走了一大半,鸡蛋也所剩无几,米缸里的大米也用一种惊人的速度见了底,特意买来准备给莫清晔做衣服的布料不翼而飞,并且里屋三番两次发现有人翻找的痕迹的时候,钟璃终于忍无可忍了。 她砰的一下将锅铲扔到了一边,阴沉着对着一旁同样一脸忿忿地莫清晔说:“莫清晔呐,咱俩可不能再这样放纵她下去了。” 她稍微忍忍,老太太别太过分就罢了,可这老太太是把她当冤大头了啊! 连吃带拿的没半点儿客气的意思,这是蹬鼻子上脸还啪啪抽她两个大嘴巴子! 看钟璃不高兴了,莫清晔重重地嗯了一声,点点头说:“就是就是,阿璃可不能再这样好性儿了,你看她多过分!” 钟璃咬了咬牙,冷声说:“好性儿?我是那好性子的人吗?咱们走着瞧!” 这几天没少被老太太咒骂的进宝像是听懂了似的,在一旁仰着一张黑漆漆的狗脸,煞有其事地汪汪汪了几声,就跟附和似的,颇有气势。 钟璃当天气得没做饭,带着莫清晔赶着招财就去了县城里,在自家酒楼吃了一顿,还重新买了两匹不错的料子,准备回去给莫清晔做量身替换的衣裳,而且出人意料的,钟璃今天还特意往脂粉铺子里跑了一趟,买了好几盒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后还去了一趟刘大夫那里,拿了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走了出来。 老太太火急火燎地揣着自己的大碗跑过来结果喊了半天没人开门,恨恨地呸了一声才饿着肚子折返回去,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明天一定要早些来把人堵在屋子里。 老太太走了不久,钟璃和莫清晔回来了,没做别的,钟璃带着莫清晔重新用丝线穿了大串大串的铜钱,并且还用红色颜料在铜钱上点了一个红点,像之前那样又挂在了门帘上,而且跟之前相比,挂的铜钱数目更多,位置也更显眼。 只要不是瞎子,一进屋指定就能看着这大串大串的铜钱。 莫清晔一边帮忙露出不解的神情,疑惑地说:“阿璃之前不是说不这样挂了吗?万一回头再被人拿走怎么办?” 钟璃闻言冷冷一笑,说:“就怕她不拿呢。” 她敢摆在这明面上,就不怕人惦记。 只要有人敢伸手,钟璃保证,那人一定会后悔的! 莫清晔没太听明白钟璃的意思,疑惑地啊了一声,钟璃却说:“回头你就知道了,暂时保密。” 把铜钱都挂好,钟璃又在屋家角桌子底下显眼的位置压了几枚铜钱,都安排好了以后,这才拍了拍手,带着莫清晔早早地洗漱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莫清晔好奇地趴在床边看着钟璃难得地拿着几个盒子往脸上涂涂抹的,忍不住有些好奇:“阿璃,你这是干什么呢?” 钟璃本就长得天生丽质,皮肤好得没话说,平日里不上妆也很好看。 可这会儿往脸上抹了那么些东西…… 莫清晔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他觉得,这个样子不怎么好看。 甚至还有点吓人。 钟璃捕捉到他脸上的僵硬,没好气地说:“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咱能过上安生日子做打算?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抹这些玩意儿?” 又往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确定这脸已经没人色了,钟璃才说:“一会儿要是有人问,就说我不舒服,昨天去镇上也是去看病的,知道吗?” 莫清晔闻言立马翻身坐了起来,拧着眉问:“你不舒服?哪儿不舒服?我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钟璃哭笑不得地将一惊一乍的莫清晔摁住,说:“都说了是骗人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反正你别管为什么,回头有人问起,就按我教你的说就是了,知道了吗?” 莫清晔似懂非懂地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好。 中午,还没到吃饭的时辰呢,门口就又传来了老太太隐隐夹杂着怒气的拍门声:“钟璃!快来开门!开门!” 钟璃忍了忍,阴沉着脸走过去把门打开,一看门口这阵容差点没被气得笑出声儿来。 合着老太太是吃便宜是上瘾了,今儿不光自己带着莫春花来了,身后还带着莫老大家的两个儿子! 两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可老太太的恶劣习性却沾染了个十成十,进屋见着钟璃也不知道先叫人打招呼,憋着劲儿似的猛地往里一冲,张嘴就喊:“饺子呢?饺子在哪儿?!” 钟璃没说话,老太太却脸色不佳,说:“昨天我过来怎么没人给我开门?你们都去哪儿了?害得我白白在门口等了半晌!” 钟璃心里憋着火,闻言口气也不太好,淡淡地说:“我身子不太舒服,昨儿个去镇上看了一下。” 第175章 拿走的迟早让她们还回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今早起来的时候,钟璃特意抹了三层惨白的粉,这会儿脸上看起来的确面色不太好,死白死白的,老太太狐疑地瞥了一眼没计较,只是嘴里嫌弃地说:“农家人哪儿有你这么娇弱的?动不动就喊不舒服,家里稍微有点儿银子都被你败了!” 钟璃没理会老太太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越过钟璃往里走,嘴里还说:“今儿吃啥?还没开始做的话就做饺子吧,我想吃饺子。” 听老太太这进了酒楼点菜的阵势,钟璃心里不悦面上却没带出半点儿,只是说:“饺子倒是没有,只是炖了只蹄膀,娘跟小姑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坐下一块儿吃点儿吧。” 一听有炖蹄膀吃,老太太顿时喜出望外,也顾不上挑钟璃的刺了,乐呵呵地拉着莫春花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坐下等着开饭。 钟璃撇了撇嘴,去将事先准备好的炖蹄膀端了上来。 这蹄膀是钟璃一早起来就开始炖的,炖之前蹄膀过了一遍热油,猪皮炸得松软酥脆,加上大料黄豆放在锅里,小火慢慢地煨着,足足炖了两个时辰,这会儿骨肉分离,皮松肉软,入口就香得不得了。 饭菜一上桌,老太太就什么也顾不得了,下筷飞快地往两个孙子碗里一人夹了一大块肉,给了莫春花一些,剩下的悉数都用筷子扒拉到了自己的碗里,一块儿也没给钟璃和莫清晔留下。 老太太不住地催促着两个孙子:“快吃,这蹄膀凉了就腻了!” 这几个人吃得头也不抬,钟璃眼里冷光微闪,却什么也没说。 莫清晔捧着一个空碗什么也没捞着,委屈地拉着钟璃的袖子哼唧了一句:“阿璃,我饿,我也想吃。” 钟璃为难得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老太太颐指气使地来了一句:“你吃啥?就这些还不够我们吃的呢!早知道我们要来还不多做一些,钟璃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钟璃自己做的一口没吃上不说,还平白挨了一顿数落。 她隐忍着怒火,咬牙说:“早前我可不知道要来这么些人,这事儿还真不是我抠门,娘你早些提一嘴,我今儿也就顺带着多做一些了。” 老太太嘴里忙活着还想抽空数落人,莫春花见状赶紧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打圆场说:“三嫂,娘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心了。”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说:“你们不多心觉着我小气就成,你们吃着,我去重新给清晔做点儿。” 说完钟璃拉着莫清晔赌气似的扭头就出去了,老太太见了哼了一声,吊着嗓子说:“什么样子!哪儿有你这么招待人的?做点儿吃食都抠抠嗖嗖的!” 老太太还想骂,却被莫春花狠狠地拽了一下,不由得有些动怒:“你拽我干啥?!” 莫春花急急地往门外看了一眼,确定钟璃和莫清晔没往这个方向看,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娘!你可别嚷嚷了!你仔细瞅,那门帘上挂着的是啥?” 老太太顺着她指的方向定睛一看,顿时乐得心里开了花。 那是钱啊! 看着还不少呢! 就在这时,原本正专心啃肉的孙子也喊了一声:“奶,这桌子下边有钱!” 老太太再扭头一看,发现这饭桌下竟然真的压着好些铜钱,乐得合不拢嘴,说:“别瞎嚷嚷,这儿哪儿有钱?赶紧消停吃你的!” 将两个孙子的嘴堵住了,老太太和莫春花互看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地站了起来,动作飞快的开始将屋子里能看到的铜钱都扯了下来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钟璃听着屋里的动静,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上钩了就好。 莫清晔也听见了,一脸掩饰不住的急切:“阿璃,她们又偷咱家的钱!” 钟璃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说:“别急,拿了别人的总归不是自己的,迟早是要还回来的。” 莫清晔听不太懂她这后的深意,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不解地啊了一声。 钟璃看他那个呆样就好笑得不行,失笑道:“别愣着了,赶紧把那锅洗干净,等会儿人走了,我给你重新做吃的。” 莫清晔闻言不满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我想吃肉,就刚刚那些肉,阿璃没让我吃。” 平常老太太要来打秋风,为了让莫清晔能吃口好的,钟璃总是要提前给他留出一些来。 可今儿这蹄膀早早地炖好了,无论莫清晔如何眼馋,钟璃却一口也没让他碰。 莫清晔不解之下还有点儿小委屈,一个劲地拽着钟璃的胳膊晃荡哼唧。 钟璃听得哭笑不得,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犯傻,那里边我加了别的东西,吃了会做噩梦的那种,能让你吃吗?” 她昨天去找了刘大夫,本意是想着能不能让刘大夫给她弄点儿能让人轻微拉肚子却又不伤及根本的药给她,结果刘大夫听了她的来意,拿出了另外一个让钟璃颇为惊讶的东西。 据刘大夫所说,这药粉无色无味,吃下去后除了会拉肚子以外,还会产生轻微的幻觉,夜间也始终会处于梦魇中无法自拔,但是却并不会真的伤到人的根本,最是个吓人的必备良药。 钟璃对医术药品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前世西医见得多了,并不怎么相信刘大夫这一番神叨叨的说法,不过这东西她还是拿回来了,毕竟就算不做噩梦,拉肚子也行啊! 配上她的计划,简称完美。 只是她没想到老太太今儿还带着孩子来了,不忍心祸害孩子让孩子遭罪,就想着一会儿趁机找机会给两个孩子吃点儿解药得了。 莫清晔听了她的话,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钟璃想干什么,惊讶地眨了眨长得过分的睫毛:“阿璃你……” 钟璃对着他嘘了一声,低低地说:“放心,不会伤及根本,就是吓唬吓唬她们,晚上我再出去一趟,保管没两天,这些人就不会再来咱家了。” 莫清晔新奇又期待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力地冲着钟璃嗯嗯嗯了几声,这下不用钟璃催促了,按她的话抱着个铁锅就去水井边上打水了,可他没吃上肉干活没劲儿,好一会儿都没洗好,蹲在地上手里扒拉着一个大铁锅,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屋子里,老太太带着莫春花和两个孙子将所有的肉扫荡了个一干二净,就连碗里剩下的汤也没剩下喝了个底朝天,这才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四下搜寻了一眼确定屋子里没漏下的铜钱了,这才拍着肚子往外走。 钟璃好声好气地将人送出去,走之前还往两个惹人厌烦的破孩子嘴里一人塞了一块儿红糖块,直到这些人走远了,才冷笑一声折返了回去。 莫清晔早就按耐不住了,急急地跑进了屋子查看,果不其然,昨天晚上挂上的铜钱又没了,就连桌子底下的塞在墙角的,也跟被蝗虫过境一般扫荡了个干干净净,毫无踪影。 莫清晔忿忿地跑出来跟钟璃嘀咕,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放心,没多久,她们就会自己心甘情愿地把拿走的还回来的。” 第176章 为啥就我俩拉肚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没了扰人的蝗虫,又有了处理的法子,钟璃心情不错地带着莫清晔开始做饭。 虽然没再炖蹄膀,可特意高价买回来的指头长短的小银鱼洗干净后裹上一层蛋黄面粉炸得金黄酥脆,剩下用来炖了豆腐汤的也鲜美惊人,再加上一个凉拌的小菜,钟璃和莫清晔也算吃得愉悦。 吃过饭,钟璃还颇有闲情逸致地拿出头一天买的布匹出来裁定花样。 自从给莫清晔做了一件衣裳,莫清晔自己爱不释手不说,钟璃也很喜欢看他穿得格外好看的样子,这一时就动了要给他再做两件的瘾。 用钟璃的话来说,长得这么好看,衣裳丑了那就是糟蹋了这张脸。 之前绣的翠竹纹,一身青色的长衫莫清晔穿起来挺拔玉立,傻气没了不说,还多了些许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钟璃捏着布匹的一端想了想,再一看莫清晔那张脸,心里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低低地笑了起来,手上动作不停,用来描画花样的笔很快就在布料上来回游走,不一会儿图案就新鲜出炉,莫清晔好奇地探头过去看。 看清图案,莫清晔的眉梢就忍不住戏谑地往上狠狠一跳。 这黑色的精锻是不错,可为什么上边的图案不是金元宝就是铜钱? 这些也就罢了,为什么正中的位置还有一张诺大的狗脸?! 虽然钟璃用了一些超时代的漫画手法,将一张狗脸画得卡通可爱,可莫清晔一眼就认出了那狗脸是进宝的,当即就皱起了脸,闷闷地抗议:“阿璃,这是进宝,我不。” 哪儿有人把狗脸穿身上的! 坚决不行! 钟璃却心意已决,无视了莫清晔的抗议,悠哉悠哉地说:“这有什么?你看这多可爱多好看?你穿上一定可爱得不行,相信我。” 莫清晔听了顿感哭笑不得,说:“我一个大男人要可爱干什么?” 钟璃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说:“大男人?你哪儿大?” 莫清晔…… 这话应该怎么接? 钟璃乐得看莫清晔吃瘪,三两下将剩下的图案画好,说:“放心,做出来了你肯定喜欢。” 莫清晔一脸说不定的无奈,看着那匹弥漫着金元宝和铜钱还有一张碍眼的狗脸的布,悻悻地说:“不,阿璃,我不会喜欢的。” 然而钟璃想定了的事情,莫清晔无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黑色的处理好,放在一旁晾干,钟璃又展开了另外一匹红色的。 红色的这料子不比黑色的金贵,也没那么细致,可难得的是纹路细腻,触感柔顺,也算不错。 虽然颜色太过喜庆,可钟璃当时一看就觉得莫清晔穿这么一身正红的衣裳肯定好看得不行不行的,说什么也都买了回来。 莫清晔一看这不是红的就是铜钱,无奈得不行,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阿璃,我想带招财出去玩儿。” 钟璃头也不抬地说:“去吧,带上进宝一块儿,它在家也憋坏了。” 莫清晔有多遗憾招财就有多嫌弃进宝,可进宝这狗东西平日里对遛弯这事儿的兴趣也颇为高涨,只要莫清晔要带着招财出门,它就跟吃了耗子药似的喊得嗷嗷的,一改平日对莫清晔的百般嫌弃,恨不得把自己化作一身狗皮挂在莫清晔的大腿上捎带着出去溜达一趟。 莫清晔实在不想带这恼人的狗东西,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钟璃说:“不带进宝,你跟招财也都别出去了。” 莫清晔头疼地嗨了一声,认输似的说:“带吧带吧,那就带吧。” 钟璃得逞似的笑了一下,又给他拿上了平时装零钱的小荷包,说:“看上什么想要的直接买就是,花完了回来再找我要。” 莫清晔接过荷包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一路上还能听到进宝的兴奋的嗷嗷声和莫清晔不耐的训斥:“闭嘴!” 进宝:“嗷呜!” “阿璃让你听我的,你给我闭嘴!” “嗷呜嗷呜!” “再叫我就把你扔回去!” “嗷呜嗷呜嗷呜!” …… 一人一狗吵吵嚷嚷地走了,钟璃在屋子里听见了,笑得直打跌。 笑够了,她才重新在红色的布匹上勾勒图样。 虽然莫清晔是个男人,可钟璃仔细琢磨了一下,最后定下来的花样还是曼陀罗。 只不过跟去年给别人画的曼陀罗相比,这次的花样明显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凌厉意味在里头,就连花瓣仿佛都多了一丝尖锐的冷厉,没再像之前那次一般花团锦簇,布料上唯独一朵怒放得惊人的曼陀罗,顺下飘散着几片带棱角的花瓣,在红得刺眼的布料上肆意伸展着枝丫。 花样画好,都放在通风的地方晾干,钟璃估摸着天色差不多了,又起身张罗着做晚饭,做饭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想,刘大夫说了那药吃下去半个时辰就能起效,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想来怕是有人吃着苦头了? 莫家,从钟璃家回来后,老太太和莫春花,都跟中了毒似的肚子里好一阵翻江倒海,一个接着一个地往茅坑跑个不停,动作一个比一个更快,间隔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的更短。 老太太和莫春花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钟璃给自己下了药了,可她俩拉肚子这阵仗恨不得把肠子都给拉出来,可同样吃了的两个孙子却半点儿事儿也没有,安生得不行! 又跑了一趟茅坑,老太太艰难地扶着腰出来,拧着眉问:“大宝二宝,你俩真不觉得难受?不想拉肚子?” 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摇了摇头,齐声说:“不想啊!一点都不想!奶,我明天还想吃那么好吃的蹄膀肉,明天你再带我们去好不好?” 老太太听完脸色更难看了,难以置信地说:“难不成肉真的没问题?” 这时莫春花也一脸菜色地扶着腰出来了,见没事儿人似的两个侄子也忍不住面露狐疑:“娘,这大宝二宝也没少吃啊,咋地就我俩拉肚子了?” 老太太也是一脸怪异地看向她,呐呐地问:“对啊,这都是吃了肉的,怎地就我俩难受?” 说完,老太太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脸色猛地一变,捂着肚子又飞快地冲进了茅厕。 莫春花捂着肚子站着,没一会儿同样也是脸色一变,忙不迭地跑上前拍了拍茅厕的门,嘴里喊着:“娘,你快点儿,我要憋不住了!” 茅厕里蹲着痛不欲生的老太太痛苦地哼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老娘我也忍不住啊……” 第177章 午夜惊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家母女俩的遭遇,自以为无人知晓,但是正在林子里遛马的莫清晔却是因为下属的汇报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知道钟璃去刘大夫那儿拿了东西,只不过没想到她拿的居然是让人拉肚子的泻药。 让那对贪得无厌的母女拉拉肚子清清一肚子的坏水倒也不错,只不过钟璃之前弄的那些故意让人拿走的铜钱又是为什么? 莫清晔摆了摆手,不远处树枝上挂着的一个人影几个闪身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又在林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心情不错地摘了一小捧红色的浆果捧着悠哉悠哉地回了家。 钟璃到底想干什么,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莫清晔回来一进屋就看到了放在院子里晾着的进宝狗脸,当即嘴角狠狠一抽,忍住了将这张狗脸涂花的冲动,拔腿往里走。 屋子里,钟璃正在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因为平时总是闲不下来,不是在忙这个就是要做那个,钟璃的衣服都以青色蓝色这种颜色深一些的居多,样式也多以方便行动的短襟裤子为主,衣柜里几乎找不到裙子的痕迹。 她翻了半天,总算是在箱子底下找到了一条白色的长裙。 长裙是原主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当时钟璃一看就觉得这裙子丑还不说,繁琐又麻烦,直接就塞到了箱子底。 但是在今天,这却是不可缺少的重要道具之一。 之前用来勾勒花样的红色颜料还有不少,钟璃一点儿也不心疼,直接用笔尖粗一些的毛笔沾着颜料大笔大笔地往白色的布料上涂抹。 这裙子材质本就不好,白也白得不纯正,掺杂着一股充满年代气息的黄,粗糙就罢了,剪裁也粗暴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会儿本就难以入目的白裙子被钟璃刻意涂抹了一些红色的颜料上去,看起来活脱脱就像一个杀人现场。 可怕得紧。 莫清晔进屋的时候,她正忙着把颜料的颜色加重,为了让这血红血红的颜色在光线昏暗的时候看起来更为惊悚,她甚至还在颜料里加入了不少朱砂,最后营造出来的效果,钟璃很满意。 只要换上这身衣服,再披头散发地往外一溜达,不说吓死人,吓唬吓唬让人受点儿惊吓还是足够了。 莫清晔一看钟璃的杰作就忍不住眉梢微扬,神色古怪:“阿璃,你在干什么呢?” 钟璃头也不抬地说:“为我的夜间行动做准备。” 莫清晔还想问,不料钟璃下一句却说:“说了你也帮不上忙,安生在家里待着等我回来就行。” 钟璃今天晚上的计划中就没打算带上莫清晔,毕竟古人对神神鬼鬼这种玄乎的事儿深信不疑,她要装神弄鬼这事儿就没必要让莫清晔这个小傻子知道了,免得再让这娇弱的小傻子受了惊吓就不妙了。 钟璃打定了主意不肯多说,莫清晔也没办法,只能拧着眉毛站在一旁,看着钟璃继续忙活。 类似惨案现场的衣服弄好了放在一旁晾干颜料,钟璃又在心里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撤退路线,确定无误后,这才起身去做晚饭。 计划初步定在后半夜。 钟璃一点儿都不着急地仔细做了一顿无人打扰的精致晚饭,带着莫清晔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还颇有闲情地靠在床上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儿。 莫清晔虽然迷迷糊糊的不太清楚她想要干什么,可心里的疑惑却一直都没减少,随着夜色的加重,越演越深。 夜色渐重,原本闭着眼睛的钟璃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看睡着了的莫清晔,轻手轻脚地将自己被他抱着的胳膊抽了出来,看他没惊醒悄悄松了一口气,给他把被子重新盖好,然后才手脚利索地开始换装备。 血淋淋的白色长裙换上,钟璃又将自己及腰的长发打散自然下垂,因为发质太过柔顺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凌乱,钟璃还嫌弃地用手狠狠地扒拉了一下,熟练地往脸上扑了五六层惨白的粉,然后又在额头脸颊的位置抹了重重的胭脂,唇上也抹了一层血红的口脂,对着水面看了一眼确定自己这样非常吓人后,才在脸上蒙了一张白色的面巾,确定不会被人认出来后,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斗篷披在身上,没走正门,从窗户直接翻了出去。 钟璃一走,原本睡着了的莫清晔唰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原本放着那件血淋淋的衣服的位置,神色微妙地抿了抿唇,学着钟璃的样子,胳膊一撑从窗户一翻很快就没了人影。 钟璃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毕竟她再怎么厉害,也是从现代来的,格斗擒拿不在话下,轻功什么的武林秘籍,她只在电视剧中看到过,自然不会想到,有人正施展着轻功跟着自己。 她按心中早就策划好的路线,绕开了村民的住所,横穿林子,很快就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抵达了莫家后院后的一堵墙外。 钟璃努力放轻了呼吸,轻身提气,蓄力往前助跑后踩着墙面上的一个小突起,成功翻墙而入。 跟在她身后的莫清晔见钟璃翻墙这熟练的姿态,不由得又想起了钟璃之前暴打地痞的英姿,眉心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褶皱。 他为什么会觉得,钟璃的身手好得不像是常人所有? 莫清晔尽可能轻地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树上,身影完全隐匿在树桠里,眯着眼睛打量翻墙进去的钟璃的动作。 钟璃进了莫家后院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些用丝线穿着的小铜铃。 这些铜铃都是她白天穿好了的。 每一个虽然都单独用一根线穿着,可最顶端的位置都用一根长线连了起来。 钟璃在家的时候做过实验,只要拉扯这根长线的线头,所有的小铜铃都会响,绝无失误。 钟璃踮着脚将这些铜铃都挂在了莫家后院里不容易被人发现的高处,然后往墙角的茅草堆里一躲,深吸一口气,刻意捏着嗓子让声音听得沙哑又骇人,拖着调子阴沉沉地长吟:“还来……还来……还来……” 她艰难拟声的同时,手里一点儿不停地拉扯丝线的尽头,事先挂好的十几个小铜铃在她的拉扯下一起叮铃铛铛地响了起来,催魂似的,热闹得炸开了锅! 这诡异的声响很快就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人,屋子里很快就亮起了油灯的火光,还能明显听到被吵醒的莫老大怒斥了一声:“什么东西!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莫老大吼完了,那骇人的阴沉声响伴随着叮铃铃的铜铃却响得更加厉害了! 铃铛在世人心中本就有招魂不祥之意,大半夜的,院子里的铃铛稀里哗啦地响成了一片,还有个陌生的沙哑女声阴阳怪气地喊着,莫老大猛地清醒过来打了一个激灵,被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得不轻的同时却也咬牙爬了起来,拎着一根巨大的棍子凶狠狠地往外冲:“是谁?!到底是谁?!谁在装神弄鬼!”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钟璃身形娇小,在草垛中藏得很好,连片衣角都没露出来,她完全不担心会被人看到。 更何况,她用来拴铜铃的线都是不起眼的黑线,贴着墙缝挂的,若是白天还能一眼看出来,可这是晚上,没有足够的光源,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看得到的。 莫老大色厉内荏地吼着让人出来,钟璃神色不动继续冷静地拉扯手中的丝线。 随着莫老大的怒吼,铃铛的响声越发剧烈。 第178章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他吼一声,钟璃就在他嚷嚷的时候赶紧插上一声长吟,莫老大惊骇盛怒之下根本就听不清这声音方向和来源。 莫家其余人也都起来了。 老爷子披着一件外衣阴沉着脸上站在门口,虽然没说话,可目光闪烁明显是带着惊惧的。 胆子小的两个孩子因为害怕哭成了一片,莫大嫂也紧紧地抱着两个孩子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惊恐得不行地四下张望,哆哆嗦嗦地说:“孩儿他爹,这是咋地了?那动静……” “还来……还来……” 莫大嫂的话猛地被这诡异的女声打断,吓得一个哆嗦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因为剧烈的惊恐五官都扭曲成了一团,舌头打结似的喊了起来:“鬼啊!鬼!有鬼啊!” 拉了一天肚子的老太太和莫春花是最后爬起来的。 这两人白日里被折腾得彻底没了劲儿,天还没黑就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这会儿已经闹了半天了,这两人才艰难醒来。 老太太惊恐万状地出了屋子,话音都在发抖:“这……这哪儿来的铃铛?!咋回事儿啊这是!” 莫春花一脸菜色,大惊之下甚至张大了嘴没能发出声音。 莫老大的外强中干的怒吼,莫大嫂和两个孩子的哭喊,老太太崩溃地咆哮,混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伴随着声声催魂似的铃声和诡异阴冷的女声呼喊,场面越发的诡异难辨。 这些人哭着喊着闹着,可唯独没有一个敢往外多走两步查看情况。 钟璃躲在草垛里,放心大胆地继续制造动静,手里的丝线拉扯得越发剧烈,老爷子难以言述地四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色,铁青着脸咬牙说:“都别喊了!进屋待着去!甭管是人是鬼,阴物都怕活人气儿!咱们这么多人聚着呢,有啥好怕的?!” 老爷子这话一出,剩下的人都跟背后有鬼在追似的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正屋里挤作一团。 莫老大最后冲进来下意识地狠狠将门板啪的一声拍上,老爷子赶紧自己搬了一个凳子桌子过去把门板抵上,又将莫老大刚刚扔了的棍子捡了起来紧紧地抓在手里。 老爷子脸上的肉都在不住发抖,跟彻底说不出话的老太太相比还算沉稳,沉声说:“别慌,把两个孙子围在中间,没一会儿就要天亮了,不会有事儿的。” 老爷子说完,自己眼也不敢眨地盯着窗户外边的黑夜。 钟璃又拉扯了一会儿铃铛,估摸着这些人受的惊吓也差不多了,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有人小腿长的高跷踩上,慢条斯理地,蹬蹬蹬地踩着高跷,光明正大地隔着一道门一扇窗去收自己之前挂的铃铛。 高跷是木制的,踩在地上噔噔噔地响,因为钟璃走得很慢,每一声中间的间隔虽然只有几秒,可在这种时候,却跟直接踩在人心口没什么两样。 在屋子里,莫老大他们只能模糊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在门外晃悠,找什么似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慢慢悠悠的,还噔噔噔的…… 性子火爆的莫老大狠狠一咬牙,说:“我倒是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儿装神弄鬼!” 莫老大毫无征兆唰的一下将门拉开,钟璃背后长眼似的微微侧脸看他。 莫老大看到的,就是钟璃那高得仿佛不像人似的影子,还有她仿佛吃了死孩子一般的血唇,以及她煞白的脸,还有…… 还有那血淋淋的白衣裳! 老爷子在莫老大身后也看了一眼,当即吓得面无人色,大喊:“关门!快关门!” 莫老大屁滚尿流跑过去将门关上,钟璃见状心情不错,愉悦地勾了勾唇,慢悠悠地又继续收自己的铃铛。 她知道屋子里的这些人不会再有胆子打开门看了,一点儿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收完了铃铛,还刻意往门口走了几步,手里铃铛摇晃嘴里嘶哑地喊:“铜钱……铜钱……还来……还来……” 她喊得越发悠扬,屋子里的尖叫就越发的刺耳热闹。 见把人吓唬得差不多了,该说的也说了,钟璃幽幽一笑,装作四肢僵硬的样子,在听到屋子里的老爷子哆嗦着调儿学鸡叫的时候,晃晃悠悠地走了。 走到草垛那里,钟璃飞快地换了脚上的高跷,将铃铛用布包装起来确保不会再轻易发出声响,重新披上了黑色的斗篷面巾,身影一闪再次翻墙而出,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不远处的树枝上,莫清晔隐没在黑暗里,看完了钟璃这一场大戏,心情复杂得简直找不到言语来描述。 这人…… 这人怎就如此妄为? 世人皆怕鬼神,可她倒好,自己在这儿装扮上了,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莫清晔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心里滋味,听着惊吓不轻的莫家人崩溃的嚎叫,面色复杂地摇头一笑,脚尖一点树枝,用比钟璃快上很多的速度飞快地朝着家的方向赶。 钟璃一路在林子中穿行,来回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翻墙翻窗进了屋子,看到莫清晔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睡得安稳,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气。 她生怕自己这身打扮吓着莫清晔,赶紧将脸上的妆洗了,衣裳换下来扔到了火盆里,就连那特意买回来做道具的高跷也扔到火盆里跟着衣裳端到院子里一块儿点火烧了。 折腾了快小半个时辰,确定这些东西都毁了,钟璃疲惫地打了一个哈欠,洗漱了一下爬上了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呼吸平稳后,莫清晔缓缓睁开了眼睛,眸色复杂地看着她,安静无话。 钟璃安安稳稳地睡着了,莫家这边却是一晚上鸡飞狗跳没能消停。 虽然那骇人的铃声和人影没了,可莫家人这一晚上受到的惊吓并不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平日里嘴最快的莫大嫂实在没忍住,问莫老大:“孩儿他爹,你开门看看到底是个啥啊?为啥你……” “血……” 莫老大仿佛又想起了眼前的一片血淋淋,哆哆嗦嗦地比划了一大片,说:“都是血……浑身都是血……血淋淋惨白的一片……那肯定不是人……是鬼……是鬼……” 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一些的莫家众人因为他这番话立马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恐慌当中。 老爷子虽然想斥责几句,可这情形他自己也是看到了的,话到了嘴边就想起那幅骇人的画面,跟舌头被猫叼走了似的说不出话。 越是上了年纪的,越是对鬼神一事深信不疑。 老爷子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也是认可了莫老大的说法的。 莫老大勉强维持着冷静,一脸后怕地说:“爹,咱家这怕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要不咱去请人来给看看吧,那东西明显是来找啥的,昨儿个晚上虽然没伤人,可照着这样下去,单是惊吓也受不住啊!” 莫老大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提醒了老爷子,老爷子拧着花白的眉毛想了想,说:“那声音,到底是在喊什么?是不是让还她啥?” 莫大嫂脑中灵光一闪,说:“铜钱!我听见喊的是铜钱!” 莫老大也是一脸的恍然,点头说:“没错,就是铜钱!让咱还她铜钱呢!可咱家哪儿有她的铜钱?这到底咋回事儿啊?还是找人来看看吧。” 老爷子跟莫老大商量着请先生来看看,老太太见了,浑身的肉都打了一个冷战,脸上一点儿人色也没了。 第179章 要命的惊魂铜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太太这一天一夜过得实在煎熬。 白日里吃了一顿好的回来就接连拉肚子,睡着以后从不做梦的她梦魇不断,几乎就一直都没真的睡好,后半夜又被这鬼声惊醒,这一串接着一串的,就是她从钟璃家回来后发生的,这么巧合,她想不多想点儿啥都困难啊! 莫春花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一脸菜色地往老太太身边凑了一下,低声说:“娘,你睡着做梦了吗?” 老太太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莫春花:“难不成你也梦魇了?!” 莫春花一听瞳孔狠狠一震,茫然地张大了嘴无法言语。 眼前的诡异已经超乎了莫春花的想象,她的想法不由得跟老太太的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老太太惊恐之下又是震怒,想也不想地就要往钟璃的头上扣屎盆子,恶狠狠地磨牙:“肯定是钟璃搞的鬼!一定是她!如果不是她存心害我们,我们怎么会这样?!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老太太一时激愤忘了这事儿要低调,这话一嚷嚷出来就眼睁睁地看着老爷子脸色变了,锅底似的,黑压压的一片。 老太太被莫春花狠狠地拽了一下这才回过味儿来,一脸心虚地梗着脖子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老爷子阴沉沉地说:“你的话啥意思?你再给我说一遍。” 老太太不想说却又不敢不说。 挣扎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抗住,哼哼唧唧地说:“没啥,就昨天,我跟春花从钟璃家跟前路过,钟璃做好了饭就要我们进去一块儿吃,我想着我这个当婆婆的吃儿媳妇儿一顿饭算不得啥,就坐下吃了,可没想到……” 老太太停顿了一下,恶狠狠地说:“可回来我跟春花就都拉稀了!拉得翻肚子倒肠子的!肯定是钟璃弄……” “闭嘴!你是不是又想说钟璃给你下药了要害你性命?!” 老爷子简直就是怒不可遏地在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你带着两个孙子一块儿去的!两个孩子吃了都啥事儿没有,怎地就你跟春花拉稀了?到底还有啥事儿是瞒着我的,还不赶紧给我交待清楚!” 老太太还想着不交待,莫春花到底是年纪小,受了这接连的惊吓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泣不成声地说:“铜……铜钱……我们还拿了钟璃家里挂……挂着的铜钱……” 老爷子这会儿一听到铜钱两个字就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听了更是怒火中烧,狠狠地抽了老太太一巴掌,咬牙切齿地说:“还愣着干啥?!赶紧去把那拿来的铜钱拿来给我瞧瞧!” 老太太猛地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整个人都懵了,正想撒泼跟老爷子干仗的时候却听到老爷子说:“你没听昨天晚上那东西要的是啥吗!一样的东西两个孙子吃了没事儿就你跟莫春花有事儿,说不定原因就在你们拿的这铜钱身上!还不赶紧去拿!” 老太太一听顿时觉得不得了了,也顾不得撒泼了,屁滚尿流地就去翻自己藏起来的铜钱。 铜钱依旧是用莫春花粉色的那块手帕包着的,一倒出来,老爷子看清后脸色越发难看。 这铜钱的正中,每一个都点着血红的朱砂! 朱砂是干什么的? 镇邪驱鬼的! 老爷子看了一眼连碰都不敢碰,忌惮地将那些铜钱往旁边用力一推,压抑着怒火一字一顿地说:“春花,你来说,昨天究竟咋回事儿?你知道的,一个字儿也别漏,赶紧都给我说清楚了!” 莫春花这会儿看清了那铜钱上的朱砂也彻底吓破了胆子,哭着说:“我跟娘回来就开始拉稀,晚上倒床上就睡着了,可睡着以后就一直做噩梦,好不容易被吵醒,就是闹鬼那会儿了……” 老太太这会儿也吓坏了,不用老爷子逼迫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哆嗦着嘴唇干巴巴地说:“我……我也梦魇了,闭上眼睛就一直有黑影蹿……我以为……” 老爷子忍无可忍地说:“你以为你以为?啥是你以为?这钱是干啥用的你知道吗就抢着往怀里揣?你这贪心的老太婆给家里惹大麻烦了知不知道!这家人迟早被你这糊涂鬼给害死!” 怒火攻心的老爷子吼了面色惨白的老太太一通,闭了闭眼竭力压制着心里的惊恐,说:“春花,这钱你们是在老三家哪儿得来的?具体都在啥位置?把你记得的都告诉我。” 莫春花不敢有半点隐瞒,一边哭一边说清楚了地方。 老爷子越听越来气,最后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连莫春花也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糊涂!你们糊涂啊!这挂门上辟邪压桌底墙角是为镇压,这样的钱你们也敢伸手?!你们把这钱拿了回来,那镇压着的脏东西也跟着来了!你们这是害得全家鸡犬不宁啊!” 老爷子难得的震怒一人一巴掌抽下去几乎把老太太和莫春花抽得没了生气,莫春花木讷地张大了嘴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 莫大嫂一旁看着恼怒又发愁,忍不住说:“爹,按您说这钱要不得,可这都拿回来了,咱应该咋整?” 莫老大也压着怒火说:“是啊,总不能就任由着那脏东西在咱家吓人吧?娘你也是真是的,怎地见着人家东西就想拿?现在好了,把家里折腾成了这样,谁也别想安宁!” 老太太理亏又害怕,瑟缩着脖子坐在地上,脸上眼泪鼻涕糊作了一团,完全没了头一天去又吃又拿的嚣张劲儿不说,可怜又可恨。 她都顾不得站起来,连滚带爬地抓着老爷子的裤腿,哭着说:“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要知道这钱是做这样使的,那我就是猪油蒙了心我也不敢拿啊!老头子你想想法子,你一定要想想法子,不然咱这一家人可就完了!” 老爷子这会儿几乎恨不得打死这个惹是生非的老太婆,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法子?我能想啥有用的法子?这钱既然是从钟璃那儿得来的,咋处理她指定清楚,老大,你家两口子别耽搁,亲自去一趟,把老三和他媳妇儿请过来,就说我有事儿跟他们商量,至于应该咋整,等人到了再说!” 莫老大两口子听了想也不想立马站起来就往外跑,这么个吓人的东西在自个儿家里,谁能不怕啊! 老爷子心里实在气不过,看了一眼那触目惊心点着朱砂的铜钱,踹了莫春花和老太太一人一脚,重重地扔下了一句:“你俩就在这儿等着,一会儿老三和钟璃来了,你俩先主动认错,钟璃说啥你们就照做,记住了吗?!” 老太太听了有些不服气,忍不住呛声:“那钟璃要是刻意刁难我难不成也要照做?我才是她婆婆我……” 老爷子按耐不住反手又抽了老太太一下,恨铁不成钢地说:“蠢妇!都啥时候了你还想着自己的婆婆架子?非要把一家人的命折腾没了才学得会老实是不是!” 老太太被这话吓得一僵,呐呐地张了张嘴没敢再吭声。 老爷子看她实在糟心,狠狠地跺了一下手里的烟杆,警告道:“不想害得一家人没了性命鸡犬不宁,就按她说的做!否则你立马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回娘家去,我莫家容不下你这样的蠢货!” 第180章 鬼仙附体的铜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老大两口子饱受惊吓,一路神色惶惶地朝着钟璃家跑的同时,钟璃也慢悠悠地起床了。 钟璃猜到闹了昨晚那么一出今儿肯定有人会来找自己,提前把毫不知情的莫清晔喊了过来,仔细地跟他叮嘱:“回头若是有人来问咱家那些铜钱是用来干啥的,你就说不知道,别的有我来说,记住了吗?” 莫清晔什么都知道,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一脸认真地点头,重复说:“好,我什么都不知道。” 钟璃满意地笑了,点头说:“对,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钟璃叮嘱好了莫清晔,又起来开始往脸上扑腾东西。 除了惨白的粉,她还在眼睛下边用眉笔划拉了一圈,用手指晕开,看起来眼下黑青一片,就跟很多天没睡好一样。 莫清晔静静地坐在一旁看钟璃折腾,艰难地忍着笑,什么也没说。 没一会儿,莫老大家两口子总算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地方,可昨晚受的惊吓实在不小,这两人连门都不敢进,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小心翼翼地喊:“老三!钟璃!你俩在家吗?” 钟璃示意莫清晔去开门,自己不慌不忙地将化妆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门打开,莫老大一看莫清晔,什么也顾不得了,急急地说:“老三,你媳妇儿呢?赶紧把你媳妇儿叫出来,我有事儿跟她说。” 莫清晔这个呆子,耿直得让人噎气,憨呼呼地说:“大哥跟我说就行,我会告诉阿璃的。” 莫老大一阵没好气,痛心疾首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跟你说有啥用?你知道个啥!赶紧把你媳妇儿叫出来!” 莫清晔似乎是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不满地撇了撇嘴,说:“阿璃在里边,你们要进来吗?” 莫老大正想跟着他往里走,却被一旁的莫大嫂狠狠地拽了一下。 莫大嫂直接把这儿当成了狼窝,死活不肯迈出那一步,悻悻地说:“老三啊,我们就不进去了,你赶紧把钟璃叫出来了,这次真的有急事儿!赶紧啊!再晚了怕是要出人命了!” 莫清晔把门敞着,结果看这两人也不进来,不明显地笑了一下,说:“哦,那你们等着。” 莫清晔转身走了,莫老大两口子急得要死又不敢催促,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钟璃跟莫清晔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莫大嫂一看钟璃立马就扑了上去,见着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钟璃的手,带着哭腔说:“弟妹啊!你可赶紧跟我归家一趟吧!家里出大事儿了!” 钟璃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不解地问:“大嫂这是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闹鬼这种事儿,莫老大家两口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不管钟璃怎么问,他俩就是一口咬死了回家再说。 钟璃装作为难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眼看着莫大嫂快要哭了,这才点头说:“行,既然是有事儿,我跟大哥大嫂走一趟便是。” 莫老大两口子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忙不迭一路小跑着在前边带路,看钟璃和莫清晔慢吞吞的样子想催促又不敢开口,一路上表情都精彩得不行。 终于到了莫家,还没进门,莫老大就扯着嗓子在门口喊了一声:“爹!我把老三家两口子请回来了!” 屋子里,坐立难安的老爷子闻言立马站了起来,连平日里最计较的地位身份也顾不上了,加快了步子往外走,嘴里还说:“来了好!来了就好!赶紧进屋来坐下再说!” 钟璃和莫清晔第一次享受到老爷子如此热情的招待,一时之间还颇为有种不适应的受宠若惊。 一行人进屋坐下,老爷子对着莫老大使了一个眼色,莫老大立马就会意跑去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钟璃将这些人强忍着的惊惧尽收眼底,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脸上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 老爷子原是想等着钟璃先开口询问,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的。 可钟璃就跟嘴上抹了浆糊似的,进门后打了声客套的招呼后就不再开口。 莫清晔是个傻子,他说不说话没用。 老爷子心里着急,暗示了几次见钟璃都不接茬,一咬牙索性就说:“老三媳妇儿,今儿把你叫过来,是有个事儿想要跟你说说。” 钟璃反应慢半拍似的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老爷子,说:“啥事儿?” 她一抬头,老爷子一看她那气色极差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更是觉得那作用不明的铜钱极为晦气,什么架子都顾不上了,赶紧说:“我听说你家里有一些点了朱砂的铜钱,那铜钱是起什么用的?你上哪儿弄来的?到底咋回事儿,你仔细跟我说说。” 钟璃一听老爷子这时候还跟自己耍心眼兜圈子,心里冷笑了一声,姑奶奶今儿吓死你们这群瘪犊子! 她迟疑了片刻,露出了发愁惊慌的表情,低声说:“爹,这事儿可轻易说不得,我也做得隐蔽得很,你是如何知晓的?” 老爷子一看她这神色更觉不对,心急火燎地说:“都啥时候了你还跟我藏着掖着!还不赶紧把那铜钱的来路用处给我说明白了!” 钟璃被嚷了,似乎有些不悦,皱了皱眉不以为然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我在县城里碰上个有名的道士,我请那道士给清晔算了一卦,道士说清晔这心智不全的毛病是幼时受惊丢了一魂,想要把这一魂找回来,就要请一个鬼仙回来供着,鬼仙供养的时间长了,丢了的这一魂就能找回来了,届时清晔自然就能恢复到与常人无异,只不过那鬼仙不是凡间物,身上阴气太重,压制不好便会成害人的脏东西,为了镇压那戾气重的鬼仙,那道士给了我一些点了朱砂画了阵法的铜钱,让我回家后按他的指点将铜钱安置在家中的各个方位,这样就能确保供养的鬼仙只治病不害人。” 老爷子似乎是觉得荒谬,难以置信地说:“这样的话你也敢信?!” 钟璃理所应当地点头,问:“我为什么不信?” 老爷子赤红着眼珠子瞪着钟璃不说话。 钟璃若无其事地说:“那道士说了,只要供养得好,那是决计不会出差错的,反正若是能把清晔的病治好那就再好不过,就算是治不好,那也没啥损失啊。” 老爷子被她这一番胆大妄为的说辞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指着她的手指头都在抽风似的哆嗦。 暴脾气的莫老大忍不住了,呛声说:“说得好听是鬼仙,可说到底那不就是个厉鬼!钟璃你好大的胆子!这样的厉鬼也敢往家里请,你就不怕哪天半夜就没了性命!” 钟璃不悦地皱了皱眉,说:“大哥,你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我往自个儿家里请神还是请鬼,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儿,我一没祸害别人二没影响别家,我自己的事儿,与旁人何干?就算是要受反噬要死人,那也死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莫清晔听到死这个字的时候快速地抿了抿唇,无视了眼前的这些人,拉着钟璃的手小声地说:“阿璃不会死的,不准瞎说。” 钟璃本人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半点不信,信口开河胡诌吓人没一点儿心理压力。 第181章 骗人又不要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莫清晔的手背,看着一群瞠目结舌的人,苦着脸说:“不过昨日我就发现那镇压的铜钱不翼而飞了,家里找了无数遍怎么都找不着,昨儿个夜里,没了那铜钱镇压,家里折腾了一宿没能安生,而且道士给我铜钱的时候就说过了,那鬼仙一半留守家中,另外一半俯身于铜钱,丢了的铜钱倒是没多少,只是那丢了的铜钱上还附着鬼仙的半体,这一个不好,那就是要出人命的。” 钟璃说完,老爷子阴沉着脸还没吭声,在里屋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老太太就忍不住冲了出来,惊骇着脸将桌子上用手帕包着的那些铜钱狠狠地往钟璃的怀里一怼,说:“都在这儿了都在这儿!你赶紧拿着回去!赶紧拿着回去!” 钟璃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抓着那包着铜钱的手帕,明知故问,惊讶地说:“娘,你这是怎么了?怎地脸色如此难看?” 老太太挨了老爷子一巴掌,一边脸肿得高高的,另外一边蜡黄青灰毫无生气,平心而论,就老太太这副尊荣,比钟璃昨天的扮相看起来还像厉鬼…… 老太太当真是吓得破了胆,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了,声泪俱下地说:“你说的铜钱都在这儿了,你赶紧拿回去吧!赶紧带着滚!” 钟璃听了差点没气得笑出来。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偷别人家的东西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钟璃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吓吓这老太太,仿佛屁股底下挂了千斤顶似的坐着一动不动,半信半疑地看着手里鼓鼓囊囊的手帕,疑惑道:“娘,我这丢了的铜钱咋会在你这儿?我跟清晔找了一天没找着,我俩险些以为家里来了贼,还想着实在不行下午就要去报官了呢!” 钟璃三言两语将老太太说作了贼人,老太太自己理亏又害怕难得地缩着脖子没敢吭声。 老爷子阴沉着脸,忌惮地看着钟璃手里的铜钱,说:“你娘一时犯了糊涂,就把这些铜钱拿回来了,既然这铜钱有那样的用处,你就将铜钱都带回去就是,只是……” 老爷子狠狠地剜了钟璃一眼,似乎是恼怒她的不知天高地厚,咬牙切齿地说:“这神鬼一事向来诡异,这世上就没有不害人的厉鬼,你既信了那道士的话,以后就好自为之吧!” 钟璃一听老爷子这避重就轻的口气,忍无可忍地撇了撇嘴,说:“爹,这既然说了是鬼仙附体的铜钱,轻易就移动不得,既然被人动了,那处理的法子哪儿还能像你说的那么轻巧,就算是我把这铜钱带回去了,那也是不成的,那鬼仙一半附体在这铜钱上,铜钱在哪儿就在哪儿,这铜钱既然被带到这屋子里来了,那鬼仙的一半自然就在这屋子里住下了,鬼仙落脚,寻常法子哪儿能轻易请得动。” 莫大嫂听了半天好一阵心惊肉跳,实在是忍不住了,尖锐地问:“那还要咋整?!你带回去都不行还要咋整才行啊!” 莫老大也急急地说:“是啊!这有个厉鬼在家里哪儿能安生?钟璃你这么说指定是知道法子,到底应该咋整你赶紧跟我说说!这是要命的大事儿啊!” 钟璃为难地看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一眼,没有开口。 老太太实在是怕得不行,狠狠一咬牙,厉声说:“都说了这是要命的大事儿,你还这么支支吾吾的干啥?!赶紧说个明白!今儿你要是说不明白,我这就掐死你让你给我陪葬!等这事儿过去了,老娘再找你算账!” 钟璃闻言似乎也动了怒,重重地将那包着铜钱的手帕狠狠往地上一砸,没好气地说:“娘,你这话说得稀罕,这鬼仙我是请到自己家去的,铜钱我按道士的指点挂的,我让你拿了吗?你自己贪心拿了这镇压的铜钱,怎地到了现在还想着要找我的麻烦?难不成在你眼里,我钟璃就当真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了?!” 钟璃似乎是气得不轻,泄气似的将地上的手帕踢得散开了,里边的铜钱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阴沉着脸狠狠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别想消停了!大家一块儿死!反正得罪了鬼仙也没了活路,能有这么一大家子人陪我上路我钟璃也算是值当了!” 钟璃这话一出,不仅老太太惊呆了,就连一旁的老爷子和莫老大家两口子也吓得不轻。 听钟璃这意思,是要命的啊! 她是知晓解决法子的,可万一钟璃自己都不想活了,那剩下这些人哪儿还能有活路?! 莫大嫂吓得软了腿噗通一声跌到了地上,涕泗横流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抱住了钟璃的裤脚,哭喊着说:“钟璃啊!你一句去死说得轻巧,可嫂子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啊,你这个做三婶的,难道就忍心眼睁睁看着两个侄子惹上这样的塌天大祸?弟妹你发发善心,你救救嫂子一家性命吧!那铜钱是娘和春花偷拿的,跟我们一家可没有半点儿干系!我们是无辜的啊!” 莫老大也惊恐地说:“是啊弟妹,你别动怒,这事儿好说好商量,不管咋说,人都得活着才能有指望啊!” 看钟璃阴沉着脸不为所动,莫老大赶紧碰了愣愣的莫清晔一下,火急火燎地说:“老三你愣着干啥!赶紧劝劝你媳妇儿啊!” 莫清晔傻乎乎地看了钟璃一眼,耿得让人胸口痛地来了一句:“我听阿璃的,阿璃去死我就去死,我不怕。” 这个愣头青一句话,差点给绷着脸的钟璃逗笑了。 钟璃似嗔似怒地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胡说。 做戏就要做全套。 好不容易给这家人的胆子吓破了,不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给他们一次教训,那之前的一通不就白忙活了? 钟璃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肯让步,最后连老爷子都坐不住了,站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狠狠踢了趴在地上的老太太一脚,说:“看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这事儿本就是你跟春花做错了,哪儿能怪得着钟璃?!无知蠢妇一天就知道瞎咧咧!还不赶紧给钟璃赔不是说你错了!” 老太太还没说话,老爷子就扭头冲着莫春花在的地方喊:“莫春花!赶紧出来给你三嫂赔不是!给老子滚快点儿!” 莫春花昨夜心惊肉跳了一晚,这会儿浑身都是软塌塌的,在里边听见了钟璃的话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勉强支撑着出来了不用旁人说,忙不迭地就跪下抱住了钟璃的另外一只裤脚,声泪俱下地说:“三嫂,这事儿是我一时糊涂迷了心做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宽容我一回吧,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敢再做这样的事儿了,三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吧!” 钟璃似乎是想走,可两条腿被莫大嫂和莫春花一人一条抱着,怎么也动弹不了。 她苦着脸咬牙说:“小姑,大嫂,不是我狠心,主要是娘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就算这事儿过了,娘也是要我性命的,我左右是活不了了,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慈悲的?娘都不给我活路了,别人还能不能活与我何干?!” 莫春花和莫大嫂听了这话立马慌了神,齐刷刷地回头看着老太太,表情几乎是痛心疾首了。 莫春花:“娘!你别犯糊涂了!这是要命的事儿啊!” 莫大嫂哭得都打嗝了,哭着说:“是啊!娘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你也想想两个孙子啊!大宝二宝今年才几岁,怎地就要摊上这样的事儿啊!” 老太太本就没了胆气,先前之所以说那样的话也不过是恼怒之下的失言,心里其实早就后悔了。 谁不怕死? 老太太好不容易媳妇儿熬成了婆,自觉正是要享受的好时候,她哪儿能不怕死? 第182章 漫天神佛我都不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太太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吓得一激灵起了一身的冷汗,哆哆嗦嗦地说:“钟……钟璃……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你只要能把法子告诉我,我……我以后保准不会再上你家去了,之前从你家拿的东西我也都还给你,你……你别想不开害这一家的性命……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老太太不住地说着我错了,一张老脸上惊恐和后怕和眼泪鼻涕交织成了一层阴影,花白的头发散乱一团身上也灰扑扑的不成样子,狼狈又可笑,可怜又可恨。 老太太再可恨,钟璃看了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于心不忍。 她妥协似的闭了闭眼,叹气说:“娘,我自认为对得起这一家,没害过谁也没动过害人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是你一直在逼我的。” 如果不是被逼得急眼了,她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磋磨人。 莫清晔捕捉到了钟璃眼里一闪而逝的不忍,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地笑了笑。 阿璃哪儿都好,可就是太过心软了。 心软的人,往往都是先让步的那个。 有了老太太的话,钟璃没再坚持说大家一起去死的话,冷静地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说:“那道士给我铜钱时就说过,这铜钱镇压着的是千年难见的厉鬼,戾气重轻易化解不开,那铜钱也决计碰不得,可若是碰了,解决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碰了这铜钱的人,吃素祷告一个月,一人抄写超度的金刚经十份,每个月十五的时候,将抄写好的金刚经放在屋子西北角的位置跪着烧了,十本金刚经足数了,便能化解沾染到的晦气,人也能无碍。”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懵了,哑着嗓子说:“可我不会写字儿啊!那劳什子金刚经是个啥玩意儿?咋抄啊?!” 别说写字了,就是自己的名字老太太也是不认识的。 莫春花也是一样的,一听顿时头大了一圈,苦哈哈地说:“这我连字都不认识,我咋抄?不抄是不是就不行了?” 钟璃一脸凝重地点头,说:“不抄不行,而且得亲手抄,想要化解戾气,最要紧的就是抄的金刚经,金刚经是佛门的宝典,最是能压制阴气鬼物,至于不会写字,那也不是没法子,比着经书照抄就是了。” 就跟怕这两人不信似的,钟璃说:“别说你们了,我家昨天晚上丢了这铜钱也是一宿没消停,我回去也得按这个法子做,我也不识字,但是只是抄写,照猫画虎总该是会的,比划着将这金刚经抄完了,自然就没了性命之忧了。” 钟璃说完,欣赏着莫家母女俩的一脸愁苦,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忍不住在心里哈哈大笑。 金刚经号称佛门宝典,厚度可比拟前世的新华字典,而且重点是通篇没图,全是字! 别说是不识字不会写字的人了,就是那识字的,抄写这玩意儿一遍也得好长时间。 比着划拉十遍。 钟璃看向莫家母女的目光简直一时间都带上了不明显的同情。 这不抄上个大半年,只怕是不行了。 有了这大半年的教训,想来这不安分的母女俩也不敢轻易再作妖了。 钟璃压抑着上扬的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副很正经很严肃的样子,莫清晔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在戏弄人,神色微妙地眯了眯眼,心中好笑半声不吭。 莫家人不明白这金刚经到底是什么,愣够了,莫大嫂才疑惑地说:“那这金刚经到底应该在哪儿才能找着?咱这也没听说过啊!” 老爷子到底年纪大见识多一些,瞪了莫大嫂一眼,沉沉地说:“这法子可行,我年轻时候在县城里帮工,时常听说那些富人家的太太都是抄经书祈福的,想来这种就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钟璃若是说什么劳民伤财伤筋动骨的解决方法,老爷子指不定还要怀疑一下。 可钟璃这法子半点儿不涉及钱财利益,只是让人吃素抄经书,老爷子一听当即就信了全套,认真地说:“既然如此,那就按钟璃说的做,回头就去买上笔墨纸回来放着,那金刚经也想法子去找来,春花跟你娘也哪儿都别去了,就在家里安生地待着抄经书!” 老太太和莫春花脑子里嗡嗡的,啥主意也没了,只能是老爷子说一句点一下头,钟璃说什么是什么。 说完了解决的法子,钟璃就说要将这惊动了的鬼仙请回去,莫家没人敢留她,眼巴巴地赶紧给她送出了门,直到人捧着那晦气的铜钱走远了,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把这要命的瘟神送走了! 钟璃出了莫家大门没多远,脸上的凝重阴沉就散了个一干二净,抓着莫清晔的胳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哈哈哈地笑出声儿来。 莫清晔一看她那狐狸似的得逞笑容有些好笑,说:“阿璃这么开心吗?” 钟璃想也不想地点头:“当然啊,你想,我今儿这么一胡诌,他们都信了咱家里还供着一个鬼,以后别说是自己找上门来了,就算是我们上门去请,他们也不会来的你信不信?” 莫清晔眨了眨眼,说:“那咱们家里真的供着一个鬼吗?” 钟璃顿了顿,认真地看着莫清晔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莫清晔同志,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就算有鬼,那也是人心中的暗鬼,所以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那些都是我胡诌出来吓唬旁人的,你可一句都不能信。” 莫清晔听到这番话心中猛地被触动了一下,嗓子莫名的有些发涩,低声说:“阿璃不信世间有鬼?” 钟璃轻笑点头,说:“就算真的有鬼神之说,恕我直言,鬼神哪儿有人心可怕?这世上害人的鬼闻所未闻,害人的人却是从未少见,人比鬼可怕多了。” 莫清晔忍不住抓紧了钟璃的手,执拗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那神呢?阿璃信神吗?” 钟璃被他的话逗乐了,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笑着说:“不,我不信。” 钟璃笑容坦然自信,眉眼间仿佛还透着难以言喻的一股洒脱,神情平淡温和,淡淡地说:“我不信神佛,不信鬼怪,因为这世间唯一能值得我相信并且为之努力的,只有我自己。” “我只相信自己,我的信仰也是自己,只要我坚持自己想做的,那这漫天神佛也只能为我让步,世间鬼怪也无所不侵,这人世间唯一能让我坚信的,只有这个。” 钟璃伸出白嫩的指尖,似轻又重地点了点莫清晔的心口,莫清晔只觉一阵心跳如鼓,听到钟璃轻得不能再轻地说:“一颗真心。” 第183章 惹狗烦的莫清晔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煞费苦心地弄出了铜钱鬼仙附体这一出后,先前无比烦人的莫家母女终于消停了。 这两人被吓破了胆子,不敢再作妖不说,一提出钟璃那个住着一个厉鬼的家就立马色变,为了保住一家人的小命,任劳任怨地窝在家里,绝望又痛苦地用非常诡异的握笔姿势,虔诚地比着钟璃特意送来的一大本金刚经抄写祈福。 她俩都是不会写字的,金刚经上密密麻麻的字符一个不认识,要想全部抄下来还要抄十遍,其中过程简直就是相当于人间炼狱,苦不堪言。 莫老二长年累月的在林子里住着消息不灵便,不知前因,事情过了好几天,回莫家给两个老人送吃的的时候发现老太太和莫春花都在抄什么,惊讶得好奇问了一句,这是画的啥玩意儿。 结果话一出口,他就看到莫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老太太一脸后怕地警告他:“别胡咧咧!这是能驱邪镇鬼的宝贝,哪儿是你这样的莽人能随便瞎说的!” 莫老二被训斥得一头雾水,留下了带来的东西就走了。 去钟璃家送鸡蛋的时候,他神情古怪地提起了这事儿,苦笑着说:“娘也不知是怎地了,我听说她现在整日饭也不做了,没日没夜的在屋子里抄什么镇邪的宝贝,就连春花也这样,她俩这样胡闹,爹和大哥竟然也没说啥,还真是怪了。” 钟璃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好笑地抽了抽嘴角,说:“老人家年纪大了总要给自己找一点心理寄托,总之有正事儿忙活总比没事儿干强,二哥说是吗?” 莫老二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只是单纯地觉得老太太抄那什么宝贝也挺好的,起码这样的话,就没空折腾人了。 莫老二那茫茫然地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说:“对了弟妹,我先前回去的时候爹跟我说,再过十天就是春花那未来夫家要来送聘礼的日子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你要是有空,到时候就过去搭把手,不行去捧场吃个饭也成,再怎么说,咱也是一家人,妹子要出嫁了,你这个当嫂子的不露面旁人说起来也不好听。” 莫老二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闪烁,钟璃一眼就看出了微妙,似笑非笑地说:“二哥,这话当真是爹让你跟我说的?” 钟璃之前故弄玄虚地整了一出供养鬼仙的事儿后,老爷子觉得钟璃这一家子实在晦气不祥得很,在莫家下了一个绝对不可违抗的命令。 那就是谁也不准到钟璃家来,谁也不许招惹她。 莫春花夫家来下聘是莫家的喜事,这样的喜事,老爷子应该不会想要看到她这个不祥之人才对吧。 被钟璃说中了真相,莫老二的神色越发尴尬了。 事实上老爷子的原话是让他离钟璃一家远点儿,省得哪天平白丢了性命都不清不楚的,虽然提了一句莫春花下聘的事儿,可让不让钟璃去,却没说清。 莫老二总觉得,老爷子好像在忌惮钟璃。 可到底在忌惮什么,他自己却也说不清楚。 不过他性子憨直,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索性就直接说:“那什么,爹的原话倒不是这个,只不过意思大致是相同的,我脑子笨弟妹你也别跟我计较,只不过我觉着你跟老三还是应该去一趟,不管咋说,走一趟总归是全了礼数,日后别人想挑刺也说不出啥。” 钟璃接受了莫老二的好意,淡淡地笑了笑:“行,我听二哥的,到时候我跟清晔去一趟便是了。” 莫老二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身走了。 莫清晔靠在一旁的树干上,脚底下踩着不服气不住嘴里嗷呜嗷呜的进宝。 进宝吃得好,长得也比寻常的狗崽快,虽然只有两个多月大,可看起来已经不比普通四五个月大的土狗小多少。 平日里放风的时候,这小崽子虽然年龄小,可只要一出门,那必然是雄赳赳气昂昂,无论别的狗是大是小,一律要冲上去挑衅一番的嚣张小霸王级别的存在。 然而这村里狗界的霸主,到了莫清晔的脚底下就是个无论如何怎么也没法逃脱莫清晔魔掌的可怜娃。 莫清晔是个讨狗厌的讨嫌人。 只要进宝翻身爬起来了,他立马就用脚尖又压它一下,把进宝弄得再度倒下去,然后抬脚任由着进宝挣扎着爬起来,趁着进宝的四条狗腿还没站稳,又是出其不意的一脚下去。 哐当一声,进宝胖乎乎的小身子又吧唧一下倒在了地上,圆鼓鼓的狗肚皮上还多了一只泰山压顶似的大脚,怎么努力扒拉自己的四肢都爬不起来。 进宝速射炮腿短力气小,气势却半点儿不怂,仗着钟璃在一旁,不服气地瞪圆了黑溜溜的眼睛瞅着莫清晔,嘴里不住地嗷嗷。 钟璃见他都玩儿了这么久了还没放过进宝的意思,头都大了一圈,头疼地说:“莫清晔,你有完没完?” 进宝昨天晚上调皮,扯坏了钟璃之前给莫清晔做的那件衣服上的绣样,莫清晔一看就急了。 今儿一早起来他就在折腾狗,这会儿都中午了,还折腾呢…… 钟璃发现可怜的进宝就没能成功地爬起来超过三分钟过。 莫清晔听钟璃替进宝说话,不满地撇了撇嘴,说:“阿璃就是偏心,这小崽子扯破了我的衣裳,阿璃也没怎么罚它,我不过是逗它玩儿会儿,阿璃就说我。” 只要不涉及进宝,莫清晔什么都好说。 一旦涉及跟他两看相厌的进宝,他就说什么都不行了。 钟璃一看这人一脸委屈的样子,脑子就一抽一抽的疼。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地就撒娇卖萌切换如此顺畅? 更要命的是她还就吃莫清晔这一套…… 钟璃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救了,无奈地一摆手,说:“罢了罢了,你开心就好,我说不过你。” 莫清晔听了得意一笑,脚尖一动,又把好不容易趁他不注意爬起来的进宝踩到了地上。 进宝嗷呜一声,摊平了四肢装死似的摊着不动了。 钟璃见状,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实在看不下去了,眼不见为净地转身进了屋子。 莫清晔笑眯眯的目送着钟璃进去了,回头看向进宝的目光隐隐透着些许狰狞。 “狗东西,没人给你撑腰了,看你还敢不敢扯我衣裳!” 第184章 双皮奶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在外边不择手段地欺负狗,钟璃也是意味深长地冷笑一下在里边捣腾药罐子。 不一会儿,莫清晔就听到钟璃温柔地喊了一声:“莫清晔,进来吃药。” 莫清晔当即如遭雷劈一般僵硬在了原地。 钟璃似乎猜到了他的反应,声音猛地往下低了一个度,冷冷地说:“你是要自己进来老老实实地把药喝了,还是我端着出去撬开嘴灌。” 钟璃看似给了一个选择题,实际上这是一道送命题。 莫清晔没法选。 也不敢选。 莫清晔苦哈哈地苦着一张脸垂头丧气地进了屋子,接过钟璃递过来的药碗就想杀人。 钟璃看着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 许是幼时在莫家实在没吃过什么甜的,莫清晔本人对甜食有种让钟璃难以理解的偏爱,当然,喜好甜的,也意味着他特别怕吃带苦味的东西。 只要涉及到吃药这个问题,莫清晔表现出来的抵触就是令人震惊的强大。 原本老实的人,心眼儿也突然变得特别得多,说是一会儿喝一会儿喝,一会儿只要钟璃不注意,他就能立马扭头把药给倒了。 钟璃盯得紧他三天一次的药就能不断,盯得稍微松懈一些,后院那棵可怜的树估计就要被这药毒死了。 不过钟璃觉得这药是有用的。 因为她觉得,自从吃药以后,莫清晔的行为逻辑明显比没吃药的时候强很多,这当然有莫清晔在钟璃面前掩饰的程度小了一些的缘故,然而钟璃将这个归结于药的作用,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盯紧他一顿不落地按时吃药。 莫清晔如果知道自己表露出来的转变会让钟璃有这样的想法,他一定会装得比吃药前还要傻…… 捏着鼻子苦着脸一口将黑漆漆的药汁灌了下去,莫清晔的俊脸彻底皱成了褶皱扒拉的包子,仰着脖子喊:“苦!太苦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往他张大的嘴里塞了一块儿果脯,说:“别嚷了,这药吃了对你有好处,听话。” 莫清晔郁闷得飞快将嘴里的果脯嚼碎了咽下去,啊的一声又张大了嘴,示意钟璃还要一块儿。 钟璃纵容地笑了,又重新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儿。 嘴里的苦味散得差不多了,莫清晔这才忿忿不平地说:“阿璃就是不想看我欺负进宝,这是阿璃替进宝报复我呢。” 钟璃听完就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她斜眼打量莫清晔:“呦,你也知道你那是欺负它?” 莫清晔皱着脸不说话。 钟璃无奈,神秘兮兮地对着他招了招手,说:“别郁闷了,赶紧过来,今儿我带你做个好东西。” 莫清晔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眨眨眼问:“什么好东西?” 钟璃神秘一笑,说:“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钟璃说的好东西,是李铁柱从县城里送来的一些牛奶。 奶牛少见,牛奶在这时候可是稀罕的金贵东西,一般的富贵人家都不一定能吃得上。 店里的王厨子外出采购时候多认识的人多路子广,知道县令家的一个庄子上养着一头挤奶用的奶牛,这奶牛每日产的奶县令一家也喝不完,他听说莫清晔的身子不好,想着牛奶补身子,就托人辗转了一下,给莫清晔弄了点儿新鲜的牛奶。 王厨子不知道怎么跟李铁柱交待的,李铁柱把这点儿牛奶当成了金子一般宝贵的东西,一路小心护送着给送到了钟璃的手上。 王厨子还托李铁柱跟钟璃说了,以后这牛奶每日都能送来,而且还不用花银子,让钟璃只管放心地吃着。 钟璃听了顿感哭笑不得,为王厨子的交友广泛感叹的同时还不由自主地幽幽叹气。 谁能想到到了这辈子,牛奶都是金贵的奢侈品了呢…… 莫清晔一看那白花花的牛奶就忍不住挑眉,下意识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阿璃,这是什么?怎么腥呼呼的?” 羊奶牛奶之类的东西莫清晔都是见惯了的,可这玩意儿,也不是他能接受的。 毕竟这股味儿实在是…… 太上头了。 莫清晔愁得眉毛都在打结,到底应该怎么让阿璃放弃让他喝这个的念头? 钟璃一看他那溢于言表的嫌弃就一阵好笑,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谁说让你直接喝了?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莫清晔慢了半拍啊了一声,说:“不喝吗?” 钟璃翻了一个白眼,说:“这玩意儿直接喝你能喝得下去?” 这种没经过任何加工的牛奶,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腥味,这腥味闻着就让人头晕,钟璃觉得,能直接喝的人大概都是真正的勇士。 钟璃看莫清晔一脸的茫然,耐心地跟他解释,说:“你不是喝药觉得喉咙苦吗?我用这个给你做一个没吃过的新鲜玩意儿,好不好?” 钟璃的新奇小玩意儿实在太多,莫清晔一听就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忙不迭地点头说好。 钟璃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停。 牛奶分出一半,分别倒在三个同样大的碗里,用蒸笼放在锅上蒸着,然后又拿出了四个鸡蛋,打蛋的时候借着蛋壳顺便就将蛋黄和蛋清分离在了两个碗里,蛋清里加入一些白糖,塞给莫清晔一双筷子让他端着碗到一边去搅拌,直到白糖都融化了,然后才又倒了一些牛奶进去继续搅拌均匀。 钟璃找来了一层干净的纱布,用纱布撑在大碗的边上,将搅拌好的蛋清牛奶过滤了一遍打出来的泡泡,顺便将锅里蒸着的牛奶端了出来放在一旁自然冷却。 没一会儿,蒸过的牛奶表面自然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奶皮子,钟璃小心地用筷子的一头挑起了奶皮子的一端,端起搅拌好的蛋液缓慢地顺着掀起的口子倒了进去。 三碗都弄好,钟璃在碗面上封上一层纱布放进蒸笼,大火蒸的同时,取出了一些提前弄成了果酱的山楂酱出来。 等蒸笼里的蛋液凝固完全不摇晃了,钟璃小心地用帕子一个一个地把碗端出来放在通风口放凉,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果酱抹了均匀的一层上去,拿了一个小勺子递给莫清晔,说:“尝尝。” 莫清晔第一次见牛奶还能这么弄,一脸新奇地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顿时眼里一亮。 牛奶的香醇和山楂的酸甜碰撞融合,甜度也恰好,特别合莫清晔的胃口。 莫清晔欣喜地舀了一大勺就往钟璃的嘴边凑:“这是什么啊?好吃!阿璃快尝尝!” 钟璃张嘴把勺子里的吃了,眉眼间莫名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怅然,轻轻地说:“这叫双皮奶,是我……我很久以前吃过的。” 第185章 偌大的一张狗脸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中间隔了两辈子了,钟璃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心想这时间隔得的确是挺久的了。 钟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不自知的落寞,就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一样,让莫清晔看了眸光忍不住狠狠一沉,仿佛嘴里的双皮奶也泛着一股言不由衷的苦涩。 莫清晔漫不经心地转了一下手里的勺子,垂眸遮住了眼里翻涌的暗潮,低声说:“阿璃是想起了什么吗?” 阿璃到底有什么秘密,是瞒着我的? 钟璃思绪恍惚之下没看出莫清晔的异样,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后猛然回神,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转眼脸上的怅然已经消失得荡然无存了。 她没什么诚意地随口敷衍了一句,说:“没什么,就是想到这双皮奶不能过夜,今天做得多了一些,吃完这个你估计就喝不下奶茶了,剩下的这些牛奶一会儿揉面来做馒头吧,明天再给你煮奶茶。” 说在,钟璃像是怕莫清晔再问什么似的,略带仓促地快步转身走了。 莫清晔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钟璃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莫清晔好像在跟自己闹别扭,是双皮奶事件后的第二天。 三碗双皮奶有两碗都下了莫清晔的肚子,做的牛奶小馒头也一多半是莫清晔吃了的,后来加了茶叶煮的奶茶莫清晔也一碗不落地喝光光,可他就是不笑了,也不主动跟钟璃说话。 往往钟璃问一句,他才勉强应付一句,可钟璃若是不主动开口,他就一句话也不说。 钟璃发现这个情况后,感觉颇为新奇。 这小傻子竟然还知道跟自己闹别扭了! 长能耐了啊! 尽管钟璃猜不到莫清晔为什么突然就来了小性子,可不得不说,莫清晔这突如其来的小性子还让她觉得挺好玩儿。 那种感觉就像家养的宠物突然有一天就冲着你尥蹶子一样,让钟璃感觉好笑的同时又忍不住想逗弄他,看看这人到底能别扭到什么时候。 莫清晔的别扭时间比钟璃想的要长得多。 他整整别扭了八天。 直到第九天,钟璃将赶制出来的新衣裳给他换上的时候,面无表情了好多天的莫清晔才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熟悉的笑容。 可笑容转瞬即逝,消失的速度快到让钟璃都颇为惊讶。 莫清晔低头扒拉着身上精致的新衣裳,往常因为带笑而上扬的眼眸也丧气地耷拉着。 钟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将人拉过来摁着坐下,没好气地说:“莫清晔,你到底怎么了?” 都二十多的人了,这时候开始莫名其妙的别扭,这人迟来的叛逆期来得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莫清晔没吭声,扭了扭屁股,偏开了身子避开了钟璃探究的视线。 钟璃心里来了气,呵了一声强行扳着莫清晔的肩膀一手抬起了他的下巴,逼着他不得不抬头看着自己,咬牙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几天都这个样子?你怎么就突然不高兴了?还是在外边被人欺负了?怎么回事儿你说话啊!你这么憋着我怎么猜?” 钟璃一开始是想等着这小傻子自己忍不住来老实交待的,可莫清晔明显比她想象的更能憋,钟璃被他憋到了极限,这会儿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听了钟璃带着薄怒的话,莫清晔的嘴角往下耷拉了一下,闷闷地说:“阿璃,你是不是会不要我?” 钟璃听了一下子就懵了。 “这话怎么说的?” 莫清晔死死地盯着钟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有人说,我是一个没用的拖油瓶,阿璃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的。” “阿璃,你会扔下我吗?” 莫清晔一点儿也不肯眨眼地盯着钟璃的脸,仿佛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迟疑。 然后他看到钟璃眼里闪过一丝恍惚,像是在犹豫。 莫清晔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发了狠,用力抓住了钟璃的肩膀,额头抵着钟璃的额头,眼睛对着眼睛,低声问:“阿璃,你回答我,你会不要我吗?” 钟璃身上种种无法解释的神秘,那天钟璃脸上的怅然还有她今日的迟疑,重重交织在一起成了笼罩在莫清晔心头一张挥之不去的阴郁。 跟钟璃相处的时日越长接触越深,莫清晔心里的不安就越发浓重。 那种一直不知为何出现的惶恐像是在那一天被掀开了口子,让莫清晔越发的不安。 他死死地盯着钟璃,眉眼间流露出的是不再掩饰的野兽一般的执拗和疯狂。 钟璃着实被他这突然的转变弄得一下没反应过来,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哑然失笑,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为什么会不要你?” 莫清晔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不说话,钟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捏着莫清晔的脸,叹息着说:“我就在这儿,你也在这儿,我不要你的话,我能去哪儿?更何况……” 更何况,她上辈子的骨灰估计都散成空气了,就算是想回,也不可能回得去了。 钟璃压下了眼里不明显的涩意,低声说:“不管是谁跟你说的这样的话,你都别信,咱俩现在才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莫清晔听了像是觉得满意了,咧嘴笑了一下,抱住了钟璃纤细得过分的腰,将脸埋在了她的小腹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这是你说的,阿璃,这辈子你都别忘了。”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从哪儿来,你说了这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 钟璃听了他这发狠一般的话心里微微一惊,结果低头就发现莫清晔狠了一瞬又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怎么看,都是那个傻里傻气的小傻子模样。 钟璃心里好笑自己的多疑,拍了拍莫清晔的胳膊,说:“行了,变扭够了就赶紧撒手,还有一件衣服等着你试呢。” 莫清晔依言撒手,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钟璃脸上不怀好意的笑。 他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钟璃拿过来的一件绣着一张大大的狗脸的衣服震得舌头掉进了肚子里。 为什么这衣裳上的狗脸看起来比之前阿璃画的样子还大?! 为什么!!! 第186章 鬼才莫清晔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自从得了那件黑色的精锻绣着硕大的一个狗脸的衣裳后,莫清晔就一直不太开心。 他多次试图跟钟璃抗议,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越抗拒,越不开心,钟璃越觉得有趣。 这狗脸虽然是进宝的,可钟璃自认为自己的画工到位绣工精致,将进宝那狗仗人势耀武扬威的神气劲儿勾勒得活灵活现,还隐隐透着几分可爱。 只要一想到莫清晔穿上这衣裳的萌样,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单方面的感动得一头热血。 多好看啊! 莫清晔那张脸配上这狗脸,一定帅得人神共愤! 钟璃骨子里的恶趣味因子作祟,选择性眼瞎地无视了莫清晔眼角眉梢明显洋溢着的不满,在莫春花下聘的当天,组织好了言辞说法,不择手段通过哄骗引诱劝导以及武力镇压种种不堪入目的压迫方式,最终还是逼着莫清晔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那件衣裳换上了。 莫清晔换好了衣服磨磨蹭蹭地不肯出来,钟璃催促了一下忍不住了,直接冲进去一看莫清晔那造型,噗嗤一声没忍住乐了。 莫清晔简直就是个鬼才。 他不想让人看到胸口上那个活灵活现的狗脸,灵机一动竟然在外袍上披上了一件斗篷! 只不过他估计没找着合适的,索性就拿了钟璃的那件来凑数。 钟璃那斗篷是之前在绣庄买自己的衣裳的时候顺带搭的零头,款式虽然简单,可颜色并不是钟璃喜欢的,买回来就一直放着没用过。 粉色。 粉嘟嘟的粉色。 这粉色的斗篷被莫清晔光明正大地穿在了身上,配上他那张男人的脸,竟然没一点儿觉得诡异! 这画面甚至一度还恍惚让钟璃产生了一种很美好的错觉…… 钟璃着实吃了一惊狠狠的顿了顿,随即回过味儿来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莫清晔你干什么呢?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见鬼的打扮?” 莫清晔自己也憋气得不行,本来就穿得够诡异了,这会儿再搭上这么个斗篷简直就是不伦不类! 不过莫清晔是个傻子。 傻子自然是可以不晓得美丑肆意妄为的。 莫清晔仗着自己傻子的掩护,装作没看出钟璃眼里生生笑出来的泪花似的,狠狠一阵磨牙,理直气壮地说:“我就喜欢这样穿,我就要这样穿。” 钟璃乐得直不起腰,有气无力地说:“不行,你不能这样出门,人家会笑话你的。” 哪儿有一个大男人用这样的颜色的? 钟璃不顾莫清晔的抗议和不满,走上前颇具行动力地将他身上的斗篷扒拉了下来,说:“你这样穿着去莫家,会让人怀疑你是去抢未来新娘子的风头的,这样不好。” 莫清晔不满地哼唧着扒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低头一看到胸口那大得惊人的狗脸就气得咬牙。 也许是他的委屈太过明显了,钟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压住了不住抽搐的嘴角,低声安慰他说:“你穿这个很好看,真的。” 莫清晔半信半疑地抬头看她:“真的?你没骗我?” 钟璃一脸正经:“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钟璃一本正经地忽悠着莫清晔,拉着他到一旁坐下,变戏法似的从柜子里找出了一根黑色的发带,说:“等着我给你把头发扎一下,然后你就觉得好看了。” 莫清晔一脸生无可恋地按钟璃说的坐着让她摆弄。 钟璃将他的一头长发打散梳顺,然后直接用黑色的发带好好地束起了一个马尾。 黑色的发带是钟璃之前做衣裳的时候用同一匹布做的,上边没有什么多余的纹路,只是在边缘上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一圈流云的图样,大气又精致,精锻材质柔顺自然下垂,衣裳剪裁合体,绣工精致,发带再跟衣裳上的花纹颜色相映衬,再加上莫清晔这张好看得不行的脸,钟璃退后一步欣赏了一下,满意点头:“不错。” 说完,她又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平安扣,蹲下给莫清晔挂在了腰上。 平安扣不过铜钱大小,是白色玉石质地。 莫清晔一眼就看出这玉质上佳,绝不是这家里原有的东西,他忍不住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阿璃这是什么?” 钟璃将平安扣栓好,看了看效果满意一笑,说:“之前在县城里去买东西的时候恰好路过一家铺子,听那老板说这是高僧开过光能保平安的好东西,想着你用不错,就顺带着买了回来。” 事实证明,钟璃的眼光的确不错。 莫清晔穿上这身搭上这小平安扣,身上的气质立马就提升了一个档次。 贵气又帅气。 莫清晔低着头用手指头扒拉那枚小小的平安扣,嘀咕着说:“可阿璃不是不信这些吗?” 钟璃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他记得这么清楚,好笑地用指尖戳了一下他的眉心,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左右不过就是一个小物件罢了,哪儿有那么多说法?古人说玉保平安,戴着总是个好意头。” 折腾了这一通时辰已经差不多了,钟璃不想去得晚了回头再让人揪着错处不放,就哄着别扭的莫清晔出了门。 莫清晔一路上都在因为身上的狗脸别扭,可事实上能关注那张狗脸的人实在不多。 村里人见了钟璃和莫清晔,大多惊讶感叹的都是莫清晔身上那身一看就很值钱的料子。 那可是精锻! 五两银子才能买着一匹的那种精锻! 有记性好的嘴碎的,忍不住眼红在一旁嘀咕:“都说这莫傻子家落魄了连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可这莫傻子前前后后都换了多少套新衣裳了?套套都是缎子的!他媳妇儿到底干了啥?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听见这话的人忍不住乐了,说:“人家有多少银子跟你有啥关系?有能耐自己也去承包林地给村里人发银子自己买缎子,实在不行,你学那莫傻子,娶一个能挣钱的媳妇儿也行啊!” 听见的村民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了莫清晔自从娶了钟璃后的好日子,羡慕得啧啧叹气。 都说傻人有傻福,这话说得有理啊! 村民议论什么钟璃和莫清晔无从知晓,他俩一路溜达着到了莫家,远远地就看到了莫家门口聚集着不少人。 不过…… 钟璃不明显地皱了皱眉,心想:不过就是个下聘,也不正经摆酒,按理说亲近的家里人来聚聚热闹热闹也就算是全了礼数了,怎么会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来道贺的啊…… 第187章 莫春花聘礼事件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心里生疑,压低了声音在莫清晔的耳边叮嘱:“一会儿别离我太远,挨着我点儿,知道吗?” 莫清晔也看出了不对劲,一脸认真地点头:“我听阿璃的。” 钟璃把心放下,带着莫清晔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一走近,听到院子里传出的哭闹喧嚣,钟璃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心里狐疑,没贸然带着莫清晔进去,反而是跟别的看热闹的村民站在了一起,好奇地往屋子里探头。 不一会儿,钟璃就从院子里的争执和外边村民的议论听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竟是在聘礼上出了岔子。 跟莫春花议亲的陈家家底还算丰厚,莫家老太太动了贪念,狮子大开口多要了不少东西。 陈家当时没说什么,也满口应了下来,可这到了下聘的日子,陈家的人竟然反悔了! 陈家原本说好要送过来的聘礼如今送到莫家的不到一半不说,甚至还要求莫春花的陪嫁也要翻倍,不然的话,陈家给的聘礼就还要在现在的基础上减上一些。 老太太听了这话哪儿能答应,当即就撒泼闹了起来。 莫春花本就觉得自己嫁给陈家小子是低嫁了心里不满,见了那少得可怜的聘礼更是觉得自己没了脸面,嚷嚷着就说不嫁了。 老爷子好不容易才给莫春花找了这么个好婆家,听了自然是大怒不已,可老爷子同样也觉得陈家此举落了自己的脸面,脸色阴沉地跟陈家的人你来我往地打起了机锋。 陈家能干出这样的事儿,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两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了半天没商量好不说,还闹得场面越发的难看。 钟璃听了,再一看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快要动手的一群人,顿时感觉头都大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呢! 钟璃正想着要不要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赶紧带着莫清晔撤的时候,突然就有人说:“呦,莫老三你这衣裳哪儿来的?这缎子可不便宜吧!” 发出惊呼的村民单纯的只是惊讶一声,不料这话恰好被院子里的老爷子听到了。 老爷子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钟璃,抿了抿唇,沉声说:“老三家的,你们先进来再说。” 钟璃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一点儿也不想进去。 可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爷子都开口了,她总不能当众不给面子。 钟璃尴尬地笑了一下,对着莫清晔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 这么多人在院子里实在不像样,老爷子阴沉着脸,招呼着人先进屋再说。 进了屋子,钟璃和莫清晔自然是没有座位的。 钟璃一点儿也不想沾染莫家这些破事儿,自觉地拉着莫清晔在靠近门口的尾巴上站着,打定了主意,无论这些人说什么她都不吭声。 莫老二家两口子也来了。 这两人向来就是个自己没什么主意的,看钟璃往角落里缩,也都紧紧地闭着自己的嘴一声不吭。 莫老大两口子倒是一脸的忿忿,莫春花气得脸都扭曲了,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 老爷子和老太太坐在首位,两人的脸色都出奇的难看。 陈家来送聘礼的人脸上倒是带着笑,不过却是不折不扣的冷笑。 那人说:“老爷子老太太,不是我们陈家办事儿不厚道,主要是你家的要求太强人所难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这就算是地主家的闺女也没这么大的脸,陈家肯给八两,已经是不错的了。” 老爷子还没说话,老太太就尖锐地喊了起来:“八两?!八两在哪儿呢?我只见着四两银子!你空口白牙地想给我画大饼不成?!” 陈家的人皱了皱眉,冷笑道:“老太太,我先前就说过了,之所以只有四两,是因为你家能给的陪嫁太少了的缘故,这古往今来嫁娶之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有来有往,男方出多少聘礼,女方不说嫁妆跟聘礼持平,可起码也应该跟聘礼相差不大,这样才是双方合宜的道理,你家开口就要这么多,可到了自己家就只肯出不到二两的陪嫁,这就算是说破天了,那也是说不过去的。” 老太太被狠狠地噎了一下紫涨着脸说不出话,钟璃见状,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声活该。 以为自己家闺女是郡主娘娘呢? 二十两银子,这老头儿老太太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不过这陈家人也真够恶心人的。 早前不说这会儿临到了了才来反悔,这是笃定了莫家最后会退让呐。 陈家的人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死活不肯让步,老太太和老爷子也是不肯退让,在院子里争了半天没个结论,进了屋又叭叭了半晌,最后也没能得出个解决的法子。 最后陈家的人实在是不耐烦了,站起来冷声说:“总之陈家的意思我也带到了,大体上就是这么个理,若是你家能出更多的陪嫁,陈家自然就能出更多的聘礼,若是不行,那就按我今日说的做,再不行的话,这门亲事就只能作罢了。” 说完,这人不给莫家人反应的机会,直接说:“今日带来的这些东西我就暂时放在这儿,二位要是同意了,那么接下来我就来请人算良辰吉日等着迎人过门,若还是不成,那我明日就来将这些东西收回去,亲事不成仁义在,想来这也不会影响到莫家和陈家的情分。” 陈家的人把场面搅和成了一摊浑水就撒手走了,剩下莫家的一堆人挤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来气。 莫春花因为自觉太过丢人,捂着脸就冲进了屋子。 老爷子嘴里的旱烟杆子咬得噗噗冒白烟,老太太压低了声音不断咒骂她那个不厚道的未来亲家。 莫老二是个耿的,陈家人的态度做法实在令人来气,其余人还没说话,他就忍不住粗着嗓门说:“爹娘,这陈家实在欺人太甚,要我说这亲事要不就算了,咱家春花也不是非他陈家不可了,何必受他这份闲气!” 老爷子听了眉心狠狠一拧,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理儿?!只是都到下聘这一步了,再临时反悔退婚,以后再想找到一门合适的亲事哪儿就那么容易了!” 更何况,老爷子当初费心找上了陈家,就是看中了陈家丰厚的家底,这十里八乡的,有几家能有陈家那样的底子的?莫春花想再嫁得好,哪儿有那么容易! 第188章 哭穷谁不会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老二难以置信地说:“那难不成咱就这样眼睁睁地受陈家的气?!” 老爷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眼中闪烁的若有所思却让钟璃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她怎么觉得,有人好像在打自己荷包的主意?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人,缓缓吐出嘴里的烟雾,说:“这事儿其实归根究底,原因还是出在春花的嫁妆身上。” 老爷子这话一出,屋子里的其余人神色都有些微妙。 莫春花的嫁妆银子是早前就商定好的,各家该出的份子也已经出了,老爷子这时候说这话,是几个意思? 原本一个劲咒骂未来亲家的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猛地一拍大腿,嗷了一声说:“没错!就是嫁妆!” 老太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赤红着眼珠子就嚷嚷:“如果不是春花的嫁妆少了,那陈家能这么干吗?他们敢吗?!就因为你们这几个当哥哥嫂子的抠抠嗖嗖地不肯出力,春花现在才让人这么拿捏,我跟你爹也没了脸面!这事儿说到底就是你们的错!” 提起嫁妆这事儿老太太就是气得恨不得喷钟璃一脸心头老血。 她先前和莫春花费劲扒拉地跑去钟璃家来回蹿,起初为的就是从钟璃手中掏银子,结果最后银子没掏着不说,还偷鸡不成,蚀把米,给自己整出了一堆抄不完的金刚经…… 老太太先前只顾着跟陈家的人斗法没注意到钟璃和莫清晔,这会儿仔细见着莫清晔和钟璃身上的衣裳,还有莫清晔腰上的平安扣,气得眼珠子都在喷火。 老太太杀人一般的目光直接指向了钟璃,狠狠地咬牙说:“特别是你!钟璃!” 钟璃一脸无辜地看向胡乱开火的老太太,气得发笑:“娘,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太中听了,我怎么就没个当嫂子的样了?当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商量的时候你可是点头同意了的,该我出的份子我也出了,你还想我怎样?难不成我就应该为了让小姑子顺利地嫁入高门大户,把自己的家底掏空了不成?这天底下哪儿还有这样尽心尽力的嫂子?” 钟璃一番话怼得老太太哑口无言,正想发飙的时候老爷子却用烟杆狠狠地敲了一下桌面:“都给我闭嘴!商量正事儿呢,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老太太一脸悻悻地没了声儿,钟璃呵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老爷子阴测测地看了钟璃一眼,几秒后才对着众人说:“陈家这门亲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就这些聘礼也太少了一些,今天这事儿说出去也会让人笑话,所以我想着,要不在嫁妆上再添上几分,这样就算作是各退一步了,你们几个当哥哥嫂子的,也要跟着出一份力。” 老爷子这话就相当于是一语定乾坤了,完全没有给人商量的余地。 钟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莫大嫂却是第一个就忍不住了。 莫大嫂一脸焦急地说:“爹,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两个娃娃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吃上一顿带油的,那会儿为了给小姑子出嫁妆银子,孩儿他爹去给人扛货肩膀都磨破皮了,我家哪儿还能拿得出多的?这是要我们一家人的命啊!” 更重要的是,聘礼再多,那也是落在老太太手里的,莫大嫂一分都讨不着好,先前出的那些就已经让她心痛了,她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再出银子? 莫二嫂也紧随其后地跟着诉苦:“爹,娘,老二长年累月在林子里干活住的是茅屋,糊口都艰难,哪儿还出得起多余的银钱?要我说小姑的嫁妆已经不薄了,就不必再添了吧?” 涉及到自身利益,莫老大也忍不住跟着搭腔:“是啊,爹,这几家人啥情况你都清楚,这时候再喊出银子,我们上哪儿找银子去?要不就按陈家说的办,四两银子已经不少了,要那么高干啥?” 老爷子听了没接话,反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钟璃,说:“老三家的,你怎么说?” 钟璃听了心里好一阵没好气,总算是明白了老爷子兜圈子这么半天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恨不得喷这不要脸的老头子一脸水。 老爷子提起了钟璃,屋子里的其余人的目光也都转向了钟璃。 莫家这几家人当中,钟璃和莫清晔的条件自然是最好的。 别的不说,就莫清晔身上的那身打扮就不是别人能有得起的。 如果能让钟璃出银子…… 其余人的心思都活动了起来。 钟璃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视而不见,非常平淡并且理直气壮地说:“我家也没钱。” 不就是哭穷吗? 谁怕谁啊! 整得像是谁没一张嘴似的。 钟璃心里一声冷笑,慢悠悠地说:“我家虽然没孩子,可清晔这病要常年吃药,除了还债,家里但凡有点儿银子也都抓药了,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银子了。” 莫大嫂闻言第一个沉不住气,立马就呛声说:“钟璃你这话啥意思?” 钟璃不悦皱眉:“你听到的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怎么,大嫂觉得我这话不对?” 莫老二心急地想要插嘴,却被一旁的莫二嫂拽了一下袖子,不得已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钟璃静静地站着,慢条斯理地说:“怎么就大嫂你穷得?我就穷不得了?” 莫大嫂一脸的难以置信,瞠目结舌地说:“你说你穷?!钟璃你竟然敢说自己穷?谁不知道你家吃的穿的都是好的,你哪儿来那么大的脸说自己穷的?!” 这钟璃要是穷,整个莫家村估计就找不出富的了! 钟璃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反问:“我怎么就不能穷了?” 不等莫大嫂说话,钟璃平静地面对着老爷子隐隐夹杂着怒气的脸,慢悠悠地说:“我不光穷,而且还欠着钱庄的银子,家里银钱没有,借条倒是有一堆,就连那房子马车也都是抵押了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要来收走,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回家去把借条拿来给你们看。” 反正骗人又不用花钱,钟璃张嘴胡诌得很理直气壮。 就算这些人真要看借条也不怕。 不就是借条吗? 造假几张借条可比抄金刚经速度快多了,要多少她有多少! 第189章 反正我就是没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难得地摆出了一副耍赖的姿态,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一口咬死了自己没钱。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说瞎话,可也拿她没办法。 她说自己没有,你也不能强行搜身让她拿啊!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爷子也被钟璃这出人意料的说辞气得脸发青,死死地瞪着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钟璃毫无办法。 钟璃拿出了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姿态,无所畏惧地站着直面众人仿佛杀人一般的目光。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勉强冷静下来的老太太才咬牙切齿地说:“钟璃,你昧着良心张口就说这样的瞎话糊弄我们,你难道就怕遭天谴报应吗?!” 钟璃好笑地挑眉,说:“娘,我一没做亏心事二不怕鬼敲门,我有什么好怕的?这天底下伤天害理的人多了去了,又怎么轮得到我遭天谴遭报应?” 老太太气得直哆嗦,指着钟璃说不出话。 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沉沉地说:“老三家的,你这话当真?” 钟璃淡淡应声:“当然。” 老爷子又说:“那你就是不肯出这份银子了?” 钟璃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说:“爹,这古往今来可从未听说过有哪家的小姑子要嫁人是要逼着哥哥嫂嫂倾家荡产的,大哥二哥家没有,我家自然也没有,这话无论到哪儿我都是敢说的。” 若是这两个老的想把这事儿闹大,钟璃也不怕。 只要莫家丢得起这个人! 老爷子一开始的算盘被钟璃的一番话堵了个彻彻底底,一时张着嘴竟然说不出话了。 钟璃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冷意,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就带着清晔先回去了,爹,你们慢慢商量吧。” 说完,钟璃也不管身后的人有多愤怒,拽着依旧状况外一脸懵懂的莫清晔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出了莫家的大门,钟璃正好在路上碰到了莫三婶。 莫三婶也听说了这事儿,一脸唏嘘,跟钟璃随意寒暄了几句。 钟璃露出了苦涩的笑,低声将老爷子逼着几个当哥嫂的多出嫁妆银子的事儿,把莫三婶气得够呛。 这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莫三婶是个心热的,听完连连安慰钟璃不必吃心不说,扭头就将莫家二老的荒唐打算说给了同村的妇人。 莫三婶跟别的村民低声议论了起来,言语中不乏对莫家二老的嫌弃排斥,还有对钟璃莫清晔的同情。 钟璃侧耳听了几句,眼里泛过一丝得逞的笑,跟莫三婶告别后直接带着莫清晔回了家。 到家后,钟璃赶紧将门锁上,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莫家二老的这个打算本就不占道理,钟璃占据了道理的上风并不怕旁人问起,有了莫三婶这个同情她和莫清晔的人再在村里说点儿什么,莫家二老若是还想作妖,她就更好处理了。 莫清晔看她一脸疲惫的样子有些心疼,忍不住说:“阿璃,你若是累了就去休息,我在门口守着,保证不让别人进来吵你。” 钟璃听了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能拦得住谁?回头再让人给你推了,那才更麻烦呢。” 莫清晔似乎是觉得钟璃说得不对,可又想不出反驳的话,索性不说话了,直接推着钟璃往屋子里走。 钟璃被他推进了屋子,却不肯睡,反而是说:“出了这事儿,近日指定消停不了,说不定那边还会来人找麻烦,我们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去县城里,在县城里住上几天,暂时避避,你看行吗?” 莫清晔是个没主意的,钟璃说什么他都巴巴地点头说好。 强行把钟璃摁在床上后,他还主动承担了收拾行李的任务。 钟璃靠在床上看他轻手轻脚进进出出的样子窝心一笑,觉得这么躺着屋子里好像有些闷,就撑着胳膊将床头的窗户打开,脑子里胡乱想着应该去县城里住多久,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莫清晔再进屋的时候,就发现钟璃已经睡着了。 他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一些,轻轻地走过去把被子给钟璃盖好,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钟璃安静的睡颜。 过了好久,他似乎是按耐不住什么似的,低头在钟璃睡着都微微皱着的眉心亲了一下,低不可闻地说:“阿璃,再忍忍,再忍一段时间,我就带你走,好不好?” 钟璃睡着了听不到他说什么,梦里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紧锁的眉心缓缓松开,翻了一个身,睡得更沉了。 钟璃原本想得挺好,惹不起躲得起。 明天直接到县城的店里去住上一段时间,等莫家这些破事儿都折腾好了再说。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钟璃毫无征兆地就病倒了。 莫清晔是半夜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钟璃的睡相一贯很好,没醒过来之前轻易也不会出声,可半夜的时候,钟璃突然就哼哼了起来,莫清晔伸手一碰,被掌心接触到的滚烫吓了一跳。 莫清晔顿时睡意全无,赶紧爬起来推了推钟璃,试着叫了两声,但钟璃意识昏沉得厉害,根本就叫不醒。 莫清晔难得慌了神,学着自己之前病倒时钟璃的做法,找来了家里仅有的一坛钟璃用来做菜的黄酒沾湿了帕子,用帕子不断地给钟璃擦拭手心脚心的同时,还赶紧让暗中跟着自己的人去最近地方找大夫。 钟璃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皮特别的沉,身上也酸疼得厉害,张嘴想叫莫清晔,结果一开口却被自己那仿佛生吞了两斤芥末似的嗓音吓了一跳。 她正茫然的时候,莫清晔突然一脸着急地从外边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陌生人。 只不过那陌生人不知道怎么了,脸色难看得吓人,进了屋还在不住喘气,脸上也带着明显的汗,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累的。 莫清晔一看钟璃醒了,惊喜得不行地扑了过来紧紧地把钟璃抱在了怀里,不知是不是钟璃的错觉,她觉得莫清晔的声音好像都在发抖。 “太好了,阿璃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钟璃脑子浑浑噩噩的,到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听莫清晔的声音不对,下意识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他说:“没事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完,钟璃也注意到了莫清晔带着来的那个人,奇怪地眨了眨眼,问:“这位是?” 第190章 阿璃我求你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冷静了一些,松开了抱着钟璃的手将钟璃裹在了被子里,闷声说:“阿璃晚上就起热了,身上烫得厉害,怎么都叫不醒,这是请来的大夫。” 说完也不等钟璃说话,他就急急地扭头对着那个大夫说:“大夫,你快给阿璃看看!” 老大夫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将背着的药箱放下走过来说:“把手伸出来。” 浑身无力的钟璃老老实实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老大夫仔细把脉后脸色轻松了不少,叹气说:“夫人这是受了凉引起的高热,并不严重,我把方子开了,夫人好好地吃两剂药下去想来就能大好了,不过病愈之前不能见风,也不能劳累,夫人最好是卧床在室内好好休养。” 钟璃心知这恐怕是开窗睡觉受的凉气,闻言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不过就是个风寒,不至于如此谨慎吧?” 她今天还打算赶路去县城呢,不能见风怎么去? 大夫听了她这话立马就竖起了花白的眉毛,严厉地说:“病在身上就不分大小,夫人年纪轻轻怎地连这个道理都不知晓?而且我观夫人脉象,发现夫人平日里大概是个操劳的,早些年体内大约也积累下了一些隐患,内里的底子也并不怎么好,这些隐患平日里不显端倪,可一旦发病就不大容易好转,若是不好生养着,以后留下病根就更是麻烦,不能不重视。” 钟璃不过是随口哼唧了一句就被大夫好一通教训,顿时也不敢吭声了,低着头老老实实地任由大夫教导了一番,开好了药方,然后才让莫清晔将大夫送了出去。 莫清晔出去的时候,钟璃不经意地往门外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外边的天灰蒙蒙的,竟然还没天亮。 莫清晔进来了,钟璃靠在床上看着他额角上的汗水,心头微微一动,哑声问:“你什么时候去找的大夫?” 莫清晔皱着脸坐在了床边,用力压着钟璃身上的被子不让一丝热气跑出来,把脸埋到了钟璃的胸口,闷声说:“发现阿璃不舒服就去了。” 他本来是让人去的,可去的人怎么都没回来,再看钟璃身上滚烫得吓人,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索性就自己骑着招财跑了出去,用最快的脚程到隔壁的村子里拍门把大夫给活活砸了出来,然后扛在马背上一路飞驰回来的。 那老大夫活了一辈子还从未被人如此粗鲁地放在马背上颠簸过,一路上差点吓得丢了半条命。 钟璃想着莫清晔不会赶车,只怕是跑着去的,顿时心疼得不行,皱着眉说:“我不过就是有点儿不舒服,你大半夜的怎么就自己跑出去了?就是等到天亮也没事儿,外边黑灯瞎火的,一路上再……” “阿璃!” 莫清晔突然打断了钟璃的话,钟璃猛地一怔,呐呐地看着他:“怎么了?” 莫清晔抱着钟璃的手更紧了一些,声音紧绷得仿佛还在发抖。 他低低地说:“阿璃不要生病了,快点好起来好不好?我不要阿璃生病。” 莫清晔孩子气的话让钟璃心尖狠狠地抽了一下,以为自己大半夜的发病给这小傻子吓坏了,哪儿还记得说他? 钟璃一心疼就忙不迭满嘴哄他道:“好,听你的,我不生病了,天一亮就好了,好不好?” 莫清晔闷闷地抱着她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钟璃才听到他轻得不能再轻地说:“阿璃,你别生病,我怕。” 钟璃心底发暖,想着自己身体底子好估计睡一觉也就没事儿了,颇有信心地拍着胸口跟莫清晔保证,说:“我保证,我很快就会好的,别怕,我在呢。” 然而这次钟璃到底是跟莫清晔说了大话。 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随着时间的增长病情甚至更严重了一些。 一开始只是低烧略带咳嗽,后来却越演越烈,体温一度居高不下不说,甚至因为发烧得太厉害了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分白天黑夜地睡着睁不开眼。 一开始她还能强撑着精神安慰莫清晔两句,可到后来,她就睁不开眼了,无论莫清晔怎么叫,都没有任何回应。 莫清晔彻底急昏了头,几个村子里能找到的大夫都被莫清晔找来看过了,县城里的刘大夫也一早就被莫清晔抓了过来。 可钟璃这病来势汹汹,她早些年吃住行上都吃了苦头内里底子极差,这次猝不及防地受了凉气,将之前压着的病根一下子就都勾了出来,爆发得异常凶猛,刘大夫医术再怎么高超,也只敢小心翼翼地用性温补的药材慢慢地养着,不敢下猛药。 药一碗接着一碗地喝下去,钟璃始终不见好,莫清晔的脸也一天更比一天的阴沉如水。 到后来,他甚至是不吃不喝,寸步不离地守着钟璃,死死地盯着钟璃昏睡的脸。 刘大夫算得上是看着莫清晔如何走到如今的,见了止不住的吸气,苦苦地劝他说:“爷,您就算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可您总要替夫人考虑考虑,她这儿还病着要人照顾呢,您若是不小心也病倒了,那谁来照顾她?” 莫清晔像是听不见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白术现在人到哪儿了?” 刘大夫被他这突然转变的话锋弄得顿了顿,然后才说:“过段时间是白家老太爷六十大寿,跟着他的探子说人好像刚刚到了京城白家,您……” “让人把他抓过来。” 刘大夫听完就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莫清晔,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刘大夫才苦口婆心地说:“爷,我都跟您说了,夫人这病是早些年堆积下的病根没处理好一下子爆发出来了才会如此严重,这病根发出来了,对夫人而言兴许不是坏事儿,只是这病急不得,要慢慢地调养,您就算是把号称天下第一神医的白术抓过来了,那也没用啊!” 这病刘大夫自己就能看,白术来了那也是白瞎! 更何况那白术是白家最受看重的嫡子,如今到了白家本家,身边的看护严密,哪儿是说抓就能轻易抓的? 就算把人抓来了,那难免不会引起白家的注意,回头惹出的乱子就大了去了! 莫清晔像是察觉不到刘大夫的崩溃似的,依旧静静地看着钟璃的脸,淡淡地说:“白术不行就将京城里剩下的太医都带来,太医不行就民间大夫,只要有名的能治病的,就算是断了腿的也都给我抓过来!” 莫清晔突然动了怒,狠狠地说:“我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阿璃一天不好,那些人就得在这儿给我候着等着!直到阿璃好了为止!” 第191章 据说钟璃要死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字里行间夹杂着的阴狠却是让人忍不住一阵心惊。 刘大夫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说不出话,莫清晔却没了再开口的兴致,沉沉地说:“吩咐人去做吧。” 刘大夫气得胡子一翘一翘地不敢反对,郁闷得不行地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刘大夫走后,莫清晔静坐了一会儿,慢慢地将脸埋进了钟璃冰凉的掌心。 阿璃,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我求你了。 你快点好吧。 钟璃病倒后,莫清晔大张旗鼓地四处找大夫,甚至还把县城里的一个大夫请到了家里住着,这事儿动作太大,没两天整个莫家村的人都听说了。 莫三婶和莫老二两口子还来看过。 只不过他们来的时候,钟璃正是意识最昏沉的时候,脸色极差气息也弱得惊人,看起来情形实在不好,看得人心惊肉跳地安慰了莫清晔几句,忧心忡忡地走了。 有眼尖嘴碎的见了,就不由得猜测钟璃是不是不行了,一人传一嘴的,不到下午,整个莫家村的人就都听说了,莫傻子家那个能干的泼辣媳妇儿钟璃,只怕是要不行了,病得都快没气儿了! 旁人听说这事儿,难免会唏嘘几句莫清晔和钟璃的命实在不好,事儿一遭接着一遭的,现在钟璃眼看着还命悬一线了,实在是坎坷。 可这话传到了莫家人耳中,就截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莫大嫂第一个听说了这事儿,马不停蹄地就跑回去跟家里的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这些天正因为莫春花的亲事憋着火,一想到揣着银子不肯拿出来的钟璃就气得咬牙,一听莫大嫂这么说,立马就惊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说啥?!钟璃不行了快要死了?!” 莫大嫂也是一脸的惊疑不定,瞪圆了眼睛说:“到底咋回事儿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村里不少人都在说这事儿呢,说钟璃病了好多天了,莫清晔将能请的大夫都请了一遍,现在钟璃家里还住着一个县城了来的大夫呢,钟璃这会儿人已经病迷糊了,只怕是有进气没出气儿了,眼瞅着人就要不行了!” 莫大嫂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多想,只是一个劲地唏嘘着说:“娘你说钟璃费劲扒拉地挣那些银子藏着掖着有啥用?这会儿命都要没了,那硬邦邦的银子铜钱是能救命还是咋地?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 老太太听着听着,突然惊喜地拍了一下巴掌,哈哈笑了起来说:“这是好事儿啊!天大的好事儿!” 莫大嫂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娘,你说啥是好事儿呢?”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想啊,钟璃要是这么病死了,那她家岂不是就剩下莫清晔一个傻子了?那傻子能吃不能干的,他能守得住钟璃挣下的那些东西?” 莫大嫂想也不想地说:“那指定不能啊!他一个傻子能守得住啥?要是没钟璃,他早就饿死了。” 老太太顿时一扫先前的阴霾喜笑颜开的,乐呵呵地说:“是啊,那傻子没本事守不住,那你说,那些东西最后是谁的?” 不等莫大嫂回过味儿来,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冷笑着说:“钟璃只要死了,到时候咱就说不放心莫清晔一个傻子在外边自己住着,顺理成章的就能将那些东西都收过来,你想想钟璃家里多少好东西,那马车,那青砖瓦房,还有她家里藏着的银子,到时候不就都是我家的了吗?” 莫大嫂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了,同样忍不住露出了喜色,下意识地恭维老太太说:“还是娘聪明,钟璃这一年挣下的家底可厚呢,到时候都是咱们的了,那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儿!” 老太太被恭维得眉开眼笑的,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住进那令人眼红的青砖瓦房了,更是激动得不住地来回走,嘴里嘀咕着说:“不成,这事儿我得去找你爹商量商量。” 莫大嫂也连连点头,按耐着激动说:“是得找爹合计合计,娘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莫三婶家再打听打听,看看钟璃是不是真的病得要死了。” 老太太和莫大嫂两人分头行动,没一会儿莫大嫂就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老太太和老爷子正坐在正屋里等着呢,见她回来了,赶紧说:“老大家的,赶紧过来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儿了?” 老爷子虽然没说话,可也把自己的目光投了过来。 莫大嫂神秘兮兮的四下看了一眼,用手捂着嘴,低声说:“三婶都跟我说了,她前些天去看钟璃的时候,那会儿钟璃就已经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而且人气息也弱得很,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前前后后莫清晔找了不下十个大夫来给钟璃看,可大夫都是摇头叹气地走的!那黑漆漆的药灌无底洞似的一碗接着一碗地灌下去,半点儿起色也没有,三婶说了,人看着肯定是不行了,灌那些药也只是白白拖着时日罢了。” 最后莫大嫂信誓旦旦地下了结论,说:“爹,娘,钟璃肯定是马上就要死了啊!” 老太太听了乐得合不拢嘴,不住地说:“好啊,死了好,死了就好了!” 老爷子心里对钟璃积攒的怒气不满也不比老太太的少,听了这话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点头说:“我这些天在村里也听人说了一些,再加上你三婶这话,看样子钟璃的确是不行了,不过这会儿人到底是还没断气,咱家就算是有啥念想,也不能做得太难看了,更何况钟璃再不济也是莫家的媳妇儿,她病了,你们去看看也是应该的,老大家的,你一会儿捡几个鸡蛋,跟着你娘去看看,到底是啥情况,总得自己亲眼瞧见了才能踏实。” 老太太这会儿已经将钟璃家的东西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听见这话非但没有半点儿反对,还拍手说好。 莫大嫂也跟着点头,说:“爹你放心,一会儿我就跟娘去看看,保管错不了!” 老爷子满意点头,说:“成,你们收拾收拾就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第192章 你们都该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太太和莫大嫂一心盼着钟璃赶紧断了气好名正言顺地霸占她挣下的东西,一路上甚至连怎么分配都商量好了,婆媳俩压抑着兴奋嘀嘀咕咕了一路,到了门口就急切地扯着脖子喊了起来:“老三!老三!快来开门!” 来开门不是莫清晔。 钟璃昏迷不醒,莫清晔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一步也不肯让钟璃离开自己的视线。 刘大夫作为这家里唯一一个还能走动的活人,不得已硬着头皮去将门打开了。 老太太一看来人是个陌生面孔,当即就顿住了脚步,面露警惕板着脸问:“你是谁?咋会在这儿?” 刘大夫摸不清老太太的身份,一看她年纪比较大还一副长辈的样子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忙解释说:“我是大夫,来给这家夫人看病的,二位是……” 老太太没等他说完,就一脸急切地抓着他问:“大夫,钟璃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她啥时候死啊?还能活几天啊?” 刘大夫从医半辈子从未见过这么说话的,听了一时怒从心起,没好气地冷笑道:“老太太你这话什么意思?这家夫人好好的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死?” 老太太一听想也不想就觉得是刘大夫在跟糊弄自己,也不跟他说话了,急吼吼的伸手把他扒拉到了一边,冲进去后直接奔着里屋就跑了进去,莫大嫂赶紧在后边跟着。 刘大夫一看这人如此不按章法都懵了,反应过来赶紧追了上去,心急地喊:“你们干什么?!里边不能进去!” 现在里边守着一个煞神,这么冲进去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老太太和莫大嫂不知刘大夫的担忧,直直地冲进了屋子。 老太太自己进屋就着急地往床上看,看到了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的钟璃,老太太心里最后一点儿担心也没了,顿时高兴得喜上眉梢,连嘴角都在不受控制地往上疯狂地翘起。 钟璃这样子看起来,是真的要死了啊! 莫大嫂生怕老太太一时激动忘了老爷子的叮嘱,忙不迭地拉了老太太的袖子一下,老太太勉强压抑着兴奋,脸上带着做作的关切和担心往前扑了几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呦!钟璃这是咋地了?咋突然就这样了?先前我看着不是还好好的吗?!” 莫清晔背对着她们静静地坐在床边,哪怕听到了老太太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回应,甚至都没有回头。 莫大嫂看莫清晔没反应,眼珠子转了一下,同样用担心的声音说:“我听说钟璃病了还以为是旁人瞎说的,没成想这竟然是真的,老三,钟璃这病到底是啥情况?大夫咋说的?” 重点是还能不能治啊? 莫大嫂和老太太这会儿巴不得钟璃眼下就立马断气,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莫清晔等着他回答。 然而莫清晔就像石化了一般,不管她们在背后怎么说,都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老太太耐心不足等不下去了,狠狠地用眼神剜了莫清晔一眼,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傻子就是傻子不顶事儿,直接推开了莫大嫂冲上去就要伸手拽钟璃身上的被子。 在她的手快要抓到被子的时候,莫清晔突然就动了。 谁也没有看清他究竟做了什么,可下一秒原本气势汹汹的老太太就哎呦一声惨叫往后狠狠地退了几步吧唧一下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莫大嫂见状懵了神,忙不迭手忙脚乱地扑过去将老太太扶了起来。 刘大夫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自己被迁怒殃及池鱼。 老太太好不容易在莫大嫂的搀扶下站稳了身子,一时怒火攻心将老爷子先前的叮嘱忘了个一干二净,指着莫清晔再度变得一动不动的背影张嘴就是破口大骂:“天杀的狼崽子!傻子就是傻子!跟钟璃一样是个黑心烂肚的狗东西!老娘不过是想看看钟璃还有气儿没气儿,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你就是跟那短命的钟璃一样,注定不得好死!” 老太太话音刚落,莫清晔却突然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阴沉是老太太从未见过的骇人,充斥着猩红血丝的瞳孔直勾勾地看过来的时候空气中扑面而来的无形压力生生压迫得老太太惊愕地张大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莫大嫂也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心里懊恼老太太刚刚的莽撞的同时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说:“老三,娘就是太担心钟璃了一时心急罢了,你别这样,你……” “滚。” 莫清晔突然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看着眼前两个人的目光仿若在看的是死人。 莫大嫂悻悻地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莫清晔身上那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却生生压迫得她不敢吭声。 老太太惊愕过后回过神来了,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傻子吓住了当即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眼珠子一震指着莫清晔就嚷:“你说啥?!狗崽子你敢让我滚?!你别以为有钟璃给你撑腰你就能这么嚣张,钟璃现在都要死了!钟璃死了你……” 莫清晔的身影突然以一种令人无法看清的速度猛地向前蹿了一截,莫大嫂下意识地嗷了一声,等看清莫清晔已经用一只手掐着老太太的脖子将老太太拎了起来的时候更是顿时吓得神经错乱不可抑制地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莫清晔你干啥?!你赶紧把娘放下!快住手!” 莫清晔对莫大嫂的尖叫充耳不闻,甚至在她试图挥舞着胳膊冲过来的时候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一脚将冲过来的她踹得从屋子里飞了出去。 莫大嫂跌进了院子里跟翻了盖子的王八似的扑腾了半天都爬不起来,被莫清晔掐着脖子的老太太更是险些当场就断了气。 莫清晔微微垂着眼帘,声音飘忽又骇人。 “阿璃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疯狂地踢打着手脚挣扎着,眼珠子更是瞪得仿佛要突出来一样惊人,喉咙里也喝叱喝叱地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吼声。 莫清晔神色半点不动,掐着老太太的手指却在缓缓收紧,字里行间中夹杂着无尽的杀意:“咒阿璃的人都该死。” “你们都该死!” 第193章 莫清晔杀人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太太挣扎得更加剧烈了,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也紫涨得发青,呼吸越发地急促短暂,眼珠子一阵一阵地翻白,眼看着就要没了命。 缩在一旁明哲保身的刘大夫见事态失控了,赶紧趁着外边的莫大嫂还没爬进来急急地跑到莫清晔的旁边压低了声音提醒他:“爷,夫人在一旁看着呢!” 莫清晔像是被夫人两个字刺激了一下,眼里的猩红逐渐散去,沉默了几秒,手上突然用力,直直地将快要断气了的老太太扔了出去。 好不容易扑腾着站了起来的莫大嫂一只脚还没跨进门槛,就被迎面飞出来的老太太砸了个头晕眼花,婆媳俩滚作了一团,哎呦哎呦地惊叫着摔到了院子里。 刘大夫见没闹出人命猛地松了一口气,擦着头上的冷汗赶紧低声说:“爷,虽然这些人不济,可夫人决计不希望看到您为了这样的人损伤自己的名誉,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夫人想想啊!更何况咱们到这儿来的任务还没完成,您……” 莫清晔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说:“出去!” 刘大夫狠狠地噎了一下,一副想说什么却一句也不敢说的样子,不用莫清晔动手把自己扔出去,一脸丧气地往外走。 院子里,已经彻底惊破了胆子的莫大嫂一看老太太那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就吓得直哆嗦,连哭带喊地不断推搡着老太太的身子,生怕老太太今儿就在这儿遭遇了不幸。 老太太气息微弱得吓人,脖子上刺眼的掐痕带着触目惊心的血肿,不论莫大嫂怎么哭喊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手脚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一下更比一下惊人。 刘大夫本是不想理会的,可这屋里钟璃病着莫清晔已经濒临发疯了,再让莫大嫂在这儿哭下去只怕莫清晔还要发疯。 刘大夫晦气地呸了一声,黑着脸往前走了几步,硬梆梆地说:“不想让她死就赶紧让开!” 莫大嫂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惊惧惶恐之下甚至说不出话,只是看清了来人是刘大夫后手脚并用地往旁边爬了爬,勉强给刘大夫留出了一个操作的空间。 刘大夫抽出了几根银针,往老太太的身上扎了几下,没一会儿,老太太脸上笼罩着死气的灰白就散了一些,人也开始逐渐有了反应,还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刘大夫见状,粗暴地将银针扒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对着已经完全魂不附体的莫大嫂说:“不想真的死在这儿就赶紧带着人滚出去,不然再有下次,可就不一定能保证救得活了。” 莫大嫂彻底傻了,猛地呼噜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手脚并用地将老太太抓到了自己背上背着就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不得了啊! 莫傻子要杀人了! 送走了这两人,刘大夫想也不想地就直接将门板扣上了,扣完了还忍无可忍一脸嫌弃地往莫家婆媳离开的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声,咬牙说:“什么东西!” 呸完了刘大夫又开始发愁。 按理说钟璃应该已经要醒了啊,可这人怎么到现在还没反应,不应该啊…… 刘大夫扭头又琢磨钟璃的药方去了,那边被吓了个半死的手脚发软的莫大嫂背着老太太出了钟璃家的大门就走不动了。 她咣叽一下跌坐在地上,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正发愁应该咋整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要来探望钟璃的莫老二。 莫老二一看莫大嫂那狼狈的样子就吓了一跳,走近一看老太太气若游丝的样子更是脸都吓得发白。 “大嫂,娘这是咋地了?!” 莫大嫂好不容易见着个熟人立马就控制不住了,眼泪跟开闸了的水库似的哗哗往外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疯了……疯了啊!莫清晔那个傻子疯了!他要杀人啊!要杀人了!” 莫大嫂情绪失控之下声音大得惊人,路过的村民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往这边探头,莫老二听她说的这话实在不像样,见状赶紧上前将倒在地上的老太太拎到背上背着,急声说:“大嫂快别嚷了!赶紧跟我一块儿将娘送回家歇着才是正经!赶紧起来走吧!” 莫大嫂这会儿完全没了主意,将莫老二当做了主心骨,听了就赶紧吸了吸鼻子一抹眼泪,撑着地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路抽噎着跟着莫老二跑回了莫家。 莫家,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编一个竹筐,时不时地还要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一眼,想着等老太太和莫大嫂两人带回来的好消息。 结果看到莫老二将气息微弱的老太太背了回来,吓得手里的竹筐都没拿住啪一下砸到了脚背上,忙不迭跑过去问:“这是咋地了?咋就变成这样了?” 屋子里的莫春花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结果一看老太太那马上就要过命了的样子吓得啊了一声,扑了过去就喊:“娘你咋滴了?娘!娘你醒醒啊!” 莫老二不明就里没法解释,赶紧将老太太背进了屋子里躺着歇着,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就听到莫大嫂在外边颠三倒四的哭诉。 “钟璃要死了,眼看着就没气儿了,可莫清晔疯了啊!他真的疯了!他要杀人!他要把娘掐死不说还踹了我一脚!爹,我跟娘差点在他手里丢了命啊!” 老爷子断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听完脸立马就黑成了锅底。 老爷子咬牙切齿地说:“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对你和你娘动手了?!” 莫大嫂哭得不住抽气,用力点头不说,还学着莫清晔掐人样子不住地手舞足蹈,最后哭得几乎要晕过去,嘴里反复地颠倒着说:“傻子杀人了!他要杀人啊!我们差点就死了!” 莫老二听了也是一阵不受控制的心惊肉跳,赶紧跑出去硬着头皮替莫清晔解释:“爹,大嫂,这其中怕不是有啥误会?清晔不是那样的人,他……” “闭嘴!” 老爷子气得声音打颤,狠狠地说:“你没看你娘都成啥样了?这难道是能作假的吗?!” 莫大嫂也在一旁用力附和:“是啊!老二你没见着那场景,莫清晔是真的想要我跟娘的命啊!那傻子已经疯魔了!” 老太太脖子上的伤莫老二是看到了的,这时虽然觉得莫清晔不像是干出这种事儿来的人却也没法解释。 正巧这时,屋子里躺着的老太太醒了。 老太太一醒第一反应就是挥舞着胳膊不停地挣扎,嘴里还大声地哭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守在一旁的莫春花赶紧抓住了老太太的手,哭着说:“没事儿了,娘你醒醒!没人抓着你!你快醒醒啊!” 老太太从惊吓带来的恍惚中清醒过来,看清了莫春花的脸立马就嗷的一声哭了起来:“闺女啊!娘差点就见不着你了!我差点就死在那个天杀的莫清晔手里了啊!” 听见老太太醒了,院子里的几个人连忙跑了进来。 老爷子打断了老太太的哀嚎,阴沉着脸问:“到底是咋回事儿?老婆子你仔细跟我说说。” 提起这个,老太太脸上还泛着青的肉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越说就越气得不住磨牙,一副恨不得吃人的狰狞模样,哭喊着说:“老头子,你可要给我和大儿媳妇儿做主啊!我们不过是去看看钟璃,莫清晔就敢对我们下这样的狠手,两条人命差点交待在他手里,这事儿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了!” 老太太和莫大嫂的描述相差不大,老爷子这会儿已经彻底信了这两人的说辞,同样也气得不轻。 谁能想到,那平日里看起来老实憨厚的莫清晔竟然能在这种时候下要人命的这种狠手? 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第194章 莫春花的秘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老二这会儿脑子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还没等他把舌头找回来,就听到莫春花恶狠狠地说:“让他偿命!一定不能放过他!” 莫大嫂也说:“对!一定不能放过他!” 老爷子相对冷静一些,沉声说:“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春花你在家里好生照看着你娘,我去一趟村长和族长那儿,啥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老太太一时没转过弯来,愣愣地问:“你去村长族长哪儿干啥?” 老爷子狠狠地跺了跺脚,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莫家容不下这种敢对亲娘动手的东西!这次一定要狠狠地给他一个教训!” 莫老二心急想劝劝老爷子,还没说话却被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的老爷子横了一眼,老爷子阴沉地说:“老二,你别忘了你姓啥自小吃的是哪家的饭,你跟那狼崽子再亲,可终究淌的不是一样的血,他今儿敢对你娘下手,明儿就能翻脸要你的命!” 老爷子这话甚至牵扯到了莫家多年的禁忌,莫老二狠狠一怔,无力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背着手走了出去。 莫老二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被屋子里老太太几个人的咒骂哭喊吵得脑子生疼,一咬牙索性也急急地跑了出去。 他得赶紧去找莫清晔问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儿! 屋子里,莫春花正愤怒得不行和老太太讨伐莫清晔两口子的时候,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鸟叫的声音。 莫大嫂的声音顿了顿,狐疑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嘀咕说:“这都啥时候了,怎地外边还有画眉的叫声?” 莫春花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眼里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仓皇,匆匆站起来说:“哪儿有啥鸟叫声,大嫂你莫不是听错了。” 莫大嫂不悦地皱眉,说:“我分明就没听错,这……” “大嫂!娘正不舒服呢你说这个干啥?你帮我看着娘,我去给娘弄点儿吃的压压惊。” 说完也不等莫大嫂反应过来,莫春花就神色匆匆地往外走了出去。 莫大嫂不满地哼了一声,却不得不留下来陪着老太太继续咒骂莫清晔家两口子。 莫春花匆匆从后门的位置跑了出去,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正想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影跑了出来抱住了她的腰,刻意压着声音调笑似的说:“宝儿,想哥哥没?” 莫春花看见来人急得额角都沁出了汗,急急地跺脚咬牙说:“你咋这时候来了?!青天白日的再让人看见,那……” 那人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说:“看见了能咋地?大不了按说好的我娶你就是了,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哥哥保管让你过上好日子。” 莫春花听了没好气地哼了哼,讥讽十足地说:“让我过好日子?你凭啥让我过好日子?去偷鸡摸狗还是去打家劫舍?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还敢说要娶我,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莫春花不耐烦地推开了男人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拧着眉低声说:“我前些天都跟你说清楚了,我已经定亲了,以后你就别来找我了!” 男人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冷笑着说:“呦,你这是改了主意,心甘情愿地要去给陈家当媳妇儿了?” 莫春花没察觉到男人话中的冷意,不耐烦地说:“不然还能咋地?总之那陈家再不济也比你一个混子强!行了我不跟你说了,你赶紧走记得别让人看见!” 莫春花想趁着没人注意赶紧走,结果那男人却不乐意了。 男人突然发狠一把拧住了莫春花的手腕将她抵在了一根树干上,狰狞地笑了一下,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春花,你现在是攀上好亲事了,忘了先前哄着我给你花银子买东西的时候了,就想把我一脚踹开了是吧?我告诉你,没门儿!你要是不顺着我的意思来,回头我就当村里去嚷嚷,说你莫春花早就是我的人了!我看还有谁敢娶你!” 莫春花听了立马就急红了眼,厉声道:“二虎子你敢!” 二虎子呵了一声,说:“我有啥不敢的?左右我们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可你这身上该摸的我也都摸过了,该碰的也没少碰,你别忘了,你还有个肚兜在我那儿呢,回头我只要将那肚兜拿出来,都不用我说,那陈家必定就会巴巴地来找你退亲,到时候……” “闭嘴!不准说了!” 莫春花慌不择路地捂住了二虎子的嘴,心里又慌又怕,既是懊恼自己先前没把持着这人的花言巧语和好处答应跟他一起,又暗恨这人的出尔反尔要毁了自己的亲事,一时竟然也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昂,只能逼着自己隐忍着任由二虎子的手不老实地伸进了自己胸口的衣襟里。 二虎子脸上带着得意,急切地用嘴往莫春花的脖子上拱,嘴里含糊地说:“哥哥的好宝儿,你这样乖乖地听话不就得了吗?你是哥哥的心尖子,哥哥哪儿舍得难为你?” 莫春花气得身躯打颤,死死地咬着牙不敢吭声。 二虎子又亲又摸地弄了一会儿,觉得不过意想扯莫春花身上的衣裳。 莫春花立马就不依了,死死地抓着衣领不让他动,声音中俨然已经带上了哭腔:“不成!绝对不成!” 让二虎子占点儿不痛不痒的便宜不要紧,可真的跟他发生点儿什么,莫春花是死也不敢的。 村里不守妇道的人,那是要被拉去浸猪笼没了命的! 二虎子不满地瞪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冷笑着说:“这不成那不成,你死活吊着我不肯给我,为的就是想把干净身子给那陈家的小子?莫春花,我之前咋没看出来,你还是这么个清白的人?” 莫春花又惊又怕,死死地攥着衣领不让二虎子碰,梨花带雨地哭着不住哀求。 青天白日的,真要做点儿啥二虎子自己心里当的打怵,见状索性就说:“不碰你也成,不过你得给我点儿银子,我这儿憋着火儿,总得去花楼找个姑娘消遣消遣。” 不等莫春花拒绝,二虎子就阴测测地说:“你若是不肯答应,那我这憋着火无处可去,就只能是去找村里人说道说道了。” 莫春花最要命的弱点被人捏在手里,无奈只能答应了下来,匆匆回了屋子,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银子给了二虎子一些。 二虎子觉着银子太少了一些,嘴里不住抱怨着莫春花是在打发叫花子,不甘心地又拉着莫春花胡闹了好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地转身进了林子走了。 莫春花靠在树干上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冷静了下来,匆匆将身上凌乱的衣裳打整好了,这才抹了抹眼泪回了莫家。 第195章 要将莫清晔赶出莫家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老二一路火烧火燎地跑到了钟璃家,结果却被紧锁的大门拦在了门口。 无论他在外边怎么叫,里边都没有任何回响,也始终没有人来开门。 莫老二心急如焚却没有半点儿法子,只得在门口将老爷子去找族长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又发愁地扭头朝着莫家跑。 院子里,刘大夫面无表情地琢磨了一会儿,转身进屋看着石像似的莫清晔,低声说:“爷,那莫家的……” “不用管。” 莫清晔静静地坐着,淡淡地说:“随他们去,你去安排一下,找那东西的人翻倍,动作快点儿。” 刘大夫听了猛地一怔,迟疑了片刻才说:“可如果加派人手的话难免动作就大了一些,回头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到端倪,那该如何是好?” 他话音落下,莫清晔却半天没有回答。 刘大夫愁得眉毛胡子一把一把地掉,忍不住苦着脸说:“爷,您大老远的折腾这一趟为的就是不引起任何人注意把东西找到,这都耽搁快一年了,好不容易才摸着点儿门道,这时候若是因为一时冲动坏了事儿,那……” 莫清晔冷冷地反问了一句:“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刘大夫顿时语塞。 莫清晔:“按我说的做,去吧。” 刘大夫愁眉苦脸地去了,莫清晔静静地守着依旧完全没有要清醒征兆的钟璃,低垂的眼眸中翻涌着无尽的寒意。 “阿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醒……” 与此同时,莫老爷子也抵达了族长的家里。 他运气好,正巧碰上族长和村长在一块儿喝酒,村长一看老爷子来了,立马就有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瞅你这脸色不对,难不成是你家里又出什么糟心事儿了?” 这一年来村长没少帮着从中调解莫家的糟心事儿,对老爷子的意见前所未有的大。 族长在一族之中的地位前所未有的崇高,寻常小事儿也不理会,故而尽管莫家之前闹得不可开交,也没敢惊动族长。 族长对这些事儿也只是有所耳闻,见老伙计不乐意了打圆场似的笑了一下,说:“你说的这是啥话?难不成莫家老弟就不能是来找我们闲聊喝酒的吗?莫老弟,快来坐下,有啥事儿坐下再说。” 老爷子没了在别人面前的高傲,依言坐下后,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族长,村长说得不错,我今儿个过来,的确是有事儿相求。” 族长略显惊讶地顿了顿,问:“到底是什么事儿,竟然让莫老弟如此发愁?” 莫清晔这次险些要了老太太的命这个举动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老爷子心寒彻底,也顾不得再顾及什么面子里子的事儿了,见族长主动问起,赶紧就梯子下台阶地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他一说完,不光是族长惊讶的变了脸,就连村长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惊诧,忙不迭问:“你说啥?!你要将莫清晔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 不等老爷子点头,村长就阴沉着脸想也不想地说:“不成!莫清晔是个天残,如今娶了个像样的媳妇儿好不容易才能活命,大家都是姓莫的,在莫家村乡里乡亲的也能照应一二,可若是将他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你让他去哪儿过活?你这是要他的命啊!” 族长也说:“莫老弟,这逐出族谱不是小事儿,古往今来若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过,轻易是不会有这样的惩罚的,不管清晔做了啥不对的,可这样的惩罚也实在是太过了一些。” 老爷子闻言神色越发苦涩,摇头叹息道:“二位有所不知,不是我容不下那孽障,是那孽障心狠手辣不肯留余路,他今日因为一言不合就对他娘动了手,险些将他娘活活掐死!若不是有人劝阻,只怕这会儿这个弑亲的孽障手上已经添了一条人命,我家门前也已经挂起了白幡了。” 老爷子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 钟璃就算死了,莫清晔到底是分家出去单过的,想要名正言顺地将钟璃挣下的那些东西据为己有也容易引起非议,更何况钟璃现在还吊着一口气没死呢,万一钟璃命硬又活过来了呢? 可若是能借着莫清晔对老太太动手一事,直接将莫清晔和钟璃从族谱上除名,把这两人赶出莫家村,那按村里的规矩,他们名下的东西就会被本家收回。 他是钟璃和莫清晔在世的长辈,理应就应该交由他代为保管,届时,不就名正言顺地将那些东西都归到自己名下了? 老爷子这话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村长跟族长两人一时面面相觑没了言语。 老爷子也知道口说无凭,摇摇头站了起来,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哑声说:“二位若是不信,那不如就跟着我走一趟吧,家里老婆子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现在还躺在床上没回魂呢。” 村长和族长猝不及防之下听说了这么个大事儿,立马也坐不住了,赶紧跟着老爷子往莫家走。 到了莫家,那两人一见老太太脖子上的掐痕就吓得一阵心惊肉跳。 村长难以置信地说:“这真是莫清晔弄的?!” 老太太五官扭曲成了一团,恶狠狠地咬牙:“就是那个畜牲下的狠手!他想要我的命啊!” 老太太虽然最擅长撒泼打滚,可卖惨也是无师自通的一把好手。 都不用旁人提醒,也不用人问,她就哭天抹泪地拍着床板将自己在莫清晔手里险些丢了命的事儿说了一通。 只不过在老太太口中描述跟实际出入颇大,她略过了自己的主动挑衅,全程将重点放在了动手的莫清晔身上。 在她口中莫清晔俨然就成了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而她和莫大嫂则是从头到尾都无辜至极。 莫大嫂也在一旁跟着抹眼泪帮腔,不住地说:“是啊,若不是有人阻拦,今儿我跟娘只怕是要在那莫清晔的手里丢了命去!他踹了我一脚,我现在腰上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虽然明知道这两人的描述有水分,可莫清晔竟然敢对亲娘动手,还险些伤了性命,这就决计不是小事儿。 村长和族长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族长清了清嗓子,说:“你们说的我知晓了,不过是非对错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具体怎么回事儿,还要找莫清晔来问过才能知道,这样,你们好好歇着,我们去一趟莫清晔那儿找他问清楚。” 老太太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听了这话急了:“怎地还要找他问?我们说的不就是事实吗?他一个傻子能说出个啥来?” 村长一看这老太太就糟心得不行,没好气地说:“就算他是个傻子,也不能不问就给他定罪,没这样的规矩!” 第196章 颠倒黑白的老太太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太太急得不行,火急火燎地说:“咋就不行了?我这脖子上的伤难道不是他掐的?他既然掐了我,那就应该付出代价!这还有啥好说道的?!” 族长面色微沉,问:“那你觉着,这事儿应该咋处理合适?” 提起这个老太太来了劲儿,想也不想就说:“把他家那房子马车还有家里值钱的物件都给我搬来,还有他家那些林子里的鸡和鸡蛋,那个新打的六斗柜……” “闭嘴!” 老爷子忍无可忍地呵斥了老太太一声,面色尴尬地对着村长和族长说:“二位别听她的胡说八道,她就是气糊涂了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我们要不出去说吧。”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哎我咋就是糊涂了?!老头子你别忘了我这一遭罪到底是为啥受的!如果不是……” “让你闭嘴别叨叨了!” 老爷子生怕这糊涂老婆子再叭叭出不得了的东西,恨不得赶紧拿东西将她的一张破嘴堵上。 老太太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没了声儿。 族长和村长两个人人老成精,哪儿有看不明白的? 族长的脸色不太好看,沉声说:“你说你是去探望病重的钟璃的?” 老太太神情闪烁地点头。 族长又问:“我听说钟璃病倒已经有不少时日了,你之前去探望过吗?” 老太太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我凭啥去看她?那钟璃就是个黑心烂肺的丧门星!我巴不得她早死呢!” 老爷子阻挡不及,下一秒就听到村长阴沉沉地问:“那你今日为何突发奇想想着去看她了?” 老太太嘴皮子一下子秃噜快了,说:“我去看她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啊!” 这话一出,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听出这老太太心怀不轨了! 村长是个沉不住气的,顿时没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着说:“你着急让钟璃早死,去了发现人还活着只怕是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话,这才把老实人逼急了平白挨了一通掐吧?!” 村长这话虽然难听,却也说中了老太太的真实想法。 老太太这时也后悔自己嘴皮子快了,在老爷子几乎快要杀人的目光中不敢再多言,目光闪躲着无论旁人问啥都不说了,若是问得急了,她索性就又摆出了泼妇的架势,拍大腿砸床板地哭了起来,嚷嚷着说没天理当儿子的险些要了娘的命…… 她这么一嚷嚷,听着的人都被嚷嚷得脑子疼满肚子窝火气,问话也问不下去了,村长和族长在老爷子的再三相邀下走到了院子里。 老爷子心里懊恼老太太的几句话搅和乱了自己的计划,此时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着说:“老婆子是个心直口快的,实际上没啥恶念,二位多多包涵,另外……” “虽然老婆子当娘的言辞不当,略失分寸,可莫清晔到底是要叫她一声娘,当儿子的对长辈动了手还险些害了性命,这样的罪过,放在哪个时候都是不得了要受万人指点唾骂的,我先前所求之事,还望二位多加帮助,我家当真是容不下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孽障了。” 村长和族长对莫清晔两口子印象都不错,此时又听出了一些端倪,没一口应下来,只是说:“逐出族谱一事不小,具体情况还得找到莫清晔询问清楚之后才能做决断,此时我们也给不了你回复,你若是怕我们徇私,大不了就跟着我们走一趟莫清晔家,去了把人都找齐了,问清楚了再说。” 老爷子虽然不太想走这一趟,可也知道族长生性谨慎,不得不点头说好。 屋子里老太太听了,也不哼哼不喊了,忙不迭地捂着脖子跑出来,说:“我也去!” 说完不等人回应,她就对着屋子后边出来的莫春花说:“春花,你去将村里人都叫来,就说莫清晔要害死我,请了族长村长做主呢!快去!” 莫春花本来魂不守舍的,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多想,哎了一声就赶紧跑着去了。 村长想阻拦没拉住,一想到那人头攒动乌泱泱的场景配上老太太的绝技哭嚎,当即脸就黑成了锅底,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子走在了前头。 老太太虽然遭了罪受了惊吓,可这会儿躺了一会儿,觉着自己这边人多,立马又恢复了那股作妖劲儿,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地跟过来看热闹的村民絮叨莫清晔是要怎么害自己性命的事儿,还把脖子上乌黑紫涨的掐痕当做了罪证,逢人就要展示一番,指着那掐痕就是一通声泪俱下的控诉,走了一路叭叭了一路,最后人还没到莫清晔家,老太太的周围就聚拢了一群闻讯而来的老太太老妇人。 这些人听了老太太那九死一生的描述通通吸了一口凉气,一路帮着老太太控诉莫清晔禽兽不如不说,还自发地向刚刚过来的村民散布这骇人听闻的惊闻。 等到莫清晔家的时候,原本的几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堆人,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莫清晔也在这些人的描述中越发不堪。 村长和族长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到了后也没自己上前,随手点了一个年轻后生让他叫门。 那年轻后生刚刚喊了两声,门就打开了。 刘大夫面色不善地看着门外的一群人,非常真心实意地说:“这家有病人,主人家心情不好,你们若是没什么天大的要命的事儿,最好还是别在这儿叫了。” 不然后果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刘大夫说完,原本缩在一群老太太的唾沫横飞的老太太立马就扒拉开人群冲了出来,指着刘大夫就吼:“你算啥东西?赶紧给老娘让开!” 刘大夫见这老太太活过来了,没好气地呵了一声,挡着不让。 老太太更不依不饶了,气势汹汹地就说:“这是我儿子家,我来是天经地义的!你一个外人凭啥挡着不让进?!” 刘大夫直接被气笑了,嘲讽十足地说:“呦,这竟然是你儿子家啊,我还以为是你哪个仇人家呢,不然怎么之前一来就巴巴地咒人赶紧死?出口就没一句能听的人话?” 懒得听老太太再嗷嗷的,刘大夫一针见血地说:“老太太,你脖子是不是不疼了?忘了先前不说人话是什么下场了?” 老太太被刘大夫一提醒,突然就想起了先前的痛苦,脸上的嚣张散了大半,外厉内荏地梗着脖子说:“他敢!” 刘大夫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正烦着要不要给这烦人的老太太一银针让她昏死过去的时候,被老太太抢了话头的族长终于忍无可忍地咳了一声,说:“都别嚷嚷了!让开!” 老太太不服气不想让,却被一旁的莫大嫂拉扯着退到了一边,族长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我是莫家的族长,旁边这位是莫家村的村长,我俩有事儿想要找莫清晔问一下情况,还望先生帮忙把门打开,让我们这些人进去再说。” 第197章 你想要个什么说法?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族长都这么说了,刘大夫也不好太过强硬。 刘大夫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苦笑着说:“老先生,不是我不通情达理刻意刁难,主要是这户主人家病了好些天了,今日平白被你身后那老太太来咒骂吵嚷了一通如今病情加重,正是艰难的时候,你们这么多人,呼啦啦的若是都进来了,只怕是要吵到病人休养,人命关天的事儿,我身为医者,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还望老先生体谅。” 族长皱着眉还没说话,村长就着急地问:“大夫,清晔媳妇儿当真病得如此严重?!” 刘大夫面色越发苦涩,点头说:“这家夫人病重,最忌吵闹,所以诸位还是请回吧。” 一听钟璃当真病重,村长和族长都不由得面露迟疑。 若钟璃真病得那么厉害了,他们这些人这时候挤出去,万一真的闹出了人命那该如何是好? 村长本就偏向钟璃和莫清晔,沉吟了片刻索性说:“族长,我看要不这样,清晔媳妇儿病着,咱们这些人进去也不像样,要不换个地方让清晔出来问清楚便是,咱们就别进去了。” 族长也不由得微微点头,说:“的确是这个理儿。” 一旁按耐着没吭声的老爷子听了急了,说:“这怎么能行?既然都到门口了,进去找人问几句说清楚就是了,何苦折腾来折腾去的还要换地方?” 老太太也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这都到门口了,凭啥不让我进去?” 老太太心里恶毒地想:若是能进去将钟璃气死在床上那就更好了!省得后来还麻烦! 刘大夫阴测测地瞥了这两人一眼,冷笑着说:“我看你家是恨不得直接冲进来将病人气死才床上才肯消停是吧?这到底是居的什么心?老夫行医半辈子,却也从未听闻过这种害人性命的龌龊心思!” 老爷子被一个外人如此训斥了面色铁青,还想反驳的时候族长却一语定乾坤地说:“行了!就按村长说的办!” 老爷子到了嘴边的话被族长吼了回去,面色不愉直接梗着脖子说:“换地方也行,那不如就直接去村里的祠堂吧,左右今儿走这一趟是为了将莫清晔那个孽障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届时也是要开祠堂删族谱的,直接去了,索性省了麻烦二道。” 老爷子这话一出不少来看热闹的村民都惊住了。 删族谱除族那可是天大的事儿! 若莫清晔真的被除族了,那莫家村是容不下他的,他名下的土地房子,都要被收回,然后被驱逐出村的! 就连村长都忍不住着急地说:“事情还没弄清楚,你着急个啥!除族是小事儿吗?!” 老爷子难得强硬,朗声说:“除族的确不是小事儿,可莫清晔不仁不义不孝不悌对亲娘下狠手险些要了他娘的命!这害人性命的事儿无论放到哪儿去那也是我家占理的!只是要除他的族他的姓,这已然是我们仁慈了,若村长觉得我提的法子不成,那就只能上县城里找县太爷主持公道了!总之,我家容不下这孽障,今儿一定得让他给出一个说法!” 老爷子掷地有声地扔下了狠话,饶是有心帮着莫清晔的村长也一时被气得脸发青不知应该怎么说了。 朝廷以孝道治天下,儿子跟娘动了手,无论放在哪儿那都是儿子的理亏。 这若真的闹到府衙去了,莫清晔一个口不能辩解的傻子,怎么跟来势汹汹的莫家人抵抗?! 村长着了急,族长的脸色也不佳,正想着劝几句的时候,莫清晔突然出来了。 在场的这些人除了老太太和莫大嫂以外,都是好久没见着莫清晔本人了。 冷不丁一下子见着他,不由得都是微微猛地一怔。 莫清晔依然穿着那身曾经被他百般嫌弃最后却给村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绣着狗脸的黑色缎子衣裳,衣裳皱巴巴的,显然是很多天都没换过了,头发扎成的马尾也松松垮垮的,眼下黑青一片不知多久没休息过了,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阴沉,眼里的光不再是众人眼熟的茫然稚嫩,反而带着令人心惊的阴冷锐利。 原本还想说啥的老爷子被莫清晔瞥过来的一个眼神看得心头一颤,霎时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莫清晔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眼前围着的这些人,突然不明显地勾着唇角笑了一下,眉眼间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讥讽,因为长时间未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得几乎磨砺耳膜:“你要什么说法?” 莫清晔此时这个样子看起来没有半点儿痴傻的样子,身上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势甚至让人从骨子里生出一种畏惧的情绪,在他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不敢跟他对视。 老爷子似乎是恼怒自己被一个傻子震慑住了,面红耳赤地低吼出声:“你这是什么态度?!今儿我一定要开祠堂将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孽障逐出家门赶出莫家村!” 莫清晔不悦挑眉,冷冷地盯着老爷子震怒的脸,淡淡地说:“阿璃在睡,你最好小声一点。” 眼看着莫清晔又要发疯,刘大夫不敢再在边上看热闹了,赶紧走过来拉了莫清晔一下,硬着头皮说:“诸位,你们……” 莫清晔直接伸手将试图挡在自己前边的刘大夫拉开,往前走了一步,面无表情地说:“不是要去祠堂吗?愣着干什么?” 谁也没想到莫清晔竟然会是这个反应,村长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生怕莫清晔不明白去祠堂是什么意思,赶紧上前拉着他的一只胳膊压低了声音苦口婆心地说:“清晔小子,你犯啥糊涂?那祠堂是轻易能去的吗?!你啥都不清楚就跟着瞎咧咧啥?好生在一边待着,别胡说八道,等着我跟你族长爷爷将事情问清楚了再说。” 村长当真是偏向莫清晔的,二话不说将莫清晔往旁边一拉,张嘴就说:“三小子被气糊涂了,刚说的不过是气话,这其中只怕是有什么误会,我……” 老太太一看到莫清晔眼睛就红了,急赤白脸地指着莫清晔就嚷嚷了起来:“村长,你这偏心也偏得太明显了!这小畜生差点活活掐死我,怎么就是个误会了?!不成!今儿必须让这个小畜牲给我个交待!不然我回头就一根绳子吊死在门口,让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看看,莫家村的村长是怎么偏颇行事逼死我这个老婆子的!” 第198章 我看谁敢动他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太太故计重施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不管不顾地就哭喊了起来,哭天抢地的翻来覆去说的就是一句话,那就是村长偏心杀人凶手要逼死良家人。 村长没成想她会是这个反应,气得浑身都在哆嗦,族长脸色也难看到了极致,正想说什么,莫家老爷子却见缝插针地说:“村长,族长,二位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今儿这事是非曲直明摆着的事儿,还望二位能秉公处理,还老婆子一个公道。” 莫家二老咄咄逼人,跟着赶过来的莫老大家两口子也是气势汹汹地要莫清晔给个说法,莫老二家两口子虽然想说什么,人微言轻根本就插不上话。 族长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大喝了一声安静,然后才面沉如水地问莫清晔:“莫清晔,我问你,你今儿是不是对你娘动手了?” 众目睽睽之下,莫清晔面无表情地点头。 就这样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说:“她该死。” 所有诅咒阿璃的人都该死!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马就掀起了一片哗然。 族长被莫清晔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杀气骇得脊背一僵,瞠目结舌地说:“你知道自己在说啥吗?莫清晔!你知不知道对长辈动手是多大的罪过?!若是你供认不讳,那你就会被驱逐出莫家村从族谱除名,你以后就再也不是莫家的人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莫清晔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用一种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莫家?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莫家的人了?” 长辈? 这些人也配? 他这话声音极低,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没听到。 族长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指着他的手不断颤抖,一时恼怒之下直接说:“那这罪名你是认还是不认?!” 短暂的情绪波动后,莫清晔又重新变得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说:“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 族长多少年没被人如此顶撞过了,心里之前对莫清晔的怜悯也散了个一干二净,怒声道:“你若是认了,那我现在就要让人把你押送到祠堂去!按族中的规矩,你跟长辈动手险些害人性命,应当杖责五十族谱除名赶出莫家村!” 等了许久的老太太终于听到这句话,立马就迫不及待地跟着附声:“对!打死这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把他赶出莫家村!” 莫老二见状终于忍不住了,急急地跑出来把莫清晔拽到自己身后,焦急得不行地说:“族长,娘,你们冷静点儿,老三他不晓事儿,这谁都知道的啊!他不过就是个孩子,你们何苦跟一个孩子这么计较?他是做错了,可错了只要跟他说明白了让他改了便是,何必这么逼他啊!” 说完不等别人说话,莫老二就急急地对着莫清晔说:“老三,你听二哥的,你听话,赶紧给爹娘还有族长赔不是,只要道歉了就……” “莫老二你给我闭嘴!” 老爷子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阴霾,直勾勾地盯着头上冒汗的莫老二,冷冷地说:“你别忘了你姓啥,这狼崽子险些要了你娘的命!你这时候还帮着他说话?你是要和他一样当个不孝不悌的孽障吗?!” 老爷子无形中像是在提醒莫老二什么,莫老二狠狠一顿,一咬牙却也没从莫清晔跟前让开。 莫老二像是失望到了极点又像是悲愤,颤抖着说:“爹,你们一定要这般心狠吗?老三啥也不懂,当年他……” 老爷子脸色猛地一变,突然冲上前猛地抬起了手。 啪的一声,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打断了莫老二的话。 莫二嫂见状吓得嗷了一声,带着哭腔忙不迭地冲过去扶住了莫老二:“孩儿他爹你没事儿吧?我让你别说话啊!这事儿是咱们能插手的吗?你这是何苦啊!” 莫老二推开了泣不成声的莫二嫂,双目赤红执拗地跟老爷子平静对视。 老爷子被他盯得心头打怵,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不肯改口,依旧硬梆梆地说:“莫清晔必须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这事儿谁来说也不成!” 莫老二还想说什么,却被接到老爷子暗示的莫老大冲了过来捂住嘴拉到了一边。 莫清晔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出闹剧,似嘲似讽,最后竟然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族长本就被莫清晔不配合的态度气得怒火攻心,再一看他居然还敢笑,更是气得手指打颤,指着莫清晔说:“来人啊!把莫清晔给我捆起来扭送祠堂等候问罪处理!” 族长一声令下,周围立马就有年轻力壮的人朝着莫清晔围了过来。 莫清晔站着一动不动,垂眸遮住了眼里闪烁着的讥讽,冷冷一笑。 刘大夫见状不对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怀里,摸着一个哨子紧紧地捏着时刻准备吹响。 就在这时候,莫清晔身后的院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道沙哑的女声:“我看谁敢动他。” 这声音在嘈杂喧闹不已的人群中绝对谈不上起眼,可就是那么准确地让莫清晔猛地一僵。 正吵吵着要抓莫清晔的人也同时愣住了,不约而同地往莫清晔的身后看去。 看清了来人后,不仅莫家二老惊住了,其他人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传言中要死了的钟璃竟然在这时候醒了! 莫清晔沉默了片刻后猝然回头,看清了扶着门框站稳的钟璃,垂在身侧的指尖狠狠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钟璃实在是没力气,艰难地扶着门框勉强站稳,一抬头看清莫清晔充斥着猩红血丝的瞳孔和憔悴的俊脸,不由得微微苦笑,对着他招手,轻声说:“呆子,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扶着我。” 莫清晔骤然回魂一般,身上先前那股骇人的凌厉散了个干净,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朝着钟璃跑了过去。 莫清晔一跑到,钟璃猛地松了一口气,就跟卸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把自己挂在了他的身上。 钟璃昏昏沉沉了太久,恍惚间听到外边有人跟莫清晔吵吵了起来,一时心急竟然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却正好听到有人要把莫清晔捆走的话,什么也顾不得就挣扎着走了出来。 可她身子亏空太大,这会儿能这么靠着莫清晔站着,就已经是用尽全力的结果了。 莫清晔紧张地护易碎的瓷娃娃似的半抱着钟璃,半点儿凶样都没了,就跟个好不容易找着主人的大狗一样,可怜得让钟璃止不住的心疼。 钟璃用力抬起手背轻轻地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低声说:“别怕,我在就没人能欺负你。” 莫清晔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第199章 我说,打得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顾不得安抚莫清晔,扭头冷冷地看向在门口人头挤着人头的人,微微闭了闭眼,竭力提高了声音说:“莫清晔是我丈夫,他性子稚嫩不知晓轻重,可也绝不是蛮横不讲理的浑人,诸位今日到来虽我不知是何缘故,可只要我醒了在这儿站着,就决然不会让他平白受了他人的欺辱诋毁,若是有别的话要说,不如就先进来坐下再说个分明,但凡是我男人做错了的,那我就会让他道歉赔不是,可若不是他的过错,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想趁着我病重就为难他的人,孰是孰非,说明白了自然会有分晓。” 病重的钟璃突然醒了,莫清晔就多了主心骨,旁人也多了能说理的地方。 村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赶紧说:“清晔媳妇儿,我们是有些事儿想要跟你说,不过你病着在这外边站着也不成,先进屋再说吧。” 后来赶到的莫三叔一家也说:“是啊,清晔媳妇儿气色这么差,赶紧回去躺着歇着才是正经,先进屋吧!” 族长先前是被莫清晔的强横气得失了理智,这会儿见钟璃这样,索性就顺坡就驴地说:“成,那就进屋再说。” 在场唯独老太太和老爷子的脸色极为难看,老太太见人都进屋了,慌了神赶紧说:“进去干啥啊!不是说要把莫清晔抓去祠堂吗?这都说好了还进去干啥!” 老爷子也说:“村长,族长,就算是钟璃醒了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莫清晔他大逆不道试图弑亲!必须将他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 更重要的是,钟璃的嘴皮子莫家人不止领会过一次。 钟璃这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花的,这事儿落在她嘴里再议,那莫家先前的打算还能让她讨着好?! 莫老大两口子和迟来的莫春花也跟着点头附和,钟璃见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淡淡地说:“就算是穿朝廷官袍戴顶戴花翎的官人老爷,进了公堂尚且还要听堂下之人分辨一二,诸位趁我昏睡要给一个有口不能辩的痴儿定罪,逼着哑巴开口唱小曲儿,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一些了吧。” 钟璃一醒就听到莫清晔受了欺负,出去再一看莫家集结了这么多人就为了欺负莫清晔,怒火中烧之下也全然没了平日里对莫家二老伪装出来的恭敬,一开口字字扎心一针见血,刺得人心口生疼说不出话。 莫家二老被气得直哆嗦,指着钟璃正想破口大骂的时候,忍无可忍的村长却一声怒喝:“得了!好不容易有个能给傻子做主说理的人站起来了,你们还要干啥?!难不成真要把人逼到绝路吗?!莫清晔再不济,那也是村里乡亲们看着长大的娃子,他是啥习性谁不知道?你说他突然发疯冲你动手要你性命,这话谁能信?!你敢说你没出格的举动?你敢说你真像你所说的那么清白无辜?!” 村长突然发怒,莫家二老被镇得没了言语,只能忍着满腔的不忿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钟璃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角,在莫清晔的搀扶下进屋坐下。 莫清晔扶她坐下后赶紧去屋子里找了一床崭新的棉被出来,一半铺在了椅子上,另外一半直接将钟璃裹在了里边。 钟璃被棉被裹得厚厚实实的,一时有些好笑,安慰似的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莫清晔紧锁的眉心,说:“没事儿,在这儿陪着我吧。” 莫清晔抿紧了唇,站在钟璃的旁边紧紧地拉着她的一只手,不再说话。 众人进屋落座,钟璃忍着咳嗽的冲动,主动向村长问起:“村长,族长,我刚刚清醒一些,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莫清晔是如何犯了众怒,以至于如此声势浩大地来找他的麻烦,还望二位能给我解释一二,也好让我的心里有个数。” 村长看了族长一眼,族长不明显地点了点头。 村长这才一清嗓子,简明扼要地把莫家老爷子说的事儿说了一遍。 钟璃听得眉心微皱,苍白的指尖在一旁的桌面上不规律地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完了,村长喝了一口水,沉声说:“按你婆婆的说法,那就是她好心来看你,结果却被突然发疯的老三掐着脖子扔了出去,险些丢了性命,先前问了清晔一句,清晔也不说由头原因,梗着脖子就说这事儿是他干的,你说这事儿,嗨!” 村长叹了一口气,说:“清晔媳妇儿,你既是醒了,那就好生跟清晔问问情况因由,也好让我们裁决个一二。” 钟璃微微点头,扭头看向站着的莫清晔,轻声问他:“清晔,村长爷爷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动手了?” 莫清晔迟疑地看了钟璃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 不等钟璃接着问,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指着莫清晔大声说:“你看看!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这事儿还有啥好问的?莫清晔就是个杀人凶手,是个疯子!赶紧把他赶出莫家村才是正经!” 钟璃没理会叫嚷的老太太,眸光微微一闪,问莫清晔:“为什么?” 以钟璃对莫清晔的了解,他是绝不可能轻易动手伤人的。 他既这么做了,钟璃相信,一定有他忍无可忍的理由。 莫清晔低着头不吭声,侧脸的线条却因为嘴唇抿紧而紧绷成了一条直线。 钟璃无奈地叹息一声,柔声说:“清晔,你得跟我说实话,这样才能把事情说清楚知道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动手?中途发生了什么?嗯?” 莫清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手背上压抑着的青筋暴起,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哑声说:“她骂人,进屋就问阿璃什么时候才……” 莫清晔停顿了一下,恨恨地说:“她还想冲上来拉阿璃,我一时气不过就把她推了出去,她爬起来还想动手,就被我掐了。” 莫清晔先前没说的动手的理由一出口,顿时就引得不少人都对老太太侧目而视。 刘大夫憋了半天了,这会儿终于忍无可忍了,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是啊,我就没见过这种人,进门就急吼吼地抓着我问主人家啥时候才能死,说了不会死还推搡骂人,跑到病人的床前肆意谩骂动手,如此过分,被人掐会儿脖子怎么了?这要是换个真想杀人的,老太太你也不想想自己这会儿还有没有气儿在!” 老太太被气了个仰倒,正尖锐地喊着莫清晔在胡说八道的时候,钟璃却突然笑了。 钟璃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神色精彩的莫家众人,轻笑着吐出了三个字:“打得好。” 第200章 你又何尝不是试图害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话音落下,正嚷嚷得起劲的老太太就像是一只凭空被人掐住了脖子被迫终止尖叫的鸭子一般,涨红了脸难以置信地发出了一声尖叫:“你说啥?!” 其余人也纷纷对钟璃投来了惊诧的目光,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甚至连莫清晔都忍不住惊讶地将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钟璃安然坐着神色不变,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她说:“我说,清晔打得好。” 面色阴沉的老爷子顿时勃然大怒:“放肆!作为晚辈跟长辈动手不说还险些要了人命,这是足以让千人指点万人唾骂的天大的罪过!钟璃你不对莫清晔加以训斥认错就罢了,居然还敢说打得好?钟璃你将孝道廉耻置于何地?!这话理应是做儿媳的对婆婆说的吗?!” 面对老爷子的震怒,钟璃淡定得都有些不像话了。 她轻飘飘地呵了一声,淡淡反问:“那做长辈的冲进小辈的房中肆意咒骂撒泼,这又应该是长辈应该有的言行举止?这倒是让我长了一番见识,知道的是婆婆担忧我何时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死了,婆婆着急来我坟头唱小曲儿呢。” 眼看着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钟璃慢悠悠地说:“就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更何况清晔是个活生生的人,爹娘纵然是心有不轨有所图谋,也不该不把傻子当人,傻子再傻,他也是会说话的。” 老太太大怒,指着钟璃就喊了起来:“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钟璃不悦皱眉,冷笑道:“那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的这是人能干的事儿吗?” 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钟璃砍瓜切菜一般下了论断,说:“我病重未愈,清晔心急之下言行些许失了分寸,归根究底却是情有可原的,所以我觉着,这事儿不光是清晔的错,一人各打五十大板,对错自纠就罢了,没必要再如此兴师动众地闹下去了,族长,村长,二位觉得呢?” 村长和族长本就觉得莫家二老言过其实了,此时再一听钟璃如此分析,对视一眼纷纷点头,说:“此言在理,说到底这不过是家中琐事,不值当如此闹腾。” 老爷子听了立马就不乐意了,痛心疾首地说:“村长!族长!无论如何,莫清晔他有心想害长辈性命,如此心狠手辣狼心狗肺之人我莫家村留不得啊!” 钟璃眼中冷光一闪,沉声问:“那你要如何?” 老爷子脖子一梗,立马就说:“将莫清晔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你也必须跟着莫清晔离开莫家村!从此以后,我莫家没有你们这两号人!” 钟璃撑着下巴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声,不轻不重地说:“原来如此,我还说,你们如此折腾到底为何,原来竟是看上了我这些东西,巴不得盼着我早死呢。” 钟璃全无半点忌讳,张嘴说自己死一点儿犹豫也没有。 莫清晔听了眉心一跳,不满地抓紧了钟璃的手轻轻地叫了一声阿璃。 钟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老爷子被戳中了心里的真实想法立马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叫了起来,完全失了平日里的分寸,指着钟璃就说:“胡说八道!谁企图你的东西了?!我这是将家中败类赶出家门为了以正家风!” 钟璃讥讽十足地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被逐出族谱赶出村子,我跟清晔名下的所有土地财产都会被村里收回,交于家中的直系长辈打点,我跟清晔若是按这法子处理,那我们名下的房子土地,最后就会到了爹娘手中,换句话说,若是我今日被冲进门的婆婆活活气死在床上,那莫清晔一个傻子也守不住这些家业,最后被公婆做主赶出莫家村,这些东西到底还落在了你们手中,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地折腾了一番,为的不是这个,难道还能是别的?” 钟璃声音不大,却一针见血地直中要害,也掀开了萦绕在不知情众人眼前的一层迷雾。 是啊,把莫清晔和钟璃赶走,那他们的东西不就名正言顺地落在了莫家人的手中? 围观村民谁也不是傻子,看向莫家人的目光顿时变得颇为微妙,性情火爆的村长更是直接脱口而出一句糊涂! 老爷子见状不对,赶紧说:“钟璃你别试图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我们今日上门为的可不是你说的那些东西,为的是莫清晔大逆不道试图谋害长辈性命一事!你别以为你混淆视听后这事儿就能轻易过去了!” 钟璃听了忍不住呵了一声,无视了气得面无人色急于狡辩的老爷子,问一旁的莫清晔:“你老实告诉我,你真想杀人吗?” 莫清晔想也不想地摇头,闷声说:“不想,我只是想把她赶出去。” 钟璃微微点头,说:“这就是了,婆婆如今性命尚在精力充沛,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公公口中命悬一线的模样,所以说谋害性命一说,是否言过其实了?” 老爷子被噎得脸色发青,老太太看了不甘示弱地嗷了一嗓子:“放屁!你怎知他不是真的想要害我性命!老娘今儿差点就在你这屋子里断了气!我不过是好心来看你,谁知这傻子突然就发了疯癫……” “婆婆!我敬你是长辈,不愿恶语相向,可还望你注意自己的言辞,当父不骂子当妻不辱夫,莫清晔再不济,那也是我钟璃的丈夫,当着我的面就如此肆意谩骂,这是不把莫清晔当人,也当我是死人了是吧?” 钟璃先声夺人地制止了老太太的咆哮,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不紧不慢地说:“更何况,婆婆口口声声说是好心来探望病重的我,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病重已经有些时日,早些时候怎地不见婆婆身影?怎么就在外界传闻我命不久矣要死之际才来?难道说我还死不了在婆婆心中就无关紧要,要死了,就值得婆婆委身一看了?” 钟璃先前还散漫的目光突然就锐利了起来,化作一柄利刃直直地照进了老太太的眼中,一字一顿地说:“那我就想多嘴问一句了,婆婆此行探望,究竟是想盼着我好起来,还是盼着我早死?大夫已经有先言在前,我病重禁不起吵嚷打搅,婆婆和大嫂明知之下还故意在我房中吵嚷,现在更是集结了众多不知内情的村民来吵闹,这究竟怀得是什么心?若是我今日真的就被气死在这儿了,那婆婆,这故意杀人的罪名你又可担当得起?婆婆的命是命,我的命自然也是命,两命相抵,若真论起对错,那婆婆和大嫂此举,跟莫清晔一时冲动之下的过错相比,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第201章 那你现在可愿去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掌握着主动权,三言两语就将话头引向了别的地方。 莫清晔对老太太动手是杀人,那明知自己不能打搅还三番两次地前来大吵大闹,又何尝不是存心害人性命? 钟璃见众人反应差不多了,面露苦涩,苦笑着说:“我和清晔敬重公婆是长辈,此前公婆再三刁难我们也忍气吞声不曾有半点逾越不敬,可如今我病重,二位又是如何待我们的?” 钟璃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提醒了在场的村民。 这些不久前还为老太太义愤填膺的村民立马就想起了莫家老太太先前为难钟璃闹出的种种笑话,看向莫家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带上了一些明显的鄙夷不屑。 这是趁人病要人命啊! 这手段心思也太龌龊了一些。 周遭村民议论纷纷,言语中没了先前对莫清晔的抵触嫌弃,反而更多的是说不尽的同情。 一个傻子,本就无法当家做主,家里唯一能做主的媳妇儿病重,结果碰上来闹事儿的恶人,他除了能动手把人赶出去以外还能做什么? 更何况老太太身强体壮,除了脖子上那道掐痕外再无半点不适,相反,钟璃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就这么坐着说话都显得十分费劲,强弱对比异常明显,众人冷静下来后都纷纷对钟璃和莫清晔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这两口子着实是太可怜了一些。 原本紧张得不行的刘大夫见钟璃轻巧一番话就将局势逆转扳倒,也不由得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看向钟璃的目光隐隐透着不加掩饰的倾佩。 这般心思缜密临危不乱,不愧是这位爷能捧在心尖子上的宝贝疙瘩。 钟璃几句话就将杀人的罪名反扣到了老太太的身上,自觉无辜被牵连的莫大嫂一听还有自己的事儿立马也吓得白了脸,慌慌张张地说:“不关我事儿啊!我就是跟着娘走一趟,这怎地我就杀人了?!不关我的事儿啊!” 钟璃对她的解释充耳不闻,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角,自顾自地说:“虽然婆婆和大嫂其心可诛,可我如今也算命大,也没在这番恶毒心思下没了命,婆婆也尚且活着,那这杀人的罪名,自然是不成立的,不过……” 钟璃抬眉看向一脸愤怒的老爷子和老太太,轻飘飘地说:“不过,若是二位还执意要将莫清晔以杀人罪名论处,那倒是还有两个法子可以收场。” 族长已经听够了莫家二老的无理取闹,这会儿见钟璃条理清晰又有章法,心思更发偏向钟璃这边,说:“你有啥法子?说来听听。” 钟璃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说:“既要以杀人罪名论处,若是想要让我和莫清晔心服口服,那就只能真的让这条本该消失的人命去死了。” 钟璃无视了在场众人脸上的惊恐,就跟在说什么鸡蛋十文钱一个的家常话似的,似笑非笑地说:“既说被害了性命的人是婆婆,那要想让这罪名成立,那就只能拜托婆婆现在就当场去死了,只要你死了,那这杀人的罪过,我和莫清晔就心甘情愿地认了,无论村里有何处罚,是杖责还是送去官府审判砍头杀人流放,我们都认,心服口服。” 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钟璃竟然敢这么说,当即又气又怕地睁着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钟璃,如果眼神能杀人,钟璃只怕是已经死了千次万次。 钟璃对她愤怒的目光完全免疫,要笑不笑地看着老太太,问:“那话又说回来了,婆婆,你可愿现在去死?” “你做梦!” 老太太骤然从惊惧中回神,六神无主之下采取了自己最熟悉的一种方式,骨碌一下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踹着地板嚷嚷着就说自己命苦,钟璃这个当儿媳妇儿的人多势众众目睽睽之下还想要她性命。 老太太的咆哮一阵接着一阵,一声大过一声,期间还夹杂着回神后的老爷子的怒吼:“不可能!钟璃你心思未免也太恶毒了一些!让你婆婆去死?你是良心被狗吃了吗竟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钟璃在刺耳的咆哮喧闹中皱了皱眉,冷冷地说:“良心是什么?能吃吗?” 钟璃这反应绝对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莫大嫂先前被钟璃那番杀人的言论吓破了胆子,此时也是一脸慌乱地不住解释这事儿跟她真的没关系。 此前嚣张要让莫清晔偿命的莫春花和莫老大也一脸的惶然,似乎是不明白怎么场景就变成了如今这种模样。 唯独村长见了内心有些好笑,故作为难地清了清嗓子,说:“清晔媳妇儿,你这法子不成,哪儿能真的逼着一个活人去死呢?不成不成。” 钟璃闻言为难地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第二个法子了。” 族长黑着脸问:“第二个法子是啥?你说。” 钟璃压着咳嗽的冲动,哑声说:“此前公婆对我们夫妇二人就多有不满,刻意刁难就更是不计其数,经此一事,只怕公婆心中早就将我夫妇二人当做豺狼虎豹,既然如此,族长村长今日也在,不如就将莫清晔从莫家族谱中迁出,从此以后,莫清晔脱离于莫家,自立门户,跟莫家一户再无任何干系,如此,既按公婆所说,莫清晔跟莫家至此再无干系,公婆也不用再费心往莫清晔的头上扣杀人的屎盆子将他逐出族谱,二位觉得如何?” 钟璃说的是主动迁出族谱,而不是被逐出族谱。 这二者虽然乍然听起来没有区别,然而实质上区别却很大。 被逐出族谱,在族中除名,就相当于要将这人用了十几年的姓氏剥夺,然后还要将这人赶出村落,是足以令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屈辱。 而主动迁出族谱则是另外一说。 主动迁出的,就相当于跟本家脱离了干系,从此自立门户,跟以往的本家毫无干系,从此将自己摆在了跟本家对立平等的面上,虽也是跟本家人断绝了来往,却掌握了主动权,也不会被驱逐。 只不过古往今来迁出族谱是大事儿,无论原因为何,从族谱中迁出后就相当于没了族中人的照拂,轻易也不会有人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钟璃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似惊讶又仿佛觉得理所应当。 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还没有反应,那就真的是太没性子了。 族长面沉如水的沉默着不说话,村长也一脸的迟疑。 钟璃见状轻轻地叹息一声,说:“诸位也看到了,我们夫妇有心跟人交好,善待亲人,可家中二老并不把我们夫妇当做自己人不说,还百般打压刁难,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我也不至于会出此下策,今日既已经如此,还望二位能加以成全。” 钟璃总算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莫家人却不干了。 将莫清晔逐出族谱他们能得不少好处,可若是莫清晔主动迁出族谱跟莫家断绝了关系,那他们忙活了半天可就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了! 第202章 别怕,我在这里等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太太一瞪眼珠子就想喊,钟璃却赶在她开口之前说:“若是这个法子也不行,那公婆还执意如此,就只能按第一个法子来了,只要婆婆今日命丧于此,便可尽如人意了。” 钟璃拢共就给了两个法子。 一是莫清晔主动离族,二就是让老太太现在就去死。 老太太当然不想死。 莫家人也不会同意让她去死。 可钟璃说的第二个法子他们却也难以接受。 莫家人不甘心地闹腾了起来,试图用人多和言语的压制来让钟璃松口。 可钟璃哪儿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 钟璃之前就被莫家这些人烦得够呛,这次抓着这么个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松口。 族长皱着眉试探了几句,说:“清晔媳妇儿,你可得想清楚了,从族谱中迁出后,你和清晔就相当于不再是莫家族人,既是如此,日后你们二人再遇上什么困难,莫姓人氏不会再给予任何帮助,自立门户后,你们这一支只有你们夫妇二人,日后求生各种艰难险阻,那可都只能你们二人自行承担了。”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族长想必也明白,我们夫妇二人过活已是不易,被公婆不喜家人针对日子越发艰难,我既是提出了迁出族谱的法子,日后再有啥事儿,自然是生死各安天命,无怨无尤。” 族长迟疑地看了莫清晔一眼,沉声问:“清晔,你也是这样想的?” 莫清晔站在钟璃旁边,又变成了众人熟悉的那个木讷老实的样子,听了想也不想地点头,说:“我听阿璃的。” 族长还想说什么,再一看闹腾不休的莫家众人,不由得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罢了,既然已经想清楚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族长发了话,这事儿就相当于是板上钉钉了。 钟璃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莫家人却都懵了。 老爷子一脸的难以置信:“啥!族长,这咋能按钟璃说的办呢?之前不是说……” 族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没好气地说:“之前说啥了?你之前也只告诉我莫清晔差点掐死你家里的老婆子,没告诉我你家老婆子是存心要来害清晔媳妇儿的命啊!同样都是人命,怎地你家就如此金贵清晔媳妇儿的命就不是命了?!” 老爷子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村长却忍无可忍地呸了一声,说:“莫家老弟,你别把别人都当傻子糊弄,你家啥心思路人皆知,再闹腾下去,那就真的只能按钟璃说的第一个法子来了!回头真闹出人命了你才知道厉害是不是?!” 老爷子被这两人一通训斥不得已按耐着不甘心闭上了嘴,老太太坐在地上一脸空白,似乎还不太明白事情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 莫家老大两口子也不敢吭声,莫春花倒是想说什么,可在钟璃冷冰冰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却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莫老二两口子同样也是一脸懵,不过见终于不闹腾了,好歹还是松了一口气。 钟璃看差不多了,想着夜长梦多怕再生变故,索性就趁热打铁,说:“既然如此,那一事不烦二主,今日索性诸位都在,那就请族长开祠堂请族谱,将莫清晔从族谱中迁出吧。” 话已至此,再多说也是毫无益处。 族长和村长两个能做主的看多了闹剧,也巴不得赶紧把这事儿处理好,两人头对头地一商量,当即就说好了,去祠堂请族谱,按钟璃所说,将莫清晔这一支迁出族谱。 大势已去,莫家人还想折腾什么却也翻不起浪花了。 老太太喊了几句,钟璃却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活着不好吗? 老太太吓得够呛,生怕自己再平白挨了一通掐,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行人朝着祠堂去。 钟璃身子太差,眼看着她要跟着去祠堂,立马就把人拦住了,苦声说:“夫人,您昏沉多日今日才见好转,此时实在是不宜再走动吹风了,再出去折腾一趟,说不得途中就得再度晕过去。” 钟璃撑了这么一会儿其实自己也不大撑得住了,头重脚轻全身软绵绵地提不起力气,不过去祠堂迁族谱是大事儿,她不亲自去盯着,总怕生变故。 似乎是知道钟璃在担心什么,刘大夫嗨了一声,苦哈哈地说:“夫人,现在这个家就指望着您撑着呢,您若是不顾惜自己,回头再病倒了,您让令夫如何是好?大体既然已经商量定了,您就在家里休息,让他们自己去便是了,总之都说好了的事情,这么多人看着,总不至于再变卦了。” 钟璃的气色实在难看,再加上有刘大夫的话,村长也忍不住劝了一句,说:“清晔媳妇儿,你就听大夫的在家歇着吧。” 莫三叔也说:“是啊,清晔媳妇儿你就安心在家歇着,这事儿我们这些人都看着呢,不会让清晔再受了委屈的。” 旁边还有实在看不下去的人也跟着劝了几句,钟璃反手抓住被莫清晔紧紧握着的手,低声问:“我不去,你自己可能行?” 莫清晔重重点头,垂眸遮住了眼里翻涌着的暗潮,低声说:“阿璃放心,我能行的。” 钟璃不明显地笑了一下,说:“那就好。” 说完,钟璃又对一旁等着的村长等人说了抱歉,在莫清晔跟着这些人出去之前,她突然出声叫住了莫清晔。 莫清晔猝然回头,正好看到钟璃微笑着看着他,不轻不重地说:“清晔,别怕,我在呢。” 莫清晔眼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红潮再度掀起,瞬间就席卷了他所有残存的理智,连袖中的手指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钟璃看他眼眶通红的样子心里无奈,好笑地说:“放心去吧,我等你回来。” 莫清晔重重地嗯了一声,跟着众人走了出去。 这些人一走,钟璃就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主动留下来照顾钟璃的莫二嫂见状惊恐地啊了一声,赶紧手脚并用地跑过来将钟璃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刘大夫在一旁举着银针赶紧喊:“扶进去!赶紧扶进去躺着!快快快!” 钟璃浑浑噩噩地被莫二嫂扶着进屋躺下,刘大夫赶紧举着银针往钟璃的身上扎了几针,一排银针扎完了,总算是让钟璃维持住了清醒。 刘大夫一脸凝重地坐在一旁给她把脉,收手后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了两粒黑色的药丸交给莫二嫂,让莫二嫂扶着钟璃咽下去。 钟璃费力地掀开眼皮面色严肃的就刘大夫看了一眼,苦笑着说:“大夫,我这病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203章 成功迁出族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一直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平日里也没什么端倪。 可这次不过是受了一些寒气就病得不省人事,钟璃自己醒来知道后都吓了一跳。 刘大夫这会儿也没了先前帮着钟璃怼莫家人的强硬,温声说:“夫人早些年受过苦,体内寒气堆积过多,只是一直压着没个诱因不曾发作,这一次受了寒气侵扰,之前堆积的病根一下子引得爆发了出来,症状自然非同小可,不过这次夫人虽遭了罪,但这体内的病根发作出来了于夫人而言实则是好事儿,夫人不必过分忧心。” 钟璃用不太灵敏的脑子琢磨了一下,明白了刘大夫的意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微微点头,说:“那就有劳大夫了。” 刘大夫这会儿对钟璃的倾佩已经超乎了莫清晔,闻言连忙摆手说:“夫人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 钟璃和莫二嫂都是微微一怔,好奇地看向刘大夫。 刘大夫没好气地看了钟璃一眼,哭笑不得地说:“不过夫人未免也太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了,夫人能想着请大夫给别人调养身体,怎地未曾想过自己?夫人若是早些时候找我看看,吃几副调养的药下去,这次也不至于会发作得如此凶险。” 钟璃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下,说:“病不及己便难以考虑周全,让刘大夫见笑了。” 刘大夫叹息着摇摇头,又花了不短的时间仔细跟钟璃科普了一下有关身体保养忽视不得的常识,然后还提起笔洋洋洒洒地开了两张药方。 将药方放在一旁,刘大夫看钟璃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这才对着一旁束手束脚一脸紧张的莫二嫂说:“夫人多日未曾进食,现在也不适宜多吃,劳烦这位去给夫人熬一些米汤来,先少少地喝一些米汤下去,过两天就能正常进食了。” 莫二嫂领了任务忙不迭地出去了,刘大夫继续坐在旁边,苦口婆心地跟钟璃科普保养常识。 钟璃虚虚的睁着眼睛无奈地听着,脑子里想的却是莫清晔他们这会儿应该快到祠堂了吧? 另外一边,到祠堂后,莫家老爷子不知怎么想的,又突然改了主意不想让莫清晔迁出族谱了,还说此事就此作罢,不愿伤了一家人的情分。 老爷子原本想的是先把莫清晔安抚下来,至于钟璃,只要这边迁出族谱的事儿没落定,那到时候就还有法子再跟钟璃斗法。 然而谁也没想到,莫清晔竟然出奇的固执。 老爷子和老太太一改作风改口说不迁族谱了,莫清晔却理解为老太太愿意去死了,人多势众的,当着乌泱泱一群人的面他一挽袖子就要冲上去将老太太直接掐死。 老太太哪儿能想到这傻子还盼着掐死自己?当即就吓得面无人色,嗷嗷喊着连滚带爬地往人群中冲。 莫清晔脑子轴拗成了一根筋,就认定了一个说法。 不论旁人说什么,他梗着脖子就是一句话:“要么按钟璃所说的迁出族谱,要么就当场把老太太掐死全了自己杀人的罪名,然后自己去坐牢。” 莫清晔是个傻子,跟傻子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他认定了的事情没法改。 更何况,有族长村长和村里这么多人看着,老爷子也实在拉不下脸再三改口,最后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黑着脸眼睁睁地看着族长将族谱请出来,将莫清晔的名字划去,宣布莫清晔从此自立门户,脱离莫家村一脉,跟莫家村再无任何干系。 从祠堂出来,这番闹剧算是终于落下了帷幕。 莫家众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图谋钟璃的东西不说现在还让钟璃反手抽得一脸肿,气得个个都脸色铁青难看得不行。 莫清晔倒是心情不错,跟帮着自己的族长村长等人一一道谢后,然后才在莫三叔的陪伴下往家里走。 莫三叔似乎是怕他被这事儿伤了心,一路上都在安慰他,说:“清晔呐,你别怕,虽然迁出了族谱,可三叔还是把你当侄儿,日后咱们还是亲戚,等你媳妇儿病好了,你时常带着她来三叔家里耍。” 钟璃病后莫三叔家两口子没少来探望,这次的事儿三叔家两口子也是说了公道话的,莫清晔把恩情记在心里,憨憨地笑着点头,说:“三叔放心,我和阿璃一定会来的,三叔您也记得和三婶来我家玩儿。” 莫三叔哈哈笑了起来,走到了自己家门口,又叮嘱了几句让莫清晔小心一些,这才转身回去了。 莫二嫂还在钟璃家,莫老二自然是一路都跟着莫清晔的。 莫老二笨嘴拙舌的,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纠结了一路最后到门口了,才苦笑着说:“清晔,这次的事儿,是爹娘做得不对伤了你们的心了,你别太往心里去,日后……” 莫老二艰难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红着眼睛说:“日后你跟着弟妹,记得好好过日子,若是你还愿意叫我一声二哥,那咱俩还按往常那样来,若是不愿,那……” “二哥。” 莫清晔打断了莫老二的话,不紧不慢地说:“二哥早些年待我的好,我一直记着呢。” 莫家人虽然糟心,可莫老二早些年的确是真心待过他的。 更何况…… 莫清晔纤长的睫毛微微往下垂了垂,眼含讽刺,轻声说:“二哥放心,我和阿璃总不至于因为这事儿就跟二哥疏远了。” 莫老二虽然没太明白莫清晔脸上突然的冷淡是为何,可得了他这句话,到底还是放心了不少,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叹气说:“总之你跟弟妹好好过,这样二哥就放心了。” 提起钟璃,莫清晔眼里的笑多了一丝真实,颔首笑道:“那是当然。” 他跟阿璃会一直好好的。 莫老二觉得没脸进去见钟璃,就没进屋,莫清晔进了门就急急地往屋子里跑,可这会儿钟璃已经喝完了小半碗米汤又睡着了。 刘大夫眼尖看他脸色不对怕他误会了又要发疯,赶紧解释说:“夫人这是大病初愈体弱需要多休息,并不是病情又加重了!” 莫清晔狐疑地看了刘大夫一眼,刘大夫严肃着一张老脸重重点头:“没错,是这样的。” 莫清晔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也不管旁边一脸局促的莫二嫂,自顾自地走到床边坐下,将钟璃的一只手拉到了手里轻轻地拢着。 刘大夫头疼得咋舌,招呼着莫二嫂走了出去,代替莫清晔和钟璃跟莫二嫂道了谢,这才把诚惶诚恐的莫二嫂送了出去。 送走了别人,刘大夫回了屋子,看了看睡熟了的钟璃,压低了声音说:“爷,夫人既已经醒了,那我就让人传信回去,让他们别抓白术她好不好?” 提起这事儿刘大夫就愁得眉毛胡子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百年清流白家的嫡子是那么好抓的吗?! 白家那位老爷子知道自己最宝贝的孙子被人无缘无故地抓走了那还能有好?! 刘大夫一脸忧愁,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看到了因为白术被抓京城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的模样,愁得不行。 莫清晔听了微微一怔,然后说了一句足以让刘大夫吐血的话。 他说:“可人已经抓来了。” 第204章 莫清晔是不是觉得药不够苦?!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刘大夫震惊过后一脸惊悚,瞠目结舌地说:“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莫清晔似乎是不满他声音太大了吵到钟璃,小心地将手贴在钟璃的耳朵上细心地捂住了,然后才说:“我昨天收到的消息,按脚程来算的话,白术今天应该要到了。” 刘大夫简直就是被莫清晔这个可怕的效率吓疯了。 从京城到莫家村,粗略算起来就算是加快了脚程起码也得快半个月才能到,结果也才几天? 不到四天莫清晔就把人弄来了,这人难不成是飞过来的吗?! 似乎是觉得刘大夫大惊小怪没见识了,莫清晔轻飘飘地说:“千里马日行千里,十几拨人轮流换着跑,没跑死几匹马就到了。” 已经彻底无言以对的刘大夫已经彻底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钟璃终于好转莫清晔心情不错,不想再看着他这张老脸在自己眼前晃悠,一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 刘大夫不肯,艰难地问了一句:“那敢问爷,白术人都快到莫家村了,京城是什么反应?白家什么反应?” 莫清晔看白痴似的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能有什么反应?在京城掘地三尺找人呗。” 莫清晔说得轻描淡写的,刘大夫却已经受惊过度表情空白双脚飘忽地从屋子里飘了出去。 他刚刚出门,就听到莫清晔在身后说:“白术就交给你处理了,记得别让他乱说话。” 刘大夫被气得一口老血直冲心头,恨不得扭头冲回去捏着几根银针跟莫清晔玩儿命。 刘大夫正一脸悲愤磨牙的时候,屋子后边的林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三长一短的口哨声。 刘大夫神色一凛急急地进了林子,然后迎面就看到了一个长长的黑色布袋被放在了自己的脚边。 刘大夫一脸狐疑,问眼前的人:“这是什么?” 那人一脸风尘仆仆的疲惫,掷地有声地说;“爷要的人。” 刘大夫??? 人???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可怕的白光,刘大夫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那黑色布袋,痛苦得几乎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打结吃下去:“这……这难道是……” 负责运送的人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说:“没错,这就是快马加鞭从京城连夜送过来的人,为了把人在最快的时间里送到,兄弟们跑死了十一匹马,眼看着第十二匹也吐白沫了。” 刘大夫这会儿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斥责这些人糟蹋好马,还是应该痛斥他们的胆大包天。 更重要的是,他非常担心,这么奔波下来,白术一个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这会儿还有没有命在…… 也许刘大夫的惊恐表露得太明显,以至于他旁边那人忍不住说:“刘先生放心,人活着呢,刚我还摸了心跳,有劲儿着呢,就是怕他不老实,给他喂了点儿软筋散,一会儿喝点儿凉水下去就醒了。” 刘大夫彻底跟这帮子粗人无话可说,气得跳脚忍无可忍地低吼了一句:“既是爷要的人,你叫我出来做甚?你给爷送过去不就行了?” 那人一脸无辜的茫然,耿直地回了一句:“爷说了,人交给你,他用不上了。” 刘大夫气得胡子乱颤眼白狂翻,可再怎么来气,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接了下来,认命地把可怜又无辜的白术扛在了肩膀上,往自己暂时落脚的偏房里抬。 把白术从布袋里放出来的时候,刘大夫冷血无情的内心几乎是同情泛滥的。 太惨了。 真的太惨了。 谁能想到,白家翩翩贵公子竟然有一天会沦落到被人用布袋一装,意识不清地扛在马背上送到这儿来…… 刘大夫一脸唏嘘地叹气,认命地倒了凉水给白术灌了下去。 不一会儿,白术幽幽转醒。 似乎发现自己没在马背上了,白术恍惚间还有点儿不适应,用手挡住了眼前刺眼的光,正恼怒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将自己掳走的时候,眼前就多了一张笑眯眯的老脸。 刘大夫努力让自己笑得一脸真诚,非常真心实意地说:“你醒了?” 白术不认识刘大夫,可猝不及防经历了这么一遭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提起了警惕,眯着眼睛问:“你是谁?” 刘大夫被迫成了无辜的背锅侠,内心泪流成河,面上却不得不逼着自己维持冷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异常和蔼的样子,笑眯眯地说:“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害你的。” 白术嘲讽冷笑,眼里的警惕更深,没好气地说:“是吗?那敢问阁下费尽心机把我弄到这儿来,为的是什么?” 刘大夫有苦难言,苦哈哈地说:“先前是我主子同白大夫有些许小事儿要问,可现下这事儿也解决了,白大夫自然就不用操劳了,故而我对你当真是没有恶意的。” 刘大夫常年装得高深莫测混迹于江湖三教九流之中,此时一脸真诚的样子颇具说服力,白术半信半疑地信了这人一半的说法,狐疑问:“没事儿了?” 刘大夫想也不想地重重点头:“现在真的没事儿了,白大夫放心就好。” 白术撑着胳膊让自己坐起来了一些,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莫名觉得这地方看着极为眼熟的同时心里疑惑更甚:“这儿是哪儿?” 刘大夫笑得像一只千年成精了的老狐狸:“这白大夫就不必问了,你只需知晓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并且愿意将你马上送回京城送回白家就成了。” 白术几乎是要被他这说法气笑了。 合着无故折腾自己一通,现在一句没事儿就想把自己打发回去?! 简直欺人太甚! 白术铁青着一张脸想反驳什么,刘大夫却选择性眼瞎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自顾自洋洋得意地说:“白大夫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上好的马车,最好的车夫,用不着多久,你就能回去了。” 当然,在刘大夫心中最好的选项当然是如法炮制再给白术喂上一些软筋散,让人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紧给他送回京城为妙。 不过这个打算说出口白术大概要当场吐血,所以刘大夫非常体贴人意地没有直说。 白术自从被人抓走后就被喂了软筋散,一路上颠簸过度昏昏沉沉的也分不清时日,这会儿还没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闻言立马皱眉问:“不要多久是多久?” 刘大夫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最快半个月,最慢也得二十多天吧,毕竟从京城过来还是挺远的。” 白术当即就气得头发炸了毛,一时激动之下竟然真的挣扎着站了起来冲破了刘大夫的阻拦冲了出去。 刘大夫哎呦地叫了一声急吼吼地冲了出来,然后就看到白术一脸茫然加震惊地站在这个眼熟的院子里,仓皇地四下看了一眼四周,颤颤巍巍地说:“这……这是莫家村?!” 刘大夫懵了懵,下意识地点头:“是啊!怎么了?” 白术头发根根朝天起,头顶仿佛燃烧着重重火焰怒火滔天几乎恨不得扫平眼前的一切事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们主子,是觉得先前喝的那药不够苦,存心报复我的是吧?!” 第205章 我就不信治不了你的疯病!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白术很绝望。 绝望中还带着一丝崩溃。 被不明身份的人掳走后,在他每日能短暂维持的清醒时刻,他无数次地在内心深处假设。 到底是什么人费尽心思地把自己从看护严密的白家掳了出来。 为的到底又是什么。 他觉得也许是白家的敌人。 又或者是自己之前年少轻狂得罪过的人。 然而白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充当了强盗把自己掳走的人,竟然是莫清晔…… 为什么会是莫清晔? 这个神经病到底是想干什么!!! 白术一脸麻木地看向尴尬的刘大夫,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冷笑。 然后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往外挤出了几个字:“劳驾让一下,别挡路。” 刘大夫坚定不移地挡在白术面前,一脸不可侵犯的大义凛然。 然后想也不想就说:“不行,我不能让。” 这白术现下看起来神色癫狂,万一让开了他跑出去嚷嚷怎么办? 刘大夫自觉任务深重,苦口婆心地跟白术讲道理。 “白大夫,你就听我一句劝吧,这会儿趁着什么事儿都还没发生赶紧配合我乖乖回去吧,我……” 白术再好的涵养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开始磨牙,咬牙切齿地说:“莫清晔神神叨叨地给我弄来了面都不现,现在就想让你用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把我打发回去?“ 白术勃然大怒。 “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莫清晔他耍我玩儿是不是?!” 就刘大夫听了更语重心长了,幽幽地说:“可就算真的是这样,你又能怎么办呢?” 白术气结:“你!” 刘大夫神色唏嘘,感叹道:“不瞒你说,你虽然丢了好几天了。” 刘大夫深深地看他一眼,一言难尽地说:“但白家的人根本不知道你是被谁弄走的,这会儿还在京城掘地三尺呢。” 白术…… 刘大夫看他表情空白,嘿嘿一笑。 “你想想,趁着这会儿里边那位没别的折腾人的念头,赶紧悄悄咪咪地走了也就罢了,这次就当是一次免费出游了。” “不然再进去给人惹发毛了,他一时兴起再让人把你捆着往更远的地方丢一丢,那白大夫你可如何是好啊!” 刘大夫是明摆着的威胁利诱。 白术听完被气得一时怒火攻心,哆嗦着唇你你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利索,明显就是被气坏了。 刘大夫自觉火候差不多了,赶紧低声相劝。 “白大夫,你小小年纪如此成就不容易,就听老夫一句劝,好汉不吃眼前亏。” “赶紧乖乖地回去吧,不然呐,后头说不定还有的苦头吃呢。” 刘大夫自认为自己的劝说已经足够真心诚意挖心贴肺了,足以感天动地。 然而白术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脑海里灵光一闪飘过一个人影。 他眼里泛着凶光狠狠一咬牙,挑衅似的说:“不,我不走。” 刘大夫震惊了,痛心疾首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走?你留下干什么?” 白术冷冷一笑,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襟,一甩袖子颇具名士风流姿态。 然而表情却更像个恶鬼。 他恶狠狠地说:“老子今儿就是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非但不走了,我还要在这儿长住,要找旧友好好地叙叙旧,怎么,你家主子能耐再大,他还能阻拦我不成?” 想到钟璃,白术就跟得了免死金牌似的,觉得自己安全了。 姿态睥睨又骄傲。 自信又嚣张。 刘大夫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简直无法理解年轻人的想法了。 白术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容,完之后食人花似的对着已经完全迷糊了的刘大夫微微一笑。 “先生,请你让一下,我现在有正事儿要跟这户人家能当家做主的人商量。” 刘大夫一时没转过弯来,疑惑地啊了一声。 然后,他就听到白术阴测测地说:“我要找钟璃,跟她好好地商讨一下,关于治莫清晔痴傻之症的药方应该如何改动增进。” 他就不信了,他还治不了莫清晔这动不动就抽疯的癫狂之症! 刘大夫猝不及防打了个激灵正想捂住白术的嘴。 然而白术却已经身影一闪冲出了院子跑到了大门口,踮着脚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 “钟璃!钟璃!故人来访!你在家吗?!” “钟璃!莫清晔!我是白术!” “钟璃!” 刘大夫一听这动静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坏事儿了。 他四脚翻飞地跑出去,正想亡羊补牢把白术直接摁到地上的时候,屋子里的钟璃却已经醒了。 钟璃前些时候本就昏睡居多,这会儿喝了一些米汤虽然眯了一会儿,可睡得并不沉,只是小憩。 白术大喇叭似的在外边喊了起来,钟璃想听不到都难。 见钟璃醒了,莫清晔暗恨在心里咒骂外边的一群废物。 他正想忽悠钟璃接着休息的时候,钟璃却拧着眉毛说:“我刚刚听见好像有人在喊我。” 莫清晔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吧,我什么都没听到。” 然后就跟打脸似的,莫清晔话音落下外边就有适时的响起了一声呼唤。 “钟璃!你在家吗?我是白术啊!我来给莫清晔看病!!!” 莫清晔听得心里恨不得直接冲出去割了白术这厮的舌头。 结果他还没动,就看到钟璃黑着脸看着他,目光微微带着一丢丢微妙的谴责。 “莫清晔同志,你现在听到了吗?” 莫清晔抿了抿唇,耷拉着俊脸没有说话。 钟璃无奈又头疼地叹了一口气,说:“听声音像是白大夫来了,你去开门把人请进来。” 莫清晔哼哼了几声,不太想去。 他想把白术扔出去。 钟璃见状头都大了一圈,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莫清晔对白术的抵触如此之深,无奈之下只能说:“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莫清晔这才一脸不情愿地站了起来,闷闷地说:“阿璃别动,我去就是了。” 钟璃好笑得不行,点头说:“这就对了,去吧,听话。” 莫清晔不情不愿地黑着脸去了。 钟璃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了一些,还顺手抓了一件外衣搭在了身上。 门口,刘大夫正玩儿命似的跟白术玩儿身体搏击。 刘大夫年纪到底是比白术大了不少,白术一时激动之下就跟牛犊子似的浑身都是劲儿。 刘大夫一把老胳膊老腿根本就摁不住! 莫清晔出来后,看清了他布满了阴云的脸,刘大夫下意识地打了一个激灵,正想苍白地辩解几句。 结果就听到白术这个不怕死的梗着脖子大咧咧地喊了一句:“莫清晔,我给你开的药,你!按!时!吃!了!吗?!” 第206章 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提起吃药莫清晔的脸顿时就更黑了,隐隐还透着些许杀意。 白术心里虽然打怵,可他知道莫清晔能出来就一定是钟璃的授意。 自觉有了保命金牌的白术肆无忌惮,嚣张到令人发指。 他讥讽十足地看着莫清晔黑压压的脸,慢条斯理地说:“你夫人呢?我找你夫人有话要说。” 莫清晔眸光狠狠一沉,突然身影一闪出现在了白术的跟前。 下一秒一只手已经稳稳的五指分开抵在了白术的脖子上,食指和中指的指缝中还夹着一块明晃晃的小刀片。 仿佛只要白术再敢说一句话,那刀片锐利得骇人的刀锋就跟毫不犹豫地压下去,让白术血溅当场。 白术被脖子上的杀机骇得后背一僵逐渐冒起了冷汗。 他正想要不要不要命搏一把把钟璃呼唤出来的时候,却听到莫清晔低得不能再低地在他的耳边警告道:“见了阿璃若是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拆了,一块一块的,给白家送过去。” 白术瞳孔猛地一震,愤怒地扭头看向完全不似说笑的莫清晔。 他毫不怀疑,莫清晔是真的会要了自己的命。 刘大夫吓得腿软,生怕这里成了杀人现场,赶紧苦着脸过来低声劝:“爷,您冷静点儿,夫人在屋子里等着呢。” 莫清晔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深意吓得刘大夫脊背发凉。 刘大夫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白术在这不过眨眼的僵持中很快找回了理智,咬牙低声冷笑。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她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儿。” 白术恶意满满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我顶多就是想跟她说说,你这疯病到底应该怎么治!” 莫清晔眸光闪烁似乎还想说什么。 可屋子里的钟璃却像是等太久了出声催促:“莫清晔,怎么还没进来?怎么了?” 莫清晔听了,这才阴沉着脸收回了自己的手,刀片一翻在指尖消失不见,警告意味十足地看了白术一眼,这才转身往里走。 白术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正想赶紧跟上去的时候却被刘大夫拽了一下袖子。 刘大夫这会儿,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白术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惊人胆量了。 他只能是仁至义尽的尽了最后的提醒。 争取在白术作死的情况下为白家保住这金贵的独苗。 他低声说:“老夫最后提醒你一句,夫人前段时间病了身子不好,爷的心情也不太好,白大夫,好自为之吧。” 白术没想到钟璃居然病了,一时有些愣愣。 他跟着进了屋子后,看清了钟璃苍白得吓人的面色,面色立马一凝。 白术微微拧眉说:“我看夫人面色不佳,不知是怎么了?” 钟璃也知道自己这时候的脸色不像活人,苦涩地笑了一下。 “之前不慎病了一场,让白大夫见笑了。” 白术对钟璃的印象很好,此时见她病得不轻,也暂时没了跟莫清晔斗法的心思。 白术上前一步说:“夫人若是不介意,不如我替你看看?” 白术神医之名在外,钟璃自然不会拒绝。 见她点头,白术在一旁坐下,无视了莫清晔的不满,神色凝重地将手指搭在了钟璃的手腕上。 钟璃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情况,白术简单把脉后就得出了结论,沉声说:“夫人早年是否落过水?” 他说完不仅钟璃愣了愣,就连一旁的刘大夫都忍不住面露惊讶。 刘大夫只能看出钟璃体内有寒气堆积,却并不能看出是落水的缘故。 白术看钟璃一脸茫然像是想不起,索性就问:“夫人你仔细想想,早年是不是落水受过寒?” 钟璃眉毛拧成了一团,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想不起白术说的这事儿。 莫清晔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提醒似的,想起了之前让人查的有关钟璃的经历,眼里骤然闪过一丝戾气。 白术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钟璃回想。 钟璃吃力地想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恍惚间想起早年间原主在嫁入莫家之前,寒冬腊月的去河边洗衣服。 结果因为跟继母的九岁的儿子发生了一些口角,然后被继母儿子推入了布满碎冰的河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被人救起。 然后躺在床上,要死不活地养了快一个月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钟璃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把这事儿说了。 白术的神色更凝重了一些。 他沉声说:“既是如此那就说得过去了。” “按夫人所说,落水时间过长,随后也没有好好地休养,以至于体内落下了病根,这次骤然受寒故而才会发作得如此猛烈。” 白术斟酌了一下才说:“当年一事对夫人身体的影响不小,夫人日后应当仔细保养才是,否则体内寒气不除,迟早是个隐患。” 钟璃吃了发病的苦头,闻言老老实实地点头说好。 白术又要了刘大夫所开的方子来看,仔细端详了片刻后微微点头。 “这方子倒是开得不错,不过其中我认为还需要添补几味药材,具体情况等我和这位大夫协商过后再做决定。” 提及钟璃的病,刘大夫也是一脸的肃然,连连点头说可以。 白术跟刘大夫出去商量方子了。 屋子里,一直没说话的莫清晔突然蹲下抓住了钟璃冰凉的手,眼巴巴地看着钟璃没什么血色的脸不眨眼。 钟璃看他跟个小狗崽似的,好笑地一扬眉,低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莫清晔轻轻地摇了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苦苦压抑着眼里的寒气,哑声说:“那些人对阿璃都不好。” 钟璃在嫁入莫家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之前没有人在意。 钟璃自己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可病了这么一遭,钟璃却突然想起原主的家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稍微有点儿良知,又怎会将钟璃低价贱卖给一个傻子为妻,而且还这么多年不管不问,从未来打听过钟璃的消息? 时日久远,原主对家人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钟璃这个后来继承的自然也想不起多少。 她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说:“这不都过去了吗?以后咱俩在一起,你对我好点儿不就得了?” 更何况那些人都这么多年没有再出现过了,钟璃觉得现在计较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莫清晔听了认真地点头,郑重其事地抓着钟璃的手跟她保证:“阿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比任何人都好。 钟璃听完忍俊不禁地勾唇一笑,曲起指节轻轻地敲了一下莫清晔的额头。 “那你要记得听话,不能让我生气,知道吗?” 莫清晔重重的嗯了嗯。 钟璃又说:“还有,不准跟白大夫过不去,白大夫是个好人,你要乖乖地配合他治疗。” 莫清晔一提起白术就忍不住皱眉。 然而钟璃将莫清晔最近的好转,都归结于白术的医术有效,自然不肯听他的抗议。 钟璃强行镇压住了不太满意的莫清晔,让他去给白术收拾落脚的地方。 白术在钟璃的坚持下就这么在莫家村住了下来。 后来钟璃也问起过,白术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碰巧到了莫家村。 提起这个白术忍不住磨了磨牙,不过还是昧着良心说自己是游历途中经过,只是巧合。 没有揭穿莫清晔的恶劣行径的同时,也没有引起钟璃的怀疑。 第207章 我等着看你后悔的时候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刘大夫生怕莫清晔暗中对白术下手,还巴巴地去跟莫清晔提了,说白术对疑难杂症这块儿的造诣高深,有他在一旁辅助,钟璃的身体势必能调养得更好。 弄清楚了病根由来,刘大夫对钟璃的病就越发觉得不容乐观。 女子本就体寒。 钟璃早些年还受了这么一遭罪,体内的寒气比寻常体寒的女子高出不少。 若是调理不好,那以后势必会影响子嗣缘分。 甚至会影响到钟璃的身体底子。 有了刘大夫这话,再加上白术这人的确识趣。 最后莫清晔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白术给还在京城人仰马翻的白家递了消息,隐瞒了自己是被莫清晔强行弄来的事实。 然后安安心心地在莫家村住下,挖空心思地给钟璃调养身体。 有刘大夫和白术两个当世神医的精心调理,再加上钟璃身体底子还不错,没几天,钟璃的气色就明显看着好了不少。 莫清晔脸上的笑容也一天更比一天的多,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终于缓缓散去。 这天经过两个大夫的商讨,钟璃终于获得了下地行走的权利。 她乐得在院子里来回溜达了好几圈不说,还主动提出了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饭来感谢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刘大夫和白术。 刘大夫和白术前两天跟钟璃提过,等钟璃的情况好转一些,他俩也要告辞了。 钟璃记着他俩危难中伸手的情分,总想着要感谢一下他们。 莫清晔虽然有心想抗议,可也知道钟璃是个闲不住的。 他索性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进进出出都跟着钟璃来回打转,只要是需要动手的地方,莫清晔都一手包办了没让钟璃费劲。 这时已至深秋,空气中多了一丝略显厚重的凉意。 松林里的只有秋日才特有的各色蘑菇也开始争先恐后地冒头。 莫老二家两口子知道钟璃好了,乐呵呵地送来了一篮子林子里摘来的蘑菇。 就连最近代替钟璃打点生意忙得脚后跟都不沾地的李铁柱也眼巴巴地送了两只打来的野鸡给钟璃贺喜。 钟璃指点着莫清晔将野鸡杀了一只热水褪毛。 然后直接整只鸡放进了锅里,只加了少许的盐和黄酒,用小火慢慢地炖了快两个时辰。 野鸡身上没那么多油脂,炖了两个时辰骨肉分离汤香味浓,用来做火锅的锅底正好合适。 莫老二家送来的蘑菇清洗干净,放了一些跟野鸡一块儿炖着,剩下的撕碎了放在一旁备用。 新鲜的白菜萝卜土豆,从小龙虾之家拿回来的一些豆芽,还有特意让李铁柱买回来的羊肉猪肉等食材全部清洗干净,切成薄薄的片状整整齐齐地装在了盘子里。 等外出去林子里采药的刘大夫和白术回来了,正好焖上的米饭也飘出了诱人的香味。 钟璃笑着张罗着他俩洗手坐下,然后指点着莫清晔去端饭抬菜。 莫清晔都动了,刘大夫自然是不敢心安理得地坐着的。 刘大夫跟着去帮忙了。 唯独白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欲言又止地看着钟璃,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钟璃看出他的迟疑,有些好笑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 “白先生可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白术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说:“夫人可曾想过,莫清晔的病好了以后,会是何种模样?” 莫清晔并不是个普通农家的傻子。 他身上背负着的,要面对的,注定不可能真的就像现在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可这些未来的变数,是钟璃能想到并且应付的吗? 白术实在不忍心看着钟璃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一头撞了进去。 钟璃没想到白术问的居然是这个,微微一怔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白术疑惑地看着她。 钟璃慢悠悠地说:“他若是能好,那自然是最好了,毕竟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永远都单纯如故。” “可至于好了以后会是什么情形,这我倒是的确没想过。” 莫清晔现在的情形已经比钟璃一开始设想的好了很多。 钟璃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所以很知足。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术眼里的不解,钟璃轻轻地笑了笑。 “毕竟哪个大夫都说他这病能好到什么程度并不确定。” “现在担心这个问题,于我而言就跟还没过秋闱的书生就开始操心,自己是应该进中书还是刑部一样,操之过急了。” 白术还想说什么,可莫清晔和刘大夫却已经一前一后地端着东西出来了。 白术不得已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憋着火拿起了筷子。 莫清晔将特意给钟璃准备的鸡汤放在钟璃的手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术一眼,这才在钟璃的旁边坐下。 火锅的汤底只有一种,菌子野鸡汤。 汤里还加了一些红枣枸杞党参之类的东西,很适合钟璃现在的情况喝。 剩下的蔬菜也是种种新鲜水灵。 放在冒着热气的锅里随便涮一涮再夹起来,蘸上一点钟璃特制出来的蒜蓉辣酱,吃进嘴里堪称是回味无穷,让人停不住筷子。 原本心里还揣着事儿的白术化悲愤为食欲埋头猛吃。 有幸第一次吃上钟璃的手艺的刘大夫也是吃得头也不抬。 莫清晔全程照顾着钟璃,时不时地给她涮一些易克化的蔬菜,还盯着她喝了两碗鸡汤。 吃过饭,刘大夫主动包揽了收拾残局的任务。 就连坐着不想动的白术也被他拎着一块儿去了,只剩下钟璃和莫清晔坐着没动。 莫清晔试了试钟璃的手心,觉得还是冰得很。 他皱着眉说:“阿璃,你冷不冷?我陪你进去休息吧,我再给你生个火盆,这样就暖和了。” 钟璃听完忍不住乐了。 这才什么时节就生火盆? 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钟璃摇摇头,说:“火盆用不上,我自己进去歇会儿就行。” “你去帮着刘大夫和白先生把东西收拾了,然后安置他俩去休息的时候,将这两个荷包给他们。” 除了口头感谢外,钟璃还给白术和刘大夫一人准备了一个厚厚的荷包,算作诊金。 莫清晔乖乖地将荷包收了起来,亲自扶着钟璃进了屋子休息。 然后才面无表情地去了装着两个不通俗物的大男人的厨房。 厨房里,刘大夫正苦口婆心地劝白术不要多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白术对他的提醒非常的不以为然,甚至还忍无可忍地反驳了一句。 “你们沆瀣一气地骗一个无辜的人,也不怕谎话说太多了哪天露馅了遭了报应!” “就算有报应那也是我的事儿,与你有何干系?” 莫清晔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白术的身后,神情晦暗看不出情绪。 白术见着他,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想也不想就说:“我观钟璃是个烈性子有原则的人,你如此撒下如此瞒天大谎,就不怕哪日她知晓了实情跟你翻脸吗?” 白术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刺中了莫清晔内心最隐晦的担忧。 莫清晔眸光不由得深了几分,可出口的话自然是强硬无比的。 “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只要乖乖管好你的嘴,我跟阿璃好得很。” 说完,莫清晔像是懒得理会白术似的,直接掏出了两个荷包一扔砸了一个到眼前这两人的胸口。 “这是阿璃给你们的诊金,明日一早你们自行离去。” 莫清晔深深地看了白术一眼。 “有需要安排的地方,你直接跟刘大夫说就行,他会安排人送你回京城。” “还有,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事儿,可来找我。” 后半句是对白术说的,白术却并不领情。 白术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装着银子的胳膊,讥讽十足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任何谎言都有被拆穿的时候,爷,我等着看你后悔的时候。” 第208章 莫春花的恶毒心思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的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 刘大夫人老成精,看出了白术愤懑外的一些其他东西。 他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白少爷,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女子千千万,有些是在枝头上开着的娇花,是可以任人采摘的。” “而有一些,则是从一开始就被人捧在了手心的,旁人哪怕是多看一眼,那也是不行的。” 看出了白术的尴尬,刘大夫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有些人呐,注定是不能看不能想的,白少爷是聪明人,想来应该知道如何管好自己的心思。” 刘大夫一晃三叹地走了,白术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过了好久才蹲下将那个属于自己的荷包捡了起来,神色落寞又充斥着不甘。 “只能看,不能想……” 可是,莫清晔他凭什么? 厨房里的交锋钟璃并不知情。 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白术和刘大夫却都已经离去了。 刘大夫除了一些养身的药丸和药方之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白术倒是给钟璃留下了一封信。 没有信封,直接将信纸折叠了起来,信纸上边还压着一块做工精良的白色玉佩。 这个东西白术是直接留在自己暂住的偏房桌子上的。 莫清晔一大早发现人走了就没有去看,结果正好被钟璃捡了个正着。 信纸上拢共就写了一句话:若日后有事,或后悔今日之事,可拿着此玉佩到京城白家找我。 钟璃翻来覆去地将那个玉佩看了几遍,除了看出这个玉佩一定很值钱外没有看出任何怪异之处。 至于白术留下的那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她更是一句都没看明白。 什么叫后悔今日之事? 她有什么好后悔的? 钟璃哭笑不得地将玉佩和信纸放在一旁。 然后才开始整理最近这些时间李铁柱送过来的各种账目。 莫清晔熬好了粥进屋,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明显是个男子佩戴的式样的玉佩眸光微微一沉,走过来问:“阿璃,这是什么?” 钟璃眼睛盯着账本,不以为意地说:“白先生走前留下的东西,想来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物件,你把这个收到柜子里去好好放着。” “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再找机会还给白先生就是。” 那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不知道值多少个她给白术封的荷包,无功不受禄。 这样贵重的东西,钟璃可不敢心安理得地收下。 莫清晔走过去将那个玉佩收了起来,一眼就看出那玉佩是白家嫡子的身份象征之物,一时恨得几乎咬牙。 白术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钟璃不明白莫清晔为什么突然沉默,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莫清晔忍着将这玉佩摔了的冲动摇头,闷闷地说:“没什么。” 说完不等钟璃反应过来,他就将钟璃放在手边的账本往旁边一推,略带恼怒地说:“大夫说了阿璃要静养,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阿璃不准看。” 钟璃正想辩驳几句,结果莫清晔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 镇压住了想反抗的钟璃,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将那些密密麻麻的账本都收了起来。 莫清晔将大夫的话当作了金科玉律,紧紧地盯着钟璃不让她做任何事情。 钟璃稍微抗议几句,就会看到莫清晔瞬间耷拉了脸可怜兮兮的像受了委屈的大狗一般,还会拉着她撒娇说自己害怕。 他一撒娇钟璃就不可抑制地心软。 钟璃好笑又窝心地被他摁着在屋子里安安生生地养病,自认为待遇都快赶得上坐月子的皇后娘娘。 而莫家之前的纷争,也因为莫清晔迁出族谱后逐渐消弥于平静。 莫家作妖的一干人等在钟璃手里吃了大亏。 后来又被莫清晔安排的人去家里又闹腾出了因抄写金刚经心意不诚,鬼仙再临的怪事儿,莫家人顿时就老实了不敢作妖。 老太太和莫春花都被拘在家里安安分分地接着抄那让人头疼莫金刚经。 钟璃的生活逐渐恢复平静的时候,莫春花却陷入了巨大的困扰当中。 莫春花早些时候因为贪恋二虎子给的种种好处,和二虎子这个十里八村都有名的小痞子有了牵扯。 现在她成功跟陈家小子定了亲事,却引来了二虎子的不满。 二虎子不满莫春花要嫁人的事儿,三番两次地来找莫春花索要银钱。 否则就往将自己和莫春花的事儿宣扬出去,毁了莫春花得来不易的婚事。 莫春花胆子再大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来二去地被二虎子吓破了胆子,对二虎子的要求几乎是什么都答应。 可莫春花一个未嫁的小姑娘,哪怕平日里精心算计攒下了一些银子,又哪儿禁得起二虎子永无止境的索要? 这天二虎子再来要银子莫春花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二虎子不满更甚,直接冷笑着说:“没银子是吧?那我就只能去陈家好生说道说道你跟我的那些事儿了。” “到时候陈家厌恶了你,你只能嫁给我,倒也一桩好事儿。” 莫春花吓得声泪俱下,拉着二虎子的衣摆苦苦哀求。 二虎子却完全不为所动。 二虎子最近在镇上染上了赌钱的毛病,进了赌庄银钱就跟泥牛入海似的进了无底洞。 二虎子一心想着翻本却求财无门,只能将希望都放在了莫春花的身上。 莫春花哭闹了一阵,二虎子看得心烦意乱。 他哼了一声就说:“反正我把话撂在这儿,你若是拿不出银子,那我就只能拿着你给我的那些亲密物件去你家登门求亲了,到时候你爹娘也只能将你嫁给我,届时我娶了你,就把你卖到县城里的花楼去!” 莫春花听了这话顿时面无人色地跌坐在地上。 她想痛斥二虎子不是人,又在对上他充斥着血丝濒临疯狂的目光中,陷入了极致的恐慌。 莫春花慌乱了一阵,突然想到一个地方肯定有银子。 她慌不择路地抓住了二虎子的衣摆,哭着说:“别!你别去!我知道有个地方肯定有银子!还有很多银子!” 二虎子听到银子就忍不住微微眯眼,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莫春花赶紧一抹眼泪连连点头。 从地上爬起来后对着二虎子招手,示意他俯首过来后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一阵,眼里泛着恶毒的阴光。 莫春花说的地方,就是钟璃家。 虽然钟璃口口声声说自己很穷。 可整个莫家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钟璃挣下了不少银子,只是藏着从不示人。 二虎子也听说过这事儿,此时听了莫春花的怂恿,难免有些意动。 看二虎子心动了,莫春花一狠心,索性说:“钟璃家我是去过的,她家门帘上都挂着成串的铜钱,床下柜子里更是堆着白花花的银子!” “你若是能去她家里走一遭,别说三五两银子,就是百两千两那也是有的!” 二虎子狐疑地看着莫春花。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去给我拿来?那钟璃不是你三嫂吗?你让她给一些银子,她总该不会不给吧?” 提起这个莫春花顿时更是来气,狠狠一跺脚没好气地说:“莫清晔那个傻子已经从莫家族谱中迁出去了,从此就算不得莫家的人了,她算我哪门子的三嫂?” 似乎是怕二虎子不心动,莫春花还说:“钟璃家里总共就两个人,莫清晔还是个傻子,钟璃是个女人。” “你这么厉害,进了她家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想拿什么拿什么?到时候不是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 二虎子彻底被莫春花形容的场景勾得眼红了。 他原地转了两圈,发狠似的一拍掌心,咬牙说:“成!那我就信你说的,今晚就找机会去她家里走一遭!” 二虎子自小就是个混子。 虽谈不上打家劫舍,可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等事儿却从未少做。 此时又听说钟璃家里有大钱财,立马就动了心思。 不过他还是谨慎的,见莫春花如释重负的样子,沉声说:“不过你得跟着我一道去。” 莫春花惊了:“咋地还要我跟着?我去干啥?!” 二虎子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你不是说你去过钟璃家吗?你当然要去给我指路。” “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跟着进去的,顶多就是让你到门口候着帮忙把风,剩下的事儿自然有我和我的兄弟们去做,用不着你。” 莫春花对钟璃家里的阴影实在太深,畏畏缩缩地不想去。 二虎子又哪儿会让她如愿? 莫春花最后被逼得不得不答应下来,今天晚上半夜时分在莫家后院的林子里跟二虎子汇合。 二虎子这才满意地松开她转身离去。 莫春花魂不守舍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坐下。 她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后,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阴狠的念头。 钟璃不是高傲得很吗? 若是今天晚上,让二虎子那个混子借机玷污了她的清白,自己再抓着她的这个把柄狠狠地要挟她。 那还不是想要让钟璃干什么,她就必须得干什么? 第209章 你们找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当天午夜。 莫家人为了省油灯钱,天擦黑就都睡了。 莫春花惦记着跟二虎子约好的事儿,一直心急如焚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直到听到屋后传来了熟悉的鸟叫声,她用力呼出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房门,尽可能轻地往外走。 出了门,莫春花才发现二虎子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生的年轻男子。 似乎是注意到莫春花的疑惑,二虎子主动开口介绍。 “这两都是我弟兄,一会儿跟我一块儿进去。” 二虎子顿了顿,颇有狠辣地说:“你跟我说说钟璃家的布置,一会儿就在门口给我们放风。” 莫春花紧张得不住点头,手指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袖。 为了不引起人注意,他们一行四个人走的是小路。 一路上,莫春花尽可能详细地跟二虎子说清楚了钟璃家里的布置。 都说完了,她想到自己白日里的念头不由得咬了咬唇,卖弄玄虚似的对着二虎子招了招手。 二虎子疑惑皱眉,低声问:“咋了?你该不是后悔了吧?” 莫春花嗤之以鼻地呸了一声,咬牙说:“后悔?你把我想成啥人了?” 对上二虎子不解的目光,莫春花凑到他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一阵。 二虎子听完瞳孔狠狠一缩,眼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淫邪的暗光。 他搓了搓手,说:“你说的可是真的?那钟璃,真像你说得那么漂亮?” 莫春花哼了一声,故意用一种吊人胃口的口吻说:“这我还能骗你?” “整个莫家村谁不知道,钟璃的确长得俊俏,而且那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好,绝对没得挑。” 似乎是怕二虎子不心动,莫春花还下了一剂狠药。 “你想想,这次得手了也只是缓解一时之急,可若是你能像我说的这么做,钟璃届时为了防止你出去毁了她的名声,还不是你想要啥就得老老实实地给你啥?” 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借着二虎子的手毁了钟璃的清白,也算是出了莫春花心里的一口恶气。 为了诱得二虎子动手,莫春花极尽可能地跟他说钟璃的种种好处。 说到最后,她还一脸唏嘘地感叹了一句。 “钟璃虽然跟莫清晔那傻子成亲多年,可那傻子压根没开窍啥也不懂,好好的小媳妇儿至今还是个雏儿呢,你若是得手了,那可就真是便宜你了。” 二虎子眸光阴暗沉浮了一阵,心头意动,抓心挠肝得几乎流口水。 一旁跟着的两个年轻男人也是一脸的邪恶的心动,纷纷搓着手跟二虎子商量。 “二哥,我之前就听说过那傻子媳妇儿是个俏的,这要是成了,那可是造福咱弟兄的好事儿!” “是啊二哥,回头到了往屋子里放点儿迷香,给人放倒了那还不是咱们想干啥就干啥?” 二虎子本意只想要财,不太想节外生枝。 此时虽然有些心动,却难免还有一些迟疑。 看他不说话,有个心急的忍不住了。 “二哥,婆娘这种东西甭管性子多烈的,只要弄舒坦了就老实了,说不定过了今晚那小娘们儿还哭着喊着缠着不让我们走了呢!” “是啊二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现成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 二虎子眼里光芒剧烈闪烁,过了一会儿才咬牙点头,沉声说:“成!” “就按你们说的办,回头到了先往屋子里放迷烟,把人放倒了咱们再进去好好玩!” 见他松口了,莫春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旁边两个男人也是邪恶的嘿嘿笑着,甚至当着莫春花的面就公然讨论起来了谁先谁后。 莫春花听得心头一阵作呕,忍着烦躁带路到了钟璃家后院的位置。 然后才低声说:“就在这儿了,她家里还养着一条狗,那狗凶得很,你们记得小心一点儿。” 二虎子他们对此颇为不以为然。 “不就是一条狗吗?看我的。” 二虎子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儿婴儿拳头大小的肉,在不知名的白色药粉里滚了一圈。 先学了几声狗叫,听到院子里的狗叫了起来后,一扬手将那裹着药粉的肉隔着墙壁扔了进去。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狗叫停了。 二虎子侧耳仔细听了片刻,对着身后跃跃欲试的两个人一摆手。 “老规矩,先翻墙进去,然后放迷烟。” 这两个人平日里显然没少跟着二虎子干这种事儿,听了这话就非常熟练地开始行动。 一个人靠墙蹲下,另外一个人小跑几步助力,直接踩在他的肩头,双手撑着墙壁翻了进去。 二虎子紧随其后,不忘叮嘱莫春花。 “记得看好动静,一旦有人来了,立马就学鸟叫通知我们,记住了吗?” 莫春花紧张得小脸煞白,用力点头。 “记住了,你们去吧。” 二虎子如法炮制踩着蹲着的人的肩头翻到了墙头,随后又伸手把蹲着那人拽了上去。 莫春花第一次干这种事儿紧张得不敢呼吸,见人都进去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躲在了树影底下。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各个阴影下还藏着一些人影。 其中一个性子急的,扭头看向统领的位置,用眼神询问: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不动? 统领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无声摇头。 主子爷最近心里正憋着火儿呢。 有这几个倒霉蛋进去,让主子爷享用也不错。 二虎子一行人进了院子,按莫春花指点的找到了睡房的位置。 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破了糊在窗户上的油纸。 拿出了一个细长的竹筒,屏住呼吸掀开盖子,轻轻地塞进了那个小洞里,往里边开始吹气。 里屋的情形却跟外边的人所想的不太一样。 钟璃每日吃的药中含有安眠的成分,所以吃过药睡得异常深沉。 莫清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静静地坐着。 脚边还站着死死盯着门口眼露凶光的进宝。 莫清晔看着从窗户伸进来的竹筒,眼里翻涌着无尽的暴戾。 他沉默了一瞬,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轻轻地在钟璃的鼻尖晃了一下。 这瓷瓶中的药能让钟璃睡得更沉一些,也能为她抵御不明迷烟的侵害,对她的身体却并无害处。 至于那所谓的迷烟。 莫清晔无声冷笑。 班门弄斧。 找死! 第210章 你不配求饶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有意瓮中捉鳖,始终静悄悄地坐着没动。 进宝抵抗不住那迷烟的功效,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哼哼了两声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外边的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妥了,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隐约还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二哥,这迷烟放进去这么一会儿了,人指定都晕了,咱们进去吧。” “成,一会儿进去狗子去找银子,猴子把那个傻子捆好嘴巴堵上,我去把钟璃扛出来。” 其中一个听了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那二哥你一会儿见着人了可别心急吃了头茬,那小媳妇儿水灵得很,咱可得有福同享!” 二虎子听了没忍住呸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这还用你说?” “把那小娘们儿弄出来找个消停的地方,你想咋吃都随你!” 几个人旁若无人地嘀咕了一阵,言语中对钟璃的侵犯简直到了露骨的程度。 莫清晔死死地咬着牙忍住了杀人的冲动,双目赤红地盯着门口的位置。 外边几人似乎商量定了,一个人影闪到了门口,轻轻地推开了门。 门后挂着门帘,门帘上的铜钱被推动顿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推门的人被吓了一跳,正想说什么结果定睛一看是成串的铜钱,立马就红了眼。 “二哥!这门上的都是钱!” 二虎子听了喜出望外,一时忘了谨慎忙不迭冲过来抓了一串揣到怀里。 “莫春花那小贱人果然没忽悠我,这傻子家的确有钱!” 听到莫春花的名字,莫清晔的呼吸猛地一顿,下一刻却放得更轻了,几乎微不可闻。 二虎子一行人满心觉得屋子里的人已经人事不省了,抓着明面上能看到的钱财的同时,说话越发肆无忌惮。 “二哥,我听说莫春花和这钟璃是亲亲的妯娌,你说她咋就那么狠心,让咱们毁了钟璃的清白?” 二虎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妯娌算什么?那小贱人心思窄得很,哪儿会见得有人过得比她好?更何况……” 二虎子恶意停顿了一下,冷笑着说:“按她说的,毁了钟璃的清白对咱们而言的确是好事儿。” 只要拿捏着对钟璃致命的把柄,那日后,想要多少银子有不起? 先前问话那人听出了二虎子话中的深意,跟着说:“除了能从钟璃这儿索要银钱,还能得个免费的姘头任吃任睡!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说着这几个人纷纷激动得红了眼,也将先前的部署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他们将外间的东西搜罗得差不多了,里屋的莫清晔也想好了对策。 莫清晔拿出一个哨子轻轻地吹了一下。 外边藏着的人听到哨声,想也不想齐齐而动。 自以为在树下躲得天衣无缝的莫春花陡然一惊,颈后一阵剧痛,下一秒就软趴趴地晕死过去。 屋子里二虎子等人也听到了哨声,猝不及防一惊的同时还没回过神来。 屋子里就响起了一声阴沉的男声。 “来都来了,不如就留下多作盘桓,也好让我略微尽尽地主之谊。” 二虎子大惊之下喊了一声:“谁?!” 可这声惊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影是怎么动的。 转眼间就听到唰唰两声破风之响,紧接着就是咚咚咚的几声闷响。 下一秒,跟着他进来的两个人已经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空气中弥漫开了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二虎子惊惧地低头一看,发现倒下的两个人咽喉的位置都正正插着一柄指长的刀刃。 这两人瞳孔圆睁涣散,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二虎子是混子不是匪徒。 偷鸡摸狗不在话下,杀人放火却是怎么也不敢的。 眨眼间看到两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没了,二虎子一下就吓破了胆子,惊恐至极地啊了一声,想也不想手脚并用屁滚尿流的就要往外冲。 莫清晔冷呵一声,脚尖轻轻一点瞬间出现在五官狰狞的二虎子跟前。 赤红瞳孔中翻涌着的无尽暴戾,扑面而来的浓烈杀意都让二虎子双股战战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莫清晔看着二虎子的目光仿若是在看一个死人。 声音也平淡得如古井若冰。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就足以让你死上千次万次了。” 敢妄想侮辱阿璃,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除他们的罪过! 二虎子这会儿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 两腿发软倒在地上,想也不想就跪下咚咚咚地冲着莫清晔磕头求饶。 额头跟地板咚咚碰撞,一声更比一声脆响。 “大爷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二虎子哭得涕泗横流,被造物主偏爱仿佛被野猪拱过的一张脸因为恐惧彻底扭曲成了一团,声音也颤颤巍巍的。 “您饶我一条狗命,从此以后您说啥就是啥,我什么都听您的,只要您饶了我,我……” 莫清晔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微微勾唇笑了起来。 他淡淡地说:“你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你也配求我饶了你?” 若不是留着这条狗命还有用,莫清晔恨不得现在就把眼前之人凌迟处死! 不等二虎子反应过来,莫清晔压抑着胸口奔腾的怒火,手指毫无征兆地往前点了一下。 二虎子瞳孔圆睁,恐惧又不甘地晕死了过去。 莫清晔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静静地站了片刻,然后才说:“进来。” 门口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几个黑色的人影,静立着等待莫清晔的命令。 莫清晔厌恶至极地看了一眼地上横着的尸体,说:“死了的拉出去扔去喂狗,活着的那个……” 莫清晔停顿了一下,突然问:“外边的人抓到了吗?” 黑衣人沉声回答:“已经拿下了。” 莫清晔不明显地笑了一下。 “那就好。” 他指了指昏迷的二虎子,漫不经心地说:“将他和那个女人扔到村里人最多的地方去。” “记得把衣服扒了。” “还有,既然不会说话,等明天过了,就去把他的舌头割了,省得白长了舌头却用不到正途。” 黑衣人沉声应是,很快就声息全无的行动了起来。 莫清晔打了一盆水将自己的手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才回到里屋。 俯身在睡得深沉的钟璃眉心,轻轻地印下一个亲吻,心满意足地搂着钟璃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钟璃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昨夜变故留下的一切痕迹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果清香,床头的位置还放着几支开得灿烂的黄色桂花。 米粒大小的花朵灿烂地聚集在枝头,香气浓郁又让人神往。 钟璃看了心情不错,轻轻用指尖扒拉了一下那黄色的小花,起床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院子里,莫清晔正在笨手笨脚地试着洗衣服。 昨夜动手的时候忘了闪躲,身上的衣裳难免沾染上了斑点血迹。 早上起来发现莫清晔的脸色就不太好。 弄脏的这件衣裳是钟璃给他做的第一件衣裳,青色的料子染上血迹后异常刺眼。 他怕钟璃发现不对,还特意往血迹上抹了一大团黑色的墨水。 墨水盖住了血迹不假。 可这样也就更加洗不干净了。 莫清晔蹲在一个木盆前跟这件衣裳斗争了半天,愁得眉眼间都翻涌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 死就死了还弄脏自己的衣裳。 果然昨天晚上就不该心软,让那些人死得那么容易! 第211章 惊天丑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不知道莫清晔在想什么,走近发现他愁得俊脸都皱成了一团不禁有些好笑。 “你这是干什么呢?” 莫清晔看钟璃起了忙不迭一甩手上的水珠站了起来,闷闷地说:“衣服弄脏了,我洗不干净。” 钟璃探头一看,看清衣裳上大团墨迹更是好笑。 “你这是怎么弄上去的?去墨水堆里打滚了不成?” 听出钟璃的取笑之意莫清晔神色越发郁闷,吭哧了两声才小声辩解:“阿璃,我是不小心的。” 钟璃非常善解人意地点头,认同道:“对,莫清晔同学一不小心就去墨水堆里打了个滚,干得不错。” 莫清晔被逗得耳朵都红了,急急地叫了好几声阿璃。 钟璃好笑得不行,随手拎起水盆里泡得湿答答的衣裳看了一眼。 缎子面料本就不耐脏,也不容易清洗。 这么大团墨迹上去,怎么都不可能洗干净了。 钟璃心里有了数,随手将那湿答答的衣裳扔回了盆里。 “好了,别郁闷了,不就是一件衣裳吗?这个洗不干净就算了,改日重新给你做。” 莫清晔似乎有些舍不得,拉着钟璃的手不住地哼唧。 钟璃心底发软,任由他拉着自己哼哼。 最后更是丧权辱国的答应了多给他做两件,这才让莫清晔重新笑了出来。 莫清晔得了钟璃答应的新衣裳,兴高采烈地把她摁在屋子里坐下,去给她端熬了不少时辰的米粥。 钟璃大病初愈,现下没什么胃口。 每日除了喝粥以外,就只能吃下为数不多的一点儿清淡菜色。 莫清晔怕她饿为了让她多吃一些,伙房里的炉灶一整日都不熄火。 锅上一直熬着浓浓的米粥。 钟璃心满意足地喝着米粥,看了一眼屋子里摆着不少新鲜的桂花,就说:“你上哪儿摘了这些花回来?” 莫清晔憨憨地笑了。 “我听李大哥说打粮脱壳那边的场坝边上有一排晚桂,最近花开得正好,我带招财出去溜达的时候就顺带摘了一些回来。” 说着莫清晔的眼里闪烁着期待的亮光。 忍不住问:“阿璃喜欢吗?” 钟璃笑吟吟地点头。 “喜欢,这花不错。” 莫清晔听了立马就更高兴了,眼里光芒更甚。 “阿璃喜欢我回头就再去摘一些回来,好不好?” 钟璃听完撑不住笑了。 她说:“再喜欢家里也不能摆太多,不然香味太重了,闻着熏得脑袋疼。” 看莫清晔失落地呀了一声,她又说:“不过桂花除了能摆着看之外,还有别的用处。” 钟璃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 看莫清晔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回头我跟你一块儿去摘一些回来,到时候给你做桂花糕吃。” 莫清晔最喜欢甜的,其中又以各种糕点为最。 听了钟璃的话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钟璃左右闲着也无事,又想着要哄莫清晔高兴。 喝完了碗里的米粥,就带着莫清晔去了他说的地方摘桂花。 此时不过辰时刚过,正是旭日东升空气清朗的时候。 钟璃许久没出门,一路和莫清晔说说笑笑的,倒是也轻松。 可两人刚刚到场坝,还没靠近,远远地就看到场坝附近围着不少人。 大多数还都指着一个方向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钟璃见状,狐疑地皱起了眉。 这是怎么了? 莫清晔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冷笑。 然后装作好奇的样子探了探头,说:“阿璃,这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啊?” 钟璃苦笑了一下。 “你问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俩正说着话,正巧碰上神色匆匆走过来的莫三婶。 莫三婶见着钟璃,惊喜地呦了一声。 忙不迭地跑过来拉着钟璃的手,围着她转了两圈上下打量。 看仔细了,这才笑着说:“好,看你这样子病大约也是好得差不多了,这样才好,好事儿!” 钟璃从莫清晔的口中听说过,自己病中莫三婶多次来看过自己。 闻言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托三婶的福,眼下是已经大好了。” 莫三婶欢喜得不行,连连点头。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你好了,你这个家就有了指望。” 莫三婶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可得好生照看着自己的身子,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吓人了。” 钟璃受教地点头。 正想说什么,却看到场坝上围着的指指点点的人越发的多。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毛,说:“三婶,这些人是来看什么的?” 虽说现在是各家各户收庄稼的时候,每日拿着玉米荞麦到场坝这里来脱粒的人不少。 可按常理而言,也绝不会有这么多人。 更何况…… 钟璃发现这些人的神色都很复杂。 像是猎奇,又像是厌恶中带着直白的嫌弃。 更有甚者,直接有年老的妇人在一旁感叹起了世风日下。 钟璃不知内情原委,此时见了不由得有些奇怪。 莫三婶听了脸色也不太好看,为难又隐晦地提了一句。 “还不是你家那糟心的小姑子,莫春花闹出来的丑事!” 钟璃闻言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丑事?” 莫春花不是再过一个月就要成亲了吗? 这时候闹出什么丑事来了? 莫三婶厌恶地嗨了一声,然后才跟钟璃说起了原委。 今日一大早。 有几个相伴来场坝脱荞麦壳的村民一进场坝,就看到莫春花跟一个出了名的混子在谷堆那边睡得人事不省。 一个是待嫁的姑娘。 一个是有名的地痞混子。 这两人搂搂抱抱地睡在谷堆里,可把在场的村民吓了一大跳。 有人生怕这两人是怎么了,赶紧去把人叫醒。 结果两人都是好好的。 一叫就醒了不说,看两人互相推诿责骂的神态,分明两人就是相熟的! 那混子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醒后就一个劲嚷嚷着说莫春花故意害他性命。 莫春花争辩不过,两人竟就这么大咧咧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起来。 打了半晌,有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去通知了莫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带着莫大嫂哭天喊地地跑来,才将莫春花带了回去。 那混子也被闻讯而来的家人领了回去。 钟璃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三婶是说,这两人搂搂抱抱地睡在一起?” 莫三婶呸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若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可……” 似乎是说到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莫三婶狠狠停顿了一阵。 然后才在钟璃不解的目光中咬牙说:“可这孤男寡女的,两个人身上一件衣裳也没有啊!” 钟璃听了心头一颤,忍不住为莫春花的胆大妄为默默感叹。 孤男寡女。 场坝谷堆。 赤果果的不穿衣服,还被人抓了个正着…… 这莫大的勇气。 这狂野的作风。 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的惊讶,莫三婶叹息一声。 “造孽啊,莫春花眼看着就要嫁人了,结果这骨节眼上闹出这种事儿,亲事肯定黄了不说,一个不好还要受村里的处置,这是败坏风气要命的罪过啊!” 这时候一个家,甚至是一个村子,女子名声往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莫春花既是姓了莫,那跟莫家村的村民们多少都沾亲带故。 这回闹出了这样的丑事,说不定就得沾带的同村的姑娘们坏了名声。 莫三婶一提起这事儿就气得脸色发青。 “总之这回莫春花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了,清晔媳妇儿你病才见好,就别过问这事儿了。” 钟璃知道莫三婶这么说是怕莫家人迁怒自己,微笑着点点头。 “三婶放心,我心里晓得的。” 莫三婶还着急回家,见钟璃知晓轻重就没跟她再多说,匆匆地走了。 钟璃若有所思地琢磨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呢。” 第212章 莫家丑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心里咯噔一下,茫然地眨眨眼。 “阿璃觉得哪儿不对?” 钟璃摇摇头。 “说不上来,但就是觉着不太对劲。” 以莫春花的自视甚高心高气傲,说她去爬地主的床,想当小妾钟璃不会觉得意外。 可她跟一个出名的混子搅和在一起,在场坝这种非常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偷情。 而且还被抓了现场。 这事儿钟璃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 莫春花会看得上一个混子? 不太可能吧。 看钟璃一脸的狐疑,莫清晔抿了抿唇,打岔道:“阿璃,莫春花怎么了,跟咱们没有关系啊!” 莫清晔似乎是还觉得挺值得骄傲,一挺胸膛,嘿嘿地说:“反正咱们已经跟那家人没关系了,她爱干啥干啥,别想她了好不好?” 钟璃被莫清晔这个样子逗乐了,低低地笑了起来。 “也是,你说得在理,左右这事儿跟我们也没有干系,她是死是活,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不作就不会死。 作死了,那也是活该。 莫清晔不想再让钟璃琢磨这事儿,拽着她就催促着要摘桂花。 钟璃笼罩在心头的怪异,被他一打岔散了个干净。 只能无奈地笑笑,跟着他去了。 钟璃和莫清晔三言两语间就将这事儿带了过去,莫家此时却是掀起了一阵狂风骤雨。 一贯泼辣的老太太几乎是浑身发软地跌坐在地上。 一张布满沟壑皱褶的老脸上涕泪纵横,表情空白说不出话。 老爷子的脸也黑压压得跟锅底似的,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地狠吸旱烟。 旁边站着的莫大嫂面露不加掩饰的厌恶。 时不时还要狠狠地瞪一眼在地上跪着的失魂落魄的莫春花。 莫春花从被人发现再到送回莫家,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似的。 茫然的睁着眼睛,不管旁人说什么喊什么,始终都没有反应。 莫春花怎么也想不通。 昨夜自己为何突然就晕过去了。 自己又是怎么跟二虎子搅和着到了场坝的? 还有,自己身上的衣服…… 莫春花哆嗦着抓紧了自己的衣襟,瞳孔剧烈地震颤着一声不吭。 莫大嫂是个心直口快的。 一想到今早看到莫春花赤条条地跟一个混子搅和在一起的画面就气得发抖,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大声说:“爹,娘,莫春花干出这种事儿来,还被那么多人看着了,这事儿……” “闭嘴!” 老爷子难得地对莫大嫂动了怒,斥责道:“你还觉着不够丢人吗?!” “这么大声嚷嚷干啥?!你还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 老爷子似乎是气得厉害了,忍无可忍地站起来狠狠地抽了莫春花两个大嘴巴子。 莫春花猝不及防之下被抽得倒在了一边,嘴里哀哀地惨叫着。 往常老太太见了,只怕是恨不得立马冲过来护着她。 然而此时,老太太想到自己在场坝上受到的指指点点和屈辱,面无表情地看着没动。 老爷子大怒着踹了莫春花几脚,低声怒吼:“孽障!都是孽障!” “你知道你干了啥事儿吗?你知不知道跟野男人厮混是多大的罪过?” “你知不知道就凭着你今早被人看到的那一幕,追究起来就能要了你的命!” 老爷子费尽心思才给莫春花把陈家的亲事定了下来,结果现在…… 别说是跟陈家的亲事了。 就是能不能保住莫春花这条命,老爷子都说不准! 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莫春花狠狠地戳了几下说不出话。 一旁的老太太像是终于回神了,机械化地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 “老头子,你现在说这个还有啥用啊!” “你还不赶紧想想法子把这事儿瞒住?这事儿绝不能让陈家人知道,否则的话这门亲事可就完了!” 老爷子横了老太太一眼,气得都笑了。 “你以为这事儿能瞒住?” 看老太太一脸不解的样子,老爷子气结道:“这么多人都看着了,怎么可能瞒得住?!” 若莫春花有这个苗头,被自家人发觉了,那暗地里警告提醒敲打一遍也就罢了。 可这是全村这么多人看着的! 这事儿怎么瞒? 能瞒得住谁? 全村上下那么多张嘴,一人一句一口唾沫星子就能将莫春花淹死! 老太太听了觉得不妙,忍着惊恐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六神无主地说:“那……那这可咋整?” 老爷子也大怒之下也没了主意,听了这话更是冷笑不止。 “咋整?我咋知道咋整?” 他指着莫春花,忍无可忍地说:“按村里的规矩,这种不守妇道的贱人,那是要拉去跪祠堂打藤条浸猪笼的!” 老太太一听要莫春花的命,当即就吓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莫大嫂赶紧尖叫着去将老太太扶住,落在莫春花身上的目光透着明显的怨恨。 “莫春花!你跟那混子到底是咋回事儿你赶紧说啊!” 莫大嫂倒不是舍不得莫春花去死。 主要是她和莫春花是亲亲的妯娌。 莫春花的名声败坏了被村里处置了,她还能讨着好? 这日后旁人说起莫春花这个贱人,又该怎么看她? 莫大嫂此时生吃了莫春花的心都有,急吼吼地冲着她嚷嚷。 “你不说清楚了,那就只能去死了!你难不成真的想死?!” 这话落在莫春花耳中犹如当头棒喝,让她瞬间清醒。 莫春花哆嗦了一下,头脑空白,张嘴就厉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莫大嫂听她这会儿还狡辩,气得脸都白了。 “都被人抓现场了还说不是你?!你这话说出去三岁小孩儿都不信!你当看到的人都是瞎子还是傻子?!” 莫春花的声音比莫大嫂的还大。 尖锐得刺痛耳膜。 “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啥都不知道!我是被逼的!” 仿佛这句话给了莫春花莫大的勇气。 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突然就多了一丝激动的红,用力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强调似的反复吼。 “我是被逼的!不是自愿的!” “我真的是被逼的!这一切都是那人逼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莫春花无力的辩解给了老爷子一丝希望。 老爷子眼里一亮,沉声问:“你说的是真的?” 莫春花宛若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赤红着双目用力点头。 “对!对!我就是被逼的!” 老太太这会儿也回神了,忙不迭问:“那到底咋回事儿?你快说啊!” 莫春花电光火石间已经想好了说辞。 “我原本好好的在家里睡觉,可不知怎地就迷糊了,然后醒来就在场坝那儿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跟怕人不信似的,莫春花连滚带爬地爬过去抱住了老太太的腿,声泪俱下。 “娘,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啥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在那儿!” “娘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老太太本就偏心莫春花。 莫春花哭得凄惨,老太太见了,心思立马就动了三分。 老太太迟疑着说:“老爷子,若是按春花所说,那就不能是偷情了。” 如果莫春花真的不知情,那这事儿显然就是另外一个性质了。 老爷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皱着眉毛,沉声问:“你说的当真?” 莫春花忙不迭地哭着点头。 “爹娘,你们想想啊,我都跟陈家定亲了,我怎会跟一个混子有往来?这分明就是那混子存心害我的!”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莫春花三言两语间将自己从此事中摘了出来,全然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受害者。 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好好的在家里睡着觉,结果被混子玷污了清白,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儿! 若放纵这混子继续胡来,那不知还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要遭殃! 第213章 最喜欢你好不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爷子琢磨了片刻,对莫春花的说辞信了三分,立马就重重地哼了一声。 “既是如此,那你就在家待着,我去找村长做主!” 心疼闺女的老太太也连忙在一旁帮腔:“对!去找村长做主!这事儿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莫春花心慌意乱地看着老爷子面沉如水地走了,慌不择路地抱紧了老太太的胳膊。 她是真的怕了。 身体哆嗦个不停。 “娘,我……我跟陈家的亲事还能作数吗?那陈家若是知晓了这事儿,那……那我……” 提起这事儿,老太太也忍不住愁得直抹眼泪。 “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只要你不是跟野男人偷情这事儿就还有得回转,你安生等着就行。” 莫春花魂不守舍地点点头,心里却慌成了一片。 她虽然这么说了,莫家人也信了。 可二虎子也长着嘴啊! 万一那二虎子胡说八道,那…… 莫春花面无人色地呆坐在地上,两眼空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莫清晔和钟璃也摘完了桂花。 一路上,他俩听说了不少有关莫春花跟人偷情的事儿。 莫家村常年冷清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热闹可看。 莫春花这回闹出来的丑事,足以让无聊的村民们议论上一年。 大多数村民对莫春花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行径本就不满。 此时得了这么个由头,议论起来更是肆无忌惮,言辞之间颇为难听。 钟璃不欲让莫清晔听多了这种丑事,索性早早地就带着莫清晔回了家。 关上大门,专心带着莫清晔将采摘回来的桂花处理好。 要想做桂花糕,就必须将新鲜的桂花晒干。 想着莫清晔着急吃,钟璃索性就省略了晒干这个步骤,直接用柴火进行翻炒。 干燥的铁锅里倒进新鲜的桂花花朵,小心地控制着火候慢慢翻炒。 不一会儿,花朵里的水分挥发干净,朵朵黄灿灿的金色小花也蜷缩成了一团。 钟璃用手指捏着几朵花揉了一下,确定花朵里的水分已经挥发干净了。 这才将翻炒好的桂花倒了出来,装进了平时里用来搥香料的石皿中。 塞给莫清晔一个拳头粗的石锤,示意他将桂花捶成粉末。 莫清晔咣咣地在一旁捶粉。 钟璃拿出了一些用来做汤圆的糯米粉,和普通米粉以平均的比例混合。 最后再将白糖倒入热水中搅拌融化,缓缓将热水倒进了搅拌好的面粉中。 面粉加水,却并不成团。 只是比之前没加水的时候触感潮湿。 用力攥起一块,能在掌心勉强合拢的时候就是成了。 再将莫清晔捶得细细的桂花粉倒了一些进去,跟着一起搅拌均匀。 搅拌好后,用一个小小的筛子将拌好的面粉仔细地筛一遍,确保其中没有凝结的面粉团。 再将这些筛好的面粉倒进了一个方形的蒸笼里铺平,表面凹凸的地方也用筷子轻轻地扫平整。 最后才将一些炒好的桂花花朵洒在表面,放进了蒸笼里大火开始蒸。 莫清晔第一次见着这么做桂花糕,感觉颇为新奇,眼巴巴地守在一旁盯着火不肯挪窝。 钟璃看得好笑却也纵着他,自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将剩下的桂花清理干净。 桂花不仅做糕点好吃。 酿酒也是一绝。 莫清晔虽然酒量不佳,却是一个十成十的小酒鬼。 平日里最好奇,最想尝试的就是各式各样的酒。 钟璃平时总是盯着他不让多喝,怕伤身子。 只不过自己酿的,度数低,用来哄莫清晔高兴倒是合适。 钟璃想着莫清晔酒醉的样子嘴角不住上扬。 莫清晔看得心头一动,忍不住凑了过去。 “阿璃,你在笑什么?” 钟璃老神在在的:“笑你呀。” 有个人平时看起来颇为正经,可一醉了酒就跟个醉猫似的拽着人撒娇。 想不笑都难。 莫清晔迷糊了,指了指自己,奇怪道:“我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我自己都没笑?” 钟璃被他这个奇怪的逻辑逗乐了。 “那你现在可以笑了。” 莫清晔闻言顿时更懵了:“可是我为什么笑?” 钟璃没想到这破孩子为什么那么多,忍不住用指节敲了敲他的脑门。 “让你笑你就笑,问那么多干什么?” 莫清晔茫然地捂着脑门,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可笑的。 钟璃看他那迷糊的样子,顿时就更觉得好笑了。 哈哈地笑个不停,就连眼角都多了一丝红晕。 莫清晔虽然还是不明白钟璃在笑什么,不过却乐得卖傻哄着钟璃开心。 他故作不满地缠着钟璃问,逗得钟璃笑得前仰后合的,直接合不拢嘴。 笑够了,钟璃轻轻地用指尖戳了莫清晔的眉心一下。 口吻温和仿若哄孩子:“因为喜欢你,看着你就开心,所以就笑了,这样行了吧?” 莫清晔的嘴角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突然用力抱住了钟璃的腰。 钟璃微微一怔之下,听到他憨憨地说:“我也喜欢阿璃!” 钟璃没太明白话题怎么就说到这儿了,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莫清晔却忍不住面带得意,嘚瑟地抱着钟璃转了两圈,大笑着喊:“我最喜欢阿璃了!” 钟璃听了忍不住乐了,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手。 “呆子!” “赶紧放我下来,头都被你转迷糊了!” 莫清晔乐呵呵地将钟璃放下,却跟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似的,忙前忙后地跟着钟璃来回打转,嘴里叭叭地说个不停。 一上午,他跟打了鸡血似的,围着钟璃反复地问。 “阿璃,你刚刚说喜欢我对吧?” 钟璃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阿璃,你是真的喜欢我,对吧?” 钟璃略显敷衍地嗯了嗯。 再过了一会儿,莫清晔又眼神亮晶晶地跑来了,确定什么似的问:“阿璃,你只喜欢我,对吧?” 钟璃简直要被这小傻子气乐了。 哪儿有这样眼巴巴地追着人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 更何况,在钟璃心里,她觉得莫清晔可能根本就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 他大概觉得,喜欢阿璃,就跟喜欢桂花糕一样。 都是喜欢。 钟璃没往深处想,忽悠莫清晔忽悠得异常熟练。 每当莫清晔来问的时候,她都会点头说对。 莫清晔得了这么一句话,能开心好一会儿,美滋滋得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等他自顾自地乐够了,钟璃也将要用来酿酒的桂花整理好了。 用来酿酒的桂花不能用水清洗,只能凭着人工将杂质祛除干净。 桂花花朵小,就这么个准备功夫,就花了钟璃足足一上午。 桂花弄好放在一旁备用。 钟璃又指挥傻乐的莫清晔将冰糖捶成粉末,以一斤桂花四两冰糖的比例。 将冰糖和桂花混合,放进了一个无水无油的罐子里后,又往里边倒入了五斤高粱酒。 还有烧开后晾凉了的水减轻酒精度数。 最后又在其中加了一些红枣党参,枸杞之类的东西,盖子密封。 盖子周边还用泥封了一层,封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 莫清晔在钟璃的指点下将装着酒的罐子抱进了屋子里放着。 都弄好了,又充满期待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眼巴巴地瞅着钟璃。 钟璃一看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由得摇头失笑。 不等他问出来,就主动说:“对,没错,我喜欢你。” “最喜欢你了,行不行?” 第214章 混子一家都是浑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说了一句喜欢,莫清晔跟得了金元宝似的,乐了一整天。 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乐呵呵的,抱着钟璃不撒手。 钟璃看他傻乐的样子好笑得不行,折腾了一天也困了,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莫清晔说着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莫清晔眼神发亮地盯着钟璃的侧脸,轻得不能再轻地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阿璃,你说的喜欢我,你一定要记住了。” 是你说喜欢的。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离开的。 不管发生什么。 钟璃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会引起什么反应,一觉梦醒,太阳已经到了头顶。 钟璃今天打算带着莫清晔去一趟县城。 她生病加上养病前后都快一个月了,一直没时间过问县城里店里的事儿。 虽然店里的几个人自发地将生意打点得很好,每日的收益账本也按规矩送来了。 可钟璃始终觉得自己这么不管不问的不太好。 可她想得再好,也没抵过村里的八卦的蔓延速度。 莫春花跟野男人偷情的事儿,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莫家村。 就连钟璃和莫清晔这两个号称跟莫家脱离了关系的人,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牵扯。 钟璃打开门感觉到村民对自己的指点议论,不由自主地微微皱眉。 正在她想着赶紧走避开这场风波的时候,莫二嫂却哭着跑了过来。 莫二嫂是从莫家过来的,哭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钟璃见状赶紧把人请进了屋子,让人坐下再说。 莫二嫂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冷静了一些。 不停地抹眼泪的同时,颤颤巍巍地跟钟璃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说到底还是莫春花的事儿。 莫春花坚称自己不知情是被胁迫的。 以至于老爷子自以为占了理,气势汹汹地跑去找村长做主。 扬言要将那个玷污了好人家姑娘清白的混子打死。 那混子家却也不是好惹的。 能养出一个为害乡里的混子,那混子的父母长辈也均是不讲理的人。 面对老爷子的来势汹汹,混子家立马就闹腾了起来。 原本惊吓过度神志不清的混子也清醒了。 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莫春花的贴身物件不说,还能将莫春花身上隐晦的胎记位置都说得一清二楚。 这话一出,明眼人都能看出点儿道道。 莫春花这哪儿是被迫的? 分明就是她心甘情愿的! 混子为了保命,梗着脖子就嚷嚷自己和莫春花早已经私定终身。 莫家老爷子被气了个仰倒,当场就晕了过去。 村民将老爷子送回了莫家。 那混子却为了不让自己受牵连,更是为了白得个媳妇儿,不依不饶地跟着去了莫家。 拿着那些姑娘家的贴身私密物件,堵在莫家门前嚷嚷着要娶莫春花过门。 莫春花却执意说自己跟混子没关系,死活不肯答应。 旁人稍微多说两句,她立马就哭天抢地地喊着要去死。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陈家的人也来了。 莫春花闹出这样的丑事,跟她定亲了的陈家不可避免地也听说了一些风声。 陈家人眼巴巴地就跑着来了。 然后就正好撞上了混子堵着莫家门,求娶莫春花的场景。 这下完了。 陈家人也不依了,嚷嚷着退亲不说,还逼着莫家将之前陈家给了的聘礼翻倍退回去。 否则就要去县城里找县太爷状告莫家骗婚,要勒死不守妇道的莫春花。 这会儿莫家门口,陈家一伙人,混子家一伙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闹得天翻地覆呢! 老爷子被气得晕了过去。 惯来泼辣的老太太也没了主意,软塌塌的神志不清没法做主。 莫老大家两口子一心只顾着银子的事儿。 甚至一怒之下放话说要勒死莫春花可以,要银子没有。 结果这话一出,把本就神志不清的老太太气得够呛,当场就吐了血! 这会儿老太太和老爷子两个人,一人躺在一张床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莫老二家两口子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跑过去,却也被这两家人闹得脑仁炸裂。 莫老二实在是没法子了,索性就让莫二嫂来找有主意一些的钟璃。 想着能让钟璃给出个法子。 钟璃听了眉心紧锁,奇怪地说:“四两银子翻倍不过八两,这点儿银子,想来莫家还是出得起的吧?” 老太太虽然平日里抠门到死,可抠了这么多年下来,应该还是积攒下了一些家底的。 无论如何,八两银子都应该是出得起的才对。 莫二嫂听了更是泣不成声,抽噎着说:“若陈家只是要八两,那凑一凑也还是能有的。” “可陈家要翻的是十倍啊!” 莫二嫂瞪圆了眼睛,激动地说:“四十两银子,这可是一家人十年的收成!莫家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钟璃听完不由得抿了抿唇,眼里也闪过了一丝不悦。 狮子大开口翻十倍索要聘礼,陈家这莫不是穷疯了? 莫二嫂彻底没了主意,将钟璃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紧紧地抓着钟璃的手,说:“弟妹,你给二嫂想想法子吧!二嫂求你了,这……” 钟璃的本意是不想管的。 毕竟这事儿说到底是莫家自己的事儿。 她一个跟莫家毫无关系的人自然不想插手。 可莫二嫂实在是六神无主了,抓着钟璃的手就不放。 “弟妹,我跟你二哥实在是没法子了。” “陈家的人急赤白脸地逼着给银子,不给就要勒死莫春花。” “婆婆吐血晕死过去了,公公现下看着也气息微弱,整个家里翻来覆去就没一个能做主的人。” “你就当作是帮帮我和你二哥,替我们想个法子吧。” 莫二嫂泣不成声:“不然,这家人今天只怕就要活活被逼死了。” 话说到这份上,钟璃也实在不好继续置身事外。 钟璃安抚似的拍了拍她汗浸浸的手,说:“二嫂先别急,这样,我先跟你去看看再说。” 莫二嫂得了这句话才像是把魂找回来了,顾不得擦眼泪连连点头。 “好,好,我这就和你一块儿去。” 钟璃要去莫家,莫清晔自然也要跟着。 去之前钟璃将莫清晔叫到身边,压低了声音跟他叮嘱了几句话。 莫清晔听了神色古怪,迟疑地看了看钟璃。 钟璃一瞪眼。 “反正你记住我跟你说的就是,回头记得看我脸色,能不这么办就不这么办。” 毕竟这法子钟璃自己也觉得怪丢人的。 当然是能不用最好。 莫清晔闷闷地嗯了嗯,表示自己记住了。 交待好了,钟璃才跟着莫二嫂往莫家去。 莫家正是热闹的时候。 二虎子一家个个都是浑人。 不开口则以,一开口说的都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钟璃到的时候,正好听到二虎子的娘嚷嚷。 “莫春花你这肚子里说不定都揣上我儿的娃了!你凭啥不嫁我儿子?!” 莫春花煞白着脸反驳。 “我没干你说这事儿!” “你再胡搅蛮缠,我就要报官将他抓去判罪!” 这话一出可算是捅破了马蜂窝。 二虎子的娘舅婶子亲奶奶齐齐地喊了起来。 其中还有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指着莫春花就吼。 “毒妇!小小年纪怎地心思这般恶毒?!” “就是,都怀上二虎的娃了,还想状告孩子爹坐牢,你这是谋害亲夫啊!” “杀人害命啊!” 二虎子家声势上占据了上风,一个个跟吃了春药的鸭子似的扯着脖子喊个不停。 为的就是逼着莫春花承认和二虎子的私情。 并且顺理成章地嫁给二虎子。 可莫春花又怎会甘心嫁给一个混子? 第215章 两个法子,自己选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她六神无主之下下意识地看向陈家的人。 不料陈家的人更是干脆。 “我们就是来索要聘礼的,你家将说好的银子给我,我们就走。” 说完用一种不加掩饰的厌恶目光打量了莫春花一眼,大声冷笑。 “更何况,我们陈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容许你这种不守妇道的贱人进门!” 莫春花眼前一黑险些也晕了过去。 莫老大家两口子则是被眼前的混乱弄得心烦意乱。 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将莫春花掐死了事。 莫老二大概是唯一一个冷静的人了,不停地试图劝这个劝那个。 然而他人微言轻。 又没什么威信可言,在场的没一个听他说话的。 钟璃远远一看这画面头都大了一圈,恨不得立刻扭头就往回走。 莫二嫂见了更是慌乱无措,死死地抓着钟璃不敢撒手。 钟璃头疼不已,只得无奈叹气。 “二嫂,你先松手。” 莫二嫂用了吃奶的劲儿抓着她。 这会儿手都疼木了。 莫二嫂呐呐的松开了一些,红着眼睛说:“这……这可咋整啊……” 钟璃幽幽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这样,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莫清晔看钟璃动了,生怕混乱中她被人碰着,赶紧贴身跟了上去。 钟璃扒开了人群走到中央。 正好看到二虎子的娘涨红了脸冲上去要掐死莫春花。 钟璃眼里冷光一闪,上前一步抓住了那人的手。 那人猛地一怔,钟璃面无表情地甩开了她的手。 声音平淡:“说话就好好说话,喊打喊杀的,你是觉着自己是土匪还是强盗?” 不等那人反应过来,钟璃就说:“能教出强迫良家姑娘的儿子,你家这风格倒是如出一辙的让人眼前一亮。” 那人一听钟璃这话,立马就跟踩了尾巴的野猫似的嗷了起来。 指着钟璃的脸就开始吼。 “你算什么东西?!凭啥这么说我儿子?!” 她一指面无人色的莫春花就说:“分明是这贱人无耻勾引了我儿子!” “这贱人勾引我儿子的事儿我还没跟你计较,你凭啥说是我儿子强迫的她?!” 钟璃眉心明显一皱,声音发沉。 “姑且不提谁勾引的谁,可你今日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真的想清楚了?” 钟璃看笑话似的呵了一声。 “还是你觉得你这么闹腾下去,你儿子就能免了被追究的罪过?” 看这人哑口无言了,钟璃才慢悠悠地接着说。 “谁是谁非先不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再这么闹腾下去,无非就是一个结果。” “莫春花抵死不让,因妇德有失被勒死,你儿子因强迫良家女子被处罚致死。” “左右都是一个死,你闹腾来折腾去意义何在?” “一人给你们根绳子,就地自我解决了便是。” 钟璃似乎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微笑点头。 “其实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也算得上是两全其美了,你觉得呢?” 这提议当然不会有人同意。 不仅二虎子家不干,就连莫春花也不能答应。 莫春花听完当即就吼了起来:“不可能!” 她指着钟璃,一脸不加掩饰的怨恨。 “钟璃你休想害我性命!想逼我去死让你如愿?你做梦!” 莫春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管不顾地就喊了起来。 “我今日会变成这样就是你害的!” “钟璃你居心叵测害我至此,现在还想逼我去死,你就是存心害我的!” “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不知内情的钟璃听了,越发觉得莫春花是个纯种的智障。 自己作死作出来的下场,跟自己有一毛钱的关系? 莫名其妙。 莫春花还想说什么,却被忍无可忍的莫老二狠狠地抽了一个巴掌。 “畜牲!” 莫春花难以置信地捂着脸:“你!” 莫老二气得声音发抖。 “你三嫂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不想死就把那喷粪的嘴闭上!” 压制住了莫春花,莫老二才对着钟璃一脸歉意地点头。 钟璃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她今日来,只不过是不想让莫老二家两口子太过为难。 至于那咎由自取的莫春花说什么,她是半点也不在意的。 钟璃无视了莫春花怨恨的眼神,看向神色惶惶又掺杂着愤怒的二虎子一家。 “你们呢?想好了吗?” “是要在这儿继续闹,还是自己回去冷静冷静,跟莫家好生地商量出个解决的章程?” 二虎子自见了莫清晔整个人就都不对了。 仿佛白日里见了鬼似的,因为过度惊恐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瞳孔紧紧地缩成了针尖。 紧咬牙关,浑身哆嗦着。 全然没了先前的嚣张不说,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见钟璃问他话,原本想开口,却在莫清晔阴森的目光看过去的瞬间戛然闭嘴。 二虎子满头满脸的冷汗,脑海里飞快地闪过那天夜里的可怖场景。 紧接着两腿一软,直接跌到了地上。 钟璃见状奇怪地挑眉。 我这么吓人的吗? 一开口能把混子吓得跪下? 钟璃不明所以的时候,莫清晔难得地在人前开了口。 他说:“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说话?” 二虎子闻言顿时哆嗦得更厉害了。 过了还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不想闹……” 钟璃听了满意一笑。 “这么说,你是愿意回家去冷静冷静了?” 二虎子听了想也不想地连连点头。 “愿意愿意!我愿意!” 钟璃点头。 “很好,那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明日这个时辰再来吧。” 二虎子的娘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咋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满地嚷了起来。 “愿意啥愿意?!” “这事儿压根就没说明白凭啥让我们走?!” 她一指莫春花,大声说:“莫春花怀了我儿的娃子,那就是我家的人了,今儿必须得跟我们走!” 钟璃被这人的得寸进尺气笑了,眼露讥讽。 “这么说你就是想接着闹了?” 不等她回答,钟璃就说:“那好,去给莫春花找根绳子来,今儿直接将她勒死在这儿。” 她又一指魂不附体的二虎子,说:“至于他?祸害清白人家的姑娘,罪当处死。” “把人扭送到官府去,想来要不了几天你们就能去菜市口重逢,给他收尸了。” 钟璃说这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 明显不是说假。 两条人命在她嘴里,仿佛就是杀鸡砍菜一般无关紧要。 二虎子一家顿时被吓得一哆嗦。 惊恐之下也没了别的话,骂骂咧咧地带着没法站起来的二虎子走了。 打发走了混子一家,剩下的就是狮子大开口的陈家了。 钟璃对这前前后后出尔反尔,还贪心不足落井下石的陈家印象实在不咋地。 她也不耐烦过多插手这事儿。 索性就对着一脸状况外的莫二嫂说:“二嫂,你去看看屋子里的两位老人醒了没有。” 莫二嫂茫然地啊了一声,不明白钟璃为什么说这个。 钟璃看她一脸迷糊,无奈叹气。 “这亲事是二老定下的,该如何让处置我们谁也做不了主,还是等两位老人醒了再说吧。” 莫二嫂迷迷瞪瞪地跑着进屋了。 钟璃看陈家的人还想嚷嚷,赶在他们开口之前就截断了话头。 “若是想好生处置明白了,那就消消停停地好好说话。” “要想接着闹,那就是一样的法子。” 钟璃接过莫清晔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绳子往陈家人脚边一扔。 声音平淡。 “拿这绳子将莫春花勒死,你们再将两位老人逼死,然后,我们再去公堂对峙,理由就是你们恶意谋害他人性命。” 第216章 真理永远在拳头的范围之内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说完也不管这些人是什么反应,钟璃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意味深长地看了面带愤恨的莫春花一眼。 慢悠悠地说:“左右,莫春花这条贱命,是决计值不了四十两银子的。” 这时候从人牙子手中买个相貌标致的丫头,顶破天了也就是十两银子。 就莫春花这姿容,自然是不值四十两的。 陈家人看钟璃态度强硬全然不在乎莫春花的性命,当即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钟璃懒得理会,带着莫清晔径直就走了进去。 陈家人不甘心地咬咬牙,跺脚跟了上去。 屋子里,率先晕过去的老爷子已经醒了。 先前钟璃打发混子一家的动静他也听到了。 此时看见钟璃进来了,不由得微微一僵,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尴尬。 钟璃就当作没看到似的,淡淡地说:“既然老爷子醒了,那接下来的事儿你们自行处置就好,我和莫清晔是外人,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钟璃识趣得很。 见有人能做主了,当即就要走。 钟璃正想走,老爷子却突然急急地出声。 “先别走!” 老爷子似乎也觉得自己颇为没脸,尴尬得声音都小得不行。 “你和老三算不得外人,今日之事,你们在这儿看着就是。” 说着看钟璃没反应,老爷子忍不住面露苦涩。 “钟璃你也看到了,这家里满打满算找不出个明白人。” “我也老了糊涂了,你就当作是给我这张老脸个面子,留下帮忙说句话吧。” 老爷子说完,自嘲似的摇摇头。 “先前之事,是我们吃心了多有对你不住,这次,你就当时救这家人性命,好心搭把手吧。” 老爷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言语之间多有恳求之意。 纵然钟璃实在不想管,对上这种情形也难以直接拒绝。 看她迟疑,莫老二也在一旁苦笑着帮腔。 “弟妹,你也看到了,爹娘倒了我跟你二嫂着实是个不顶用的,你就留下帮忙看看吧。” 莫二嫂直接将钟璃当作了救命良药。 六神无主地拉着钟璃的手,急急地说:“是啊,弟妹你走了我们可咋整?” “你就留下吧。” 钟璃头疼地叹气,不得已点点头。 见她答应了,在场的人都猛地松了一口气。 唯独莫老大家两口子神色不佳。 莫大嫂想说什么,却被老爷子横了一眼。 老爷子猛地一拍床板,咳得吭哧吭哧的。 “难不成你们真想将那不成器的孽障一根绳子吊死?!” 莫大嫂被说中了真实想法。 一时悻悻也没了话。 这厢商量定了,陈家的人却等不及了。 其中有个不耐烦的冲进来,张嘴就说:“话说你们家磨磨蹭蹭的到底是想干啥?!” “你们该不会是想赖账不给银子吧?” 老爷子气得脸隐隐发青,却还是撑着解释。 “怎么会,我们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谁有那闲工夫在这儿听你叭叭?” 那人凶煞着脸哼了一声,说:“你赶紧将该给的银子给了,我们这就走。” 老爷子忍不住为难。 四十两银子,这个天价数字哪儿是莫家给得起的? 那人看老爷子不说话,立马就急了。 “这事儿可是你们莫家理亏,这些银子都是你们该给的!” “你们若是想耍赖,那这事儿我们陈家势必跟你们没完!” 外边等着的陈家其他人听见里边这动静也急了。 一窝蜂似的,呼啦啦地冲了进来。 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险些将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老爷子再度气得晕过去。 老爷子气得不住咳嗽,别说是说话了,就是喘气都不利索。 一旁的莫老大家两口子生怕老爷子一时糊涂,当真给了银子。 顿时也不甘示弱的嗷嗷都跟陈家对吼了起来。 莫老二家两口有心说话,奈何嗓门不够大。 死活插不上嘴急得一头一脸的汗。 随后跑进来的莫春花也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梗着脖子跟陈家的一个女眷互相问候对方女性亲属。 从奶奶辈骂到孙女儿辈。 从你有娘生没娘养,骂到你全家都是贱人。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场面又再度喧嚣了起来。 一声高过一声的,震得钟璃脑仁生疼。 钟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暗暗对着莫清晔努了努嘴。 莫清晔见了嘴角狠狠一抽。 迟疑了一瞬,突然脸色一沉。 上前一把揪住了嚷嚷得最凶的一个中年妇人,往旁边用力一掼。 那妇人本以为是言语纷争,没成想突然有人动了手。 惊愕过度,直接吧唧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 陈家其他人也懵了。 莫家人也一时没回过味儿来。 这吵得好好的,怎地突然就动了手? 不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机会,钟璃就冷冷地开了口。 “不瞒各位,我男人哪儿都好,唯独就是性情不要太稳定,脾气不太好。” “你们若是再吵吵嚷嚷闹得我头疼,那这事儿就没法说了。”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坐在地上还没回魂的妇人,轻轻一笑。 “届时他若是受了刺激发了性子,今儿在这儿的各位就谁都别想讨好了,我可拦不住他。” 莫清晔是个傻子。 还是个凶名在外的傻子。 这傻子不久前还差点掐死了自己的老娘,被迫从族谱中都迁了出来。 这事儿旁人没听说过,可差点和莫家结亲的陈家是知道的啊! 陈家人没想到莫家撒泼不成改成了耍横,当即就是神色一凛,有些后怕。 钟璃将这些人的神色变化看下眼里,心里无声苦笑。 若是讲道理能讲得通。 她也不愿让莫清晔这么做。 毕竟动手实在是下下策。 她垂眸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无奈,沉声说:“左右你们也是想解决问题,不如就冷静点儿,坐下来细说,吵吵嚷嚷的,就算吵破天了,那也是没结果的。” 陈家跟着来的有两个性情火爆的。 听见这话,再一看威胁外露的莫清晔,立马就满脸不服地红了眼。 “不过就是个傻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不成?!” “我今儿就不信这个邪了!这傻子但凡敢动手我就折了他的爪子!啊!” 这人话音未落,紧接着而起的便是一声猝不及防的惨叫。 钟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起来,到了那人的跟前。 纤细得过分的手,正捏着那人前一秒还指天画地,叫嚣着要打断莫清晔手的爪子。 动作看似轻巧。 实则落在人身上剧痛难忍。 刚刚还叫嚣的人,顿时疼得满头冷汗,面无人色。 钟璃面沉如水,眸光凛然。 “忘了跟你说了,我脾性也不太好,若是有人对我男人出言不逊,我可不敢保准会发生什么。” 自从大病一场后,钟璃越发见不得旁人说莫清晔半点不好。 这人敢这么往枪口上撞,正正是触了钟璃的逆鳞。 她说话的时候,手指漫不经心地动了动。 原本就惨叫不止的人立马疼得浑身哆嗦,喊不出声儿了。 眼看着就要晕了过去。 陈家其余人慌了神,哭天喊地,一脸凶煞地朝着钟璃扑了过来。 莫清晔正想动。 钟璃的动作却更快。 她不知是怎么动的,快得让人看不清她的动作。 下一秒,冲得最快的那几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 地上哎呦哎呦的惨叫不止。 钟璃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姿态桀骜又让人心惊。 “这下能好好说人话了吗?” 第217章 不想嫁那就去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再次看到钟璃出手,心里的惊讶越发浓烈。 阿璃,你这般利落的身手,究竟是从何而来? 传言中丧心病狂的莫清晔还没动。 光是一个看起来弱弱小小的钟璃,一出手就让陈家人吃了这么大的亏。 陈家人一时气弱,当下就没了先前的跋扈嚣张。 只是恨恨地瞪着钟璃不住磨牙。 钟璃对这些人的目光完全免疫。 残存的耐性被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消磨,也没了个干净。 眉眼间流露出了些许不耐之色。 声线冷清令人心头发沉。 “这次的事儿的确是莫家理亏,所以莫家愿将先前陈家送来的所有聘礼都原样送回。” “除此之外,可在原有基础上加上一两银子作为补偿。” 钟璃说完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老爷子。 老爷子神色灰败地对着她点点头。 钟璃这才接着说:“这已经是莫家能对此事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你们若是还觉得不满意,那就只能是就地将莫春花勒死了。” 她往屋角的位置抬了抬下巴,说:“绳子就在这儿,想勒死她的可以自行动手,保管没人会拦着。” “可若是莫春花死了,之前陈家送来的聘礼就只能留着给她办丧礼了,陈家一分银子都别想得。” 钟璃在一干人等瞠目结舌的目光中重新坐下,无声冷笑。 果然人就是贱皮子。 真理永远都在拳头的范围之内。 早知道服打不服说,就该一开始就将人打趴下再讲道理的。 钟璃心里正唏嘘着人性本贱。 陈家那个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妇人却说:“你们这是不讲理!” 钟璃冷笑:“你家又讲理了?四十两银子,你以为你家那人是公主家的驸马爷,还是侯府的祖宗?” 那人语塞,钟璃却冷着脸下了最后通牒。 “法子共计就这两个,是要拿了该得的银子走人,还是要勒死莫春花,你们自己选一个吧。” 陈家人之所以敢来大张旗鼓地闹。 无非就是拿捏住了这事儿莫家本就理亏。 还有就是,莫家找不出个明白人,一屋子的糊涂鬼,好拿捏好恐吓。 可突然来了个比谁都强势的钟璃。 蛮的怕横的,横的怕打不过的。 钟璃种种都占了,陈家人顿时没了主意。 陈家几个领头的对视一眼,试着跟钟璃讨价还价不成后。 不得不黑着脸接受了钟璃提的法子。 勒死莫春花有啥用? 莫春花哪儿比得上银子! 陈家人收了五两银子,一脸晦气咒骂不休地往外走。 其中有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从钟璃的身边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那人迟疑地问:“你可是叫钟璃?” 钟璃莫名其妙地点头。 “是。” 那人又说:“你未嫁人时在家里可是老大?下边还有个幼弟?” 钟璃这下就更莫名其妙了。 这人是来吵架的,还是来查自己户口的? 见她不说话,那人神色中多了一丝激动,说:“你家住牛尾村,爹叫钟远山,后娘叫林翠娘是不是?” 钟璃闻言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恍惚中想起,原主的爹娘似乎的确是叫这个名字。 她神色古怪地点头,然后就看到那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然后意味不明地打量了钟璃一眼,哼了一声拔腿就走。 钟璃满头雾水地看着那人走远,不由得嘀咕一声。 “奇奇怪怪。” 来闹事的人都被打发走了,不仅钟璃松了口气。 就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莫家众人也纷纷脸色一缓。 不管咋说,五两银子总比四十两强啊! 老爷子此时看钟璃是怎么看,都觉得满意。 缓过劲来就说:“钟璃,今儿这事儿真的是多亏了你了。” 钟璃敷衍地笑了一下。 “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她对着莫清晔招了招手,对老爷子说:“既然这边无事儿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老爷子你安心静养吧。” 钟璃实在是不想在这儿多做停留,站起来就往外走。 老爷子撑着床板坐了起来,着急地说:“明日你能不能跟老三再来一趟?” 钟璃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老爷子。 内心非常诧异他是哪儿来这么大脸说这话的。 这老头莫不是晕了一场,就忘了之前是怎么对自己的不成? 把自己当免费劳动力使唤了? 看出钟璃的惊讶,老爷子也颇为尴尬。 可还是红着老脸说:“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可那户人家实在是……” “老爷子,你想说什么我明白,可我明天来不了。” 一时看不过去,偶尔心软就罢了。 日常帮人收拾烂摊子,擦屁股。 钟璃自认为自己没那么好的性子。 对上老爷子难掩失落的目光,钟璃无奈叹气。 “虽然我来不了,可明天之事我倒是有些想法。” 老爷子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啥想法?你快说!”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依旧莫名其妙,一脸愤恨盯着自己的莫春花。 慢条斯理地说:“要想保住性命,那就只能将莫春花嫁给那人。” “双方合计好了说辞,对外一致说是两人两情相悦,家中成全结亲便可。” 不等老爷子出声,莫春花就愤怒地喊了起来。 “你做梦!” “我绝对不可能嫁给那个混子!” “钟璃你这么说到底是怀的什么心思?!你这是害我一辈子!” 钟璃实在是不耐烦了。 闻言嘲讽十足地呵了一声。 看都不看莫春花一眼,就说:“不想嫁那就去死,左右现在也没几个人盼你活着。” 钟璃懒得理会不住尖叫的莫春花,拉着莫清晔转身就走。 莫老二家两口子赶紧跟着出来,亲自将钟璃两人送了出去。 中途都在不住地道谢。 莫老二过意不去,一脸惭愧。 “弟妹,今日之事多亏了你,你是我让你二嫂请过来的,今日的人情二哥二嫂都记下了。” 钟璃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二哥二嫂客气了,你们自去忙吧,我和莫清晔自己回去就好。” 告别了莫老二家两口子,钟璃慢悠悠地拉着莫清晔往回走。 一边走她还忍不住想。 陈家那人走前说的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那人走之前看她的神色如此古怪?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手指就被莫清晔轻轻地扯了一下。 莫清晔像是好奇似的,问:“阿璃,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钟璃没在意,点头:“行,你问。” 莫清晔迟疑了片刻,然后才低声开口。 “阿璃,为什么你打架那么厉害啊?” 那般利落凌厉的身手,根本不似常人所有。 就算是专业的杀手,那也要经过多年训练才可。 钟璃自小生长在无人懂武的山村。 嫁入莫家后,更是不可能有机会习武。 她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而且早些年钟璃分明是不会的。 他离开的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璃没想到莫清晔纠结的竟然是这个,听完不由摇头失笑。 “你一路拧个眉毛就是在想这个?” 莫清晔老实地点头。 准确的说,从第一次跟钟璃重逢后,这个疑惑就从未消散过。 太可疑了。 钟璃不知道眼前的小傻子已经想了这么多了。 想到自己前世为了习得一身好身手吃的苦头,难免面露唏嘘。 那可真的是太惨了。 惨不忍睹。 她不太想跟莫清晔仔细解释这个问题,不太走心地敷衍了他一句。 “就自然而然就会了啊!” 莫清晔不依不饶:“天生就会的?可我……” 钟璃哭笑不得地对着他嘘了一声,说:“哪儿有天生就会的?” 看莫清晔实在纠结,钟璃索性说:“后天习来的,因为平日里总是忍不住跟人吵吵,吵烦了就忍不住动手,打架打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这个回答明显是敷衍人的。 莫清晔本还想问,可看钟璃实在不想多说,无奈只能把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 罢了。 现在不想说就不说。 等到…… 莫清晔深深地看了钟璃一眼。 等到日后,阿璃总会有想开口的那天的。 他可以等。 第218章 所谓的娘家亲戚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第二天钟璃果然没去莫家。 可有关莫家莫春花的动静,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到了钟璃的耳中。 老爷子最后还是接受了钟璃给的建议。 做主将莫春花许配给了二虎子。 至于莫春花是如何哭天喊地,要死要活地嚷着不愿意。 钟璃听了一耳朵就忘了个干净。 毕竟这是莫春花自己作出来的死。 谁也救不了她。 更让钟璃惊讶的是另外一件事。 莫家那惯能作妖的老太太,先前气急攻心,吐血晕了过去。 醒来后又遭遇晴天霹雳,知晓莫春花要嫁那个混子。 接连受刺激之下。 隐隐有了中风之兆。 听说现在是真的起不来床了。 莫老二家两口子忙前忙后地请了不少大夫,灌了不少苦药下去,也始终不见好转。 钟璃对老太太感官实在差劲。 听说了这事儿也没去探望。 只是在莫老二来借银子的时候多给了五两。 让莫老二替自己带了五十个鸡蛋,和两只母鸡送过去,聊表心意。 把莫家这团糟心事抛在了脑后,钟璃终于腾出空来专心打理自己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事情。 县城里的酒楼生意被打点得很好。 王厨子除了新开发出来的几道特色煲汤外,最近还新添了几道新的菜色。 正式售卖后得到的食客反响都不错。 生意好了,每日送过来的账本也厚厚的。 堆积了一个多月的账本,足足让钟璃折腾了三天才勉强清点完毕。 除此之外,钟璃还要处理的还有王家庄小龙虾的事儿。 现在时节已经进了深秋末期。 气候转凉,寒意加重。 哪怕王家庄的那几亩水田,有得天独厚的天然温泉加持,此时的小龙虾也难免进入了减产的季节。 想要每日供应酒楼的需求,已经开始变得艰难。 再过段时日,天气再冷一些,只怕是就供应不上了。 北方冬日冷。 一旦开冻,就只能等到来年开春化冻。 前后合起来超过五个月。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小龙虾供应不上,那几亩水田就只能干巴巴地空置着。 钟璃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想想法子将这几个月利用起来。 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打定了主意,钟璃当天就带着莫清晔去了王家庄查看情况。 他俩前脚刚刚走,后脚莫家村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少年似乎是不太情愿,一路上脸都阴沉沉的。 甚至还抱怨说:“娘,就你听信陈家那些人说的胡话,钟璃从小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她啥性子你不清楚?” 少年越说越生气。 “就那么个泥巴人似的傻子性子,还嫁了一个傻子,她怎么可能过得好?” 女子也心存疑虑,皱眉说:“可那陈家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瞎说的啊!” 少年不屑地哼了一声。 “两个傻子也能赚大钱?这话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说着少年面露恶意的冷笑。 “要我说,两个傻子就算是去讨口要饭才是正经,怎么可能赚钱!” 女子眼里的狐疑更甚。 可到底是没听少年的话直接折返回去。 一路急匆匆地进了莫家村。 嘴里还劝慰着少年。 “你别急,到底是啥情况咱们跟这村子里的人好生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这两人一进莫家村,就目的分明地直接找人问路。 恰巧,他们碰上的人就是莫大嫂。 莫大嫂一听这两人是来找钟璃的,脸上多了一丝疑惑。 “你们找钟璃干啥?” 那女子笑了笑,含糊地说:“我们是钟璃的娘家亲戚,凑巧路过这儿,就想着多年没见她了,顺道过来看看情况。” 莫大嫂听了没生疑。 只是拧着眉说:“钟璃的娘家亲戚?那的确是好多年没来人了。” 钟璃不到十一岁就被嫁到了莫家。 莫大嫂和钟璃做妯娌快六年了。 从未见过钟璃的娘家亲戚,也没听钟璃提起过。 此时见了眼前两人难免觉得奇怪。 可仔细一看眼前这两人的寒酸打扮。 莫大嫂心里扎着的那根名为嫉妒的刺,又忍不住开始戳心窝子。 就连再开口时语气都酸不溜秋的。 “呦,我还当是谁呢?原来竟然是钟璃的娘家亲戚。” “不过看你俩这样,瞅着也不像跟钟璃是一家的啊!” 那女子被讽刺了一句神色有些悻悻。 不过还是说:“这位嫂子,听你这口吻,跟钟璃似乎是相熟的?” 莫大嫂闻言一顿,忍不住地咬牙切齿。 “我跟钟璃当然熟了。” 这莫家村,大概就没几个人比她跟钟璃更熟了。 那女子闻言有些惊喜,忙不迭跟莫大嫂打听起了钟璃的情况。 莫大嫂恨钟璃恨得牙痒痒。 此时见有人问,忍不住说:“你说是钟璃的娘家亲戚,找她有啥事儿?” 那女子为难地苦笑了一下,蜡黄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家里遭了难,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听人说钟璃过得不错,就想着来找她接济几分。” 这人虽然说得委婉。 可再委婉,其实也就是来找钟璃打秋风的。 莫大嫂乐得看见有人恶心钟璃,一听立马就来了兴致。 在女子问起钟璃家目前的境况的时候。 故意夸大其词口若悬河地替钟璃显摆了一通。 按她所说,钟璃是赚了大钱了! 住的是青砖大瓦房。 穿的是绫罗绸缎。 那屋子里白花花的银子都摆不下。 每日吃的喝的都是好的。 上好喷香的肉,人吃腻了不说。 就连喂的狗都吃够了。 那女子听了这话越发激动,走之前更是抓着莫大嫂的手连连跟她道谢。 莫大嫂心里冷笑。 还热心地给她指明了钟璃家的方向,确定这人会去找钟璃。 这才心满意足地坏笑着离开。 莫大嫂一走。 先前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少年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娘,那小贱人如今是过上好日子了,咱们赶紧去找她吧!” 女子还没说啥,少年就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面带憋屈的愤怒。 “我都饿了一天了,再吃不上东西我就要晕过去了。” 女子听完心疼得不行。 安抚似的拉住了少年的手,低声说:“儿子你别急,咱们再找几个人问问情况。” 先前莫大嫂自以为做的隐晦。 可眼里的幸灾乐祸是遮掩不住的。 女子颇有心计,自然不愿意莽撞行事。 女子又带着少年另外找了几个路过的村民打听情况。 得到的回答都大同小异。 无论如何,钟璃如今的日子好过了是有目共睹的。 眼热的泛酸的人不在少数。 见有不知情的外村人问起。 被问到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夸大炫耀。 女子接连得到的回答都是这般,心里的警惕立马就散了个一干二净,乐得眉开眼笑的。 “看样子那陈家的人的确是没说大话哄我,钟璃如今的日子是过得不错。” 她身旁的少年忍了这么久早就忍不下去了。 闻言立马就说:“娘,都知道她住哪儿了,咱们赶紧去她家吃饭吧!” 少年想着村民的话,一点儿也不见外地说:“我都好久没吃着肉了,我今日一定要多吃些才行!” 女子也难掩激动,连连点头。 “你说得在理,咱们赶紧去才是正经,眼看着马上就到中饭的点儿了,回头别再错过了一顿好的。” 这两人一脸激动地往钟璃家赶。 到了门口却怎么都叫不开门。 少年有些不悦,不满地踹了眼前的大门一脚。 “那小贱人是耳聋了吗?!咱们这么叫都不来开门!难不成是故意的?” 女子也面带含怒的迟疑,狠狠地又拍了拍门。 “钟璃!钟璃快来开门!” “钟璃!” 第219章 不要脸的母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然而无论门口的两人怎么叫,唯一能听到的回应就是屋子里的狗叫。 没有人应声。 就在这时,赶着骡车回来的李铁柱见有人踹钟璃家的门,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厉声道:“你们是啥人?!在这儿干啥呢?!” 那少年面黄肌肉身形单薄。 跟李铁柱这种身壮彪悍的体型没法比。 再一看李铁柱神色不悦,立马就萎靡了气势,下意识地往女子旁边躲了躲。 女子见状也颇为没脸。 可还是解释道:“大兄弟,我们是钟璃的娘家亲戚,今儿是有事儿来找她的。” 李铁柱听完也是微微一怔。 钟璃虽然嫁到莫家村好几年了。 可他也是最近这一年多才跟钟璃熟悉了起来。 至于钟璃的娘家亲戚。 他更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得知这两人是钟璃的亲戚。 李铁柱的脸色和缓不少。 甚至还好心地解释说:“钟璃和清晔兄弟都不在家,今儿一早就出去了。” 女子闻言忍不住皱眉。 身旁的少年也烦躁地低低咒骂了两句。 李铁柱听这人说话嘴里不干不净的,心里不悦。 板着脸说:“你们若是有事儿,那就改日再来,近日钟璃他们应该都不会回来了。” 说完李铁柱也不管这两人是什么反应,转身上车就走了。 李铁柱一走,一直压抑着暴躁的少年终于忍无可忍地狠狠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一个贱皮子如今竟然也敢让咱们在门口等着,看我今儿不砸了她这扇破门!” 少年抓起一块石头就重重地砸到了门板上。 还想再砸的时候,被女子抓住了手腕。 “铁蛋你住手!” 钟铁蛋眉毛拧作了一团,眼中戾气横生。 大声地吼了一句:“你拦着我干啥?!” 女子急急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这儿后松了口气。 不由分说地抢走了铁蛋手里的石头,低声说:“你忘了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了?” 钟铁蛋迟疑了一下。 女子又说:“钟璃如今到底是外嫁女,咱们又是有求而来的,你对她说话稍微客气一些。” 钟铁蛋不满地哼了一声。 “客气?我凭啥对她客气?” “我是她唯一的弟弟是钟家的独苗!就算是要客气那也应该是她对我客气!” 提起这个女子不由得得意地笑了一下。 显然是对钟铁蛋的话十分认同。 可还是说:“你说得在理,可咱们如今还没找着钟璃,到底还是要谨慎一些的。” “你听我的,哪怕是装也装得乖巧一些。” “等咱们从钟璃这儿弄到银子给你娶亲了,到时候你想怎么磋磨钟璃,那还不是看你的心思?” 钟铁蛋被女子这话劝住了。 好说歹说,到底是没再嚷嚷着要砸门。 女子对李铁柱的话半信半疑。 不死心地带着钟铁蛋在门口等了半天。 可到了下午了,钟璃也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钟铁蛋实在是饿得受不住了,一个劲地嚷嚷着要吃饭。 女子一咬牙,索性说:“咱们既然来了,就没空手而归的道理。” “这样,钟璃既然不在,咱们就去她婆家走一趟。” 女子停顿了一下,冷笑道:“不管咋说,起码先吃饱了再说。” 女子又带着钟铁蛋离了钟璃家,找了个村门打听莫家的住处。 被问到的那个村民是个热心的。 怕他俩找不着地方,还把人给带到了莫家门口。 恰好这时莫老二神色匆匆地从外边进来。 见了这两人不由得一愣。 “你们是……” 女主摁住了想插嘴的钟铁蛋,笑着说:“我叫王翠娘,是钟璃的娘家亲戚。” “今日路过,想着来看看钟璃,谁知道她竟然不在家,就想着顺道来探望一下亲家老太太。” 钟璃当初是被老太太用半袋子小米买回来的。 没媒人没聘礼。 更没有嫁妆婚礼。 莫老二对钟璃的娘家亲戚,也只是听说没有实际见过。 此时听了王翠娘这话更是满头雾水的不明所以。 不过钟璃不在家这事儿莫老二是知道的。 听了王翠娘的话也没生疑。 “既是弟妹的娘家亲戚,那就往屋里去吧。” 王翠娘心满意足地笑笑。 钟铁蛋更是心急得不行地在一旁插话。 “我们等了钟璃一天了连口水都没能喝上,你赶紧给我们弄点儿吃的啊!” 莫老二性子耿直,没想到这个。 听钟铁蛋说完更是尴尬。 这种年头,哪儿有一进门就嚷嚷着要吃的人? 尴尬归尴尬,莫老二惦念着钟璃给自己的种种好处。 还是赔着笑,说:“这是应该的,你们先进屋坐下,我这就找人给你们做吃的。” 将王翠娘母子带进了二房住着的偏房里。 莫老二就急匆匆地去找莫二嫂给他们做饭了。 莫家老太太的中风之兆虽然近日稍有好转。 可到底还是禁不起吵闹。 老太太那性子自从病后越发古怪,动辄就爱发脾气。 莫老二想着若是让老太太知道钟璃的娘家亲戚来了。 只怕还要生出波折。 只是想着把这两人招待好了,赶紧打发走了了事儿。 跟莫二嫂说的时候,也让她稍微小声一些,省得再惹麻烦。 莫二嫂如今是越发佩服钟璃。 听了莫老二的话认真应下不说。 还咬牙拿出了家里平日轻易舍不得吃,所剩无几的细面来做了汤面。 好生地招待这两人。 两碗热腾腾的汤面下肚。 钟铁蛋连碗底都舔了个干净不说。 嘴里还不满地哼唧着抱怨,说份量太少,不够塞牙缝的。 莫二嫂看着他俩稀里呼噜地吃着不住流口水。 听了这话更是来气。 这时候寻常人家能吃上一碗热汤面,那可是能让人回味上个把月的好事儿! 这人吃了竟还如此不知足。 莫二嫂骨子里的刻薄又被挑逗起了。 忍不住呛声说:“人吃太多了那可不成,回头再撑出毛病了,指不定你还得说我在面里下药了要害你呢!” 钟璃之前不就碰上过这事儿吗? 莫二嫂可谓是深以为戒。 钟铁蛋在家里可谓是个作天作地的小霸王。 听了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 “你说谁吃得多?!” 莫二嫂不甘示弱的冷笑。 “谁答应我便是说的谁。” 钟铁蛋砰的一下摔了碗正想暴走。 莫老二却从门口走了进来。 莫老二一脸疑惑。 “这是咋地了?怎么碗还摔了呢?” 王翠娘虽然也不满莫二嫂说钟铁蛋的话。 可现在到底是人在屋檐下,忍了忍,拉住了发脾气的钟铁蛋。 她站起来狠狠地剜了莫二嫂一眼。 然后才说:“孩子手滑不小心摔的,这碗值多少银子,回头让钟璃给你们送来便是。” 王翠娘言语之中显然将自己跟钟璃的关系说得极为亲近。 半点没有见外的意思。 莫老二得了钟璃的帮扶,如今日子才有了起色。 自然不会跟钟璃计较这一个碗的事儿。 莫老二见状,生怕这两人去钟璃跟前瞎说。 赶紧说:“不要紧不要紧,不过就是个碗,摔了便摔了,算不得多大的事儿。” 王翠娘听了不免面露得意之色。 钟铁蛋更是得意洋洋地说:“别说是个破碗了,就是我今儿将你这儿的东西都摔了打了,钟璃也是赔得起的!” 莫二嫂刚想发作就被莫老二摁住了。 莫老二为难地跟眼前的两人解释。 “刚我去问了,弟妹和老三今日只怕是不回来了,你们看要不还是先回去,改日再来吧。” 王翠娘吃饱喝足了,又弄清楚了心里想知道的。 此时听了这话倒是没怎么动怒。 她故作遗憾地唏嘘了一声。 感叹说:“那还真是不巧了,不过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等明日再来吧。” 第220章 世间安稳最难求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老二家两口子对此是求之不得。 赶紧将这两人送了出去。 钟铁蛋临走前还自觉地跑去厨房,抓了一个锅里正蒸着的红薯放在手里啃着。 等这两人走远了。 莫二嫂才忍无可忍地啐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 “钟璃嫁到这莫家村五六年了,鬼门关都走了几回,也不见娘家亲戚有半点动静,这会儿眼巴巴地跑来了,也不知道是来干啥的!” 莫二嫂面带愤怒地总结了一句。 “一看就不是啥令人省心的好东西!” 莫老二也觉得钟璃这所谓的娘家亲戚不善。 可到底还是没直说什么。 只是说:“甭管弟妹的娘家亲戚咋样,那都是她的亲戚,咱们做哥嫂的,不好多说。” 莫二嫂一脸忿忿地应了下来,忍不住地叹气。 “钟璃是个好的,只是这命着实苦了一些。” 好不容易烦人的婆婆不折腾了。 眼下又来了个娘家的不善茬。 这日子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莫老二也忍不住跟着叹气。 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别瞎咧咧,回去好生照看着娘才是正经。” “这事儿我一会儿去找李家铁柱说一声,让他回头跟钟璃他们知会一声,也好有个应对。” 钟璃对莫家村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此时正忙着跟王家姐弟说接下来的打算。 今日跑了一上午,弄清楚了那温泉的范围大小。 钟璃的心里也有了别的成算。 温泉范围不小。 温度也不低。 若是能在温泉周围搭上一圈棚子。 然后将附近的地都开垦出来,种上菜种。 届时哪怕是寒冬腊月。 借着这温泉的高温,也能将棚子里的菜种出来。 北方一旦入冬。 能吃上的蔬菜也只有萝卜白菜。 还都是秋日里提前采摘了储藏在菜窖里的,新鲜绝对谈不上。 但是若是能将新鲜的蔬菜种出来。 物以稀为贵。 不管是送到酒楼去自己卖。 还是卖给别的缺菜的饭馆,都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王家姐弟听了钟璃的打算,心里却都不约而同地有点打怵。 这将温泉围上在冬日里种菜的事儿,可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儿。 更何况那温泉眼颇大。 想要在周围建上一圈棚子造价不菲。 万一到时候菜没种出来,亏了咋整? 钟璃看出他们的迟疑,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既然这么说了,就必然有我的把握,你们放心大胆地按我说的去做就是。” “到时候无论是亏了还是赚了,都有我出银子兜底呢,你们怕什么?” 有了钟璃这话,王家姐弟放心不少。 性情直爽的王大姐更是拍着胸脯跟钟璃保证。 “妹子你放心,只要你有把握,我们就按你说的做,保管半点都不会出错。” 合作了大半年,王家姐弟的踏实稳靠钟璃还是放心的。 她又仔细跟王家姐弟说明了那棚子大致应该搭建成什么模样。 更是答应了会每日都过来查看。 心里没谱的王家姐弟听了,才勉强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连连点头说好。 钟璃把这边的事儿处理好了。 半点没耽搁,又带着莫清晔直接往县城去。 往常都是钟璃赶车。 可钟璃大病初愈。 莫清晔心疼她受不得劳累,就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学着赶车。 钟璃当然不放心让莫清晔来。 可莫清晔一个劲地闹着说自己可以。 钟璃痴缠不过他的执着,不得不硬着头皮将缰绳递给了他。 莫清晔一开始还故意装出了一些笨拙,需要钟璃时时在一旁看着。 过了一会儿,他赶车的动作俨然就熟练了很多。 论起速度,比钟璃之前学的时候还要快上一些。 钟璃没多想,只以为男孩子对车之类的东西都相对敏感一些。 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莫清晔自己弄得挺好的。 索性就放心大胆地进了车厢。 在莫清晔出门前特意给她用厚厚的褥子铺成的小卧榻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钟璃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莫清晔看见后,把车停在路边。 找出一件厚厚的斗篷给她盖好。 然后才放慢了车速,尽量不颠簸地朝着县城里赶。 因为莫清晔的刻意放慢速度。 原计划不到一个时辰的路,整整磨蹭了快两个时辰。 钟璃他们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钟璃迷迷瞪瞪的还没醒。 莫清晔也没叫她。 直接用斗篷将她裹着抱了起来,迈步进了小龙虾之家。 店里天擦黑就打烊了。 此时见莫清晔和钟璃来了,店里的人纷纷都动了起来。 王厨子一挽袖子就去后厨做菜了。 沈大娘手脚利索地将钟璃的房间收拾好,让莫清晔把钟璃放上去安稳地睡着。 二牛则是忙前忙后地擦桌子倒茶,让莫清晔坐下歇会儿。 徐玉林则是站在一旁,低声跟莫清晔汇报店里的情况。 莫清晔虽然是个人尽皆知的傻子。 可至始至终,徐玉林从未表现出对莫清晔的半点轻视。 他对莫清晔的态度和对钟璃的一般恭敬。 办事也小心谨慎,周到分明,从未出错。 莫清晔听他细心跟自己汇报情况。 似乎是怕自己听不懂,很多地方都会温声解释得很详尽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莫清晔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 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我听说徐先生之前是读书人,以后还有考取功名的志向吗?” 钟璃欣赏徐玉林的人品才华。 莫清晔爱屋及乌。 自然也愿意高看徐玉林一眼。 若是徐玉林当真有再入考场博取功名的念头。 倒是可以顺手拉他一把。 徐玉林大概没想到莫清晔会这么问,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摇头。 “我之前倒是有这种念头,可近段时日这种想法却是没了。” 徐玉林的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温和的满足,轻笑了一声。 “人生百般追求进取,为的不过是让自己过得心安意足,如今我自觉安稳,也过上了想要的安稳日子,自然心中就再无别的痴念了。” 莫清晔也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双目失神地坐着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徐玉林才听到他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喃。 “安稳无求,的确难得。” 此时莫清晔眉心微微皱目光沉冷。 全然没了平时在钟璃面前的痴傻之意。 周身萦绕着的惊人气势,更是颇为让人感觉心惊。 徐玉林内心诧异,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莫清晔眼里的异样消失殆尽。 再开口的时候,神情也与寻常无异。 “徐先生好心境,既然如此,那就好生辅佐阿璃便好,阿璃心善,总不至于亏待你。” 有这样一个一心向着钟璃,对钟璃忠心耿耿的人帮着钟璃打点生意。 也是好事儿。 提起钟璃,徐玉林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 莫清晔似乎是心绪不佳,放在茶杯就站了起来。 “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你回头再找时间跟阿璃说一遍便是,日后也不用跟我说。” 说完莫清晔就走了。 徐玉林一脸无奈地摇头一笑,心里的疑惑却越发浓郁。 刚刚的那种惊人感觉,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 为什么,他会觉得看似单纯的莫清晔身上藏着天大的秘密? 第221章 日常吃药一二三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进了后厨,看似是在看王厨子做菜。 看沈大娘洗碗。 顺道着给钟璃熬补药。 实际上是在听这两人给自己汇报最近的情况。 王厨子手上颠勺炒菜的动作不停,压低了声音说:“爷,那东西最近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就在莫家村无误。” 莫清晔眸光不动声色地闪烁了一瞬。 弯腰抓起了几个黄豆,声音平淡。 “大致位置能确定吗?” 王厨子遗憾摇头。 “之前咱们不知道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排查其余的十几个村子花了不少功夫。” “现在也只能确定大致位置就是在莫家村,可具体在什么地方,还有仔细排查才能确定。” 莫清晔薄薄的唇抿成了锐利的直线。 过了一会儿才说:“京城那边什么动静?” 低头洗碗的沈大娘听了,讥讽十足地扯了扯嘴角。 “府里的几个当真觉得爷没了,正吵着喊着,联络宗室王亲,要上表给那人请封呢。” 似乎是看莫清晔的神色不对,沈大娘又赶紧解释。 “不过京城里有那位帮您盯着呢,爷您只管安心便是,府里那些人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莫清晔不以为意地呵了一声,语调异常的漫不经心。 “就算我真的死了,那位置也决计轮不到他,想什么呢?笑话!” 沈大娘和王厨子见状心里哆嗦了一下,纷纷低头不再说话。 这时二牛掀帘子走了进来,低声说:“爷,夫人醒了,正找您呢。” 提到钟璃,莫清晔冷清得过分的眼中终于多了一丝暖意。 他没理会剩下的人,端上已经晾温了的汤药,直接拔腿就走了出去。 他一走,厨房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半响,都忍不住低声笑了。 沈大娘更是忍不住说:“从前只当百炼钢成绕指柔是戏文中的戏言,没成想,有生之年还能看着真的。” 王厨子胖乎乎的脸上也是难掩唏嘘,不住点头。 “是啊,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咱爷也能有这么有人气儿的样子。” 唯一清醒的二牛听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你俩可别得意忘形漏了马脚。” “夫人眼睛利着呢,回头说漏嘴了让夫人察觉到什么,你俩就只能去边疆放羊了。” 正感叹着的两人对视一眼低低地笑了起来,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另一边钟璃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天都黑了。 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床上的。 哭笑不得的就将莫清晔叫了过来。 夜里已经有了浓浓的凉意。 莫清晔看钟璃穿着单衣就出来了,不明显的皱眉。 赶紧进屋将夹棉的斗篷拿了出来,小心地给钟璃披上。 看钟璃迟疑着想拒绝的样子,他就说:“阿璃,大夫叮嘱过的,你一定不能受凉。” 有关钟璃的身体,莫清晔向来是将大夫的话当作了圣旨。 没有一条是不执行的。 斗篷披好了,又将先前放下的药碗递给钟璃。 开始了日常监督阿璃吃药。 钟璃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汤药。 迟疑了几秒后才捏着鼻子苦着脸,端起碗一饮而尽。 放下碗钟璃就止不住地开始叹气。 她最近各种药丸补药喝得头都大了。 越发能理解莫清晔之前不想喝药的举措。 她看着莫清晔的眼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同情。 “莫清晔同志呐。” 莫清晔好笑地看她。 “怎么?” 钟璃眼一脸的痛心疾首。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想吃药了。” 因为天天吃药真的很痛苦啊! 特别是这古代的药。 汤汤水水的,黑压压,苦涩涩的。 一口下去,能从胃底苦到舌根。 莫清晔忍着笑,学着她哄自己的口吻说:“阿璃乖,听大夫的把药吃了,只要过段时间好了就不用再吃了。” 钟璃听了好一阵哭笑不得,忍无可忍地抓着莫清晔的俊脸往两边拉扯了一下。 咬牙说:“好,我知道了。” 钟璃和莫清晔说笑着到了前边。 王厨子他们就已经将饭菜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也许是考虑到钟璃病愈不久,不适合吃油腻东西的缘故,桌上的菜色都颇为清淡。 清炒三色时蔬,凉拌干丝,清炖的枸杞黑鱼。 其中更是有一盅特意给钟璃熬的红枣党参鸽子汤。 补身养气。 钟璃难得的胃口大开,跟莫清晔坐下吃了不少。 吃过饭,钟璃将店里的人都叫过来。 仔细询问了一遍最近店里的情况。 然后又大方地给每个人都发了五两银子的福利。 众人得了银子更是感恩戴德,纷纷保证说会好好干。 钟璃跟他们说笑了一阵,然后单独留下王厨子说了一会话。 王厨子第一次跟钟璃独处颇为紧张。 可一听她想干什么,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板娘不说我都忘了,再过几日,的确是要到中秋了,月饼什么的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似乎是不想让钟璃劳累。 王厨子直接说:“老板娘想吃什么馅的月饼,不如直接跟我说。” “我到时候做好了,给您送过去就是,您何苦在家里自己折腾。” 钟璃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个人不太好吃甜的,你们老板喜欢。” 之前酿桂花酒的时候,钟璃顺嘴提了一句中秋的月饼。 莫清晔就眼巴巴地追着问了好几次。 像是很想吃的样子。 弄点儿别人做好的现成的,倒是不难。 只是钟璃发现,清晔很喜欢跟着她一块儿忙活。 每次带着他做点儿什么,这人都能乐呵一整天。 钟璃就想着,到时候自己带着莫清晔做一些,也算是一种乐趣。 可钟璃确实从未做过月饼。 不得不找懂行的王厨子学艺。 王厨子听了更是好笑。 一拍胸口就说:“这个问题不大,回头我将几个方子写下来,您回去照着方子做就能成。” 王厨子思虑周到。 不等钟璃问就说:“还有做月饼用的模子,我明儿个就去找地方买了给您送来。” 钟璃听了满意点头。 “那就好,麻烦你了。” 王厨子连连摆手说不麻烦,笑着跟钟璃告辞了才回去休息。 钟璃又白日里睡多了不困。 又坐着弄了好一会儿账本才熄灯休息。 第二天一早,钟璃就被莫清晔抓着去找刘大夫了。 刘大夫走前说过,让钟璃到县城里的时候去找他诊脉。 莫清晔将这个当作头等大事。 半点儿也不肯耽搁。 去的路上。 钟璃惦记着之前刘大夫不辞辛苦,跑到莫家村住着给她看病的事儿。 还拉着莫清晔去酒庄里买了两坛十年份的上好竹青酒,还扛了一条十斤重的上等火腿。 到了刘大夫住的民宅里。 刘大夫爽快地将他们带来的东西收下,示意钟璃坐下伸手。 一通诊脉后,刘大夫眉眼间的郁结消散不少。 他往钟璃双手手腕上稳准狠地扎了几根银针。 沉声说:“夫人内里气息比起之前强不少,看来近日有按方子好好服药了。” 钟璃闻言有些好笑。 心想任由谁身边有个眼巴巴守着,每天不吃饭都要监督吃药的人在。 只怕这药也是一顿都落不了的。 刘大夫似乎心情不错,扎完针,又给了钟璃两瓶小巧的药丸。 “这药丸搭配着汤药服用,每日一丸,吃完了这些,夫人再来找我复诊便是。” 钟璃闻着那药丸药香浓郁,猜测其中的成分只怕价值不菲。 下意识地说:“这药钱是多少?” 刘大夫不以为意地一摆手,说:“不是多值钱的玩意儿,夫人给二两银子拿回去吃就行。” 更重要的是,这药丸中的配药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为了凑齐这些东西,莫清晔暗地里派了不少人出去,从南到北地四处搜罗。 若是真论起价钱。 其中一枚小小的药丸就不下千金。 刘大夫怎么可能会跟钟璃说实话? 钟璃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她说:“刘大夫对我夫妇有大恩,钟璃在此诚心谢过了。” 刘大夫一瞬间笑得不太自在,赶紧避开了钟璃给自己行礼致谢的动作。 不得不在钟璃诧异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解释。 “老夫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更要命的是。 论起身份尊卑。 刘大夫见着钟璃那是要次次行礼问安的。 让主子爷的媳妇儿给自己行礼,那不是折寿吗?! 第222章 做月饼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刘大夫虽然说那药丸不值钱。 可钟璃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临走前给刘大夫留下了五十两的诊金。 再三道谢后,才带着莫清晔离开。 钟璃想着过几日的中秋节,没直接和莫清晔回酒楼。 带着莫清晔在集市上逛了一会儿。 恰逢赶集。 集市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 除了卖一些小玩意儿的,还有涂抹着一张大花脸耍杂耍的民间艺人。 莫清晔看得颇为新奇。 不管是嘴里喷火的,还是空手油锅捞铜钱的,都能让他发出惊讶的吸气声。 钟璃看他孩子气的样子心里好笑。 刻意放慢了步子,带着他慢悠悠地看过去。 时不时的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还要驻足停留片刻。 为了不让莫清晔看热闹的时候饿着肚子。 钟璃还特意买了一些小吃食给他拿着。 莫清晔自己吃一口,就喂钟璃吃一口。 碰上不合钟璃口味的,他就三下五除二的自己吃完。 两人悠哉悠哉地逛了大半天,买了一堆有的没的小玩意儿。 然后才不慌不忙地往酒楼回。 酒楼里,李铁柱却是一早忙完了就过来等着了。 昨天晚上,莫老二特意去找了李铁柱。 跟他说了那两个自称是钟璃娘家亲戚的人事儿。 让李铁柱见着钟璃了,记得跟她提一声。 省得钟璃什么都不知道,回头再吃了亏。 李铁柱惦记着这事儿,早早地就过来了。 可足足在酒楼里等了大半天,才终于看到钟璃的人影。 钟璃一看李铁柱神色凝重,下意识地问:“李大哥这是怎么了?” 李铁柱嗨了一声,面带为难。 说到底这是钟璃的私事。 贸然在人多的地方开口,李铁柱总是觉得不好的。 钟璃会意,笑了一下。 “外边说话不方便,进去再说吧。” 李铁柱点头跟了上去。 莫清晔也捧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在后头跟着。 进了后院,四下没旁人了。 不等钟璃问,李铁柱就开了口。 “是这样的,昨儿个村里来了两个生人,四处打听弟妹的消息。” “我路过你家门口的时候,还正巧碰见那人在砸你家的大门。” 钟璃闻言不悦地皱眉。 “砸门?这是哪个山头上的土匪进村了不成?” 李铁柱哭笑不得地哈了一声。 “土匪倒是不至于,那两人自称是你的娘家亲戚,说是来找你有事儿。” 钟璃一听这话顿时就更茫然了。 娘家亲戚? 什么玩意儿?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钟璃就从未接触过所谓的娘家人。 原主记忆里对娘家的印象也浅薄得很。 时日长了,钟璃直接将自己当作了孤儿。 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能碰上所谓的娘家人。 不仅钟璃觉得诧异。 就连莫清晔也不由自主地皱眉。 莫清晔说:“可阿璃的娘家人,不是好多年都没来了吗?” 准确的说,当年以半袋子小米的高价将钟璃卖到莫家后。 钟璃的娘家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跟从未存在过一样。 也从未管过钟璃的死活。 这些人这时候露面,是想干什么? 李铁柱对昨日见到的两人印象很差。 忍不住说:“我看那两人不像是什么厚道的人,这时候找上门来了,弟妹你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钟璃知道李铁柱是在提醒自己,微微笑了笑。 “李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李铁柱该说的正事儿说完了,就匆匆跟钟璃告辞回去了。 李铁柱走后,莫清晔一直都闷闷不乐的。 阴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过晚饭,钟璃又跟王厨子研究了一下月饼的详细做法。 这才有时间关心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闹变扭的莫清晔。 钟璃用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莫清晔气鼓鼓的脸。 口吻戏谑。 “莫清晔同志,你为什么不开心?” 莫清晔抿了抿唇。 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些人不是好人。” 能将钟璃卖了多年不闻不问。 还纵容不到十岁的孩子将钟璃推下冰封的河水里的家人。 当然不是什么好人。 钟璃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莫清晔说的是自己的娘家亲戚。 她听完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眉眼弯弯,说:“你郁闷这么久,就是在想这个?” 莫清晔不开心地点头。 如果不是顾忌钟璃跟那些人的血缘关系。 莫清晔早就在钟璃大病之时,让人去灭钟家满门了。 莫清晔没想到。 自己苦苦隐忍着没对钟家下手。 这些人居然还敢主动找上门来! 钟璃不知莫清晔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血腥戏码,哭笑不得地捏着他的脸扯了一下。 “为那种人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莫清晔不解地眨眼。 钟璃淡淡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就是几个无足轻重的人渣,哪儿就值得为这个不开心?” 有人要来。 钟璃自然挡不住。 可不管这人是怀揣着什么目的来的。 最后她都能让他们灰溜溜地滚蛋就行了。 过程原因都不重要。 有结果就行了。 莫清晔听了钟璃的话脸色好看了一些。 可还是装作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逗着钟璃耐心地哄了他好一会儿。 晚上睡觉的时候。 莫清晔静静地看着钟璃安静的侧脸,无声地在心头冷笑。 钟家的人最好别是来找事儿的。 不然…… 保证让你们有来无回! 第二天一早。 吃过早饭,钟璃就带着莫清晔踏上了回村的路。 中途他俩特意绕了一段,顺道去了一趟王家庄。 王家姐弟的办事效率很高。 得了钟璃的指示后,就抓紧找了搭棚子的专业匠人过来测量面积。 商量搭建棚子需要采用的材料。 钟璃听了一会儿。 驳回了搭建成全木制封闭的提议。 将一部分木板改做了可以透光的油布。 然后又跟匠人确定了一些细节。 给王家姐弟留下了足够的银子,然后才带着莫清晔回了莫家村。 莫家村里,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 钟璃从好几个村民的口中听说了有人来找过自己。 就连莫二嫂也一言难尽地跟钟璃提过一次。 可那两个人来了一趟后,就没有再出现。 就跟从未出现过一样。 钟璃心里的警惕逐渐降低。 恰好第二天就是中秋了,索性就在家带着莫清晔研究怎么做月饼。 王厨子是个细心的人。 听了钟璃的要求,事无巨细地给钟璃准备了很多能用得上的材料。 考虑到莫清晔喜好甜口,又爱吃肉。 钟璃扒拉了一下家里的材料。 决定做两种馅料的。 火腿月饼和蛋黄莲蓉。 上好的云腿,用刀刃轻轻地把外表泛着白色的皮去掉,切成薄薄的肉片。 为防止盐分太重,用清水将切好的肉片泡上。 泡上半个时辰,换一遍清水,再放入蒸笼中大火蒸透。 火腿蒸熟后取出放在一旁自然放凉。 凉透后肉片切成细细的肉丁。 加上一些特意弄回来的野蜂蜜,还有敲碎的花生碎芝麻等,搅拌均匀,放在一旁备用。 精细的白面放入无水无油烧热的铁锅中,用小火快速翻炒到微微发黄的程度。 再将炒熟的面粉,火腿肉丁,和一些白糖猪油倒入同一个木盆里,用筷子搅拌均匀。 搅拌好的,搓成一个个肉丸大小的丸子整齐地摆在了簸箕里。 放在通风口自然晾干成团。 剩下的面粉加上野蜂蜜,白糖,猪油,清水,反复揉搓成了光滑的面团。 面团按平均比例分成婴儿拳头大小的份量。 表面盖上一层浸过水的白纱布,自然松弛半个时辰。 面团松弛好后,用擀面杖将一个个的小面团擀成巴掌大的饼状。 在饼皮中间放入事先揉好的丸子,捏合封口,就成了一个个还没熟的火腿月饼。 这时候莫清晔挖了两天的灶坑就派上了用场。 灶坑呈直立烟囱状,中心是空的。 下边用砖块垒起来,用来烧火,中间隔着一块铁板。 四周也是铁板围着的,可以将做好的月饼放上起贴着,类似钟璃前世见过的馕坑。 这时候没有烤箱,只能用这个不伦不类的将就使着。 钟璃试着将两个月饼贴上去。 确定不会掉下来后,才将剩下的月饼都贴了上去。 然后交给莫清晔一框子无烟的炭火,让他专心在一旁守着烤月饼。 第223章 十里红妆百里荣光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守着火候的时候,钟璃开始做蛋黄莲蓉的。 蛋黄是钟璃现扒的红心咸蛋黄。 这咸蛋是农家捡来的鸭蛋自己做的。 虽然个头谈不上多大,可个顶个的冒油发红,是难得的好东西。 没有转化糖浆,钟璃就用粘稠的麦芽糖浆取代。 糖浆,玉米油,盐适量倒入盆中搅拌。 用小筛子筛了一些面粉进去,揉黄褐色的面团。 揉好的莲蓉揉成小团压扁,将提前扒好的蛋黄塞进去包好。 然后再用之前做好的饼皮,将裹着蛋黄的馅料包裹进去。 封口后放入王厨子准备的模子中按压成型。 王厨子颇有想法。 给钟璃的模子,除了常用的花好月圆图案外,还有不少是小动物形状的。 钟璃每个动物形状的都做了一个。 加上别的图案,最后恰好十二个。 蛋黄的做好,灶坑里的火腿月饼也发出了诱人的浓香。 钟璃用长长的筷子夹了一个出来,掰开后长了一口。 饼皮酥软,云腿咸香。 甜度也正好合适。 钟璃满意地将剩下的半个月饼递给了早就眼巴巴等着的莫清晔。 手脚麻利地将剩下的月饼都从灶坑中拿了出来。 将剩下的蛋黄月饼放了进去。 莫清晔啃着半个火腿月饼心满意足。 盯着灶坑里的小火苗的眼神越发认真。 小心烘烤了快一个时辰。 所有的月饼都完美出炉。 钟璃大致尝了尝,觉得味道还可以。 等月饼放凉了后,拿出了几张油纸,分别往油纸里包了四个月饼。 火腿和蛋黄各自两个,总共包了三份。 莫三叔家,李铁柱家,还有莫老二家各自送上一份。 也算是中秋节礼了。 莫清晔吃了个半饱,得了分派的任务就乐呵呵地拿着东西去了。 回来的时候,他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莫春花今日就嫁到二虎子家去了。 说是嫁。 可由于先前莫春花闹出的不光彩事儿,过程敷衍得惊人。 莫家老太太至今还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老爷子自觉不光彩,也没心思打点。 二虎子家则是觉着这媳妇儿是白捡的,不肯也没法花心思出银子。 所以媒人聘礼酒席之类的都省了。 二虎子家不出聘礼。 莫家也没出嫁妆。 找人随便算了个日子,说是今天不错。 二虎子家找了几个亲戚,连串鞭炮都没放,就直接将莫春花接了过去。 莫清晔去给莫三叔送月饼的时候。 正巧碰上莫三叔从莫家回来,就顺嘴跟他提了几句。 让钟璃颇为意外的,是二虎子突然就哑巴了。 听说是从莫家闹了一场回去,睡了一觉起来就突然说不了话了。 对此村里说什么的都有,钟璃却只说了句自作孽不可活。 除此之外不再做任何评价。 莫清晔倒是像对这事儿挺感兴趣,絮絮叨叨地拉着钟璃说了好一会儿。 钟璃哭笑不得地听他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莫春花一文聘礼嫁妆都没得的样子,不由得摇头失笑。 然后凉丝丝地提醒了他一句。 “你是不是忘了,我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 莫清晔猛地一怔。 钟璃却是一脸的唏嘘。 “想当初,我就抱着个巴掌大的小砂锅就成了你媳妇儿。” 钟璃似笑非笑地瞥了莫清晔一眼。 “仔细说起来,我可不比莫春花强多少。” 莫清晔像是听不得这个。 当即就皱着眉毛抓住了钟璃的手,语气认真得让钟璃心惊。 “阿璃要什么都会有的。” 十里红妆,百里荣光。 只要是阿璃想要的,他曾经没给的。 迟早有一天,他都会给钟璃一一补上。 钟璃本就是随口一说,看莫清晔认真了撑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答应得很不走心。 “行行行,我相信你好不好?” 看莫清晔不乐意了,钟璃又说:“我等着,等你补给我,好不好?” 莫清晔闷闷的点头应声,说得颇为较真。 “阿璃等着瞧吧。” 钟璃不可抑制地哈哈笑了起来,捂着肚子说:“好好好,我等着。” 日常逗完莫清晔,钟璃就张罗着和他一块儿将做月饼的东西收整好。 随意做了点晚饭,对付着吃了一顿。 早早地吃过药就睡了。 第二天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一大早,得了头一天钟璃送过去的月饼的人家就纷纷送了回礼过来。 莫三叔家是十个鸡蛋。 李铁柱家是一只野兔。 莫老二家送来的,是莫二嫂自己用甜菜根做的糖块。 县城的王厨子更是个妙人。 他跟县城里的采买都很熟。 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六只南方才有的大闸蟹,托李铁柱给送了过来。 说是给老板老板娘尝尝鲜。 大闸蟹送到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个个碗口大,挥舞着耀武扬威的大钳子在木桶里横冲直撞个不休。 钟璃见着大闸蟹就乐了。 中秋吃大闸蟹倒是应景。 也省了她发愁晚上吃什么的苦恼。 钟璃正想着晚上的菜单的时候,在门口玩儿的进宝却突然扯着嗓子嗷呜嗷呜地喊了起来。 进宝也许是体内有狼的血统,平日里轻易是不会出声的。 除非有生人来了。 钟璃拧眉站了起来,还没往外走就听到门口有人试探地喊了一声。 “钟璃在家吗?” 钟璃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在,我……”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就冲进来了一个人影。 这人还是哭着的。 “钟璃啊!我可算是见着你了!” 王翠花连哭带喊地扑过来抱住了钟璃。 钟璃一时被这扑面而来的哭喊弄得头脑发懵。 抬头一看,却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个面黄肌肉尖嘴猴腮的少年。 少年一见钟璃就瞪圆了眼睛。 像是惊讶。 又像是在想什么不好的念头。 总之,这人的眼神让钟璃心里着实不舒服了一瞬。 钟璃勉强在王翠花的哭声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将人推开后,她不由自主地盯着这人的脸看了半晌。 过了好一会儿,才狐疑地皱眉问:“你是?” 钟璃自认为记性很好。 见过的人通常都会有印象。 可眼前这人,她的确是不认识的。 完全陌生。 正哭得撕心裂肺的王翠花,似乎没想到的钟璃会这么问。 还没出口的哭声,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噎在了嗓子眼。 门口的少年似乎也觉得不满。 晦暗不明的目光刀子似的,在钟璃的身上来回游走了好几圈。 更是在胸口和腰肢的位置刻意停留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在钟璃沉下了脸的时候挪开了那令人作呕的目光。 阴阳怪气地说:“姐姐,这才多久,你贵人多忘事,怎么就把我们这些人都忘了?” 钟璃听他叫自己姐姐顿时就更懵了。 姐姐? 第224章 我们是来给你撑腰的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似乎是嫌弃钟璃愣神的时间太久。 王翠花用手背抹了一下脸上的虚伪眼泪。 沙哑着嗓音说:“钟璃,我是你娘啊!这是铁蛋,你唯一的弟弟,你竟把我们都忘了不成?” 似乎是怕自己给予的提示不够明显。 王翠花还强调。 “铁蛋可是钟家唯一的男丁,你日后唯一的靠山,你怎么能把我们忘了呢!” 钟璃第一眼见这两人感觉不咋地。 这会儿再听王翠花用这种口吻强调唯一的男丁。 心里顿时更是一通没好气。 她这会儿已经猜到这两人的身份了。 没好气地说:“娘?”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娘好像在我半岁的时候就死了吧?” 说完钟璃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 神情惊恐又做作。 “这青天白日的,死了十几年的人还诈尸掀了棺材板了?!” 王翠花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 结果却被钟璃睁着眼睛说瞎话,怀疑她是诈尸的。 当即就气得脸色一变。 险些没能维持住自己慈母形象,破口大骂起来。 王翠花隐忍着怒气。 红着眼睛解释说:“你这傻孩子说的是什么胡话。” “你亲娘虽然没福早早地就去了,可你也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我虽是继母,可也含辛茹苦地将你拉扯大。” 似乎是说到了心酸的地方。 王翠花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我是打心眼里将你当作我的亲生骨血的啊!” 钟璃听完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心情微妙。 亲生骨血? 笑话。 谁家亲生的能半袋子小米卖出去,多年不闻不问? 捡来的只怕待遇都比她这亲生的强。 王翠花还在絮絮叨叨地拉着钟璃诉说思念之苦。 钟璃全程一脸麻木毫无反应。 钟铁蛋却是忍不住了。 一点儿也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的意思。 直直地进了家门不说。 还非常不见外地拿起了放在灶台边上的一个月饼,塞进了嘴里。 两口将一个月饼啃了。 钟铁蛋又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第二个。 一边狼吞虎咽地狂塞。 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钟璃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们都是你正经的娘家亲戚。” “我们到了你家门上,你就该好吃好喝地养着。” “不然就是你狼心狗肺不顾生养恩情,说出去不管是谁,都要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不是东西!” 钟璃被他这理所应当的口吻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外出遛马的莫清晔回来了。 莫清晔一看院子里站着两个陌生人就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看向钟璃。 “阿璃,这是……” 钟璃还没开口。 钟铁蛋就用一种嫌弃的口吻说:“钟璃,这就是你那个傻子男人?” 钟璃这下是真的怒了。 脸也一下就沉了下去。 让旁人不痛不痒地说几句闲话,钟璃自己半点不在意。 可莫清晔却是半点都说不得的。 钟璃面沉如水地看了钟铁蛋一眼,声音沉冷。 “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吗?” 钟铁蛋在家中横行霸道十几年未逢敌手。 更从未被人用这般口吻斥责过。 短暂的惊愕后钟铁蛋就怒得暴起。 指着钟璃的脸就吼:“钟璃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钟璃脸色越发沉冷,语调也冰冷得仿佛坠着冰碴。 “我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不过你这个样子倒是什么东西也不像了。” 不等钟铁蛋再吼,钟璃就面无表情地下了最后通牒。 “这里是我家,我男人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任谁来了,跟他说话也得客气三分。” “你们若是来走亲访友做客的,我们欢迎。” “可若是来找茬的,也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在钟家人的固有印象中。 钟璃还是那个豆芽菜似的小姑娘。 性子怯弱没主意。 但凡别人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些。 都能将她吓得抖上三抖,哭上一场。 钟家人哪儿见过钟璃这般声严厉色的模样? 钟铁蛋一时骇住了没说话。 王翠花见势不对。 赶紧装模作样地打了钟铁蛋的胳膊一下,虚情假意地道歉。 “钟璃啊,你弟弟他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少些分寸,你是当姐姐的,就别跟他计较了。” 钟璃冷呵了一声。 语气玩味。 “我十六的时候,早就嫁人持家好几年了。” “他如今十六还有余,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做爹的也不在少数,他竟然还是个孩子不成?” 见钟璃不依不饶。 王翠花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不得已咬牙横了一脸不服气的钟铁蛋一眼。 “还愣着干啥?!没听你姐姐不高兴了吗?还不赶紧给你姐姐姐夫道歉!” 钟铁蛋虽不情不愿的。 可到底是在王翠花警告的眼神中屈服了。 狠狠的一阵磨牙后才咕哝着说:“对不住,是我瞎说了。” 王翠花听了一拍手,说:“道歉了就成,这样就好了。” “你姐姐姐夫宽容大度,想来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你斤斤计较的。” 钟璃和莫清晔还没找着机会开口。 王翠花就自己盖棺定论,将这事儿轻描淡写地抹了过去。 按她所说。 钟璃若是还计较这事儿,就是钟璃小气了。 没有容人之量。 钟璃冷眼看着这对母子自导自演。 略显意外地看了王翠花一眼。 能屈能伸。 能哭能装。 原主的这个继母,显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意外。 对着莫清晔微微摇头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然后才说:“你们多年没露面,这时候过来,是找我有事儿?” 王翠花闻言脸上多了一抹尴尬。 不过这点儿不明显的尴尬,很快就被痛心的愧疚取代了个一干二净。 她摁了摁通红的眼角,哑声说:“早些年我们不是不想来看你。” “只是家中实在艰难,我们几人勉强吊着性命,生怕来找你给你添了麻烦,让你引得婆家不喜,故而就没来过。” “可……” 王翠花突然神色一转。 换了个悲愤心疼的模样,咬牙说:“可我们隔着远,这些年为了不打扰你刻意躲避。” “没成想这么多年竟然成了聋子瞎子!” 王翠花一脸不加掩饰的愤怒,声音都在发抖。 “我们谁也没想到,你在莫家日子竟然过得如此艰难。” “你那婆婆小姑子实在难缠,竟害得你吃了那些苦楚!” “若不是陈家的人跟我提了几句,我们这些人都还不知道,你这些年过的竟是这种日子!” 钟璃听到这儿,萦绕在心头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她就说,钟家的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 偏生在这个时候来了。 原来是陈家的人回去多嘴了是吗? 王翠花没注意到钟璃眼中的异样。 还在抹着眼泪一个劲地说心疼。 “我跟你爹一听自家娇养着的闺女在莫家受了诸多苦楚,立马就坐不住了。” “你爹让我跟你弟弟先来瞧瞧情况,我们生怕你受苦了啊!” 王翠花说得情深意切。 钟璃却听得头皮发麻。 生怕她受苦? 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青天白日的说这种违心话,也不怕从天降惊雷给她劈了。 钟璃压抑着不耐,沉声说:“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 “可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王翠花激动地说:“我们当然是来给你做主的啊!” 饶是钟璃这一年多来见了不少奇葩异类。 此时听了王翠花这话,还是不免惊悚地啊了一声。 给她做主? 她有什么需要人做主的? 王翠花像是看不到钟璃的惊讶一般,慈爱地抓着钟璃的手就开始叭叭。 “钟璃你放心,之前你婆家欺你的事儿我们是不知情。” “现在既然我们知道了,就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钟家的闺女这样任人欺辱!” 王翠花在钟璃惊悚的目光中一拍胸口,气势汹汹。 “日后有我们一家给你做主,你弟弟给你撑着门户,绝不会再让人欺辱你了!” 第225章 警惕性这么强的吗小少年?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原以为这母子俩是想来打秋风的。 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打着给自己撑腰的名头来的。 当下就懵了无话。 王翠花母爱爆棚似的,拉着钟璃絮叨个不停。 非但没说要从钟璃这儿要好处。 还一副生怕她受委屈过得不好的样子。 大方地给了她三百文钱,让她留着补身子。 钟璃跟婆婆斗和妯娌争。 闹了一年多了,这还是头一回被人抓着塞钱。 一时呐呐之下,舌头像打结了似的没了话。 不过这人从进门至今,句句以钟璃为主,声声都是对钟璃的心疼。 哪怕明知道这人在做戏不可信。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直接将人赶出去吗? 当然不能。 钟璃表情微妙地将王翠花塞给自己的三百文钱还给了她。 赶在她抹眼泪之前就说:“我们如今家中还算过得去,这个就不用了。” 王翠花似乎是戏瘾犯了。 眼泪不住地掉。 “丫头,我一想到你这些年受的苦,我这心里就疼得受不住。” 钟璃僵硬地扯扯嘴角。 头疼叹气。 “过去的事儿就不说了,你们大老远的过来想来也没吃饭,先进屋坐下再说吧。” 哭了半天说了半晌。 钟璃终于把人往屋子里请了。 王翠花和钟铁蛋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得逞的惊喜。 莫清晔见状不明显的皱眉。 钟璃若有所感似的看了他一眼,不赞同地微微摇头。 尽管知道这两人来者不善。 可他们都这个样子了,再直接将人赶出去不太合适。 不过就是一顿饭的事儿。 算不得什么。 钟璃把人带到屋子里。 王翠花却不肯坐下。 王翠花说:“我劳动惯了当不得闲人。” “你既是要做饭,我跟你一起去便是了,也省得你一个人劳累。” 这话是好话。 钟璃推辞了几句。 见王翠花坚持,索性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将她带到了厨房。 厨房里,油盐米缸摆放得错落有致。 王翠花打眼扫了一圈,嫉妒得眼都红了。 满当当的米缸白面。 油汪汪的猪油罐子。 还有那些她半辈子都没见过的调料。 那厨房的窗户上还挂着一条大大的火腿! 王翠花压抑着心头的激动。 越发觉得自己的打算是对的。 故而对钟璃也越发的和蔼。 “丫头,你打算做点儿啥?我咋帮你?” 钟璃不太习惯有人在自己的厨房里。 正迟疑的时候。 莫清晔抱着一捆柴过来了。 像往常似的,一挽袖子就说:“阿璃,我来帮你洗菜。” 说这话的时候,莫清晔的眼睛却始终盯着王翠花。 似乎是在警惕。 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钟璃受了欺负。 钟璃看得窝心又好笑。 她拍了一下莫清晔的胳膊。 正想着给他分派点儿任务的时候。 王翠花却突然说:“哎呦,男人哪儿有进厨房的?” 王翠花不由分说地将莫清晔往外一推。 嘴里还说:“这古往今来就没哪家婆娘会让男人进厨房的。” “灶台上的活计就该是家里的女人做,男人只用等着吃就成了。” 似乎是觉得钟璃让莫清晔进厨房不对。 王翠花还怜爱地嗔了钟璃一眼。 那眼神中溢出来的慈爱,生生让钟璃猝不及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这丫头也是,哪儿能让男人进厨房呢?” 看莫清晔拧眉站不走。 王翠花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 脸上却还是带着笑。 口吻温和。 “姑爷只管去跟你小舅子玩儿便是,我们这边弄好了,就来叫你们吃饭。” 莫清晔依旧没动。 垂眸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冷笑。 小舅子? 就那个心狠将阿璃推进河水中的畜牲也配? 王翠花又说了几句。 莫清晔却跟听不懂似的一动不动。 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钟璃。 钟璃看了好一阵哭笑不得。 不想让莫清晔在这儿再惹得王翠花多话。 索性就看似严厉,实则温柔地横了他一眼。 “听话,进屋歇着去,一会儿叫你。” 钟璃发话了。 莫清晔这个听不懂话的木头桩子终于动了。 他念念地看了钟璃一眼。 见她点头后,才不放心地走了。 王翠花很好地掩饰住了心里的不屑,像寻常长辈取笑似的打趣钟璃。 “姑爷看着是个老实性子,难得的是肯听你的话。” “看你们小夫妻感情深厚,我也就放心了。” 钟璃没兴趣跟一个陌生人谈论自己和莫清晔的事儿,敷衍的笑笑没有接话。 准备开始做饭。 王翠花说是来帮忙的。 可钟璃也没真的让她做什么。 王翠花在一旁洗菜切菜。 剩下的活儿都是钟璃自己做的。 头一天切下来泡过清水的火腿肉片,加上开水泡开的天麻,新鲜的山里蘑菇。 炖成了一锅浓浓的天麻火腿汤。 李铁柱送来的野兔肉质肥美,被钟璃麻利地扒皮。 洗净血水,剁成小块,过水加黄酒去腥。 加盐腌制片刻。 加上葱姜蒜八角大料辣椒等配料,大火炝炒出锅。 钟璃本想着大闸蟹难得。 来者是客,不如今天就都蒸了,让王翠花母子也跟着尝尝鲜。 不料王翠花被大闸蟹的模样吓了一跳。 怎么都不敢相信,这面目狰狞浑身是壳的怪东西能吃得下口。 连连摆手拒绝说不用。 钟璃无奈,只能放弃了想好的清蒸大闸蟹。 改又用韭黄和火腿片炒了一道菜。 加上蒸好的芙蓉蛋,正好三菜一汤,份量都不少。 王翠花见钟璃做菜半点不心疼油盐的豪放,心里连连咋舌。 看做好了,主动上前帮忙端菜。 嘴里还喊着钟铁蛋:“铁蛋!赶紧出来吃饭了!” 窝在屋子里已经啃了大半月饼点心的钟铁蛋闻言赶紧跑了过来。 他一看那装在木盆里的干锅兔子肉就两眼放光。 连筷子都顾不得拿,直接伸手就想去抓。 可手刚伸到半空,就被莫清晔狠狠地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 不仅钟铁蛋懵了。 就连钟璃都有些意外。 莫清晔一点也看不出是故意的。 在王翠花和钟铁蛋面露怒容的时候,一脸正直地说:“刚出锅的烫,直接抓手会被烫伤。” 当然。 真正的原因是莫清晔也很喜欢钟璃炒的干锅。 被这人用泥爪子抓过了,他还怎么吃? 莫清晔这话听起来没毛病。 的确是好心。 王翠花顿时也不觉得不高兴了。 反而还瞪了依旧不服气的钟铁蛋一眼。 “你姐夫说得在理,还杵着干啥?赶紧坐下准备吃饭啊!” 钟铁蛋悻悻地坐下。 菜还没完全端上桌就准备下筷子。 不料,莫清晔的动作比他更快。 莫清晔面无表情。 手中的筷子简直快到看不清残影。 钟铁蛋完全没反应过来。 莫清晔捧着的专属大碗里,就已经被各种菜色装得满满当当的了。 肉多的兔子腿夹走。 补身子的天麻夹走。 阿璃喜欢吃的韭黄夹走。 芙蓉蛋不能夹。 莫清晔很淡定地拿起了汤勺,做了第一个下勺子的人。 舀了一大勺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一个吃面专用的海汤碗里。 泾渭分明地整齐摆放着四道不同的菜。 根本就看不出这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的。 钟铁蛋被莫清晔的速度震惊了,呆呆地捏着筷子没动。 莫清晔懒得理会他,拿起一个干净的小碗舀了一碗汤,放在了钟璃的座位上。 天麻火腿汤补身益气。 阿璃辛苦了,应该多喝点。 钟璃和王翠花将饭端进来的时候,莫清晔已经完美结束了自己的行动。 捧着自己的专属大碗,笑眯眯地看着钟璃。 “阿璃我给你舀了汤,快过来坐下吃饭。” 钟璃一看他那满当当的大碗当真是惊住了。 这小傻子莫不是之前被莫家老太太抢怕了,现在都知道先下手为强了? 警惕性这么强的吗? 第226章 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有了莫清晔的先见之明。 虽然饭桌上多了两个只吃肉不吃菜的不速之客。 这顿饭钟璃吃得还算舒心。 钟璃本来心里还发愁。 若是这母子俩吃过饭不走的话应该怎么办。 可她没想到。 王翠花竟然如此自觉。 吃过饭,帮着钟璃将残局收拾了。 不等钟璃问。 王翠花就主动说:“既然你这儿没啥事儿了,我们就不在你这儿耽搁先回去了。” 钟璃心里意外这人如此好说话。 虚伪地挽留了几句。 王翠花却态度坚决地带着钟铁蛋走了。 走之前还拉着钟璃的手不住地叮嘱。 “钟璃呐,你记住咱们是一家人。” “日后若是再受了委屈,可千万别再像前几年那样自己忍着了。” 王翠花一指不住打嗝的钟铁蛋。 语调骄傲。 “再不济,你还有个弟弟给你顶立门户呢,怎么也不能让你委屈了自个儿。” 钟璃笑着应下。 鉴于吃饭的时候王翠花说了好几遍,家里已经吃不上鸡蛋好多年了。 走之前还用一个竹篮给王翠花捡了三十个鸡蛋。 让她拿回去吃着。 王翠花推辞了一下。 推辞不过,一脸不好意思地将鸡蛋收了下来。 钟璃站在门口。 看着这对来意不明的母子走远。 不明显地皱起了眉毛。 虽然后来王翠花母子没什么出格的举措。 可先前一开始的时候钟铁蛋的跋扈不像是假的。 还有钟铁蛋一开始钟璃的眼神。 也始终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这两人也不可能真的只是像王翠花说的那样。 真的是来给钟璃撑腰做主的。 可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钟璃暂时想不明白。 看钟璃眉心紧锁。 莫清晔忍不住说:”阿璃不喜欢他们吗?” 钟璃听完忍不住笑了一下。 反问道:“那你呢?” 莫清晔将直白的厌恶写在了脸上。 想也不想就摇头。 “不喜欢。” 特别是那个钟铁蛋看钟璃的眼神。 让他恨不得用筷子戳瞎他的眼珠子。 钟璃勾了勾唇,淡淡地说:“巧了,我也不喜欢。” 想来无论是谁。 碰上这么一家人大概都是喜欢不起来的。 不等莫清晔说话。 钟璃就说:“不过人家现在到底是把狐狸尾巴藏得很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要这母子俩有不好的心思。 就迟早有露馅的那天。 对此,钟璃是半点也不心急。 她等得起。 莫清晔听完,知道钟璃没被这两人装出来的表象欺骗。 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钟璃看似强硬。 实则心软得不行。 他就怕钟璃一时受了蒙骗,不小心将这两人的花言巧语当作了真。 钟璃无心跟莫清晔过多提起这些糟心人。 没多久就转移了话题。 莫清晔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跟她说起了别的。 没一会儿,就乐呵呵地忘了之前的事儿。 与此同时。 离开了钟璃家的钟家母子也在说这个。 钟铁蛋满脸洋溢着的都是不满。 他说:“娘,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这趟过来找着钟璃,就在钟璃家住下的吗?” “我们为什么要走?” 钟铁蛋只要一想到钟璃家里的摆设吃食,就忍不住眼红。 “咱家一年半载也吃不上一次肉,这次好不容易能找着个好地方,咱为啥不直接留下?” 王翠花也乐得眉梢上扬。 听了钟铁蛋的话却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瞧你这点儿出息!”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只想着玩儿,你还能有啥大能耐?” 钟铁蛋被训斥了心里不满。 横眉竖眼地嚷嚷着说自己怎么了。 此时还没出莫家村。 王翠花怕他一时口误嚷嚷出了不该说的话。 赶紧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他闭嘴。 王翠花压低了声音跟他嘀咕。 “你是不是傻?” “钟璃分明就没真心想留咱,咱们这时候在她就留下了,那不是遭人厌烦吗?” 钟铁蛋不以为意。 眉眼间甚至还充斥着说不出的桀骜。 “她是不是真心有什么打紧的?” “我是她弟弟,你是她后娘,于情于理咱在她家住也是应该的。” “就算不乐意,她难不成还能将咱们赶出来?她敢!” 王翠花恨铁不成钢地掐了钟铁蛋一下。 没好气地说:“就算这样留下了能有啥用?你能让钟璃心甘情愿地掏银子吗?” 看钟铁蛋面露不解,王翠花幽幽地叹气。 “之前是我狭隘了,只想着贪图一时的好处没跟你说清楚。” “你仔细想想,咱们若是能跟钟璃打好关系,日后有点儿啥事儿,想让她出银子她是不是就没法拒绝了?” 王翠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策可行。 面上多了些许得意洋洋。 “咱们暂时不住到她家,三五不时的就过来看一趟。” “一次能吃上好的不说,还能从她家顺点儿好东西。” “而且咱们是来走亲戚的,她就算再不乐意,也横竖挑不出错来,怎么也得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们。” “这是长久的好事儿,你可别一时犯糊涂坏了我的计划!” 王翠花手里拎着一篮子鸡蛋,越说越得意。 一个鸡蛋算八文钱。 这三十个鸡蛋,那可就是二百四十文! 来一趟吃顿好的不说。 还白白得了二百四十文钱,这可是白捡的好事儿! 钟铁蛋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 虽然心里赞同王翠花的打算。 嘴里却忍不住说:“娘你的眼皮子也太浅了。” “不过就是几个鸡蛋就让你乐成这样。” “我看钟璃家里的摆设,哪样不是值钱的好东西?回头若是能将她家里的那些东西顺出来卖了,那才是好事儿呢。” 王翠花颇为赞同。 点头说:“你说的在理,可这事儿不能急,得慢慢来,知道吗?” 起码得让钟璃对他们的戒心降低了才能行。 钟铁蛋心不在焉地点头。 心里不可压制地想的,却是钟璃窈窕的身姿。 钟铁蛋恨恨地咬牙。 心想若是早知道钟璃长开了如此勾人。 当初就不该让她那么早就嫁了人。 留在家里,就算自己不能实质性地干啥。 可动动手脚解解馋总是行的啊! 结果现在倒好。 那么水灵个人物,就白白被一个傻子糟蹋了。 钟铁蛋打小鬼混不学无术。 虽然年纪不大,耳濡目染之下,男女之事醒事得早。 本就是个色心不死的饿鬼。 平日里能见着的都是一些山野村姑。 这会儿见着跟那些俗物全然不同的钟璃。 一颗心早就贴到钟璃的身上去了。 就连王翠花一路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了什么。 他也一句都没听进去。 钟家母子俩一路赶着回了钟家。 进门王翠花手里的篮子就被一个浑身是酒气的男人抢了过去。 “臭娘们儿这是啥!” “老子在外边辛苦一日了,回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你去哪儿鬼混了?!” 不等王翠花回答,那男人就狠狠地甩了王翠花一个巴掌。 “今儿你要是说不清楚干啥去了,老子就打死你!” 王翠花被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得哎呦一声喊了起来。 钟铁蛋对此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粗略拉了一下要动手的男人。 眉眼间带着不耐烦。 “爹,你这是干啥呢?” 男人虽然对王翠花动辄打骂。 可对钟铁蛋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颇为宠爱的。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嘴的黄牙。 “儿啊,你是个男人,别管这种婆娘家的破事儿。” 钟铁蛋哼了一声,说:“我跟娘今日可没去鬼混,我们是去钟璃家了。” 男人听到钟璃的名字着实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自己还有个叫钟璃的闺女。 提起钟璃,男人的脸上多了一丝烦躁。 “你们去那丧门星家里干啥?” 第227章 阿璃骗我还打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铁蛋还没开口。 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的王翠花就赶紧凑到男人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男人听完,混浊的眼珠子立马就亮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翠花连连点头。 “当然是真的啊!这种事儿,我哪儿敢信口开河说来骗你?” 钟铁蛋也在一旁跟着搭腔。 “爹,你是没看着,钟璃那小贱人现在的确是发达了。” “家里摆着的放着的,吃的喝的,那都是值钱的好东西!” 男人也就是钟璃血缘上的亲爹。 听完这话脸上立马就多了一丝邪念。 “若真是你们说的这样,我可得找机会去钟璃家里好生坐坐。” “不管咋说,她是老子的种!现在发达了,就应该好生地伺候我!” 钟铁蛋也跟着赶紧说是。 王翠花怕他俩一时冲动坏了事儿。 忙不迭地拉着男人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将先前跟钟铁蛋说的话都跟男人说了一遍。 男人大笑着点头。 嘴里不住地说:“是,是这个理儿!咱家这是要过上好日子了!” “孩儿他娘,你去炒个鸡蛋来给我下酒。” “铁蛋,你来陪我喝一口庆祝庆祝!” 钟铁蛋乐呵呵地应下了。 王翠花一抹刺痛的脸。 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愤恨,拎着装着鸡蛋的篮子去了厨房。 钟家人策划着怎么从钟璃身上谋取好处的时候。 钟璃让王家姐弟在王家庄搭的棚子也动工了。 无论是搭棚子的匠人,还是王家姐弟。 这样的活儿都是第一次干。 虽然有了钟璃的指点。 可这些人干活的时候还是有不少顾忌。 大事小事总要拿来问过钟璃了才敢动手。 这些人胆小也有好处。 那就是所有的程序都经过了钟璃的监督。 搭建出来的棚子无比地合乎钟璃的心意。 历时五天。 原本露天的温泉边上围上了一圈保暖的棚子。 边上所有能种菜的地,都被钟璃买了下来,也被圈在了其中。 为了把这棚子搭建好,钟璃前前后后花了不下二百两银子。 手笔大得让王家姐弟惊叹。 棚子搭建好后。 钟璃并不着急让人种菜。 她让王家姐弟找了几个农活熟练有经验的老人。 将温泉边上的那一圈土地都翻了一遍土。 并且在土下埋了一层农家肥养地。 等土质更好一些了,再将菜种播撒下去。 为了弄好这棚子,钟璃前前后后忙活了快小半个月。 李铁柱有心找钟璃说事儿,足足找了她三天才终于逮着了人影。 钟璃听完李铁柱的来意,不免有些惊讶。 她好笑地说:“你是说,有据说是京城里来的贵客,想要出钱买小龙虾的方子?” 随着季节变冷。 每日能送到酒楼的小龙虾不足二十斤。 每日也是限量供应,卖完了就没了。 可就算是这样。 食客们对小龙虾的推崇也越发高涨。 就连不少远处的人,听说了小龙虾之家的名头,不惜奔波也要来尝试一番。 之前钟璃就知道,店里吸引了不少外来食客。 也有过眼红小龙虾生意火爆,想要花银子买配方的商人来探听过。 只不过这小龙虾之所以独特。 就独特在原料小龙虾上。 钟璃目前能弄出来的原料供应自己都不够。 自然就想法子拒绝了那些人。 徐玉林知道她的意思。 后来再有想买配方的人,往往都会替她推拒。 这次来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竟然让徐玉林跟她开口了? 面对钟璃好奇的目光,李铁柱憨厚地点头。 李铁柱脑子里没有多余的弯弯绕。 也想不明白徐玉林此举的深意。 只是说:“徐先生让我跟你说,这次来的人跟寻常商人不同,轻易开罪不得。” “他人微言轻,拒绝了也没用,所以希望你能亲自去一趟,商量一下拿个主意。” 钟璃听了眉心出现了个不明显的褶皱。 沉默了片刻才说:“行,这事儿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去一趟的。” 把徐玉林交待的事儿说明白了,李铁柱就走了。 钟璃坐在椅子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能让徐玉林说是不能开罪的人,应该是什么人? 那人身份若是真的无法得罪,那…… 钟璃正走神的时候。 莫清晔眉开眼笑地抓着一大把黄色的菊花走了进来。 中秋过后是重阳。 重阳菊花开。 钟璃看到莫清晔手里的菊花,才恍惚想起来马上就是重阳节了。 一时神色有些恍惚。 莫清晔看她出神,好奇地往她眼前凑了一下。 钟璃还没反应过来,唇角就被他吧唧亲了一口。 钟璃唇上多出来的温热弄得猛地一惊。 条件反射似的,用力抬脚往前踹了一下。 莫清晔完全没想到钟璃会突然动手。 猝不及防之下,被一脚踹中胸口。 砰的一下就摔了出去。 莫清晔放任着自己跌到地上,呦了一声。 俊秀的脸苦哈哈地皱成了苦瓜。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表情空白的钟璃。 哭笑不得地说:“阿璃,你打我。” 钟璃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 见被踹了一脚的莫清晔顿感哭笑不得。 赶紧站起来将莫清晔从地上扶了起来。 有些气结。 “你好好的突然……” 钟璃说一半说不下去了,脸红红的瞪着莫清晔。 眼里泛着的,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娇嗔。 莫清晔偷香成功心里窃喜。 脸上却是装出来了无辜的正直。 愣头愣脑地问:“我突然干什么?” 钟璃头顶冒烟。 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说:“你好好地亲我干什么?”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男女有别,不能随便亲亲的,怎么又把我的话忘了?” 钟璃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经无比。 就跟个大忽悠似的。 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地忽悠眼前的小傻子。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随便亲亲,会让被亲的人生病的,知不知道?” 莫清晔的嘴角无力地抽搐了一下。 压抑着内心的狂笑。 一脸无辜。 “可我试过好几次了,阿璃没有生病。” 就跟怕钟璃不信似的,他还理直气壮地说:“我都亲过好多次了。” 钟璃的头顶多了几个问号。 她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亲的?我怎么不知道?” 说起这个,莫清晔似乎还觉得挺骄傲。 他一挺胸脯,美滋滋地说:“阿璃睡着的时候啊!” 钟璃一脸黑线。 莫清晔认真得不行。 就差没掰着手指头仔细数给钟璃听了。 “每天晚上阿璃睡着了我就亲一下,早上我醒了,阿璃还没醒的时候我就亲两下。” 说到最后,莫清晔简直就是骄傲成了小孔雀。 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得意。 “我亲了阿璃好久了,阿璃都没有生病。” 钟璃着实没想到。 自己的枕边居然还睡着这样一个登徒子。 更要命的是,这个登徒子根本就不明白耍流氓的意思…… 而且…… 莫清晔说的这些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钟璃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好气又好笑。 她板着脸说:“你还觉得挺得意是不是?” 莫清晔心虚地看了钟璃一眼,小心地摇摇头。 “没。” 钟璃正想板着脸,好好训斥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傻子。 结果就听到莫清晔憋憋屈屈地来了一句。 “我那天问二哥,他家小娃娃怎么来的。” 钟璃的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眯着眼睛问:“二哥跟你怎么说的?” 莫清晔的脸上出现了愤愤然的谴责。 义愤填膺。 “二哥说,想要小娃娃就要每天和阿璃一起睡,还要亲亲阿璃。” 莫清晔似乎是觉得钟璃之前忽悠自己,小娃娃是用种子种出来的不厚道。 一脸抹不平的忿忿。 “阿璃之前都是骗我的。” “小娃娃根本就不是用种子种出来的。” 第228章 钟璃是个大忽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打死也没想到,莫清晔会跑去问莫老二这个问题。 当即就心虚地愣住了。 也不敢看莫清晔的眼睛。 莫清晔看她这个心虚的小样子心里好笑。 故意说:“阿璃说不会骗我的。” 他指了指自己刚刚被踹了一脚的地方,越发委屈得情深意切。 “可阿璃不仅骗我,你还打我。” 钟璃这会儿是彻底无言以对了。 毕竟骗她也骗了。 打也是她动的脚。 事实摆在眼前,还被人无情揭穿了。 钟璃觉得自己有点尴尬。 莫清晔似乎还想谴责钟璃的不厚道。 可钟璃却是实在没脸听下去了。 她也顾不上追究莫清晔偷亲自己的事儿了。 狼狈的落荒而逃。 莫清晔不依不饶地追在后头喊:“阿璃!阿璃你等等我” “小娃娃到底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我亲了你那么久,还是没有小娃娃啊?” 钟璃被这小傻子问得面红耳赤,两耳发烫。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忍无可忍地说:“莫清晔你闭嘴!” 莫清晔似不太明白钟璃为什么让自己闭嘴,委屈地眨了眨眼。 钟璃见状头都大了一圈。 她无奈地继续硬着头皮继续忽悠。 “二哥跟你说的那种,是寻常人家的情况,可咱家跟别人家不一样啊!” 莫清晔撇撇嘴。 “哪儿不一样了?” 钟璃睁眼说瞎话。 “你想啊,我们都在吃药对不对?” 莫清晔点头。 钟璃又说:“两个一直吃药的人,那就是两个药罐子。” “两个药罐子弄出来的小娃娃,那就是个小药罐子,知道吗?” 莫清晔被钟璃这信口胡说的能耐震惊了。 呐呐地看着钟璃没说话。 钟璃却以为他信了。 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才继续忽悠。 “小娃娃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来之前吧,自己也得挑一挑人家。” “一看咱家两个都在吃药,小娃娃自然就不愿意来咱家了,毕竟谁也不想吃药,你说是不是?” 莫清晔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 无言以对。 瞎话一起了个头。 钟璃说起来就越发的自然流畅。 骗死人不偿命。 “小娃娃不想吃药,就不愿意来咱家,所以不管你怎么偷亲我,在你病好之前,咱家都是不会有小娃娃的。” 似乎是看着莫清晔脸上的浓重惋惜,钟璃终于良心发现了。 又非常没什么诚意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等到你不吃药的时候,估计就快了,所以不能心急,也不能再把这种事儿拿去问别人了,记住了没有?” 莫清晔听了内心好一阵哭笑不得。 忍不住故意逗钟璃,反复确认。 “阿璃,我不吃药了,真的就会有小娃娃了吗?” 钟璃头疼地点头。 “对,没错。” 莫清晔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不吃药啊?我想要个小娃娃。” 钟璃忍无可忍地咬牙。 “我怎么知道?” 不等莫清晔抗议,钟璃就说:“我只知道,你要是再把药悄悄倒了,这辈子都不会有小娃娃了。” 莫清晔震惊不已。 钟璃无声冷笑。 开玩笑。 我还治不了你这小傻子了?! 也许是受了钟璃白天的吃药小娃娃理论的影响。 当天晚上莫清晔睡觉的时候异常的老实乖觉,半点不曾作妖。 钟璃警惕怕他再偷亲自己造小娃娃,睁着大眼睛熬到半夜才昏沉入睡。 钟璃不知道的是。 她才睡着,原本睡得正好的莫清晔就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莫清晔轻轻地往钟璃的身边挪了挪。 伸手抱住钟璃的同时,笼罩在黑暗中的眉眼晕开了无尽的笑意。 他静静地盯着钟璃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低头惩罚似的在钟璃的唇角轻轻地咬了一口。 “小骗子。” 一天就知道在家欺负傻子。 莫清晔正抱着钟璃琢磨应该怎么抵制钟璃的忽悠的时候,窗外响起了有规律的哨子声。 三长一短。 莫清晔眸光微微一沉。 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给钟璃把被子盖好。 然后悄无声息的身形一闪,从窗户翻了出去。 屋后的林子里。 站着一个黑衣人。 见莫清晔来了,那人单膝下跪,掏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了莫清晔。 莫清晔接过信打开。 快速看完了上边的内容后,眉眼间陡然多了一丝阴沉。 “他怎么会来这儿?可探听出了他的目的?” 黑衣人沉声回答。 “恭王一行人是微服私访到此,中途并未暴露过行踪,故而事先未曾探听到任何消息,目的也不明。” “不过恭王至此后,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惊动了县衙官员,我们这才晚了一步得到消息。” 莫清晔神色不明地将那封信用火折子烧了,没有说话。 黑衣人的额角多了些许冷汗。 咬牙说:“令人起疑的是恭王到县城后,先去的就是夫人所开的酒楼,他似乎还有意想买下夫人的酒楼,目前住在酒楼旁的一家客栈里。” 莫清晔没想到那人竟然去了钟璃的酒楼。 当即脸色就是一变。 不等他动怒。 黑衣人就连忙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恭王必然不知道您此时在这儿,也绝不知道您跟夫人的关系。” 莫清晔迷了迷眼,声音沉冷。 “你确定?” 黑衣人点头。 “恭王想买下夫人酒楼看似只是临时起意,并不像早有预谋。” 莫清晔沉吟了片刻。 然后才说:“让人盯紧了他的动向,不行就让人给他弄点儿麻烦,赶紧把人弄走。” 黑衣人沉声应是。 看莫清晔没别的吩咐了。 恭敬向莫清晔行礼告退后,很快就消失在了深夜里。 莫清晔心不在焉地回到屋子里,重新抱着钟璃睡下。 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明天不能跟着钟璃去酒楼。 一旦碰上那人,只怕是还有得麻烦,波折不断。 莫清晔琢磨了一宿没睡。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脸色自然不佳。 钟璃一看他那堪比大熊猫似的黑眼圈就惊住了。 “莫清晔,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吗?” 这效果都快赶上烟熏妆了。 莫清晔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软塌塌地将自己挂在了钟璃的身上。 没回答钟璃的问题。 反而是有气无力地说:“阿璃,我困。” 钟璃好笑得不行。 点头说:“我知道。” 看出来了。 莫清晔似乎真的是困得不行。 一个劲地拉着钟璃哼唧。 钟璃本来是想带着他去县城里的。 可一看他这个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心里就有些迟疑。 莫清晔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满脸不乐意地哼哼了两声。 不自觉地跟钟璃撒娇。 “阿璃,我哪儿都不想去,我想睡觉。” 钟璃无奈。 “我今天要出去,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莫清晔闷闷地点头。 钟璃又说:“那我要是回来得晚的话,你自己在家怕不怕?” 莫清晔哼哼着摇头。 “不怕。” 不等钟璃说话,他就接着说:“不过阿璃要早点回来,我不要一个人在家。” 莫清晔就跟个粘人的孩子似的。 拉着钟璃磨叽了好一会儿。 直到钟璃答应会早些回来。 这才心满意足地吃了早饭,美滋滋地回去躺在床上补眠。 钟璃叮嘱好了各种注意事项,才赶着招财出了门。 钟璃一走,莫清晔立马就从床上翻了起来。 那人不知道来这儿是什么目的。 不安排人护着阿璃,他是怎么都没法放心的。 钟璃没察觉到自己的身后跟了人。 因为担心莫清晔自己在家会出问题。 赶路的速度比寻常时候快了不少。 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县城。 看钟璃来了,原本发愁的徐玉林猛地松了一口气。 赶紧招呼着钟璃进去坐下。 不等钟璃问,他就将情况跟钟璃说了个分明。 第229章 龙子凤孙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原来那看上小龙虾配方的人,竟然是当今的一位王爷。 这位王爷名为祁立,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 封号为恭,人称恭王殿下。 这位恭王不知怎地就听说了小龙虾的名头。 不远万里从京城折腾着来了这里。 先前没表明身份来吃过两次,颇为满意。 出手打赏的赏钱就是十两一个的金子。 后来不知道这位恭王殿下是怎么想的。 突然就起了要将这酒楼买下,要带着这酒楼里的人全都去京城的心思。 若是常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徐玉林想也不想就会拒绝。 可那不是常人。 是正儿八经的皇家贵族,龙子凤孙。 恭王一句话,往往不经意间就能决定寻常百姓的生死。 徐玉林不敢擅自做主,索性就让李铁柱去将钟璃叫来了。 不管怎么说,酒楼是钟璃的产业。 该如何抉择,交给钟璃总是没错的。 钟璃听完也觉得古怪。 龙子凤孙,天潢贵胄。 出身皇家的人一出生就站在了这个时代的顶端。 什么龙肝凤髓珍馐美味没吃过? 怎地就突然对这乡野中的小龙虾,起了这么大的兴致? 钟璃迟疑了片刻。 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确定那人就是恭王的?难道是他自己表明的身份?” 这是要强买强卖,以权压人? 徐玉林看出钟璃所想苦笑了一下,微微摇头。 慢条斯理地跟钟璃说起了原委。 原来恭王一行人起先并未表明身份。 他们也只将恭王当作了寻常出手大方的食客对待。 可前两日,店里最后剩下的小龙虾只有两份了。 恭王是先来的,按理说应该给恭王。 可临时却进来了县城里最大的财主家的儿子。 那财主家的儿子最好口腹之欲。 见只有最后两份了,当即就哐当一下扔出了十两银子,嚷嚷着说他都要了。 恭王堂堂王爷之尊。 岂是好惹的性子? 恭王不甘示弱地扔出了十两金子,要买下最后的两份。 那财主家的少爷见恭王比自己有钱出手阔绰。 自觉被羞辱负气而去。 没一会儿,就纠结了不少家丁狐朋狗友找了过来。 说是要拿恭王一行人问罪。 财主家少爷带来的都是浑人。 恭王带着的,也没有一个是善茬。 言语交锋间你来我往地争执了片刻,两帮人就打了起来。 恭王带着的贴身护卫,自然比财主家养着的酒囊饭袋强不少。 双方一交手那财主家少爷吃了大亏,连滚带爬地跑了。 就这样也就罢了。 可那少爷是财主家八代单传的宝贝根子。 命根子挨了打,那财主哪儿能轻易放过动手之人? 财主平日里靠着家财横行乡里跋扈惯了。 也不想想别人的身份,火烧屁股似的带着更多的人就打砸了上门。 恭王那时正好在客栈里休息。 结果好好的客栈突然就闯进了不少蛮民,手里还拿着家伙什。 慌乱中竟然有人还砸了恭王后背一花瓶。 那半人高的汝窑花瓶。 险些给身娇肉贵的恭王砸得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堂堂恭王在乡野之地挨了打,还受了伤。 这还得了? 恭王的随从大怒之下亮出了身份令牌。 把县太爷吓得好一阵没回过神来。 反应过来后,屁滚尿流地赶紧去抓人,顺带安抚王爷了。 当天闹出的动静太大。 再加上本就是因两盘小龙虾引起的风波。 徐玉林想不听到风声都难。 徐玉林一开始还想。 恭王此次丢了脸面吃了苦,想来应该也不会再来这酒楼里了。 也省了招待皇亲的忐忑麻烦。 不料恭王着实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 他伤好一些后,就又来了。 来了光是吃就罢了。 他还看上了这酒楼。 准确的说。 他看上的是酒楼里的厨子。 想把厨子带走去给他单做。 王厨子不得已之下,不得不跟恭王表明,这小龙虾是原料难得,并非他技艺高超。 恭王听了,当即就把主意打到了钟璃养着的小龙虾身上。 听说徐玉林做不了主,就让他把能做主的人找来。 每日都要让人来问一遍。 一天的态度更比一天的吓人。 徐玉林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将钟璃找了过来。 钟璃听完这一连串跟戏文似的闹剧,忍不住嘴角抽搐。 堂堂皇亲,吃了几个小龙虾就走不动道了。 这恭王怕不是个假王爷吧? 徐玉林的脸上也泛着苦色。 低声叹气。 “夫人,恭王身份特殊,喜怒不定,若是他坚持,那……” 钟璃不以为意地撇嘴一笑。 冷静平淡。 “他若是想要,那就给他,左右不过就是两筐子小龙虾,有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夏天,恭王得了活的小龙虾指不定还能稍微多养几天。 可现在天气转凉。 离了温泉的高温小龙虾不消一时三刻就得死。 恭王不明就里。 得了发现自己养不活,带不走。 自然就会放弃了。 钟璃心里有了大致的想法,心下安定。 站起来的时候,却不小心将桌子上的茶水弄翻,洒了一身。 钟璃出门的时候考虑到要赶车,特意穿的是一身青色的短襟衣裤。 这会儿青色的布料被茶水弄湿,看起来格外狼狈。 钟璃拧着眉毛,无奈地说:“徐先生先去忙吧,我去换身衣裳。” “若今日恭王下属再来,你过来叫我便是。” 徐玉林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始终低着头。 闻言低声应好,匆匆转身离开。 钟璃进了后院的厢房换衣服。 不料找遍了整个屋子。 却只找到一件鹅黄色的纱质襦裙。 这襦裙是不久前钟璃带莫清晔去绣庄的时候。 莫清晔图好看买回来的。 钟璃之前嫌弃这襦裙太繁琐,只试着让莫清晔看过一次就没再穿过。 可现下也找不到别的衣裳。 钟璃没办法,只能将就着换了这身。 襦裙飘逸温雅。 换上后钟璃只用一根木簪挽起来的长发,显得简略得不太合适。 当初买这襦裙的时候,莫清晔就想到了这个。 还在绣庄老板的推荐下给钟璃买了配套的首饰。 当时足足花了二十两银子。 钟璃想着莫清晔那个呆子盯着这身打扮不转眼的样子,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 手上却没再迟疑,将那些配饰拿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沈大娘进了后院,轻轻地敲了敲钟璃的房门。 “夫人,恭王来了,徐先生让我来跟您说一声。” 屋子里钟璃应了一声。 片刻后,钟璃推门走了出来。 沈大娘一看钟璃的样子就忍不住面露惊艳之色。 由衷地感叹道:“夫人穿上这身衣裳当真好看极了,可见,老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钟璃听了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神色温和。 “你们谁都哄着他,现在被捧娇了性子,轻易就能耍赖撒泼,越发孩子气。” 提起莫清晔,钟璃的眼里泛着一股不自知的温柔。 就连斥责,都说得像是温语。 “再这样下去,只怕哪天坏了性子,无法无天的,到时候可怎么管。” 沈大娘好笑地笑了,难得跟钟璃说笑。 “老板性子再娇,那也是您哄得好,我们这些人可不敢轻易居功。” “不过老板再如何,也是将你巴巴地捧在心尖上的,他可舍不得惹您动怒。” 就莫清晔宝贝钟璃的样子,哄着捧着都来不及。 他又怎会舍得让这心尖子委屈? 难得惯常木讷的沈大娘说起了笑。 钟璃惊讶之下更加哭笑不得。 两人说了几句话,转眼就到了前边。 徐玉林正站着回恭王的话,神色谨慎又小心无奈。 恭王背对着钟璃的方向坐着。 脊背放松地靠在椅子背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和傲气。 一只大拇指上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敲打着。 声音听起来也慢悠悠的,仿佛还含着笑。 “徐先生,本王不过是想见一下你们的掌柜的,怎地就如此艰难?” “这都四天了,本王日日都来,可你们掌柜的神龙不见首尾,是真的有事儿耽搁了,还是故意吊着本王不肯相见?” 这话一个应不好就容易惹祸。 徐玉林正心里发苦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 钟璃清脆的声音缓缓响起。 “王爷说笑了,既是王爷召见,我又岂有推辞不见之理?” 原本背对着钟璃坐着的恭王听见声音,慢条斯理地回头。 却在看清钟璃的瞬间,惊讶地咪眯起了眼睛。 第230章 堂堂王爷成了登徒浪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身穿黄色纱质襦裙。 飘逸的裙摆自然下垂,刚刚足以盖住小巧的绣鞋。 行走间不经意地露出半点鞋尖。 黑色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挽了个小巧的随云髻。 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质地通透的琉璃流云式样的簪子。 白皙秀气的耳垂上,坠着两只精致的黄色芙蓉石坠子。 除此之外通身再无半点装饰。 素净的脸上未施半点脂粉。 却越发显得眉目如画。 肤若凝脂。 嘴角带着的浅笑,眼里蕴含的星光。 让人根本无法把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分毫。 恭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象征着已婚的妇人发髻上停留片刻。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明显的遗憾。 山野中难得出了个美人。 遗憾的是。 这个美人竟然已经成婚了。 钟璃自然能察觉到周遭的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越发觉得这身衣裳不能再穿了。 麻烦。 钟璃压下心头古怪。 落落大方地往恭王面前一站,俯身行礼。 “民妇钟璃,见过王爷。” 恭王的脸上多了些许意味不明的微妙。 抬手示意钟璃不必多礼。 然后才幽幽地说:“你便是这酒楼的掌柜的?” 钟璃微笑点头。 “正是。” 恭王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声音平淡。 “那本王的来意,想必你也知晓了?” 钟璃含笑称是。 不等恭王再开口。 她就说:“小店能受王爷青睐,是我们的荣幸。” “王爷屈尊看得上,那就按王爷所说来办也不是不可,只是……” 恭王危险地眯了眯眼,嗓音发沉。 “只是什么?” 钟璃就跟感觉不到恭王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压迫气势一般,神色依旧自如淡然。 就连开口的语速也是不疾不徐的。 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沉稳气度。 引得恭王的眼中多了一丝兴味盎然。 “只是这小龙虾之所以稀少,稀的便是原料小龙虾,并非制作工艺难得。” “小龙虾生长地域要求苛刻,对气候温度要求极高,娇气得很不好喂养,离了固定的饲养之地,只怕是活不了的。” 钟璃看恭王不说话。 索性就接着说:“这小东西禁不起颠簸,也没法长途运输。” 钟璃面上带着为难的遗憾,叹息一声。 “故而就算王爷真的将店里的人都带走了,到了京城,没有原材料,那也是做不出小龙虾的。” 恭王似乎被这个说辞逗乐了。 要笑不笑的哼了一声。 “照你这么说,这小龙虾离了这儿,就不能活了?” 钟璃面不改色地点头。 “理论应当如此。” 恭王又说:“听起来,你似乎对小龙虾极为熟悉?” 钟璃有些奇怪恭王为什么会这么问。 微微一笑点头。 恭王沉吟片刻,突然露出了一个绝对谈不上友善的冷笑。 “那,本王若是将你也一起带走,那你是不是就能在京城也将这娇气的小东西养活呢?” 恭王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不错。 似笑非笑地看着钟璃,目光透着难以言喻的侵略和压迫。 “你觉得呢?” 钟璃脸上笑容不改。 心里却在疯狂问候恭王家中所有直系亲属。 这人是不是有病! 她忍住了骂娘的冲动,恭敬地说:“此举只怕不行。” “我家在此地,夫君也在此地,有生之年只怕也不会离开这里。” 听她如此自然地说出夫君二字。 恭王似乎终于想起了眼前之人是个已婚的。 脸唰的一下就黑了下来。 恭王阴沉着脸,步步逼近。 最后在距离钟璃不到一步的位置停下。 语调阴冷得让人心惊。 “那如若本王非要如此呢?” 钟璃苦笑了一下。 “王爷这是强人所难了。” 恭王看似纠结地微微挑眉。 下一秒眸光一沉。 手里的折扇突然唰的一声向前展开。 华丽的牡丹描金的扇面,顶端露出点点刀锋的寒芒。 直抵钟璃脆弱的脖颈。 锋锐狰狞。 钟璃在他眼里杀意闪现的时候,就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扇面直抵而来的瞬间。 咬牙忍住了没闪躲还手。 就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命悬一线似的。 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连耳垂上的耳坠都没晃动分毫。 恭王的眼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将带着刀锋的扇面往钟璃的咽喉上轻轻一抵。 明明已经把刀架在了别人的脖子上。 他再开口,却还是好脾气商量的语气。 “要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再回答本王,否则……” “本王一个手抖,今儿这儿只怕就要添红了。” 钟璃静默不语。 其余人看着心头却是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徐玉林掩饰不住的焦急。 沈大娘王厨子和二牛不明显地对视一眼。 纷纷屏息提气。 攥紧了袖子里的暗器,准备随时将钟璃救下。 令人窒息的沉默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钟璃却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仿佛没看到恭王眼中的杀意一般,语调轻缓。 “我听说人血染就的颜色最为通透艳丽。” “今日若是不慎惹怒王爷,血溅于此,但也不算辜负王爷奔波千里来品鉴特色的辛苦。” 说完,钟璃就安然地闭上了眼。 仿佛真的安心赴死似的,眉眼间都是淡然。 她是淡定不怕死了。 周围的人却吓得够呛。 徐玉林忍不住失声喊了一句:“夫人!” 最为心急的二牛也忍不住往前动了几步。 场面一度僵持。 恭王却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缓缓收回了杀机毕露的折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不怕死?” 钟璃垂眸一笑。 “怕当然是怕的,只是现下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装作不怕了。” 恭王像是被这个回答取悦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够了,他才说:“没想到,这乡野之中竟然还能有你这样的妙人儿。” 钟璃敬谢不敏地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恭王脸上的杀机褪去。 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特有的占有欲和抢夺的遗憾。 “只是可惜,这样难得的妙人,竟然有了丈夫。” 这话四舍五入一下就等同于调戏。 钟璃听得心头一阵鬼火乱窜。 恨不得打爆眼前男人的狗头,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可形势比人强。 钟璃再愤怒也只能忍着。 她咬牙说:“我与夫君情投意合,并不知王爷所说可惜是为何物。” 恭王仿佛瞬间就从一个将人命视如草芥的纨绔,变成了个街头的登徒浪子。 哦了一声,笑着反问:“当真如此?” 钟璃但笑不语。 恭王啧了一声。 再开口时,字里行间莫名多了诱惑之意。 “本王是觉得山野村夫难免委屈佳人,白白折损了颜色着实可惜。” “你若是有意,那不如就跟本王回京,本王自有怜香惜玉之心,必不会让佳人折损委屈。”“光天化日之下,王爷说这种话,不觉有失妥当吗?” 恭王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当众引诱他人妻子有何不对。 不以为意地一摆折扇,淡笑道:“那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继续说?” “本王都行。” 钟璃闻言险些磨碎了一排后槽牙。 袖子里的拳头也越攥越紧。 她面沉如水地回了一句:“我若是不答应呢?” 恭王呀了一下,说:“本王有说过,会在乎你是否愿意吗?” 似乎是觉得调戏钟璃很令人心情愉悦。 恭王越说越发肆无忌惮。 “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本王执意要带你走,你又能如何?” 第231章 我打不死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从一开始就在忍。 这会儿听到这近乎强盗的话。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被人调戏到脸上了。 这要是还没反应。 她就是个死人! 更何况。 反正这人已然是得罪了。 打不打都一样。 今儿就算是死。 她也得敲碎这人的狗牙! 钟璃狠狠一咬牙,飞快地扫了一眼恭王四周的随从,挤出了一个古怪的笑。 “既然如此,王爷不如先秉退左右,咱们坐下详谈。” 恭王以为钟璃是心动了。 眼底深处多了些许不屑之意,漫不经心地一抬手,示意跟着的随从退下。 十几个随从无声退了出去。 钟璃面无表情地扭了扭脖子。 对着一脸愤怒的二牛说:“你去将大门锁上。” 二牛懵了。 他正想说什么,却听到钟璃说:“大门锁上,你们都去后院待着,没我的话,谁也别轻易出来。” 屋子里剩下的其余人闻言都惊讶地呆住了。 唯独恭王面露讥讽,似嘲非嘲地说:“美人儿竟如此心急?” 钟璃用力闭了闭眼。 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迸裂。 啪的一声。 彻底疯了。 钟璃冷笑着一拳砸到了恭王的鼻梁上。 瞬间鼻血横飞四溅。 钟璃怒喝:“老子急你大爷!” 恭王猝不及防之下猛地挨了一拳。 忘了闪躲挨了个正着。 闷哼了一声往后踉跄了几步。 钟璃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侧身飞起就是一脚正踹胸口。 恭王震惊震怒之下反应极快。 出手如闪电抓住了钟璃纤细的脚踝。 他眼里的暗芒却比先前更甚。 用力抵住了钟璃的脚踝,咬牙说:“你敢打本王?!” 钟璃无声冷笑。 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打你。” 话音落下。 她被抓住的脚踝用一种极为怪异的姿态扭了一下,无声无息地挣脱了恭王的束缚。 一转身另一只脚横踢飞起,狠狠地踹到了想踹的地方。 “我打不死你!” 连着挨了两下。 恭王也彻底怒了。 恭王本想着自己是个男人。 还习武多年身强体壮。 先前被偷袭是自己不备,真动起手来,最多两招就能将眼前的小野猫制服。 可谁也没想到。 钟璃居然是个练家子。 她明显是没有内功的。 所以一开始恭王也没想到,眼前看似娇弱的人竟然如此棘手。 钟璃身形诡异,出手狠辣刁钻。 没有半点花架子,落在身上实打实的都是能让人疼到吐血的猛劲。 一旦被她近身,就跟掉入了蜘蛛网的飞蛾一般难以挣脱。 恭王一时松懈连连吃了大亏。 怒火攻心之下,施展轻功往后狠狠退了一步。 下一瞬手中杀机四伏的折扇展开。 扇面的刀锋直直地就冲着钟璃的命门而去。 “你找死!” 钟璃抿紧了唇角。 眨眼间不知道从身上哪儿摸出来把短匕,寒光猛绽。 直直地对着扇面撞了上去。 那把短匕在钟璃的手里几乎活了过来,跟她本人完全融为一体。 刀刀落到实处。 次次让恭王气得吐血。 不过瞬间的交锋。 钟璃无声中再度占据上风。 她拼着被扇子在肩膀上划了一道血痕的代价,将刀锋抵在了恭王的脖子上。 正中咽喉。 两人从动手到分出胜负,不过几次呼吸间。 别说是外边隔着很远的恭王随从。 就连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几个人都没回过神来。 谁能想到钟璃会突然动手还打赢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钟璃动手的时候,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冷漠阴狠,毫不留情。 不求自保,甚至敢以命换命。 别说是个山野妇人。 就算说她是百战沙场的杀将,那也是有人信的。 二牛几个隐晦地对视一眼,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钟璃没心思关注围观几人的反应。 她冷冰冰地看着满脸怒气的恭王,淡淡地说:“王爷这下,可愿意改改主意了?” 若是还不想改,那就打到你不得不改! 脖子上抵着把能要命的刀。 眼前的钟璃眉眼间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如此受挫的恭王,几乎是被气笑了。 他威胁意味十足地说:“你知道,若是我今日在你手里出现闪失,后果是什么吗?” 再打不得,这会儿也打完了。 钟璃这会儿已经很无所谓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 她无所顾忌地将刀锋往恭王的脖子上再压了一下。 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道刺眼的红痕。 漫不经心地说:“在关心我是被怎么五马分尸之前,王爷应当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 钟璃原封不动地将恭王先前威胁自己的话还给了他。 “今儿若是我一个手抖,王爷金尊玉贵的血就得为我这小店添红了。” 恭王阴沉着脸。 “你敢!” 钟璃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反问:“我有什么不敢的?” 都这样了。 追究起来是打了一顿,还是打了一下。 有区别么? 今日受辱又动手见了血。 钟璃前世无数次生死交锋磨练出来的匪气,四溢得几乎压制不住。 不等恭王反驳,钟璃就幽幽地提醒他。 “王爷,你要相信我,在你出声叫外边的人叫进来之前” “我肯定能手起刀落,把你脖子上的这颗球割下来。” 恭王似乎是不服气挣扎了一下。 钟璃冷冷道:“我这刀杀猪都行,利得很,王爷要不还是别以身试险了吧。” 就跟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 恭王脖子上先前跟刀锋碰撞过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流下了温热的液体。 血腥刺鼻。 恭王被这股味儿一刺激,彻底冷静了。 不冷静不行。 他怕这个疯女人一时手抖,真的在这儿丢了性命。 为了几句调戏丢了命。 传出去他就算是死了,棺材板都盖不上! 恭王急促又用力地呼吸了几下,脸色难看得出奇。 钟璃注意到他的变化,说:“王爷可是想好了?” 恭王冷笑。 “你先松开,把刀撤了。” 钟璃似乎是信了他的话,半点不带迟疑地收手。 可匕首撤走的瞬间,原本看似放弃了的恭王突然就出了手。 沈大娘吓得喊了一声:“夫人小心!” 话音落下。 原本气势汹汹要偷袭报复的恭王,就被钟璃拎着一条胳膊在半空中抡了半圈,砰的一下砸到了地上。 脸朝地。 一看就很疼很疼。 沈大娘见状瞠目结舌地没了话。 暴跳如雷的恭王也被摔得彻底没了脾气。 这真的是个女人吗?! 钟璃神色平淡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口吻平淡得都有点儿欠揍了。 “花拳绣腿。” 恭王大怒:“你!” 钟璃不耐:“技不如人要承认,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堂堂恭王,这么输不起的吗?” 恭王气得脸色姹紫嫣红得发青。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惹了个大麻烦,打了不能打的人。 钟璃心里暴躁得不行。 没了跟恭王虚与委蛇的耐心,拧眉说:“王爷若是不服,那就再起来打一架,我等着你。” 恭王被气笑了。 他挣扎着拍拍身上的土爬了起来,面容扭曲。 “打不过我还跟你打,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钟璃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眼里的意思很明确。 你难道不是吗? 第232章 暴走的王爷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恭王被气得差点再度暴走。 这会儿篓子不能捅也捅了。 气也出得差不多了。 钟璃冷静了。 她径直走到一张桌子旁边坐下,也不管正血流如注的胳膊。 对着魂都被吓飞了的徐玉林就说:“徐先生去拿纸笔过来。” 徐玉林啊了一声,手脚发软的去了。 看着钟璃不管不顾地坐下了,恭王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她被鲜血浸透了的胳膊。 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钟璃压根就没管他。 徐玉林很快就将纸笔拿了过来。 钟璃啪的一下将纸笔往恭王面前一拍。 顶着在场众人仿佛见鬼一般的眼神,说:“写吧。” 恭王怒火褪去后懵了。 “写什么?” 钟璃皱眉之下手中刀光一闪。 那危险至极的匕首再度抵在了恭王可怜的脖子上。 恭王简直要被气到想要骂人。 “你!干!什!么!” 钟璃比他还暴躁。 没好气地说:“小命在别人手里就老实点儿,让你写什么就写什么。” 恭王正想说你还没说写什么。 钟璃就暴躁地啧了一声,警告道:“别哔哔!写!” 敢怒不敢言的恭王黑着脸拿起了笔。 可怜的笔杆子险些被他捏断。 钟璃沉吟了片刻,说:“我说一句,你写一句,敢废话,老子废了你!” 恭王纵横京城大江南北二十年。 从未见过如此匪气横生的可怖女子。 震怒之下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按钟璃所说的写了起来。 钟璃让他写的。 是免责书。 准确地说,是免除牵连家人的说明。 免责书中写明了,今日是误会,由恭王挑衅引起。 钟璃被迫还手,钟璃家人毫无干系。 恭王自愿承诺不会追究责任。 也绝不会祸及家人。 写完了,钟璃还逼着他在下方盖上了王爷的亲属大印。 画押签名。 见他写完了,钟璃粗鲁地将免责书抽了过来仔细看了一眼。 确定他没玩儿文字心眼偷奸耍滑后悄悄地松了口气。 将还沾染着血渍的免责书扔到了二牛徐先生的怀里。 “这个收好,若是日后再有人来找麻烦,就拿着这个去找戏班子唱!” 恭王惊呆了,难以置信。 “戏班子?!” 钟璃冷笑。 “王爷身份矜贵,寻常府衙官员自然不敢拿这个当真。” “可戏班子游走各处,最缺的就是王爷这般矜贵之人的风流丑事。” “若是得了这个,想来恭王出尔反尔之名必能传遍大江南北,为世人所传颂。” 更重要的是。 有了这个,哪怕恭王再不要脸也不好意思对钟璃的家人下手。 一人做事一人当。 绝不连累别人遭殃。 钟璃骨子里的决断在此刻也显露无疑。 恭王此时是真的被钟璃的种种举措弄得哑口无言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钟璃一眼,冷呵了一声。 “既然你都想好对策了,本王现在是否能走了?” 钟璃胳膊上的伤虽不致命。 可不管不顾地流了这么一会儿血。 钟璃的整条胳膊都红了。 脸色也透着无力的苍白。 她闻言也没看恭王的反应,垂眸说:“王爷自便。” 恭王咬牙切齿地狠狠剜肉了她一眼,负气甩手就走。 钟璃没阻拦他。 还对着想要拦着的二牛摇了摇头。 恭王摔门出去了。 钟璃像交待后事一般语速飞快地说:“这事儿肯定还没完,你们几个赶紧将随身的东西收拾好离开这里。” “一人去徐先生那里支十两银子,回去后好生在家里避避风头,确定无事后方可再出来。” “若是有人问起你们跟我的关系,又或者是问今日之事,你们通通说不知道。” 钟璃咳嗽了一声,抬手捂住了因失血过多而发冷的胳膊。 咬牙说:“二牛,你脚程快一些,帮我个忙,去找平日里送菜来的李铁柱。” “将店里所有的现银都清点出来转交给他,让他带回去交给莫清晔。” 提起莫清晔,钟璃的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些许后悔之色。 她这次万一真的栽了。 小傻子自己一个人,以后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不过这抹后悔只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速度快到别人几乎发现不了。 钟璃用力闭了闭眼,哑声说:“让他告诉莫清晔,我现在有事儿要做,暂时回不去,让他好好在家待着。” 都说完了,钟璃抓起了桌上的纸笔。 下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了一排排字。 写完了,她将纸折叠好,随手塞进了一个信封里递给二牛。 “把这个一起交给李铁柱,若我迟迟不回,或有别的动向,就让他按这信里写的做。” “还有……” 钟璃艰难地停顿了片刻。 然后才苦笑着说:“若有不测,委托他替我照看莫清晔,莫要让他受了太大的委屈。” 二牛听完眼眶立马就红了,忍不住说:“夫人,您不……” 钟璃摆手打断了他。 头疼地摁着额角叹了口气。 “就算恭王不追究,此事堂堂王爷丢了颜面,也会有别的人想要替他出气。” “我身上的麻烦还有的是,此时形势不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走一步看百步总是不错的。” 钟璃思虑周全。 二牛无话可说。 二牛被催促着从后门出去了。 徐先生按钟璃所说给他们都支了十两银子。 却没一个人肯接。 沈大娘为难地笑了一下,搓着衣摆说:“夫人就别赶我走了。” 钟璃诧异地看她一眼。 沈大娘憨厚如故。 “我本就仰仗夫人收留才有容身之所,夫人如今有麻烦,我又怎好在这时候走呢。” 似乎是怕钟璃拒绝。 沈大娘赶紧说:“我虽然干不了啥,可在这儿还是能给夫人洗洗衣服端茶的。” “夫人就让我留下吧。” 钟璃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皱着胖脸的王厨子也说:“夫人我也不走。” “沈大娘您赶紧扶夫人进去歇着,我这就去请刘大夫过来给夫人瞧瞧伤。” 王厨子说完就走,完全不给钟璃插话的机会。 徐玉林虽然脸上有后怕。 可更多的是坚定。 他对着钟璃微微拱手,沉声说:“徐某人全赖夫人提携收留方才有今日,自当是要留下跟夫人共患难的。” 钟璃折腾了这么一场。 身上又添了伤。 此时实在是心力交瘁没了精力。 她见这些人一个都不肯走,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不走就不走吧,银子还是发下去每人都收着。” “你们什么时候想走都行,不用告诉我了。” 钟璃的脸色实在难看。 沈大娘不敢让她再坐着,赶紧扶着她进了后院厢房躺下。 另外一头。 恭王带着一身的土青紫的脸回了客栈,顿时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恭王的随从当即就要带人来将凶手拿下问罪。 却被脸色阴沉的恭王呵斥住了。 恭王气得咬牙,忍无可忍地踹了一脚刚刚叫得最凶的下属。 “抓人抓人?抓什么人!” “本王都说了本王这伤是自己摔的,跟旁人有何干系?!” 恭王有自己的王爷包袱。 要让他承认自己是调戏不成被个女人打了。 他说不出来。 太丢人了。 恭王坚称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一时气不顺还在客栈里大肆发了一通脾气。 恭王随从也被这殃及池鱼的怒火折腾得没了性子,喏喏地跪着不敢吭声。 恭王像气急了的狮子似的在屋子里来回打转。 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钟璃遍布血色的胳膊。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本王记得出京的时候,带了一些生肌膏?” 生肌膏,顾名思义就是能让肌肤伤口愈合的良药。 无论多可怖的伤口,只要抹上了生肌膏,就能让疤痕痊愈不留痕迹。 这药配材金贵难得,千金也换不来一小盒。 寻常人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被问到的下属老老实实地点头。 “临行前的确带了两盒。” 恭王暴躁地一摆手,说:“两盒都送到隔壁的酒楼里去。” 下属惊了:“王爷您说什么?” 恭王彻底暴躁了,大吼:“问什么问!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让你去送你就去!给本王滚!” 第233章 花拳绣腿的垃圾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一刻钟后,大门紧闭的小龙虾之家迎来了恭王的随从。 那人将手里的一个檀木盒子塞给了一脸警惕的徐玉林。 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徐玉林捧着那盒子像是捧着个火盆。 扔也不是。 不扔也不是。 迟疑片刻,抱着盒子重新关上了大门。 后院里,刘大夫也到了。 刘大夫到底是个男子,钟璃伤在胳膊上多有不便。 所以来的时候,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相貌清秀的紫衣小姑娘。 刘大夫给钟璃把脉,确定没有毒素影响后就转到了门外。 隔着门板指点那紫衣小姑娘给钟璃处理伤口。 紫衣小姑娘脸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颇为讨喜。 她自称是刘大夫的徒弟,叫紫云。 年纪虽然不大,做起事情来手脚却很麻利。 她剪开了钟璃被扇面划破的袖子。 看清了那快有成年男子巴掌长的伤口,立马就皱起了眉。 伤口算不得很深,可创伤面大,几乎覆盖了钟璃的整个上臂。 这…… 紫云抿了抿唇,沉声说:“夫人,您这伤口创面太大,若想愈合得好的话,得缝上。” “可缝合伤口的痛楚难忍,我可能得给您用一些令人昏沉的药。” 钟璃侧头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伤口。 在心里将那该死的狗屁恭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才说:“什么药?能让我看看吗?” 古代的麻醉技术不纯熟。 基本上就是凭感觉乱整。 钟璃实在不敢轻易尝试。 紫云没迟疑,将准备用的药递给了钟璃。 钟璃一闻到那味儿就不自觉地皱眉。 “这药叫什么?” 紫云回答:“阿芙蓉。” 钟璃呼吸一窒,想也不想地就摇头。 “不行,这药我不用。” 阿芙蓉又称罂粟。 虽然有麻醉止痛的功效,可一个不慎就会上瘾。 钟璃前世办案抓过不少人,见过不少被这玩意儿祸害的人。 她可不敢轻易尝试这个。 紫云面露为难。 “可是……” 钟璃摇摇头打断了她的可是。 随手抓住被面往嘴里一塞,说:“没有可是。” “这药会上瘾,不能用,你直接缝就是,我能忍住。” 紫云没想到钟璃对南疆秘药也知晓利害。 心里对钟璃的敬佩更上一层楼,神色莫名多了一丝恭敬。 “那您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伤口先用烈酒消毒。 酒精浇上来的瞬间,钟璃额头迸出了无数冷汗。 心里更是毫不客气地将罪魁祸首捅成了血人。 紫云下手很稳。 钟璃甚至能感觉到针尖穿过皮肉的刺痛感。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伤口已经缝合完毕。 紫云额头上的冷汗并不比钟璃的少。 缝合全程,钟璃死死地咬着被子,一声没吭。 始终维持着令人心惊的清醒。 紫云快速给她包扎上药,又让钟璃将消炎退烧的药喝了下去。 看钟璃因为药物缘故开始昏睡。 然后才一擦头上的冷汗,跟沈大娘交换了个眼神,轻轻的退了出去。 前边大堂里,刘大夫正面沉如水地查看恭王让人送过来的东西。 片刻后,刘大夫将装着生肌膏的盒子随手往檀木盒子里一扔。 声音冷清分辨不出情绪。 “生肌膏,东西倒是好东西,等夫人好转一些,再决定是否取用吧。” 徐玉林还想说什么。 刘大夫却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徐先生不必过分忧虑,你守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不如先去前边帮夫人清点账目。” 徐玉林迟疑了一下。 最终还是去了。 他一走,紫云就走了过来。 她低声说:“伤口已经缝合完了,可夫人不让用止痛的药,此时已经昏睡了过去。” 刘大夫也听到了钟璃和紫云的对话。 闻言不由得露出了感叹的神色。 “夫人心智之坚,世间莫说是女子,就算是男子也少有比得上的。” 紫云赞同地点头。 下一秒眼里却凭空多了些许戾气。 “夫人此次因恭王受伤,我们……” 刘大夫摆了摆手。 “先别轻举妄动,恭王此行目的不明,贸然动手可能会坏了主子爷的大事儿,静等主子爷的消息吧。” 紫云不甘心地点头说是,转而又跟刘大夫商讨起了钟璃的药方。 钟璃一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多久,就被一阵喧哗声吵醒。 屋子里沈大娘原本面色阴冷地看着门外。 见钟璃醒了,立马又变成了往常的温和怯弱。 赶紧过来将钟璃扶着坐了起来。 钟璃刚清醒没注意到沈大娘的异样。 狐疑地看向了门外。 声音沙哑。 “什么时辰了?” 沈大娘低声说:“刚过酉时,您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要不再睡会儿吧。” 钟璃苍白着脸摇头。 “外边怎么了?” 沈大娘迟疑了一下才说:“像是有人来闹事,外边有徐先生们看着呢,您只管休息便是。” 她的话音刚落,外边就有人喊了起来。 “官府奉命捉拿要犯!尔等速速将犯人交出!否则严惩不贷!” 钟璃听清后,哭笑不得地看向沈大娘。 “你确定这是来闹事的?” 沈大娘悻悻地没有说话。 钟璃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大娘见状一惊,正想劝几句。 结果就听到钟璃说:“人就是来找我的,我不出去,什么人都挡不住。” “你给我找件干净衣裳过来,记得拿件厚点儿的。” 钟璃忍着疼下了床,冷笑。 “今儿我这顿牢狱饭,怕是免不了了。” 钟璃猜得不错。 前边这些人的确是来抓她的。 准确的说。 是县太爷得知恭王堂堂王爷之尊,在自己的管辖下被蛮民伤着了。 后知后觉要来处置钟璃,给恭王出气的。 为了达成无声无息给恭王出气,邀功讨好的目的。 县太爷还特意挑了个恭王不在客栈里的时候才动的手。 此时小龙虾之家的外围,密密麻麻地围了二十几个县衙的人。 正嚷嚷着往里冲要将钟璃抓走。 钟璃换衣服的时候,刘大夫正面色铁青地试图跟领头的交涉。 去找莫清晔的二牛始终没有带任何消息回来。 莫清晔也不见人影。 刘大夫作为唯一一个能做主的人,此时百般解释无果。 恨不得捏碎所谓的县太爷的狗头。 知道里边是什么人吗你就敢抓?! 刘大夫气得指着领头的那个就说:“你敢动一个试试!” “今儿I若是敢踏进这门一步,老夫保证你熬不过子时就得丧命!” 府衙里的官差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 这次又是得了县太爷的明确,指令要来给恭王出气的。 听了刘大夫这话立马就炸了。 “哟!你还敢威胁小爷?!” “兄弟们!直接冲进去搜!” 势单力薄的刘大夫根本抵挡不住突然冲进来的人。 徐玉林也被人狠狠地推倒在地。 王厨子和紫云对视一眼正想动手,身后却传来了钟璃的声音。 “这是干什么呢?” 钟璃身后,沈大娘不动声色地对着前边几人摇了摇头。 王厨子和紫云不甘心地咬牙收回了手。 钟璃走到中央,瞥了一眼叫嚣得最凶的领头官差。 似笑非笑,甚至还带着刺眼的讥讽。 “恭王让你来的?” 那人见钟璃不过是个身形单薄的女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冲上来就要抓钟璃的胳膊。 钟璃眼里冷光一闪。 在人扑过来的瞬间侧身闪开,飞起一脚就直接将人踹得飞了出去。 踹飞了一个,场面顿时消停了许多。 钟璃因为刚刚的动作脸色比先前的难看不少。 可脊背笔直。 站得稳稳的。 让人丝毫不敢轻视。 她不屑至极地瞥了在场的官差一眼。 轻描淡写地说:“不愧是恭王的走狗,的确是跟他一样的货色。” 被踹倒的官差猛地一惊,指着钟璃就吼:“大胆刁妇!你竟然敢对王爷不敬!” 钟璃面无表情地对着他勾了勾唇。 嗓音清冷桀骜。 “花拳绣腿的……” “垃圾。” 第234章 钟璃被抓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在,沈大娘等人自然不能再出手。 所以片刻后,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钟璃被官差抓走。 以刺杀无视恭王的罪名投进了大牢。 钟璃被带走。 酒楼里人潮褪去又恢复了安静。 刘大夫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也顾不得旁边还站着个徐玉林了。 对着同样一脸阴霾的王厨子说:“你赶紧去找二牛,看看他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紫云,你赶紧跟着去牢房里打点一下,无论如何不能让夫人受苦。” “沈大娘,你去找人,若是两个时辰后二牛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就直接动手。” 刘大夫惯常带笑的脸上闪过些许狠辣。 咬牙说:“不行届时就直接将夫人劫出来!” 被吩咐到的几人应声而去。 徐玉林再笨拙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听刘大夫的口吻。 似乎根本就没把县衙大牢当作一回事。 说劫人就劫人。 这哪儿是寻常百姓敢说的大话? 而且这几个人往日里跟刘大夫根本不熟。 此时却对刘大夫的吩咐言听计从。 分明就是早就认识并且相熟的。 他神色隐晦地看了看刘大夫,明显是想说什么。 刘大夫却赶在他开口之前就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徐先生,你是个聪明人。” “有些事情就算你猜到了什么,管好自己的嘴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是吗?” 徐玉林哑口无言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刘大夫无心管他。 只是说:“你只需记得夫人待你不薄便是,至于别的,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刘大夫说完就走了。 徐玉林意味不明地沉默了很久。 良久后,苦涩地摇头叹气。 果然,是他猜到的那样吗? 与此同时,负责去找莫清晔的二牛也急得出了一身的汗。 他得了钟璃的吩咐出门。 却没在第一时间去找李铁柱。 直接就快马赶向了莫家村。 可到了莫家村后,他却怎么都找不到莫清晔。 屋子里没有。 林子里惯常的联络点也没有。 信号发出去无人理会。 往日安插在莫家村附近的自己人也凭空消失了一般踪迹全无。 二牛心急如焚地在四周可能寻找的地方搜罗了一圈。 一无所获。 最后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二牛按耐着焦急给莫清晔留下了一封信,转身又急匆匆地骑马往县城里赶。 另外一边,钟璃被抓进了大牢,待遇却跟寻常罪犯不太一样。 也许是忌惮钟璃先前展露的身手。 又或者是为了更好地向恭王表露自己的忠心,关着她等候恭王的发落。 在条件恶劣人满为患的牢房里。 钟璃竟然还得到了一个单独的隔间。 只不过这隔间似乎是用来审讯用的。 墙上挂着不少刑讯逼供用的刑具。 长鞭短刃,细长的铁钉,带倒钩的荆条。 形形色色,挂得满墙都是。 不少上边还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 明显是监牢里常用的手段。 若是寻常女子,此时见了这些东西,只怕早就吓得哭喊求饶了。 可钟璃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一圈。 完全没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 极为镇定地裹紧了临时带出来的夹袄,找了个相对干净一些的墙角坐下。 然后就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对外边的声响不闻不问。 仿佛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躲在暗处悄悄看她的官差见状忍不住面露惊奇。 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十分棘手。 先前被钟璃踹了一脚颜面扫地的那个。 更是忍不住的磨牙。 摩拳擦掌恶狠狠地说:“头儿,我这就去给这臭娘们儿上点儿手段,让她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被叫做头儿的那个相对谨慎一些。 摇头说:“不行,大人只是说让我们把人抓过来,具体怎么处置,还要看恭王的意思。” 不等旁人反对。 他就说:“总之先把人关在这儿,我去问问大人的意思再说。” 负责抓人的官差尽职尽责地去找县令大人汇报情况。 县令知情后,也没让人轻举妄动。 常人不知晓内情。 时刻关注恭王动向的县令却是知道的。 恭王从酒楼出来后,非但没有追究那女子的罪名,还让随从给那女子送了药。 恭王显然对那个女子是不同的。 县令把人抓来。 也不是为了折磨钟璃替恭王出气。 他只是想吓唬吓唬钟璃。 让钟璃知道利害,自己去跟恭王服软罢了。 县令琢磨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找恭王请示。 恭王吃了个大亏从酒楼出来后。 就去了县城里最有名的一家花楼喝酒。 只是这花楼虽号称是最好的一家。 里边的花朵对见多了极品的恭王而言,都是俗不可耐的庸脂俗粉。 恭王不耐烦再在这里看人搔首弄姿。 略坐了一会儿,就带着人去了县城里四处闲逛。 与此同时,他还让人仔细查了钟璃的情况。 得知钟璃的丈夫是个天残的傻子。 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钟璃自己打点后。 恭王的脸色更加不悦。 不过是个山野中的傻子。 难道在那个女人眼中,自己的王爷之尊还比不上个傻子?! 恭王自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脸色阴沉得吓人。 而回到客栈。 得知县令自作主张将钟璃抓到了大牢后。 恭王当场险些就没维持住仪态。 恨不得指着这狗屁县令的鼻子破口大骂。 县令一看恭王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肝胆俱裂的同时,噗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他哆哆嗦嗦地说:“王爷,那无知妇人敢藐视王爷威严,反抗官差办案,下官只是……” 恭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眯着眼睛问:“你说,她反抗了?” 县令擦着冷汗点头。 忍不住夸大其词说:“她口中不敬不说,还出手打伤了府衙中人。” 恭王的神色莫名就多了一丝微妙。 伤成那样了还能打伤官差。 那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看恭王不说话。 县令斗胆提议道:“王爷,那妇人实在是胆大包天。” “下官想,要不就将她关上一些时日,稍做恐吓,等吓得她怕了,她自然就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愿意认罪了。” 恭王简直被眼前这人的话气笑了。 他忍不住磨牙。 “你说要把她吓破胆子?” 县令战战兢兢地点头。 恭王突然暴喝:“放屁!” “你要是能凭着那点儿伎俩吓得她服软,本王这王位就让给你坐!” 县令被恭王突然的暴怒吓得软了腿。 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同时颤颤巍巍地说:“下官不敢,王爷息怒。” 恭王狠狠地剜了这蠢货一眼。 想到钟璃逼着自己写的东西就气得咬牙。 “蠢货!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第235章 用刑专家钟璃在线忽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事已至此。 再说别的也毫无益处。 恭王挣扎了一瞬,没好气地说:“赶紧滚回去把人放了!” 县令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可他还没走,恭王又突然改了主意。 “站住!” 县令面如死灰地抬头。 “王爷还有何吩咐?” 恭王沉吟片刻。 像是挣扎,又像是纠结。 就在一心想邀功的县令以为自己即将小命不保的时候。 恭王突然说:“前边带路,本王跟你一道去看看。” 县令不敢反对,心惊胆战地走在前边带路。 县衙大牢。 钟璃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与自己隔着一道门谩骂的官差。 嘴角抽搐。 这官差她认识。 就是先前叫得最凶,被她踹了一脚的那个。 似乎对上峰不准用刑不满。 这官差半个时辰前就跑到钟璃所在的单间门口。 对着钟璃开始了自己抑扬顿挫声讨表演。 翻来覆去威胁的内容就是一个。 那就是你大祸临头了。 你敢藐视王爷权威对官差动手。 你死定了。 钟璃被他吵得脑子疼。 同时也觉得非常无奈。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 别的本事没有,净跟骂街妇人学了些撒泼的本事。 这算什么能耐? 钟璃忍了半天实则是听不下去了。 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发自肺腑地问道:“你不口渴吗?” 这都骂了半个时辰了。 真的不累吗? 骂人的官差没意识到她话中的讥讽。 甚至还颇为高傲地哼了一声。 “大爷用不着你操心,你现在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比较要紧!” 钟璃嘴角抽搐。 无语至极。 “我不操心你,我只是怕你说太多了累着舌头。” 官差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被嘲讽了,当即大怒。 “你什么意思?!” 钟璃撇撇嘴,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这年头的公务员都不用考察智商的吗? 就这水平,怎么进得府衙当差? 官差自觉尊严受辱,扬言要拿出点儿厉害给钟璃看看。 现在不能直接用刑。 他索性详细至极地跟钟璃介绍起了这单间里的刑具都是什么作用。 有多可怕多痛苦多吓人。 钟璃听得瞌睡来。 她忍无可忍地插嘴道:“直接打荆条不行,不够厉害,吓不住人的。” 官差惊住了,下意识地问:“那你说咋整?” 钟璃看他一眼。 瞬间角色颠倒置换。 钟璃说:“荆条打在人身上那也只是皮肉伤,狠劲不足。” “若是真的想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得再在其中加上些调料。” 官差瞬间被提起了兴致,问:“加什么?” 钟璃:“荆条事先用浓盐水泡上一夜,打完人后在伤口上洒上一层盐,第二天再换成辣椒水,一定要用最辣的那种,把人泡在辣椒水里。” 钟璃还没说完,那官差就被她描绘的场景弄得寒毛直立。 “按你说的这种,折腾完了人还能有命在?” 钟璃微微一笑。 “放心,绝对死不了。” 钟璃似乎是来了说话的兴致,慢悠悠地跟这个见识短浅的官差说起了审讯技巧。 博古通今前后两辈子。 钟璃从电视上看的。 从野史神话故事中听说过的种种残忍手段,不计其数。 从鞭刑到熬鹰。 从滚钉板到拔指甲盖,从手指头尖上开始剥人皮。 钟璃跟个说书的似的。 说得精彩绝伦残忍万分。 好似一睁眼一闭眼,眼前都是一片血淋淋。 场面一度异常诡异。 这官差不过是个小县城的衙役。 平日里处理接触到的。 也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 偶尔动了刑,也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甩两鞭子就算不得了的。 他哪儿见过这么多手段? 看衙役被唬住了。 钟璃心里好笑得不行。 故意压低了声音。 用一种阴测测的语调说:“若是碰上那种极其麻烦,不方便用刑的那种,还有个绝不会被人察觉的法子。” 官差被勾起了好奇,眨眨眼。 “什么法子?” 钟璃慢条斯理地说:“贴纸。” 看官差不解,钟璃切了一声。 解释说:“就是用那种不透气的宣纸贴在人的脸上,慢慢地往纸上喷水,将纸弄湿了,紧紧地贴在人的脸上。” “一张一张地慢慢往上叠加,几张以后,人的呼吸就会因为这个变得不顺畅。” 钟璃侧目看了一眼神色惊恐的官差。 低声说:“不出二十张纸,保管人就能安稳断气,而且身上决计不会留下任何可疑的伤痕。” “就算是有经验的仵作来了,也只能看出这人是窒息而亡,不可能查得出任何蛛丝马迹。” 恭王跟县令到大牢的时候。 正好就是钟璃一时兴起,跟官差介绍用刑手段的精彩时分。 钟璃所说的手段之多。 别说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官差了。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恭王也有许多闻所未闻。 从未听过。 恭王面色不明地示意县令别出声。 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安静地听了一会儿。 然后他就听到钟璃幽幽地说:“可这些法子说到底都太繁琐了,施行起来其实不合算,麻烦。” 可怜的官差已经被钟璃的说法震住了。 怯生生地问:“那你觉着,什么法子简单?” 钟璃白生生的手抬起,在空中虚虚地比划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漫不经心地说:“当然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比较利落了。” 官差…… 眼前的这个真的是个女子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她是杀人如麻的土匪山贼? 钟璃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诡异目光似的,叹息了一声。 幽森来了一句。 “短匕长刀,夜黑风高,杀人必备出行良品。” 此刻钟璃的内心十分懊悔。 早知道那该死的恭王出尔反尔速度这么快。 她当时就算是拼废了胳膊,也应该捅他一刀的。 自己这波着实是亏了。 亏大了。 她自顾自地叹息之时。 阴暗处响起了恭王的声音。 “钟璃,你究竟是女人还是强盗?” 恭王的身影从阴暗中显露,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钟璃所在的牢房门口。 原本听钟璃胡诌听得一脸惊悚的官差,此时见了恭王大驾顿时更惊悚了。 哆哆嗦嗦的跪下说不出话。 钟璃依旧在墙角坐得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听到恭王的话后不屑地呵了一声。 淡淡反问:“关你什么事?” 第236章 大不了一起死好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恭王似乎是被钟璃刺激得多了。 此时听到她这调调倒是也不生气。 恭王身后的县令却是忍不住了。 大声呵斥:“大胆!这是恭王殿下!你怎敢如此放肆?!还不赶紧跪下!” 钟璃神色平淡地瞥了怒不可遏的县令一眼。 有些好笑又不屑。 “皇帝不急太监急。” 县令脸都变色了。 “你!” 钟璃不耐烦了。 “恭王自己都不急,你嗷嗷什么?” 似乎是觉得自己给的刺激不够似的。 钟璃漫不经心地在县令的心口插上了用力一刀。 “显示会咬人的狗先叫吗?” 县令彻底气得说不出话了。 恭王却是在短暂的沉默后笑了起来。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钟璃苍白的脸。 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 钟璃敷衍地露出了一个冷笑。 一个字都不想说。 恭王微微挑眉。 口味戏谑。 “牙尖嘴利。” 恭王对钟璃的冷遇并不在意。 让人将牢房的大门打开。 皱眉示意暴跳如雷的县令闭嘴滚蛋。 自己则是在随从搬来的椅子上安安然地坐了下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钟璃。 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诡异的沉默维持了好一会儿。 恭王先按耐不住开了口。 “将你抓来,不是本王的意思。” 恭王心高气傲,骨子里更是带着天潢贵胄的傲骨之气。 不屑于干这种出尔反尔的事儿。 此时能纡尊降贵地解释一句,已经是给了钟璃天大的面子。 钟璃闻言不明显地扯了扯嘴角。 回话的调调却自带让人生气的讥讽。 “我想也是,毕竟恭王殿下也是要脸的人。” “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光荣事迹有朝一日被戏班子传颂呢。” 恭王被钟璃的话气笑了。 他忍不住磨牙。 ”钟璃,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本王不会对你做什么?” 不等钟璃说话。 他又说:“还是说,你真的觉得自己如此放肆,脖子上的脑袋真就扛得如此安稳?” 钟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既然已经落在王爷手中了,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不就是条命吗?” “王爷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恭王被钟璃的态度激得心头冒火。 慢悠悠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轻飘飘地说:“换句话说,就算你自认身手高强无惧本王,那你是否想过,你自己可保安然,你那傻子丈夫又该当如何?” 提起莫清晔,钟璃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若说刚才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无所畏惧。 那么此时此刻。 她就真的动了怒火。 钟璃冷冷地看着恭王,嗓音也冰冷得吓人。 “王爷虽年岁不轻,可想来也不至于就到了年老健忘的时候,这么轻易就忘了自己写过什么吧?” 恭王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想耍赖。 不以为意地勾唇一笑。 “本王没忘。” “可是,本王突然觉得你这人煞是有趣,突然就改主意反悔了,你又能如何?” 钟璃没想到这人能将出尔反尔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当即就被气得青了脸。 难得看她变脸,恭王觉得颇为有趣。 忍不住戏弄她。 故意说:“只要一把火把你那酒楼烧了,再将你那村里的傻子丈夫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 “钟璃是谁,来自哪儿,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届时本王再将你直接带回京城,假以时日,你总归会发现本王的好的。” 恭王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大半是戏言。 可却还是在某种程度上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恭王对钟璃谈不上多喜欢。 可兴趣是高涨的。 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若是能带回去,想来日后的日子也不至于会无聊了。 钟璃捕捉到恭王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决,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 “你敢动他!” 恭王笑了。 反问她:“本王为何不敢?” 钟璃直直地跟恭王对视,眼里的阴沉令人心惊。 恭王不悦地哼了一声。 “你就那么在乎那个傻子?” 钟璃眉心紧锁,冷笑道:“王爷身份贵为人中榜首,怎地张嘴傻子闭嘴傻子如此没有礼数?” 被质疑教养,恭王彻底动了怒。 他眯着眼睛盯着钟璃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钟璃,本王对你心存怜惜不忍伤你。” “可你也别太得寸进尺了,本王的耐性是有限的。” “惹怒了本王,不管是你,还是你的那个傻子男人,谁都活不了。” 钟璃垂眸一笑。 “是么?” 钟璃这不咸不淡的态度,远远比她大吵大闹更让人来气。 恭王再三受挫忍无可忍。 震怒之下猛地拍了一下椅子站了起来。 背对着钟璃对随从下令。 “你亲自带队,带上人今晚就去将那傻子抓来!还有……” “王爷!” “王爷小心!” 恭王的话没说完,后腰脊柱的位置就多了一个异物。 硬邦邦的。 冰冷。 尖锐。 让人直觉非常危险。 钟璃的身高比恭王的矮了不少。 想要在这种情形下禁锢住恭王的脖子显然不现实。 所以钟璃将匕首抵在了恭王的脊柱上。 恭王再度受限,大怒之下想挣扎。 钟璃却幽幽地提醒他。 “王爷,这刀刃若是再往里刺上三分,虽不致命。” “可你这辈子就只能在床上躺着度过了。” 感受到恭王的僵硬。 钟璃放缓了声调。 平缓却又让人无端恐惧。 “你确定,你还要乱动吗?” 接连两次被钟璃拿捏住了命门。 恭王显然是气得不轻。 他呼吸急促沉重几乎说不出话。 钟璃却丝毫不像是正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挟王爷的匪徒,平静得不像个人。 她说:“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王爷若是能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我也不至于三番两次地以下犯上。” 似乎真的觉得自己很为难。 钟璃深深叹气。 “王爷,是你强人所难了。” 恭王被她这番说辞气得发抖,狠狠咬牙。 “你觉得,你若是伤了我,你跟那个傻子就能活了吗?” “本王就算死!也要取你们性命!” 钟璃像是瞬间勘破生死似的。 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好了。” “先捅死你我再抹脖子,谁都别想活了。” 恭王语塞。 钟璃接着说:“反正留你活着,我们也活不了了,有个王爷陪葬也是不错的。” 看官网不说话,钟璃发愁地叹气。 “现在,是一起死还是一起活,就看王爷的一句话了。” “王爷,你给拿个主意吧。” “我等着呢。” 第237章 亡命之徒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拿出了不要命的姿态。 像个亡命之徒。 虽然她的声音始终不大。 可那抵在要命位置的匕首却始终没有挪开分毫。 恭王毫不怀疑。 只要自己坚持要抓莫清晔。 她手里的匕首下一秒就会戳入自己的脊柱。 让自己血溅当场。 瘫痪终身。 恭王第一次处在如此被动的位置。 气得几乎磨碎了后槽牙。 可命在别人的手里。 他极度震怒后又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他用力闭了闭眼。 声音沉得吓人。 “钟璃,你先收手本王保证不追究。” 钟璃要笑不笑地呵了一声。 语调讥讽。 “那可不行,王爷的话在我心里着实没什么可信度。” 不等恭王发怒。 钟璃就冷冷地说:“王爷不如先收回成命。” “我确定我丈夫不会受牵连,自然就会收手甘愿认罪伏诛了。” 恭王不住咬牙。 最后却还是按钟璃的说法做了。 把蠢蠢欲动的下属都叫了回来。 并且当众保证,此次说话算话。 绝不会再事后追究。 钟璃听了,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能要命的匕首。 不等恭王的下属冲上来抢。 自己就主动将匕首扔到了地上。 一改先前的索命阎王姿态。 又变成了那宠辱不惊,任你打杀的德行。 恭王直接被她这个样子气得冷笑了起来。 “钟璃,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旁的王爷就不必再说了。” 钟璃打断了恭王的话。 端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反正王爷说得再多我也不会听,王爷想做什么请便吧。” 说完,钟璃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慢悠悠地坐回了地上。 好像真的就愿意这样认罪了似的。 恭王被她这一连串出人意料的举措弄得额角青筋暴起。 指着她你你你了好一会儿。 才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谁说本王要打杀你了?!” 不等钟璃回答,他就说:“你现在就给本王滚!” 似乎是怕自己后悔。 恭王完全不给钟璃任何反应的机会。 扭头就对着完全震惊至今还未回神的下属怒吼。 “还杵着干什么?!” “现在就把这个女人给本王扔出去!” 后知后觉回神的下属反应极快。 不等钟璃说话,就七手八脚地上前对着钟璃说:“夫人请吧。” 钟璃略显意外地看了脸色漆黑的恭王一眼。 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地跟着那人往外走。 钟璃刚刚走没几步。 她就听到恭王说:“钟璃,事不过三。” “这是你第二次犯在本王手里。” “若是再有一次,你可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恭王的话字里行间都夹杂着无尽的寒意。 钟璃脚步微微一顿。 轻笑着回了一句。 “王爷,咱们后会无期。” 钟璃说完就走。 脚步半点不带迟疑。 等钟璃走远了。 恭王阴测测地盯着还跪在地上的县令咬牙。 “给本王听好了,若是再有人敢打着本王的名头为难她,就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说完也不管可怜的县令是什么反应。 重重地哼了一声甩手就走。 出了县衙大牢,恭王的一个亲信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贴在恭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恭王神色莫名一凛,沉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人说:“不敢欺瞒王爷,南郡知州现下的确已到了王爷下榻之地。” “他说是有事儿想找王爷商议,此刻正等着您呢。” 恭王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 南郡知州虽不是多大的官。 可在这南郡七个县,却是实打实的土皇帝。 更重要的是。 这现任南郡知州的人是京城云家的嫡子云朗。 两年前被外派至此。 云朗自小跟恭王就认识。 两人却少有接触并不相熟。 好好的,这云朗怎么会主动拜访他? 恭王沉默了片刻才说:“既然来了,那就去见见吧。” 恭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钟璃也被守在大牢门口的紫云接了个正好。 紫云见钟璃毫发无损地出来了,猛地松了口气。 她不等跟钟璃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就赶紧扶着钟璃就上了藏在暗处的马车。 着急地往酒楼赶。 钟璃本就受了伤。 折腾了这么一圈简直就是心力交瘁。 也顾不得问多的,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 到了酒楼,早早地在门口等着的刘大夫赶紧迎了上来。 看刘大夫站在门口就要给自己把脉。 钟璃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儿,就是去坐着唠了会儿磕,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一行人神色匆匆地进屋坐下。 刘大夫率先给钟璃把脉看了一番。 确定钟璃没在牢中受苦才说:“还好无事。” 若是真的让钟璃在牢中受了苦。 刘大夫简直不敢想莫清晔的反应。 钟璃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苦笑。 “运气罢了。” 钟璃正想问一下二牛找到李铁柱没有。 就听到一道焦急的声音。 “阿璃!阿璃你怎么样了?” 莫清晔带着一头的冷汗冲了进来。 眼里一个人都看不到,直直地朝着钟璃就扑了过去。 钟璃不知道莫清晔这时候为什么会在这儿。 短暂地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受伤的胳膊往身后藏了藏。 然后才说:“我当然没事儿,不过……” 钟璃的话还没说完。 整个人就被莫清晔抱在了怀里。 莫清晔紧紧地抱着钟璃。 用力得仿佛要将钟璃勒进自己的骨肉里才肯罢休。 钟璃无奈极了。 苦笑着说:“莫清晔,你松开一些,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没死在牢里回家被莫清晔勒死了。 传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 莫清晔一脸不情愿地松开了一些。 打量着钟璃苍白得吓人的脸色,心底杀气翻涌戾气横生。 那人居然敢伤阿璃! 找死! 钟璃见他神色不对,赶紧问起了别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说:“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让你好好在家等我吗?” 莫清晔的脸上多了一丝明显的委屈。 闷闷地说:“阿璃一直不回去,我担心。” 钟璃好笑:“那你是怎么来的?” 莫清晔把脸埋进了钟璃的腹部,声音发闷。 “我认识来的路,走了一会儿,碰上个拉柴的牛车,坐车来的。” 莫清晔虽然说得轻描淡写的。 钟璃却听得止不住地心疼。 第238章 滔天震怒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她安慰似的拍了拍莫清晔的后背。 “我没事儿,你别怕,既然来了,那就在这陪我,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莫清晔自然不会说不好。 在旁边看了半天的刘大夫终于忍不住了。 皱眉提醒:“夫人,您胳膊上有伤,不能这么任人拉着。” 回头再将伤口弄开了,更是麻烦。 莫清晔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猛地松开了手,不住皱眉。 钟璃却对着刘大夫摆了摆手。 不以为意地说:“没事儿,划破点儿皮,哪儿就算多大的伤了。” 更重要的是。 钟璃不想让莫清晔知道这些。 更怕他见着伤口吓着他。 刘大夫闻言顿时语塞。 划破点儿皮? 整只胳膊都血肉模糊了。 那能是叫划破点儿皮吗?! 索性莫清晔受了提醒,没再死死地抓着钟璃不放。 刘大夫又让紫云给钟璃重新包扎伤口。 钟璃示意紫云先别动。 哄孩子似的对着莫清晔说:“莫清晔同志,你能帮我个忙吗?” 莫清晔认真点头。 “阿璃说。” 钟璃像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笑得眉眼弯弯的。 口吻温和。 “我折腾一天了还没怎么吃饭,现在肚子饿了,想喝你熬的粥。” “你去厨房里,帮我熬粥好不好?” 莫清晔有些迟疑不太想去。 他想守着钟璃。 钟璃却不太开心地啧了一声。 “怎么,你不愿意吗?” 莫清晔拧着眉解释:“阿璃,我……” 钟璃打断了他的话。 “莫清晔同志你怎么能这样呢?明明你说过会好好照顾我的,你难道还想说话不算话吗?” 笨嘴拙舌的莫清晔自然是争辩不过钟璃的。 钟璃不过沉下脸说了几句。 莫清晔内心再不情愿。 也只能闷闷不乐地去了。 把莫清晔打发走了。 钟璃脸上的笑散了一些。 然后才对着仿佛吃惊不小的紫云抱歉地笑了一下。 “抱歉,他孩子性子,我怕吓着他。” 紫云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片刻后才由衷地说:“夫人待他真好。” 钟璃听了不由得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又对着刘大夫说:“刘大夫,我的伤怎么回事儿,我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必跟他多提。” 刘大夫似乎是有些替钟璃抱不平,叹了口气。 “夫妻本是一体,这种大事儿,夫人不该瞒着他。” 更何况,莫清晔根本就不像钟璃想的那么脆弱。 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钟璃不知刘大夫所想。 垂眸看着自己已经裂开了开始渗血的伤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他什么都不懂,平白跟他多说干什么?回头再把人吓着,就是得不偿失了。” “我自己能处理好的,没必要。” 刘大夫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最后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他们说话的时候。 原本已经去了厨房的莫清晔却在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站着。 眼也不眨地死死盯着钟璃血肉模糊的胳膊。 看清了钟璃脸上的冷汗。 指尖紧紧地抠入了掌心。 伤口重新包扎好,钟璃强撑着精神喝了点儿莫清晔熬的粥。 吃过两枚刘大夫给的药丸,就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昏睡。 莫清晔一直在床边守着她。 直到确定钟璃睡熟了,才不带起任何声响地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厢房门口二牛沈大娘等人齐齐地站成了一排。 徐玉林是唯一的外人。 已经被沈大娘提前半个时辰迷晕了。 一看莫清晔出来了。 从刘大夫到二牛,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属下看顾不当让夫人受伤,特向主子请罪。” 莫清晔的脸上再无半点在钟璃面前的憨傻。 眉眼间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戾气。 今日钟璃走后。 莫清晔并没有真的在家好好睡觉。 他先前一直让人查探的事情有了眉目。 想着钟璃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索性就亲自带着人去了一趟。 结果回来后就看到了二牛留在屋子里的信。 他赶紧给南郡知州通了消息。 让那人去找恭王拖延时间。 自己则是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却到底还是没能来得及。 钟璃还是受了伤。 莫清晔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暴戾。 沉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大夫三言两语将情况说清楚。 末了心中也忍不住多了些许怒气。 “恭王欺人太甚,对夫人言语之间也多有不敬,还有那县令。” “将夫人抓走的命令就是那县令为讨好恭王所下。” 莫清晔的唇边溢出了一丝狰狞的冷笑。 “很好,很好。” 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敢动我的阿璃。 还有恭王…… 莫清晔怒火攻心。 几乎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说:“你们在此好生照看夫人,我出去一趟。” 刘大夫急了。 “爷您去哪儿?” 莫清晔冷冷一笑。 “我去剜了那人的眼睛!” 话音落下,众人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莫清晔的身影毫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刘大夫急得不行,赶紧对着二牛和王厨子说:“你俩赶紧带着人跟上去!” “若是动了手,势必要确保爷的安全!” 二牛和王厨子身形一闪拔腿赶紧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恭王正和大名鼎鼎的南郡知州云朗四目相对。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云朗其实也不明白自己来找恭王到底要说什么。 他收到的传信内容模糊。 只是让他找恭王拖延时间,别的什么也没说。 云朗不明就里大咧咧地往恭王跟前一坐。 屁股底下跟安了钉子似的。 稳如泰山。 可静坐了快一个时辰,茶都喝了三盏了。 他还是没说,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恭王本就是个性子急躁的。 坐了这么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住了。 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云朗神秘兮兮的一笑。 “王爷,你多虑了。” “我之前就说了,我只是偶然听闻你下榻于此,恰好今日有空,特意来拜访聊表敬意罢了。” 恭王气得冷笑。 “那你现在也见过本王了,是否可以告辞离去了?” 恭王从昨天折腾到现在。 挨了钟璃两次要挟。 算得上是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了。 这会儿累得想杀人。 一点儿也不想跟云朗在这儿打太极。 云朗迟疑了一下。 可屁股还是坐着没动。 虽然不知道让自己拖延时间是什么意思。 可拖延的时间越久,想来也就越好吧? 云朗想了想,提议说:“既然枯坐无趣,那不如我陪王爷手谈几局打发时间?” 不等恭王拒绝。 云朗就说:“王爷放心,在下的棋艺尚可,必然不会令王爷觉得无趣。” 恭王心里那点儿所剩无几的耐性,被软硬不吃的云朗磋磨得彻底消失了个干净。 恭王面含怒气一甩袖子站了起来。 咬牙说:“你既然不想走,那就在这儿好好坐着!” “本王没那闲工夫跟你磋磨!” 恭王甩手就走。 云朗想拦却没拦住,眼睁睁地目送着恭王走远。 云朗正发愁接下来怎么混进恭王的卧房死缠烂打的时候。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谢了,不送。” 云朗愣了一瞬反应过来。 眼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不再迟疑磨蹭,拍拍手起身告辞。 第239章 以牙还牙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得知云朗终于走了,恭王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他走到卧房前。 对守卫的随从说:“你们都退出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可进来,不可让任何人打扰本王休息。” 随从领命而去。 恭王打了个疲惫的哈欠推门而入。 一刻钟后,快要睡着的恭王猝不及防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某处。 卧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恭王本身武艺不弱,警惕性也高于常人。 可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恭王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恭王眼里睡意全无,警惕地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手里也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刀。 “你是谁?为何在此?” 莫清晔背对着恭王坐着,手里耍花刀似的还把玩着一块泛着寒光的刀刃。 听见恭王的话,也没有半点反应。 恭王眯了眯眼,声音越发阴沉。 “你到底是谁?” 莫清晔似乎是觉得好笑。 轻轻地呵了一声。 就这一声,却让恭王的眉毛明显地拧在了一起。 他为何会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熟悉? 就在恭王疑心此人身份的时候。 莫清晔慢慢地转过了身,静静地和恭王对视。 看清了莫清晔的脸,恭王顿时惊讶失声:“是你!” 莫清晔面无表情。 恭王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可能会还活着?!” 莫清晔似乎是满意恭王的反应,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往前走近了几步。 那张在世人心里早就是死人的脸让人看得更加清楚。 也让知情的恭王内心惊骇更甚。 怎么可能…… 这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莫清晔冷眼将恭王的惊骇难以置信尽收眼底。 短暂的沉默了一瞬。 然后才说:“很意外我居然还活着,是吗?” 恭王愣愣地盯着他说不出话。 莫清晔眉梢微妙地上挑了一下。 口吻玩味。 “我也很意外,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跟你再见。” “恭王殿下。” 不知为何。 恭王殿下几个字从莫清晔的口中说出,无端多了讥讽之意。 恭王更是不敢反驳。 恭王大惊之下连话都说不利索,指着莫清晔的手指都在不住颤抖。 “你……你……” “我怎么?” 莫清晔的眼里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冰冷锐利。 语调却温和得令人心惊。 “我本不想来见你的,可恭王殿下步步紧逼,我也无奈得很。” “故而冒昧来访,还望恭王殿下能不介意。” 恭王很想说我很介意。 非常介意。 如果莫清晔能将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挪开些许。 他这话或许就有了出口的余地。 可脖子上抵着把要命的东西。 恭王敢怒不敢言。 憋屈得不行。 恭王可怜又尊贵的脖子一天之内接二连三地被人挟持。 瞬间被气得神志不清。 大怒之下甚至忘了对莫清晔的忌惮,低吼道:“祁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清晔闻言不悦地皱眉。 “我不太喜欢有人这么叫我,所以为了你的小命着想,恭王殿下要不还是把嘴闭上吧。” 恭王的样子看起来很想问候莫清晔的祖宗。 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恭王险些咬碎了一口后槽牙。 忍气吞声地问:“行,那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莫清晔回答得理直气壮。 “来找麻烦。” 恭王懵了。 “什么?找……” “啊!” 莫清晔脸上带着浅笑。 手上的动作飞快又狠辣。 指尖刀刃寒光在恭王的胳膊上一闪而过。 紧接着响起的就是恭王的惨叫。 若是平常,恭王如此痛苦的怒吼只怕早就引来了下属。 可今日恭王特意将人都赶出去了。 他在这里哪怕是把喉咙叫破了。 也不会有人过来。 莫清晔下手狠辣的将恭王的胳膊划拉得血肉模糊,血淋淋的一片。 微微退后一步欣赏片刻。 确定恭王的伤比钟璃的更严重了,这才稍微觉得满意。 恭王此刻已经是疼到满头冷汗说不出话了。 恨恨地看向莫清晔。 “你敢伤我,你是不是疯了!” 莫清晔对他话中的威胁视而不见。 态度平淡得堪称气人。 “我没直接杀你,你以为是我不敢吗?” 恭王心头一凛,咬紧牙关没有言语。 莫清晔的脸上多了一抹烦躁,冷笑着说:“如果不是觉得你此时死在这儿会很麻烦,你以为,你还能有命在这儿跟我喊叫?” 他跟恭王如何是一回事。 可恭王若是真的死在这儿了。 这个风平浪静的几十年的县城就不会再有宁静之日。 钟璃也会因此受牵连惹上麻烦。 莫清晔恼怒自己没法现在将这个敢觊觎钟璃的混账弄死。 脸色越发阴沉可怖。 恭王死死地咬着牙,额角突突直跳的都是暴起的青筋。 可他转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忍着痛笑了起来。 脸上还带着说不出的笃定。 “祁骁,你不敢杀我。” “我猜,你还活着的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吧?” “你苦心委屈自己藏在这儿,到底是为什么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你绝对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你此时还活着,不然你早就回去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拿捏住了莫清晔的把柄,恭王抱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胳膊笑得肆意。 “可若是我死在这儿了,你还活着的消息就藏不住了。” “届时会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往这儿派人,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挖出来。” “不管你躲躲藏藏的目的是什么,到时候你都不可能藏得住你的尾巴。” 恭王还想说。 却被莫清晔打断了。 莫清晔看他的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怜悯。 仿若在看个笑话。 “你与其跟我分析这个,不如好好想想,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恭王一顿。 “你什么意思?” 莫清晔不屑一笑。 “蠢货。” “被人算计了还乐呵着数钱,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是个猪脑子?” “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怎地就将恭王之尊都吸引来了,你真的想过原因吗?” 不耐烦再跟猪脑子的恭王废话。 莫清晔说:“还有,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若日后你还管不好自己的眼睛和爪子,我就替你废了它。” 第240章 只怕是穷疯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回到酒楼的时候,钟璃还没醒。 刘大夫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猛地长呼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天知道刘大夫多怕莫清晔一时情绪失控将恭王弄死在这儿。 接下来无法收场。 莫清晔没理会刘大夫庆幸的神情。 眼神饱含警告。 “我让你们跟着阿璃,为的就是护她安全。” “此次的事若再有下次,你们谁也别来找我了,自裁谢罪吧。” 刘大夫等人一脸凝重的点头应是。 莫清晔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钟璃在的房间。 钟璃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睡醒后,紫云就告诉她。 恭王一行人昨天夜里已经连夜离开了县城。 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钟璃闻言有些意外。 却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胆子再大,在这个时代也无法跟天生的贵族进行抗衡。 若恭王当真不依不饶地找她的麻烦。 接下来只怕更是棘手。 不管恭王为何突然离开。 总之,走了就好。 恭王走了,麻烦也就没了。 钟璃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放下,心理压力骤减,整个人看起来也比先前轻松了不少。 为避风头,小龙虾之家整整歇业了十天。 确定无事后,才重新开始营业。 恭王带来的影响并未影响到酒楼的生意。 甚至因为恭王赞赏过小龙虾之家的特色菜。 不明就里的外界食客还纷纷涌向了小龙虾之家。 想要尝试一下恭王赞赏过的珍馐到底是何种滋味。 小龙虾之家生意火爆。 店里的每个人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钟璃身上伤没好,也帮不上忙。 在酒楼里待着,还要麻烦沈大娘忙里抽闲地照顾她。 钟璃不想给人添麻烦。 再加上她觉得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就提出要带着莫清晔回莫家村。 反正在哪儿都是闲着。 回去养着也是一样的。 刘大夫提议让紫云跟着钟璃跟着回去照料。 被钟璃拒绝了。 回村的路上。 莫清晔似乎是觉得钟璃不该拒绝让紫云跟着。 小声地跟钟璃抱怨。 “阿璃,你为什么不答应刘大夫说的?让紫云跟着你不好吗?你的伤还没好呢。” 钟璃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 “紫云是刘大夫的徒弟,好好地跟着我干什么?” “再说了,我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伤,换药我自己也行,平白让人跟着干什么?” 更何况。 自从闹了这么一场之后。 钟璃总觉得刘大夫对自己的态度异常恭敬。 远远超乎了大夫对一般病患的态度。 这种转变毫无理由。 让钟璃觉得诡异又不自在。 她当然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提议。 钟璃不想跟莫清晔说这些。 笑吟吟地说:“更何况,就算我自己不行,那不是还有你呢吗?” “你帮我不就行了。” 莫清晔似乎是很喜欢钟璃依赖自己。 闻言脸上的不满也没了。 郑重其事地点头。 “我会帮阿璃的。” 钟璃笑了。 “这不就行了?” 为防止颠簸到钟璃的伤口。 莫清晔一路上将车速控制得很慢。 整整花了两个时辰才到了莫家村。 车刚刚进村口,他们就碰上了神色匆匆的莫老二。 莫老二见着钟璃瞬间就跟见了救星似的,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老三!弟妹!你俩可算是回来了!” 钟璃看他着急得一头是汗。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钟璃索性就让他先上车慢慢说。 莫老二爬上了车架。 顾不得寒暄就跟钟璃说起了情况。 原来钟璃和莫清晔不在村里的这段时间。 王翠花母子前后来找过钟璃几次。 可前前后后来了四五趟。 一次也没找着钟璃。 十天前。 王翠花母子再度上了莫老二的家门。 进门就哭着跪下了。 说是钟璃的亲爹在家中病重,现在已经起不来床了。 家里实在没了银钱,抓不来救命的药。 也找不到钟璃,只能求莫老二看在钟璃的面子上借她一些。 等钟璃回来了再还上。 莫老二一听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也没顾得上多想。 将自己家里能凑出来的五两银子都拿了出来,让王翠花母子先拿回去抓药救命。 王翠花母子抹着眼泪,感恩戴德地将银子拿走了。 可三天前这对母子又来了。 说的还是同样的由头。 钟璃的爹病重等着银子救命。 而且一开口就要十两银子。 莫老二想着之前的五两银子不至于这么快就没了。 心直口快的就多嘴问了一句什么病这么造银子。 这一问就不得了了。 王翠花哭得差点倒在了莫家门前。 哭钟璃命苦,哭钟璃亲爹苦命注定活不长久。 如今病重想找亲家借点银子都受到百般刁难。 王翠花的动静之大。 连中风在床的莫老太太都惊动了。 老太太话都说不利索了,却还是躺在床上挣扎着,手舞足蹈地隔空跟王翠花吵了一架。 莫老二头都大了。 不想管,又生怕到时真的出了人命,钟璃怪罪自己。 被逼得没法子。 只能硬着头皮去李铁柱家借了一些。 加上家里最后的一些银子凑足了十两,让王翠花母子拿了回去。 王翠花母子拿着银子走了。 借银子打的却是钟璃的名头。 走之前说的也是钟璃回来后会将银子还上。 一句也不提自己。 莫老二本想着前后十五两银子,这么大笔款子,就算是多重的病也该治好了。 可谁能想到。 今日王翠花母子又来了! 那母子俩进门就说要借银子。 莫老二说家中实在是没了。 结果就捅了马蜂窝。 王翠花倒地就开始哭。 莫二嫂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当即就跟王翠花争执了起来。 就连屋子里躺着的老太太也不甘寂寞啊啊啊地吼了几声。 莫老二看实在没招了。 就想着赶紧去将钟璃找回来看看情况。 谁知正好在村口就碰上了。 莫老二面带苦涩。 无奈得不行。 “弟妹,你别怪二哥小气,主要是你后娘也不说清到底是啥病,张嘴就是要银子。” “这不过十几天,前后已经从咱家手里要了十几两银子了。” “就是多厚实的家底也禁不住这么要啊!” 莫老二是憨直。 又不是傻子没脑子。 王翠花母子说起具体是什么病就含糊其词。 要银子倒是狮子大开口半点不客气。 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不对。 钟璃听了好一阵无语。 这要命的病怕是假的。 穷疯了倒是真的。 第241章 我的命也是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没多说什么。 拿出了十五两银子递给莫老二。 不好意思地说:“二哥说的我明白,这是二哥帮我出的银子,你先收着。” “至于别的,我自会想法子好生处理。” 莫老二收了银子,像是实在忍不住似的。 神色尴尬地提醒钟璃。 “按理说这话我不该说,二哥今日多一句嘴,若是说得不好,弟妹你别往心里去。” 钟璃猜到莫老二想说什么。 微微一笑。 “二哥但说无妨。” 莫老二不住叹气。 “我这人脑子转不过弯,一开始他们说了我就信了,可后来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你爹的病只怕有蹊跷,弟妹你别太实在了,最后被人骗了出银子。” “是真是假,还是自己去看一眼比较稳妥。” 莫老二这提醒真心实意。 钟璃淡淡一笑。 点头说:“二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钟璃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指尖静默不语。 眼里翻涌着的却是无尽的冷意。 钟璃由衷地觉得自己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 对这些人的忍耐也太过了。 以至于这些人得寸进尺地踩着自己的脸往上蹦哒。 还觉得理所应当。 既然来了。 那就趁着这次一次性解决好了。 因为王翠花母子在莫家门前大闹。 莫清晔直接按钟璃的指示将车赶到了莫家门前。 他们到的时候。 正是闹得热闹的时候。 王翠花母子这么闹。 莫家人都惊动了。 莫家老爷子大概也是没招了,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闷闷地抽旱烟不说话。 莫大嫂是个不肯吃亏的。 见王翠花骂到自己家人头上了,立马就不甘示弱地一叉腰跟王翠花对骂了起来。 莫二嫂难得和莫大嫂达成统一战线。 妯娌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跟王翠花吵得房顶都快翻了。 莫老大是个性子暴躁的。 钟铁蛋也是个不饶人的。 这两人更是险些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莫大嫂眼尖看见钟璃来了。 指着钟璃就说:“你要找的人来了!别死皮赖脸地在这儿嚎丧!赶紧给老娘滚!” 王翠花一提气正想反驳。 扭头看到钟璃来了。 忙嗷了一嗓子就朝着钟璃扑了过去。 “钟璃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再不回来,你爹就要病死了啊!” 钟璃看王翠花浑身是土的样子嘴角一抽。 在她扑过来的瞬间动作不明显地往旁边闪躲了一下。 王翠花来不得停下,整个人直直地扑倒在地。 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钟铁蛋看王翠花摔了也不去扶。 怒气冲冲地盯着钟璃。 咬牙说:“钟璃你还知道回来?知不知道我们找你好多次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外边了呢!”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里的讥讽。 摁住了不悦瞪向钟铁蛋的莫清晔。 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担心急切。 拧着眉问王翠花:“怎地就病得如此严重?” 王翠花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抹眼泪就说:“原是没这么重的,可家中实在是没银钱了,抓不上药,眼看着就越发的厉害了。” 钟璃眉梢微微上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到莫二嫂忍无可忍地呸了一声。 “你放屁!” “前后你从我这儿得了十五两银子,甭说是病了,就是从阎王爷手里买命那也是够的!” “你家是啥病这么能花银子?!” “痨病都没这么厉害!” 王翠花脊背一僵,却完全不肯接莫二嫂的话。 只是抱着钟璃的小腿哭得嘶声力竭。 “钟璃啊,你爹现在都起不来床了,眼看着就进气多出气少了,就等着银钱抓药救命了!” “你可赶紧想想法子,救救你爹的命吧!” 钟璃要笑不笑地啧了一声。 弯腰直视着王翠花的涕泪满面的脸,轻声问:“那你觉得多少才够?” 王翠花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 下一秒就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掌。 钟璃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五根手指头,挑眉道:“五两?” 钟铁蛋听了忍不住了。 怒吼着插话:“五两?钟璃你打发叫花子呢?!” 钟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眼里的寒意看得钟铁蛋下意识地一僵,张大了嘴却没再敢放肆。 王翠花见状赶紧说:“不是五两,是五十两。” 她这话一出口,就连置身事外的莫老爷子也忍不下去了。 “五十两?你家这是人参当萝卜嚼还是燕窝当馍馍啃?多金贵的命能值当五十两银子?!” 莫老大也冷哼了一声,说:“五十两别说是治病了,就是上好的棺材也能买上个十几二十副!” “你家这是治病还是准备大办丧仪?一家几口人的棺材本莫不是都算在这银子里了?” 钟铁蛋一听莫老大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 梗着脖子跟莫老大吵了起来。 莫大嫂和莫二嫂也阴阳怪气地在一旁插嘴讽刺。 钟璃一句话没说。 王翠花母子就被这些人一人一句讽刺了个面红耳赤。 等这些人争执得差不多了。 钟璃才面露无奈。 轻飘飘地说:“婶子,你说的究竟是什么病,开口竟然要这些银子,你该不会是被江湖骗子骗了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信了。 王翠花当即就急红了眼。 哭着说:“不能啊!钟璃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你爹是真病得太厉害了,大夫说没五十两银子无论如何都治不好了。” 看钟璃不说话。 王翠花一咬牙就说:“五十两银子对你而言也不是多少,你总不至于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爹去死吧?” “那是你亲爹啊钟璃!” 王翠花似乎是觉得自己占据的道德的高峰。 言语间不乏对钟璃冷血的讽刺。 钟璃讥讽十足地呵了一声。 漫不经心地说:“婶子这话说得岔了。” “我是外嫁女,按规矩,我本就不该插手娘家事,出嫁后也算不得钟家的人了。” “钟家有儿子,有传宗接代的根子,就算有点儿啥事儿,那也应该是由钟家的人自己打点,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看王翠花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 钟璃淡淡一笑。 “更何况,婶子说不清病因病由,张嘴就要这些银子,我实在是出不起的。” “我出嫁从夫,家中一概事务均是有男人做主,我怎么可能出得起这么多银子?” 就算出得起。 钟璃也不会出。 钟家当年半袋子小米就把她卖了。 那时候又何曾想过,钟璃的命也是命? 钟璃似乎是觉得不耐烦了。 扭头问一直没说话的莫清晔。 “青晔,你觉得,这银子应该出吗?” 莫清晔想也不想地摇头。 “不。” 不论王翠花所说的病是真是假。 他想要钟家的人去死已经很久了。 现在死了更好。 省得还得他动手。 钟璃笑得更加无可奈何。 微微耸肩。 口吻轻飘飘的。 “婶子,甭说我家出不起这么多银子,就算是出得起,当家的人不点头,我也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王翠花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这么说你是要让你爹去死了?!” 钟璃不悦皱眉。 “是死是活,那也是钟家的事儿了,跟我一个外嫁女有何干系?” 第242章 这世上没有谁欠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合适。 钟璃还补充了一句。 “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时候,若是真到了无力回天之际,婶子愿意给我分一尺麻衣,我还是会回去披麻戴孝的。” 看王翠花死死地咬着牙不说话了。 钟璃又说:“还有,我当年是被钟家以半袋子小米的价格卖给了莫家的。” “银货两讫,我自此就跟钟家再无半点干系。” “钟家也绝不是莫家的亲家亲戚。” “此前之事可当作没发生过,可若你们再来莫家打搅,那就只能报官处理了。” 多年未曾来往。 王翠花对钟璃的记忆只停留在很多年前。 她从未想过,钟璃会有如此无情冷漠的一面。 可偏偏钟璃所说句句在理。 她纵然是想闹。 却也找不到合适的由头。 可若是没有银子,那…… 王翠花心一横, 不管不顾地抱着钟璃的小腿就开始撒泼哭闹。 “钟璃,你不能如此心狠啊!” “那是你的亲爹,你怎能眼睁睁地看他病死呢?” “你就当作是我给你借的银子,你拿五十两借我,回头只要家里周转过来了,我立马就将银子还你。” 看钟璃无动于衷。 王翠花一咬牙甚至噗通一声跪下。 冲着钟璃就咣咣磕头。 钟璃皱眉侧身避开了她的动作。 王翠花未曾察觉。 额头重重地撞到地上。 一声更比一声响。 “钟璃我求你了。” “你就当作是救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吧!” “你拿五十两借我,我可以给你打欠条,日后这银子是一定会还给你的。” “钟璃,你就发发慈悲吧!” “这是救人一命的大事儿啊!” 王翠花先前闹出来的动静就不小。 此时对着钟璃磕头求情。 更是吸引了不少村民过来观望。 见围观的人多了。 王翠花越发伤心至极。 声声哀求,声泪俱下。 “钟璃,不管咋说,那是你亲爹啊!” “你爹早年糊涂做了浑事儿对不住你。” “可他终究是给你血肉的亲爹啊!钟家养育你十几年,你怎能如此狠心见死不救?” 王翠花是钟璃的继母。 也是钟璃的长辈。 长辈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钟璃磕头下跪。 于伦理上,钟璃就失了德。 围观的村民虽然觉得王翠花狮子大开口不对。 可看王翠花都跪下哀求了。 顿时就觉得,钟璃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 听着周遭村民的低声议论。 王翠花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隐晦地横了愣住的钟铁蛋一眼。 钟铁蛋也回过神来了。 学着王翠花的样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哭着说:“姐姐,你救救爹吧,我求你了。” 钟璃似笑非笑地看着试图用村民议论压制自己的王翠花母子。 目光凉薄讥讽。 开口时,口吻更是平淡得令人心惊。 “既然要算账,那我今儿就趁机跟你们算个清楚。” “我是出自钟家,可在钟家求生十一年,磕绊不说,多次更是险些丧命。” “小弟九岁之际,就将我推入了寒冬腊月的河水中。” “婶子是我继母,养育我十一年,我从未穿过一件完整衣裳,从未吃过一口饱饭。” “至于亲爹那就更是可笑了。” 钟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呵了一声。 眉目冷清。 “我不过十岁,他就想将我卖给村里的一个瘸子去抵赌债,后来那瘸子酒醉死了,这事儿方才作罢。” “十一岁,就被亲爹用来换了半袋子小米,自此生死不问,任由我在这儿磕绊多年至今。” 钟璃的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落在王翠花身上的目光更是锐利得恍若刀锋。 “亲人待我如此,婶子你说,我该如何回报才好?” 钟璃所说,句句属实。 莫家村也有不少人知道钟璃是被买回来的。 可谁也不清楚,钟璃被买回来之前,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此时听了钟璃这话。 再一看明显心虚的王翠花母子,声势立马就倒向了钟璃。 钟璃对旁人的议论充耳不闻。 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慢悠悠地说:“更何况婶子说爹病重,前后打着我的名头已经借了十五两银子。” “按如今的物价算,十五两银子足以买上五百斤小米,装成袋子也有十袋了。” “这都足以买下二十个钟璃了,婶子你还有什么好贪心不足的?” 王翠花急急地说:“你说的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你活得好好的,追究那些往事有什么必要呢?” 钟璃被气笑了。 “照你这么说,因为我侥幸活了下来,现在就应该对你们言听计从吗?” “怎么,你们的命是命,钟璃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王翠花狠狠一窒,没有接话。 钟璃想起了原主早些年的经历,心里耐性全无。 打定主意要将这对糟心的母子一次打发走。 言语间步步紧逼。 没有半点客气。 “十五两银子不是小数,婶子既然说是借的,不如今日就将欠条写好,何时归还也写个清楚明白,也好让我安心。” 王翠花说愿意打欠条,不过是为了要银子的一时借口。 真让她写,她又怎会愿意? 王翠花被钟璃轻描淡写的一番话逼得神色悻悻。 不肯打欠条。 没要到银子也不肯走。 钟璃见她打定了主意耍无赖的样子被气笑了。 “要银子我是没有的,你们若是不肯走,我也没办法。” “可你们若是再坚持在此闹事,影响到了别人,被驱逐赶出去,又或者被伤着,那就都跟我没干系了。” 钟璃懒得再在这里待着。 对着莫清晔一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莫清晔赶紧跟上。 余光瞥见钟铁蛋一脸愤怒想追过来的时候指间一动。 一块小石头凌空飞了出去。 角度刁钻正好击中了他的膝盖。 钟铁蛋吃痛之下,哎呦一声尖叫倒地。 捧着仿佛要碎了的膝盖,疼得满脸的眼泪鼻涕。 石子速度太快,常人根本无法看清。 所以在旁人看来,钟铁蛋就是站起来太急不小心自己摔的。 王翠花见钟铁蛋疼得面无人色也忘了阻拦钟璃走了。 忙不迭扑过去抱着钟铁蛋就喊:“儿啊!儿子你怎么了?!” 钟璃听见动静也没有回头。 径直带着莫清晔上马车走人。 莫清晔自觉地赶车,两人一路无话。 回到家中,莫清晔看钟璃的脸色不好。 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在想钟家的事儿。 尽管心里不太情愿。 却还是说:“阿璃,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要不就请刘大夫去帮那人看看吧。” 莫清晔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像是不情愿极了。 “不给银子,给他请大夫,这样就……” “青晔。” 钟璃好笑地打断了莫清晔的话。 对上他不解的目光,轻轻地说:“你记住,这世上本就没有谁是欠着谁的。” “对永不知足的人,心软是最没用的东西。” 第243章 你们夫妇感情真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带着莫清晔走了。 莫家人自然不肯认王翠花这门亲戚。 王翠花母子哭天喊地地闹腾了一通。 半分银子没得不说。 还挨了好些莫家村人的白眼唾弃。 这母子俩灰头土脸灰溜溜地走了。 钟璃则是带着莫清晔在家里数鸡蛋。 准确的说,是用来当作谢礼的鸡蛋。 这次钟家的人来闹事。 不仅影响到了钟璃,就连莫老二一家也受到了不小的牵连。 莫家老爷子也帮着说了几句公道话。 钟璃不习惯于欠人情。 到家就开始张罗谢礼。 一个篮子里装了五十个新鲜的土鸡蛋。 总共装了四个篮子。 莫老二家一篮。 莫家老爷子和莫老大家两篮。 剩下的一篮送去了李铁柱家。 莫老大家两口子,本还因为王翠花上门哭闹一事对钟璃颇有微词。 结果收了钟璃送来的鸡蛋。 顿时就乐得眉开眼笑地忘了抱怨。 钟璃听负责去送鸡蛋的莫清晔提起,也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转眼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钟璃现在除了养伤,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王家庄的温泉菜棚上。 前几日刚刚入冬。 气候越发的凉了。 山里田地间能出产的蔬菜也没了。 这时候若是能反季节种出新鲜的蔬菜,自然不会缺乏有钱的食客来买个新鲜。 钟璃深谙机不可失的道理。 无视了莫清晔的小抗议,第二天就带着他亲自走了一趟王家庄。 到了王家庄。 钟璃还没下马车,就被莫清晔裹粽子似的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披风。 钟璃哭笑不得地提醒莫清晔。 “我出门的时候穿的就是夹袄,外边还裹着斗篷,你现在又给我裹上这个,是不想让我走路了吗?” 虽然如今天气凉了。 可也不至于裹成个熊吧…… 莫清晔就跟听不出钟璃的不满似的。 执拗又非常具有行动力地用披风将钟璃裹得紧紧的。 还在她的头上扣了一顶防风的纱帽。 然后才说:“刘大夫说过了阿璃要好好在家养着,阿璃也是答应了的。” “可好好的偏要来这儿看什么棚子,现在这么冷,阿璃又不肯听话,我……” 类似的话钟璃一路上莫清晔已经说了不少了。 钟璃听得头都大了一圈。 忙不迭伸手捂住了莫清晔的嘴。 她认输似的说:“好好好,都听你的。” “我们今儿看了没问题,随后就不出来了,在家躺着养膘行不行?” 莫清晔听了这才稍微觉得满意一些。 神色凝重地点头。 “阿璃就应该在家好好歇着。” 钟璃无奈至极。 心想我只是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 又不是坐月子。 至于么? 钟璃虽然在心里对莫清晔的小心不以为意。 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只要事关钟璃的身体,莫清晔的执拗坚持就超乎钟璃的想象。 但凡钟璃敢抗议有一句不配合。 莫清晔就能将刘大夫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怼得钟璃哑口无言。 钟璃被怼得多了,没几天就学乖了。 不管莫清晔说什么,只要乖乖点头说好就行了。 反正多穿几件又不会死人。 钟璃苦中作乐的自我安慰着。 王家姐弟见了钟璃这像极了刚出月子的打扮,也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下。 钟璃心里无奈极了。 只能在王大姐开口让自己更加下不来台之前主动解释。 “我前些时日受了些风寒,大夫说了不能受凉,让二位见笑了。” 王家姐弟一脸尴尬的悻悻。 却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只是将谈话的地点改到了不透风的屋子里。 还贴心地给钟璃熬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驱寒。 钟璃捧着一碗呛鼻子的姜汤,静静地听王家姐弟跟自己汇报情况。 棚子搭建好后,王家姐弟按钟璃的指点将所有能种菜的土都翻了一遍。 仔仔细细地用农家肥培了两次。 现在的土质不说比得上多好的良田。 可跟寻常的田地相比,也是半点不会差的。 想着这是要用来种菜的,为了方便灌溉浇水。 王家姐弟还不辞辛苦地在棚子附近挖了一条引水的沟渠。 如今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要钟璃一声令下,这边就能立马动工。 钟璃听完,一捏鼻子将剩下的姜汤一口闷了。 跟着王家姐弟上棚子边缘巡视了一圈。 巡视回来,钟璃又把几个需要注意的点跟王家姐弟说了。 敲定了修改的法子。 最后定下后日起就开始正式翻土撒种。 不过种的菜也有要求。 钟璃拿来的菜种,都是一些春夏才有的特色小菜。 这些小菜在春夏算不得什么稀奇的货色。 可在冬日里,却从未有类似的小菜种出现过。 快人快语的王大姐心里怀疑,面上也忍不住带出来了一些。 “夫人,这些菜真能种出来吗?折腾了这么大一圈,回头若是啥也没弄出来,那不就死赔本赚吆喝吗?” 钟璃有些好笑。 “为什么种不出来?” 王大姐没忍住,拧眉说:“我自打会走路就在田地里爬,从未见过有谁冬日里将这些小菜种出来过。” “咱们这地界比不上南方暖和,冬天能在地里种出来的,那都是一些耐寒抗造的庄稼。” “要我说,种这些金贵小菜不靠谱,不如都种成大萝卜白菜,这样不管咋说,起码是能种出来的啊!” 钟璃听完忍不住笑了。 “萝卜白菜是好种,可你见过,谁家的萝卜白菜能卖高价吗?” 王大姐一时语塞。 这个当然是没见过的。 冬日里的小菜虽然稀缺。 可谁家没有个地窖? 没囤上足够吃上一冬的萝卜? 别说是高价了,就是贱卖,那也是不见得有人要的。 钟璃看她不说话了,笑得越发温和。 “物以稀为贵,若是轻易就能种出来,我也不至于折腾这么大一圈了。” “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去做,能不能种出来到时候再说,总之有我兜底,你们放手去做便是了。” 钟璃都这么说了。 王家姐弟心里再泛踌躇也没了话。 钟璃出来的时间久了,错过了吃药的时辰。 莫清晔满脸的不高兴。 不住地在旁边拉扯她的袖子。 “阿璃,咱们该回去了。” 正在跟钟璃说那些留种的小龙虾的情况的王大姐闻言有些尴尬。 钟璃好笑得不行。 安抚似的拍了拍莫清晔的手示意他别吵。 自己又跟王大姐说了好一会儿。 直到所有的事情都敲定了,才起身告辞。 莫清晔急吼吼地去赶车了。 裹得像个粽子似的钟璃站在原地等他。 送他们出来的王大姐看着钟璃的目光透着说不出的艳羡。 口吻感慨。 “你们夫妇的感情真好。” 钟璃闻言微微一怔。 下一秒眼里却忍不住带了些许笑意。 “是么?” 王大姐轻笑着说:“感情好坏是绝对骗不了人的,二位的情谊的确令人钦羡。” 钟璃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 莫清晔却已经赶车过来了。 第244章 莫青晔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把车停稳。 钟璃还没动。 他就已经跳下了车架。 轻车熟路地从车厢里拿出了一个小凳子摆在车架旁边。 示意钟璃踩着凳子上去。 钟璃见状嘴角不可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赶紧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看她上去坐稳了,莫清晔才将凳子收起来。 然后将半张脸从马车门帘里挤进去,笑眯眯地看着钟璃。 “阿璃你坐稳了,我们要出发了。” 钟璃好笑不已,点头说:“我准备好了,走吧。” 莫清晔笑着应了一声。 把脸转了回去。 小心地将车帘压住边角。 途中为了防止冷风倒灌进车厢,从头到尾甚至只掀起了车帘的一个小角。 车厢里,还有莫清晔特意给钟璃准备的小手炉。 铜质的手炉里无烟的银炭静静地燃烧着。 时不时地迸出两个小火星。 烫手的热度被手炉表面的一层野兔皮的套子隔绝。 触手温度正好。 温暖却不烫人。 钟璃一手捧着暖呼呼的小手炉。 一手拿着本民间话本打发时间。 话本看腻歪了,那就再嗑上一会儿瓜子。 钟璃一边往一个干净的小茶碗里剥瓜子仁。 一边在内心唏嘘不已。 有钱真让我快乐。 一路回村。 钟璃手上不停,到的时候,几乎扒了满满一大碗瓜子仁。 莫清晔见状有些不满。 “阿璃,大夫说了你要好好休息,你怎么能扒瓜子呢?” 钟璃被他这诡异的逻辑震惊了,好一阵哭笑不得。 现在扒个瓜子仁都算劳动了吗? 为了不听莫清晔的唠叨。 钟璃眼疾手快地往莫清晔的嘴里塞了一把剥好的瓜子仁,堵住了他的嘴。 然后赶在莫清晔开口前赶紧说:“就嗑几个瓜子怎么就没好好休息了?莫清晔你少拿鸡毛当令箭。” 莫清晔忿忿地嚼碎了嘴里满当当的瓜子仁。 咔嚓咔嚓的。 吃人嘴软。 莫清晔到底是没好意思纠缠嗑瓜子算不算干活这个问题。 见他没揪着不放。 钟璃悄悄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行了,都扒了这么多了,干脆就再去弄点儿核桃仁一起,晚点我给你做核桃酥吃。” 莫清晔难得地听到吃的没立刻行动。 反而面露不赞同。 皱眉说:“阿璃,你不能干活。” 钟璃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 “那你是还想让我喝米粥吗?” 只会熬粥的莫清晔…… 钟璃看他这不服气的小表情,忍不住凉丝丝地提醒他。 “莫清晔同志,我们回村三天了。” “三天,早中晚,除了白水煮蛋,就是米粥酱菜。” “你还想让我这样吃多久?” 不说莫清晔偷懒或者小气。 主要是,除了熬粥和白水蛋。 别的他也实在是不会了。 之前在酒楼的时候,有王厨子在,莫清晔只要负责端到钟璃嘴边就行了。 可现在不行。 没有王厨子。 也没有沈大娘。 做得一手好饭的钟璃被莫清晔强行剥夺了进入厨房的自由。 无所不能的莫清晔在厨房里陷入了举步维艰的窘境。 可就算是这样,莫清晔还是不肯松口让钟璃做饭。 钟璃忍了三天。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她欣赏着莫清晔脸上的窘迫,故意唉声叹气地掰着手指头数落。 “前天,早上白米粥,中午米粥加了青菜,晚上米粥白水煮鸡蛋。” “昨天,早上菜粥,中午米粥酱菜,晚上米粥加了番薯。” “今天,早上白水煮蛋,肉粥里的肉还没剁碎。” 钟璃说着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她说:“莫清晔,咱家现在的家庭条件已经囧迫到这种程度了吗?” 莫清晔脸红红的不说话。 钟璃故意捉弄他,又说:“我可是个病人,你就让病人天天喝粥白水蛋。” “莫清晔,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莫清晔看起来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可钟璃说的都是事实。 他实在是开不了口。 四目相对半晌。 莫清晔在钟璃越发戏谑的目光中溃不成军。 猛地崩溃之下红着耳朵一头撞进了钟璃的怀里。 将脸埋在了钟璃的肚子上。 声音闷闷的,还带着说不出的小委屈。 “阿璃,你明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钟璃艰难忍着笑。 毫无心理负担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我就记得自己喝了多少米粥了,别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莫清晔又羞又恼,大犬似的用脑袋抵着钟璃的腰不住地哼唧。 “阿璃……阿璃……” 钟璃实在是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话够了。 也看够了莫清晔的窘态。 钟璃终于大发善心地说:“行了,不逗你了。” 莫清晔似乎是觉得在厨艺上被笑话了颇为没面子,哼哼着不说话。 钟璃好脾气地捏了捏他的脸。 “我的伤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你别风声鹤唳一惊一乍地吓唬自己。” “做顿饭又不是要去杀猪,哪儿就至于那么小心翼翼了?” 钟璃受够了莫清晔将自己当成瓷娃娃。 赶紧趁热打铁地说:“而且我保证,只是做饭绝不会影响到恢复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莫清晔哪怕心里再不情愿。 此刻也不得不点头说好。 不答应能怎么办? 接着让钟璃喝粥吗? 他倒是愿意接着熬。 怕就怕钟璃喝吐了…… 终于做通了莫清晔的思想工作,钟璃心情大好。 指挥着莫清晔用小锤子砸了半筐子山核桃。 细细地挑拣出完整的核桃仁,跟之前剩下的瓜子仁混合到一起。 然后在一个大小合适的碗中倒入芝麻油和碾得细细的糖粉,搅拌均匀。 糖粉都融化后,再打了两个鸡蛋进去接着搅。 鸡蛋完全打散,将剥好的核桃仁瓜子仁倒进去。 用小筛子筛适量的面粉进去一起搅拌。 面粉和果仁完全融合为一体后。 钟璃凭着手感将面团揪成了大小差不多的面剂子,粗粗用手掌在表面上压一下。 就成了一个个还没烤熟的核桃酥。 之前用来烤月饼的灶坑还在。 钟璃飞快地将做好的核桃酥往灶坑内部一贴,盖上表层的盖子。 示意莫清晔看着火候。 自己则是去做今天的晚饭。 虽说是要改善伙食,可她伤尚未好全,到底是该吃得清淡一些。 蒸了个爽滑的芙蓉蛋,炝炒了个醋溜白菜,加上肉片蘑菇汤正好就是一桌。 钟璃这边炒菜出锅的时候,莫清晔盯着的核桃酥也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莫清晔是个心急的。 闻着味儿就眼巴巴朝着钟璃看了过来。 钟璃好笑地白了他一眼。 走过去掀开盖子看了看,又将盖子放了回去。 “现在还不行,吃过饭再过来应该就可以了。” 莫清晔被钟璃揪着去洗手吃饭了。 两个连着喝了三天粥的人冷不丁吃着了炒菜,都控制不住的胃口大开。 一不留神就将所有的菜都消灭了个干净。 钟璃恍惚还吃撑了。 吃多了钟璃靠在椅子上,嘴里含着一颗特意给莫清晔准备的消食山楂丸。 含糊不清地指导莫清晔收拾残局。 一颗山楂丸化得差不多了,核桃酥的香气几乎笼罩住了整个院子。 第245章 你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慢悠悠地去看了一眼。 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让早就在一旁守着的莫清晔用木棍将火星扒散。 等温度下去了,才让莫清晔伸手将贴在灶坑里的酥饼取出来。 此时余温未散。 核桃酥的酥不足软绵有余。 山核桃和瓜子仁干香浓郁。 趁热吃到嘴里,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钟璃随意吃了一口就实在是吃不下了。 顺手将掰了一块的核桃酥塞进了莫清晔的嘴里。 打了个饱嗝说:“这东西凉了才好吃,你随便尝尝就得了,不准多吃。” 莫清晔咬着块酥饼憨憨地点头。 样子像极了讨食时的进宝。 钟璃被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象逗乐了。 钟璃忍着笑。 随手抓起一块酥饼扔给了哈喇子都到地上了的进宝。 “你也是,只准吃一块。” 进宝咬着烫舌头的酥饼吭哧了几声,摇着尾巴就趴下狂吃了。 莫清晔在钟璃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剜了进宝一眼。 发狠似的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进宝似乎是察觉到了莫清晔不善的目光。 忙里偷闲还抬头冲着莫清晔不甘示弱地嗷鸣了一嗓子。 在莫清晔瞪过来的瞬间却傲娇地一扭小屁股,不肯再理会莫清晔了。 莫清晔被这狗东西气得咬牙。 恨不得扒了它的皮给钟璃做狗皮褥子。 钟璃似乎是察觉到了莫清晔对进宝的敌意。 面无表情地敲了莫清晔的手背一下。 “你又欺负进宝。” 莫清晔委屈得不行。 “阿璃我没有。” 钟璃信誓旦旦:“你有,我都看见了。” 莫清晔百口莫辩:“阿璃,明明是它先招惹我的。” 钟璃:“你多大进宝多大?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能跟狗置气?” 莫清晔哑口无言。 再一次取得胜利的进宝啃完了自己的核桃酥。 心满意足神清气爽地抖了抖小肥腿。 对准了黑着脸的莫清晔:“嗷呜嗷呜嗷呜!” 莫清晔的脸上多了一排黑线。 暗暗咬牙。 “阿璃,你看分明就是它先挑事儿的!是它!”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看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发都洋溢着嘚瑟的进宝。 再一次的选择性地当了瞎子。 “不,我看不见。” 莫清晔闻言瞬间绝望。 阿璃你现在偏心这么明显的吗?! 因为钟璃偏心进宝的缘故,莫清晔当天晚上险些没忍住去给进宝下巴豆。 直到第二天钟璃改口了。 说当然更喜欢莫清晔一些,莫清晔对进宝的敌意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可就算是这样,进宝和莫清晔还是永远都无法和平共处的两种极端。 一人一狗。 物种不同。 言语不通。 可这对神奇的组合就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爆发战火。 钟璃在家安心静养的时候,除了每日做做饭绣绣花外。 最大的乐子。 就是看人狗大战。 往往院子里响起的不是进宝的嗷呜嗷呜。 就是莫清晔的你站住我要打断你的狗腿的怒吼…… 钟璃一开始还会管管。 可后来钟璃也觉得进宝太能嘚瑟了。 再加上莫清晔嚷嚷了这么久它的狗腿依旧安在。 索性就撒手让他们自我解决。 莫清晔是怎么做的钟璃不知道。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 进宝在莫清晔的手里吃了不小的亏。 至少现在当着莫清晔的面,小东西没之前那么能嘚瑟了。 用莫清晔的话说。 那就是狗眼里终于能看得见人了。 钟璃对此不予置评,暗地里却因为莫清晔的得意偷偷笑了好几回。 安心静养了快一个月,钟璃胳膊上的伤终于彻底恢复了。 也许是刘大夫给的好药的缘故。 伤痕并不似钟璃想象中的那般扎眼。 颜色淡淡的,也没有寻常伤痕的狰狞可怖。 钟璃有些意外地多看了一眼,心里并不怎么在意。 最后一次来给她送药的紫云见状,忍不住说:“这伤痕夫人不必忧心,来之前刘大夫特意让我给您带了祛瘢痕的药。” 紫云说着拿出了两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给钟璃。 “这盒子里的药膏夫人每日在瘢痕上涂抹一次,待药用尽了,夫人身上的瘢痕便可恢复如初,不受半点影响。” 钟璃再不识货,也能一眼看出这装药的盒子价值不菲。 装药的盒子都如此不普通。 其中的药又怎会是烂大街的货色? 钟璃迟疑了一下,将盒子还给了紫云。 “这点儿伤我并不在意,这药紫云姑娘还是带回去吧,替我谢谢刘大夫的好意。” 紫云一听愣住了。 下意识地问:“夫人为何不要?这药是难得的好物,您……” 钟璃淡淡一笑打断了紫云的话。 语调轻飘飘的。 却又仿佛在无形中夹裹着无尽的压力。 “正是因为这是难得的好东西,我才不能无缘无故地受刘大夫的恩惠。” “说起来我欠刘大夫颇多,多次多亏刘大夫出手方能转危为安,理应是我们夫妇对刘大夫感恩戴德恭敬无比才对,可……” 钟璃话音打了个顿。 紫云的心也唰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钟璃没错过紫云眼里一闪而过的一丝紧张。 心里那个迷糊的猜测更加清晰。 再开口时,不急不缓中还带上了些许狐疑。 “可刘大夫和紫云姑娘待我夫妇二人太好,说是施恩不求报也好,还是医者父母心也罢。” “钟璃无功不受禄,不该生受刘大夫和紫云姑娘的好意。” “所以这药,紫云姑娘还是拿回去吧。” 钟璃的目光平静又太过锐利直视人心。 紫云生怕多说多错。 强撑着镇定没再多说。 只是照常叮嘱了几句如何保养,然后就匆匆告辞。 紫云走出去的时候,正好跟进来的莫清晔撞了个面对面。 莫清晔余光瞥见紫云捧着的两个盒子,眉心不明显地一皱。 等紫云走了,莫清晔才凑到了钟璃的身边。 他趴在钟璃的小腹上,软塌塌地问:“阿璃,我刚刚看紫云手里像是拿着什么盒子,那是你给她的东西吗?” 钟璃笑着摇头。 “不是,那是刘大夫让她拿来给我的。” 莫清晔不解:“既是给你的,怎地又拿了回去?” 钟璃曲起指节轻轻地敲了一下这小傻子的脑门,好笑道:“因为我不要,她就只能拿回去了。” 莫清晔像是被钟璃说的这些绕迷糊了。 过了一会儿才傻乎乎地问:“阿璃为何不要?是那东西不好吗?” 钟璃轻得不能再轻地笑了一声。 若有所思地说:“不,恰恰就是因为那东西可能太好了,所以才不能要。” 自打之前病重,钟璃就有这种感觉。 刘大夫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像是尊敬。 又像是在忌惮什么。 经过恭王一事后这种感觉就更是明朗。 但其中种种蹊跷却是钟璃怎么都想不通的。 刘大夫为何待她如此客气?其中缘由究竟为何? 钟璃想不通,也想不到。 故而只能婉拒刘大夫的好意,避免欠下更大的人情。 在不知内情不明对方来意的情况下,一动不动便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莫清晔仿佛难以理解因为东西好所以不能要这种说法。 拧着眉说:“既然是好东西,那咱们花钱买就是了,阿璃为什么说不能要?” 钟璃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问:“你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吗?” 莫清晔愣了一下摇摇头。 “阿璃说过,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无缘无故的。” 钟璃微微一笑。 口吻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凉意。 “是啊,既然没有什么是无缘无故的,那你说,与咱们素昧平生的刘大夫,为何要对我们这么好呢?” 第246章 钟璃疑心起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不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 也不肯平白接受刘大夫过分的好意。 她甚至已经对刘大夫的目的起了疑心。 莫清晔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当天夜里就给刘大夫通了消息,让他谨慎行事。 紫云回去说了钟璃的反应,刘大夫就觉得不妙。 接到莫清晔的指令后,更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做主子的太精明了。 对下属而言,着实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钟璃的伤已痊愈,莫清晔的身体也没了大碍。 为了避免被钟璃察觉到更多的疑点。 刘大夫索性就放出话,说自己要远游了。 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夜里就没了踪影。 钟璃和莫清晔带着谢礼过去的时候。 刘大夫原本住着的民宅早已人去楼空。 莫清晔懵懵懂懂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 “阿璃,二牛不是说刘大夫已经走了吗?咱们为什么还要来这儿?” 钟璃意味不明地垂眸笑了一下。 声音淡淡。 “正是因为他走了,咱们才应该来看看啊。” 不亲自来确定一下。 她又怎么证实自己内心的猜测。 如果说一开始钟璃对刘大夫的目的只是有所怀疑。 那么到现在。 钟璃几乎就可以肯定。 刘大夫此人身上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并且这个秘密跟自己有关。 不然怎么会自己一提,刘大夫就忙不迭地走了? 刘大夫到底在试图隐藏什么? 钟璃闭了闭眼,强行压下了心头翻涌着那种隔着云雾的烦躁。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露出了笑。 “行了,既然走了就别再想了,我们也回去吧。” 莫清晔像是根本就没搞懂钟璃走这一遭的用意。 迷迷糊糊的。 “阿璃,你是想找刘大夫吗?” 钟璃笑笑摇头。 “没病没灾的,我平白找大夫做什么?” 莫清晔更迷糊了。 “那阿璃到底是想找刘大夫,还是不想找?” 钟璃见他纠结的拧着眉毛想不明白的样子心里好笑。 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我不想找。” 莫清晔狐疑地看着钟璃。 似乎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钟璃哑然失笑,低声说:“因为只要那人有心,迟早会再出现的。” 莫清晔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几乎要忍不住怀疑钟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钟璃没注意到莫清晔的眼里一闪而逝的异样。 自顾自地说:“若真是我想的那样,既然是有目的的,咱们在明,别有用心的人迟早会主动找上门来。” 到了那个时候,那些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便可一目了然了。 莫清晔向来听钟璃的话。 听她这么说了,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张头望脑地指着前边耍杂耍的看热闹去了。 钟璃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盯着他的背影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自己和莫清晔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会吸引不明身份的人前来? 以刘大夫为例的人,自己身边究竟还有没有? 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还是…… 冲着莫清晔来的? 钟璃认定刘大夫可疑。 回到酒楼后,曾不动声色地向给自己推荐刘大夫的二牛打听过刘大夫的来路。 二牛早前就得了莫清晔的提示,回答得滴水不漏。 也撇清了自己跟刘大夫可能的关系。 钟璃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也没再找他问过第二次。 钟璃不知怎么想的,最近就在酒楼里住了下来。 看似目前也暂时没有回莫家村的打算。 莫清晔手上的事儿最近有了进展,正是需要他回去做主的时候。 这世上除了莫清晔谁也不敢确定那东西的真假。 莫清晔不去看,谁也不敢动。 然而钟璃不走,莫清晔也走不了。 二牛等人急得嘴角都起了火泡。 面上却半点不敢带出来。 只能在心里祈祷钟璃赶紧改主意回村。 徐玉林近些时日神色多有恍惚,就连从不出错的账目都算错了好几次。 沈大娘担心徐玉林会多嘴坏事,特意跟莫清晔提了一下。 莫清晔听了,唇角溢出了一丝冷笑。 沈大娘看似专心在洗菜,嘴唇不明显地动了动。 “爷,他终究不是咱们的人,要不就……” 莫清晔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说:“不用,我心里有数。” 沈大娘不再对此事多嘴,语速飞快。 “村里的大致位置已经定了,可门口的机关无人能解,就等着您回去定夺。” “恭王一行回京后闹出的动静不小,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莫家村。” “还有几批不明身份的人离京后去向不明,有可能是奔着莫家村来的。” “那位让我转告您,不可再多做耽搁了,需得尽快下决断。” 莫清晔扒拉着花生米的指尖微微一顿,片刻后沉声嗯了嗯。 “我知道了。” 知道了徐玉林魂不守舍之后。 关于怎么让钟璃尽快回村,莫清晔心里就有了主意。 他神秘兮兮地跑到钟璃的跟前嘟囔。 “阿璃,我发现徐先生最近魂不守舍的,就跟魂儿被人勾走了一样。” 钟璃被他的说法逗乐了。 “什么叫魂儿被人勾走了?” 莫清晔回答得一本正经。 “就是思春啊!阿璃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钟璃听了狠狠地被噎了一下。 钟璃实在是不知道,莫清晔一天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到底是去哪儿学来的这种浑话。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莫清晔。 没好气地问:“什么叫思春?莫清晔这话你上哪儿学来的?” 莫清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眉眼间洋溢着无法言语的小得意,一勾唇角。 美滋滋地说:“我听李大哥说的。” 入冬的时候,李铁柱家里给他订了一门亲事。 就等着开年后就将人娶进门了。 为了这个,李铁柱还特意来给钟璃报过喜讯。 定亲后,李铁柱的精气神明显比之前更甚。 莫清晔时不时就要拉着李铁柱到一旁嘀嘀咕咕。 钟璃怎么也没想到,莫清晔跟李铁柱说的竟然是这种浑话。 莫清晔像是看出了钟璃的僵硬。 不等钟璃问,自己就主动交待了。 “那天我看李大哥也是这样魂不守舍的,就问他怎么了。” 莫清晔一摊手,表情无辜得很正直。 “他说他在想没过门的媳妇儿,媳妇儿在春天过门,现在提前想,那就是思春了。” 钟璃听得一脸黑线。 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李铁柱的满分解释逻辑点赞。 还是应该谴责他不教着莫清晔学点儿好…… 钟璃还在李铁柱的鬼才解释中没回过神来。 莫清晔又疑惑地说:“可徐先生没媳妇儿呀,没过门的也没有,你说他是不是被外边的小妖精勾走了魂?” 钟璃听到这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 “莫清晔,这又是从哪儿学的?!” 莫清晔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钟璃的脸色不太对劲。 怂怂地缩了缩脖子,没什么底气地说:“就……就是跟隔壁客栈家的少东家学的。” 钟璃…… 隔壁客栈家的少东家她知道。 那小孩儿今年才九岁。 一个九岁的小孩儿,竟然跟莫清晔说这个?! 钟璃常年带着笑的脸猛地往下一拉,阴测测地眯着眼睛。 警告意味十足地说:“莫清晔,说实话。” 莫清晔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钟璃冷笑:“说不说?不说实话我就要揍你了。” 第247章 莫青晔一不留神长歪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看钟璃袖子都挽起来了,莫清晔终于知道怕了。 扑上来一把抱住了钟璃纤细得过分的腰肢,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阿璃真应该多吃点的同时竹筒倒豆子似的。 噼里啪啦地说:“真的就是跟那个少东家学的!” “他还跟我说他爹在外边养了个小妖精,那小妖精还生了个儿子。” “他娘跟他说他爹就是被外边的小妖精勾走了魂才不着家。” “他要是不好好学算账做买卖,他家的客栈都要被小妖精抢走了!” 钟璃听完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疲惫。 她只是几天没关注莫清晔的人际往来。 他是怎么跟一个九岁的小孩儿搭上线,还能听来这么多隐私的? 看着仿佛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动怒的莫清晔。 钟璃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 养孩子难。 养了个成年的大孩子,难上加难。 钟璃忍着叹气的冲动,示意莫清晔坐下。 莫清晔悻悻地坐下。 小眼神心虚地瞥钟璃。 又不服气地看看自己。 钟璃无奈得不行。 只能压着火,低声问:“你仔细跟我说说,我清点账目这段时间,你在酒楼附近都在玩儿什么?” 提起这个莫清晔就来了劲儿。 然后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 钟璃就被强行普及了莫清晔同志的人际交往圈。 最后就连钟璃都不得不感叹道。 长得好的确是益处多多的。 酒楼附近的人家。 上到六十老太太,中到四十大娘大嫂子,下到九岁无知孩童。 甭管是家丑还是八卦。 就没有莫清晔不知道的。 更让钟璃崩溃的是,莫清晔居然还觉得这些人有意思。 学了些家长里短乱七八糟的八卦,好好的一副神仙容颜生生被一尺长的舌头弄成了街头万事通…… 通的还尽是些没用的门道。 钟璃想着算是彻底领略到古有孟母三迁究竟为何了。 再让莫清晔在这儿这么跟着混迹下去。 她怕莫清晔也跟着长歪了…… 钟璃没指望莫清晔能领会自己关于他是否长歪的担心。 只是花了一个时辰。 通过举例子摆事实讲道理,诱哄强制等种种手段方式。 让莫清晔记住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人后不可谓人言。 不管别人是怎么做的,跟自己无关的人,就不应该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 是非公道人心自明。 不可以讹传讹。 不可助长这种传谣的风气。 莫清晔听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究竟听懂了多少。 钟璃都说到口干舌燥了。 他还是一脸直白的懵懂。 气得钟璃差点咬他。 最后,钟璃痛定思痛地总结道:“算了,咱们明天就回去吧。” 莫家村虽然糟心人多。 可民风相对淳朴。 也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腌臜事儿。 莫清晔就算是出去玩儿,最多就是听两句谁家的鸡蛋丢了,谁家的鹅跑了。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学一堆乱七八糟的。 莫清晔听了心里暗喜。 嘴上却说:“阿璃,咱们回去干什么啊?村里没县城里好玩儿。” 钟璃气得不住咬牙。 忍无可忍地跳起来揪住了他白生生的耳朵尖。 凑到他耳边暴吼:“回去干嘛?再不回去,你得歪成歪脖子树!” 在钟璃心里莫清晔已经歪了一半了。 看着他的目光几乎是痛心疾首的。 钟璃灌了两口茶逼着自己冷静一些。 想了想才咬牙说:“你自己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咱们就走。” 莫清晔仿佛还有点点不太情愿,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钟璃一看他这样子,心里好一阵无名火乱窜。 更加坚定了赶紧走的决心。 “还有,回去后不准乱窜,从明天起,你就跟着我读书识字,什么时候能让我满意了,什么时候才能随便出去玩儿。” 莫清晔终于捕捉到了重点,惊讶地看向钟璃。 “读书?” 钟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你不同意?” 莫清晔飞快地摇头。 然后才迟疑地说:“阿璃,村里的学堂不要我这么大的,人家只要小孩子。” 钟璃被这憨子气得彻底没了脾气。 有气无力地摆手。 无力地说:“放心,不让你去学堂丢人,你就在家跟我学。” 莫清晔看起来还有问题想问。 钟璃却实在没心力应付他了。 索性横了他一眼,把他到了嘴边的话吓了回去。 见莫清晔不说话了。 钟璃才满意地说:“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去收拾东西,我去找徐先生说话。” 说完钟璃就跟逃跑似的拔腿就走。 根本不给莫清晔任何发问的机会。 莫清晔静静地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垂眸遮住了眼眸里翻涌着的苦涩。 教我读书吗? 可是阿璃,你生于山野长在乡村。 从未接触过学堂的你,读书识字的本事,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钟璃被莫清晔疑似长歪了的事气得头脑发晕。 找到了徐玉林,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让人极为尴尬的话。 她说:“徐先生近日可是有了心上人?” 徐玉林听完就懵了。 堂堂八尺男儿,因为钟璃的一句话脸红得像番茄。 钟璃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么问是有问题的。 懊丧地呸了一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徐先生见谅,我被莫清晔气糊涂了,刚刚言语不当还望你不要见怪。” 徐玉林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虽然脸还是红的。 可神态已经恢复了自若。 “不碍事,夫人有话直说便是。” 钟璃头疼地叹气。 跟他说起了自己明日就要回村的安排。 徐玉林听了默默点头。 钟璃将酒楼交托给徐玉林打点还是放心的。 说了按往常的规矩行事后,就打算回去监督莫清晔收拾东西。 这时徐玉林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夫人。” 钟璃奇怪地回头看他。 “怎么了?” 徐玉林欲言又止地反复张嘴。 余光却瞥到了站在不远处静静看向自己的莫清晔。 莫清晔目光清明阴郁,哪里半点有痴傻之症的样子? 徐玉林惊愕之下忘了言语,直直地看着莫清晔在的方向没动。 钟璃莫名地顺着他看的方向看了过去,对上的是莫清晔憨气的笑脸。 “阿璃。” 钟璃现在一看他就是好一阵来气。 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说:“在这儿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收拾你的东西?” 莫清晔悻悻地摸摸鼻子走了。 钟璃回过头来再看着徐玉林,奇怪地问:“徐先生刚刚可是有话要说?” 徐玉林因为莫清晔的一个眼神心神巨震。 听到钟璃的话才恍然回神。 掩饰什么似的匆匆摆手。 “没……我没什么话要说了。” 钟璃虽然觉得徐玉林的神色有些奇怪。 可她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歪了的莫清晔掰直。 没太在意徐玉林的古怪,转身就去监督莫清晔收拾行李去了。 第248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行动力快得惊人。 当天决定次日回村后要教莫清晔读书识字。 当天下午,她就亲自去了县城里最大的一家书局。 仔细地对比了各种书籍的优劣好坏,买了她觉得合适的回来。 除此之外,笔墨纸砚样样置办齐全。 为了让莫清晔感受到学习的仪式感。 她还特意给莫清晔买了个青色的书袋。 当天就是让莫清晔用那个书袋,背着他即将用到的书回去的。 回村后,钟璃首先就莫清晔的学习任务制定了相关的计划。 用了小计策成功回村的莫清晔,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机智高兴。 扭头就被钟璃冷酷无情地扔进了无尽的书山。 钟璃是个外冷心软的人。 但是这一点并未体现在教书上。 她制定的计划堪称严厉。 完全没把莫清晔当成个傻子来对待。 尽管这里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可钟璃就是迷之自信。 相信莫清晔能做到自己想要的程度。 面对钟璃制定的学习计划,莫清晔试图过抗议。 甚至还举例说了,傻子是学不会读书的。 这话一出口,险些挨了钟璃一顿暴揍。 钟璃用武力镇压住了不服气的莫清晔。 在漫长的冬日开始之际。 手把手地带着莫清晔,在烧着温暖炭火的房子里开始了大龄男童的启蒙之路。 先读后写。 钟璃严格遵循这一规律,每日清晨都会带着莫清晔读上几篇文章。 有诗经有孟子,也有浅显易懂的三字经论语。 每每读完,她还会跟莫清晔仔细解释其中的含义。 时不时地穿插上一些通俗的小故事,教导孩童学步似的,一点一点地往莫清晔空白的脑海中灌输一个全新的世界。 之前相处的时日里,钟璃鲜少有显露自己学识的时候。 可就是在家启蒙的这段时日,钟璃给莫清晔带来的震惊却是一次更比一次大。 钟璃的学识并不限制于书本纸张之上。 说起旁的游记地理风情,她也能说个大概。 看待问题角度不偏颇,往往是一语中的犀利至极。 关于书中的内容,她虽有些不太熟悉。 可往往自己通读一遍后,就能达到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效果。 她心胸开阔。 不存偏见。 也不盲目推崇书中的某种观点。 每每跟莫清晔说书的时候,都会穿插上一些自己的观点。 引导着莫清晔自己去琢磨去想。 莫清晔问过钟璃,为何要读书。 钟璃当时神色恍惚了一瞬,随后笑着说:“读书是为明理,也为修己身正气,不求闻达,但求无愧于心。” 莫清晔听了,在钟璃的指点下越发认真。 因莫清晔抱怨说字帖上的字都没钟璃写得好看。 钟璃还特意花了三日,亲自描红了一本字帖。 让莫清晔比对着自己的描红学着写字。 只是给莫清晔描红的字体跟她寻常所写的不太一样。 更添了几分不可掩藏的锋芒锐利。 笔锋凌厉直逼人眼。 是莫清晔从未见过的一种笔法。 莫清晔眼尖发现了不同之处,抱着字帖好奇地问:“阿璃给我的这个,怎么跟你平时写的不一样?” 钟璃正在忙着泡糯米准备明日打年糕。 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摇头失笑。 “你是男子,自然跟女子不同。” “女儿家写簪花小楷是温婉秀气,男子写就过于温婉了没有锋芒,你学那个不合适。” 钟璃子打心眼里也更喜欢大气磅礴一些的柳书。 虽然不能指望莫清晔能照猫画虎画成什么样。 可钟璃就是觉得,莫清晔很适合这种书法。 莫清晔抱着字帖不说话了。 钟璃余光瞥了他一眼,好笑道:“怎么了?” 莫清晔摇摇头。 他将字帖小心地放在一边,凑上前轻轻地用手环住了钟璃的腰。 还把脑袋凑到钟璃的脖子上用力蹭了蹭。 像是撒娇。 钟璃顿觉无奈,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扭头问他。 “怎么就不高兴了?” 莫清晔抿了抿唇。 过了一会儿才说:“阿璃让我看的诗经有几句话不太明白,想让阿璃说给我听。” 钟璃听了就忍不住笑了。 “哪儿不明白?你说来我听听。” 莫清晔垂眸遮住了眼底深处翻涌着的晦涩。 哑声轻吟。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廖。”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钟璃没想到莫清晔问的居然是首情诗,当即就愣住了。 要怎么跟一个心智如同孩子的成年人解释情诗的含义? 莫清晔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尴尬,紧了紧抱着她的手。 俯首在她耳边低语:“阿璃,我看不懂这话的意思。” “他为何欢喜?为何不喜?” 钟璃闻言头都大了一圈。 对上莫清晔较真的眼神,无奈地叹息一声。 硬着头皮解释。 “这是一首求爱的诗歌。” “大概意思就是,哪怕外界风雨交加鸡鸣不止,只要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我的病也好了,心情也好了,因为终于见到了喜欢的人,我的心里十分欢喜。” 莫清晔听了认真地盯着钟璃的眼睛。 轻轻地问:“就像我见到阿璃一样吗?” 本来怀着学术解释目的机械解说的钟璃,闻言瞬间惊呆了。 “你说什么?” 莫清晔直直地看着她。 深邃得宛若星空一般的眸子深处,层层叠叠地溢出了点点笑意。 带动眉眼微弯,温柔得不可思议。 钟璃失神的时候,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凑了过来。 额头抵着钟璃的眉心,温声如玉。 “就像我对阿璃一样。” “只要见到阿璃,跟阿璃在一起,我怎么都是可以的,怎么都开心。” “可若是阿璃不在,哪怕只有一刻,那也不行。” 钟璃没想到莫清晔举一反三的能耐如此之大。 被他所说的惊人之语惊得几乎说不出话。 莫清晔却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珍而又珍的在钟璃的唇角轻轻地印下了一个轻吻。 “所以阿璃,你一定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钟璃足足愣了快半刻钟才猝然回神。 回神后,意识到自己被自己翻译的话撩了。 脸唰的一下就红成了大番茄。 钟璃心跳如鼓,手忙脚乱地推开了看起来很高兴的莫清晔。 红着脸故作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咬牙说:“学正经的学不会,一本三字经背了大半个月了,还停留在人之初!” “学这些你倒是比谁都快,莫清晔你这脑子里难不成长了山路十八弯,就没一个弯长在正途上?” 钟璃越想脸越红。 人就越气。 简称恼羞成怒。 莫清晔自知把人惹炸毛了,难得的老实没再摸老虎屁股。 钟璃想发作又找不到由头。 对上莫清晔那张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无辜脸更是来气。 她炸毛的猫似的转了几圈,突然说:“莫清晔你今天的大字写了吗?” 莫清晔脊背微微一僵。 钟璃终于抓着了发作的把柄,张嘴就喷:“作业写完了吗你就出来浪?!” “是你飘了还是我提不动刀了?!” “赶紧给我滚进去写大字!” 第249章 难道是药起效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终于能半点不磕绊地将论语背诵一半的时候。 王家庄的菜棚子传来了好消息。 王家姐弟按钟璃所说的法子播种施肥,精心看护了快两个月。 第一批可以种下去的新鲜小菜,也终于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 此时已是十二月中。 北方早已万物萧条。 蔬菜什么的,基本都是靠着秋日里储藏在地窖里的应付度日。 这时候还能有新鲜的小菜出产,绝对是一个足以让人震惊到咋舌的惊闻。 钟璃得知后也高兴。 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莫清晔去了一趟王家庄。 王家庄。 菜棚围绕天然高温的温泉而建。 外表覆盖着的油布和石瓦隔绝了外界的严寒的同时,也维持住了内里的温暖。 一走进去,就能感受到一股绝不会令人感到不适的热气袭来。 温度适宜。 潮湿度也正好。 在这种密封环境下,种下去的小菜长势喜人。 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郁郁葱葱的看着就令人欢喜。 王家姐弟也没想到效果能这么好,见钟璃满意自己也乐呵呵的。 王大姐喜气洋洋说:“早先一直没出种,我们还担心是不是不行,可没想到只是出种起芽慢,出芽后一天更比一天长得好。” “我琢磨了一下日子,发现这在棚子里种的小菜,长成的时间比春夏里在外头种的还要短上一些,而且也更大更水灵。” 钟璃听着她说话,蹲在地埂边上随手拨弄一下距离自己最近的一茬韭菜。 菜叶宽大又不失鲜嫩,长度比寻常的韭菜长上一个指节,最底部的位置也是嫩得一掐就折。 确实是好东西。 钟璃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错,效果的确比我想象中的好,辛苦你们了。” 王大姐连连摆手说:“拿了夫人给的银子,这些就是我们的本分,夫人不必跟我们客气。” 钟璃听了轻轻地笑了起来。 “棚子里总共都种了些什么,都带我去瞧瞧吧。” 当时为了更好地利用温泉的地形,搭建出来的棚子并不只有一个。 大大小小的,零落着五个菜棚。 五个菜棚里,种着韭菜,丝瓜,菠菜,莴苣,青菜,花菜,黄瓜等种种往往只有春夏才能见到的蔬菜品种。 其中还有相对小一些的菜棚,按钟璃说的,在里边尝试着种了山里的野菜。 只是野菜长势并不如其余的蔬菜喜人。 目前只是冒出了一点苗苗,近期还不能采摘。 其余的蔬菜大部分近期已经可以采摘。 按王佳姐弟的估算,凭着这五个菜棚,每日供应上百斤蔬菜大致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品种可能有一定的限制。 钟璃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才说:“采摘供应的事儿不急,我另有打算。” 菜是种出来了,可现在买家还没着落呢。 冬日寂寥,新鲜采摘的蔬菜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种成,钟璃自然要想法子卖个好价钱。 钟璃说:“今日你们先一样摘一些装筐子里,回头我让人来拉,剩下的,你们等我传消息来再说。” 小龙虾之家进冬后就没再供应小龙虾。 还好有王厨子的手艺撑着,生意虽然比不上前半年,也还算过得去。 有了新鲜的小菜入驻,情况应该会有好转。 钟璃心里想着这批小菜的销路,顺带着亲自选了一些好的准备带回家。 入冬后能吃的蔬菜单调,桌上常见的不是肉菜就是白菜萝卜。 莫清晔的嘴早就被养叼了,每日吃饭也吃得不比从前好。 钟璃想着韭菜鲜嫩,晚上做成韭菜饺子,莫清晔说不定能多吃上一些。 钟璃跟王家姐弟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莫清晔。 果不其然,这人又在出神。 钟璃见状,眉心不自觉地微微拧起。 自打半个月前,莫清晔就时常在一个人的时候默默出神。 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钟璃试图问过。 可这小傻子不知是真模糊还是装迷糊,整个就是个一问三不知。 钟璃若是问得细了,他说不上来就开始哼唧。 总之就是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璃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眉心的褶皱却久久没有松开。 小傻子这是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还是说…… 想到一个可能,钟璃瞬间眼里一亮,再看向莫清晔的时候,眼底隐隐多了些许激动。 难道莫清晔吃的药开始起效了? 白术走之前给莫清晔开的药方,钟璃始终都坚持让莫清晔吃着没断。 眼看着这药吃了也有大半年了,莫清晔最近半年逻辑比早前清晰不少,会不会是病有所起色了? 把需要交待的交待好了,钟璃心里揣着事儿。 一路没耽搁,带着莫清晔就匆匆返回了莫家村。 回到家里,钟璃顾不得将车上带回来的东西卸下,就抓着莫清晔不放。 莫清晔被她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阿璃看着我做什么?” 钟璃眯着眼睛试探地问:“莫清晔,我问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好不好?” 莫清晔呐呐的点头。 钟璃问:“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或者觉得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白术都说不清莫清晔这病什么情况。 就算有好转,也说不清具体细节。 钟璃只能凭着自己的猜测来引导莫清晔往那个方向想。 “再不行,就是你觉不觉得自己最近记性好了很多,想的东西也比之前多了?” 莫清晔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钟璃可能的意思。 看着钟璃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期待的眼神。 莫清晔难得的迟疑。 阿璃应该是很希望我好起来的吧? 可是如果我好了,我…… 各种激烈的挣扎无形地在莫清晔的脑海里争斗了一番。 片刻后,他咬牙顺着钟璃的意思模模糊糊地点头。 然后又摇头。 钟璃被他气得笑了起来。 “点头又摇头是几个意思?” 莫清晔郁闷地把头抵在了钟璃的肩膀上,闷闷地说:“阿璃,我不知道。” 钟璃一听他这带着小委屈的调调心就软了大半。 顿时也不想问了,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不知道就算了,咱不想了,好不好?” 莫清晔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又泪汪汪地打了个哈欠。 钟璃见了忍不住笑。 “春困秋乏夏打盹,咱家莫清晔同志这是要冬眠了啊。” 莫清晔最近睡得一向早,早上起床的时间也绝对谈不上早。 可他就是随时都一副困兮兮的样子,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地打。 如果不是确定莫清晔每天晚上都是跟自己一起睡的,钟璃几乎都要忍不住怀疑,他夜里是不是都没睡。 听到钟璃笑话自己,莫清晔有点不乐意。 他哼唧着往钟璃的脸上蹭了蹭,小声抱怨:“阿璃,我最近晚上总做梦。” 钟璃忍不住一顿,问:“都梦见什么了?” 莫清晔像是记不清了,拧着眉毛嘟囔。 “梦见大哥带着我进林子,然后我从山头摔了下去,睡了很久后怎么都找不着大哥了,我一个人在林子里走了好久好久,一直没有人来找我。” 莫清晔说得轻描淡写,钟璃却是听得心头一跳。 钟璃如果没记错,莫清晔当年就是在林子里走丢的,一丢就三年…… 只是对外的说法是莫清晔自己进的林子,并未有人带着他。 钟璃目光闪了闪,轻轻地问:“你做这样的梦多久了?” 莫清晔不开心地撇嘴。 “天天都能梦见。” 钟璃皱眉:“每次梦到的都是一样的吗?” 第250章 不是在莫家村长大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点点头。 钟璃又问:“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摔下去的吗?” 莫清晔痛苦地拧起了眉,摇摇头。 “不记得了。” 钟璃压下了心头看不见的焦躁,安抚似的在莫清晔的头上按了按。 “想不起来就算了,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儿。” 莫清晔闷闷不乐地嗯了嗯,耍赖似的缠着钟璃不肯撒手。 钟璃无奈,耐着性子哄孩子似的哄了他一会儿。 将莫清晔哄得高兴了,乖乖去床上躺着补眠了。 钟璃才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去了厨房准备着手做晚饭。 钟璃一走,躺着床上的莫清晔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莫清晔静静地看着头顶的房梁,短暂沉默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眼底是一层抹不开的阴郁。 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最短三月最长半年后,他就不得不离开莫家村。 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钟璃解释自己身上的问题。 他只能给予钟璃一些不算明显的提示,引导着钟璃自己去发现一些蹊跷。 莫清晔相信,以钟璃的敏锐聪敏,她必然能从自己透露的蛛丝马迹中察觉端倪。 届时…… 莫清晔不明显地苦笑了一声,微不可闻地低声呢喃。 “到时你就算是怪我骗你要打要杀,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厨房里,钟璃一边熟练地揉面醒面,一边难以抑制地在心里琢磨莫清晔说的梦。 梦境其实是人心理深处的期望,或者是被遗忘的记忆的另外一种折射体现。 不同的梦境大致能反映人内心不同的渴望。 可很少会有人的梦境是始终如一的场景。 若是反复做同样的一个梦,而且梦里的细节都完全一致,排除了万分之一的巧合可能。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那就是这个梦里发生的情形给人留下的记忆太过于深刻。 那就是说,梦里的场景,其实有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想到这个,钟璃手下的动作猛地一顿,眼底不由自主地多了一分阴霾。 若莫清晔的梦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莫清晔当年失踪的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 一旦开始对某个问题产生怀疑。 有关这个问题之前发生过的所有疑点,都会在一瞬间齐齐地迸发出来,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钟璃想到莫清晔初初回来的时候,莫家人不似惊喜,倒像是惊吓的怪异反应。 还有莫家人对莫清晔的排斥贬低。 这些往常不觉有怪的地方,此时仔细回想起来却觉得处处生疑。 莫清晔失踪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家人又隐瞒了什么? 钟璃正被脑子里的迷雾搅和得脑子发晕的时候,门口响起了莫二嫂的声音。 “老三弟妹!” 钟璃收敛了眼里的阴沉,笑着去打开了门。 “二嫂,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莫二嫂在门口站着,还没进屋就将带来的东西塞给了钟璃。 “这是我做的糯米枣糕,不是多好的东西,就想着给你们送一些过来,就当是尝个新鲜。” 说着莫二嫂似乎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着摸了摸鼻子。 “这做枣糕的糯米,还是弟妹你之前打年糕的时候给的,红枣也是过秋时在弟妹承包的林子里打的,弟妹你就当我们借花献佛了,就是个心意。” 钟璃被莫二嫂的说法逗笑了,赶紧将用小竹篮装着的糯米枣糕接了过来,让莫二嫂往屋里去。 钟璃将还冒着热气的枣糕拿出来用碗装好。 看着那用料厚实满是红枣的枣糕,想起了莫二嫂一勺子能搅和走清粥里所有米粒的本事,忍不住摇头轻笑。 谁能想到,最贪吃食的莫二嫂有一天会舍得给自己送吃的? 钟璃想了想,将自己包好的韭菜饺子拿出大半出来,用纱布垫着底,整整齐齐地装了满满的一篮子。 又在表面盖上了一层干净的蓝布,然后才将篮子递给莫老二。 “二嫂来得正巧,我包了点儿饺子,你带回去给孩子吃。” 枣糕哪儿能和饺子比? 莫二嫂想推辞,却被钟璃拦住了。 钟璃说:“这就是给孩子吃的,二嫂你和我推辞个什么劲儿?你若是觉得不合适,下次再做什么好吃的,你想着给我和清晔带点儿就是了。” 莫二嫂被她的话弄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接着篮子。 踌躇了好一阵才说:“弟妹,我们这家人,当真是多亏了你了。” 若是没有钟璃,莫老二此刻只怕还在为了那一日十几文钱,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卖货。 莫二嫂又怎会舍得狠心做枣糕这样的吃食。 钟璃听了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二嫂跟我说这话就是太客气了。” 莫二嫂苦笑着叹气,不再多说。 钟璃看着莫二嫂,想起自己之前想到的事儿,试探着问:“二嫂今日忙吗?若是不忙的话,我有点儿事儿想跟二嫂打听一下。” 莫二嫂正不好意思拿了钟璃的饺子,一听这话哪儿有不答应的? “不忙不忙,你想问啥直接问就成,我知道的一定都跟你说。” 钟璃笑着给莫二嫂倒了一杯牛奶和普洱煮成的奶茶,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是这样的,我之前不是请了个大夫给清晔开了方子吗?他吃了药,近日稍微清楚了一些,说是想起了早年间还没走失时和大哥相处的细节。” “二嫂你也知道,我早些年年纪小,人也糊涂,对清晔的事儿并不怎么上心,他跟我说起这些细节,我都记不太清了。” 钟璃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尴尬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奶茶。 “他跟我说了我接不上,他难免就不太高兴,二嫂进门比我早,想来关于清晔早些年在家的情况也知道都比我清楚,我就想着,二嫂有空的话,不如跟我说说。” 莫二嫂一开始还以为钟璃想问的是什么。 一听她这话立马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嗨,原来是这事儿啊,我还说你想问什么呢,你问这个可算是问对人了,我进门的时候,老三才十五岁,我知道的可不得比你清楚吗?” 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一点稍微比钟璃强上一些了。 莫二嫂的谈性颇为浓。 不等钟璃细问,她就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莫清晔十五岁的时候,可比现在迷糊多了。 只不过人虽然迷糊,神志不太清醒,却也算得上是乖巧听话。 每日安排给他的活计也都能做得很好,话不多,最爱做的事儿,就是跟在莫老二的身后当跟屁虫。 吃得少干得多,偶尔动怒了,也只是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也不说话。 说起来莫二嫂也忍不住称奇,轻声感叹。 “不过说真的,我当时进门的时候见着老三就吓了一跳,他那张脸长得真不像山里人,你说公婆兄弟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圆脸,怎地到了老三这儿,就长了张那么俊的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家贵人家里的小少爷,不小心走失了到的莫家村呢。” 莫二嫂只是随口一句,钟璃听得眉心狠狠一跳。 这样的疑惑她也有过,毕竟莫清晔跟莫家人的外貌差距实在太大。 她还不自觉地感叹过,这是老莫家的鸡窝里出了金凤凰。 只是…… 钟璃压抑住了内心的翻涌,状似不经意地说:“怎么会,清晔自小生在莫家村长在莫家村,哪儿能不是莫家的人呢。” 莫二嫂嗨了一声,惊奇地说:“老三不是在莫家村长大的啊,这事儿弟妹你不知道?” 钟璃心头一跳,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疑惑看起来毫无破绽,奇怪地说:“是吗?他不是在莫家村长大的?” 第251章 莫清晔可能根本不是莫家亲生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二嫂点点头。 原来当年老太太生下三儿子后就病痛不断,家里也皆是诸事不顺,短短一个月内就好几个人染了风寒。 恰巧有个游方道士路过,喝了莫家的一碗水,掐指给莫家算了一卦。 道士说老三的命格不好,十五岁之前容易克亲,也克家中诸事不顺。 解决的法子有两个,一是花五十两银子,在道观给命格克亲的老三立个替身挡煞,另外一个,就是将老三送到亲戚家去寄养。 等孩子养到十五以后,命里带来的煞气散了,再将人接回来便可无碍。 五十两银子无论是在当年还是现在,对莫家而言都是一笔巨款。 更何况那时家里头两个儿子都还小,老太太和老爷子商量了一下,不等老三满月,就将老三送到了老太太娘家的远方亲戚那里。 一送就是十五年。 莫二嫂清楚地记得,自己嫁到莫家的时候,莫家还是破破烂烂的小茅屋。 几代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她和莫老二新婚之际都是一家人挤在一个大炕上。 当真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可随后没多久,老爷子出去打柴两天未归。 再回来的时候,就背回来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老爷子声称,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就是当年送出去的莫家老三,他这次出去,就是将这孩子接回来的。 少年醒了神志就不太清醒,找了大夫看了,也只说是受的刺激太大了,说不清能不能好。 没多久,莫家村的人就都知道,莫家送出去的老三接回来了。 只是这孩子摔傻了脑袋,是个傻子。 老三回来后,莫家的境况就好了不少。 不到半年的时间,盖起了新房,家里也添置了一些田地,日子才慢慢地好了起来。 莫二嫂说起当年之事都还是一脸唏嘘。 “弟妹你是不知道,老三刚回来那年俊秀得像个女娃娃,也讲究得很,饭做得不干净不吃,衣裳是脏的就不肯穿,可是后来啊……” “后来饿得狠了,冻得受不住了,也就不倔驴似的犟着了。” 钟璃听完莫二嫂的话,脑海里沉浮着个可怕的猜想,一阵心惊肉跳。 她狠狠地灌了一口奶茶压下心头惊悸,沉声说:“那二嫂还记得,当年公婆待他如何吗?” 莫二嫂闻言毫不顾忌地撇撇嘴,说:“你觉得就那个瘫在床上的老婆子能对他好吗?” 不过说着莫二嫂忍不住皱眉,迟疑道:“不过也不是,一开始的时候,老太太对老三的确是不错的。” 莫二嫂艰难地回忆着当年的一些细节,不太确定地说:“我记得老三一开始回来的时候,公婆待他都不错,有啥吃的穿的,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老三,可后来……” “后来好像是过了一年多的样子,老太太突然就改了态度,对老三不那么好了。” 莫二嫂眼里一亮,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对了,我还记得有一次老太太不让老三吃饭,公公回来后还跟老太太干了一仗,结果我听到老太太说什么野种之类的话……” 意识到被骂的那个人是钟璃的丈夫,自己这么说不太合适,莫二嫂尴尬地笑了笑。 “弟妹你别往心里去,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都过去了。” 钟璃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哑声说:“是呀,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意思。” 钟璃不让心里的复杂显露分毫,淡淡地说:“二嫂不如跟我说说,清晔和大哥的关系如何?” 提起这个莫二嫂更是一脸的鄙夷不屑。 “大哥家两口子啥德行你还能不知道吗?” “一开始的时候他家两口子待老三不错,客气得不行,可后来老太太改了口风,他俩也跟着转了风向。” “那会儿家里穷得厉害,老三一个半大小子根本就吃不饱,时不时地还要病上一场,时常都得你二哥省下吃食给他,上山给他挖药熬药。” “若不是你二哥心软,省吃俭用像养病猫似的养着,老三只怕是早就没了命去了。” 在钟璃不动声色的引导下,莫二嫂絮絮叨叨地跟钟璃说了很多早些年不为人知的旧事。 莫清晔回到莫家后的第二年年底,正巧碰上钟家所在的村子闹饥荒。 老爷子半袋子小米将钟璃买了回来,老三也算是成了家。 成家后的事儿,钟璃就都知道了。 钟璃面无表情地回想着原主记忆中的莫清晔,发现模糊得可怜。 原主那会儿年纪小,头上婆婆嫂子都厉害。 每日除了发愁怎么干活,就是怎么能在吃饭的时候多吃上一口。 对自己这个痴傻的丈夫除了嫌弃,更多的就是厌恶,少有正眼相看的时候。 钟璃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那二嫂还记得,清晔当年走失的时候,家中是何种反应吗?” 说起这个,莫二嫂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说实话,弟妹你可别记恨我。” 钟璃笑笑点头。 “当然不会,二嫂但说无妨。” 半个时辰后,钟璃含笑将莫二嫂送出了家门。 走到门口,钟璃轻声叮嘱莫二嫂:“二嫂,今日我跟你打听的事儿,还望你别再跟人提起,清晔早些年过得不好,现在不记得了其实是好事儿,我怕他听说了伤心。” 莫二嫂不以为意地点头。 “弟妹放心,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跟旁人提干啥?” 钟璃再三道谢后目送着莫二嫂匆匆离开,用力将门关上,不自觉地闭着眼睛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经过莫二嫂这么一说,好多说不通的疑点似乎都有了可以解释的余地。 莫家为何待莫清晔不好。 莫清晔为何与莫家人半点不似。 送出去十五年的孩子不闻不问,怎么时机那么凑巧就接了回来。 还有据莫二嫂所说,莫清晔走失疑似丧命后,莫家人的反应是如释重负欢欣鼓舞,这哪儿像是正常的家人反应? 还有莫清晔死而复生回来的时候莫家人的反响…… 钟璃脑海里的猜测逐渐成型,抑制着复杂的情绪,用力闭了闭眼,咬牙说:“因为莫清晔可能根本就不是莫家亲生的!” 第252章 人间鬼才莫春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送走了莫二嫂,钟璃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将莫二嫂带来的枣糕蒸热,重新开始包饺子。 莫清晔这一觉睡的时间极长,钟璃都把饺子煮熟了,他也没有醒。 只是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哪怕是在梦中,眉毛也是紧紧地拧着,像是不开心。 钟璃怕他白日里睡得太多,到晚上反倒是睡不着了,索性就把他叫了起来。 莫清晔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醒来的瞬间眼里有短暂的惊慌。 见钟璃在床边含笑看着自己,下意识地笑了起来,极为依恋地伸手抱住了钟璃的腰,不自觉地开始撒娇。 “阿璃。” 钟璃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莫清晔哼唧着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钟璃催促他起床了,才听到他闷闷地说:“阿璃,我又做梦了。” 钟璃猛地一怔,就连声音都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梦到什么了?” 莫清晔似乎还沉浸在可怖的梦境中无法自拔,郁闷地说:“梦见我站在一个山头上,大哥将我推了下去。” 钟璃闻言瞳孔狠狠一颤,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轻笑着说:“呆子,大哥怎么会推你?” “不过是个梦罢了,别想太多。” 莫清晔似乎是被钟璃的话安慰到了,很快就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乐呵呵地起床准备吃饭。 吃过饭,钟璃看似不经意地问莫清晔是否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儿。 莫清晔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憨憨地摇头。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所有人都说我是傻子。” 钟璃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心底最软的那地方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掐了一下。 又酸又疼。 莫清晔似乎是不理解钟璃为何神情突变,疑惑地看着她。 “阿璃,你怎么了?” 钟璃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轻声说:“没什么。” 自从对莫清晔的身世产生了疑心后,钟璃就开始仔细观察莫清晔平日里在生活中的种种细节。 越看,她越发觉得心惊。 之前很多无法理解的事仿佛也在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 莫清晔之所以在神志不清之际也能很快地接受她说的东西,能很好地完成她布置的学习任务。 很有可能不是因为钟璃教导有方,而是因为这些东西是他原本就会的。 是他一早就学过的。 甚至他的用餐礼仪,一些不经意间的小习惯,都跟土生土长的农家人有很大的区别。 所有的细节都显示,莫清晔很有可能在很早的时候,接受过这个时代良好的教育。 哪怕他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记忆,可这个更像是刻入了他骨子里的烙印,也成了一种与旁人不同的本能。 钟璃懊恼自己一开始没注意到这些明显的细节,在心惊之际,也开始不经意间向村民们打听莫清晔早些年的事情。 除了身世外,打听得更多的,是莫清晔当年突然失踪的时候究竟还发生过什么。 可无论是关于莫清晔身世的猜测,还是有关莫清晔不断重复的那个噩梦,钟璃都始终没向莫清晔提起过。 钟璃私底下的动作,事无巨细,莫清晔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得知钟璃在打听自己失踪的时候发生过什么,莫清晔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阿璃果然跟他想的一样聪明。 不过是一个虚无的梦的提醒,她就能想到更深的地方去。 只是这样…… 莫清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秘密,只怕是隐藏不了多久了。 莫清晔垂下眼帘,沉声吩咐身后看不见的人。 “去传话吧,三天后行动。” 身后风声一动,很快就消失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莫清晔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在林子里转悠了一会儿,才扛着一捆柴火回了家。 莫清晔刚到家门口喊了一声阿璃,推门就看到了莫三婶正坐在屋子里和钟璃说话。 莫三婶家的小孙子今年五岁,见了莫清晔穿的衣裳上有个威风凛凛的狗头,羡慕得不得了。 年前做新衣裳,非要朝着三婶要一件一样的。 莫三婶哪儿会那些花样? 没法子就抱着针线盒来找钟璃讨教衣裳的花样子了。 她见莫清晔回来了,笑着说:“三小子这么勤快呢,天儿这么冷了还去打柴。” 莫清晔又憨又直地笑了起来,耿耿地说:“谢谢三婶夸我。” 莫三婶被逗得笑了起来,就连钟璃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家里有客人在,钟璃也不方便说什么。 看莫清晔傻乎乎地站着,她无奈地叹气。 “清晔,进屋就赶紧去将衣裳换了,灶上给你温着米糕,要吃的话自己洗手了去拿。” 听说有吃的,莫清晔高高兴兴地去了,莫三婶看着他欢快的背影止不住的乐。 “要不老辈人说傻人有傻福呢,三小子娶了你,可真是摊上天大的福分了。” 钟璃闻言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三婶这话就是抬举我了,哪儿有您说的这么好。” 钟璃不欲跟人过多地谈论这个,莫三婶却是来了兴致。 夸完了钟璃,又一脸唏嘘地说起了莫春花。 自从莫春花自作自受不得已嫁给了那个混子,钟璃就很长时间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此时听莫三婶说起,脸上也多了些许不明显的惊讶。 莫三婶说:“莫春花说起来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可这丫头打小歪心思就多,心眼也多,先前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嫁人了也不老实,现在又惹了祸,以后的日子估计也好过不到哪儿去了。” 钟璃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她又怎么了?” 莫三婶面露不屑,嗨了一声才说:“她自打嫁过去,三天两头就跟家里的婆母吵闹不休,前几日更是在她婆母的饭菜中下了泻药。” “她婆婆吃了饭活活拉了三天的肚子,险些连命都丢了。” “这事儿闹腾出来,她差点被男人打死,吵闹起来被她男人一脚踹进了河里,这么一摔当场就见了红,人也晕了过去,请大夫来瞧瞧,说是肚子里的娃娃没了。” 莫三婶似乎是有些不忍,说:“而且大夫说了,她那种情况若是不好生养着,日后只怕也不好生养。” “她婆家的人听了更是觉得不得了,最近正吵着嚷着要休了她回娘家呢。” 钟璃没想到莫春花嫁人了还能这么不老实,哭笑不得地说:“什么泻药竟能让人拉得那么厉害?” 莫三婶一脸悻悻:“我听说馍馍里足足下了快半斤巴豆呢!” 钟璃被噎了一下,心想莫春花可真是个人间鬼才。 第253章 钟家人上门求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三婶又说:“说起来也是她的心太毒了,竟然还留着半斤想着再找机会下药,这才被她男人翻了出来。” “也不知她娘在家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教的,竟教出了这么个恶毒的姑娘。” 钟璃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做评价,只是静静地听莫三婶说。 说完了莫春花,莫三婶又叹息着说了几句莫家老太太的现状。 自从上次被气病后,老太太就瘫了半边身子。 后续养得也不好,接连动怒,如今躺在床上,独独只有一条胳膊能动弹了。 每日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话也说不利索,大儿媳照看也不精细。 前些日子莫三婶去看的时候,人瘦成了骨头架子不说,屋子里臭烘烘的一片,也不知道究竟多久没好生收拾过了。 莫三婶是个嘴快又爱说话的。 不用钟璃问,描个花样子的功夫,就跟钟璃说了不少村里的八卦。 莫清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好衣服过来了。 手里捧着个小碗装着两块米糕,一边吃一边听莫三婶说。 听到激烈的地方,小表情看起来一愣一愣的,活脱脱个小傻子样,逗得钟璃心里好一阵失笑不已。 花样子弄好了,莫三婶拒绝了钟璃留饭的提议,一摇三叹地走了。 说热闹的莫三婶走了,莫清晔似乎还有点遗憾。 就跟没听够似的,失落地说:“三婶不再坐会儿了吗?” 钟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听别人的热闹怎么还没完了呢?”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听热闹? 这都是跟谁学的? 钟璃越发地觉得莫清晔是在自己看管不慎的时候长歪了,忿忿地瞪了莫清晔一眼。 “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吃完去练字,明儿一早我们去一趟王家庄,到时候起不来我可不会等你。” 莫清晔听了奇怪地问:“我们不是前天才去过吗?怎么又要去?” 王家庄棚子里的蔬菜能摘了,钟璃前天特意去了一趟县城给蔬菜找销路。 除了以优惠价格拿到蔬菜的本味楼外,其余需要供应的地方钟璃都毫不客气地要了高价。 只不过这时候寒冬腊月的,新鲜的蔬菜是个稀罕东西。 哪怕钟璃要的价格高,那也是有的是人愿意花银子。 钟璃眼里微光闪烁,淡淡地解释:“我有事儿要让王大姐他们做。” 莫清晔好奇心爆棚,缠着钟璃问:“阿璃,什么事儿呀?” 钟璃头疼地推了一把大狗似的不住凑过来的莫清晔,叹气说:“年后我想带你出去一趟,庄子里的事情只能全权交给王大姐他们做,一些事情需要交待。” 除了王家庄外,还有酒楼里也是。 想全权托管交给别人,需要交待安排的事情并不少。 莫清晔听完更迷糊了,不解地说:“我们要去哪儿?要出去很久吗?” 钟璃顿了顿,迟疑地看了莫清晔一眼才说:“去一趟淮南。” 白术之前跟钟璃说过,日后若是有关于莫清晔的病的事儿有问题,可到淮南去找他。 莫清晔近些时日好转不少,只是不知究竟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钟璃就想着趁着年后清闲一些,带着莫清晔去淮南走一趟。 就算到时候没找到白术,淮南人杰地灵名医无数,能找到别的大夫也是好的。 钟璃不想跟莫清晔说太多这种没影的事儿,故作不耐地摆手示意莫清晔赶紧滚。 莫清晔被嫌弃了也不生气,嘿嘿地笑着趁钟璃不注意凑上去吧唧偷了一个吻,美滋滋地扬着眉走了。 钟璃捂着被亲的地方好一阵无语,直到莫清晔都走远了还在出神。 呆滞了好一会儿,钟璃才摇头笑笑,低头重新勾画手里的花样子。 钟璃的计划很周全,打算得也很好。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想得再好,第二天也没能出得了门。 钟家的人又来了。 而且这次,来的不仅仅是王翠花母子,还有钟璃那个多年未曾谋面的亲爹。 一大早天还没亮,钟璃家的大门就被人拍得咣咣作响。 跟山里的土匪进村了似的,动静大得把附近挨着的几户人家都拍得亮起了烛火。 钟璃烦躁的阴沉脸将门打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浑身是酒气,正意识不清躺在驴车上哼哼的中年男人。 原本正在抹着眼泪跟驴车主人拉扯的王翠花见钟璃出来了,嗷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扑过来抓着钟璃的手,哆哆嗦嗦地说:“钟璃,你可算是出来了,你赶紧拿银子付车钱吧!慢了你爹就快没命了!” 一贯嚣张的钟铁蛋脸上也挂着显而易见的惊恐,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钟璃心里茫然搞不清情况,可眼下这显然不是说话的时机。 她问清了是多少钱,扭身回屋拿了五十文钱出来交给那个驴车的主人。 驴车上的男人被用一张破旧的被子裹着搬到了地上。 驴车的主人也骂骂咧咧地走了。 钟璃正想问怎么了,王翠花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地说起了原委。 钟璃的爹名叫钟成,是个赌酒都沾的浑人,平日里除了喝大酒,最喜欢的就是赌钱。 十日里有九日都是在赌坊里混着的。 钟家原本的土地都被霍霍得所剩无几了,他竟然背着家里人在外边借了地下钱庄的高利钱。 之前王翠花来找钟璃要银子,为的就是还债。 钱庄里的打手到了家门口堵着要银子,拿不出银子就要打砸伤人。 先前从钟璃这儿要到的银子,全被拿去填了这个窟窿不说,就连家里最后仅剩的一点儿土地都卖了。 钟成吃了亏还不死心,总想着翻本,死性不改还去赌坊混着。 十个赌徒九个输,钟成在赌坊里混迹的时间越长,欠下的债务也就越多。 这日实在是不成了,赌坊的打手再度上门,搜找一番实在是没了银子。 一怒之下就将钟成的腿打断了一条,霸占了钟家的房子后,还给钟家人下了三日的警告。 若是三日后钟家再不拿出银子来还债,这一家子只怕是都要没了性命。 钟成被打断了腿神志不清,王翠花母子被吓破了胆子,无处可去之下,一咬牙就奔着钟璃来了。 王翠花哭成了个泪人,瘫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地说:“钟璃,之前骗你是我的不是,可我们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房子土地都没了,还有那么些人在后边架着刀逼着,再拿不出银子,我们这家人就真的只能抹脖子去死了。” 王翠花哭喊着爬过来抱住了钟璃的小腿,不住地说:“钟璃我求求你了,你想想法子救救我们吧!我求你了啊!” 平心而论,钟璃很不想插手这家人的事儿。 之前给的十五两银子已经是钟璃最后能给的一点儿仁善了。 可眼下这个情形冷眼旁观实在说不过去,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家人真的死在自己眼前。 钟璃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长久的沉默后妥协似的往旁边让了一下。 “先不说这些,你们将人搬进去,我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听钟璃松口了,王翠花母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忙不迭地将昏迷不醒的钟成搬了进去。 这一通吵闹莫清晔也醒了。 他满脸没睡醒的睡意,穿着单衣就走到了门前,不悦地看着王翠花母子,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阿璃,他们怎么又来了?” 第254章 活不下去那你们就去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听他说话这么不客气有些好笑,扭头看他只穿着单衣就出来了就忍不住拉下了脸。 “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赶紧进屋去!” 自打莫清晔大病过一场,钟璃就将莫清晔当作了娇弱的娇花,总是担心他再出状况,盯他穿衣什么的都看得很紧。 莫清晔就跟没听见似的,一脸直白的不情愿。 哼唧着被钟璃往屋子里推的同时,还在不依不饶地问:“阿璃,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咱家?我不喜欢他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王翠花母子。 就跟下一秒只要一言不合,就能立马将人赶出去似的无情。 钟璃被他孩子气的话逗乐了,哄孩子似的笑着说:“具体情况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你先进去穿衣裳。” 莫清晔不愿地拽着钟璃的胳膊:“阿璃,我……” 钟璃沉下了脸,口吻中多了一丝命令的痕迹。 “莫清晔,听话,进去穿衣裳。” 莫清晔再不高兴也不想惹钟璃生气,不悦地瞪了神色惊惶的钟铁蛋一眼,哼了一声进了屋子。 莫清晔进去了,生怕被赶走的王翠花母子才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一脸掩饰不住的心有余悸。 钟璃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说:“把人带到前屋里歇着,家里没多余的床铺,用木板子铺一铺躺着就行,我这就去找大夫。” 王翠花母子不敢说什么,怯怯地点头说好。 钟璃快速将这几个人安置好,又进了里屋跟疑似生闷气的莫清晔交待了几句,然后才匆匆赶着马车去找大夫。 半个时辰后,大夫被钟璃请了回来。 大夫一看钟成的断腿就说:“断得太厉害了,好的可能不大,就算接上以后也只能是个瘸子了。” 瘸子就等同于一个废人,日后再想干什么都不容易了。 王翠花听了顿时如丧考妣地倒在了地上,一个劲地掉眼泪说不出话。 钟铁蛋也被吓到了,苍白着脸问:“真的没法子了吗?我爹他……” 大夫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说:“治成瘸子也得花不少银子,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若是你们不信,那就去找别的大夫,只是再耽搁下去,就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也是有的!” 钟铁蛋听大夫这么说顿时也不敢吭声了,惶惶然地看看钟璃又看看钟成,死死地咬着牙不说话。 钟璃拧着眉想了想,沉声说:“既然请您来了,那就是信得过您的,您只管治便是,多少银子我出,结果好坏我们都是感激您的。” 老大夫听了这话神色缓和不少,点头说:“你这丫头倒是稍微有点儿样子,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给他治。” 断腿再接是个麻烦活儿。 饶是老大夫经验丰富,神色也凝重得不行,额角沁出了一层汗。 中途钟成似乎是疼得太厉害了,人尚未清醒,就已经习惯性地谩骂踢打了起来。 他一挣扎越发麻烦,口中谩骂也不堪入耳得厉害。 看老大夫神色不佳,钟璃冷着脸上前直接往钟成的后颈狠狠地敲了一个手刀,将钟成打得直接晕了过去,再也骂不起来了。 老大夫见了钟璃这一手,面露惊讶的同时好笑道:“没看出来,丫头你竟是个会武的?” 钟璃惊讶于老大夫的眼力,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谈不上会,就一些三脚猫的手段罢了,不敢惹人笑柄,大夫您请继续。” 老大夫继续给钟成施针接骨,莫清晔全程都板着脸不肯说话。 快一个时辰,大夫终于处理好了,留下了一张药方子,交待清楚了怎么处理后由钟璃亲自送了回去。 钟璃再到家的时候,一进门险些被屋子里的情形逗笑了。 屋里两方人马泾渭分明。 莫清晔跟个看门神似的死死地盯着王翠花母子不动。 王翠花母子上次来本就被钟璃的手段吓得不轻。 现在再被莫清晔这么不善地盯着,几乎是动都不敢动,神色惶惶地坐在凳子上,不住地往门口看,想着钟璃什么才回来。 见钟璃进门了,王翠花猛地松了口气,正想站起来跟钟璃说话,不料莫清晔的动作比她更快。 莫清晔直接就拉住了钟璃的手问:“阿璃,他们什么时候走?” 莫清晔很少对什么人表露出如此直白的喜恶。 现在半点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可见的确是厌恶这家人到了极致。 王翠花生怕钟璃真的要听莫清晔的话将自己赶走,着急得不行地说:“钟璃,我们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可不能赶我们走啊!” “你爹这个样子,我们出去了只能是个死,我……” 莫清晔似乎是不满自己的话被打断了,阴沉着脸看向了王翠花,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那你们就去死啊!” 不仅王翠花闻言愣住了,就连钟璃都很意外莫清晔会说这样的话。 此时的莫清晔褪去了那层令人感觉憨厚的稚嫩,瞬间换了个人似的,锐利得令人心惊。 钟璃心底一阵骇然。 这还是她认识的莫清晔吗? 莫清晔像是没察觉到钟璃落在自己身上的意外目光似的,口吻意外的冰冷。 “你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活不下去那就去死,来麻烦阿璃算什么?” 在莫清晔口中,去死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淡简单,还带着一丝漠然的残忍。 被莫清晔看着的王翠花更是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被野兽咬住了咽喉一般。 名为恐惧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从骨子里升起四窜,瞬间袭来的压迫几乎让她无法喘息。 眼看着王翠花又要跪下去了,钟璃目光狠狠一沉,毫无征兆地抬手掐了莫清晔的胳膊一下。 莫清晔吃痛之下不自觉皱眉,再看向钟璃的时候,眼底锐利锋芒悉数退却,剩下的是钟璃熟悉的懵懂茫然。 仔细看还掺杂着不少委屈。 莫清晔瘪嘴哼哼:“阿璃,你掐我做什么?” 钟璃强压心头的惊悸,沉声说:“生死是大事儿,哪儿能像你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的?” 莫清晔有点儿不服气:“阿璃我……” 钟璃嗔了他一眼,说:“别闹,这事儿我另有安排。” 看钟璃主意已定,莫清晔重重地哼了一声,阴测测地看了面无人色的王翠花和一直没说话的钟铁蛋一眼。 赌气似的,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莫清晔走了,那种仿佛要窒息的压迫褪去,王翠花才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似的大口喘息了起来。 钟璃因为莫清晔刚刚的转变心情复杂,也没闲工夫理会他们。 只是说:“里屋不能进,你们就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说完,钟璃也不管这对母子是什么反应,拔腿就追莫清晔去了。 钟璃和莫清晔都走了,始终沉默的钟铁蛋终于提起了胆子咬牙说:“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傻子,竟然敢……” “闭嘴!” 王翠花尖锐地喊了一声喝止了钟铁蛋的抱怨,慌张地往门口看了一眼,确定钟璃没听到后才狠狠地拍了一下钟铁蛋的头。 “糊涂!你忘了之前你说那傻子不好钟璃咋说的了?!” 钟铁蛋不服气道:“本来就是个傻子!谁都知道的事儿咋就不能说了?!” 王翠花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咬牙说:“你咋脑子不开窍呢?咱家现在啥情况你怎么不想想?” “现在就指望钟璃搭把手了,你咋能得罪她?” 看钟铁蛋实在是不服气,王翠花飞快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小心地说:“娘知道你不乐意,可你现在得忍知道吗?” “只有忍住了,忍得咱们在这儿立得住脚安顿下来了才行。” 王翠花想到莫清晔的态度也是恨得不住咬牙,一字一顿地说:“等安顿下来了,到时候再想法子让钟璃和那傻子好看!” 第255章 性情大变的莫清晔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是在厨房里找到莫清晔的。 莫清晔常年带笑的脸上难得地沉浮着一层抹不开的阴郁,哪怕是看到钟璃过来了,也只是别扭地哼了一声将身子扭了过去。 紧紧地抿着薄唇不肯说话。 钟璃见状头都大了一圈,好性子地走过去,轻声问:“莫清晔,你怎么了?” 莫清晔耷拉着脑袋不应声。 钟璃好笑,又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莫莫清晔狠狠地揪着手里的玉米棒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阿璃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咱家?” 不等钟璃说话,莫清晔就咬牙说:“他们都待阿璃不好,都是坏人,阿璃为什么要再三让步?” 莫清晔似乎是气得狠了,字里行间都夹杂着一股令钟璃感到陌生的狠意。 “那样的人有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跟阿璃有何干系?他们就算是去死,那也是罪有应得!” 钟璃眼里暗芒飞快沉浮,掺杂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担忧。 莫清晔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令人陌生了。 也让人担心不已。 钟璃平复了一下心里的复杂,声音带着不自知的安抚。 “清晔,生死是大事儿,人命不分贵贱高低,哪怕他们恶性满满心存不善,咱们也不该擅自轻论他人生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莫清晔梗着脖子不说话。 钟璃不想让莫清晔将人命生死当作儿戏,努力放轻了声音说:“我今日暂且收留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我的亲人,也不是因为我心里对他们仍旧抱有期待。” “就算今日求上门的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在生死面前,我也会伸出援手。” 看莫清晔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钟璃头疼地叹气。 “清晔,你……” “我知道阿璃的意思。” 莫清晔突然打断了钟璃的话,闷闷地说:“可这世上本就没有生来平等一说,阿璃这样,着实太优柔了一些。” 莫清晔这次是真的动了怒,第一次在钟璃面前甩了脸子,无视了钟璃震惊的目光站起来就走。 “阿璃一时善念等同于引狼入室,这几人迟早会引来大麻烦,阿璃不信只管等着瞧便是。” 莫清晔走远了很久,钟璃却都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看着莫清晔离开的方向,眼里是说不出的担忧。 自从莫清晔开始反复做同样的梦,时不时还会说自己头疼后,莫清晔的性情变化就大到让人咋舌。 他的思维条理更为清晰,喜怒不定,情绪起伏大,偶尔动怒了,说出的话其中夹杂着的残忍冷漠更是让钟璃心惊。 像一头蛰伏已久的苍狼终于缓缓睁开了锐利的眼睛,浑身都充满了威胁和令人生惧的锋利。 钟璃不知这是莫清晔真实的性子暴露,还是因为药物的因素无法管控自己的情绪。 无论是哪种,都足以让钟璃忧心忡忡。 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钟璃沉默了很久,强压下心里不住翻涌的忧心。 心想去淮南一事不可再耽搁了,一定要尽快找白术给莫清晔好好看看。 钟璃想着要赶紧带莫清晔去淮南的同时,主动闹别扭的莫清晔心里更是煎熬。 他不是故意跟钟璃发脾气的。 可眼看着最后摊牌的日子步步逼近,他不得不在这种时候一点一点地暴露出自己原有的样子来试探钟璃的反应。 想到钟璃看着自己的诧异目光,莫清晔无声地掩面苦笑。 阿璃,若你知晓我骨子里的残忍冷漠,你还会待我好吗? 也许是因为莫清晔写在了脸上的不喜,王翠花母子到钟璃家后,少有的老实本分。 不仅没有对被安排在偏房有什么不满,还主动承包了做饭打扫屋子的活儿,勤快得让人意外。 钟成天亮后醒过一次,可睁眼时明明意识尚未清醒,就凭着本能咒骂了起来,院子内外都能听到他的叫嚣谩骂。 钟璃不悦地进屋看了一眼,果断又给了他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过去,还耳边一片清净。 王翠花看钟璃对钟成下手的狠辣更是惶然,几乎不敢直视钟璃的眼睛。 钟璃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莫清晔的事儿,无心管这些人,索性就由着他们去,只要不惹事不碍眼就行。 等钟成清醒好转一些,再想法子将人赶出去就是了。 第二日,接连被劈晕了两次的钟成终于幽幽转醒恢复了意识。 王翠花见他醒了,赶在他开口之前就赶紧说:“当家的你可先别说话,回头再让钟璃听见了,那就麻烦了。” 钟成迷迷糊糊的还没搞清楚状况,闻言狐疑地盯着王翠花不动。 王翠花哭得像个泪人,和钟铁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很快就让钟成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钟成得知钟璃把自己打晕了两次,气得差点从床板上蹦了起来。 “混账!那个贱丫头敢对我动手?!老子起来就得弄死她!” 王翠花看似安抚暴怒的钟成,实则更像是在火上浇油。 “当家的,要不咱们还是忍忍吧,现在咱们境况不如从前,寄人篱下啥都得跪着求人,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 说着王翠花哭得更加痛苦,失声道:“为了钟璃收留我们,我都给她跪下了。” “万一惹怒了钟璃,她一狠心将咱们赶出去,我们这一家人可怎么办啊!” 钟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钟家如此是自己的责任,一心将罪过都推到了钟璃的头上。 钟成多年未见钟璃,在王翠花母子添油加醋的描述中只将钟璃当成了个行走的财神爷,自己理所应当的钱袋子。 此时走投无路到了钟璃家,更是毫不见外地将钟璃家当成了自己的私产。 听王翠花哭着跟自己诉苦家中的情况,钟成不耐地呸了一声,咬牙说:“老子不过是输了点儿银子,咋就能像你说得那么厉害了?” “钟璃不是有银子吗?回头让她拿银子将债还上不就得了?” 王翠花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嘴里却迟疑地说:“可钟璃她能答应吗?” 钟成就跟没听见似的,狰狞着面孔说:“钟璃是老子的种,老子问她要银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敢不同意!” 王翠花母子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更加卖力地在钟成耳边说起了钟璃如今的阔绰和无情。 钟成听得怒火中烧,连吃了两大碗面条不说,心里对钟璃的不满更是堆积到了极致。 第256章 该死之人必有取死之道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当天午后,一早就去了王家庄的钟璃和莫清晔到家,刚进门就听到了屋里钟成颐指气使的叫喊。 “铁蛋,你去厨房里拿些鸡蛋去给我换些好酒,孩儿他娘,你去给我弄盘肉来当下酒菜!” 王翠花似乎有些怯怯,小声说:“当家的,那鸡蛋肉啥的有多少钟璃心里指定是有数的,咱这么做,万一钟璃回头发现了生气了咋整?” 钟成口带不屑,大声嚷嚷道:“有数什么有数?!老子是她爹!吃她点儿东西咋地了?!” “别废话了赶紧去!” 王翠花悻悻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正好就跟站在院子里的钟璃和莫清晔碰了个面对面。 王翠花像是尴尬得不知手脚往哪儿放,涨红着脸想跟钟璃解释却又不知应如何开口。 钟璃无声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酒厨房下的柜子里尚有两坛,肉也在明面上放着的,既是要喝酒吃肉,你去给他做便是了。” 王翠花大概也没想到钟璃这么好说话,当即就千恩万谢地去了。 莫清晔昨日的气本就没消,见钟璃这么好说话,当下就气得脸发青。 他也不看钟璃的神色,转身就说:“我去林子里转转,阿璃不用找我。” “莫清晔你……” 眼睁睁地看着莫清晔赌气似的走了,钟璃无奈又愁得不行。 这小傻子病还没全好,脾气倒是涨了不少…… 钟璃头疼莫清晔的性情大变,听着偏房里钟成的大喊大叫,眼里不耐越发明朗,连看都懒得进去看一眼就进了正房。 钟成吃饱喝足了,断腿的疼又开始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他本就不是个心性坚定的性子,此时被折磨得厉害了,就开始神志不清地咒骂。 骂王翠花没出息只知道哭,骂始终没露面没良心的钟璃,骂那些对自己痛下杀手的人。 唯独没舍得骂的,就是唯一的命根子钟铁蛋。 他从傍晚开始叫骂,直到半夜也未曾停歇。 听他骂得越发不堪入耳,钟璃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莫清晔也没睡着,见钟璃穿衣裳要出去,忍不住问:“阿璃你去哪儿?” 钟璃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面露戏谑地问他:“怎么,不跟我置气肯跟我说话了?” 莫清晔神色不太自在,闻言别扭地哼唧了两声,也跟着下了床。 钟璃好笑:“好好的你起来干什么?” 莫清晔闷闷地说:“我跟阿璃一起去,万一打起来,我能帮忙。” 钟璃没想到他居然想到这儿了,顿时哑然失笑。 钟璃摁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跟着,说:“我不是去打架的,安生睡觉,我去去就回。” 莫清晔不放心,不肯答应,攥着自己的衣裳不撒手,脸上是难言的执拗。 钟璃无奈,只能低声跟他说:“我真不是去打架的,听话。” 钟璃坚持,莫清晔没办法,只能不情愿地被钟璃摁在了床上。 他恋恋地拉住了钟璃的手,轻轻地说:“阿璃快回来。” 钟璃笑了:“好,我保证,很快就回来。” 这是时隔好多年后,钟成第一次见到钟璃这个女儿。 只看了一眼,钟成就知道,钟璃跟自己记忆中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怯弱,不胆小,眉眼间的自信冷静让她看起来脱胎换骨般像变了个人。 钟成短暂的停顿后正想破口大骂,不料钟璃开口却比他快上几分。 “你若是再吵嚷不休,我就只能将你连人带床板扔出去了。” 钟成大怒:“你敢!” 钟璃被气笑了,反问:“我有什么不敢的?” 不等钟成说话,钟璃就说:“我愿意认,你们就姑且算得上是我的亲戚,我若不想认,你们就什么东西也不是。” “如果不想被夜半扔出去,最好就给我老实点儿,别试图挑选我为数不多的耐性,明白?” 钟璃的声音不大,却言语间的威慑力却是十足的。 没有人会觉得她在说笑。 钟璃是认真的。 钟成本性欺软怕硬,见钟璃强硬如此当即就气弱了三分。 钟璃对这个原主的亲爹印象实在差劲,脸上隐隐多了几分烦躁,口吻也冰冷得骇人。 “还有,我暂且收留你,不是因为我还认你这个所谓的爹,顾及所谓的孝道。” “就算是阿猫阿狗倒在我跟前,我也会伸手救上一把,别因此就把自己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安安分分地老实待着,我心情好了或许可多收留你们几日,若是不老实,现在就给我收拾铺盖卷走人。” 见钟璃真的动了怒,王翠花也慌了神。 王翠花赶紧抹着眼泪上前说:“钟璃,你爹他不是认真的,你别生气,他就是一时糊涂了才说错了话。” “你这时将我们赶走,我们可就真的没了活路了。” 钟璃懒得听王翠花诉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不想滚就管好你家吵嚷的狗。” 王翠花没想到钟璃竟将钟成比作了狗,猛地就是一怔。 钟成愣神后反应过来钟璃对自己的不敬,怒火大涨之下顿时失了理智,断了一条腿也不甘示弱地骂了起来。 “贱货!狗东西!钟璃你竟然敢骂老子!” “你别忘了你姓钟!你是老子的种!我是你亲爹你居然敢骂我!你信不信我今儿就将你弄死在这儿也没人敢说啥!” 钟成难听的谩骂,让钟璃的眉心很快就出现了个小小的褶皱。 钟璃发现,自己的一时心软也许真的是个错误。 该死之人必有取死之道。 眼前的钟成显然就属于这个范畴。 看钟璃沉默了,钟成叫嚷得越发来劲。 就连不敢在钟璃面前造次的钟铁蛋也像是从中获得了某种力量似的,阴阳怪气地在一旁讽刺了起来。 “钟璃,就算你嫁人了,这也是你亲亲的爹!” “你这样对爹说话,若是让外人知晓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你淹死!” 钟成狠狠地拍打着床板,涨红着脸咆哮。 “你敢将我赶出去,老子明日就上你公婆家村长家告你谋害亲爹的性命!小贱蹄子你别以为自己的翅膀硬了,老子就管不了你了!” 王翠花不住地哭着劝人,可出口的话更像是在激起钟成更大的怒气,场面一度失控。 钟璃静静地听着这些人的吵嚷,用力闭了闭眼,突然抬手狠狠地抽了讽刺得正凶的钟铁蛋一巴掌。 第257章 善良应当有底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王翠花见状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儿啊!儿子你咋样了?” 钟铁蛋跋扈至今,从未挨过巴掌。 当即就被钟璃这带着雷霆之势的巴掌抽得头脑发懵,愣愣地捂着脸没了声音。 钟成一看自己最宝贝的小儿子挨了打,气得人都抽抽了起来。 “烂货你敢打我儿子!老子今儿弄死你!” 钟成还没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尚未回神的钟铁蛋脖子上就多了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 王翠花尖叫更甚刺耳,钟成也大惊失色地吼了起来:“钟璃你敢!” 钟璃冷冷一笑,手上的匕首缓缓往下压了下去,钟铁蛋的脖子上很快就多了一道不详的血痕。 刺目惊心。 王翠花彻底慌了神,哭喊着抱住了钟璃的腿。 “钟璃你别冲动,你先放下刀,有啥话咱们好好说啊!铁蛋是你唯一的弟弟,钟家可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了,他不能有闪失啊!” 钟成也不敢叫骂了,惶惶地说:“钟璃你撒手!你要是敢伤了我儿子,老子就跟你拼了!” 钟璃被气得笑了起来。 冷笑讥讽。 “跟我拼了?你凭什么?” 看钟成说不出话,钟璃眼里冷光锐利得让人畏惧。 “你信不信在你爬到我跟前之前,我就能把他脖子上的这颗球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钟璃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人耳中却仿佛是万钧重锤。 眼睁睁地看着钟铁蛋脖子上流下了刺目的鲜血,王翠花和钟成瞳孔震颤张大了嘴不敢出声。 钟璃眼里的不耐越发地明显,声音发沉。 “再让我听到一句难听的,我就拿你儿子的血来洗耳朵,别试图拿所谓的世俗规范吓唬我,大不了就是大家一块儿死。” “我不好过了,谁也别想好过。” 看这几人都不说话了,钟璃缓缓收回了手里的刀,慢条斯理地说:“三日,最多再收留你们三日。” “三日后自行离开,期间不可再给我添乱,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浑的怕横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 此时,钟璃显然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钟成惊惧愤怒过度一脸的横肉乱颤,赤红着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钟璃不放,却也不敢再在这个时候激怒钟璃。 王翠花冲过去抱着魂都被吓飞了的钟铁蛋痛哭不已。 钟璃似乎是懒得再多看这些人一眼,说完转身就走。 房顶上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听钟璃开门出去了,身影一闪从房顶上轻飘飘地跃了下来,赶在钟璃进屋之前从后窗翻了进去上床躺好。 钟璃进屋之前眉眼间的冷厉消散了个干净。 进屋见莫清晔乖乖地抱着被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还没睡?” 莫清晔乖得不行,轻声说:“我想等阿璃回来。” 钟璃勾唇笑了,随手将沾带着点点血迹的匕首塞到了个柜子里,说:“不早了,快睡吧。” 莫清晔不想睡。 钟璃上床后凑过去抱住了钟璃的腰,不解地说:“阿璃,那些人要在咱家住多久?什么时候才走啊?” 钟璃心里最后的那点儿不忍被钟成一家消耗了个干净,没有像之前那样回避莫清晔的问题,淡淡地说:“快了,没几日就会走了。” 看莫清晔面露疑惑,钟璃轻声说:“我之前答应让他们留下,只不过是不想让人死在自己眼前,能救人一命的时候,没必要视而不见。” 可她的一时不忍,并不是软弱退让。 钟璃闭上眼睛遮住了眼里的无奈,微不可闻地苦笑了一下。 “但是善良应该有底线,心软也不该成为让别人得寸进尺的理由。” “我本是想着等那人腿好一些后再让他们走的,可现在看来这个打算没必要,别人也不需要,所以还是早些离去得好。” 莫清晔不知在想什么,愣愣地有些出神。 他说:“我先前以为阿璃会让他们一直住下。” 钟璃顿时失笑:“怎么会?” 莫清晔哼哼着说:“她们不是说自己无家可归了么?” 钟璃曲着手指在莫清晔的眉心敲了一下,好笑道:“你想太多了,这样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这是她和莫清晔的家,不是别人的避难所也不是耀武扬威的地方。 暂时收留可以,长久住下,想什么呢? 莫清晔还想说什么,钟璃却没了心力应付。 她把好奇宝宝莫清晔摁进了被子里,说:“行了,赶紧睡觉,再废话就把你踹下去。” 莫清晔扭了扭身子,紧紧地抱住了钟璃,闭着眼睛缓缓睡去。 次日,也许是有了钟璃头一天晚上大发神威的威慑,钟成哪怕痛到满头冷汗也没敢再像之前那样叫嚷咒骂。 王翠花去厨房做饭的时候,也没敢像前几日那样,打着给钟成补身子的名头肆意滥用厨房里的东西,只是做了最普通的面条。 钟铁蛋作为命悬一线惊吓最过的人更是连门都不敢出了,一整日都龟缩在偏房里没出来。 这天莫清晔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前两日就跟钟璃说过,他今日要跟李铁柱父子去山里进行为期三日的打猎。 冬日里山里的猎物少,进山能抓的猎物也少,基本上就是去玩儿。 李铁柱父子这次也是今年最后一次进山了。 他们事先跟钟璃说过路线计划,并且保证过不会有任何闪失,钟璃这才放心地收拾了东西,让莫清晔带着进宝和他们一块儿去了。 莫清晔不在家的时候,钟璃就在清点酒楼和王家庄的账目。 王翠花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钟璃在记账。 王翠花不识字,也不认识钟璃写的是什么。 可钟璃会写字算账这个发现,就足以让王翠花震惊到说不出话。 见王翠花愣愣地盯着自己,钟璃狐疑地皱眉。 “怎么了?” 王翠花匆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局促又讨好地笑着说:“你爹说晚上想吃饺子,我看厨房里面肉都有,就想着来问你一下,能不能……” “可以,想吃什么自己做,不用问我。” 虽然已经说了要将人赶出去,可这些人在的时候,钟璃还不至于连吃的都吝啬不给。 王翠花闻言松了口气,明明没什么说的了,眼睛却不住地往钟璃记的账本上瞟,直到钟璃不耐烦了才悻悻地走了出去。 钟璃觉得王翠花先前的眼神像是夹杂着什么,可想了一会儿没想出头绪,摇摇头不再多想继续记账。 第258章 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与此同时,王翠花神色紧张地回了偏房,凑近到钟成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话,钟成的眼里立马一亮。 “你是说,钟璃会写字算账?” 王翠花点点头,又说:“当家的,你觉不觉得,钟璃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太对劲。” 钟成没领略到她的言外之意,阴沉着脸不说话。 王翠花着急地嗨了一声,说:“你想想,钟璃打小连饭都吃不饱,哪儿来的机会识字学算账?” “她那婆婆也是个恶的,自己都不会的东西怎么教她?” 越说王翠花越觉得自己的话在理,咬牙说:“还有你仔细想想,她昨天那动静那速度,是一般人能有的吗?” “咱家铁蛋是个男人,却一下子就被她压制住了,前几天她打晕你的时候,大夫也说了,她竟然是个会武的!可钟璃哪儿会这些?!” 钟成常年被酒精腐蚀的脑子一下没回过味儿来,烦躁地说:“以前不会后来学了不就会了?这有什么好说的!” 王翠花急得不行,低声说:“哎你咋回不过劲儿呢!” “钟璃哪儿可能学会这些?她上哪儿学?” “我看她分明是中邪了!说不定那人压根就不是钟璃,不知是哪儿来的邪魔精怪占了钟璃的身子,故而才会像昨日那般骇人啊!” 王翠花的话给钟成提了个醒,钟成下意识打了个激灵,瞪眼说:“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翠花信誓旦旦地分析了起来。 “你想啊,钟璃之前啥性子?她敢那么跟你说话敢对铁蛋下杀手吗?她不敢!” “她敢无视人伦血脉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你说为啥?除了中邪还能是啥!” 世人对精怪之事忌讳颇深,钟成听得心头发毛。 第一反应就是如果钟璃真的中邪了,那这里可就不能再待了。 万一那精怪突然发狂要人性命咋整! 王翠花听钟成急急地喊着要走,忍无可忍地拍了他一下,咬牙说:“当家的你糊涂啊!” 不等钟成嚷嚷出来,王翠花就凑近了在他的耳边嘀咕。 一通密语后,钟成眼里闪现贪婪的幽光,嘿嘿笑着说:“你说的是,只要确定钟璃是精怪上身了,她势必要被烧死。” 届时只要钟璃死了,莫清晔又是个不顶用的傻子,这家里的东西,不都是他们的了? 钟成贪恋一上来,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催促着王翠花赶紧去莫家村里打听打听情况。 王翠花也激动得不行,急匆匆地去了。 不管钟璃是不是真的精怪上身中了邪,都一定要想法子将这个罪名扣到她的头上! 王翠花挖空心思想往钟璃的头上扣屎盆子的时候,钟璃的心里隐隐翻涌着不详的不安。 原本应该在一个时辰清点完的账目,整整弄了一下午也没弄好,中途还出错了好几次。 等钟璃耐着性子终于弄好的时候,天也黑了。 莫清晔不在,钟璃不想吃王翠花弄的饺子,也没心思弄什么吃的,随便对付了两口糕点早早地就睡了。 一整夜,钟家人毫无动静。 钟璃却睡得极为不安稳。 很少做梦的钟璃迷糊入睡后,做了一个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梦。 梦里的景象反复只有一个。 莫清晔浑身是血地倒在了雪地里,无论她怎么叫喊都始终没有反应。 天色刚破晓,钟璃就从梦中惊醒,满头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钟璃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无比后悔自己为何就受不住莫清晔的痴缠,松口答应让他跟着进山。 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钟璃才强定心神起了床。 推开门却发现昨天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 天空中飘扬着细碎的雪花,地上也覆盖了薄薄的一片。 突然下起的雪和昨日夜里的梦境相称,钟璃心底那种说不出的不安越发强烈。 就像是下一秒,梦中的可怖景象就有可能成真了一般,让她坐立难安。 钟璃目光沉沉地看向莫清晔他们进山的方向,心里是说不出的担忧。 莫清晔,你可千万别出事。 与此同时,莫家村后的一处深山中,一群不明身份的人从一个隐蔽的山口峡谷中,浑身浴血地冲杀了出来。 被人群围绕在中央的,就是让钟璃提心吊胆的莫清晔。 莫清晔身穿一身收紧的黑色短衫,面色冷凝得吓人,唇色也透着不详的苍白。 他扭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问:“那些人呢?” 那人单膝跪下回应道:“刚刚的冲突中被杀死三十七人,活捉的十一人也已自尽,刀剑上并无身份标记,暂时无法确定来人身份。” “不过东西已经到手了,按您的吩咐,已经加派了人马送回京城,不出三日便可抵达。” 莫清晔疲惫地闭了闭眼,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原本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黑衣人突然暴起朝着莫清晔冲了过来。 “主子小心!” “主子!” 莫清晔一惊之下下意识地挥剑抵挡,却还是被以亡命姿态冲过来的人扔出来的迷雾掩盖了个彻底。 屏息飞身退后,却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 莫清晔感觉手腕上像是融入了个什么东西,心里一惊赶紧甩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扑过来的黑衣人已经被制服,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看向莫清晔的眼中透着无尽的恨意,明知要死,却癫狂地哈哈笑了起来。 先前跟莫清晔说话那人脸色发青地冲上来狠狠踹了那人一脚,将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狠声说:“你刚刚扔的是什么!” 那人神色癫狂嘴角浸出了乌黑的血迹,喉咙里也嗬嗬的明显是服了毒。 莫清晔强忍着不适厉声说:“卸了他的下巴!” 莫清晔的反应足够快,可也已经来不及了。 毒素入心脉,那人瞳孔涣散,显然马上就要没了气。 那人气息急促,死死地盯着莫清晔捂着的手,一字一顿地说:“你完了。” “南疆圣药蚀心蛊,一旦入体就再也无法拔除。” “蛊虫会一点一点地啃噬你的筋脉骨肉,每月十五都会让你痛不欲生,两年后你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变成痴儿……” 钳制着那人的黑衣人闻言惊惶大怒狠狠一刀砍下了那人的一条手臂。 那人却像是没了痛觉一般,哈哈地大笑着说:“祁骁,南疆圣蛊无药可解。” “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第259章 杀猪太难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心神不宁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 直到她亲眼看到莫清晔平安无事地跟着李猎户回来了,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李猎户看钟璃拉着莫清晔问长问短的样子有些好笑,打趣道:“哎,清晔媳妇儿这是不放心我们呢。” 钟璃苦笑道:“李叔,我哪儿是不放心您,我是怕清晔糊里糊涂地给你们添麻烦。” 李猎户乐了,言语中不乏对莫清晔的赞赏。 “清晔媳妇儿这话就是谦虚了,你家清晔小子机灵着呢。” “若不是他眼尖,我们也掏不着这窝野猪崽子,指不定就得空手回来了。” 钟璃听说还抓着猎物了,有些惊讶。 “你们去野猪窝了?” 莫清晔神秘兮兮的点头,眉眼间有点小骄傲。 李猎户神色越发自得,哈哈笑着说:“那可不,整整一窝小猪崽子都被我们掏回来了,铁柱在后头拉出来,回头我就让他把你家那份给你送来。” 似乎是怕钟璃不知道野猪崽子的难得,李猎户还说:“大的野猪肉糙,野猪崽子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都是你家清晔的功劳,回头野猪崽子做熟了,你可得好好给清晔多添两块肉。” 钟璃看李猎户再夸莫清晔的尾巴就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好笑得不行,忙不迭连连点头。 “我听李叔的,一定亏待不了他。” 刚从山里出来,还得了难得的猎物,李铁柱也忙着回家收拾。 把莫清晔送回了家,李猎户就急匆匆地走了。 没了外人,钟璃赶紧将莫清晔拉着进了屋子,细细地问他这两天的情况。 莫清晔从头到尾,只有进山出山的时候跟李家父子在一起。 其余时候都是假扮成他的下属跟着。 他哪儿能说得清楚细节? 莫清晔尽可能地含糊着说,生怕说得太细了跟李家父子说的对不上露了馅。 所幸钟璃满心挂念着的都是自己那个可怖的梦。 他虽然说不清楚,钟璃却也没怎么在意。 也许是刚从山里出来的缘故,莫清晔的脸色不太好,透着一股泛青的憔悴。 钟璃以为是在山里奔波所致,心疼得不行。 把人摁着泡了个热水澡,赶紧就给人赶到火炕上躺着。 莫清晔躺好后哼哼唧唧地抱着钟璃不撒手。 他把脸埋进了钟璃的腹部,轻轻地说:“阿璃,我想你了。” 钟璃不知他心绪复杂,佯装生气的样子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没好气地说:“知道惦记以后就别嚷着要出去。” 莫清晔一出门不在眼皮子底下,钟璃自己也没一刻能安稳。 钟璃觉得自己大概是老母亲综合症犯了,无奈叹气。 “以后这样的事儿还是不能让你去了。” 不然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有可能自己被自己吓死。 莫清晔闷闷地嗯了嗯,说:“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钟璃听了这才笑了,故意逗他。 “真不去了?” 莫清晔点头。 钟璃好笑不已。 “那若是日后反悔了,再来找我闹怎么办?” 莫清晔垂眸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 紧紧地抱着钟璃,轻得不能再轻地说:“只要我活着,我就再也不要离开阿璃了。” 钟璃听出莫清晔话中的凝重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皱眉。 “你怎么了?” 莫清晔茫然地抬头看着钟璃,像是听不得钟璃为什么这么问似的。 钟璃见他神色不像有异,稍微放心了一些。 “平日没事儿少说这种带死带活的话,不吉利。” 莫清晔憨笑着点头,毫无征兆地仰头重重地在钟璃的唇上亲了一口。 “阿璃最好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恰巧门外就传来了李铁柱的喊声。 莫清晔似乎有点儿小激动,撑着从床上下来催促钟璃。 “阿璃快开门,肯定是李大哥送野猪来了!” 钟璃看他鞋子都没穿好就要往外窜,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站住收拾好了再出来。” 莫清晔讨好地笑了笑去穿鞋子了,钟璃摇摇头去给李铁柱开门。 钟璃走了出去,莫清晔的笑意缓缓凝固在唇角。 他垂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点红痕,耳边回响的是那个杀手死前的诅咒,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门外的李铁柱当真是来送野猪的。 他们这次总共抓着五头小野猪,每一头都足足有四五十斤重,个顶个的膘实。 野猪崽子抓着的时候就杀死了,幸得好天气冷,耽搁了两天也新鲜。 李铁柱直接用骡车给钟璃拉了两头最大的过来。 钟璃见着了,当即就惊讶地啧了一声。 “李大哥,这也太多了,我……” 似乎是猜到钟璃要说什么,李铁柱憨憨地摆摆手,打断了钟璃的话。 “旁的话弟妹就甭跟我掰扯了,这次说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你家的便宜,若不是清晔兄弟我们也抓不着这些。” 不等钟璃说什么,李铁柱就扛着一头猪崽往院子里走。 “这些本就是清晔兄弟应得的,弟妹就别客气了。” 说话间,李铁柱已经很有行动力地将猪崽搬了进去。 钟璃想推辞来不及,只能看着眼前的肉山无声苦笑。 再好的东西,也架不住太多了是个麻烦。 钟璃试着跟李铁柱商量。 “李大哥,我家人少,这些肉得吃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回头坏了也算是浪费。” “要不这样,我留下一个,剩下的那个你拿回去,你看成吗?” 谁知一贯好说话的李铁柱坚决得不行,想也不想地摇头。 “那可不成,我家留了三个就是占便宜了,哪儿能占便宜没完呢?” 看钟璃实在发愁,李铁柱给她支招。 “眼看着就是年关了,弟妹将这些肉弄成腊肉香肠之类的,随随便便就能放上一年。” “再不行,实在是吃不了的,弄点儿出来卖,左右都浪费不了的。” 李铁柱似乎是怕钟璃还想推辞,把东西送到就走了,一刻也不肯多留。 钟璃看着眼前的两头猪崽,一个头瞬间两个大。 李铁柱送来的猪崽虽然是死了的,可是却是整的。 整个猪。 连毛带骨,完完整整半点不差。 杀鸡砍鱼,钟璃都不在话下。 可杀猪,哪怕是一头已经死了的猪,对钟璃而言还是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第260章 王翠花的恶毒阴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出来的时候,正好就是钟璃抱着胳膊盯着猪崽发愁的时候。 莫清晔没想到李家人如此厚道,竟然能送来两头大的,也是微微一顿。 看莫清晔也像是被惊住了,钟璃哑然失笑。 “你来还是我来?” 莫清晔奇怪地啊了一声,不解地看向钟璃。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来什么? 钟璃存心逗莫清晔,故意说:“杀猪啊!” 看莫清晔呆住了,钟璃骨子里的恶趣味上涌,说得越发来劲。 “这猪虽然是死了的,可还得烧水褪毛开膛破肚,这都是活儿,我俩分分工,你看你想做什么。” 莫清晔的表情从空白变成了纠结,继而转向了挣扎。 死一样的沉默维持了很久,钟璃才听到莫清晔弱弱地说:“阿璃,我不会杀猪。” 杀人砍鸡都行,可杀猪…… 莫清晔是真的不会。 他甚至都没见过。 钟璃看莫清晔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团,心里乐翻了天,嘴上却故意逗他。 “那怎么办?我也不会。” 莫清晔苦瓜似的皱着俊脸,苦哈哈地说:“那怎么办?” 钟璃乐了:“是啊,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看莫清晔不说话了,钟璃故作痛心地说:“那要不这样,干脆不收拾了,就这样吃吧。” 莫清晔的嘴角诡异地抽了抽,看向一脸认真的钟璃,挑眉:“就这样?吃?” 钟璃点头:“对,就这样吃。” 像是生怕莫清晔不能理解就这样吃是什么意思,钟璃还好心地给他解释明白。 “叫花猪知道吗?就这样,在猪身上裹层黄泥,架在柴火上烤,烤熟了将黄泥扒拉开,直接啃。” 莫清晔看钟璃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心里好笑,装作了为难的样子想了想。 片刻后才崩溃似的撞进了钟璃的怀里,闷闷地小声抗议。 “我不要。” 叫花鸡倒是听说过,叫花猪是什么鬼? 阿璃又欺负傻子不懂事儿。 钟璃笑得合不拢嘴。 “怎么就不要呢?莫清晔你别不懂欣赏。” 莫清晔抱着钟璃的腰不住撒娇。 “我不,阿璃我不要。” 莫清晔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撒起娇来可谓是毫无心理压力。 似乎是担心钟璃真的让自己去啃猪,莫清晔足足缠着钟璃痴缠了好一会儿。 听到钟璃改了主意后,才勉强同意松开抱着钟璃的手。 逗闷子逗完了,钟璃乐够了,开始琢磨正事儿。 这上百斤的猪肉这样放着也不是事儿。 再耽搁下去,气候再得天独厚,内里内脏不赶紧清理干净也得坏了芯子。 钟璃让莫清晔去请村里的杀猪匠过来帮忙清理,自己在家赶紧烧火烧水做准备工作。 钟璃在厨房忙着烧水的时候,王翠花神色匆匆地从外边回来了。 见着院子里的猪崽,王翠花也吓了一跳。 “哟,这哪儿来的野猪崽子?” 钟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村里猎户送来的。” 王翠花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可目光触及钟璃的脸却鬼使神差地住了嘴,似乎还有点不敢跟钟璃对视。 钟璃见状狐疑皱眉。 王翠花却说:“我还有事儿要跟你爹说,钟璃你先忙着。” 说完王翠花就火急火燎地进了偏房,就跟身后有鬼在追,一刻也不愿多待似的。 钟璃心底泛起了淡淡的疑云,觉得王翠花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自从两天前钟璃说了三天后他们就必须得走的话后,王翠花就开始早出晚归地忙活了起来。 可她不是莫家村人,到莫家村也不过几日,也没有相熟的人,她在忙活什么? 钟璃拧着眉看向了偏房的位置,越发觉得这家人有情况。 钟铁蛋似乎是那天被她吓破了胆子,这两日都未曾露面。 钟成也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着,半声没有哼唧。 这家人似乎老实得有点儿不寻常了。 难道是想明天赖着不走? 又或者是在打别的主意? 钟璃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王翠花也压低了声音跟钟成说自己这两日在村里打听到的情况。 原来钟璃是在去年冬天才突然变得厉害的。 上了次吊抹了回脖子,钟璃就像是变了个人。 折腾着分了家不说,还倒腾着卖旧衣裳,承包了村里的林地,在林子里养了几百只鸡,盖起了青砖瓦房买了马车。 莫家村不少人都说,钟璃是死了一遭,鬼门关走了一趟,突然就清醒了。 晓事儿了厉害了。 可王翠花却坚信,钟璃是中邪了。 王翠花恨恨地说:“当家的你仔细想,哪儿会有人突然就那么厉害了?” “说不定原本的钟璃早就吊死了,现在的这个压根就是精怪上身了!不是精怪,哪儿有那么厉害的?” 钟成被王翠花念叨这么多天也对钟璃被精怪附体一事深信不疑。 可精怪一事到底是没影可捉的,钟成心底还是有些迟疑。 “就这些,咋能认定你说的就是真的?” 王翠花一咬牙,凑在钟成耳边嘀咕。 “我还去跟她婆家大嫂打听了,她婆家大嫂说,钟璃在家里还供养着鬼仙!” 钟成打了个激灵:“你说啥?!” 王翠花信誓旦旦地说:“她婆家大嫂说了,之前她婆婆和小姑来家的时候拿了几个家里的铜钱,结果回去家里深更半夜的就闹起了动静,鬼气森森得浑身是血,吓人的不行!” “闹鬼后,钟璃被叫去问过,她说那鬼仙是她供养的,还逼得她婆婆小姑在家抄了大半年的金刚经驱邪!” 王翠花说起这事儿就忍不住面露得意,说:“她婆家大嫂还说了,她也觉得钟璃邪门得很,若是中邪这事儿能捅出来,她也是能作证的!” 有了人证,钟成突然就激动了起来。 “那这事儿指定就是真的了!那死丫头肯定是中邪了!” 王翠花也是一脸的笃定。 “不是中邪还能是咋地?她婆家人也说了是这么回事儿。” “我都跟她婆家大嫂商量好了,等明日一早,我就去把人叫来,做法的先生也找好了,到时候,一碗黑狗血鸡血泼了,保管让那贱蹄子显出原型!” 更重要的是,只要确定钟璃中邪了,钟璃势必就要被拉去烧死。 那钟璃所说的三日之期不复存在,他们一家想在这儿住多久就能住多久。 这些房子马车银子林地,就都是钟家的囊中之物了! 第261章 莫二嫂通风报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成听得激动不已。 想到莫大嫂说的钟璃家里供养着鬼仙,更是勒令钟铁蛋不准出去。 所有人必须得绕着钟璃走,怕被钟璃害了性命。 钟璃不知偏房里这家人策划着什么阴谋,在院子里热火朝天地忙活着处理猪崽。 请来的杀猪匠是经验丰富的老匠人。 来了后利索地带着自己的儿子开始动手,没一会儿就将令钟璃一筹莫展的猪褪毛开膛,砍成了一条一条的肉块。 忙活完天都黑透了。 钟璃想着人辛苦,除了应该给的一百文工钱外,还特意多给了一块肉。 猪下水什么的,也都让杀猪匠带了回去。 杀猪匠难得碰上这么大方的主顾,乐得合不拢嘴,哈哈笑着再三道谢才带着儿子离开。 虽然天色晚了,可钟璃看着屋子里这么多肉散乱放着也头疼。 索性就带着莫清晔,赶着招财分别给莫三婶和莫老二家送了一些过去。 无论什么时候,肉对农家人而言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更何况钟璃一送就是五斤实打实的肉,莫三婶不好意思推辞再三才收下。 钟璃和莫清晔走前,还执意往马车上塞了不少自己炒的花生瓜子。 莫老二接了肉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翻箱倒柜地想找点儿东西给钟璃带回去。 钟璃哭笑不得地说:“二哥不用客气,这些放着我们也吃不了,二哥安心收着便是。” 莫老二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个劲地对着钟璃说谢谢。 钟璃正想走,莫老二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弟妹你先等等。” 钟璃好笑说:“怎么了?” 莫老二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苦笑着说:“你二嫂白日里就神叨叨地说要去找你,之前一直忙别的也没腾出空来。” “我原想着等她去给老太太送饭回来了再去找你的,不想你想来了。” 钟璃听完有些奇怪。 “二嫂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莫老二茫然地摇头,说:“她也没跟我说,就说是天大的事儿,弟妹若是没急事儿,不如就进屋坐坐等她回来吧。” 莫二嫂原本正趁着夜色往家走,一看门口停着钟璃家的马车就知道是钟璃来了。 她连手上挎着的篮子都顾不得放下,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弟妹!弟妹你在吗!” 坐着的钟璃看莫二嫂一脸的紧张神秘更是不解。 “二嫂,你这是怎么了?” 莫二嫂似乎也觉得难以启齿,拉着钟璃往角落里走了走。 确定不会有人听到自己的话后才急急地说:“出大事儿了!” 钟璃不解地皱眉:“二嫂说的是什么事儿?” 莫二嫂急得不行,语速飞快地说:“我今日回来给老太太送饭的时候,碰见了你那个继母来找大嫂说话!” 钟璃闻言眉眼间多了一丝微妙。 王翠花跟莫大嫂有什么好说的? 她俩之前不是还差点打起来吗? 莫二嫂也觉得自己偷听到的内容难以入耳,一脸丧气地嗨了一声,才贴在钟璃的耳边嘀咕了起来。 听清莫二嫂说的话,夜色中钟璃的瞳孔不明显地狠狠一缩,目光无端多了几分尖锐锋芒。 莫二嫂说着急得跺脚。 “糊涂!弟妹你糊涂啊!” “你那娘家继母哪儿是啥正派人!她早些年那样祸害你,你管她的死活好心收留她做甚?!” “你看现在好心反被狗咬一口,她还在村里四处打听你的事儿,造谣说你被精怪上身了,这不是平白招惹晦气吗?” 莫二嫂不知莫家之前闹鬼的事儿,认定了这就是莫大嫂眼红害钟璃。 半点不信王翠花说的话,此时脸上更是一脸的忿忿。 “我还听她跟大嫂说,明日就要带着先生去你家做法收了你!你说这都是啥事儿!” 莫二嫂白日里听说了就想着去找钟璃。 可莫家老太太跟抽了疯魔似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也躺在床上一个劲地哼唧着不让走。 耽搁到这会儿,莫二嫂急得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我还听到大嫂跟你那继母说,只要明日她请的先生到了,大嫂就去帮她作证,说你是真的中邪了,还要想法子让先生烧死你!” 看钟璃神色不明地不说话,莫二嫂急得不住跺脚。 “你愣着干啥啊!” “弟妹你人机灵脑子好使,你赶紧想想法子,怎么避开这桩祸事才是要紧啊!” 世人迷信鬼怪之说,对精怪鬼神之类的说法更是深信不疑。 不管钟璃是人还是精怪,一旦沾染上这事儿,就算洗清了清白,名声也会不可避免地受损。 届时旁人看钟璃的目光总会透着异样打量。 万说不清了,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儿! 跟莫二嫂的焦急相比,钟璃镇定得仿佛不似常人。 莫二嫂看她不吭声,以为她是吓坏了,六神无主之下下意识地开始帮钟璃想法子。 “要不这样,今儿趁着半夜,你赶紧带着老三走,甭管去哪儿,先离了莫家村再说。” “等那什么先生走了,你再回来,到时候再想法子将你家里的搅屎棍赶走就成了!” 原本出神的钟璃听了莫二嫂的话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莫二嫂看她笑了,更是满头雾水。 “不是,这是要命的大事儿,你笑啥啊!一个弄不好可是能要了你的命的!” 钟璃看着急上火的莫二嫂心里一暖,安抚似的拍了拍莫二嫂的手,说:“二嫂别急,我有法子。” 莫二嫂愣住了:“啥法子?啥法子都不好使我跟你说!” “你现在赶紧走才是正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歹人害你性命啊!” 钟璃无声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儿有千日防贼的?” “我这个时候走了,才真是心虚了怕了,证实了那些人的话了。” 只怕她这时候走了,不用等到明日,莫家村就会流传出她确是精怪附体,心虚跑了传言。 那时候才是真的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莫二嫂也回过味儿来了,急得不行。 “那可咋整?” 钟璃轻飘飘地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说:“既是来找我的,我等着便是。” 她倒是要看看,是什么降妖伏魔的先生能这么厉害。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翻涌着的暴躁,轻声跟莫二嫂交待。 “二嫂,这事儿谢谢你告诉我,不过这事儿你就别再跟别人提了,知道吗?” 莫二嫂本就是个没主意的,此时听了钟璃的话更是找不到说的,只知道一味地点头。 莫二嫂实在是不放心,又拉着钟璃叮嘱了好一会儿才放钟璃走。 第262章 我说,君无戏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神色如常地回了屋子,带着莫清晔跟莫老二告辞。 他们走后,莫老二奇怪地问莫二嫂:“你拉着弟妹都说什么呢?先前老三一直想出去听,我好不容易才拦着的。” 莫二嫂动了动嘴皮子,转念想到钟璃的话,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好气地瞪了莫老二一眼。 “老三跟个孩子似的你都拦不住,你还能干点儿啥!” 莫老二无端被吼了一通,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莫二嫂气急败坏地走了。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回去的路上,莫清晔忍不住好奇,不住地向钟璃打听莫二嫂都跟她说了什么。 钟璃本不想让莫清晔知道这种阴晦事儿,怕吓着他。 可转念一想,明日若是真的闹起来了,肯定也是瞒不住的。 钟璃斟酌了一下词汇,努力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跟莫清晔闲聊。 “明日咱们家里可能会来几个陌生人,你到时候记得什么都听我的,乖乖在屋里待着,知道吗?” 莫清晔狐疑地皱起了眉。 “陌生人?什么陌生人?阿璃也不认识吗?” “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来咱家?” “可以不让他进去吗?我不喜欢不认识的人。” 钟璃还没说话,就被他砸过来的一连串为什么问得头大。 钟璃无奈叹气,说:“是我也不认识的人,可是咱们拦不住他们进去。” 莫清晔的眼里多了一丝戾气:“是坏人吗?” 钟璃微微一顿,讥讽十足地笑了一下。 “的确是不太好的人。” 一群居心叵测打着装神弄鬼的名号来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钟璃自己也不清楚明日的戏码是什么,也没法跟莫清晔细说。 她只是说:“反正明日家里可能会有一点儿乱子,你乖乖听话,不准随便发脾气,一切听我的,记住了没有?” 莫清晔的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可钟璃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跟莫清晔交待好了,钟璃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回家后碰上在厨房里做饭的王翠花,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神色如常地打了招呼。 等王翠花端着吃的要走,她才凉凉地提醒了一句。 “明日就是第三天了,你们记得早些将行李都收拾好,早些离去。” 王翠花的脸上闪烁过一丝狰狞,在被人捕捉到之际又换作了唯唯诺诺。 “好,我知道了。” 王翠花背对着钟璃匆匆回了偏房,狠狠咬牙:“嚣张个啥劲儿?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钟璃在厨房里慢悠悠地用新鲜的野猪肉做了顿饭。 两人吃了饭,亥时末才收拾着睡下。 钟璃心里想着莫二嫂的话毫无睡意。 莫清晔也睡不着,烙饼似的抱着钟璃的腰不住地磨蹭。 钟璃实在是没法子了,教训似的打了莫清晔的胳膊一下。 “不好好睡觉,折腾什么呢?” 莫清晔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乎不太高兴。 “阿璃,我睡不着。” 钟璃好笑:“睡不着你在想什么呢?嗯?” 莫清晔用力在钟璃的腰上蹭了蹭,低声说:“我怕。” 钟璃惊讶挑眉。 “怕什么?” “我怕阿璃不要我。” 怕他体内的蚀心蛊蚕食心智让他真的变成痴儿,忘了钟璃。 更怕无药可解,等他死后,钟璃就忘了他。 这种可能哪怕只是稍微想一下,莫清晔都几欲发狂。 他勒着钟璃腰的手越发用力,险些将钟璃勒得断了气。 钟璃没好气地轻轻踢了他一下,凉丝丝地说:“所以你是想在我不要你之前,先将我勒死吗?” 莫清晔的手稍微松开了一些,郁闷得不行。 “我才舍不得阿璃死。” 要死的人,是他。 钟璃难以理解莫清晔突然的伤春感秋,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不会不要你的,可……” 听出钟璃的迟疑,莫清晔眸光狠狠一沉,不依不饶地问:“可是什么?” 钟璃苦笑了一下,隐没在黑暗中的脸上沉浮着不自知的迷茫恍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声说:“可是,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我不是人,是鬼怪上身精怪附体。” “你到时只怕是怕我怕得半步不肯靠近,恨不得让人赶紧将我拉出去烧死才好。” 这是钟璃听了莫二嫂的话后,唯一的担忧。 莫清晔心智纯稚,性子单纯。 这样的性子对鬼怪一事更是深信不疑,喜欢得纯粹,恨和怕也来得纯粹的锐利。 钟璃不可避免的设想。 明日过后,饶是自己粉碎了王翠花的阴谋,莫清晔又会怎么看自己。 他会是什么态度? 是害怕? 还是避之不及? 又或者,是厌恶排斥?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钟璃感觉自己的心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般喘不过气。 她恍惚之际,肩上突然被人狠狠地咬了一口。 钟璃吃痛之下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牙说:“莫清晔你是进宝上身了吗!” 好好的怎么还咬人了呢! 莫清晔没松开自己的嘴,唇齿间迷恋一般地摩挲着钟璃的皮肉。 声音还略带含糊,听起来却无比的令人心安。 他说:“我永远都不会怕阿璃。” 无论你是什么。 是神是鬼,又是人是谁。 永远不怕。 钟璃听完笑得弯了眼睛。 “此话当真?” 莫清晔闷声轻笑。 “君无戏言。” 虽知道莫清晔并不清楚其中利害,可得了莫清晔这么一句话,钟璃的心里还是安定不少。 她习惯性地将手放在莫清晔的后背拍了拍,温声说:“睡吧。” 莫清晔轻轻地嗯了嗯,抱着钟璃闭上了眼睛。 半夜过后,莫清晔看钟璃睡熟了,手指飞快地在钟璃的颈后轻轻地点了一下。 钟璃闷哼一声后歪着脑袋沉沉地睡去。 莫清晔轻手轻脚地穿衣下床,翻窗进了屋后的林子。 莫清晔掏出个哨子吹了一下,很快跟前就多了个跪着的黑影。 “主子。” 莫清晔闭了闭眼,沉声说:“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在莫家时,夫人知道了什么?” 黑影平时就负责收集莫家村的动静,闻言飞快地向莫清晔汇报起了王翠花的举动。 莫清晔听完眼里阴郁一片,暴怒甚至将他的瞳孔映得赤红几要滴血。 “他们找死!” 第263章 紫微天福降,恶星不临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压抑不住暴虐挥手一掌,身旁一颗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 黑影见状眼中多了些许焦急。 “主子,您现在不能轻易动武,真气引动会加速您体内的蛊虫游走,您……” “闭嘴。” 莫清晔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黑影心里再急,见此情景也不敢再轻易出声。 过了一会儿,莫清晔突然说:“可查清了那所谓的先生是何人?” 黑影恭敬应声:“是相国寺的相国大师。” 莫清晔闻言,眼中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丝诧异。 相国寺是京城最具盛名的寺庙。 方丈相国大师更是号称当代第一活佛,传言中有能断生死命理之能。 京城中无论是世家贵族,还是皇家权贵,纷纷以能得相国大师一卦为傲。 只不过相国大师说命理天机轻易不可泄露,轻易不肯出手。 上一次在世人前露面,还是三年前他回归之际。 莫清晔初初回去,相国大师主动为他卜算了一卦,说他命中三次生死劫,现下尚有一劫。 若能得贵人相助,则可龙跃悬崖得新生。 若是不过,便是沙场残尸游魂无处回。 莫清晔虽然不信命理说法,可却不得不承认这位相国大师的确有些本事。 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能勘破一切迷障,让人内心的阴晦无处可寻。 可相国大师在相国寺闭关多年轻易不出,怎会在这时候来了名不见经传的莫家村。 还受了王翠花的嘱托? 相国大师的出现,绝对是莫清晔预料之外的事儿。 饶是心智坚定如莫清晔,此时想到相国大师的本事,再一想钟璃的异常,心底也不由得一惊。 莫清晔烦躁地说:“确定是相国本人?” 黑影点头。 “的确是相国大师无误,相国大师于十天前到南郡,此后在各个村庄游走,昨日刚到莫家村,此时正落脚在村长家中。” 莫清晔少有地乱了方寸,甚至脱口而出:“想法子将他弄走!无论如何,明日都不可让他现面!” 黑影为难地顿了顿,苦笑着说:“主子,这恐怕不行,相国大师虽是独身前来,可……” 莫清晔知道黑影想说什么,不耐地摆手打断了他。 相国大师除推算一能让人推崇外,自身的武艺更是深不可测。 莫清晔的武师傅号称天下第二。 可这排名第二的武师傅,却是相国大师手把手教出来的师弟。 想要强行将人弄走不是不行,可这样反倒是心虚落了下乘,可若是…… 莫清晔迟疑不决之际,知晓他为何心烦的黑影突然出声。 “主子,属下斗胆提一言。” 莫清晔皱眉:“你说。” “相国大师虽原因不明受了那王氏的嘱托,可相国大师的为人是值得信任的,绝不会做出指鹿为马的害人之事,也不会对夫人存祸心。” “与其赶走相国大师,让那王氏找更不靠谱的人前来,倒不如让相国大师前来一看。” 这黑影也是个不信王氏鬼话的,说起王翠花对钟璃的污蔑口吻更是不屑。 “相国大师跟您是熟识,明日见了,他势必会帮夫人说话,届时借着相国大师的嘴,夫人身上的污名无声自清,岂不是更好?” 莫清晔听了无声在心里苦笑。 若是钟璃的身上没有蹊跷,他又何尝不想如此? 可如果…… 这时候想什么都无用,莫清晔愁眉不展之际阴沉地说:“安排人去将钟家的债主找来,单独断一条腿像什么样子,合该两条一起断了才相称。” 莫清晔挥手示意下属离开,自己飞快地折返回了家中。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钟璃沉静的睡脸,无声呢喃:“阿璃,你究竟是何人?是何来历?” 与此同时,落脚在村长家的相国大师负手站在院子里。 静静地仰头看着天空中明暗闪烁的星宿,眼里光暗沉浮。 村长年纪大了,睡不了多久。 鸡鸣之际起床,就看到白发白须的大师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 就连身上的布衣都沾染着些许水汽。 村长看大师神色肃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讨好地上前笑笑。 “大师可是看出了什么不祥之兆?” 自从昨日王翠花来访声称钟璃中邪后,村长的心里就始终觉得不太安定。 村长跟钟璃无交恶之处,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诬陷钟璃。 可王翠花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的样子,的确令人偏信。 再加上钟璃自上吊清醒后的确变了个样。 王翠花说的多了,村长心里不由得也信了几分。 若不是中邪,又怎会脱胎换骨犹如换了个人? 村长生怕真是村里来了邪物,哪怕相国大师尚未答言,就已经忍不住了。 “今日去查看情况,若是有异,还望大师仗义执言,能给个处理的法子。” “莫家村人口众多,生灵无数,若真的来了邪物,只怕是大事不妙啊。” 沉思中的相国大师被村长这一连串的话弄得微微一顿。 稍作迟疑后朗声笑了起来。 常年奉佛的相国大师身上自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佛性。 此时大笑起来,却无声中多了些许洒脱之意。 相国大师笑了,然后才对着不解的村长说:“老村长多虑了。” 村长疑惑:“大师此话何解?” 相国大师微微一笑,端的是高深莫测。 “据我观星所察,莫家村并无任何不祥邪物,一派祥和安定,乃是蒸蒸日上的征兆,并无不好。” 看村长迷糊了,相国大师慢条斯理地说:“莫家村的确略有微变,可却是好的转变。” “只要踏踏实实地安心如此,日后莫家村必然是另外一番景象。” 村长闻言大喜,想到王翠花的话又忍不住皱眉。 “那邪物一事大师怎么看?” 相国大师无声勾唇,淡淡地说:“世人人心不古,无稽之谈罢了。” 那人来路地位有异。 可却不是所谓的妖邪之物。 相国大师的目光重新投向翻出了鱼肚白的天际,慢声轻语,如同佛偈。 “东龙宿暗,南雀七起,紫薇天福于北降,恶星不临。” “那位爷的贵人,到了。” 天光大亮之际,王翠花起床就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往外冲。 钟璃看见了,却也当作没这回事似的,接着自顾自地在厨房做早饭。 没多久,钟璃家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刺耳的人声喧杂。 钟璃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暗芒,淡定地甩甩手上的水走过去把门打开。 大门口,以王翠花为首聚集了一群村民,此时这些跟钟璃不相熟的村民看向钟璃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透着几分不善和警惕。 甚至还有原因不明的畏惧。 钟璃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语调讥讽。 “好大的阵仗。” 第264章 行成于思毁于随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门外的确是好大的阵仗。 除了王翠花还有围观的村民外,就连在偏房躺了三天的钟成也来了,躺在一块木板上被放在地上,正赤红着眼珠子盯着钟璃不放。 王翠花身后站着的是同样一脸憎恶的钟铁蛋。 这一家三口,此时看向钟璃的目光都透着无尽的恶意。 除此之外,莫家人也来了。 莫大嫂家两口子挤在最前头不住探头,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身后是跟着老爷子的莫老二家两口子。 莫二嫂急得不住跺脚,紧紧地盯着钟璃生怕她真成了什么妖孽。 莫老二也是天亮后才知道咋地了,此时看着王翠花一家的眼神几乎想要杀人。 莫老爷子神色不明地看着,嘴里的旱烟噗噗地冒着浓烈的白烟,一句话也没说。 大门口被这些密密麻麻的人头围着,几乎是水泄不通。 莫清晔听见动静跑出来一看脸色就白了几分,眼底沉浮着的是说不清的寒意。 莫清晔下意识地将钟璃往自己的身边拉了一下,手刚伸出去,却被钟璃安抚似的拍了拍手背。 钟璃轻声说:“别怕,没事儿的。” 王翠花听见立马就呸了一声,吊着嗓子说:“大祸临头了还敢说没事儿!孽障你怕不是想得太好了!” 不等钟璃说话,王翠花就变戏法似的换了一副面孔。 她着急得不行地对着莫清晔说:“姑爷你赶紧过来!你旁边这个根本就不是人!” “你再不过来,只怕是要被她害了性命啊!” 莫清晔听到这话脸上立马就浮现出些许怒气,阴测测地看向王翠花咬牙:“你说什么?” 王翠花虽然被莫清晔的眼神看得心头发怵,却还是坚持说:“她根本就不是钟璃!也不是你媳妇儿!” “原本的钟璃指不定早就被这个妖孽害死了!姑爷你别糊涂啊!” 莫清晔大怒不已,挣脱了钟璃的手就要冲过去。 “你敢污蔑阿璃,我……” “莫清晔!” 钟璃死死地攥着莫清晔的手腕,平静的嗓音中莫名多了一股命令和压制。 “站住,你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了?” 莫清晔脚步生生一顿,再看向钟璃的时候目光中透着说不出的焦急。 “阿璃,我……” 钟璃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清者自清,争论无意义。” “听话就乖乖在我旁边看着,不想听话就进屋去。” 钟璃难得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和莫清晔说话。 莫清晔一愣之下,逼着自己将心口翻涌的怒火压了下去,保护神似的站在钟璃的身旁,警惕地盯着在场的众人不动。 看莫清晔不动了,王翠花似乎是有些急了。 扯着嗓子苦口婆心地喊:“姑爷!你咋这么糊涂啊!” “这人根本就不是钟璃!她的话你怎么能信呢?” 莫清晔无动于衷,王翠花急得拍巴掌跺脚。 “姑爷,你……” “谁让你那么叫我的?” 莫清晔突然冷冷地打断了王翠花的呼喊,面无表情地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这么叫我?” 王翠花大概也没想到莫清晔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当即脸色就变了一下。 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精彩得不行。 王翠花原想的是傻子好糊弄,鬼神一事只要一说出口,更会把莫清晔吓住。 一来就先声夺人让莫清晔对钟璃的身份产生怀疑,然后就好办了。 可谁也没想到,莫清晔竟如此油盐不进,除了钟璃的话,旁的他谁也不信。 王翠花恨恨地瞪了莫清晔一眼,跟木板上躺着的钟成隔空对视,一咬牙有了主意。 尖声大喊:“完了,莫清晔这是被这妖孽迷惑住了心智了啊!” 王翠花说得煞有其事:“若不是被迷惑住了心智,又怎会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将钟璃的话当作圣旨?这不是失了智是啥!” 人群的莫二嫂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没好气地说:“莫家村谁不知道莫清晔本就是个傻子,打小带来的痴傻,跟钟璃有啥关系?” “你这泼妇别是没话可说了故意找茬的吧!” 莫二嫂说着狠狠地呸了呸,咬牙说:“晦气!” “钟璃不知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摊上你这么个恶毒的后娘!” “空口白牙的诋毁人是妖孽,你这老妖婆也不怕谎说得多了,日后下地狱遭报应,被拔舌头下油锅!” 王翠花本就跟莫二嫂有过节。 莫二嫂这话一出,两人立马就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 莫二嫂战斗力不菲,虽然声势王翠花的大,可句句在理,怼得王翠花好一阵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见王翠花吵不过莫二嫂,躺在木板上的钟成立马咳了几声,抓着王翠花的衣摆说:“你跟她嚷嚷啥!” “她跟这妖孽素来亲近,指不定也被妖孽操纵了心智,跟妖孽的同党有啥好说的!” 王翠花陡然回神,不再理会莫二嫂的讽刺,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钟璃的身上。 钟璃一句话都没说,对上莫二嫂透着焦急的目光,忍不住微微一笑。 往日一些随手的善意能换来莫二嫂今日的力挺直言,倒是不亏。 可见这世间也不全然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冰冷,静静地看向王翠花。 “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你们这一家子折腾这么一通究竟是为何,指责我是所谓的妖孽,你的依据又是什么?” “难道说,现在跟谁有过节就诋毁对方是妖孽,这也是可行的?” 王翠花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恶毒,咬牙说:“我敢说你是妖孽,当然有我的凭据,我敢肯定,你绝不是钟璃!” 钟璃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戏谑挑眉。 “是么?” 似乎是被钟璃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王翠花的眼珠子都红了,愤怒之下更是字字有声。 “钟璃打小由我养大,十一岁嫁到莫家村,期间从未进过学,也绝不会有机会识字,可我问你,你算账写字的本事从何而来?” 此话一出,钟璃总算是明白了那日王翠花见自己记账时候的古怪眼神从何而来。 钟璃没回答王翠花的问题,无声地轻轻叹气。 行成于思毁于随。 疏忽大意,果真是要不得。 第265章 卖弄无知,愚不可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看钟璃不说话,王翠花更觉自己踩中了钟璃的把柄,声调越发高涨。 “还有,钟璃在家之时从未学过针线,我跟你婆家人打听过了,你嫁到莫家后,也从未学过。” “早些年虽能勉强做点儿绣活儿,也仅限于粗布麻衣,你那手不逊色于绣娘的绣工,又是从何而来?” 钟璃的沉默助长了王翠花的气势,王翠花掷地有声地一句句砸了下来。 “钟璃嫁到莫家多年,早年间一直默默无闻,后来虽然性情有变,却也只是泼辣蛮横,为何后来上吊一次被人救下来,就全然换了个人的样子?” “上一次吊抹一次脖子,就能无师自通会读书写字会绣花做买卖了?那只怕天底下的绣娘秀才都不用苦练了,一人一条布带,都争着抢着去上吊了!” 王翠花转过身背对着钟璃,冲着人群大声说:“钟璃的婆家大嫂说过,当时钟璃上吊被救下的时候都没气儿准备操办后事了。” “可不知怎地,过了片刻钟人竟然又有气儿了!” “真正的钟璃必然在那时就已经过气儿没了,现在这个壳子里装着的,不知是哪儿跑出来的鬼魂精怪,占了钟璃的身子,在这人世间作孽呢!” 王翠花声势逼人,字字锥心。 而且听起来仿佛都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 人群中本还带有迟疑的人神色纷纷一变,看向钟璃的目光瞬间多了一股诡异。 莫大嫂见状,心里得意,忙不迭地插嘴。 “没错!当时钟璃救下来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的,的确是没气儿了的,可不知怎地,后来人又活了。” 想到钟璃活过来后让自己吃的无数暗亏,莫大嫂一时忿忿。 “而且早前钟璃自己亲口承认过,她在这房子里供养了鬼仙!鬼仙是什么,我们常人闻所未闻,钟璃若不是精怪,又怎会知晓这样阴毒的法子?!” 有了莫大嫂的声援,王翠花更是得意。 “据我所知,钟璃活过来后,自己过得火热,与其亲近的婆家气运却是大不如从前了。” “身体健壮的婆婆中风在床,应有好姻缘的小姑子被人辱了清白嫁得不如人意,莫家也是四分五裂成了一团,这不是吸别人家的气运来壮自己运道是什么?” “什么鬼仙?这分明就是鬼怪所用的妖邪之法!” 王翠花洋洋洒洒地说完,看着钟璃,问:“孽障,事到如今,你可还有旁的话想说?” 钟璃沉默了片刻,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哪怕是看不上王翠花的这种手段心思,钟璃也不得不承认,王翠花的确是个人才。 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得出钟璃的壳子里换了人,这份心思的确不是常人能有的。 起码有一点她没说错。 这壳子里的人,的确是换了。 可那又如何? 她钟璃既然来了活了,就没打算随随便便让人重新弄死! 钟璃收敛了脸上的笑,目光平静地看向激动得脸都红了王翠花,轻飘飘地问:“无话可说,那又如何?” 莫清晔闻言压制不住眼里的震惊,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钟璃。 阿璃难道是要承认吗? 王翠花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当即就是一愣。 钟璃没注意到莫清晔紧绷的视线。 像是半点不受王翠花的话的影响,慢条斯理地说:“我是死了一遭又活了,可那又能证明什么?” “婆婆病倒是被莫春花所闹之事气的,莫春花为何嫁得不好,内里因由是非对错,村里众人也是有目共睹的,与我何干?” “至于供养鬼仙一事,那我就更无话可说了。” 钟璃轻飘飘地瞥了王翠花一眼,要笑不笑的。 “你家供得灶神门神送子观音,我家就供不得鬼怪仙人了?这世间从未听说过,有哪条律法禁止我在自己家里供养什么神位仙人。” “难道就因为我信奉的神不是你信仰的,我就是大逆不道山精鬼怪了?” 看王翠花涨红着脸说不出话,钟璃面露不屑,口吻讥讽。 “至于你说我为祸人间,那我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我钟璃在莫家村为人行事不说尽善尽美,可也绝对算得上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从未害过谁起过歹意。” “我做买卖做生意,因此莫家村众人受我恩惠得的好处更是不少,我害了谁了?谁因为我倒霉了?” 钟璃说着还看了明火执仗帮着王翠花的莫大嫂一眼,苦涩一笑。 “至于大嫂所说我影响了莫家的运势,那我就更难以苟同了。” “二哥二嫂也是莫家人,他家怎地没像大嫂所说那般困穷潦倒?莫家村零散几百人,又怎不见受我祸害影响变得困窘?” 看莫大嫂一脸不服气没了话,钟璃淡淡地总结了一句。 “大嫂不思己身,惫懒不勤,反倒是将运势一事归结于虚无缥缈的运势一说,这样行事说话,只怕是过于偏颇,有失妥当。” 王翠花没想到钟璃如此情形下还能冷静反驳,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指着钟璃就说:“那你如何解释自己突然会的那些本事?!” “我还从未听闻过有谁死了一遭就无师自通能耐了的事儿!你不是鬼怪附体是什么!” 再三听王翠花以鬼怪指责自己,钟璃面露不悦。 她冷冷地看着王翠花,口吻玩味又微妙。 “你不过一阶乡野村妇,此生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会远出县城,自身见识短浅,底蕴浅薄,知道的少也不足为奇。” “可你也不该张口闭口便是鬼怪之言,这样除了暴露你自身的无知徒惹人笑柄,毫无用处。” 沉默了太久的钟璃像是突然想说话了一般,语调不紧不慢的,却声声淬毒句句扎心。 一字一句,都化作了无形的巴掌狠狠地甩到了王翠花的脸上,声声脆响。 “古往今来并不缺乏大梦清醒之例。” “边藏活佛百年代出,唯一的择选标准便是一梦知天机地理,通古博今。” “边藏和本朝典籍中更是记载无数个例,说的都是一死活后梦中清醒之例,这些人清醒后无不受到世人大肆宣扬吹捧,更有圣人迭出,于自身造诣不菲流芳百世。” 钟璃刻意停顿了一下,似嘲似讽:“那按你所说,这些圣人名士,皆是鬼怪之流了?” 钟璃本不想说这样的话,免得村门捕风捉影地传出更不靠谱的谣言,届时自己就算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惹来麻烦。 可王翠花抓着她无师自通一事不放,今日若是说不清楚,只怕来日的麻烦更多。 在一片死寂中,钟璃无声地勾了勾唇。 “我本不想对你的无知愚昧做评,可你非要将自己的愚蠢当作本钱在人前卖弄,实在是……” “愚不可及。” 第266章 江湖骗子有真本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痛哭崩溃。 可就是这种不疾不徐的语调,不喜不怒的态度,更让人信服无法生出反驳之意。 这时候不少来围观的村民都动摇了。 钟璃所说不假。 她在莫家村并未害过任何人,相反,莫家村人因为她做买卖一事还得了不少好处。 村里的小菜每日都能卖个好价格,村里无用的林地换了银子。 平日里谁家有点儿啥急事儿着急来借马车,钟璃也从不拒绝。 跟钟璃关系亲近的几家,更是日子一日比一日火热,不像是被鬼怪祸害了,倒像是被福星眷临。 这样的人,能是妖孽祸害? 见众人神色迟疑,王翠花急得头上冒汗。 在木板上躺着装死的钟成也终于按耐不住了,扯着嗓子说:“放屁!” “你若不是妖孽附体了,你敢如此待自己的亲爹敢害亲弟性命?!” 钟璃微微皱眉,看钟成的眼神像在看狗屎牛粪。 “我害你?” “你的腿是我打断的?是我逼着你去赌钱的?还是你儿子已经死了?” 看钟成气得说不出话,钟璃面无表情道:“既然都没有,我怎么害你了?” 听钟璃咒钟铁蛋死,王翠花气急之下彻底疯了。 梗着脖子不管不顾地喊:“不可能!你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你说的那些谁也没听说过,谁知道是不是你信口胡诌的瞎话!我不信!” 她狰狞着面孔指着钟璃,大吼道:“你必然就是被妖孽附体了!” “今儿我一定要请大师烧死你这个孽障!一定要烧死你!” 钟璃连看都懒得看疯狂的王翠花一眼,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 撇撇嘴,不咸不淡地说:“是么?那你请的大师人呢?” 王翠花正赤红着眼珠子四处喊大师的时候,钟璃无声地呵了一声。 “笑话。” 钟璃认定王翠花口中的大师是江湖骗子。 想着那人到这会儿都没露面,只怕是见势不对早就跑了。 心里对这所谓的大师半点不在意。 莫清晔却是在王翠花四处叫嚷的时候,瞳孔不明显地缩了一下,绷紧的脊背看起来像是有些紧张。 又像是在担心什么。 搞定了大头的钟璃心下放松不少,见莫清晔神色凝重,忍不住戏谑地吹了一个口哨。 “莫清晔,你在怕我?” 莫清晔哭笑不得地看着这时候还有心情逗自己的钟璃,无奈地说:“我为何要怕你?” 钟璃笑眯眯地不说话。 莫清晔好笑:“难不成阿璃要打我?” 钟璃却像是觉得莫清晔这个提议不错似的,心情不错地说:“你这样要求可以满足,一会儿把狗屎扔出去了,关上门就能打你一顿。” 莫清晔听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紧紧地拉着钟璃的手,半刻不肯放开。 王翠花喊了半天,她口中的大师也没出现。 钟璃实在是没了耐性,对着神状疯癫的王翠花抬了抬下巴,说:“你有完没完?” 王翠花像个疯子似的,瞪着眼珠子大喊:“闭嘴!妖孽你闭嘴!” “等我将大师请来,定能让你显出原型!” 钟璃敷衍十足地撇嘴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大师?哪儿呢?” “你说的大师,该不会是被我身上的鬼怪之气吓得不敢出来了吧?” 钟璃的话音落下,耳边就响起了一道含笑的声音。 “夫人在找的,可是贫僧?” 这人的话音落下,莫清晔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 钟璃下意识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藏蓝色布衣的和尚。 和尚白眉白须,头顶光亮戒疤因年岁久远的缘故微微发白。 没有钟璃想象中的虚伪可憎。 老和尚眉目慈善双眸含笑,漫步走来的时候,身上自带一股令人心静的沉稳气度。 隐隐还能闻到空气中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火之气,空灵寂寥。 可他的那双眼睛钟璃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前世常年游走生死边缘的本能,让钟璃不得不对眼前这个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另眼相看。 这人若不是道行高深的骗子,那只怕真有几分本事。 钟璃缓缓站直了身子,不自觉地收了之前的漫不经心之态,心里慢慢地多了一丝戒备。 莫清晔半个身子藏在钟璃身后,死死地盯着走近的和尚,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小巧的哨子,暗自轻身提气。 若是这老和尚敢胡言乱语,他立马就杀了他带着钟璃离开这儿。 王翠花终于将大师喊出来了,激动得不行。 扑过去抓着大师的衣摆,指着钟璃就喊:“大师!那个妖孽就是她!” “你快收了她!快啊!” 钟成也撑着从木板上坐了起来,指着钟璃喊:“没错就是她!这就是那个占了我闺女身子的妖孽!” “大师快动手烧死她!快!” 老和尚对这些人的喊叫无动于衷,站着没动,隔空和钟璃平静对视。 那看似平和的目光,仿佛夹杂着看透人心的锐利,让钟璃心里陡然一惊。 钟璃默不作声地将手绕到了身后,似笑非笑地一挑眉,轻问:“这位便是她所说,要来收服钟璃的大师?” 相国大师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对着钟璃示意了一下,语调和缓。 “夫人此言差矣。” “贫僧之所以现面,只是不赞成夫人妄自菲薄,自污是妖孽鬼怪之流罢了,并无他意。” 钟璃没想到老和尚会这么说,少有的愣住了。 正疯狂喊叫的王翠花钟成也惊呆了。 莫清晔也忍不住面露惊讶。 王翠花难以置信地尖锐着嗓子说:“大师!这分明就是个妖孽啊!你咋能这么说!赶紧烧死她啊!” 相国大师面目平和,丝毫不受王翠花的影响。 “世间本无鬼怪之说,这位夫人更不是你所说的妖孽之流,施主过激了。” 似乎是不想再让王翠花无理取闹,大师轻言慢语道:“世间鬼怪无形无根,却存于人心阴暗之处。” “施主今日之举,无论因由为何,妄图借流言压迫害人性命便是不仁,身为长辈,心思阴毒,便是不慈。” 老和尚意味深长地看了钟璃一眼,又对着王翠花说:“这位夫人好心收留,换来施主如此回馈,难免让人心寒了。” 钟璃打死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老和尚上来就帮自己说话,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神。 可虽然老和尚是帮着自己的,钟璃心里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特别是在老和尚看过来的时候,钟璃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一般紧张。 为何我会觉得他能勘破我的来历? 这是错觉还是真的? 第267章 你说的对,钟璃真的死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少有心慌之下,沉默着一言不发。 王翠花绝不会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师来了后会是这种反应,大惊之下下意识地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倒在地上就开始撒泼。 哭的喊的,都是这大师被钟璃收买了,故而才为这妖孽说话,扬言要村民们一起上,将钟璃和被收买了的大师打死。 钟成激动得脸都成了猪肝色,不住地拍打着身下的木板,嚷着说钟璃应该去死。 莫二嫂本就不信钟璃是鬼怪之类的浑话,此时见得了大师的肯定,心下更是没了顾忌。 听王翠花骂得不像样了,推开人群往前就跟王翠花对骂了起来,言语中不乏对钟璃的维护。 其余看热闹的村民先前对钟璃的话就信了大半。 此时又得了大师的解释,立马就倒向了对自己多有益处的钟璃,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讽刺起了钟家众人。 更有甚者喊着要将钟家人赶出莫家村,打一顿为钟璃出气讨公道。 钟铁蛋自打前几日被钟璃吓了一通,至今都浑浑噩噩地不敢吭声。 被村民迁怒了,神思恍惚之下竟然惊慌失措地倒在了地上,两眼无神地大喊了起来。 “我啥都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 “是他们!” 钟铁蛋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惶恐惧。 指着王翠花和钟成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策划的!他们想要烧死钟璃霸占钟璃家的财产……” “别杀我……”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是他们做的……” 钟铁蛋此言一出,场面立马就炸开了锅。 钟璃是鬼怪一说不洗自清。 莫家村村民群情激愤,叫喊着就要打死这家居心叵测的恶人。 钟铁蛋惊恐过度之下竟然抽搐着晕了过去。 王翠花和钟成打死也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是亲生儿子揭了自己的老底。 两人气得指着昏迷过去的钟铁蛋咒骂了起来,一点儿也看不出之前对钟铁蛋的宝贝模样。 钟家三口自乱阵脚,这一出捉鬼大戏,彻底成了一场无疾而终的闹剧。 最后是村长出面维持住了情况,顺带着还主动替钟璃做了主。 村长也觉得自己之前误信了王翠花的话对不住钟璃,此时处置起钟家三口更是下手狠辣无情。 “清晔媳妇儿,按理说,这是你娘家人,我不该插手。” “可他们在村里肆意散播谣言试图害人性命,其心可诛。” “按规矩,理应将人赶出莫家村,永不许再踏进莫家村一步,这样处置,你可有意见?” 钟璃神色不明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我自嫁给莫清晔就算不得钟家人,他们也跟我毫无干系,村长按规矩处置即可。” 村长满意地嗯了一声,转身随意点了几个青壮男子就说:“你们将他们赶出村去!” “从此,莫家村再不许再这几人踏足!敢违背的,莫家村村民见了皆可对其进行驱逐!” 王翠花和钟成见阴谋败露要被赶出去,立马就慌了神。 慌乱之下,竟然还想着找钟璃求情哭求。 “钟璃!钟璃你不能将我们赶走啊!” “你爹这样,我们被赶出去就只能去死了啊!” 看钟璃不说话,王翠花哭着冲上去抱住了钟璃的腿,不住哀求。 “这次是我鬼迷心窍干了错事,可我们是你嫡亲的家人啊!你难道就忍心眼睁睁地看我们去死吗?” 在被赶走的威胁下,钟成也忘了自己先前的可怖嘴脸,仓惶着喊:“钟璃,我可是你亲爹!” “你可是我生的种!你要赶我走,那就是要害死我!” “你害死亲爹,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钟璃听着耳边的嘈杂,突然感觉到一股无言的疲惫。 她看着眼前哭求的钟家众人,无声地在心里和那个早已死去的钟璃说了声对不起。 我借你的身子重活一世。 本想善待你的家人,可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逼我的。 若你真有余知,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哑声说:“抱歉,我想对我狠下杀手的人,并不值得任何同情。” 钟成狠狠一顿,意识到钟璃的话是什么意思,立马面红耳赤地指着钟璃咒骂了起来。 其中言语种种不堪入耳,连修身养性多年的相国大师都不禁微微皱眉。 王翠花也如丧考妣地跌坐在地上,一脸的眼泪鼻涕混合着尘土,狼狈得半分找不到先前跋扈的影子。 钟璃垂下了眼帘遮住眼里的复杂,对着村长说:“村长,他们在我家中尚有一些东西,可否让人稍待片刻,我将那些东西收拾好后再送他们离去。” 钟璃此举可谓是仁至义尽,村长自然说不出别的。 钟璃转身进了屋子。 往常像小尾巴似的跟着钟璃的莫清晔却跟脚下生了钉子似的,站着一动不动。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相国大师的身上。 也许是感受到莫清晔的目光,相国大师对着他微微颔首,眼中尽是说不清的意味深长,甚至还有几分戏谑。 莫清晔呼吸一窒,在暗处狠狠地剜了老和尚一眼,抿紧了唇角不吭声。 不消片刻,钟璃将钟家三口本就不多的行李收拾了带出来,放在了钟成的跟前。 面对着钟成不住口地咒骂,钟璃始终很平静。 末了,钟璃拿出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了钟成的脚边,口吻平静。 “这是我最后能给你们的,此后钟璃和钟家一脉再无干系,各人生死自负,恩断义绝。” 钟成着急去抓银子,又心急想要去骂钟璃,手忙脚乱之下,挣扎着从木板上摔了下来。 断腿被压住了,疼得险些当场就晕了过去。 原本失魂落魄的王翠花见着银子,激动得嗷了一声扑了过去,却左脚绊右脚将自己绊倒着跪了下去,正正跪在钟璃的跟前。 钟璃见状,微微俯身,看似是将王翠花扶起,实则是在王翠花的耳边轻语。 “你说的其实是对的,原本的钟璃的确早就已经死了。” “而她,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害死的,你们所有人,都应该是凶手。” 钟璃不明显地笑了一下,轻得不能再轻地说:“可惜,就算你知道了说出来,也永远都不会有人再相信你了。” 王翠花瞳孔震颤,浑身僵硬着被钟璃扶了起来…… 好不容易站直了以后,王翠花却突然情绪失控狠狠地推了钟璃一下。 她瞳孔剧烈颤抖,因为过度惊惧,脸上刻薄得几乎只剩下了面皮的五官彻底扭曲成了一团。 狰狞得恍若误入人间的恶鬼一般骇人。 “鬼啊!” “你是鬼!” “你是鬼!” 没有人听到钟璃跟王翠花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王翠花在刚刚到底知道了什么。 所有只看到王翠花将好心的钟璃推得险些摔倒,情绪彻底失控指着钟璃说一些不明所以的胡话。 莫清晔急急地上去扶住了钟璃,看向王翠花的目光几乎恨不得杀人。 钟璃摁住了莫清晔暴怒的手,神色晦暗不明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让她去吧。” 第268章 敢问夫人,今生所为何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得了钟璃这话,早就忍无可忍的莫家村众人纷纷上前,将失了神志的王翠花架着上了刚刚才赶到的李铁柱的骡车上。 随即又粗暴地将晕死过去的钟成和钟铁蛋也抬了上去。 李铁柱刚刚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难看得惊人。 他不用村长交待就说:“村长放心,我一定将人拉出去扔得远远的!” 李铁柱和几个主动摁着王翠花的青壮年赶着车走了。 其余围观的人也纷纷散了。 走前还有几个平日里受过钟璃恩惠的人,满脸惭愧地上前跟钟璃赔不是。 不等钟璃说话,就一脸愧色地走了。 莫大嫂家两口子先前跟着污蔑了钟璃一通。 眼下见势不对,赶紧跟着人群跑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送走了这些人,刚刚还人满为患的门口立马就清净了许多。 莫老二家两口子松了口气,跟钟璃说了不少安慰的话。 莫二嫂先前帮钟璃出了气不说,还不放心一个劲地叮嘱钟璃。 “弟妹下次可别再轻易心软上当了,人心坏起来简直没边儿。” “日后再碰上这样泼皮无赖,弟妹若是打发不了的,只管上我家来找我,我帮你骂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之前混乱中帮着钟璃说了几句话的莫三婶也说:“是啊,太心软了可立不住门户,清晔媳妇儿你日后可得拿出点儿性子来,这样下去不行。” 钟璃感念他们的好意,低声道谢后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最后剩下没走的,就只有不请自来的老和尚了。 钟璃一对上这老和尚仿佛什么都知道的眼睛,就不自觉地心里没底。 她搞不清楚这老和尚的来意,见四下人都走了,老和尚却像脚底下生根了似的不动。 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说:“先前之事,钟璃多谢大师仗义执言。” 相国大师微微一笑,像是看不懂这里眼中的戒备似的,轻言道:“既是谢我,为何不请贫僧进屋一坐?” 钟璃意外地愣住了没说话。 莫清晔却按耐不住皱眉插话道:“家中有事不便待客,大师为何不改日再来?” 钟璃有些意外莫清晔会如此排斥这来历不明的老和尚。 不过莫清晔这话恰好合乎她的心意,立马就做出了为难的样子。 苦笑着说:“家中如今确有不便,大师若是有空,不妨改日再来,届时钟璃必定扫榻相迎。” 相国大师看着眼前睁眼说瞎话糊弄自己的两人,忍不住轻声失笑。 “那贫僧改日再来,夫人确定自己仍在此处?” 钟璃…… 不,我不在。 钟璃见死活不肯走的老和尚头都大了一圈。 正想到底应该怎么给这人弄走的时候,老和尚却说:“其实贫僧今日冒昧前来,只是想问夫人几句话,望夫人能解惑一二。” 钟璃心生不妙,抿了抿唇。 “大师所问何事?” 相国大师垂眉一笑,轻语若喃。 “佛曰前世今生离乱账,往世浮屠理不清。” “敢问夫人,远道而来所为何人?所为何事?” 钟璃悚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钟家所在牛尾村距莫家村不远,绝谈不上远道而来。 老和尚话中意有所指的远道而来,瞬间在空中化作无形的铁钳,重重地遏制住了钟璃的呼吸。 那一瞬间钟璃的感觉仿佛是自己所有的伪装都被眼前的人一眼看穿。 包括她最大的秘密…… 不善盯着老和尚的莫清晔闻言也是不由自主的一惊,下意识地攥紧了拉着钟璃的手。 相国大师像是感觉不到钟璃眼中的惊惧一般,语调依旧不疾不徐的,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道。 “敢问夫人,此生为何而来?” “前生为何而去?” 话说到此,钟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知自己在老和尚眼前没了秘密,钟璃沉默着在心里无声苦笑。 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让王翠花找了个得道高僧…… 这世间,竟真有能勘破自己是游魂的高人。 钟璃用力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得磨砺耳膜。 “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莫名其妙死了一遭就到了这里。 赶鸭子上架得了个痴傻丈夫,继而不得不为糊口活命想法子。 忙过一日又一日,钟璃其实心底里压根就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忙什么。 她有时深夜梦回也会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当初直接死了干净,没到这个地方又会怎样。 若不是挂心小傻子莫清晔…… 钟璃恍惚间,被莫清晔紧紧抓住的手似乎在瞬间获得了一些不明的力量。 心底沉浮逐渐落定,再睁眼时,眉宇间多了些许不明显的洒脱之意。 钟璃洒然一笑,漫不经心地说:“来便来了,为什么重要吗?” 不论原因不问结果。 总之她就是钟璃。 钟璃就是她。 在此刻在这个世界活着的人是她。 只要她一刻不死,她便能活成她想要的样子。 为什么,在哪儿根本不重要。 老和尚笑问:“夫人信命吗?” 钟璃摇头。 “我不信。” 看老和尚似乎不解,钟璃慢悠悠地说:“不瞒大师慧眼,我不信鬼神不信苍天,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 “至于命理一说,更是虚无缥缈,旁人如何我不知晓,可我本人确实是不信的。” 相国大师沉默片刻后眼中流露赞赏之意,说:“夫人心性之坚,超乎世人罕见,贫僧敬服。” 钟璃不太在意地笑了笑,对老和尚多了几分佩服。 “大师谬赞,不过为求生罢了。” 老和尚像是没了别的话,也不像是想为难钟璃的样子,顿了顿才说:“贫僧本是觉得与夫人有缘,想给夫人算上一卦,如今看来,夫人并不需要贫僧赠言。” “既是如此,贫僧就不多做打搅,告辞了。” 钟璃着实没想到这老和尚如此好打发,迟疑了片刻才说:“大师不进屋一坐了?” 相国大师轻笑摇头。 “今日就不加打搅了,来日再见,再叨扰夫人清净。” 老和尚主动告辞了,钟璃尚有些回不过神。 她亲自将老和尚送了出去,然后听到老和尚意味深长地说:“我观夫人虽有锋芒,却中正平和,心怀慈念大善。” “日后风云迭起,人间烽火离乱之际,还望夫人能谨记内心所持,还人世间一场清平安稳,也不算辜负夫人远道而来之苦。” 老和尚这话字字钟璃都能听清,却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见钟璃面露迷茫,相国大师悠悠道:“天机不可泄露,届时,夫人便能明白贫僧所言了。” 钟璃心中微微一动,恭敬朝着他微微福身。 “多谢大师指点。” 第269章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送走了老和尚,神色恍惚地回了屋子。 她满脑子里转悠的,都是老和尚说的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钟璃自觉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大志向,也不觉得自己除了比旁人多一世的经历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为何老和尚话中,对她如此推崇? 其间到底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进屋看到冲着自己傻笑的莫清晔,钟璃的心跳猛地加快了一拍。 难道老和尚口中的变故,来自如今身份不明的莫清晔? 可莫清晔的身上,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注意到钟璃看自己的神色不对,莫清晔好奇地眨眨眼。 “阿璃,你怎么了?” 钟璃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摇头说:“没什么。” 多的却是一句也不肯再说了。 莫清晔心里波澜渐起,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像往常一般缠着钟璃撒娇卖痴。 钟璃耐着性子哄他,时不时地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恍惚的神色。 莫清晔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怀疑是不是相国大师跟钟璃说了什么,脸色隐隐多了几分青黑。 钟璃和相国大师出了门后说的话莫清晔一句也没听到。 可这并不妨碍他发现钟璃的情绪不对。 莫清晔按耐住追问的冲动,静静地等着夜晚来临。 当天晚上,钟璃强打起精神做了晚饭,吃过饭后早早地就熄灯休息。 钟璃本以为自己满脑子都是事儿可能睡不着。 不料睡下没多久,恍惚间闻到一股淡淡的令人放松的清香,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确定钟璃睡着后,莫清晔翻身而起,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窗户,身形一跃翻了出去。 莫家村村口,白天导致钟璃神色恍惚的相国大师静静地负手而立,看神态像是在等什么人。 听到身后多了一道刻意加重的脚步声,相国大师无声一笑。 “既是来了,何不现面一叙?贫僧等候多时了。” 莫清晔黑着脸从阴暗中走出,落在相国大师身上的目光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大师不在相国寺中清修,怎么会来到这山野之中沾染尘事?” 相国大师双手合十对着莫清晔微微作揖,轻笑道:“出家人无谓清修场地,只要心中有佛,无处不可修心。” “更何况,红尘方是修心之地,贫僧不过是俗人罢了,自然不可免俗。” 莫清晔眼里冷光翻涌,一字一顿声音压迫凉寒。 “大师何处修心修身我管不着,可不该跟阿璃多言惹她不悦。” 不等相国大师开口,莫清晔就沉沉地说:“你究竟跟阿璃说了什么?” 为何老和尚走后,钟璃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似乎是看破了莫清晔心中所想,相国大师摇头失笑。 “贫僧只跟夫人说了该说的,对不该提的,半句未曾提及。” 莫清晔微微一怔。 若不是这老和尚说了自己的身份,阿璃为何会是那种神情? 莫清晔出神的时候,相国大师悠悠而语。 “观王爷面相,似乎略有不适,若王爷不介怀,不如让贫僧略看一二?” 相国大师相国寺百年不遇的天才。 除了自身的武艺和卜算上的天分外,更是难得的良医。 莫清晔闻言想到自己体内的蚀心蛊,苦涩地笑了一下,无所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大师请便。” 相国大师探手于莫清晔的手腕之上,片刻后眉心紧锁,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莫清晔极为善解人意地为他心里的疑惑做了解答。 “南疆圣虫,蚀心蛊,传言是无药可解的杀人利器,对此大师可有何高见?” 相国大师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无奈摇头。 “蚀心蛊的确无药可解,贫僧技穷,并无他法。” 莫清晔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蚀心蛊若是能随意解除,那又怎会论得上是南疆不秘传的圣蛊? 相国大师微微叹息,对着莫清晔道了声佛号,眉眼中也多了一丝悲天悯人之意。 莫清晔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的冷漠讥讽,慢条斯理地说:“我尚有一事不明,希望大师能稍作答惑。” 相国大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微微一笑。 “王爷要问的,可是夫人之事?” 莫清晔的呼吸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就连声音中都多了些许不自知的紧绷。 “大师先前对阿璃所说之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相国大师似笑非笑地反问一句:“王爷如此之问,可是将夫人视作了鬼怪之流?” 莫清晔突然暴怒:“闭嘴!不准你这么说阿璃!” 事关钟璃,莫清晔身上伪装出来的沉静漠然瞬间分崩离析,赤红的瞳孔让他看起来恍若厉鬼一般骇人可怖。 看着相国大师的目光,更是流露出了丝丝冰冷的杀意。 若是常人,被他这么盯着,只怕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可相国大师神色如常,甚至还轻轻地笑了起来。 “既是不在意,那王爷又为何多此一问?” 莫清晔字字咬牙:“你什么意思?” “夫人乃是世间奇女子,贫僧不敢不敬,也不会对夫人不利,王爷大可放心。” 相国大师是出家人,也是世间少有的高人,必不会口出诳语。 莫清晔提着的心缓缓落回了肚子里,脸上的阴冷也散却了不少。 只要这老和尚不会对阿璃不利,那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相国大师静静地注视着莫清晔,良久沉默后才说:“贫僧与王爷乃是旧识,一别多年在此种情形下相遇,有几句话想赠予王爷,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莫清晔瞬息收敛了眼里的杀意,神色淡漠地一撇嘴。 “既知不当讲,那就不用开口了。” 不给相国大师任何开口的机会,莫清晔转身就走。 “大师今日之情我记下了,来日若有机会必定相报,我就不送大师了。” “大师好走。” 话音落下,莫清晔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夜幕里。 相国大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望着莫清晔离去的方向无声叹气。 “本是矜贵之尊,少年坎坷离乱,以至心藏猛虎,杀伐过重,不利寿数……” 相国大师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了头顶的星空。 只见原应明亮的帝星光芒暗淡,破军突起,贪狼妖冶红光闪烁,叹息着闭上了眼睛。 “苍生离乱之象已现,这天下,要乱了。” 原本已经离开的莫清晔隐藏在不远处的树影里,听到相国大师的叹息,无声冷笑。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第270章 蚀心蛊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次日一早,钟璃起床后就下了一个决定。 莫清晔听了惊讶得连手里的碗都险些没端住。 “我们要去淮南?” 钟璃点点头,说:“我原本想的是年后开春了再去,可现在想想没必要等到那时候了。” 莫清晔的身世之谜像挥之不去的阴影一般笼罩在钟璃的心头。 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想法子治好莫清晔的病。 钟璃压下心头的复杂,蹲在莫清晔的身边跟他解释。 “现在北方尚未下雪,赶路好走,过了北界,南方气候温暖适宜也合适。” “再耽搁下去,北方下雪封路,就只能等到开春化雪,届时前后耽搁下来起码也要四个月,并不合算。” “咱们早些出发,办完了正事儿也能早些回来。” 看莫清晔一脸的不解,钟璃用轻松一些的语调说:“淮南人杰地灵,风景秀美,我们一路过去就当作是玩儿了,到时还能赶上南方的春日美景,岂不是正好?” 莫清晔听完露出了向往的神情,好奇地问:“那南方的春天跟咱们这儿的有什么不同吗?” 钟璃笑了,引着他说起了别的。 期间穿插了不少自己前世的见闻,让莫清晔这个小傻子吃惊得一愣一愣的,顿时忘了问为什么要去淮南的事儿。 钟璃打定主意后就开始为出发做准备。 酒楼和王家庄的各项事务钟璃都早有准备,此时脱手不管并无大碍。 招财是赶路必备。 考虑到这时候交通不便路途颠簸,钟璃特意重新请了木匠打造了一个更大更舒适的车厢。 新的车厢体积足足比之前的大了一倍不止,车壁的木板也是双层的,中间塞了一层厚厚的棉絮。 用钟璃的话说,除了隔音外,这样也更加能抵御外界的寒冷。 车厢里边除了小桌子外,还靠着车壁打造了一张足以睡下两个人的睡榻。 小桌子是特制的,表面安了一些吸铁石。 与其配套的碗筷茶壶之类的东西,底部都缠了一层铁丝,足以让这些东西在颠簸中也能稳稳地粘在桌子上。 除此之外,还定制了不会让火星外溢的炭炉,用来置于车厢中取暖。 加厚的棉被棉袄棉鞋也不能少。 为了将这些散碎物件林林总总都添置齐全,钟璃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忙活了七八天。 等她忙活完了,也到了月中的时候。 十五这天,起床的时候,钟璃就发现莫清晔的脸色不太好。 憔悴中透着纸般的苍白,注意力也不太集中。 钟璃跟他说话的时候,往往都要重复第二遍他才能听清。 钟璃眼中多了一抹担心,伸手摸了一下莫清晔的脑门觉得温度正常,低声问:“莫清晔,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饶是莫清晔早就听闻过蚀心蛊发作起来的痛苦,并且为其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这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被体内那种横冲直撞,仿佛能撕裂人的骨肉血脉的痛苦折磨得浑身僵硬。 听见钟璃担心的话,莫清晔勉强笑了一下,掩饰似的将自己的脸埋进了钟璃的怀里。 “阿璃,我困。” 钟璃狐疑皱眉:“只是困?” 只是困了的话,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钟璃当即就想抓着莫清晔去找大夫,不料莫清晔却少有的执拗不肯动。 他耍赖似的抱着钟璃的腰哼唧:“我真的没哪儿不舒服,就是困了想睡觉。”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吃早饭的时候,莫清晔还超常发挥吃了往日都吃不下的份量。 喝了两大碗热腾腾的粥下去,莫清晔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钟璃见他体温正常食欲也不错,再加上他坚持自己没事儿,渐渐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今日钟璃原定是要去王家庄走一趟的,反复确定莫清晔无事后,再三叮嘱了几句,钟璃才神色匆匆地赶着招财出了门。 钟璃一走,原本神色正常的莫清晔突然脸色剧变,冲出去狠狠地吐了一阵。 原本强灌下去的粥被吐了个一干二净不说,险些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吐完了,莫清晔脸色苍白如纸,强撑着精神扶着门板进屋躺下。 蚀心蛊的确不负南疆圣蛊的名头。 每一刻一分一秒都在被无形地放大延长。 莫清晔只觉得自己体内像饲养了无数只虫子一般四处撕咬啃噬,那种折磨足以让人崩溃绝望。 一波令人痛不欲生的痛苦缓缓平息,莫清晔终于忍无可忍地吐出了一口掺杂着不详黑红的血,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钟璃虽然出了门,可心里一直惦记着在家的莫清晔。 本想赶紧到王家庄办好事情就走,不料碰上一些棘手的事儿,琐碎处理完了就已经很晚了。 王家姐弟说夜里赶路不方便,想让钟璃在家留宿。 钟璃忍着心急拒绝了,趁着夜色赶路回家。 她到家的时候,莫清晔还睡着没醒。 钟璃拧着眉上前摸了摸莫清晔的额头,体温正常并无任何不对。 可莫清晔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钟璃心里觉得不对,下意识地将莫清晔摇醒。 莫清晔白天时候疼晕过去两次。 此时正是体内蛊虫稍作平息的时候,再加上他刻意的伪装,神色看起来与平时相比并无多少异样。 见钟璃回来了,他忍不住面露欣喜,一把抱住了钟璃的腰。 “阿璃你终于回来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示意他松开自己。 微微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问:“莫清晔,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莫清晔想也不想地摇头,似乎对钟璃反复询问自己还有点不高兴。 “没有,阿璃我没有不舒服。” 钟璃无奈,又换种法子问:“那我今日出去了,你在家睡了多久?” 莫清晔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嘿嘿笑着说:“没多久,我还自己熬了粥喝,阿璃回来前才等困了睡的。” 钟璃狐疑挑眉:“真的?” 莫清晔认真点头:“真的。” 钟璃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神色,发现的确没什么异样,心下稍定了一些。 可嘴上还是不放心地说:“那你如果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莫清晔重重地嗯了一声,见钟璃没什么要说的了,撒欢似的抱住了钟璃的腰哼唧。 “阿璃你怎地去了这么久?我都想你了。” 痛到晕死过去的时候,我都生怕自己醒不过来,再也见不到你了。 钟璃不知莫清晔心里的复杂,好笑地敲了他的头一下,慢悠悠地跟他说起了今日的情况。 说着说着,钟璃就发现莫清晔又睡着了。 只是他似乎在梦中也并不安稳,眉心紧紧地拢着,有一道深深的褶痕。 钟璃无声地叹了口气,指腹轻轻地抹上了莫清晔的眉心。 无声低喃:“小傻子竟然也有了烦心事不成?怎地梦中眉心都是锁着的……” 第271章 你其实是个女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担心莫清晔的情况不对,夜里一直不敢怎么睡沉。 可一整晚,莫清晔都睡得很沉,连翻身的时候都很少。 次日一早,钟璃起来的时候特意看了莫清晔的脸色。 结果她发现莫清晔的气色跟昨日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眉心间笼罩着的那股黑气散去,苍白的脸色也变成了之前的健康模样。 丝毫看不出昨日的怪异。 钟璃忍不住想:难不成真是自己多虑了? 在钟璃失神的时候,原本熟睡的莫清晔突然睁开了眼睛,用一种快到令钟璃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撑了起来。 吧唧在钟璃的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了,莫清晔忍不住面露得意。 “阿璃为何一直偷看我?我是不是好看得让阿璃都看不过来了?” 钟璃捂着自己被偷袭的地方还没回过神来,听到莫清晔这不伦不类的话心里更是一阵好笑。 看向莫清晔时,却是不由自主的微微失神。 莫清晔晨起睡意未散。 墨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衣襟也松松垮垮地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胸口。 自带一种随意的洒脱,衬得他那张妖孽一般的俊脸更是俊美非常。 此时笑吟吟地盯着钟璃,张嘴说自己好看的样子,孩子气的嘚瑟让人觉得好笑又讨喜。 让人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钟璃没好气地敲了他的脑门一下。 “什么叫你好看得我都看不过来了? 莫清晔捂着自己被敲的地方,不服气地撇嘴哼哼。 “本来就是嘛,阿璃就是喜欢看我,我本就生得好看。” 说着他往钟璃的怀里一扑,仰面躺着乐呵呵地注视着钟璃的眼睛。 “不过阿璃看我可以,得让我亲回来,不然白白让你看了去,我可就亏了。” 钟璃闻言顿时一阵没好气,伸手无情地扯着莫清晔的脸往两边扯了扯。 “谁说你好看的?” 小傻子还自恋了! 莫清晔被扯着脸说话时嘴角漏风,听起来含含糊糊的。 “好多淫都付唔好看。” 钟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上的力气也松了几分。 见她笑了,莫清晔更是得意,扬着眉梢就开始掰手指头数给钟璃听,到底有多少人夸过他好看。 钟璃听他数了一大堆人,十个手指头来回掰扯了两趟竟然还不够,可见平日里夸他的人确实不少。 眼看着有人的尾巴马上就要翘到天上去了,钟璃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 钟璃强行将莫清晔数得正开心的手指合拢,一本正经地说:“他们说的都不对。” 莫清晔迷糊了。 “哪儿不对?” 钟璃唇边溢出一丝坏笑,揪着莫清晔的俊脸扯了扯,口吻玩味。 “莫清晔同志不好看,分明是漂亮才对。” 莫清晔愣了愣,过了片刻才迟疑地说:“可阿璃,漂亮是形容女子的,我是男子。” 钟璃神色认真不似说假,神秘兮兮地冲着莫清晔招手。 “你过来,我跟你说个秘密。“ 莫清晔被勾起了好奇心,眼巴巴地凑了过来。 钟璃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其实你不是男子,你是女子。” 莫清晔惊呆了,呐呐地盯着钟璃没说话。 钟璃大忽悠瞬间上线,满脸严肃地说:“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出去胡说,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个男子。” 莫清晔明显不信,皱眉说:“阿璃骗我,我分明是男子。” 钟璃急了,说:“你怎么能说我骗你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钟璃一脸认真的肃穆,看起来格外令人信服,只是她嘴里说的,没一句是能听的真话。 都是忽悠傻子的…… 莫清晔压下了眼里的笑意,心想你骗我的时候还少吗? 可心里如此,莫清晔却配合地露出了不解的神情,闷闷地说:“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是男子,女子不是我这样的。” 钟璃挑眉。 “那你说,女子是什么样子的?” 莫清晔想了想,指着钟璃说:“像阿璃这样的才是女子。” 钟璃嗨了一声,说:“那你再想想,别的男子是什么样的?” 莫清晔顿了顿,不太确定地说:“像二哥那样的?” 钟璃神秘一笑,拍了拍掌心,说:“这就对了。” “你想啊,男子大多都是像二哥那样的,不说多魁梧高大,起码肤色黝黑孔武有力,是不是?” 莫清晔表情微妙地点头。 钟璃再一笑,指着莫清晔的脸说:“那你再看看你自己。” 莫清晔顿住了。 钟璃忍着爆笑的冲动,煞有其事地说:“你唇红齿白眼大含水,腰细腿长肤若凝脂,这哪儿是男子的模样?” 莫清晔…… 原来我在阿璃眼中竟然是这种模样的吗??? 看莫清晔像是被震住了不吭声,钟璃不遗余力地将他拐带到了坑里。 “你再仔细想,村里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 “你是不是长得比女子白,眼睛比她们大,腰还比她们的都细?一般小姑娘哪儿有你漂亮?” 钟璃笑眯眯的一锤定音,认真地总结道:“所以,综上所述,你就是个女子无疑了。” 莫清晔内心凌乱神色恍惚,似乎是很难接受自己瞬间由男变女的过程。 钟璃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不过没关系,咱家不会像别人家那样重男轻女的,你就算是个女孩儿,以后也会给你肉吃的。” 莫清晔被钟璃忽悠得险些崩溃。 结果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钟璃的胸口。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故意装作了不知的样子指着钟璃的胸口。 “那我既是女子,为何我胸口是平的,阿璃不是?” 常年在线忽悠小傻子的钟璃少有地被噎了一下,耳垂也飞快地红了起来。 莫清晔难得扳回一城,越发地不依不饶,追着问:“阿璃,我为何是平的?旁的女子怎么跟我不同?” 钟璃内心绝望,无比后悔自己给自己挖坑的同时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 “那是因为我忘了给你准备馒头。” 莫清晔??? “馒头?” 钟璃强作镇定微微一笑,点头道:“没错,就是馒头。” 钟璃伸手往莫清晔的胸口比划了两下,掷地有声地说:“在这儿塞上两个馒头,你就跟寻常女子一模一样了。” 就跟怕莫清晔不信似的,钟璃还说:“我保准给你找两个大的,让你比别人的都大。” 莫清晔被钟璃这手胡说八道的本事震惊了,盯着自己的胸口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口吻恍惚似在梦中。 “阿璃的也是馒头?” 钟璃忍着脸红,认真点头。 莫清晔突然勾唇一笑,对着钟璃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那不如先将阿璃的馒头拿来借我用用可好?” 钟璃触电般闪电后退,彻底忽悠不下去了,绝望大吼:“莫清晔!” “你给老娘住手!” 第272章 莫家秘辛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现在很后悔。 无比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兴起,哄骗莫清晔他是个女的。 因为自从钟璃那么说了以后,莫清晔总是会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 重点看的是她据说是馒头的胸口,并且无数次试图抢走钟璃的馒头据为己有。 然而钟璃没有馒头。 她也不想真的给莫清晔找两个馒头来混淆他的性别认知。 为了抵御莫清晔无处不在的魔爪,保卫自己的清白。 钟璃痛定思痛后,决定为自己的行为向莫清晔道歉认错。 随后足足花了三天时间,通过各种方式来让莫清晔相信,你跟女的没关系。 你就是个男的。 不知为何,听了钟璃的话,莫清晔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一丢丢小遗憾。 他叹气道:“阿璃是骗我的吗?” 钟璃一时语塞,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挫败感。 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是了…… 莫清晔看钟璃不说话,忍着笑出声的冲动,故意失落道:“可阿璃不是说,自己从未骗过我吗?” 钟璃听了一脸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说:“这不是骗。” 莫清晔好奇地问:“那什么才是骗?” 钟璃头大不已,胡乱解释:“为了某种好处说的谎言才是骗,例如骗财骗色。” “你看你,要钱没有,要色也就那么回事儿,我骗你干什么?” 似乎是从自己的话中找到了某种底气,钟璃的瞎话说得越发流畅。 “你想想,你的这些东西是不是都在?那我这就不能是骗,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莫清晔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就此罢休,甚至还不依不饶地追问:“那阿璃为何不骗我?” 钟璃??? 啥玩意儿? 莫清晔振振有词:“我愿意被阿璃骗色的。” 钟璃…… 莫清晔一脸说不出的期待,美滋滋地说:“阿璃骗我吧,我愿意的。” 这相当于是自荐枕席了,直白得等同于勾引。 钟璃被狠狠地噎了一下,突然恼羞成怒。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种话是能随便瞎说的吗?!” 似乎是怕莫清晔说出让自己更难下台的话,钟璃涨红着脸大喊:“闭嘴!给我滚去写大字!” 钟璃外厉内荏地吼完,就屁股着火似的噔噔噔地走了。 莫清晔站在原地自顾自地乐了一会儿,神色莫名唏嘘。 真的很期待被阿璃骗色呢,阿璃怎么就不对自己下手呢? 莫清晔遗憾的同时,钟璃关于出发的准备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路上需要用的东西都安置好了,银两都换成了大额的银票收好。 酒楼托付给徐玉林等人,开春后收菜的活儿也委托给了李铁柱负责。 至于村里的房子和租的林地和林子里的几百只鸡,全都托付给了莫老二一家照应。 唯一不能带走的进宝也被钟璃送到了李铁柱家里寄养。 为了不让进宝在寄养期间受了委屈,钟璃还特意给了李铁柱一些银两,权当是进宝的食宿费。 可谓是给这越发傲娇的小崽子安排得妥妥当当。 至于家中的粮食肉面,留在家中白白浪费了也是白瞎。 钟璃将这些东西分包装好,分别送到了莫老二和莫三婶家,也算是一点儿情谊。 再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钟璃和莫清晔赶在这时候要出远门,这事儿没多久整个莫家村就都知晓了。 对此,众人纷说不一。 有人说钟璃是被之前钟家闹出之事伤了心,要从莫家村搬走。 还有人说,钟璃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莫老二两口子听了心里着急,还特意跑来问了一趟,钟璃是否还要回来。 钟璃听了笑了笑,轻声解释:“不是搬走不回来了,就是我听说淮南有名医圣手,对疑难杂症之类的病症颇有疗效,想着带清晔去看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迟来年五月前就能回来。” 莫老二听了放心不少,连声说:“还回来就好,不然林子里那么一摊子事儿,弟妹你若是真撒手不管了,我还不知道应该咋整了。” 莫老二想着钟璃他们要去淮南那么远的地方,止不住的心焦。 在家跟莫二嫂一道,还给钟璃他们收拾了不少东西送了过来。 送来的东西钟璃都收下了,莫老二家两口子见状高兴不少。 莫二嫂更是拉着钟璃,不住地叮嘱路上一定要小心行事,安全为重。 钟璃对她的好意一一应下,还做了顿饭,邀请他们留下一起吃了顿饭。 吃饭的时候,莫老二喝了几碗高粱酒,惹得莫清晔忍不住的眼红,眼巴巴地瞅着钟璃说自己也想喝。 钟璃无奈,转念间想起自己秋日里酿的桂花酒,拿了铁锹去将埋在院子里的酒坛子挖了出来。 桂花酒酿制不过几个月,时日不久,酒味也谈不上多浓,香甜为重。 没什么后劲不说,甜滋滋的跟果茶滋味差不多。 钟璃亲自尝过确定不会喝醉后,才给早就等不及了的莫清晔倒了一碗。 顺带着连莫二嫂这个从未喝过酒的都尝了一些。 可走来到底还是高看莫清晔的酒量了。 明明喝的是不醉人的花酒,他却还是在多喝了两碗后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着了,叫都叫不醒。 莫二嫂因为酒精的缘故脸通红,见状更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老三亏得还是个男人,这酒量竟是连我都比不上!” 钟璃也好笑得不行,嘴里应付着莫二嫂的打趣的同时,将醉倒的莫清晔扶进了里屋睡下。 安置好了莫清晔,钟璃重新回到桌边落座。 她笑着给莫老二把酒满上,看莫老二似乎已经醉了,状似不经意地跟莫老二说起了莫清晔早些年在莫家的情况。 莫老二对钟璃不设防,再加上此时喝了酒迷糊得很,说起这个就忍不住嗨了一声。 “弟妹啊,说起来,是莫家对不住老三,他原不知是多金贵的人,在咱家的确是委屈他了。” 钟璃心头一跳,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轻笑道:“二哥这话是怎么说的。” “莫家是农家,他是农家子,跟大家都是一样的贫民百姓,哪儿就算得上什么金贵人了。” 似乎是不满钟璃话中对莫清晔的贬低,莫老二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可他根本就不是莫家人啊!” 钟璃端着酒杯的指尖狠狠一颤,忍住了追问的冲动没有说话。 莫老二似乎是觉得钟璃不信自己的话,不用钟璃问,自己就断断续续地说起了莫家的一桩秘辛。 第273章 惊天猜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原来莫家那个传言命格克亲的老三,早在被送到老太太远房亲戚家的第二年就早夭了。 死的时候不足两岁。 老太太觉得是亲戚没照应好老三,才让其高烧致死,为此还跟亲戚大闹了一场,至今也没有任何往来。 老三命里克亲又不足两岁早夭,按村里世世代代的规矩,这样的人是连祖坟都不能进的。 所以当时老爷子也觉得不吉利,随意找了个山野林地,就将老三的尸体埋了。 回村后也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在家里也是三缄其口,对外一致说老三依旧在亲戚家养着,没说过早夭之事。 可过了十几年,有一天老爷子突然就从林子里捡回来了一个昏迷的少年,还拿回来了不少银子和财物。 老爷子对少年的来历绝口不提,只是说要好生照应着,这是位了不得的金贵人,一年后必定会有人来接。 届时莫家有照应少年的功劳,势必能借此得贵人青眼,就此不一样了。 老爷子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就说这是莫家早年间送出去养着的老三,少年就此定名为莫清晔。 可谁也没想到,少年昏迷多日后醒来却成了痴儿。 老爷子一开始尽心尽力地请大夫抓药,几乎算得上是恭敬地养着少年。 可时过一年,莫家却没能等到说好要来接少年的人。 一日过一日,少年的痴傻之症半点不见好。 每日寻医问药花费巨大,老爷子先前拿回来的财物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说好要来接人的人却不曾露面。 又过了半年,老爷子彻底失了耐性,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人骗了,一改之前对少年的恭敬,少年在莫家的日子逐渐艰难了起来。 莫老二说着一脸的苦涩,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不住叹息。 “当时爹说,清晔身份神秘不能向外透露,否则会惹来杀身大祸,因为这,家里知情的几个人也不敢提。” “时候长了,见说好的人没了踪影,爹娘开始心疼早些时候为治病花的银钱,对清晔也就不如之前那般好了。” 钟璃之前就猜到莫清晔可能不是莫家的人。 可猜测到底没莫老二亲口说出的话更让人震惊。 钟璃忍住心头惊悸,沉沉地说:“按二哥所说,老爷子当初将人带回去的时候,还多了不少贵重的财物?” 莫老二重重地嗯了一声,神情越发愧疚。 “弟妹你是不知道,家里那会儿是真的穷得厉害,若不是靠着那些从老三身上得来的财物撑着,家里不知还要饿死病死几个人。” “真论起来,我们这一家人的性命,可都是清晔救的。” 正因为如此,莫老二才会对莫清晔挖心挖肺,甚至不惜为了莫清晔跟莫家众人翻脸。 钟璃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轻问:“那,那些东西现在可都是没了?” 若真如莫老二所说,莫清晔被老爷子捡回去的时候,身上还有不少贵重的物品。 那么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能成为查清莫清晔来历的线索。 古人随身携带的东西大多都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若是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对钟璃接下来想弄清的问题也有不小的帮助。 莫老二迟疑地顿了顿,然后才点头说:“早年见家里实在艰难,那些东西大多都被拿去当了卖了。” 钟璃失落地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莫老二又灌了一碗酒,打了个酒嗝后不太确定地说:“不过我恍惚记得,清晔那时身上有块玉佩,看似不起眼,上边的图案也古怪得很。” “有次爹想着拿去当了添置点儿的,没多久就急匆匆地回来了,玉佩也没当,还斥责娘说此后不可再提这玉佩的事儿,否则会给家中惹来大麻烦。” “那事儿过去没多久,清晔跟着大哥去林子里打柴就走丢了……” 说起莫清晔走丢一事,莫老二的脸上本可避免地多了些许懊悔之色。 他低得不能再低地说:“若我早知道那天清晔会走丢,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让他跟着大哥去的。” 钟璃闻言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解,问:“可我听说,清晔不是自己进林子丢的吗?” 莫老二眼珠赤红,听了这话立马激动地反驳了起来。 “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分明就是跟着大哥进的林子!我亲眼看着的这还能有错?!” 莫老二似乎是醉得厉害了,说话的声调越来越低,内容也越发含糊听不真切。 莫二嫂乍然听了这么一件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惊得酒意都散了个干净。 看莫老二醉得睡了过去,更是满脸惶然地看向了钟璃,眼里都是不知所措。 钟璃压住心头惊骇微微一笑,说:“二哥醉了说胡话,二嫂就当作没听到便是。” 莫二嫂这会儿都没回过神来,听钟璃的话呐呐地点头说好,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快要从桌子上滑下去的莫老二。 钟璃是喝得最少的,也是最清醒的人。 她将莫老二家两口子送了出去,亲眼看着人走远了,才慢慢地关上门进了屋。 屋子里,早就醉了的莫清晔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钟璃静静地看着他安静的睡脸,脑海里思绪翻飞。 莫清晔的确跟莫家毫无关系。 甚至他的本来的身份是很令人意想不到的。 老爷子必然知道些什么,只是从未对人提起过。 只不过…… 老爷子警告家中众人的杀身之祸,到底是危言耸听还是确有其事? 莫清晔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能让知情的老爷子忌惮如此? 莫老二口中没按约来接莫清晔的人,又是什么人? 会不会跟来路不明的刘大夫有关系? 除了已经离开的刘大夫,像刘大夫这样的人自己的身边又有多少? 钟璃渐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连床上躺着的莫清晔指尖动了动都没发现。 按莫老二的说法,莫清晔当年随身戴着的玉佩应该还在莫家放着。 若是能找到那个玉佩,弄清楚那玉佩的来历,萦绕在莫清晔身上的身世之谜会不会就能迎刃而解了? 可…… 钟璃深深地望了毫无所觉的莫清晔一眼,眼里是说不出的晦暗。 弄清了莫清晔的身份,对莫清晔真的是好事儿吗? 钟璃沉思不解之际,沉睡的莫清晔突然挣扎了起来。 “别推我!别推我!” 莫清晔痛苦的喊声将钟璃从恍惚中的思绪拉回。 钟璃皱着眉按住了不住挣扎的莫清晔,低声安抚:“别怕,没事儿。” 可莫清晔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怖的梦境中似的,无论钟璃怎么安抚都没用,甚至额角都多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钟璃眸光微沉,索性轻轻地拍了拍莫清晔的脸将人叫醒。 莫清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着钟璃第一反应就是紧紧地抱住了钟璃的腰。 也许是被吓得太过了的原因,他的声音甚至都带着几分不明显的颤抖。 “阿璃,我怕。” 钟璃的心缓缓沉入谷底,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低声问:“梦见什么了?怎么吓成这样?” 莫清晔不安地蹭了蹭钟璃的掌心,低低地说:“大哥推我。” 钟璃闻言短暂地愣了一下,下一秒脑海里笼罩的迷雾顿时被一只无形的手推散,露出了内里的狰狞真相。 为什么莫清晔会在老爷子试图拿莫清晔的玉佩典当后突然失踪。 为何莫家对外说的都是莫清晔自己走失的。 莫清晔为什么反复梦魇说莫老大推他…… 这有可能是莫家人从那块玉佩上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生怕惹来他们口中的杀身之祸对莫清晔下了杀人灭口的狠手! 可到底是什么秘密,竟能逼得莫家人甘愿当杀人凶手? 第274章 你当真不会怨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有些猜测一旦露出了一点端倪,就会像春日野草一般在脑海里疯长。 钟璃被自己的猜测惊得一脸苍白,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在莫清晔的呼喊中回神。 莫清晔看向钟璃的目光透着无声的担心,眼巴巴地问:“阿璃,你怎么了?” 钟璃勉强露出了一个笑,摇头说:“没事儿,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钟璃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下意识地摩挲着莫清晔的头发,轻轻地说:“清晔,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不是莫清晔,你会怎么办?” 莫清晔像是听不懂钟璃的话,迷惑地抬头看着她。 “那我是谁?” 钟璃无声苦笑。 “我也不知道。” 若她的猜测没错,莫清晔的真实身份必然不同寻常,并且带有一定的危险,否则也不会逼得老实人当了杀人犯。 若真是这样…… 事关莫清晔身世的事儿,就不能再往下打听了。 钟璃闭了闭眼,咬牙说:“有朝一日,若是有人告诉你,你是什么不得了的来头,来接你回家,你会跟他们去吗?” 莫清晔迟疑了一下才问:“那阿璃会跟我一起去吗?” 钟璃想也不想地摇头。 “我跟着干什么?” 重活一世,钟璃最想要的就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地虚度光阴混日子,直到寿终就寝,安然老死。 她对什么秘密,一点都不好奇。 也不想参与。 莫清晔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无奈,抱紧了钟璃的腰哼唧。 “阿璃不去我也不去,我要跟阿璃在一起。” 钟璃听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尽管知道莫清晔估计听不懂自己这话的意思,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那如果,我明明有弄清楚关于你的一些事情的机会,最后却因为某种原因放弃了没去弄清楚,日后你知道了,懂得了,会怨我吗?” 莫清晔这回回答得很快,没心没肺地说:“不会。” “阿璃做的永远都是对的,我听阿璃的。” 钟璃直接被他的回答气笑了。 她低头揪着莫清晔的脸,低声说:“当真不会?” 莫清晔吐字不清地说:“甭会。” “那如果因为我的迟疑,害得你没法回真正的家了,以后只能跟着我风餐露宿吃苦受罪呢?这也不会?” 莫清晔面露不解,嘀咕着说:“可阿璃那么厉害,不会让我吃苦的啊。”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莫清晔自己就先乐了。 “阿璃都让我吃肉,不吃苦的。” 钟璃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却也没再接着往下说了。 莫清晔当年意外流落在莫家村,必定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钟璃不知道那种看不见的危险至今是否存在。 以她目前的情况,贸然调查莫清晔的来历并不妥当,万一真的有看不见的危险,她也护不住他。 此事只能徐徐图之,不能急。 钟璃下定了决心,缓缓呼出一口气,认真地交待莫清晔。 “以后若是你遇上什么奇怪的人,记得别跟别人说太多你的事情,有不明白的,一定要先告诉我,记住了吗?” 莫清晔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不明白,认认真真地点头。 “我都听阿璃的。” 钟璃笑了,安慰似的拍拍他的头。 “行了,别想太多了,睡吧。” 莫清晔傻乎乎地乐着在钟璃的脸上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搂着钟璃睡下。 闭上眼睛的瞬间,莫清晔无声地在心里叹息。 阿璃,你当真不愿随我回去吗? 钟璃心里有事儿,睡也睡不安稳,第二日天还没怎么亮就醒了。 起床后钟璃就指挥着莫清晔往马车上搬东西。 钟璃前几日难得的封建迷信了一把,特意翻了一下黄历。 黄历显示今日出门诸事大吉,钟璃想赶着时辰出发,省得耽搁行程。 等到下雪了,那就更不好走了。 天色刚明,满载着行李物件的马车就缓缓从家门驶出。 等村民们开始活动的时候,钟璃和莫清晔已经驾车走了很远的路。 考虑到路途遥远的缘故,钟璃还特意请了一个有经验的车夫跟着。 车夫是托徐玉林在县城里找的,今年三十一岁,叫赵石山。 赵石山为人憨厚老实,还会一点儿防身的招式。 是县城里有名的车把式,跟着不少行商队伍跑过商。 之前更是在淮南至县城这条线路上跑了无数回,对路线也很熟悉,无形中省了钟璃的很多麻烦。 每日钟璃与赵石山轮流着赶车,每日十二个时辰,白日里的五六个时辰都在赶路。 天色擦黑的时候,钟璃就会就近找一个地方修整歇息。 有时是在客栈,有时是在农家借宿。 也有的时候到了前不巴村后不挨店的地方,不得不在外露宿。 不得不在外留宿的时候,钟璃事先的准备就会显得尤为重要。 车厢里点上火盆温暖如春,外边的半点寒气也透不进来。 里边虽然睡凑合着挤了三个人,却也合适得很。 赵石山一开始还推辞,死活不肯进车厢休息,只说自己抗冻在外边就行,还能守夜。 可此时是寒冬,钟璃哪儿会忍心让人在外边白白冻着? 钟璃再三苦劝无果。 最后还是莫清晔说了一句进来无妨,他才悻悻地进了车厢,却也规矩得很。 每日只是占个勉强能睡下的角落窝着,天不亮就出去,从不多事添扰。 每日出发之前,钟璃都会拿出舆图仔细研究,规划路线,争取不走弯路,少折腾。 这日钟璃出发之前看舆图的时候,被赵石山见着了,赵石山看清舆图上的种种详细标注,忍不住惊叹出声。 “夫人这舆图是在何处买的?怎地如此精细?” 钟璃好笑道:“很精细吗?” 赵石山仔细看了片刻,点头道:“我跑商几十年了,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图纸,夫人手中这份,的确罕见。” 钟璃淡淡一笑,随后在舆图上标注了一个点,说:“这是我自己画的。” 准确的说,是钟璃在书局买了简略版的,然后又在县城里找了不少跑过淮南路线的人打听了细节,自己亲自琢磨后加工出来的详细版本。 提起这个,钟璃也忍不住面露无奈。 “书局的实在太过简略,很多细节不清楚,没办法只能自己画了。” 舆图昂贵,书局的也只不过是道听途说得来的简略画册,自然简略粗暴,跟钟璃所绘无法相比。 得知这是钟璃凭着旁人口述就画出来的,赵石山忍不住赞叹道:“夫人蕙质兰心,这手舆图画得的确无人能及。” 钟璃对他的赞扬不以为意。 毕竟在前世,钟璃当特警之前是特种兵出身,看图画图于她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露的这一手耳听画图在世人眼中是多震惊的举措。 这时交通不便,舆图难得。 详细的舆图更是可遇不可求的重要战略物资。 若是战时,钟璃所绘的详细舆图,未战便能让拥有舆图的一方先占据地理优势,从而博到更大的先机。 钟璃没留意到赵石山眼里的颤动,专注地盯着图上标注的点,无声皱眉。 第275章 河畔诡异村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赵师傅,你在这条路上往返多回,对其中细节想必更为了解,你过来帮我看一下,这到底对不对。” 赵石山依言走过去,看了半晌后说:“大致无错,可这虎威山跟响水河的距离不太对。” 赵石山拧着眉想了想,说:“虎威山跟响水河间距应为三十里,图纸标注为二十七里,相差三里地的样子。” 图纸和实际,往往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钟璃不敢含糊,拿出笔在纸上勾了一道,将间距重新标明。 然后她才不太确定地说:“我之前听人说,虎威山一带有山匪活动,这事儿赵师傅听说过吗?” 赵石山认真点头。 “夫人所言不假,虎威山的确有山匪为患,这些山匪专以劫掠过往行商为生。” 钟璃眉心微皱,想了想才说:“冬日物资匮乏,过往商旅少,山中匪徒只怕更是恶极,咱们要不绕开虎威山,从响水河畔绕过去。” 虽然绕路中途不得不多了两日的路程,可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值得的。 赵石山来找钟璃想说的正是这个。 见钟璃主动提出来了,他赶紧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响水河畔绕一绕,正好避开劫匪的活动范围,这样也妥当一些。” 钟璃又跟赵石山商量了一下绕路的具体安排,商量妥当后,才整顿着出发。 车厢里,钟璃正在给莫清晔用小炉子煮果茶。 冬日没有新鲜水果,莫清晔又偏爱酸甜的果茶。 故而在夏日的时候,钟璃就弄了不少果子晒成了果干备着,这时候正好用得上。 果干加上普洱煮开后,加上一勺子色泽金黄的野蜂蜜,酸甜滋味正好。 暖呼呼的一碗茶喝下去,人也舒坦了许多。 莫清晔捧着个小茶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果茶,正在听钟璃跟他讲书。 虽是在赶路途中,在钟璃的精心打算下,莫清晔的学业也并未荒废。 钟璃闲暇时候便会跟他解释书中的东西,将一路上的见闻结合到书中所说慢慢地说给莫清晔听。 从地理到人文风情,气候到山川环境,就没有钟璃说不上来的。 这么连哄带学的,莫清晔兴趣高涨,就连之前死活背不下来的论语三字经的进度都快了不少。 莫清晔喝过果茶,懒洋洋地靠在钟璃的腿上,眼睛要闭不闭的,嘴里含含糊糊地问:“阿璃去过很多地方吗?” 不然怎会知晓得如此之多? 钟璃顿了顿,轻笑道:“从前大概是去过的。” 前世天南地北的四处折腾,也没正经闲下来过,这辈子倒是圆了前世的遗憾。 莫清晔的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闷闷地说:“可我都没去过。” 这样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孩子在跟大人抱怨,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糖吃,我却没吃过一样让钟璃好笑不已。 钟璃轻声安慰他,说:“来日方长,若是你喜欢这种日子,日后我慢慢地带你看。” 莫清晔好奇地趴在窗户边上往外看,状似不经意地说:“那阿璃喜欢什么样的日子?” 钟璃怕他吹风太大受了凉,伸手将窗户的缝关得小一些,不太在意地说:“我喜欢能让自己觉得高兴的日子。” 莫清晔又问:“那什么日子会让阿璃觉得高兴?” 钟璃看他一脸认真,忍不住也想了想,然后才说:“安稳平静的吧。” 前世为心中的理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六十天在外奔波,难有安稳。 重活一世,钟璃最想的就是安安稳稳的到老。 看莫清晔似乎不太能理解安稳的意思,钟璃笑着解释。 “最理想的状态大概就是现在这样了,平静安稳,不说大富大贵,起码吃喝不愁衣食无忧,这样下去就是最好的了。” 莫清晔的眉梢不自觉地往下掉了一下,试探着说:“我听村里的人说,世上的所有人大概都想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阿璃不会那么想吗?” 钟璃奇怪道:“我为什么要那么想?” 看莫清晔面露不解,钟璃忍不住轻轻笑了。 “世人无数,人心需求也无数,我倒是不求世人渴求的好日子,毕竟现在这样就挺让我开心的。” “活着就挺好了,我没那么高的要求。” 钟璃语调平稳和缓,像是自带着一种能令人安心的魔力。 莫清晔心里不明显的急躁慢慢地被抚平了下去,对未来跟钟璃摊牌的情形却越发担忧。 这样渴求安稳的钟璃,来日跟他回到那个风起云涌的京城,当真会觉得开心吗? 因为决定要绕路的缘故,钟璃一行人历时两天赶到响水河畔唯一的渡河码头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了。 正好是一月十五。 莫清晔从今日晨起脸色就不太好,苍白得厉害。 问什么地方不舒服,却怎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哼唧着说自己困得厉害。 钟璃担心他是不是水土不服,正着急着赶路想找大夫给他瞧瞧。 钟璃原本的打算是今夜她和赵石山轮流赶车,连夜赶路,顺着响水河畔直行,绕开虎威山后再做修整。 可走了没多久,在前赶车的赵石山突然说:“夫人,前边有几户人家。” 钟璃闻言惊讶地从车里下来,顺着赵石山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前方不远处的确有几户人家,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中,零星地散落着亮起了点点火光。 但是据钟璃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响水河地势险要,河水湍急,常年有泄洪塌方之事发生。 故而虽然地处要塞,附近却鲜少有落户的村庄住户。 此时周围除了河水流淌的响动和裹杂着寒意的河风外,并无其余声响。 在这按理应当空无一人的河畔,多了几户亮着烛火的人家的情形显得格外诡异。 钟璃眯了眯眼,本想说直接绕过去。 可转念一想不舒服的莫清晔,闭了闭眼下了决定。 “过去瞧瞧,不行今晚就在这借宿,顺便着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大夫。” 赵石山潜意识里虽然也觉得这多出来的人家不对。 可莫清晔的神色实在难看,此时听了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成,夫人在这儿稍等,我这就去前边人家打听打听。” 赵石山跑着去了。 钟璃回到车厢里看着已经意识不太清醒的莫清晔,忍不住发愁地叹了口气。 怎么好好的,这时候突然水土不服了? 第276章 误入土匪窝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没一会儿,赵石山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他刚站稳就对钟璃说:“夫人,我问过了,有一户人家愿意给咱们提供借宿,咱们快过去吧。” 钟璃顿了顿,问:“是哪户人家?” 赵石山不明所以地回答:“就中间那家,那家人少,就两兄妹在家住着,正好有空余的房间可以借给咱们临时落脚。” 钟璃往赵石山所说的那户人家看了过去。 发现那户人家的茅屋正好被周围的几户人家环绕在中间,以一种众星揽月的姿态屹立其中,心头不由得微微一跳。 不知为何,发现这河畔边多了几户人家后,钟璃的心里就始终觉得不踏实。 这迷茫的夜色中仿佛都隐藏着什么看不见的危险似的,让她一时有些犯迟疑。 赵石山看她不动,想到正在被痛苦折磨的莫清晔不由得有些心急。 “夫人,咱们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往下接着赶路,到下一个有人的庄子也得是明日午后了,再耽搁下去,我怕车上的那位状况不好,要不咱们就在这儿临时歇一夜吧。” 钟璃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车厢的位置,片刻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就按你说的办,赶车过去吧。” 赵石山闻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赶紧让钟璃上车,将车赶了过去。 马车停稳,钟璃掀开车帘跳了下去,正好就对上了一个梳着姑娘发式的女子走了过来。 女子大概年过双十,眉目清秀,未语就先带了三分笑。 身姿窈窕,穿着一身粉色的布衣,脚上是一双翠绿色的绣花鞋,鞋尖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镶嵌着一枚小小的东珠,在裙摆下隐隐绰绰的,夜色中看不分明。 白皙的耳垂上并无耳饰,只是插着两枚茶叶梗。 只是现下已是夜里,这姑娘脸上的妆容却齐整得令人惊讶。 钟璃的视线飞快地从她的身上滑过,心底的一根弦缓缓地紧绷了起来。 荒山野岭百里贫瘠之地,这姑娘耳戴茶叶梗,绣鞋上却穿了东珠。 不太对劲呐…… 见钟璃看她,女子略微停顿了一下,脸上多了一抹羞涩,对着钟璃不太好意思的笑笑。 “小女子钟鸢,见过夫人。” 钟璃闻言眉梢微微上挑,轻笑道:“姑娘客气了,我叫钟璃,姑娘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好。” 钟鸢听见这话有些意外,笑了起来说:“不想夫人与我竟是本家,如此说来,我们倒是确有几分缘分。” 钟璃对缘分不缘分之类的话不感兴趣,不明显地笑了一下。 “我们的来意想必姑娘已经知晓,今日赶路多有不便,想在姑娘家中借宿一宿,希望姑娘能行个方便。” 说着,钟璃掏出了一两银子往钟鸢的手边推了推。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权当是借宿的费用的,望姑娘笑纳。” 钟鸢的目光在那一两银子上停留了片刻,却没接下,只是说:“夫人远道而来便是客,既是客人,哪儿有让夫人破费的道理?” 不等钟璃说话她就说:“得知夫人要来借宿,我与哥哥已经将屋子里打整妥当了,夫人请跟我来。” 钟鸢的确无意接钟璃手中的银子。 甚至在看清只有一两的时候,眼底深处还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 这抹不屑消失得很快。 如果不是钟璃一直观察着也不会有机会发现。 钟璃还发现,钟鸢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往自己身后的马车上瞟,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钟璃的心缓缓下沉,客套了几下将那一两银子收了回来。 示意赵石山去扶着莫清晔,一起跟着钟鸢进了屋子。 屋子是传统两进两出的茅屋,内里没多少东西,看起来略显简陋。 可该有的东西却也半分不缺,床铺被褥之类的,都是极为厚实的全套。 看起来甚至是新的。 钟璃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打量着屋里的摆设,眼底深处暗光沉浮,随意地问了一句。 “我听说姑娘家中还有个哥哥,怎地没见令兄?” 钟鸢似乎是觉得有些尴尬,不太自然地笑着说:“我哥哥多年前受过伤,面容残损,怕惊扰贵客,故而在家里未出来迎接,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钟璃听了似乎是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神色也有些尴尬。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钟鸢笑笑:“夫人不必在意。” 知道莫清晔不舒服,钟鸢特意将他们一行人带着进了偏房,安顿着莫清晔先睡下休息。 随后才说:“诸位奔波一日想来也未曾吃饭,我先去给你们做饭,你们吃过了早些休息,明日若是接着赶路也方便一些。” 钟璃感谢着应下,低头时闻到莫清晔身上盖着的被子上的淡淡香味,瞳孔不明显地缩了一下。 她拧着眉,伸手将被子往下拉了拉。 然后又站起来,将角落里正在燃烧的香炉直接用一碗水泼灭。 香炉中的火骤然熄灭,冒出了一阵浓浓的白烟。 钟璃屏住了呼吸,手上动作非常迅速地将盖子重新盖上。 看似遗憾地说:“我夫君带有哮症,自来闻不得香料之味,今日我们怕是无福消受姑娘的香料了。” 钟鸢似乎也没想到钟璃会这么做,短暂地愣了一下后露出了歉意的神情。 “是我考虑不周了。” 钟璃摇头笑笑:“分明是我们给姑娘添乱了,姑娘别往心里去才是。” 说着,钟璃直接将莫清晔身上的被子掀了放在一旁。 赵石山见了钟璃的一系列操作面露不解。 钟璃赶在他开口之前说:“他本就高热难受,被子盖得太厚了不好,你去将马车上的薄毯拿来,用那个给他用正好。” 似乎是怕钟鸢误会,钟璃又解释说:“姑娘见谅,我夫君体弱久病缠身,贸然用了姑娘家的物件,怕沾带病气不合适。” 钟鸢顿了顿,颇为善解人意地说:“夫人自带了东西自然更好,我家中简陋,无好东西招待,只要夫人不觉寒酸便好。” 钟鸢颇为热情,出去之前又跟钟璃说了水壶的位置,然后才施施然地去了厨房。 她一走,钟璃立马将那被子放得更远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对着赵石山说:“你去车上将我们自己的东西拿来。” “记住,一会儿她送来的东西,一口也别吃,夜间警醒一些,万一有什么状况记得听我的指挥。” 赵石山被钟璃这一连串的吩咐弄得懵了一瞬,下一秒回过味儿来忍不住面露震惊。 “夫人您是说?” 钟璃苦笑道:“咱们今儿只怕是进了土匪窝了。” 第277章 莫青晔你到底怎么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先前跟钟鸢闲聊的时候,钟鸢说自己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了,这茅屋正是早逝的爹娘所建。 可据钟璃所察,这屋子分明就是新建的,就连里边的摆设都是清一色的新的。 还有,钟鸢身上的打扮也透着一丝诡异。 布衣无钗,穿的绣鞋却穿着价值不菲的东珠,而且从屋外进来的时候,钟璃特意留意了一下钟鸢的步态。 钟鸢脚上的鞋子分明大了不少,故而走得很慢,每走上几步,便要稍微停顿一下踩一踩,防止鞋子滑脱。 排除万分之一的可能是钟鸢的鞋子不小心做得大了。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便是这鞋子原本就不是她的。 还有就是从进屋钟璃就觉得这屋子里不对劲。 无论是被子上透出的淡香,还是那个在角落里安静燃烧的香炉,处处诡异。 钟璃用力闭了闭眼,低声说:“这处处都透着不对,总之小心为上,你也不用去打听大夫了,在这儿跟我一块守着便是。” “等天亮了,咱们一刻也别停留赶紧离开。” 经钟璃一提,赵石山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里的诡异之处。 赵石山暗自懊恼自己的松懈不察,狠狠地一咬牙,低低地说:“夫人,既然不对,要不咱们直接走吧。” 以他的实力,护着钟璃和莫清晔离开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 钟璃无声地叹了口气,摇头说:“走不了了。” 如果钟璃没猜错,从他们在渡口边上露面应该就被这里的人盯上了。 这时候都进屋了再想走,只怕是会将这里的人逼急了,干出更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 此时与其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不如静观其变,看看这些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赵石山心急还想说什么,可钟璃却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钟璃眯着眼睛往门缝的位置看了一眼,故作遗憾地叹气。 随后大声说道:“说起来这香炉里的香倒是颇为合乎我的心意,也不知钟鸢姑娘是如何调制的。” “明日走时,记得提醒我跟钟鸢姑娘买一些回去,就算不能燃,就这么看着也是好的。” 赵石山只愣了一秒就明白了钟璃的意思,赶紧说:“夫人放心,小的记下了,明日一定会提醒您的。” 钟璃和赵石山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没离开门缝的位置。 很快,她就看到那个迷糊的人影一闪而过,像从未出现过似的消失在了看不见的夜里。 赵石山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钟璃对着他微微摇头。 “不可轻举妄动。” 赵石山面沉如水地应下,末了又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小瓷瓶递给钟璃。 “夫人,这瓶子里装的是提神醒脑的药丸,之前我跟着商队跑商的时候,队里的伙计们都是常用的。” “吃了这个,寻常的迷香蒙汗药之类都不起作用,为保险起见,您要不还是吃上一粒吧。” 似乎是怕钟璃信不过自己,赵石山率先就打开瓶子倒了两粒出来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药都是寻常药材配制,对人体无害的。” 钟璃见状略显惊讶地扬眉。 她确实没想到,赵石山随身竟然还带着这种东西。 钟璃笑了笑将瓶子接了过来,自己半点没迟疑吃了一粒。 等了片刻,确定自己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才也给昏睡的莫清晔喂了一粒。 赵石山怕他们在屋里有人会对马车下手,跟钟璃商量了一下,就出去守着马车了。 钟璃一个人坐在莫清晔的旁边,伸手摸了摸莫清晔冰凉的额头,心头仿佛坠着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莫清晔,你究竟是怎么了?” 钟璃和赵石山的对话不过片刻。 原本在厨房做饭的钟鸢此时正在隔壁的屋子里,跟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说话。 男人的脸上都是扭曲的瘢痕,坑坑洼洼的看起来格外骇人。 此时冷笑着说话的模样,更是仿若世间恶鬼般可怖。 “我刚去听了,那小娘们儿压根没发现什么不对,她熄了香也只是因为她那个病秧子男人闻不得,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钟鸢闻言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说:“可我总觉得他们这行人给我的感觉颇为怪异,咱们要不……” “要不啥?” 男人粗暴地打断了钟鸢的话,色笑着伸手在钟鸢的胸口抓了一把,低低地说:“这样的活儿咱又不是第一次干了,你瑟瑟缩缩地干啥?” “我先前都注意看了,他们几个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可必然是个肥羊,就外边停着的那匹马估计就不下千金之数,谁知马车里还装着多好的物件?” 男人看出钟鸢脸上的迟疑,低声诱哄。 “更何况他们拢共就三个人,咱七八个人,有啥好怕的?” “届时劫下这几个肥羊,咱们将那匹马拿去卖了,换来银子就给你买百花楼的全套金首饰。” 提起金首饰钟鸢也忍不住面露心动。 可女人特有的第六感还是让她止不住的迟疑。 “咱们虽有人,可没一个是练家子。” “他们带着的那个车夫我觉着是有点儿功夫的,我下的迷香又无用,到时候万一真动起真格来,吃亏了咋整?” 钟鸢说话的时候,男人的手一直不甘寂寞地在她的身上游走,所往之处越发不堪。 钟鸢像是气急了,没好气地甩开了男人的手。 “大当家的不在山里,咱们干这一票本就是背着大当家的干的,到时若是因你我出了差错,谁能受得住大当家的怒火?” 提前大当家的男人似乎也有些畏惧,沉吟片刻咬牙说:“擒贼先擒王。” “我看那婆娘最看重的就是她那个病秧子男人,后半夜想想法子将那个病秧子弄走,然后还怕那个小娘们儿反抗不成?” 男人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提议不错,颇为得意。 “到时抓了那个病秧子,那小娘们儿还不是哥几个说是啥就得干啥?” “让她脱衣服她都不敢脱裤子!” 钟鸢拧着眉琢磨了半晌,也觉得男人的计谋可行。 她忍不住问:“那咋把那病秧子弄走?” 男人对着她招手,示意她凑近了,一只手顺势滑进了她的衣襟里。 然后才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钟鸢听得不住点头,脸上也多了得逞的笑意。 “成,就按你说的办。” 第278章 你们先跑,我善后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钟鸢将下了药的饭菜准备好,端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钟璃正在往莫清晔的额头上放湿的帕子。 不知是不是钟璃的错觉,吃完了赵石山给的药丸后,莫清晔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从表情上看也没之前那么痛苦。 可莫清晔迟迟不醒,甚至还在刚才咳出了一口暗色的血块。 钟璃愁得不行,见钟鸢进来了也没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忙着手头上的事儿。 钟鸢被无视了心里不满,重重地将手里的餐盘放下,砰的一声闷响。 可等到开口时,语气却是温和又担忧的。 “夫人,我看你夫君的情形不太好,要不我带你去请大夫吧。” 似乎是不想钟璃拒绝,钟鸢又说:“我们这里住着一个老大夫,医术好得很,平日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去找他。” “若是能将他请来,你夫君的病必然能好上一些。” 钟璃眼里冷光一闪而过,装作无奈的样子轻轻摇头。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我夫君这病乃是顽疾,常年的老毛病了,平日里也吃着药,就不用再另请大夫了。” 钟璃苦笑了一下,面露疲惫。 “更何况此时已是深夜,再劳动姑娘不好,就这样让他休息就好。” 就跟没看到钟鸢眼里被拒绝的不悦似的,钟璃站起来看向了钟鸢端进来的饭菜,轻笑道:“姑娘好手艺,这饭菜看着色香味俱全,劳烦姑娘看顾了。” 也许是担心钟璃觉得菜色不好不肯吃的缘故。 钟鸢端进来的三菜一汤,都是好东西。 炝炒火腿片,干蘑菇炖鸡,酸汤棒骨,还有一碟子油炸的花生米。 米饭也是白净净的,香味扑鼻。 这样的菜色,别说是在这荒山野岭了,就是在那繁华一些的县城里,也是不可多得的大餐。 只是也许是心急让钟璃上当的缘故,钟鸢大概忘了,这样的菜色与她之前口中所说的家境贫寒完全相悖。 哪儿有穷得只能在住茅屋的人能吃上这样的菜的? 更何况,这几个菜做起来颇为费时,又怎会是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就能做好的? 这分明就是一早就做好要给别人吃的,结果最后却便宜了自己了。 钟璃垂眸在心中冷笑。 看样子为了引自己上钩,这些人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听钟璃称赞菜色,钟鸢的心里多了些许得意,面上却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微微一笑。 “不敢在夫人面前献丑,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夫人能不嫌弃,便是最好的。” 钟鸢热情地给钟璃盛饭,还说要去将赵石山叫进来一起吃。 钟璃接过她递过来的饭碗,毫不迟疑地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米饭,满嘴的夸赞。 然后却突然说:“钟姑娘,不知我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钟鸢见她吃了自己准备的东西心里得意,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点头。 “夫人请说。” 钟璃看似有些尴尬,低声说:“我今日不备,来了小日子,可赶路途中并未准备过多的用具。” 似乎是尴尬得厉害,钟璃的声音也很轻。 “不知姑娘手中是否有我需要的东西,若是有的话,我想跟姑娘买上一些。” 若是在此常住的人,这样的东西自然应该是有的。 可钟鸢只是偶尔来这里落脚,这样的私密物品显然是拿不出来的。 看钟鸢有些迟疑,钟璃苦笑道:“我们一行人只有我一个女子,这样的事儿轻易也不好跟人开口,姑娘今日若是行我方便,我决计不会让姑娘吃亏的。” 说话的时候,钟璃大方地掏出了二十两一锭的银子往钟鸢的手里塞。 钟鸢本是有些迟疑的,可见了二十两银子难免心动。 她心想着反正钟璃已经吃了饭菜,就算是答应也无碍,一咬牙便点了点头。 “东西是有的,不过需要点儿功夫才能取来,我……” 钟璃闻言赶紧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低声说:“那姑娘不用管我,自去取便是,我在这里等着姑娘回来。” 钟鸢看了看全然毫无防备的钟璃,又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莫清晔,低声应下。 钟璃端着饭碗笑吟吟的,见她要出去了,又说:“我那车夫在外边喂马,姑娘出去的时候,烦请叫他一声,让他进来先吃饭。” 钟鸢听了笑吟吟的应下,快步走了出去。 她前脚一走,后脚钟璃就脸色一变。 钟璃装作随意的样子,用帕子捂着嘴一低头,快速将含在舌尖底下的米饭吐了出来,包在帕子里。 然后随手将帕子扔进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小箱子里。 赵石山迈步进来,钟璃笑着对他微微摇头。 随即朗声说:“钟鸢姑娘好厨艺,赵师傅快过来吃些吧。” 赵石山咬了咬牙沉声应下,背对着门口的位置坐下,虽然抬着饭碗,却是一口也没入口。 钟璃将那个小箱子踢到了桌子底下,不动声色地将桌子上的大半饭菜都快速地倒了进去。 盘子里剩下的饭菜,皆被她用筷子搅和扒拉得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被人挑拣着吃过的样子。 借着扒拉饭菜的功夫,钟璃低得不能再低地在赵石山的耳边叮嘱。 “他们不知有多少人,一会儿半夜肯定要闹出动静,你一会儿将莫清晔裹在被子里扛出去放在车厢里,若是有异样,你即刻带着莫清晔驾车离开这儿。” 钟璃不怕闹事,可最不放心的便是莫清晔。 莫清晔此时神志不清,闹起来没法出声也没法跑。 所以最稳妥的法子。 就是让赵石山带着莫清晔先走。 赵石山听了忍不住面露急切。 “我们走了,那夫人在后如何是好?” 赵石山狠狠一咬牙,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不如这样,夫人带着人先走,我在后头殿后。” 钟璃无声摇头。 “不可,我若是不在屋子里待着,只怕我们今儿谁也走不了了。” 看赵石山还想说什么,钟璃动作微小地对着他摆了摆手。 “你先带着清晔出去,我自有法子脱身,他这种情形留在这儿,只会是拖累。” 赵石山也知道钟璃所言在理,可让钟璃一个人留在后头,他是怎么都不放心的。 若是莫清晔醒了知晓自己让钟璃殿后,自己不得去死,也得被扒了身上这层皮。 钟璃没注意到他眼里的挣扎,语速飞快地说:“不闹起来最好,若是闹起来了,我会放火烧了这房子。” “到时候你趁乱驾车赶紧从官道走,不用等我。” “赶到下一个庄子,若是决定在那儿停留,便在村口的最显眼的树上绑一块青色的布条,不出三日,我就会来找你们汇合。” 赵石山看钟璃心意已决,暗暗在心底懊恼自己的大意无用,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第279章 钟璃放火烧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鸢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样子才进来。 赵石山已经出去了。 他出去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条长长的被子,正是之前钟鸢拿来给莫清晔用的那个。 那被子极为宽长。 莫清晔被钟璃叠吧叠吧,裹在里头正好,半丝痕迹也不露。 夜色下完全看不出来,被子里竟然还裹着一个人。 屋子里,钟璃将剩下的被褥卷成了一团人形的样子,顶端拉得足以盖住人的头。 不仔细看,只会觉得床上躺着的人被子盖得太严实了一些,看不出别的。 钟璃的脸上是满满的疲惫。 就算看到钟鸢了,她也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甚至都没有站起来。 换作常人,见了钟璃这样心里势必会不舒服。 可钟鸢见此一点儿也没有不高兴。 看清了桌上的残羹冷炙,她的内心甚至是无比窃喜的。 钟鸢一脸关切地上前,将自己临时弄出来的东西递给钟璃,字里行间夹杂着的都是热切关怀之意。 “夫人怕是累了,既是如此,我就不在这里打搅了,夫人早些休息的好。” 钟璃淡淡的笑笑,点头说:“如此甚好,姑娘慢走。” 钟鸢心急去报信,听了这话半点迟疑都没,转身就走。 钟璃看起来的确困极了。 她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眼帘紧闭,头一点一点的,没多久就趴到了桌子上。 门外的钟鸢看她倒下了,冷哼了一声。 然后又装作关心赵石山的样子,抱了一床被子去了马车停车的位置。 结果她还没走近马车,就听到了车厢里传出来的如同打雷一般的鼾声。 赵石山显然比钟璃倒得更早。 睡成这样,这会儿只怕是打雷都打不醒了。 钟鸢彻底放下心来,抱着被子急匆匆地进了钟璃隔壁的屋子。 车厢里,模拟出打鼾动静的赵石山听到钟鸢走了,看着莫清晔昏睡的脸,无声苦笑。 主子,您再不醒,我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没过多久,原本安静得有些死寂的院子内外突然就响起了刷刷的声响。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钟璃睫毛不明显地动了动。 她垂在桌下的手动了动。 左手多了个火折子,右手则是多了柄泛着寒光的匕首。 外边的声响越来越大,钟璃似乎是被吵醒了,慢慢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她睁眼的瞬间,外边的声响戛然而止。 钟璃却像没发现半点异常似的,揉着眼睛站了起来,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往床铺的方向走了过去。 从外边的门缝里看,钟璃的动作像是在给床上躺着的人盖被子。 可实际上,钟璃却是在飞快地将事先让赵石山从马车上拿下来的火油洒进了被褥里。 棉花的被褥被火油浸透。 钟璃面无表情地将匕首塞到了腰后,转身去拿起了桌子上燃着的蜡烛。 蜡烛吹灭的瞬间,钟璃冷着脸将被火油浸透的被褥扔到了房梁上。 无声无息地跳到桌子上点燃了火折子。 火苗上涌,浸透了火油的被褥瞬间被点燃,冒出了刺眼的红光。 房梁上边便是干燥的茅草。 茅草遇火,顿时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飞速地燃了起来。 星点火苗瞬间壮大无数倍,将整个屋子都照得通红刺眼。 钟璃一点动静也无,静静地攥着手里的匕首站在窗口的通风口处。 外边等着动手的人却是被这突然燃起来的火势吓了一跳,甚至忘了隐匿声迹。 “走水了!这屋子里走水了!”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外边吵吵嚷嚷的一片人声鼎沸。 钟璃慌乱中还听到了钟鸢的吼声:“二赖子你怎么回事儿!” “说好了只是随便放点儿烟雾将人弄出来,你怎地还把房子点了!” 被叫做二赖子的男人郁闷地吼了回去。 “你问老子老子咋知道!这火压根就不是我放的!肯定是那小娘们儿不小心弄的!” 钟鸢和二赖子争执不下的同时,钟璃突然听到了一声马的长吟。 紧接着响起的便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喊声。 “完了!那车夫赶着马车跑了!” 二赖子猛地一愣,当即大吼:“那还杵着干啥!赶紧追啊!” 外边的人喊着赶紧追的时候,钟璃心下一沉,故意大声地咳了几声。 装出了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痛苦地喊道:“救命啊!救命!” 见外边没动静,钟璃一狠心,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带着颤抖的哭腔喊道:“夫君你怎么样了?” “夫君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变卖家产换了上千两金票,只是为了救你性命,你若是死了,让我如何是好?” “夫君,你一定要撑住啊!” “我不能死……” “救救我……” “救命啊……” 上千两的金票,换算下来那可是上万两银子! 听到这话,原本不打算救钟璃的人突然人心就活动了起来。 车夫只是下人,就算是跑了被抓回来,身上必然也没多少油水可捞。 可钟璃是主子,大额的银两必然是随身带着的。 若是让钟璃这么被烧死在屋子里,那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上万两银子从眼前飞走? 为首的二赖子和钟鸢对视了一眼,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钟鸢心急大喊:“别愣着了!赶紧救火!” 二赖子也说:“对,赶紧救火!” “一定要将那小娘们身上的金票救出来!” 钟璃为了给赵石山争取时间,哪怕火势越发的大了,也咬牙在屋里待着。 她用被凉水浸湿的毛巾紧紧地捂住口鼻。 在外边的人怀疑自己是否被烧死了的时候出声呼救,生生将外边的人都拖住了脚步。 听见钟璃的呼救声,外边的人仿佛就看到了上万两银子在自己的眼前打转,救火起来也越发地有干劲。 明明不足十人,弄出来的声势却像是有上百人一般浩荡。 火势扑救及时,并未燃得太过。 不到刻钟的功夫,火势就在逐渐减小。 眼看着外边的人就要冲进来了。 钟璃心里估摸着赵石山应该也已经跑远了,攥紧了手里的匕首,用湿衣裳包住侧身,用力撞开了烟雾缭绕的窗户一角,用力一跃翻身跳了出去。 钟璃跳出去的位置正好是后院。 水井就在后院中。 这些人救火的水也是从这水井里打的。 此时正好有两个人在吭哧吭哧地打水,见窗户里跳出来个人影当即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这儿有人!” “有人跑了!” “来人啊!这里有人要跑!” 第280章 我上辈子走过尸山血海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前院和后院相隔不过几步,这两人的呼喊很快就传了出去。 钟璃冷冷地瞥了朝着自己扑过来的两个男人,抿紧了唇,朝着他们直直地冲了过去。 是你们逼我的! 不过瞬息,钟璃手里的匕首寒光闪现,眼前一道血光闪过,很快眼前的两个男人就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前院的人听到后院的呼喊冲了过来,正好就看到了钟璃放倒了两个大男人的场景。 钟璃静身而立,白皙得过分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手里反扣着一把滴血的匕首。 距离她不到三步远的位置,躺着两个人影。 钟鸢冲上去一看,惊得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死了!” “死人了!” 二赖子心神一震,冲上去将人翻过来一看。 看清了眼前两人脖子上血肉翻飞的利落刀口也吓得不轻。 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心,湿漉漉的都是带着铁锈味儿的暗红血迹,当即就怒得红了眼睛。 “臭娘们儿!你竟然敢杀老子的人!” 钟璃闻声轻轻冷笑,漫不经心地翻转着手里尚在滴血杀气腾腾的匕首,轻描淡写地反问。 “你们都能图谋害我的性命,我为何不能杀人偿命?” 钟璃此时秀美的脸上冷意磅礴,眼中仿佛实质性的杀意更是令人一阵心惊。 “不过以牙还牙罢了,怎就值得你如此动怒?” 二赖子从未想过,自己临时起意想要宰的肥羊竟是个如此棘手的狠角色。 气得浑身发抖的同时也对钟璃起了杀意。 他阴沉着脸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好啊,原来你竟一直是装的。” 钟璃不可置否地耸肩一笑,仔细看似乎还有些为难。 “我也不想这样的。” 钟璃之前明明想的是如果这些人能管好自己的爪子,她便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一早就走。 现在这种情形,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钟璃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手刃他人性命的时候。 她快速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的复杂,沉声说:“你们若是就这几个人绝不是我的对手,若不想命丧于此,最好就识趣点儿给我赶紧让开!” 被钟璃耍得团团转的钟鸢怒声大吼:“若是不让你又能如何?” “杀了我们的人还想走,你……” “啊!” 钟鸢情绪激动之下与钟璃的距离实在太近,也太危险。 钟璃面沉如水的垫脚往前。 在二赖子大喊快跑的瞬间已经欺身抓住了钟鸢。 她手里冰冷尚且泛着血腥气的匕首抵在了钟鸢的脸蛋上。 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仿佛浸染过万年冰窖的寒意。 “钟鸢姑娘,我也不想这样对你的,可你最好老实点儿,不然我手里的刀可不见得会怜香惜玉,明白吗?” 钟鸢此生大概从未经受过如此惊吓,惊恐尖叫后便是无尽无止的谩骂。 “你敢!”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动我?” “我告诉你钟璃!老娘是虎威山的当家夫人!” “你今儿若是敢伤我一根毫毛,虎威山大当家的势必灭了你全家!”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哟了一声,冷笑道:“虎威山的当家夫人,的确是好不得了的来头。” 似乎是觉得钟璃怕了,钟鸢大吼:“知道怕就赶紧放开我!” “不然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钟璃垂眸冷笑,手里的刀光却是飞快一闪。 下一秒,众目睽睽之下,钟鸢引以为傲的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那被匕首刀刃划出来的血痕,从钟鸢的左额角蔓延到了嘴角的位置,几乎将她的左边半张脸划拉成了两半。 血染满脸配上钟鸢不住尖叫的狰狞五官,场面简直血腥得没法见人。 钟璃似乎是觉得不耐烦了,低声在钟鸢的耳边轻语:“钟鸢姑娘,你最好是别再嚷嚷吵我耳朵了,否则,下一刀就不是划在你的脸上了。” 钟鸢的尖叫戛然而止,钟璃轻笑道:“我会割了你聒噪的舌头。” “姑娘若是不信,大可放心一试。” 钟璃一露面,就先杀了两人,又挟持了钟鸢。 现在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划了钟鸢的脸。 这样的笑着干狠事的狠人,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足以让人惊惧不已的。 这里的众人虽然是虎威山的山匪。 可平日里最多的,就是跟着山匪头目干一些打家劫舍的破事儿。 那种凶狠吓唬吓唬普通商旅百姓倒是可以。 可真跟钟璃这种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相比,瞬间就成了垃圾。 真碰上真刀溅血的杀人场面,没有谁会敢说自己不害怕。 不仅毁了脸的钟鸢怕了。 其余人也怕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半分银两没得,死了两个兄弟不说,钟鸢还毁了脸。 二赖子气得险些当场晕了过去。 不过他还是知道谁是惹得起的,谁又惹不起。 见钟璃如此凶狠棘手,当即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怯意。 二赖子狠狠一咬牙,故作镇定地说:“我可以不对你动手,你放了钟鸢,我们就放你离开。” 恶贯满盈的山匪的话是不能信的。 无论这个山匪此时的表情看起来有多真诚,那也信不得。 钟璃手上钳制着钟鸢的动作半分不松,淡淡地说:“给我准备一匹快马,现在就给我拉过来。” 二赖子还没讨价还价钟璃就说:“别跟我说你们没有马。” “这房子周围若是没堆着那么多草料,也不至于烧得这么快,你说是吗?” 二赖子听完气血上涌,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才没真的晕过去。 他扭头狠狠地踹了一脚身旁一个差点晕过去的劫匪,咬牙说:“赶紧去牵马!” 那被踹了的人屁滚尿流地去了,钟璃静静地挟持着钟鸢不动。 钟鸢似乎是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脸上的剧痛和匕首刀刃的冰冷,都在无声地提醒着她毁了脸的事儿。 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当即就被掌心的血色刺激得失了理智。 “啊啊啊啊!你敢毁了我的脸!” “我跟你拼了!” 钟鸢突然发狂挣扎了起来,钟璃脸上不耐越发明显,手上半点不带留情的刀光一转,钟鸢的尖叫声立马就弱了几分。 钟鸢右边的脸此时也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 刺目的血迹顺着刀口的位置往下流淌,晕染出了一片足以刺痛人眼球的血红。 在这样的血红中,钟璃的神情冰冷得仿佛是秀丽的索命阎罗一般令人肝胆俱裂。 “我说了,老实点儿别动。” “再敢聒噪,下一次,就是你那不听话的舌头。” 比心狠手辣,在场的没一个劫匪比得上钟璃更为出彩。 钟璃露的这一手彻底震慑住了场面。 就连心急钟鸢的二赖子都彻底没了动静。 钟璃见状悄悄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只要把这些人吓住了,争取出逃跑的时间,那么接下来问题就不大了。 就在钟璃稍微放心的瞬间,先前去牵马的人突然神色激动地冲了过来。 “二哥!大当家的带着兄弟们来了!” “咱们的人来了!” 钟璃闻言脸色一凝,心里咯噔一下。 她飞快地往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能明显看到有成串的火把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流窜。 空气中隐隐还能听到马蹄振动的声响。 来的人显然不少,绝不是她能单枪匹马应付的。 再耽搁下去,只怕今日要栽。 在场原先面无人色的劫匪们,却像是从大当家的几个字中获得了某种不知名的勇气一般,看着钟璃的眼睛瞬间爆出了凶光。 二赖子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指着钟璃大吼道:“兄弟们!大当家的带着人马来了!” “这个臭娘们儿再厉害也弄不过咱们这么多人!” “上啊!抓住这个臭娘们儿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了她!” “上啊!” 第281章 突然消失的钟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原本被钟璃的凶狠压制住的劫匪瞬间气势高涨,恍如集体打了鸡血一般赤红着眼珠子朝着钟璃冲了过来。 其中有几个手里还拎着武器。 从长刀到木棍应有尽有。 原本在钟璃掌控之中的场面瞬间失控。 钟璃心狠狠一沉,在人冲过来之前反手拧住了不住尖叫的钟鸢的胳膊,迎着人群猛地用力飞起一脚,一下子将毫无防备的钟鸢踹了出去。 钟鸢像个滚地葫芦似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倒在地上不停尖叫,冲在最前边的几个人被她这么一冲一撞,也停顿了一下。 在这短暂的停顿期间。 钟璃攥紧手里的匕首,想也不想地拔腿就往后跑。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冲进了茅屋后的小树林里。 目睹着钟璃伤人逃窜,劫匪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疯了一般地喊叫着追了出来。 钟璃对地形不熟悉,虽然已经竭尽全力地越开眼前的障碍物跑得飞快,可追在身后的人却越来越近。 钟璃心知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在体力不济之际被追上,跑的途中飞快地打量了一下林子里的情况。 看到不远处有一棵大树,钟璃的眼里一亮。 她脚步猛地一顿,赶在身后的人追上来之前,用脚踩着一根突出来的树枝抓住树干轻身往上一跃。 灵巧的身形在空中凌空荡起往上一翻,像一只灵巧的野猫一般,无声无息地爬上了树间。 钟璃隐匿好身形,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树底的位置不动。 很快,穷追不舍的劫匪就追了上来。 可正值深夜,林子里光线不明,哪怕劫匪手中握着火把也昏暗得厉害看不分明。 追到这儿没了钟璃的踪迹,追上来的劫匪都恼怒地大吼了起来。 空旷的林子里来回回响着声声怒吼咆哮,树下火把来回晃动,钟璃却半点不受影响,静静地蛰伏着一动不动。 只要等到这些人相信她不在这儿了,她就可以趁机找机会溜走。 可绝不能等到天亮。 天一亮,自己在树上就藏不下去了。 钟璃按耐着心里的急躁静声等着,心里祈祷着这些人赶紧走。 可事实却偏偏跟她作对。 以二赖子为首的劫匪来回在附近找了几圈,怎么都找不到钟璃的影子,正说着继续往前追的时候,又有人来了。 原本颇有大哥风范的二赖子一看来人立马就换了恭敬的神态,赶紧迎了过去。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害怕。 钟璃居高临下,从高处清楚地看到了二赖子的反应,当即心就沉到了谷底。 能在这种时候让二赖子如此忌惮的,除了那传闻中的大当家,还能有谁? 钟璃也么想到追兵来得这么快,忍不住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娘。 她隔在树枝后,紧紧地盯着那个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人影不动。 虎威山的大当家的是个神秘的人物。 据说世上除了他的亲信外,没有一个外人见过他的本来面目。 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传闻中虎威山大当家的无恶不作,烧杀劫掠无所不为。 更是有吃人肉挖人心的恶习,手上沾染人命血腥无数。 故而被虎威山附近百姓视为大敌,也是官府通缉的头号要犯。 这样的人,在民间传闻中俨然就是个面目可憎的阎罗模样。 可钟璃看到的,却是个身穿红衣,相貌精致可入画的青年男子。 男子慢慢地走过来,往四周看了一眼,眉心微皱。 “人呢?” 二赖子的头上多了一些冷汗,紧张地说:“估摸着是往前头跑了,我正说要带着兄弟们追呢。” 男子似笑非笑地微微挑眉,口吻玩味。 “你们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女子,那女子在人群中又打又杀的,你们还把人追丢了?” 男子没有动怒,语调听起来也轻飘飘的格外轻松。 可深谙他性子的二赖子却是听得心惊胆战,当即就吓得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请罪。 “是我办事不利,可那女子实在狡猾,入了林子之后更是跑得飞快,我……” 男子挥手打断了二赖子的话。 “好了,我不是来听你说她多厉害,来显示你们这群人有多无知的。” 二赖子闻言更是不敢吱声了,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半点看不出先前的嚣张之态。 红衣男子四下打量了一圈,淡淡地说:“你们在哪儿将人追丢的?” 二赖子赶紧擦着头上的冷汗说:“大致就在这附近,我怀疑人是不是已经跑远了,所以大当家的,您看要不带上兄弟们再往前追?” 红衣男子一言难尽地看了二赖子一眼,轻声叹气。 “我之前怎地没发觉,你是个这种蠢人?” 二赖子愣住了。 红衣男子冷笑着哼了一声,掀唇讽刺:“蠢货。” 不等二赖子回神,红衣男子就说:“她或许身手不错,可对地形不熟悉,就算是进了林子,也绝不会有多快。” “你们之所以在这儿附近将人追丢了,不是她突然吃了神药跑得更快了,而是她在这附近藏了起来。” 红衣男子似乎是有所察觉似的,往钟璃藏匿的方向看了一眼,轻笑道:“此时她肯定藏在这附近,冷眼看着你们的笑话。” “等你们上当往前追了,她再想法子折返回去,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男子投过来的目光冰冷如有实质,仿佛一块巨石一般重重地压在了钟璃的心口。 只是隔着树枝的短暂视线交汇,钟璃却可以在瞬间肯定。 这个大当家的跟之前的酒囊饭袋都不一样。 绝对算得上是个棘手的人物。 就在钟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瞬间,红衣男子突然指尖一动。 一柄刀把上系着一截红绸的飞刀破空而出,以一种雷霆万钧之势插到了钟璃藏身的树干上。 钟璃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却依旧没动。 她安安静静地隐匿在粗大的树枝后,仿佛完全不存在一般毫无存在感。 红衣男子下先前只是有所察觉故意试探,可盯着看了半晌,树上却毫无异样。 唯一能听到的,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就只有河边的风吹过来的声响。 一时间,男子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第282章 偷天换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四下沉寂之时,男子突然说:“既是躲在暗处的,必然怕火怕光,带着人将这附近围起来,骑马多取一些火把过来点亮。” 红衣男子似乎也动了真怒,冷笑道:“将这林子里点亮如白昼,届时我倒是要看看,她还想怎么逃。” 男子带过来的人应声而动,四下行动了起来。 原本昏暗的林子里点燃的火把越发的多,那足以模糊一切的黑暗也逐渐变得无所适从。 钟璃藏在树干后心急得不行。 再这样下去,人越来越多。 等到自己被发现了,到时再想冲出去只怕是痴人说梦。 钟璃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树下的人身上来回滑过,最后停留在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身上,心里有了主意。 二赖子说不清钟璃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追丢的。 所以搜寻的范围大到惊人。 因为红衣男子先前的飞刀试探无果,在场的所有劫匪都认定这棵树上无人。 搜寻的时候,下意识地忽略了这棵树。 附近的人也逐渐向四周散开,不再像之前那般密集。 钟璃屏息等待机会,看劫匪四散开后,掏出了几个银裸子,夹在指间用力往一个方向扔了过去。 在钟璃的有意控制下,银裸子正好砸中了一棵树干。 树干颤动刷刷作响,听起来就像是有人跑过的声响一般。 正竖着耳朵搜寻的劫匪闻声而动,叫喊着追了过去。 就连那红衣男子也眯了眯眼,跟了过去。 树下只剩下了两个人,钟璃抿了抿唇,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突然飞身跳了下去。 钟璃落地的瞬间,手里的刀光一闪无声地滑过了一人的脖子。 那人软塌塌地倒了下去,另外一个刚想出声,却被钟璃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钟璃手上用力,只听到咔嚓一声闷响,男子的脖子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似的,睁大了眼睛也倒在了地上。 钟璃不敢耽搁,用力将失去了气息的人拉到了树后藏好。 藏好后,她飞快地扒下了其中一人身上的衣裳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顺手将头上唯一一个簪子摘了塞进怀里,用一块布条将自己的头上束成了个高高的马尾的同时。 从地上抹了一点黑泥抹在了自己的脸上,甚至连能暴露自己是女子身份的耳洞也抹了一些泥点。 钟璃做完这些,刚刚追了过去的人也发现自己上当了折返了回来。 钟璃拿着一个抢来的火把站在阴影里,用一根木棍踢打着眼前的荆棘。 看起来除了身形娇小了一些,跟正在找人的劫匪没什么不同。 红衣男子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脸色难看得惊人。 阴测测的目光在林子里搜寻了一圈,冷声说:“再找一刻钟,若是依旧找不到,就放火将这片林子烧了!” 说完,男子猛地停顿了一下,视线刀锋似的定在了某个方向。 他轻得不能再轻地说:“有血腥味。” 已经成功融入了人群的钟璃闻言无声地屏住了呼吸,静静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脸色大变的红衣男子,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在死一样的沉寂中,男子拔腿往前,准确无误地走到了钟璃藏尸体的方向。 他扒拉开眼前做掩饰的荆棘野草,看清了躺在血泊里的两个人,脸当即就黑成了锅底。 看他站着不动,二赖子鼓起勇气给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那两个人却立马吓得跌在了地上。 红衣男子面无表情地上前,伸手在那两人的鼻下试了一下。 他的手停顿了片刻,翻着查看了一下那两人身上的伤痕。 一人是被割破了脖子上的血脉失血而亡。 刀口利落深悍,明显是一刀致命。 可见下手之人没有半点迟疑,对人体的致命之处的了解也深得可怕。 另外一人身上无明显伤痕,可脖子却是软的。 哪怕已经死了,却依旧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无法回魂。 可谓是死不瞑目。 红衣男子阴沉着脸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声音轻飘飘的几乎听不清。 “手法精悍凶狠,一招索命,这究竟是商家妇人,还是比我更甚的世间恶鬼?” 二赖子死也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那个大胆钟璃还杀了两个人。 吓得面无人色不说,险些还当场尿了出来。 他连滚带爬地离那尸体远了一些,声音哆嗦得不成句子。 “大……大当家……这……这……” 红衣男子似乎是不耐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没错,就是那个女人干的。” 虽说没抓着现场,也无人目睹,可这相似的手法分明就是出自一人之手。 只是这女人…… 红衣男子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你说,茅屋起火之前,跟着那女人的车夫跑了?” 二赖子忙不迭地点头。 “是是是,那车夫驾车就跑,这女人和她的病秧子男人在房子里,我……” “那你见着她的丈夫了吗?” 红衣男子讥讽地看着愣住的二赖子,没好气地冷笑。 “知道那车夫为何会扔下主子就跑吗?” “因为那女人的丈夫根本就不在房子里,人早就被那车夫带着跑了!” 红衣男子顿时大怒,狠狠地踹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赖子一脚。 转身对着身后的手下说:“传消息回寨子,让秦鹤带着人在路上设卡抓人,一定要将那车夫抓回来!” “剩下的人将这林子团团围住,找不到人不要紧,可也绝不能让那女人从林子里跑了!” 红衣男子阴测测地扫了眼前众人一眼,沉沉地说:“还有,分作四人一组行动,见着人了立马放信号不得轻举妄动。” “若有违令的,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咎由自取!” 红衣男子本来只是对钟璃感兴趣。 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钟璃连杀几人,此时已然震怒。 他沉得仿佛浸了冰渣的眼神从人群中扫过,淡声说:“动手。” 钟璃从何听到他要抓赵石山,并且已经猜到莫青晔已经跑了的时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可为了不露痕迹,她低着头跟着人群散开,往林子更深处走。 可她刚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那男子说:“前边几个不足四人,过来跟我一起。” 他说的,正好就是钟璃在的这个组合。 旁的劫匪听说能跟大当家的一起都顿时露出了意出望外的神情,忙不迭地点头说好。 钟璃混在队伍中,不能跑也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第283章 莫清晔被抓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所幸红衣男子并未将她看在眼里,接下来的注意力都在搜寻钟璃踪迹的身上,全程并未说话。 而且他行事利落果断,也敏锐得惊人,中途钟璃试图找机会走,却因为男子的警惕以失败告终。 钟璃被迫跟在了男子身后,剩下的人自然也就安全了。 再没出现有人不明不白丢了性命的事情,其余早就被吓破了胆子的劫匪放松不少。 时不时地还说笑几句,见钟璃虽然面生,也未曾怀疑。 可随着时间过去,天色渐亮,钟璃心里的不安就越发浓烈。 她不知道赵石山带着莫清晔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又会不会被再抓回来。 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脱身。 等到天亮了,自己再想像现在这般藏匿于人群中就不容易了。 到时总会有人发现自己是个生面孔,那…… 钟璃按耐着心里的不安神色如常地跟着众人在林子里找了一圈又一圈。 终无所获。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的样子,天色大亮,在林子里搜寻了一夜的众人也困倦得不住打哈欠。 可他们要找的那个女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半点痕迹。 原本不大的一片林子因为男子说的放火的缘故,小片小片的被烧了不少。 眼下剩余的树木上烟雾缭绕,每个人脸上都黑漆漆灰扑扑的。 满脸是泥的钟璃混迹其中,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突兀。 一夜毫无收获,除了毁容的钟鸢外,还折损了四个人。 红衣男子周身萦绕着的气压也越发的低,脸更是几乎黑成了锅底。 就在他们正准备放火将剩下的最后一块地方也烧了的时候,突然有人放了一道烟火。 烟火与寻常烟火不同,在空中炸裂后显现赤红,仔细看图像的话,更像是一朵花的样子。 烟火落下,很快就有人骑马而来,大声说:“大当家的!秦总管让我来告诉您,您让抓的人已经抓到了!” 钟璃低着头,闻言瞳孔剧烈一颤,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咬着牙才没瞬间失态。 怎么会?! 莫清晔他们被抓到了?! 红衣男子从看到烟火的瞬间脸色就好看了不少。 此时听到这话,立即就笑了出来。 “是么?人呢?” 那人下马汇报。 “车夫和那个病秧子被灌了软筋散,正在往寨子里送,不消一个时辰必定就能到。” 红衣男子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了把折扇,慢悠悠地在鼻尖晃了晃,说:“在哪儿抓着的?” “秦总管接到您的传令后,就让人在响水河和虎威山之间唯一的一条官道上设了关卡,在距离下一个庄子十里的地方抓住的人。” 红衣男子想了想,意味不明地说:“跑得还挺快。” 说完,他回头眯着眼睛打量着所剩无几的树林,似乎不也着急抓钟璃了,轻描淡写地说:“既然抓着人了,那咱就回去吧。” 搜了一夜的劫匪们都懵了。 其中有个胆子大的,奇怪地说:“那大当家的,咱们不接着搜了吗?” 红衣男子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说:“再搜上一天一夜,你能抓着那泥鳅似的女人吗?” 被问的人愣住了,干巴巴地说不能。 红衣男子心情不错地晃了晃手里的折扇,漫不经心地说:“既然抓不到,那就等着她主动送上门来。” 按二赖子所说,那女人似乎对自己的丈夫颇为紧张。 能在生死危关之际决定先让那病秧子被车夫带走,足以证明二赖子没撒谎。 那女人的确很在乎她的男人。 既然如此,抓住了她在乎的人,还怕她不肯上钩吗? 红衣男子志得意满地一笑,对着空无一人的林子朗声说:“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我找不到你没关系。” “因为我相信,你会自己来找我的。” 男子低低一笑,口吻诡异的温柔,让钟璃听着简直是头皮发麻。 “虎威山寨,我等着你。” 男子笃定钟璃能听到,说完毫不犹豫地带着人转身就走。 钟璃本来还发愁应该如何脱身。 可这会儿听说莫清晔被抓了,她是一点儿也不想走了,只想跟着去虎威山大本营。 昨晚搜寻钟璃的阵仗太大,零零散散竟然来了不下上百人。 钟璃无声无息地混进了人群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马是有限的。 只有地位的劫匪才有资格骑马,剩下的小马仔,都只能靠着一双人力车跟在后头狂奔。 钟璃靠着一双脚足足跑了快一个时辰,才终于见着了那所谓的虎威山寨子。 还是隔了一条河的,只能模糊看着点儿轮廓。 虎威山寨子似乎并不在虎威山上,反而是坐落于响水河的对岸。 也就是说,钟璃他们决定绕路从响水河畔绕路,不偏不倚正好绕到了土匪窝的嘴里…… 钟璃发现这个事实后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算不算自投罗网,她真的不知道。 去寨子要渡河。 到了河边,钟璃就看到一些劫匪很有规划地跑到比两个人还高的芦苇荡子里,拉出来了几条不起眼的乌篷船。 乌篷船体积不大,一次可容纳数十人渡河。 红衣男子和几个随从率先劫匪中的小头目上船离去。 剩下的人,由几个小头目安排着分批上船渡河。 钟璃恰好在第三批。 响水河河面宽广,乌篷船又小又费劲,在河面上摇摇晃晃地飘了快半个时辰,从终于悠悠上岸。 上岸后,劫匪们训练有素地将乌篷船拉到不起眼的角落里藏好,然后才连呼带喊地张罗着人往前走。 钟璃挤在人群末尾,一路上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钟璃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令人胆颤的虎威山劫匪竟然落座于一座小渔村。 从外边看,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子,并无起眼之处。 进村后,村里人来人往的,老少男女都有,不少人的肩上还挑着担子锄头,像是要去地里劳作。 见着了这些劫匪,也无人面露异色。 甚至中途的时候,钟璃还听到有几个孩子追着喊其中的几个人爹爹。 还有个老人,拍了一下一个年轻男子的肩膀,叮嘱他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村民见着走在前头的红衣男子都神色都颇为恭敬,主动问好的更是不在少数。 那恭敬的模样看起来没半点不情愿,倒像是引以为傲似的骄傲得很。 钟璃见了心里震惊不已。 心想这村子竟然全是劫匪吗??? 团伙作案??? 第284章 山匪秘辛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有渔村做掩护,再往里走,便是一座山势险要的高山。 山高仰止,外表看起来并无上山之路。 钟璃跟着大部队前后绕了半天,才终于在一处断崖边上看见了一座吊桥。 吊桥长约三丈,由木板和铁索造就,两边并无扶手之类的东西,就这么悬挂在半空中,一旦受力便会不住摇晃。 脚下是万丈深渊,胆小一些的,哪怕只是不慎低头看了一眼,也会吓得失声尖叫。 红衣男子脚尖轻点,没两下就从吊桥上飞身而过。 钟璃见状,心里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时候真的有人会飞吗?! 古侠小说电视剧里说的轻功,难不成竟然是真的??? 钟璃震惊之际。 之前各个嚣张英武的梁山好汉们上了吊桥不少都变了脸,颤颤巍巍地往里走,一刻也不敢低头往下看。 钟璃紧跟在人群中,面不改色稳稳地走到吊桥中央。 结果走在她前头的一个人突然脚下打滑,尖叫着倒了下去。 眼看着人马上就要跌入深渊,钟璃眸光一沉,下意识地抓住吊桥一角蹲身而下,闪电般地出手抓住了那人的一条胳膊。 那人只能抓着钟璃的手挂在空中,摇晃之际更是吓得满头冷汗。 这么抓着一个大男人对钟璃而言异常吃力。 钟璃死死地咬着牙没松手,刻意压低了声音催促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众人。 “帮忙啊!” 她的话音落下,身后突然就多了一股大力。 有人在抓住了她的胳膊,猛地向上用力提起。 钟璃条件反射似的轻身提气,顺着那人的力道往上狠狠一拽,终于将那命悬一线的人抓了起来。 钟璃一时没稳住往后退了一步,正担心自己会不会掉下去的时候,后腰突然多了一只稳稳扶住她的手。 钟璃心里一惊,装作惶然的样子回头,正好就对上了红衣男子恍若含笑的目光。 四目相对片刻,钟璃面露惊喜忐忑,唯唯诺诺地小声叫了声大当家的。 她虽然刻意压低了声调,可嗓音清脆,听起来像是个少年。 再加上她虽然往脸上抹了不少黑泥,这会儿满脸乌漆麻黑的也看不出原本是何种模样。 可还是模糊能看出眉眼清秀眼眸灵动,是个美人胚子。 红衣男子似乎是惊讶于自己的手底下还有这样标致的人儿,笑容有些戏谑。 “你叫什么?多大了?为何我之前从未见过你?” 钟璃笃定山寨中附庸过多,男子不可能人人都认识记得,面不改色地张嘴胡诌。 “小的叫铁柱,今年十四了,之前年纪太小一直在后厨帮工,大当家的事务繁忙,自然未曾见过小的。” 红衣男子脸上的笑越发微妙,说:“十四了?” 钟璃硬着头皮点头。 红衣男子意味不明地沉默片刻,而后才说:“可惜了,竟是个男子,若是个女孩儿,说不得我就将你收了。” 钟璃心里突突一跳,险些误以为是男子发现了什么。 可不管心里多乱,她此时看起来也只是有些惶恐羞涩。 她借着说话的由头将头低得更低了,呐呐地说:“我……可我真是个男人。” 红衣男子听完忍不住乐了,甚至还心情不错地伸手揉了钟璃乱糟糟的头发一把。 “男人?” “你才多大就是个男人了?” 似乎是心情挺好,站在随时都能掉下去的万丈深渊之上,男子竟然笑眯眯地跟钟璃开起了玩笑。 颠簸不平的吊桥在男子脚下如履平地。 为了不让男子发现自己的异常,钟璃也学着别的人那样,紧张又忐忑地往前走。 走得格外的慢不说,还不稳。 摇摇晃晃的像个小王八。 男子似乎是不耐烦了,直接伸手拎住了钟璃的胳膊,将人拎着飞身一跃,眨眼间越过半座吊桥,直接稳稳地落在了吊桥对面的地上。 钟璃像是被吓着了,落地就不住地大喘气,还蹲在了地上,看起来就跟腿软了似的。 红衣男子好笑她的反应,哈哈大笑了几声,调侃似地说:“就这点儿胆量还敢说自己是男人?” “小东西,你离男人还远呢。” 男子似乎还想逗钟璃几句,可这时正好有从山寨里下来的人过来汇报事情。 来人并不想让旁人听到谈话的内容,声音压得很低。 男子侧耳听了片刻,转身走了。 钟璃蹲在地上,看起来像是在回神,实际上却是在想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或者说,是看到的话。 那人声音太低了,钟璃听不清,但是却能从那人的口型中猜测内容。 可能有蛊虫? 这话是什么意思? 蛊虫又是什么? 钟璃满腹都是疑虑,又担心下落不明的莫清晔,心急如焚。 她不敢在面上带出分毫,只能强装镇定地跟着人群接着往里走。 过来吊桥,就算是真的进来虎威山寨子的内部了。 可越往里走,看得越多,钟璃的心就越发沉重。 这虎威山寨地势险要不说,甚至四面有三面都围着水,若是没有船根本就不可能出得去。 而且这山势险要,过了吊桥后,从入口的位置就有人把守,每走刻钟,就会有关卡上前询问。 若是说不上正确的暗号,当场就会被人击杀。 内部戒律森严,安排有序,若是不知情,钟璃估计会以为这是哪个军律严明的军队。 完全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土匪山贼。 在吊桥上侥幸被钟璃救了的那人,简直将钟璃当作了恩人看待。 一路上对钟璃颇为客气不说,甚至还在得知钟璃是新进寨子的人后,主动跟钟璃说起了寨子里的情况。 原来虎威山现在的大当家的名叫霍云齐,今年刚过二十五岁。 寨子里还有个总管,叫秦鹤,是八年前跟着霍云齐一起来虎威山的心腹。 这寨子里的巡逻守备,都是霍云齐和秦鹤亲自安排的。 可八年前虎威山的大当家的并不是霍云齐。 八年前,虎威山的山贼才算得上是真的丧心病狂无恶不作。 当地百姓都将其当作害虫,山下的村子更是深受其害。 霍云齐是八年前到的虎威山,进山就被当时的虎威山大当家地劫了山道。 随后霍云齐带着秦鹤上山,原本的山贼头目当天夜里就没了命。 然后虎威山的大当家的就这样易了主。 第285章 来历不明的祖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霍云齐当了大当家后,没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劫匪为害乡里。 甚至还为了钳制底下人的行动,定下了不少严厉的规矩。 山上寨子里的人依旧靠劫掠为生。 可被打劫的对象,往往都是那些鱼肉乡里无恶不作的富人。 至于寻常贫苦百姓,那是绝不允许伤害的,若是擅自坏了规矩,就会被霍云齐惩戒,甚至杀死。 为了让寨子避开官府的绞杀,霍云齐力排众议将寨子从虎威山搬到了这里。 并且亲自设置下了重重关卡,寨子多年无虞。 说起霍云齐的种种英明,那人简直瞬间化身为霍云齐的迷弟,疯狂跟钟璃说起了霍云齐的好处。 钟璃听得颇为不以为然,甚至还在心里讥讽冷笑。 不为害普通百姓? 放屁! 劳资好好的差点被烧死,被追杀了一宿不说,现在男人还被抓了,这是好劫匪? 我可去你家的小饼干!!! 钟璃将心里的不以为然隐藏得很好,正在跟她喋喋不休的人并未察觉。 甚至还在钟璃不动声色的套话中说了不少寨子里的秘辛。 钟璃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被安置在响水河河岸上的那些人,都是犯了错,被霍云齐惩戒后打发过去的。 相当于变相的流放,不再属于虎威山的内部人员。 那些人以二赖子为首,平日里就总是干一些霍云齐不让干的违规矩的事儿。 可仔细论起来,又没一件是能要命的大事儿。 霍云齐索性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任由那些人活着,只要不太出格就行。 这一次,霍云齐之所以带着人赶过去,起初并不是为了救援,只是生怕有人对虎威山不利。 甚至赶到后得知他们干了什么,原本就受了重创的钟鸢还被霍云齐劈了一掌。 钟鸢当场就吐血昏死了过去,至今都关在牢房里等候发落。 真正让霍云齐动怒的,是死了的那几个人。 那几个人也许该死,可也不该由外人处死。 霍云齐自觉尊严受辱。 再加上钟璃胆大包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敢杀人,这才真的犯了霍云齐的忌讳,惹得霍云齐动了真火。 那人说着啧啧叹气,低声说:“其实要我说,那几个人死了也干净,省得一天打着咱们虎威山的名号在外头胡来,堕了咱们虎威山的威名。” 钟璃听得一脸黑线。 你们一群土匪,还有威名了…… 哥们儿你可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钟璃装作专心的样子听着男人叨叨叨,没一会儿就进了寨子内部。 她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将一路上的地形都记在了心里,心里暗自发愁。 这么大个寨子,自己上哪儿去找莫清晔和赵石山? 钟璃发愁的同时,霍云齐也赶到了关着莫清晔和赵石山的地方。 秦鹤见他就神色凝重地走了过来,凑到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霍云齐听得眉梢微挑,似乎有些狐疑。 “你是说,那个病秧子并非病重,只是体内蛊虫发作,故而才昏迷不醒?” 秦鹤白净的面上凝重不减,轻轻点头。 “你临时传消息回来让抓人,抓人的时候我没去,只是人抓回来后才察觉不对。” 秦鹤似乎不想让人听到他的话,示意霍云齐跟着他进了一个屋子,然后指着昏迷不醒的赵石山说:“这个人,我接到的消息说是个车夫,还是个软弱无能扔下了主子逃跑的软骨头。” “可就是他,连杀带砍地伤了我们十几个人,最后若不是咱们的人攻敌必救地动了那个昏迷的,只怕还要多折几个在里头。” 霍云齐的脸色难看了不少,问:“伤的都是什么人?” 秦鹤似乎也觉得憋屈,咬牙说:“是暗部的人。” 鲜少有人知晓,虎威山内部的人员其实分为两部分。 明面上的是普通劫匪,这些人有不少都不会武,也没什么战斗力。 可另外一部分,是隐藏在暗中的暗部。 暗部的所有人手都是由霍云齐和秦鹤亲自挑选训练的。 人数不多,可绝对算得上个个都是精通武艺,甚至还有一技之长的好手。 不说能以一敌十,可对付普通人,随便打个五六个还是不在话下的。 暗部的人鲜少出手,可一旦出手,就基本上没有失败的时候。 于虎威山而言,暗部的人才是真正的精英血脉。 这次为了抓个车夫折损十几人,秦鹤心疼得心尖子都在滴血。 秦鹤忍着心头的怒火,又指向了昏迷得更深的莫清晔。 “至于这个,就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抓他回来的时候,下边人就擅自灌了软筋散,结果旁人吃了都没事儿,这人却咣咣吐了三碗血,晕死了过去。” “我险些真以为他是个天生的病秧子,也怕他死在这儿了麻烦,就亲自给他把脉看了一下。” 秦鹤的声音莫名沉了下去,句句沉重。 “可我敢肯定,他跟体弱多病绝无半点干系,之所以会昏迷不醒,应该就是体内蛊虫发作的缘故。” “可蛊虫自来只出自南疆,中原没有这邪门的玩意儿,我虽然在南疆盘桓过几年,可对蛊虫一数也不清楚,只是猜测。” 秦鹤不明显地叹息了一声,字里行间夹杂着说不出的担忧。 “南疆蛊虫种类颇多,但是发作的时间却是固定的日子,有几种南疆少有的圣蛊更是地位崇高,发作的日期绝不会相同。” “昨日恰是月中十五,据我所知,会在十五发作的蛊虫只有一个。” 秦鹤突然不说话了。 霍云齐轻轻地笑了一下,接着他的话说:“南疆圣蛊,蚀心蛊。” 既能被称为圣蛊,难得狠毒之处自然不比寻常。 寻常商旅百姓是不可能有机会被人用这样难得的蛊虫害的。 除非,那人本不是常人。 秦鹤看着莫清晔泛着青黑之气的眉宇,愁得眉毛打结。 “此人内功深厚我无法看透,身份也成谜。” “云齐,这么个来历不明的祖宗,你究竟是在哪儿碰上的?” 霍云齐不明显地冷笑了一下,说:“不是一个,是两个。” 秦鹤闻言懵了一下,不太明白霍云齐这话的意思。 霍云齐好心地解释道:“其实还有一个,我找了一宿也没找到,还让她在眼皮子底下杀了两个人,我让你抓这人回来,为的也是逼那个女人露面。” 秦鹤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当即惊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女人?!” “你没抓着不说,还让她杀人了?!” 霍云齐耸耸肩,淡淡地点头。 “是的,就是个女人。” 说着他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冷笑,不紧不慢地说:“而且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女人现在应该已经混进了寨子里,很快就要出现了。” 第286章 混入厨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秦鹤听完霍云齐的话险些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他绝望地看着霍云齐,咬牙说:“咱们折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安身之所,你好好地招惹这种人干嘛?” “万一到时引来的官府的注意,咱们这么多年就白费了心血了!” “我……” 霍云齐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不是我招惹的。” 秦鹤顿住了。 “那是谁?” 提起这个霍云齐的脸上多了一丝漠然,声音冰冷。 “之前被打发到河畔的那几个人自作主张弄出来的事儿,我过去的时候房子都烧了一半了,我能怎么办?” “这梁子不结也结下了,静观其变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鹤也无话可说了。 看他实在发愁,霍云齐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按理说今日已是十六,蚀心蛊的发作也该结束了,这人怎地还没醒?” 秦鹤有些没好气,哼了一声说:“蚀心蛊发作期间不得服用任何药物,只能靠人的意志硬抗,否则入体的蛊虫会被刺激得越发活跃难以抑制。” “此人昏迷期间被灌了软筋散,软筋散的作用恰好刺激到了蛊虫,故而才会如此。” 霍云齐不明显地皱眉,问:“会死吗?” 秦鹤摇头。 “若是我没猜错,他体内的蛊虫种植进去的时间应该不长,虽然这次受了刺激痛苦加倍,也不至于会出人命,最多再过一日,应当就能醒了。” 霍云齐闻言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说:“死不了就好,回头等找他的人来了,将人扔出去便是,就当作这事儿没发生过。” 秦鹤听了一脸无语。 你说当没发生过就没发生过。 哥们儿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秦鹤自认为和想得美的霍云齐无话可说,一甩袖子就去收拾惹祸的人了。 霍云齐目送着气急败坏的秦鹤离开,无所谓地耸肩撇嘴。 此时此刻,钟璃正在为怎么找到莫清晔和赵石山上火。 这寨子极大,大得让钟璃绝望。 更要命的是,寨子大就罢了,其间还设置了无数关卡通道。 这些关卡成功将寨子隔绝成了各个绝对独立的部分。 每一个部分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这在某种程度上很大地增添了钟璃找人的困难。 寨子里规矩分明,无事者不可随意乱窜。 别说钟璃是今日才外来的,就算是在这寨子里住了一年的,也不见得能完完整整地说出寨子中所有的情况。 因为钟璃之前胡诌自己是在后厨帮工的,所以她之前救下的那个人,很热情地将她送到了后厨才转身离开。 钟璃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后的厨房,内心翻涌着的是抑制不住的担心。 莫清晔,你到底在哪儿? 钟璃自己一个人孤军深入,不明情况的时候,并不敢轻举妄动。 她压抑着心里的急切,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偷摸拿了厨房里的厨娘用的眉笔粉黛之类的东西给自己稍微做了一些伪装。 眉毛加粗加长,脸上涂抹了一层脂粉和煤灰混合的产物,看起来灰扑扑的又透着病态的黄。 再加上她体态娇小,穿着一身过大的衣裳,看起来就像个长期吃不饱营养不良的少年似的,看不出任何端倪。 钟璃不是厨房里的人,贸然来了厨房自然有人要问她是谁,是何来历。 钟璃胆大心细,面对问话的人,缩着脖子小声说:“俺……俺是大当家的救下带回来的孤儿,大当家的说俺年纪小,让俺在后厨跟着干活,给俺一口饭吃。” 钟璃前世走南闯北的,各地的口音都学得很像。 此时存心伪装,一张嘴,便是浓浓的乡土味儿。 再配上她那身一看就破破烂烂的衣裳,一副上不得台面的瑟缩样,一看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娃子。 厨房的管事也听说今日大当家的带了一些人回来,一听钟璃的解释就信了。 他说:“既是大当家的让你来的,你日后就在后厨跟着好好干活,知道了吗?” 钟璃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嘴里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腰差点都弯断了。 管事被她如此恭敬地吹捧了一番,心满意足地哈哈笑着走了。 钟璃虽然是个生面孔,可有了这番对话,身份上的存疑立马消除了个干净,也无人再怀疑她的来历。 后厨里的女子多,看她瘦小又怯怯的,不少人都凑过来跟她说话。 钟璃话不多,别人说什么只是憨憨的笑,让干活的时候动作也利索。 不到半天,她就成功混入了后厨的娘子军中。 并且从天生热衷于八卦的女人口中,获取了不少消息。 秦鹤不久前的确抓了两个人回来。 被抓来的两人原本被关在了牢房里,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秦鹤突然改了主意,又亲自将人提到了主寨后的竹楼里。 那竹楼是寨子里的禁地,看守严密。 除了大当家的霍云齐和大总管秦鹤外,旁人轻易不得进入。 每日唯一能准点儿进去一趟的,除了被允许的下属外,就只有厨房的厨娘。 无论是霍云齐还是秦鹤,在这些厨娘口中都是俊美又不得了的英雄人物。 能去给这两位送饭,更是这些厨娘引以为傲的荣幸。 钟璃在后厨跟着忙活的时候,就听到好几个厨娘压抑着兴奋说起了大当家的和主管秦鹤的各种好处。 钟璃听着那几个已婚妇人口中越发尴尬的议论,满头黑线的同时,心里也有了个小主意。 很快就到了下午送饭的时候。 为了抢到能给大当家送饭的机会,原本和乐融融的厨娘们突然就针锋相对了起来,当着钟璃的面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说不定都得挽着袖子直接动手。 后厨里的其他人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分明是见惯了的。 钟璃心里正着急自己应该怎么提出想跟着去的时候,先前问她来历的管事走了进来。 见厨娘又吵了起来,他没好气地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厨娘们被压制住了,管事飞快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众人,突然指着钟璃就说:“你跟我来,今日的饭菜你和我去送。” 第287章 能让人一直拉肚子的神奇草药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钟璃无视了厨娘们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夹着针尖的眼神,受宠若惊似的啊了一声。 然后才在管事不耐催促的时候装作惶恐的样子,忙不迭地点头说好,上前从一个不情不愿的厨娘手中接过了装着饭菜的盒子。 钟璃看起来很老实,拎着盒子静静地跟在管事身后也不多话。 管事对她的安分很满意,考虑到她是新来的,还主动跟她介绍起了寨子里的情况。 托了这管事的福,钟璃虽然没能在寨子里乱窜,心里却对大致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就在钟璃暗自庆幸,自己能借着送饭的机会进入竹楼,顺带着看看莫清晔是否在里面的时候,却在门口就被守卫拦着了。 按守卫的说法,那就是今日大总管下了命令,不得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竹楼。 来送饭的人,自然也属于这个不被允许进入的范畴之内。 管事并未注意到钟璃眼里飞快闪过的阴沉。 他在门口站定,示意钟璃将食盒递给守卫就说:“劳烦二位将食盒送进去,我这就带着他回去。” 守卫嗯了一声接过食盒,摆摆手说:“行了,你们回去吧。” 钟璃在转身的时候飞快地看了竹楼的构造,心缓缓下沉。 如果她没猜错,莫清晔必然是在这个竹楼里。 可从未外表看起来竹楼防守严密,里边还有两个不知深浅的霍云齐和秦鹤,她应该怎么无声无息地混进去,将莫清晔带出来? 莫清晔之前的状况就不对,此下被抓到了这里,他究竟怎么样了? 钟璃心里急得像被人泼了一盆热油,面上却不敢带出分毫。 她老老实实地跟着管事回了后厨,跟着后厨里的众人接着忙活晚饭的事儿。 等后厨众人终于能停下来歇会儿的时候,钟璃装作闲聊好奇的样子,跟话多的几个厨娘打听起了竹楼的事儿。 厨娘们长期在后厨忙活,知道的不多,能说的也不多。 钟璃耐着性子听着,到最后熄灯休息的时候,却也没打听到多少有用的。 入夜后,寨子里安静不少。 钟璃被安排到了一个住着四个人的厢房里休息。 管事的想着他是新来的年纪小,还特意去厢房里敲打过其余的人,省得他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巧合的是,这个厢房里住着的其中一个,恰好就是钟璃之前在吊桥上救下的那个人。 那人原本都要睡了,见着钟璃进来就笑开了,从床上爬起走了过来。 “铁柱兄弟,你也住这儿吗?” 钟璃装作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嗯了一声,说:“管事安排的。” 那人乐呵呵地帮着钟璃收拾床铺,看见了钟璃手背上不知被什么划出了条口子,当即就说:“铁柱兄弟你这手上的伤咋整的?” 钟璃垂眸看了一眼,眼里暗光沉浮。 这划痕是她之前在林子里当猴子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口子横跨手背,算不得多深,却也不轻。 起先没注意,可折腾了这么久也没处理,这会儿血肉翻飞起来,看起来红肿不说,还格外狰狞。 钟璃尴尬地笑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手背往身后藏了藏,低得不能再低地说:“没……没啥。” “就是不当心划的。” 那人却因为她这反应误会了,当即就红了眼睛。 “难不成是之前在吊桥上拉我的时候划的?” 钟璃见他上钩了,无声地笑了笑,脸上看起来却像是秘密被说出了一般无措。 她连连摆手,着急地说:“没有的事儿!这就是我不小心弄的。” 她这反应,否认听起来更像是变相的承认。 这人本就因为钟璃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感激不已。 见钟璃为救自己受了伤,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另外一个也听说了钟璃救人的事儿,对这个小个子颇为佩服。 听了他俩的对话,再一看钟璃手背上的伤的确骇人,嗨了一声就说:“既是伤着了,那去找叶先生讨要一些伤药敷上便是了。” “叶先生医术高超,就这点儿伤必然没问题。” 原本愧疚的男子闻言眼里一亮,点头说:“成,我这就去!” 钟璃闻言赶紧说:“那大哥,不如我哥你一道去吧,我还有点儿别的事儿想跟叶先生打听打听。” 男人没生疑,笑着走在前边给钟璃带路。 走过去的时候,钟璃也从男子嘴里套出了这位叶先生的来路。 叶先生本名叫什么无人得知。 他是三年前落难后流落到虎威山的。 自己无处可去,又感念大当家的情谊,索性就留在了虎威山当大夫。 叶先生医术高超,为人和善。 寨子里众人平日里若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找叶先生准能药到病除,就算是那伤重要死的,到了叶先生的手中也能从阎王爷手里拉回一条命来。 叶先生还有自己特制的秘药,平日里熬制成汤药给众人泡澡,更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钟璃若有所思地说:“那寨子里这么多人,平日里岂不是要买很多药材?” 男人说:“不用啊!咱们后山就有一片药田,用得上的寻常药材药田里都有,去采便是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男人又说:“不过现在叶先生不让人自己去采药了,想要去药田的,都得经过叶先生的同意。” 钟璃好笑道:“为啥不让呢?” 男人哈哈笑了起来,说:“那药田里除了寻常草药外,还种着一种叶先生从别处带来的奇怪药草。” “那药草倒是不会要人的性命,可只需要沾染到一点儿,或者闻着那味儿,人就会不停地拉肚子。” “之前有一次有人去不小心摘了,回去后跟他一块儿住的几个人都拉了个死去活来,挨着闻着的人都受了大罪,为此,叶先生单独将那些药草隔开了,不再许人轻易进去。” 钟璃听了心里颇为惊奇,未曾想到世间竟然有这种药草。 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也许她想的计划就可行了。 钟璃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二愣子,对男子口中说的什么都好奇。 男子被吹捧得有点飘飘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钟璃叭叭了个遍。 最后到叶先生住的地方的时候,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似乎是没说尽兴有点遗憾。 叶先生果然如男人所说的和善。 见了钟璃的伤,见怪不怪地拿出了烈酒清洗,完了又给伤口上抹了一层绿色的药膏,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布。 弄完了就说:”行了,回去注意些手上别沾水,隔三日来我这儿换一次药就行,回去吧。” 钟璃再三道谢后和男子离开。 原本老神在在坐着的叶先生却在她离开的瞬间脸色微微一变。 此人分明是个女子,怎地装作了男子装扮? 第288章 惊动四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叶先生心里虽然有疑惑,可到底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稍微琢磨了一下就将这事儿忘在了脑后。 钟璃回到厢房后,又听同屋的人叭叭了半天才堪堪睡下。 夜入后半,钟璃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犹如鬼魅一般行动毫无声响。 她走到同屋其余几个人的床边,几个无声无息的手刀劈在人的后颈之上,直接将人劈得晕了过去。 确认无人清醒后,钟璃随手拿了一件旁人的衣裳披在身上,面上遮了一块黑色的布巾,翻窗跳了出去。 之前闲聊的时候,钟璃从旁人口中套出了药田的位置。 有关地形她早就记住了心里,此时轻车熟路地绕开巡逻的人,目标明确地朝着药田跑了过去。 寨子里人太多,钟璃再能耐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带着两个男人离开。 所以只能想法子下药。 可钟璃手中并无迷药之类的东西,也找不到地方找,那男人口中能让人不住拉肚子的药草,就是钟璃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就算那药草并无如此神奇的功效,去一趟药田若是能找着点儿别的,那也是好的。 药田属性特殊,常人也不会擅自闯入,所以看守松懈几乎无人留意。 钟璃没费什么功夫就闯了进去,恍若灵猫一般在药田中来回穿梭。 因为自己和莫清晔都在吃药的缘故,之前钟璃有空的时候,特意找了两本医书来看,其中不乏一些药草的介绍。 钟璃现在勉强能认出一些药草,也避免了她在此时两眼一抹黑的尴尬。 药田很大,种着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药草。 钟璃耐心地仔细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迷迭草。 无色无味,其汁液却有迷魂之效。 一旦吸入,人便会在转瞬间陷入昏迷,意识清醒却无法做出反应。 钟璃小心地用布包着手,摘了一小包成熟的迷迭草收好。 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摘了一些那传说中能让人一直拉肚子的古怪药草。 采摘的时候,钟璃一直都很小心。 除了用三层布包住手外,还屏住了呼吸。 用得上的药草都摘到了,钟璃按照来时的路线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黑夜中,飞快折返。 钟璃回去的时候,厢房里的其余几个人昏睡得毫无意识。 钟璃先将顺手拿的衣裳放回了原地。 她拿了屋子里的茶壶,将摘来的迷迭草放在茶壶中用一根木棍不断轻轻地击打。 将其中的汁液都敲出来后,倒入了一些清水,将汁液和清水混合均匀。 然后撕了一块贴身的里衣一角,塞进去完全浸泡。 迷迭草处理好,钟璃不自觉地盯着用一个碗装着的古怪药草皱眉。 迟疑片刻后,钟璃屏息端着那药草走了出去。 她将药草分为三份,分别扔进了后厨的三口井里。 这药草若是真有那种神奇的功效,那明日的行动的成功率必然能高上不少。 可若是没有…… 钟璃撑着额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没有,那就只能祈祷老天保佑了 钟璃发愁的时候,失去了莫清晔的消息的人也疯了。 原本莫清晔出了莫家村后,身后一直是有人跟着的。 可钟璃的感知实在太过敏锐,哪怕被安排来跟着的人已经是藏匿身形最好的人手了。 可还是被钟璃发现了一些端倪。 为了不让钟璃生疑,莫清晔就做主将人都撤了回去。 由赵石山每日在路上留下特殊的联络信号,来跟躲在暗处的人保持联络。 可谁也没想到,人一撤走莫清晔就出了事儿。 莫清晔和赵石山同时失去了消息。 赵石山被抓之前拼死放了联络信号。 可接到信号的人赶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莫清晔和赵石山不知所踪,钟璃也不知去了哪儿。 唯一能看到的,便是残留在官道上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莫清晔和钟璃都被掳走,这事儿一出,负责莫清晔安全的暗卫统领险些当场就吐血发疯。 这些人发疯似的搜查了一天一夜。 这会儿终于得到了一些线索,确定莫清晔此时就在虎威山上。 可钟璃在哪儿? 暗卫统领夜林急得眼珠子都血红一片,咬牙说:“什么叫主子在虎威山,夫人下落不明?” “夫人呢!” 莫清晔对钟璃的重视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若是让钟璃在自己的疏忽下出了事儿…… 夜林的眼神恨得几乎要吃人。 被他盯着的下属打了个寒战,底气非常虚弱地说:“夫……夫人可能已经……已经……” 夜林疯了般的大吼:“已经怎么了!” 下属噗通一下跪到地上,绝望地说:“据调查,夫人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响水河畔的茅屋。” “可那茅屋前夜就起火烧了大半,屋后的树林也烧了个七七八八,负责搜查的人并未找到夫人踪迹,可……” “可什么?!” “可我们在树林中找到一具烧焦了的女尸,树林里还有夫人的发钗荷包,夫人可能……” “不可能!” 夜林粗暴地打断了下属的话,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怎样,声音很大,一字一顿地说:“夫人不可能有事!不可能!” 夜林的话音落下,就有一个骑马的女子疾驰着跑了过来。 不等马站稳,紫云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沉着脸走了过来。 “夜统领,查到主子和夫人的下落了吗?” 夜林说:“主子确定在虎威山的寨子里。” 可说到钟璃,夜林喉咙里像堵了一坨棉花似的开不了口。 紫云微微皱眉,加重了声音问:“那夫人呢?” 夜林挣扎了半晌才将下属的话重复了一遍。 紫云听完眉心狠狠一跳,下意识地说:“不可能!” “夫人身手极好,寻常山匪怎么可能伤得了她?你们指定是弄错了!” 可她的话刚说完,就有人将钟璃遗落在林子里的东西拿了过来。 紫云跟钟璃接触过,对钟璃的东西有印象。 一见那发钗,紫云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夜林一看她这表情心里就咚的一下,艰难开口:“紫云姑娘,难道……” 紫云飞快地闭了闭眼,哑声说:“发钗的确是夫人的。” 钟璃不喜打扮,首饰并不多。 其中多数是莫清晔给她买的。 这青玉发钗质地极好,是莫清晔特意让紫云从京城带过来的东西。 这必然是钟璃贴身带着的东西。 东西在林子里,那人呢? 紫云狠狠地咬住了舌尖,逼着自己清醒一点,说:“你们找的女尸在何处?带我过去看看。” 夜林不敢耽搁,赶紧亲自带着紫云去了。 可见了女尸,紫云心里却止不住地打鼓。 女尸早就烧焦,身上衣物配饰一件也无,通体漆黑斑驳,早就面目不分了。 可单看身形,这女尸的体型竟与钟璃相似了个八成。 紫云心跳不住加速,脸色白得几乎没了人色。 夜林看她这神情心里明白了个七八分,心缓缓沉入谷底。 过了片刻,紫云才说:“夜统领,这若真是夫人,我等酒囊饭袋之人,此刻便可到主子跟前自尽谢罪了。” 夜林瞳孔狠狠地缩了一下,脸上多了些许恨意。 “就算是要谢罪,那也应当是将主子救出,给夫人报仇后再去!” 不等紫云说话,夜林就说:“我原本是打算夜潜虎威山暗中救援,可眼下看来是不需要了。” “我这就去请南郡太守的兵令,调兵围剿虎威山!” 夜林匆匆去安排人了,紫云无声地捂住了脸沉沉叹息。 夫人,就算是为了爷,您也千万不能有事…… 第289章 我的人在哪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与此同时,钟璃也开始了在后厨帮工的第二天。 天色渐明,沉寂了一晚上的后厨开始忙碌了起来。 整个虎威山寨子里的人吃的饭菜都是由后厨所做。 所以一大早,后厨众人就忙得脚不沾地,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声。 钟璃昨晚往水井里扔了东西,为了避免自己被波及到,特意揽了个无人喜欢的重活儿,在后院柴房劈了一上午的柴,就连早饭也没出去吃。 上午巳时,后厨里的茅房突然就变得火爆了起来。 钟璃冷眼看着有人开始不断往茅房跑了,眉梢微挑。 那玩意儿难不成真的有用? 钟璃一开始对药草的作用还心有怀疑,可接下来的效果就让她半点怀疑都生不起来了。 这玩意儿是真的好用,比那什么见鬼的巴豆强了不知道多少。 只不过是一小碗的份量,却足足让整个寨子里所有吃了饭喝了水的人都中了招。 一开始有人拉肚子还没人怀疑,可当能看到的所有茅厕都被人挤爆了的时候。 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有吃得多拉得厉害的,互相搀扶着去了叶先生那里求药。 叶先生一看这症状就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违反了自己的话,又去药田乱来了。 还不由分说的将来求药的人狠狠地斥责了一通,将人赶了回去。 可随着来求药的人越来越多,叶先生就隐约觉得不太对了。 怎会有这么多人都中了招?而且还都是毫无干系的人? 叶先生心里不安,起身去了药田查看。 尽管钟璃昨晚已经尽可能地小心不留下痕迹了。 可这药田几乎就是叶先生的第二条命,里边有什么他知道得可谓是如数家珍一清二楚。 巡视了一圈,察觉到少了什么,叶先生立马脸色一变,急急地去了主寨后的竹楼。 竹楼里,秦鹤和霍云齐正在试图跟在半个时辰前醒来的莫清晔谈条件。 可莫清晔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无论眼前的秦鹤说什么,他都一副仿佛我听不见的样子一动不动。 秦鹤说得口干舌燥的,烦躁得不行。 他正想让霍云齐纡尊给这个祖宗赔个不是,请莫清晔赶紧滚蛋的时候,扭头却看到霍云齐脸色古怪地又匆匆地走了出去。 秦鹤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人怎么了?今天怎么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就这么会儿功夫,霍云齐都出去多少趟了? 莫清晔初初清醒,睁眼发现赵石山没了。 钟璃不知所踪,自己还被人封了内力,脸色难看得不行。 他听到秦鹤的狐疑声,不明显地呵了一声,淡淡地说:“中毒了吧。” 秦鹤皱眉,下意识地说:“不可能。” 哪儿有中毒的人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往外跑的? 秦鹤意识到莫清晔终于开口跟自己说了第一句话,喜出望外之下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又开始跟莫清晔讲道理。 “这位爷,我刚刚都跟你解释了,这次的事儿真的是个误会。” “底下人不懂事不小心将你请了过来,那些不懂事的东西已经被处置过了,你若是觉得不满意,将还活着的那几个交给你处置也行。” 秦鹤头疼地顿了顿,说:“只要你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便是我们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我们一定在所不辞,怎么样?” 莫清晔似嘲似讽地一抬眉,冷冷一笑。 “我需要你们的人情?” 秦鹤狠狠一噎,有些无话可说。 若这位爷真是他猜想的那种身份,好像的确没什么用得上土匪的地方…… 莫清晔像是不耐烦了,也不听秦鹤的叭叭叭,沉声说:“我的人呢?” 秦鹤听完忍不住面露喜色。 只要肯开口,那便是有商量的意思啊! 他拍了下巴掌,说:“把人请进来!” 他的话音落下,莫清晔也忍不住紧张地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可看清了来人后,他的脸色却禁不住狠狠一变。 不是阿璃? 赵石山是被人在头上扣了一个黑色的布袋带进来的。 站稳后,就有人摘了他头上的布袋。 赵石山先是不适应地快速眨了眨眼,看到清醒的莫清晔,眼眶立马一红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主子,夫人跟我们失散了!” 莫清晔闻言心里一惊,大怒之下竟然冲开了体内的穴道封锁,猛地吐出了一口瘀血。 他狠狠咬牙:“到底怎么回事儿!说!” 赵石山语速飞快地说起了莫清晔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儿。 说到这里让他带着莫清晔先走杂技善后的时候,七尺男儿更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属下按夫人所说独自带着主子先走,却在官道上遇上截杀,随后便失去意识被带到了此处。” “逃离响水河畔前,属下回头看到那河畔茅屋燃起了大火,夫人至今下落不明。” 听到大火的时候,莫清晔的眼珠就赤红一片不似人样了。 秦鹤见状不对赶紧说:“我们没抓她!” 似乎是怕莫清晔不信,秦鹤急吼吼地解释:“河畔茅屋的确燃了起来,可那火就是你们的夫人放的!” “我们的人赶了过去没找到人不说,还白白在屋后的林子里被她杀了四个人,随后那人就没了踪迹。” “那人的确下落不明,可如今必然是安全的,我们的人并未伤她分毫!” 秦鹤的解释已经够及时了,可却没莫清晔的动作快。 原本还坐在椅子上恍如尸体一般的莫清晔身形如同鬼影一般飞快一闪,下一秒手就已经捏住了秦鹤的脖子。 莫清晔是真的想杀了秦鹤。 手上的力气大得几乎捏断了秦鹤的脖子。 秦鹤本身武艺不弱,可在莫清晔面前却半点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痛苦地挣扎着说:“真……真没伤她……” 莫清晔恍若不闻,猩红一片的瞳孔死死地盯着秦鹤痛苦而泛起了青紫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人在哪儿?” 秦鹤的手不断地掰着莫清晔禁锢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却无法撼动分毫。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的时候,门口突然有一道身影闪了过来。 空中劲风一破,霍云齐手握折扇直朝莫清晔的颈部要害袭来。 莫清晔不闪不避,赤手空拳地接了他的一扇。 他无视了掌心的血肉迷糊,化掌为刃,狠狠地朝着霍云齐劈了过去。 第290章 钟璃震怒,谁伤的他?!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和霍云齐打斗期间顺手将快要失去意识的秦鹤扔到了一旁。 秦鹤死里逃生,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 原本跪着的赵石山也在莫清晔和霍云齐动手的瞬间,就站到了随时能支援莫清晔的位置。 他警惕地看着霍云齐不说,手还有样学样地搭在了秦鹤的脖子上。 秦鹤绝望地跌坐在地上,不断咳嗽的同时,眼巴巴地看着霍云齐和莫清晔动手。 他原本指望着霍云齐能在武艺上压制莫清晔几分,然后再慢慢地跟莫清晔讲道理。 可秦鹤也没想到,哪怕体内有蛊虫作怪,莫清晔震怒之下竟能完全压着霍云齐打。 若不是霍云齐轻功天下一绝无人能敌,打不过还可以躲。 那么这会儿霍云齐估计已经跟秦鹤一样,被人掐了脖子扔到了地上。 莫清晔和霍云齐动手的功夫不过眨眼,局势几乎是一边倒。 霍云齐体内不适又凶狠不过莫清晔,眼看着就要被莫清晔摁在地上了。 这时候门外突然闯进来了一个人。 叶先生心里着急得不行,都没看清眼前的情形就说:“大当家的!出事儿了!” “寨子里有人投毒!” 这话一落,不仅霍云齐和秦鹤愣住了,就连莫清晔都顿了顿。 莫清晔停顿的瞬间,霍云齐迅速翻身站起逃离,站在了距离莫清晔几步远的位置沉声问:“怎么回事儿?” 叶先生虽然觉得眼下的情形不对,可心里的急切胜过一切,赶紧擦着头上的汗说起了自己的发现。 听说寨子里的人都开始不明原因地拉肚子,霍云齐的脸色难看得惊人,甚至还有一丝扭曲。 秦鹤听完,下意识地看向了明显不正常的霍云齐,目光惊悚。 莫清晔相比起来倒是反应最平淡的。 他甚至还讥讽十足地笑了一下。 “我就说是中毒了,你还不信。” 霍云齐没好气地回头横了他一眼,咬牙冷笑。 “中毒总比中蛊好,体内蛊虫发作时不知是何种滋味?” 莫清晔皮笑肉不笑:“拉肚子好受吗?” 霍云齐气得险些又跟莫清晔打了起来,还好被理智尚存的秦鹤拉住了。 秦鹤艰难摁住了暴走的霍云齐,冲着叶先生大喊:“你既看出了这是什么毒,还不赶紧想法子拿解药出来!” 叶先生一脸直白的无辜,耿直得不行地说:“可这没有解药啊!” 秦鹤…… 霍云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没有解药?!” 叶先生点头。 “这本就不是杀人要命的毒,功效就是能让人不住地拉肚子,等将体内的秽物排泄得差不多了,那自然就能好了。”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哪怕是向来冷静机敏的秦鹤,此时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霍云齐反应得快一些,皱眉问:“那寨子里究竟有多少人中毒了?” 叶先生很保守地说:“超过九成。” 霍云齐…… “九成?!” 叶先生面无表情地一摆手,说:“据我猜测,这药草应当是被人投到了水井中,今日寨子中众人吃了那水井水做的饭,没吃饭的也喝了水,九成已经是相当保守的估计了。” 不等霍云齐问别的,叶先生就接着说:“而且,中毒了的人在毒素发作一个时辰后便会陷入四肢酸麻无力的状态,哪怕是有内力的,也只是比寻常人稍微好一些,好不了多少。”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下天色,沉声说:“距离第一个来找我的人到现在,整整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人体内的毒素已然到了发作的高峰。 整个寨子的人都所有的战斗力都用来找茅厕拉肚子了,这跟全军覆没有什么区别?! 霍云齐和秦鹤对视一眼脸色都很难看。 秦鹤问:“那这毒素多久能排除干净?” 叶先生有条不紊:“看各人体质,体质强一些的,一天之内,寻常体质三天内。” 秦鹤瞬间就绝望了。 没有解药。 无法解除。 全员中毒。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事儿? 霍云齐眼中暗光闪烁,突然扭头看向了仿佛突然就安静下来的莫清晔,冷笑着说:“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你那好夫人干的好事儿?” 除了那个女人,还能是谁?! 莫清晔也觉得是钟璃干的。 能干出这种事儿,足以证明钟璃目前无碍。 莫清晔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神色轻松得跟个看热闹的看客似的,还遗憾地说:“可惜了,只是让人拉肚子。” 若是投的剧毒,这会儿只怕这山上的尸体都该堆不下了。 霍云齐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指着莫清晔的手都在不住哆嗦。 叶先生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狐疑地说:“说起来我昨日还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秦鹤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什么人?” 叶先生:“一个女扮男装的人,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她手上受了伤来找我开药,说是大当家的昨日带回来的,叫铁柱。” 秦鹤眼里一亮,猛地一拍地板说:“就是她了!” 秦鹤无视了脖子上依旧威胁着自己生命的手,扯着嗓子喊:“来人啊!” 他刚刚喊出这声,外边就响起了一阵异样的响动。 “什么人!站住!” 霍云齐和秦鹤飞快地对视一眼纷纷说:“不好!” 下一秒就听到外边有人喊:“敌袭!来人啊!有……” 呼喊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响起的便是一声重物撞地的声响,明显是有人摔了下去。 莫清晔眯着眼睛看了如临大敌的霍云齐和秦鹤一眼,试探着喊了一声:“阿璃!” 门外,钟璃刚放倒两个拉肚子拉得浑身虚脱地看守,听见莫清晔的声音心里急了。 她立马应声:“莫清晔!你在哪儿?!” “莫清晔!” 莫清晔听见钟璃的回应心里一喜。 他阴测测地看了秦鹤和霍云齐一眼,突然狠狠的一掌拍到了同样也是一脸喜色的赵石山身上。 赵石山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却乐得不行地对着莫清晔说:“主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秦鹤和霍云齐被莫清晔这自伤的举措弄得愣住了。 结果下一秒他们就看到,莫清晔抓起秦鹤掉在地上的佩刀,毫不留情地往自己的胳膊上砍了一刀。 鲜血四溅的同时,莫清晔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还将秦鹤特意让人给他弄好的衣裳瞬间抓了个乱七八糟,连头发都抓散了跟鸡窝似的乱着。 霍云齐和秦鹤自诩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此时却被莫清晔这一系列令人抓瞎的操作弄得晕了头脑。 这人疯了?! 莫清晔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后,砰的一声就跌坐在了地上。 嘴里还弱弱地喊了一声阿璃救命。 钟璃在外边看不清里边的情形,听到这声喊简直心都裂了。 心急之下,钟璃下手越发狠辣。 连霍云齐都中了招体弱无力,更别提这些守卫了。 守卫全武力值的情况下都不一定是钟璃的对手。 这会儿拉肚子得都快死了,落在钟璃的手下,更是跟砍瓜切菜一般毫无压力。 钟璃三两下将眼前的人处理好,冷着脸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大厅里,霍云齐艰难被秦鹤扶着才能站稳。 叶先生一介书生毫无战斗力,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一脸的震惊。 莫清晔苍白着脸坐在地上,手上还有浓重的血迹。 赵石山浑身是血地挡在了他的跟前。 莫清晔看见钟璃进来了,虚弱无比地笑了一下,轻轻地叫了声阿璃。 钟璃一看这情当即就气红了眼睛。 “谁伤的他?!” 第291章 来自钟璃的报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难得动怒,可一旦动怒,就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 她的话音落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用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闪了进来。 秦鹤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急赤白脸地想让钟璃冷静一点。 然而他还没找到开口的机会,就正面对上了钟璃手里寒光凛凛的匕首刀刃。 霍云齐脸色骤变突然出手,拽着秦鹤往旁边闪躲了一下。 秦鹤艰难避开了钟璃手中杀气四溢的刀锋,感受到霍云齐强撑的无力,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老霍你让开,我来!” 秦鹤先是不备被钟璃偷袭了一下,这会儿堆积了半天的郁闷爆发,褪去了身上的温雅,气势惊人。 赵石山见状不由得着急出声:“夫人小心!” 钟璃冷冷一笑,手里的刀光再度一闪而过,用一种令人无法看清的速度割裂了秦鹤的领口。 若是秦鹤刚刚没闪开,或者力道再重上三分,秦鹤这会儿必然已经身首异处。 秦鹤抹了一下自己裂开的领口,表情沉寂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钟璃。 霍云齐这会儿浑身乏力,想去茅厕又不能去,憋屈得脸都紫了。 他四下看了一眼,飞快地跑过去抓住挂在墙上的一柄长剑,用力朝着秦鹤扔了过去。 “接着!” 莫清晔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阿璃!” 霍云齐着急地扭头朝着门外喊:“来人!” 钟璃讥讽一笑。 “别喊了,外边没人。” 那药草的效果比钟璃想象的更好。 竹楼外的守卫都中了招,钟璃先前闯进来半点力气都没费。 似乎是觉得自己对霍云齐的刺激不够大似的,钟璃还说:“二十一个守卫,残了七个晕了十四个,现在外边一个人也没有。” “你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霍云齐气得脸都绿了,盯着钟璃的眼神恨得杀人。 钟璃站着没动,神情甚至算得上是闲适。 她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匕首,对着秦鹤淡淡地说:“你今早没吃饭?” 秦鹤握着长剑的手僵了僵,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不然这会儿,就都成了待宰的猪了…… 霍云齐的脸色扭曲了一瞬,咬牙说:“果然是你!” 钟璃看都不看他,似嘲似讽地说:“是我你又能奈我何?大当家的,你现在只怕站着都费劲儿吧?” 不再理会霍云齐的反应。 钟璃静静地注视着秦鹤的眼睛,沉沉地问:“是谁伤的他?” 秦鹤一听这话就恨不得用头撞墙。 哪儿有人伤莫清晔? 那分明就是他自己弄的! 这是栽赃! 是陷害! 秦鹤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个误会,根本就没人伤他!他……” 钟璃冷笑。 “难不成你想告诉我是他自己伤的自己?” 秦鹤几乎崩溃。 事实就是这样啊! 可钟璃却不耐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身形一闪就冲着秦鹤冲了过去。 钟璃的动作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快。 她没有内力,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出来。 可就算这样,也半分不损她的凶悍。 钟璃的招式简洁直接,没有半点寻常女子的花哨华丽,招招直抵要害,狠辣得令人心惊。 与其说她是个女子。 她更像是个恶极不要命的凶徒。 一把寻常短匕在她手中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般,飞快闪烁的同时寒光时隐时现,每落在实处,必能留下一道刀痕。 秦鹤虽然手握长剑,可这时候兵器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半点不显。 甚至被钟璃近身后,秦鹤仿佛是被关进了笼子的野兽,四肢被钳制着只能被迫闪躲。 霍云齐看得心急,赶紧提醒说:“别让她近身!” 这女子的近身功夫狠辣得让霍云齐都心颤。 就算是霍云齐全盛时期,对上钟璃这样的对手,一旦被近身都要吃亏。 更何况秦鹤本身的功夫就不如他。 霍云齐的提醒很及时,可钟璃却不曾给秦鹤闪躲的机会。 不过转瞬的功夫,秦鹤的身上就接连留下了多道刀口。 胳膊上胸口手臂不足而一。 处处都有。 而钟璃的脸色只是苍白了一些,并未受伤。 秦鹤退后两步站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痕迹。 血迹渗过白色的布料,看起来格外惨烈。 秦鹤缓缓呼出一口气,面色凝重地挽了一个剑花,沉声说:“夫人,我都说了这是个误会,你……” 钟璃转了转手里的匕首,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知道什么是你说的误会,我只知道,伤了人,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钟璃再度闪身上前。 秦鹤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抵抗。 可钟璃震怒之下伤害加倍,到后期简直是无视自损只求伤人。 秦鹤被逼得连连闪躲,在钟璃手里的匕首快要挑破秦鹤的手筋时,霍云齐忍着体内的不适咬牙冲了上去,用折扇挡开了匕首的寒光。 自己却因为闪躲不及被钟璃狠狠的一脚踹到了腰上,直接飞了出去。 霍云齐落地的位置不对,后腰重重地撞到了紫檀桌子的一角,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口血。 是被踹的。 也是被气的。 秦鹤心急霍云齐,一时走神闪电间脖子上就多了一道寒芒。 感受到那股无声的危险靠近,秦鹤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动作,静立不动。 钟璃缓缓用力将手里的匕首压了下去,冷眼看着秦鹤脖子上的血色流淌,淡声说:“谁伤的他?” 秦鹤没想到钟璃这时候还在纠缠这个,当即就气得险些喷出了一口血。 他狠狠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了无人伤他!他……” 秦鹤正想控诉莫清晔的无耻栽赃的时候,莫清晔突然说:“阿璃。” 这声呼唤,声音小小的,低低的,还夹杂着说不出的委屈害怕。 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终于见着了主人似的,听着就让人心尖打颤。 钟璃更是瞬间就心疼得红了眼睛。 秦鹤闻言瞬间露出了见鬼的惊恐神情,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莫清晔。 你怕不是在玩儿我?! 霍云齐也忍住了痛苦,看着莫清晔讥讽冷笑。 “阁下当真是好演技。” 莫清晔不为所动,紧紧地盯着钟璃,哑声说:“阿璃,我害怕。” “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钟璃快速闭了闭眼,不再跟秦鹤纠缠,手下刀光一闪,很快就响起了秦鹤痛苦的闷哼。 秦鹤的左手软塌塌地垂了下去,刺目的鲜红顺着指尖往下流淌,很快就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摊血迹。 仔细看的话更会发现,秦鹤手上的伤,看起来大致和莫清晔手上的相差不大。 钟璃的报复在此时此刻,显露得淋漓尽致。 让人胆寒。 重创秦鹤后,钟璃的手里突然多了一块白色的布巾。 霍云齐一看那布巾就心生不妙,大喊提醒:“小心!” 第292章 行,我信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布巾是钟璃昨晚用迷迭草泡了一夜的,堪称最好的迷人良药。 秦鹤一时不备,一呼一吸间身体就软了七分。 钟璃下手没半点留情的意思,趁着秦鹤一时发晕的时候,直接将布巾摁在了秦鹤的口鼻上。 不过瞬息,秦鹤就被强烈的迷迭草药效弄得浑身发软跌了下去。 钟璃像扔破布似的,随手将人往旁边一扔。 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找出条长绳。 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很有技巧性地将秦鹤的手脚反向捆绑了起来。 这种打结的手法,就算是秦鹤很快清醒,若是无人帮助,想挣脱也需花费不少的功夫。 钟璃无视了双目喷火毫无战斗力的霍云齐,直接跑着上前将莫清晔拎了起来,顺带着检查莫清晔身上的伤势。 除了胳膊上的刀伤外,莫清晔的身上看起来并无别的伤痕。 钟璃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安抚似的拍了拍莫清晔的手背。 “别怕,我们马上就走了。” 莫清晔轻轻地嗯了一声,依赖似的用额头蹭了蹭钟璃的肩膀。 赵石山也顺势爬了起来,顺手点了霍云齐的穴道封了他的内力的同时,以护卫的姿态守在了钟璃的身前。 至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叶先生,全程懵圈一脸茫然。 此刻见钟璃终于住手了,他不迷茫地四下看看,聪明地选择了继续一动不动。 打架斗狠是别人的事儿。 他是大夫,这种活儿不该由他来干。 叶先生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时候,钟璃却突然说:“叶先生,我夫君的伤劳烦您给包扎一下。” 莫清晔手臂上的伤虽然谈不上多重,可不及时止血只怕也很麻烦。 叶先生短暂地顿了顿,却也没拒绝。 他说:“处理伤口我需要药箱,得回去拿。” 钟璃微微一笑,说:“您当然可以回去拿,我就在这里等您回来。” 叶先生愣了愣,奇怪地问:“你难道不怕我去叫人来?” 钟璃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 “您当然可以去叫,如果您觉得叫来的人能在不住拉稀的情况下还能从我手中获胜的话,我给您这样的机会。” 叶先生诡异地沉默了一瞬,觉得叫人不可行。 一群拉稀的人,叫来了,也是送人头的。 叶先生一言难尽地看了屋子里倒的倒伤的伤的一群人,认命似的微微叹息。 “夫人放心,我不会这么不识趣的。” 钟璃笑了。 “先生知趣便是最好,不然的话,我只能在您回来之前,将这二位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了。” 叶先生…… 叶先生表情微妙地去拿药箱了。 钟璃安抚好莫清晔,重新将匕首捡了起来,缓缓朝着霍云齐走了过去。 霍云齐意味深长地看着钟璃,说:“那时候你就在林子里,对吧?” 钟璃不可置否的微微一笑。 “大当家的很聪明,那甩在树干上的飞刀,离我不过寸许。” 霍云齐暗自恼怒自己那晚的大意,冷笑道:“夫人好胆识,孤身进寨,也好大的胆子。” 钟璃看似苦恼地笑了一下,说:“没办法,诸位抓了我丈夫,我不得不如此行事。” “若是不慎有开罪之处,还望大当家的能宽宏一二,莫要跟我计较。” 霍云齐冷眼看着自己脖子上抵着的匕首,讥讽一笑。 “若是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能将匕首稍微移开些许,这歉意霍某也许就收下了。” 钟璃为难地将手里的匕首往下压了压,说:“大当家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小女子实在胆怯,生怕再生变故,故而不得不委屈一下你了。” 似乎不想再听霍云齐废话,钟璃说:“我着急带人离去,还望大当家的能指条明路。” 之前进寨子的时候钟璃就留心观察过了。 这山寨占据天险易守难攻,外人很难闯入。 可进寨的程序复杂风险极大,就算是自己人也没那么稳妥。 那些年纪大了的厨娘幼子,总不可能也是从那吊桥上走过来的。 更何况,钟璃在后厨的时候打听过,每隔着三日,便会有人下山采买食物用品。 运送着吃食物件的人自然不可能也去走那摇摇欲坠的吊桥。 钟璃肯定,这山寨中必然还有别的出口。 只是这出口极为隐秘,除了做主的几个人外,谁也不知道罢了。 霍云齐听到钟璃的话眸光剧烈地沉浮了几下,似笑非笑:“进山的路夫人不是走过吗?” “以夫人的才智,总不会将路线忘了吧?” 钟璃无奈地叹息一声,面容为难忧愁,手上的匕首却往下压得越发地用力。 很快,霍云齐的脖子上也多了一道血色的红痕。 “大当家的,我是真不想为难你的,毕竟你在吊桥上也是拉过我一把的人。” 霍云齐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扭曲,狠狠咬牙。 “我就知道是你!” 钟璃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轻飘飘地说:“大当家的就别想着再拖延时间了,没用的。” “今早除了让人拉肚子的药外,我还顺手在大部分茅厕里都藏了迷迭草,外边那些人来来回回地跑了这么多趟,这会儿大多都倒在茅厕门口睡得正香呢。” “就算你再跟我磨蹭,那也是没用的。” 钟璃此举可谓是算无遗策,将所有可能都算计在里头了。 霍云齐气得脸色青紫,磨牙道:“你就那么笃定会有别的出路?” 钟璃含笑点头。 “有没有出路,就看大当家的是否对自己的命感兴趣了。” 钟璃脸上的笑缓缓散去,最后凝结在眼中的,是无尽的冰凉寒意。 “杀一个是杀,两个三个也是一样的。” “我手中利刃既已见红,达不到目的,我是宁死不休的。” 霍云齐被气笑了。 “你觉得我怕死?” 钟璃啧了一声,若有所思。 “大当家的英雄盖世,自然是不怕死的,可你不怕,旁人总是怕的吧?” “若是大当家的不肯配合,那我就只能出去大开杀戒了,反正外边的人都倒了,我想杀几个剁几个,还不是随我心意?” 钟璃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夹杂着无尽的杀意。 没有人会觉得她是在说笑。 她说的都是真的。 见识过钟璃狠辣的霍云齐沉默片刻,认输似的磨了磨牙。 “你没伤害别的人?” 钟璃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 “我不是杀人为乐的疯子。” 若不是山寨劫匪步步紧逼,钟璃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霍云齐看起来像是信了钟璃的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说:“行,我信你。” 第293章 有本事你也找个女人救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霍云齐似乎是放弃了抵抗,半点不带迟疑地说出了后山的密道。 钟璃看了看天色,想着迟则生变。 没等到叶先生回来,撕了一块莫清晔身上的里衣将莫清晔手臂上的伤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把莫清晔抓起来就走。 虽然霍云齐声称那密道中无任何机关障碍,可钟璃还是小心为上地带上了他。 对此,钟璃的解释是自己的方向感不好,无人领路可能会迷路。 霍云齐哪怕明知道钟璃在撒谎,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黑着脸被赵石山扛了起来,在前方带路。 密道在竹楼后方的一个山洞里。 山洞从外边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可走进去就能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迹很多。 显然,这是后天挖出来的通道。 通道虽是密闭的,可像是时常有人行走通过,里边并无任何障碍,宽度足以让两人并肩通过。 钟璃扶着莫清晔,前方是赵石山和霍云齐,四个人排作两列,静静往前。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钟璃突然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水声,空气中也多了一股明显的潮湿之意。 她的脚步微微停顿,不太确定地说:“密道的出口在瀑布?” 霍云齐似乎是有些意外钟璃的机敏,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才说:“瀑布下的确有一个出口,可我打算带你们去的,并不是这个。” 不等钟璃说话,他就说:“瀑布冲击极大,你跳下去大概无碍,可你确定,你身边的这个病秧子也能行?” 说到病秧子几个字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钟璃的错觉。 她总觉得,霍云齐的眉眼间似乎翻涌着难以言喻的讥讽。 钟璃似乎是不悦霍云齐对莫清晔的评价,冷笑道:“大当家的命在别人手中,嘴还是自我管制一下的好。” “我这人脾气不好,若是惹急了,指不得就得在这儿再对大当家的不善了。” 霍云齐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到底是形势比人强,剜了钟璃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又在霍云齐的带领下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七拐八绕了很长时间后,前方终于看到了一点出口的亮光。 为了确保安全,钟璃将莫清晔交托给了赵石山照料,自己亲自站在了霍云齐的身后。 若是霍云齐临时反悔想作妖,她距离最近,也好最快做出反应。 霍云齐的脚步顿了顿,看似嘲笑:“信不过我?” 钟璃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轻笑道:“大当家的见笑了。” 霍云齐重重地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接着往前走。 又转过了几道弯,霍云齐停了下来,感受到钟璃手里时刻准备着出击的匕首无声冷笑。 他抬手扭动了一块在墙面上突出的石块,咔嚓一声巨响,眼前就骤然多了一道石门。 石门后往前走大概半刻钟,便能隐约听到外边有水声响动。 只是跟之前经过的瀑布相比,这水声小了许多,空气中的潮湿也没那么强烈。 钟璃的眉心不明显地皱了一下,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霍云齐一马当先走在前边,又绕过了几个弯,终于见着了外边的天光。 出口同样也是一个山洞。 只是这个山洞却是修建在悬崖之上的。 放眼看下去,高度超过十丈,轻易往下跳绝对能让跳下去的人死得透透的。 钟璃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冷冷地看着霍云齐。 “大当家的耍我?” 这样的悬崖对钟璃而言是可以想法子下去的。 可莫清晔怎么办? 霍云齐一脸无辜地一摊手,说:“我听不懂夫人在说什么。” “从这里下去,的确就是出口,而且已经越过了虎威山,直抵另外一个城镇。” “也附和夫人所说的离开虎威山的势力范围的要求,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么个完美的出口呐。” “怎么,夫人觉得不满意?” 钟璃被他直白的恶意气笑了。 她抬手指了指下方的悬崖,说:“那大当家的不妨告诉我,你们平日里采买粮食物品的时候,也是从这儿上下?” 霍云齐理直气壮地摇头。 “当然不是。” “采买物品另有出口,可从这边走过去,脚程最快的情况下也得超过一个时辰。” 霍云齐恶意地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一个时辰后,我身上的药效大概就能稍微再往下压制几分了。” “届时纵然夫人手眼通天武艺非凡,可护着这些人,确定还能从我手中安然逃脱吗?” 霍云齐就是故意的。 而且故意得很明显。 钟璃少有的沉默了一下,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是钟璃想岔了,大当家的如此胸怀,果真不是常人。” 钟璃说着夸赞的话,用的却是讽刺的口吻。 霍云齐被气得额角突突一跳,却咬住了牙没说什么。 钟璃没内力不会轻功,这悬崖高达十丈,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从哪儿生出三头六臂来安全下去! 钟璃没理会霍云齐的眼神,先探头往下看了看。 随后拿出了之前从竹楼走的时候顺手捞的一大圈麻绳,在麻绳下方坠了一块重达几十斤的石头,顺着悬崖面缓缓放了下去。 往下放了不知多久,绳子就放不动了,可见是到了底。 钟璃让赵石山将绳子拉上来,目测了一下绳子的长度,大致估算出了悬崖的高度,四下看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她在洞口的位置看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一块硕大的石头作为拴绳子的地方。 绳子用特殊的手法打结栓好,确定不会脱后,钟璃将绳子的一端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她对着莫清晔说:“你和赵师傅在这里等我,我先下去看看情况。” 莫清晔不想让钟璃去犯险,当即脸色就是一变。 赵石山也赶紧说:‘夫人,这样的事儿还是我去做吧,您就在这里等我消息便是。“ 钟璃不以为意地摆手,说:“你不熟悉可能会出错,就在这里陪着清晔等我就行,还有……”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霍云齐一眼,说:“还有顺带着照看好大当家的,咱们离开之前,大当家的只怕是要在这里多陪一段时间了。” 见钟璃心意已决,赵石山心里再打咯噔,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下。 霍云齐听出钟璃对自己的戒备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就放心去吧,你家这病秧子,妥当着呢。” 别说他现在体内有毒素作怪,就是没有,他和莫清晔动起手来顶多就是个半斤八两。 现在只有被莫清晔摁着打的份儿。 跟钟璃相比,莫清晔明显更让霍云齐忌惮。 霍云齐是个识趣的,也是个惜命的。 还不想自取灭亡。 莫清晔装作听不出霍云齐的意有所指,不放心地拉着钟璃的手小声说:“阿璃要小心。” 钟璃笑了。 “放心,乖乖等我,很快的。” 钟璃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很快就顺着绳子往下滑了下去。 她顺绳而下的动作很有技巧,双手抓着绳子,身体左右摇摆的同时,脚上不断在试着在悬壁上找相应的着力点。 找到一定的规律后,钟璃的心里大致有了一些底,往下的动作越发地快了起来,娇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云雾背后。 钟璃一走,莫清晔又瞬间变了脸。 先前能明显看出的憨傻不复存在,姿态闲适漫不经心,甚至还能明显从他的眉眼中感受到他的愉悦。 霍云齐看得不住磨牙,讽刺道:“让个女子犯险救你,还在这儿沾沾自喜,你可真是有能耐的。” 莫清晔看也不看他,轻飘飘地说:“那你也找个愿意救你的女人来呀。” 霍云齐…… 第294章 山匪并非皆是恶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心情好,一改之前在秦鹤面前怎么也不开口的寡言,甚至还主动说起了别的。 “阿璃就是太心软了,你说先前她若往井里扔的是什么要命的毒药,你们这些人,这会儿是不是都该死绝了?” 霍云齐嘴上不甘示弱地回道:“还真是可惜了。” 心里却是因为莫清晔的话凉了半截。 的确,钟璃今日只是为了救人才做了这样的事儿。 她能认出令人拉肚子的药,还能找到迷迭草,就证明她也认识别的毒草。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 看霍云齐的脸阴沉了下去,莫清晔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角。 他无视手上的伤,慢悠悠地抱着后脑往后一靠,说:“这次我心情不错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可大当家的,下次记得管好自己的爪牙,再有一次,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霍云齐沉默了一瞬,下一秒却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眯着眼睛说:“你说,若是你的那位好夫人知道你的真面目,会是什么反应?” 一路走过来,钟璃对莫清晔的照顾简直刺瞎了霍云齐的双眼。 霍云齐只要不傻就能猜到,钟璃绝不知道背着她的莫清晔是何种模样。 也就是说…… 霍云齐脑海里的计划还没成型,就听到莫清晔慢条斯理地说:“你可以试试。” “若你敢多一句嘴,我保证,明日这个时候,虎威山便会血流成河。” 莫清晔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提议不错,甚至还笑了几声。 “阿璃心善不忍多造杀戮,我却是没那种顾忌的。” “你想试试吗?大当家的。” 莫清晔的声音很轻,内里蕴含着的杀意却是夹裹着无尽血腥的重。 霍云齐神色一凝,静静地盯着他没了言语。 莫清晔半点不在意他看自己的眼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霍云齐狠狠地磨了一阵牙,到底是忍住了没再嘴欠。 过了一会儿,拴在石块上的绳子缓缓绷紧,看样子是有人在顺着绳子往上爬。 钟璃上来的时间比下去的花得更久。 等在上边的莫清晔心急得脸都黑了,才终于看到了钟璃的身影。 钟璃利落地撑着石台往上一跃,蹲下随手抓了一块石头在地上标注出了一些点,说:“石壁上有落脚的地方,这是大概的位置。” 霍云齐低头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波动,心里却是陡然一惊。 钟璃标注的点,一一对应,分毫不错。 这女人究竟是何来历? 钟璃就跟没注意到霍云齐的打量似的,自顾自地对着赵石山说:“赵师傅,这样,我先带清晔下去,然后我再上来看着,你单独下去,你看成吗?” 赵石山哪儿敢答应这样的事儿? 更何况算上钟璃下去探路的一趟,这来回往返就是六次,体力再好也没这样折腾的。 赵石山赶紧说:“夫人不必忧心我,这样的悬崖我自己能行,夫人先下,我随后自己下来便是。” 钟璃迟疑地皱了皱眉。 赵石山却说:“夫人放心,我真的自己能行。” 霍云齐知道钟璃坚持有个人在上边看着为何,不由得撇了撇嘴。 他没好气地说:“放心,既然把你们带到这儿了,我就不会出尔反尔在上边割绳子,我还干不成那种龌蹉事儿。” 钟璃闻言笑了一下,说:“大当家的多虑了。” 话虽如此,却也没反驳。 霍云齐被气得够呛,抱着胳膊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说好了赵石山殿后,钟璃利落地在莫清晔的腰上缠上了绳子,低低地跟他说下滑过程中的注意事项。 莫清晔憨憨地笑着,钟璃说什么都说好,视线片刻不曾从钟璃的身上移开分毫。 钟璃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心里好笑,认真将所有绳子都栓好了,示意他跟在自己的身后往下。 钟璃打头阵,莫清晔紧随其后。 这样万一中途莫清晔出了点儿什么差错,钟璃也好及时出手。 幸运的是,莫清晔虽然动作不熟练,中途磕绊了一下,可最后还是在钟璃的指点下安全落地。 钟璃解开了自己和莫清晔身上的绳子,用力拽了拽。 绳子抖动起来,也就意味着钟璃和莫清晔落地了。 赵石山无声地松了口气,就跟看不到霍云齐似的,低着头飞快地往自己的腰上捆绳子。 霍云齐要笑不笑地说:“你就真不怕我在上边把绳子割了?” 赵石山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与其想着怎么让我摔死,不如赶紧回去组织寨子里的人躲难。” 霍云齐脸色瞬间一变。 “你什么意思?” 赵石山憨厚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充满恶意的冷笑,一字一顿地说:“三天前官道上我放了求救信号。”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围剿虎威山劫匪的人理应已经到了,大当家的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寨子里就要出大乱子了。” 放信号之前,赵石山也没想到会有钟璃下药这么一招。 可眼下寨子里的人都中了毒,来围剿的人势必更能轻松地攻上山寨。 赵石山叹息似的摇摇头,说:“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霍云齐脸黑得像锅底一般,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赵石山无辜地耸肩一笑,抓着绳子开始慢慢地往下。 赵石山自己一个人,又有钟璃提前标注的点做提示,下滑的速度比钟璃想的要快很多。 等赵石山也落地后,钟璃半点不肯耽搁,立刻就带着他们进了悬崖下的林子飞快前行。 钟璃对山地的地形利用简直到了令人震惊的程度。 虽然身后带着两个人,可速度比并未比钟璃一开始设想的慢多少。 没多久,他们走出了那片林子,眼前的不是霍云齐所说的县城,是莫清晔和赵石山之前被截的官道之上。 令钟璃意外的是,招财竟然还在! 钟璃之前本已经做好了什么都找不回来的打算,可眼下看到招财和马车都在,当即就惊喜地笑了。 有了招财,接下来的路必然会好走很多。 赵石山见钟璃心情好,笑着在一旁凑趣。 “马是有灵性的,主人不在不会随意乱走,我看这旁边有马车进出的痕迹,想来这马夜里是进了旁边的林子的,白日里才出来候着。” 钟璃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倒是个机灵的。” 更让钟璃惊讶的是,虽然招财在外流落了三日无人看管,车上的东西却都是在的。 一点儿不少。 有了马车代步,速度自然比步行快了很多。 钟璃正想说赶紧离开,却突然拧着眉看向了某个地方。 莫清晔一直跟着钟璃,见状好奇地问:“阿璃在看什么?” 钟璃眉心褶皱很深,迟疑了片刻后拍了拍莫清晔的手,低声说:“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她抽回了被莫清晔握着的手,快步走向了她刚刚看的地方。 钟璃面无表情地顺着往前走了一截,然后面色凝重地回来了。 莫清晔看她脸色不对,眨眼问:“阿璃,怎么了?”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有大批人马进山了。” 虽然有掩盖的痕迹,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大批人马经过的迹象。 而从这条山路过去,唯一的去处便是虎威山的山寨。 虎威山的人钟璃只接触了两日。 可直觉告诉她,虎威山并非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十成十的都是恶人。 想到虎威山如今正拉肚子无法抗衡外敌的众人,钟璃迟疑地皱了皱眉。 赵石山眸光闪烁,试探地说:“那会不会是官兵进山剿匪了?” 钟璃摇头。 “不会。” 官兵是官府统一配置,所穿的鞋子衣裳理应是同款的。 可钟璃刚刚仔细查看过留下的脚印,鞋底的印记各不相同,足以证明这些人并非官府出身。 若是别的山匪,那…… 那虎威山的人,今日便是被钟璃亲手断了生路。 钟璃的迟疑写在了脸上,有不忍也有懊悔。 莫清晔飞快地看了赵石山一眼,赵石山无声地点头,用口型示意:是咱们的人。 莫清晔心里有了底,拉着钟璃的手不放,小声地说:“阿璃不说过,该死之人必有取死之道吗?” “那山上的人是劫匪,本就是恶人,就算是有人进山了,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阿璃别想他们了好不好?”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莫清晔闷闷地点头。 “阿璃是想回去报信吗?” 不等钟璃回答,他就固执地说:“可我不会让阿璃回去的。” 钟璃哭笑不得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低声说:“劫匪确有恶人,可并不包括所有人。” “今日若是没我下药,就算遇上敌袭,山上各人那自然是各安天命,与我无干。” “山上众人是被我下了药没了抵抗能力,从青壮到妇孺老弱,一个不落,若进山的是什么恶极的匪徒,今日血染的虎威山,便是我的罪过。” 钟璃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说:“该死之人怎么死,我是不管的,可这山上无辜之人众多,还因我缘故受害,要让我冷眼旁观,我只怕是做不到的。” 甩手一走了之并不难。 可这么走了,今日虎威山若是真出了大乱子,那这将成为钟璃背负一生的枷锁。 从过往痕迹上来看,这些人进山时间不久。 若是她抄小路赶回去报信,理应还来得及。 莫清晔紧紧地咬着唇不说话,俊脸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不乐意,手也紧紧地抓着钟璃不放。 钟璃好笑地哄他:“你先跟赵师傅往前走一段好不好?我晚点就来找你们。” 莫清晔想也不想地说不好,抓着钟璃的手顿时更紧了。 钟璃无奈,心里又生怕晚了时辰,见他实在说不通,索性一咬牙,猝不及防地往莫清晔的后颈敲了一下。 莫清晔毫无防备挨了这么一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晕了过去。 目睹全程的赵石山下巴都惊得掉在了地上,下意识地接过来晕了过去的莫清晔,脑子依旧嗡嗡的。 钟璃没管他,语速飞快地说:“你带着他进临仙县,在县城最大的酒楼里住下,找个大夫给他处理身上的伤,我迟些就赶过来找你们。” “他醒后若是胡闹,你就将他关起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钟璃说完,就神色匆匆地走了。 赵石山孤独又无助地背着晕过去的莫清晔,心尖打颤。 夫人,小的不敢关他…… 是真的不敢…… 第295章 你这人是不是挨揍没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走后,赵石山半点不敢耽搁,赶紧从马车底下找出了联络信号,发出去示意终止围剿行动。 旁的不说,万一钟璃回去报信的时候被自己人误伤了,等莫清晔醒了,他们这些人就真的谁也别活了。 虎威山后的树林都不见得够他们上吊的。 信号发出去,赵石山半点不敢耽搁,赶紧拉着昏迷不醒的莫清晔赶向下一个联络点。 而夜林等人此时也到了虎威山入口的地方,正准备往里强攻。 冷不丁地看到终止行动的信号,当即就是一愣。 夜林为人谨慎,虽然看到了信号,却也没贸然让人撤退。 跟其余的人商量了一下,将人马都安顿在寨子底下,顺带着让人快马加鞭地去找放信号的赵石山问情况。 其余人全都按兵不动等候消息。 与此同时,钟璃也在飞快地抄小路往回赶。 之前出来的时候钟璃就留心看过了,除了霍云齐说的那个出口外,她还摩挲出了瀑布出口的位置。 瀑布那个出口比霍云齐带路的那个出口距离更短也更省力气。 从瀑布后绕过去,有一个狭小的山洞。 进了山洞后畅通无阻,没多久,钟璃就重新出现在了竹楼的山洞里。 钟璃生怕晚了来不及,一刻也没敢耽搁,急匆匆地朝着竹楼里跑。 此时此刻,竹楼里的众人也是一脸的凝重。 山下突现大批来历不明的人马,这事儿虽然隐蔽,可也没能瞒得过山上的人。 再加上有赵石山临走前的提醒,霍云齐的反应可谓是相当及时,马不停蹄地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可寨子里人数众多,此时全员都因为拉肚子的事儿虚脱无力,别说是抗敌了,就是跑,这些人也跑不快。 寨子里的几个出口都很隐蔽,可按霍云齐安排去的人探听回来得到的消息却是,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出口外都有不明人士经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无论从哪个出口出去,都有被人阻拦的风险。 而寨子里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是被什么人拦住了,等待众人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而留守山寨也不可行。 连隐蔽的出口都被人摩挲清楚了,这寨子里的情况只怕敌人也了如指掌。 固守,守不住。 冲出去等于送死。 局面僵持两难,让人抉择不下。 秦鹤好不容易被叶先生灌了药清醒了一些,骤然听了这个噩耗,险些再度被气得晕了过去。 他咬牙忍着身上的疼,说:“按前方探子传来的消息,此次前来围剿的人数有数千人,这么多人一旦闯了进来,我们现在没了反抗的能力,就算是几千头猪也能给我们这些人踩死!” 寨子里并非全员都是青壮,超过三分之一的都是老弱妇孺。 这些人一旦落在敌人的手里,那么…… 秦鹤的脸缓缓阴沉了下去,霍云齐的脸色也不好看。 霍云齐闭了闭眼,说:“能探听到来的都是什么人吗?” 秦鹤咬牙道:“衣着不一,不像是官府的官兵,探子说可能是别的山寨劫匪趁虚而入,我却觉得不是。” 有哪个山寨能有这么多人? 就算是将附近几十个山头上所有的山匪徒都拉来了,只怕也没这么多。 霍云齐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说:“那就是军队了。” 秦鹤没说出的猜测被霍云齐说了出来,只能无声苦笑。 “我也是这样想的。”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集结到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青壮男子,除了当地驻军,还能有谁? 响水河对岸的南郡驻军人数超过一万,此次只怕是出动了大半,全奔着这寨子来了。 秦鹤气急地拍了一下桌子:“南郡太守是疯了?他当他的父母官与我们素来毫无干系,这会儿他还把剿匪的活儿都揽了!什么毛病!” 霍云齐垂眸冷笑,淡淡地说:“大约是因为咱们动了不能动的人,所以才捅了马蜂窝。” 秦鹤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下意识地瞪圆了眼睛。 “你是说,这是……” “那车夫走之前说,三天前他就放了求救的信号,这次是我马虎了。” 霍云齐飞快地闭了闭眼,说:“在这里坐以待毙不行,你现在就下去安排,寨子里体弱的年老的幼子孩童赶紧从瀑布后的出口离开。” “剩下的男子,若还有战力的,就留下跟我一起抗敌,能有一个算一个,无论如何都要拖到让大部分人撤离。” “剩下还能动的人,都去后山的仓库中将之前堆积的火油搬出来堆在山口,一旦有人闯入,立即放火放箭射杀。” 霍云齐的声音越发的低,甚至还夹杂了一丝狠意。 “若是撤退不及,我就会将人引到寨子里,放火烧了这寨子!” 寨子依山而建,都是土木结构。 若是起了火,那这整片山都会沦为火海。 无论是进来的,还是想出去的,都会被这无尽的火海吞噬殆尽。 秦鹤心里陡然一惊,下意识地说:“不行!” “你带着人撤,我在后边殿后!” 霍云齐淡淡地瞥他一眼,说:“你这样拖着个胳膊,能搬得动火油还是拉得开弓?” 秦鹤狠狠地噎了一下,赤红着双目说:“早知道,就该早早地杀了那两个人!” 反正杀不杀这滔天祸事都惹上了。 还不如杀了够本! 霍云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摆手说:“快去吧,在半个时辰里,所有能撤的人必须撤走。” 到了这时多说无益,只能说是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若是能活着出去,那…… “大当家的出事儿了!” 钟璃喘着粗气跑了进来,无论是秦鹤还是霍云齐都惊呆了。 谁都没想到好不容易逃脱了的钟璃会在这时候折返回来,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 钟璃看这两人跟傻了似的,快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语速飞快。 “我在距离此处不到十里的地方发现了大批人马进山的痕迹,观脚印迹象不像是官府官兵,有可能是别处的山匪。” “后山的林子里也有人经过的痕迹,一路上进来这种类似的痕迹总共发现三处,每一处估计的人马大概在三百到五百。” “其余的地方我不知道,可现在那些人应该已经开始进山了,你们……” 霍云齐突然打断了钟璃的话,问:“你为何回来?” 钟璃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发现不对回来跟你们报信啊!” 秦鹤闻言露出了见鬼一般的神情,难以置信地说:“给我们报信?” “你难道不是应该期望我们立即去死吗?” 钟璃听了更莫名其妙了。 “我想着你们去死干什么?” 钟璃似乎是懒得听秦鹤说没用的话,直接说:“左右消息就是这么回事儿,你们尽快想法子应对,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钟璃说完就要走,霍云齐却突然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 钟璃表情微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言难尽地说:“大当家的,你该不会还想挨揍吧?” 霍云齐猛地一顿,看向钟璃的眼神阴测测的。 钟璃切了一声,说:“若是你没吃今日的早饭,谁打谁不好说,可你既是吃了,那就老实待着吧,你这人怎么还挨打没够呢?欠抽啊?” 霍云齐被钟璃犀利几句噎的彻底无言以对。 秦鹤这个不会看眼色的也在一旁小声提醒:“老霍,你现在真打不过她。” 霍云齐气得险些当着钟璃的面,就给秦鹤这个拆台的一掌把他拍得飞出去。 他死死地咬着牙压下了杀人的冲动,眯着眼睛说:“你回来,那病秧子能同意?” 第296章 如果是我,我得刨了你家祖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这些围剿的人就是那病秧子派来的,他能同意让钟璃涉险? 提起莫清晔,钟璃的脸上多了些许古怪。 莫清晔当然不能同意。 所以莫清晔被打晕了。 霍云齐敏锐地捕捉到了钟璃眼里一闪而过的尴尬,似笑非笑地说:“他知道你折返回来报信了吗?” 钟璃不耐烦了,皱眉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多话?” “反正能做的我也做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若不是钟璃事先给这寨子里的人都下了药,钟璃才懒得管这桩闲事。 霍云齐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文不对题地说:“钟璃,我们之前都打成那样了,你还来通风报信,你是不记仇吗?” 钟璃面无表情地说:“我这人不记仇。” 秦鹤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钟璃微微一笑。 “因为有仇我当场就报了。” 钟璃自认为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甩手就走。 她背对着秦鹤和霍云齐说:“不想真出大事儿,却劝你还是赶紧想法子应对,大当家的,后会无期。“ 霍云齐沉默片刻,意味不明地说:“你既来了,那就不会有事儿了。” 那人看重钟璃,钟璃既在此处,那些来围剿的人自然不敢行动。 说不得,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就该主动撤了。 霍云齐低垂着眼帘,说了个位置。 然后才说:“那里有几户人家是我的暗哨,你过去将这个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看,让他们给你匹马。” 说着,他扔了一个东西到钟璃的怀里。 钟璃接住一看,发现是块玉制的令牌。 有马总比自己靠着双腿跑强。 钟璃不客气地收下了令牌,转身就要走。 霍云齐却再度出声叫住了她。 “以后上山,直接出示令牌即可,别再装成男人了,明白?” 男人两个字一出,钟璃的脸直接就黑成了锅底。 霍云齐却像是心情不错似的,甚至还对着钟璃说:“后会有期。” 钟璃古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谁会闲着没事儿往土匪寨子跑? 她又不是有病。 “你想多了,再也不见。” 说完,钟璃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钟璃走后,秦鹤着急地看向霍云齐:“你怎将那东西给了她?” 钟璃不知那令牌的贵重,秦鹤却是知道的。 有了那令牌,就相当于是霍云齐亲临。 别说是这虎威山寨子,就是那个地方,钟璃也是可以手持令牌畅通无阻。 所有寻常人不得进入的秘地,对钟璃都会无条件地开放。 这简直就是…… 霍云齐摆摆手打断了秦鹤的话,不以为意地说;“给便给了,多大点儿事。” 秦鹤顿时气结,也懒得跟霍云齐这个疯子纠缠这个,索性说:“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撤离,只是……” “不用。” 霍云齐像是卸下了心头的巨石一般,缓缓靠在了椅子上,闭着眼睛说:“不用撤了。” 秦鹤惊了。 “不撤?那底下的人攻上来咱们也守不住啊!” 霍云齐嫌弃地看了脑子不会转弯的秦鹤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觉得这个女人都来送信了,底下的人还敢往上攻吗?” 秦鹤顿了顿不太确定地说:“可能不太敢?” 霍云齐哼了一声,冷冷一笑。 “岂止是不敢?” 只怕那些人为了不被钟璃发现,主动躲都来不及吧? 只是…… 这个钟璃究竟是什么来头? 还有那个叫莫清晔的病秧子,能调动南郡太守手中的兵力,又是何种身份? 霍云齐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疲惫地说:“先静观其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快就没事儿人。” 秦鹤想了这么一会儿倒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他忍不住说:“那这么说来,咱们岂不是欠了钟璃一份天大的人情?” 岂止是人情,这分明就是无数条人命。 霍云齐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说:“是啊,打不过人家,还欠了人情,我俩可真是太能耐了。” 秦鹤…… 霍云齐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坐起来说:“回头想法子打听一下,这个叫钟璃的和莫清晔的究竟是什么来路。” 秦鹤一脸你别吓我的惊悚表情,颤颤巍巍地说:“祖宗,你该不会是还想去招惹他们吧?” 这回不小心的都险些被人端了老窝。 这要是存心的,再给那病秧子惹急眼了,上哪儿去找那无处安放的脑袋? 秦鹤满腔悲愤地想让霍云齐冷静一点,霍云齐却赶在他叨叨之前说:“你忘了我之前从南疆出来的时候,干了什么了?” 提起这事儿秦鹤更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秦鹤喃喃地说:“你放心,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因为你的一时兴起闯了南疆圣地,害得我都被南疆众部连追带砍地追了两个月是什么滋味。” “不过你那时候闯进去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南疆那些人跟被人刨了祖坟似的不依不饶的?” 霍云齐讥讽十足地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说:“没干什么,就是顺手从南疆圣地里拿了点儿东西。” 秦鹤警惕地眯起了眼睛。 “拿的什么?” 霍云齐恶意满满地笑了。 “母蛊。” 秦鹤惊呆了。 一半是震惊于霍云齐的胆大包天。 另外一半是庆幸自己当时居然真的跑掉了还活到了现在…… 南疆圣地之所以被称之为是圣地,便是因为养在其中的母蛊。 母蛊并非一开始就是母蛊。 而是由专门养蛊的人将上千种难得的蛊虫都投放其中,任由其在谷底里厮杀吞噬。 每当谷底的蛊虫数量变少,便会重新投放一批进去,让吞噬继续。 这个过程长达百年,期间更是需要几代人悉心照料。 谷中的蛊虫只能以别的蛊虫为食,而被用来当作食物投放进去的蛊虫,无一不是以剧毒花草饲养而成的毒物。 百年过后,谷中最后仅仅会残余两只蛊虫,分为一公一母。 这两只蛊虫剧毒无比,常人哪怕只是沾染一点也会当场丧命。 而养蛊的人便会在此时用药物促使蛊虫交配生产。 母蛊在怀孕后,便会将公的那只蛊虫吞噬。 最后母蛊产下的蛊虫最多不过五只,最少只有一只。 而产下的这几只蛊虫,便是南疆最为难得的圣蛊。 莫清晔身上所中的蚀心蛊便是其中的一种。 母蛊极其不好饲养培育,相应的,寿命也极长。 若是不出意外,养育得当,那么一只母蛊往往能存活百年甚至更长。 据秦鹤所知,当年他们离南疆的时候,南疆唯有一只母蛊。 只有一只,独独的一只。 而这只被南疆人当作神物的母蛊,被霍云齐偷走了…… 秦鹤突然就能理解当年为何南疆众人不死不休地追杀自己了。 这要是换做他家传几百年的宝贝被人偷走了。 他能去刨了霍云齐家的祖坟…… 面对秦鹤诡异的眼神,霍云齐难得的心虚,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说:“母蛊号称世间最毒的毒物,可极少有人知道,母蛊本身也是剧毒的解药。” “我当时就是好奇这母蛊究竟有没有解世间百毒的神效,没忍住就去看了一下。” 秦鹤皮笑肉不笑:“是啊,你看了一下,顺便还给人顺走了。” 重点是,秦鹤根本想不通,霍云齐偷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 霍云齐尴尬的别开头避开了秦鹤谴责的目光,故作镇定地说:“母蛊出没之处,所有蛊虫都得避让退却,这东西对咱们而言无用,对有些人来说,却是救命的宝贝。” 秦鹤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明白了霍云齐的意思。 他不太确定地说:“你是说,你想将这母蛊交给那个叫莫清晔的?” “可如果那叫莫清晔的当真能调动南郡的兵力,就证明他姓祁,姓祁的,跟咱们可是有血海深仇,你……” 霍云齐的脸色骤然就冷了下去,没什么起伏地说:“所以谁告诉你,我会免费将东西给他的?” “想要解药,那就拿东西来换。” 霍云齐要笑不笑地摩挲着自己的指腹,轻飘飘地说:“更何况,我欠的是钟璃的人情,与那病秧子何干?” 第297章 阿璃就知道糊弄傻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秦鹤见他神色不对,顿时也不说话了。 霍云齐若有所思地坐在原位上沉默了很久,一句也没说。 当天傍晚,在山口负责侦查的人一脸喜出望外地跑来报信,说山下的人都撤走了。 秦鹤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霍云齐,猛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老窝安全了就是最好的消息。 霍云齐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被钟璃用匕首压出的血痕,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 后会无期? 不,迟早有一日,咱们还会再见的。 钟璃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了什么。 此时她正火急火燎地往临仙县赶,生怕自己去得晚了,莫清晔闹起来赵石山拦不住。 赵石山的确是拦不住。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拦。 钟璃走后赵石山心里就突突地觉得自己要凉。 看着莫清晔醒后黑漆漆的脸,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凉透了。 莫清晔阴沉着脸坐在上首,椅子的扶手早就被他捏成了碎片。 他怎么都没想到,钟璃竟然会为了一群无关紧要的劫匪对自己动手。 而且还下手那么狠。 晕过去的瞬间莫清晔就气得快炸了。 醒来发现钟璃还没回来,他几乎就要气死了。 赵石山和夜林紫云等人齐刷刷地跪成了一排,恨不得把脑袋塞进眼前的地缝里。 夜林作为官最大的,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莫清晔说:“主子,围剿虎威山寨子的人已全部撤走,南郡太守那边我也派人去报信了。” “另外据探子回报,夫人此刻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抵达临仙县。” 生怕莫清晔发飙,夜林又赶紧补充:“夫人安全无虞,您可放心。” 莫清晔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将夜林看得一头冷汗。 就在夜林以为自己小命不保的时候,紫云试探着说:“主子,刘先生那边传消息回来了。” 莫清晔微微一怔,颔首示意紫云接着说。 自打莫清晔不小心中了蚀心蛊后,刘大夫就带着人去了南疆,希望能从南疆找到解蛊的法子。 可蚀心蛊既敢号称无药可解,法子又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紫云没看到莫清晔眼里一闪而过的晦暗,神色凝重地低声说:“刘先生说,蚀心蛊的确无药可解。” “可他打听到,南疆圣地中的母蛊可解世间百蛊,正在想法子打听关于母蛊的下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将母蛊带回,望您切莫心急。” 听到母蛊两个字,莫清晔的眸光飞快地闪烁了一下。 夜林忍不住皱眉说:“可南疆圣地中的母蛊,不是早在三年前就被人偷走了吗?” 紫云惊讶地啊了一声,似乎是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莫清晔低不可闻地笑了一下,说:“母蛊百年代出,三年前唯一的一只母蛊被盗,现在南疆境内必然也无第二只出现,那所谓的圣地是空的,传信让刘先生别去了。” 紫云掩饰不住的失落,可还是说:“万一圣蛊被盗只是传言,那……” 莫清晔摆了摆手,说:“是真的。” 三年前他初初恢复记忆被人找回,可体内暗伤过多,被亲信带着去南疆求药。 当时恰好就发生了有人闯入圣地盗走母蛊的事儿。 南疆境内戒严四处搜查,连隐藏身份的他们都受了一番波折,最后更是不得不提前离开南疆折返。 只是圣蛊被盗事关重大。 南疆皇室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这事儿压了下来,至今知情的人也不过几人。 紫云听了这话强掩心急,沉声说:“是,属下这就去给刘先生传信。” 莫清晔像是累了,闭上了眼睛说:“夜林听令。” “让赵石山把夫人策划的路线给你,接下来的每个城镇中,你安插一些声望较大的大夫进城,记得安排妥当,无论如何,不得让阿璃知晓我中蛊一事。” 蚀心蛊第一次发作,钟璃在家时间短并未发现异常。 可第二次发作他直接晕死过去,以钟璃的小心,必然会上心观察,要找人给他看病。 只怕这一路上,他要看的大夫能组成一个村。 夜林沉声应是。 莫清晔又对着赵石山说:“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以夫人的安全为第一,这次的事儿若再有一次,无论是谁,都不必再来见我了。” 赵石山心下狠狠一沉,磕头说是。 莫清晔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都下去吧,记得小心一些,别让夫人察觉不对。” 临走前,夜林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双手递给莫清晔。 “这是南郡太守让我转交给您的。” 莫清晔接过信拆开飞快看完,将信纸放在蜡烛上燃烧殆尽,眼里火光闪耀,唇角是无尽的讥讽。 “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他们爱怎么折腾,与我何干?” 夜林耳朵听着,嘴巴却紧紧地闭着。 钟璃从虎威山的寨子赶到临仙县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牵着马进城,随意找了个路人便打听到了最大的客栈在何处,目的明确地直奔而去。 钟璃在路上碰上个正在收摊的卖糖画的老爷子,想着莫清晔估计气得不轻。 掏出了身上最后剩下了一两银子,让老爷子帮自己画了个超级大的老虎,准备拿回去哄莫清晔开心。 钟璃一身的风尘仆仆,拿着个巨大的糖画进客栈时,还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幸运的是赵石山一早就在客栈门口等着了。 见钟璃进来了,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了过去。 “夫人,您可算是来了。” 再不来,莫清晔的脸就要打雷了。 钟璃见赵石山如释重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她说:“清晔闹性子了?” 赵石山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委婉地说:“一个时辰前就醒了,心情不太好。” 准确的说,是差点杀人烧房子。 钟璃啧了一声,说:“小性子还挺大。” 这话赵石山不敢接,只是悻悻地赔着笑。 钟璃自己也累得不行,问清楚了莫清晔在哪个房间就说:“赵师傅辛苦一下,去帮我跟小二要一桶热水和一些饭菜,我去看看他。” 钟璃折腾了好几天,几乎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赵石山赶紧点头说好,亲自给钟璃指明了位置才走。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拿着糖画敲响了莫清晔在的房间的门。 她试探地叫了一声:“莫清晔同志,你睡了吗?” 屋子里,莫清晔赌气似的,无论钟璃说什么,他都不吭声。 钟璃隔着门乐了起来,说:“你真睡了啊?” “那我就去隔壁休息了,咱们明天见好不好?” 莫清晔生怕钟璃真的走了,赶紧说:“阿璃别走!” 钟璃乐不可支地笑了,故意拖长了调子说:“哟,原来没睡着啊,那怎么不理我?” 莫清晔板着俊脸去将门打开了,看钟璃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心里的气就散了个九分。 可他还是觉得憋屈,耷拉着脸不肯说话。 钟璃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献宝似的将自己特意买来的糖画往莫清晔的眼前一晃。 “看,我特意给你买的,好不好看?” 那糖画是个老虎的模样。 足足有钟璃的胳膊那么长,连虎须都活灵活现地往上翘起了灵动的小弯钩,一双虎目更是瞪如铜铃,看着就威风得不行。 换做平常,莫清晔早就欢喜得不成样子了。 可今日他实在气得不轻,见了钟璃特意带回来的糖画也没笑,甚至还硬邦邦地说:“我不要。” 钟璃好笑:“为什么不要?你不是最喜欢这个了吗?” 莫清晔的脸臭臭的,梗着脖子口是心非道:“不喜欢。” 钟璃挑眉:“真不喜欢?” 莫清晔不说话。 钟璃装作失望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我特意折回去找人给你做的,你既然不喜欢,那我就只能拿去送别人了。” 莫清晔听了没好气地说:“阿璃明明就是回去给那些人报信的,哪儿是去给我买糖画?” 钟璃还没说话,莫清晔就说:“阿璃就知道糊弄傻子!” 第298章 你看看谁有你男人壮?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连糊弄傻子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莫清晔的确是气得不轻。 他也不管门口站着的钟璃转身就往里走。 看起来走得还挺快,实际上悄咪咪地回头看了好几眼,就跟怕钟璃真的走了似的。 钟璃看他跟个孩子似的闹性子,好笑又好气。 她走进去顺手将门关上,说:“我怎么就是糊弄傻子了?谁是傻子?我怎么不知道?” 莫清晔气鼓鼓地坐着不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钟璃,像是在看她有没有受伤。 钟璃见状心里一暖,主动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怎么还生气?” 莫清晔不满地皱眉。 “你都打我了,我为何不能生气?” 提起挨打这事儿,莫清晔心里只剩一分的火儿立马就上涨成了十分。 阿璃竟然为了那些劫匪打我! 眼看着莫清晔气得手都抖了起来,钟璃哭笑不得地赶紧说:“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好不好?” 看莫清晔还是不领情,钟璃索性放软了声调,轻轻地说:“我为了找你折腾好几天了,吃不上睡不着的,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了,你怎地还跟我闹起来了?” 似乎是怕莫清晔不信似的,钟璃将自己又重新裂开了的手背上的伤往他的眼前凑了凑。 “你看,我都受伤了也没耽搁找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莫清晔一看钟璃那红肿不堪的伤口,立马就气得红了眼睛。 “是山寨里那些人伤的你?!” 钟璃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莫清晔咬牙说:“他们竟敢伤你,那破寨子就是放火烧了也是应该!” 现在就应该把人叫回去,将那破寨子一把火烧了! “莫清晔!你胡说什么呢?” 钟璃突然脸色一凝,轻轻地用指尖揪着他白生生的耳尖拧了一下,低声训斥。 “胡说八道什么?” 莫清晔不服气地说:“本来就是!他们敢伤阿璃,就是死不足惜!” 钟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这伤是我自己在林子里蹿的时候不小心划的,跟旁人有什么干系?” 不等莫清晔反驳,钟璃就说:“莫清晔,你闭嘴,听我说。” 莫清晔满脸的不高兴,反驳道:“我不!” 钟璃难得地被噎了一下,少有的无言。 莫清晔又轻又有小脾气地甩开了钟璃的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钟璃见了急了,赶紧说:“你去哪儿?” 莫清晔扒住门板,闷闷地说:“我去给阿璃找大夫。” 钟璃顿了顿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生气了?” 莫清晔背影透着几分僵硬,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走了。 没多久,莫清晔就捧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他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套干净的衣裳。 钟璃匆匆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裳,觉得舒服不少的同时拉着莫清晔一起吃了饭。 吃过饭,钟璃手上的伤也包扎好了,钟璃忍着困倦想问问莫清晔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前几天莫清晔突然就原因不明地陷入了昏迷。 虽说赵石山信誓旦旦地说是水土不服。 可钟璃从未见过谁水土不服能厉害成这样的,心里并不相信水土不服的说法。 尽管莫清晔如今的神色看起来并无半分不适,可钟璃还是不放心,想着要找大夫给他好好看看。 钟璃有心跟莫清晔聊聊。 可几乎三日没怎么休息,这会儿放松下来袭来的那种疲惫却是她用理智也无法抵抗的。 钟璃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没一会儿,就靠在莫清晔的身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莫清晔静静的等着钟璃睡着,听她呼吸平稳后,轻轻的将人扶着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在钟璃的身旁躺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头在钟璃的侧脸轻轻地印下了一个亲吻。 “阿璃,我的阿璃……” 钟璃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中途惊醒了好几次,模糊间看到莫清晔的确好好地睡在自己的旁边,才猛地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继续睡。 夜里惊醒多次,以至于钟璃第二日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她醒了,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莫清晔虽然看似神色正常,可明显还在跟钟璃赌气。 不主动跟钟璃说话,钟璃问一句她答一句,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钟璃头疼得不行,却也暂时拿莫清晔没法子,只能把心思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 莫清晔的身体情况不明,给钟璃的感觉就像是体内藏着一颗无形的定时炸弹,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得炸。 不搞清楚情况,钟璃不敢贸然上路。 所以吃过午饭,钟璃就开始打听这临仙县里有没有名声比较好的大夫。 临仙县算得上是个极大的县城,各种医馆药铺都不少。 钟璃仔细打听了几家,带着不情不愿的莫清晔出去了一趟。 可莫清晔神色正常,面色红润,就连脉搏也有力不失节奏。 各个医馆里的坐堂大夫看了,都说他没毛病,健壮得不行。 钟璃不信,又拉着他辗转了多个医馆。 可最后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一样的。 甚至还有个脾气暴的老大夫看钟璃不信自己的说辞,没好气地怼了她一句。 “你放眼看看这街上的来往行人,有几个有你男人这样好的面色的?他这样的若是都说有急症,那旁人又该怎么活?” 钟璃被老大夫怼得一脸悻悻,不得不拉着脸黑压压的莫清晔出了医馆。 莫清晔似乎是对钟璃不停地拉着自己去看大夫的行为不满,哼唧着说:“阿璃,我说了我没病。” 钟璃想也不想就说:“我没说你有病啊!” 她只是单纯地不放心。 莫清晔怀疑地眯着眼。 “那你为何一直拉我看病?” 钟璃无言以对。 看钟璃不说话了,莫清晔更是觉得钟璃在糊弄傻子,哼了一声就说:“阿璃一天就知道糊弄我。” 钟璃哭笑不得地追了上去,无奈地说:“我怎么就是糊弄你了?莫清晔,你做人得讲道理的。” 莫清晔气呼呼地不跟钟璃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埋头往前冲。 钟璃没办法,只能带着他又折返回了客栈。 钟璃在客栈停留了足足三日,等众人的精气神都修整得差不多了,临仙县里说得上名号的大夫,钟璃也都带着莫清晔去拜访过了。 大夫们都坚称莫清晔没毛病,钟璃对此很无奈,只能将希望寄存于淮南的白术身上。 钟璃不太确定的想。 白术有神医在世的名头,想来是能看出莫清晔身上的蹊跷的吧? 莫清晔深知钟璃坚持去淮南是为了谁,见钟璃出神,阴测测地在心里嘀咕。 就应该早些弄死那姓白的…… 远在淮南的白术,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谁在念叨我?” 第299章 多少钱才养得起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前后修整了几天,也到了十二月的尾巴上。 钟璃不想再耽搁下去,在临仙县城里添置了一些东西,就带着莫清晔重新上路了。 临仙县距离淮南尚有一月有余的路程。 若是路上不出差错,按钟璃的计划,赶在过年前抵达淮南不是问题。 因为之前碰上了劫匪的缘故,接下来的路线策划钟璃更加仔细。 每日都要与赵石山仔细商酌过再定下前行的路。 能走官道的尽量不走小路,每日都尽量赶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休息。 有了钟璃的小心谨慎,还有莫清晔暗中安排的人在前方清道,接下来的十几天前行得格外顺利。 赶路途中钟璃一直留心观察着莫清晔的情况,生怕莫清晔有半点不对。 可莫清晔气色极好,精力也不错。 每日缠着钟璃问这问那的,时不时地还能下车跟着溜达一段。 路上冒着严寒开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也被他悉数摘完了,给钟璃弄了个不伦不类的花环,还非逼着钟璃往头上戴。 路上见着什么都觉得稀奇,就连看见只鹦鹉都能追着往林子里跑,最后还是被钟璃给硬拽回来的才肯作罢。 钟璃看他的确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缓缓放松了下来。 这一路上过来钟璃就没停下过给莫清晔找大夫。 只要听说了哪儿的大夫医术高超盛名在外,哪怕是绕路,她都要想法子绕过去找到大夫给莫清晔诊脉。 可无论是哪个大夫,见了莫清晔后的说辞都是无碍。 看莫清晔一切正常,钟璃忍不住想: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赵石山知道钟璃担心什么,顶着一张憨厚的脸睁着眼睛说瞎话。 “夫人不必忧心,这一路上问的大夫也不少了都说无碍,那必然是无碍了,之前应当只是巧合罢了。” 钟璃听了轻轻一笑,说:“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最好了。” 赵石山笑笑不说话,心里却涩得厉害。 眼看着再过两日便是十五了,到时莫清晔身上的蛊虫再度发作,那…… 赵石山发愁应该怎么瞒着钟璃的时候,下车溜达的莫清晔抓着几朵黄色的野花跑了上车。 他献宝似的将野花往钟璃的头上戴,乐得见牙不见眼的。 “阿璃比花儿好看。” 钟璃被他这傻气的夸赞逗得乐了起来,靠在车壁上说:“你知道什么是好看?” 莫清晔有些得意。 “我当然知道,阿璃最好看!” 钟璃哭笑不得地捏了一下他的脸,说:“你可消停会儿吧,这一路上拢共没开几朵花都被你祸害了。” 莫清晔低着头笨拙地按钟璃前几日教他的法子编花环,哼唧说:“那有什么,反正过些日子又要开的。” 钟璃乐得不行,看着他手里丑兮兮的花环,摇摇头说:“摘了倒也没什么,就是你这手艺,委屈这花儿了。” 虽说这花环也是圆的。 可这造型…… 钟璃实在不敢恭维。 莫清晔若不是反复强调,钟璃压根就认不出来这乱糟糟的一团居然是花环。 莫清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钟璃是在取笑他,气得脸鼓作了一团,抓着那花环非逼着钟璃说好看了这才罢休。 闹了半晌,他终于完工,心满意足地将花环扣在了钟璃的头上。 钟璃好性子地任由着他胡闹,等他闹腾高兴了,钟璃才说:“按计划,今日咱们得到前边的渡口坐船,怕不怕坐船?” 莫清晔歪在钟璃的身上,嘴里还咬着块点心,含含糊糊地说:“不怕。” 钟璃笑了起来。 “不怕就好,等过了河,就是海林县了,听说海林冬日里的鲈鱼最为肥美,到时候正好让某个馋猫解解馋。” 莫清晔听钟璃说自己是馋猫不太乐意,哼哼着说:“阿璃胡说,我才不是馋猫。” 钟璃呵呵一笑,问:“那昨天追着个鹦鹉问的那个好不好吃的人是谁?” 提起这事儿钟璃就好笑地捂住了肚子,故意学着莫清晔昨日的样子问:“你看那鹦鹉的毛花花绿绿的,它身上的肉是不是也是这种颜色的?” “颜色这么多的肉,怎么做好吃?” “这话谁问的?” 被钟璃取笑得厉害了,莫清晔恼羞成怒之下一头撞进了钟璃的怀里。 声音听起来也是闷闷的。 “阿璃坏。” 钟璃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正想再逗他几句,车厢外却传来了赵石山的声音。 “夫人,前边的渡口好像出了问题,咱们今日估计是过不去了。” 钟璃脸上的笑微微一顿,示意莫清晔自己坐好,掀开了车帘往外看。 车外,不少拿着包裹的人正三三两两地往后走,嘴里更是说着前边渡口的情况。 原来前几日起了大水,那渡口不堪重负崩了个口子。 现下官府的人正组织着在重新修整渡口,渡口所有的船都停了,最近几日只怕是没法渡河了。 钟璃听完眉心出现了个不明显的皱褶。 赵石山见状就说:“要不这样,您二位先在车上休息,我去前边看看情况。” 钟璃想了想微微点头。 “也行,劳烦赵师傅了。” 赵石山连说不敢,将马车赶到了路边停稳,自己匆匆下车朝着前边跑了过去。 赵石山去打探情况的时候,钟璃也下了车打量四处的情况。 这渡口颇大,附近的村庄住户也不少。 若是今日真不能渡河的话,大概就只能在此处借宿了。 没多久,赵石山喘着气跑了回来,跟钟璃说起了前边的情况。 原来之前那些人所说的并不假。 渡口的确崩了,现在也没法过河。 赵石山跟前边修渡口的人问过了,最快,也得三日才能重新通行。 若是中途再出了岔子耽搁了,只怕是耽搁六七日也是有可能的。 钟璃闻言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咱们只怕是要在这里耽搁几日了。” 赵石山也点头说:“只能是这样了。” “不过我打听了,从这里再往前五里有一个庄子,常住人家二百一十七户,往日也有不少过往行人在此处借宿的事儿发生,咱们前去借宿问题应当不大。” 自从上次打听不当误入了匪窝后,关于这种问题赵石山就格外上心。 每次打听情况的时候,恨不得连村子里有多少人姓甚名谁,家里几只鹅几头猪都问个清楚。 钟璃心里好笑,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还早,索性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在此修整一下,半个时辰后去那个庄子借宿吧。” 钟璃将车上的干粮拿了一些出来,几人分着吃了一些。 莫清晔的嘴早就被钟璃养得到叼了,一路上又听钟璃说的鲈鱼说得心痒痒。 这会儿啃着干粮也没什么胃口,眼巴巴地问钟璃,什么时候能吃上那传说中的鲈鱼。 钟璃头都大了一圈,只能哄着他再吃一些,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去前边渡口看看,有没有渔民卖新鲜打捞的鱼虾的。 若是有的话,买一些借庄户的锅灶给他做一些。 钟璃他们来得不巧。 可冬日渔民本就很少出船打鱼,就算有,也只是在早上有几个。 这会儿临近中午,渡口上除了一些修理的工人外,并无卖鱼虾的渔民。 莫清晔的脸上是难掩的失落,钟璃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头,说:“咱们估计要在这里盘桓几日,不行的话,明日一早就来渡口给你买新鲜的。” 莫清晔听了这才稍微满意了一些,扒着钟璃的腰就掰着手指头数起了自己想吃的。 一路上钟璃忍着笑听他几乎数出了一桌满汉全席,下车的时候都还在忍不住取笑他。 “吃得不多,胃口倒是不小,就你这样的,得多少银子才养得起你?” 第300章 跋扈皇商之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笑得傻里傻气的,嘿嘿乐了几声抓着钟璃不放。 贸然进村并不妥当。 所以钟璃的打算是将马车停在村口,徒步走进去打听一下,看看有谁家方便借宿。 他们的马车刚刚停稳,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钟璃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的就是几个身穿锦缎衣裳的人骑着马狂奔而来。 这群人骑在马上,就算是见着人了,也没有加速的意思,直直地往前冲。 跟在后头的还有人喊:“让开!” “都给小爷滚开!” 钟璃飞快地皱了皱眉,拉着莫清晔往旁边让了一下。 他们让得及时并未受伤。 可距离他们几步远的一个孩子也许是因为太害怕了,痴痴地站着没动。 眼看着那人疾驰的马就要撞上那孩子了,钟璃眸光狠狠沉了沉。 赵石山接到莫清晔的眼神示意,会意一动。 他往前冲了过去,抱住那个孩子往旁边滚了几圈,才堪堪避开了那足以踩死人的马蹄。 险些踩死人了,骑马的人也并未停留,张扬地挥舞着马鞭扬长而去。 稍微慢一些的在后头明显是随从模样的人经过时,见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的赵石山。 不屑地啐了一口,打发叫花子似的扔下了一两银子,说:“滚开别挡路!不然就算是死了那也是活该的!” 说完就抽了马一鞭子,噔噔噔地跑远了。 马蹄溅起的尘土扑了赵石山一头一脸。 赵石山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此时更是青黑一片。 钟璃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先前被赵石山护着的那个孩子这会儿像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孩子一哭,原本被吓得不轻的村民顿时反应了过来。 议论纷纷。 “造孽啊!这就差一点儿就出人命了!” “是啊,这就算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也没这样的,在村子里纵马,这不是当人命不是命吗?” “大婶你快别说了,前几日就因为那公子在村里险些撞着二柱子家的娃子,二柱子忍不住个那公子争辩了几句,结果险些被那家的下人打了个半死,现在都还起不来床呢!” 先前说话的大婶因为这人的话脸色一变,明显也带着惧怕。 说话那人一脸唏嘘,接着说:“二柱子差点没了命,村长他们也不敢说啥,只能是拿了那公子给的五十两银子给二柱子请大夫喂药。” “村子都不敢吱声,咱们这些还是别说了,回头若是被他家的下人听到了,指不定还得出什么乱子呢!” 大婶忿忿地不说话了。 有听不下去的老人忍不住说:“现在只能是盼着渡口早些修好,赶紧将这几个祖宗送走,才能还咱们村里一片安宁了。” 其余的村民都忍不住纷纷点头,嘴里乱七八糟地说起了别的。 这时有一对衣着简朴的年轻夫妇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妇人抱着惊魂未定的孩子就哭了起来。 “儿啊!你吓死娘了!” 这边母子俩心惊胆战地抱头痛哭,孩子的父亲也是满脸的愤怒在一旁不住地安慰。 赵石山压下了心里的不悦,朝着钟璃他们走了过来。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声问:“赵师傅没事儿吧?” 赵石山憨厚地笑了一下,说:“夫人放心,我没事儿。” 钟璃正想说别的,那抱着孩子的年轻夫妇就拉着孩子走了过来。 一家三口,二话不说朝着赵石山就跪了下去。 “虎子,赶紧给恩人磕头,这是救了你命的恩人啊!” 被叫做虎子的孩子带着一脸的鼻涕眼泪,傻乎乎咣咣地对着赵石山磕头。 孩子的母亲也不住地说着感激的话。赵石山满脸的无措,赶紧手忙脚乱地将人拉了起来。 “不用如此,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快起来。” 赵石山拉了半天,年轻夫妇才拉着孩子站了起来。 妇人惊魂未定地抱着孩子说不出话。孩子的父亲倒是看出了眼前一行人的陌生。 他说:“恩人看着眼生,是外来的罢?” 赵石山笑了笑,说:“我们的确是外来的,本想过渡口到河对岸去,不料渡口毁了无法启程。” “听说这里有个村子,就想着过来打听一下是否方便借宿。” 男人听了立马想也不想地说:“既然如此,那恩人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到我家去落脚吧。” 孩子的母亲也抹着眼泪说:“是啊,左右都是要到村里借宿的,不如就去我家,也正好方便。” 赵石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钟璃一眼。 “夫人,您看?” 钟璃微微一笑,点头说:“既是二位好意,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钟璃点头了,赵石山才说好。 年轻夫妇见钟璃和莫清晔气质不凡,又听赵石山叫钟璃夫人,拘谨得很不太敢开口。 只是一脸感激地拉着孩子,走在前头带路。 赵石山牵着马车跟在后头,钟璃始终拉着莫清晔没松手。 莫清晔小心地用指尖抠了抠钟璃的掌心,小声嘀咕:“阿璃,刚刚那些人是坏人吗?” 钟璃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心想就算不是坏人,能做出这样无视人命之事的人,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钟璃还没说话,走在前头的妇人就忍不住低声说:“这话公子日后可切莫再说了,要是让人听着了,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儿!” 似乎是怕钟璃他们不晓得厉害吃了亏,妇人低低地跟他们说起了那一行人的来历。 原来那身穿锦衣的男子姓肖,名叫肖安,是京城肖家的三子。 京城肖家,这个名号一出,哪怕钟璃对这个朝代的八卦不怎么了解,心头也是微微一动。 钟璃微微挑眉,说:“可是皇商肖家?” 妇人怯怯地点头:“正是。” 肖家虽只是一介商户,可肩负皇商的名头,皇宫大内中的贵人们也多跟肖家有往来。 肖家的生意更是遍布南北各处,说是世代商贾家中金玉无数也不为过。 这样的身份,虽比不上官宦子弟血脉纯正,也算得上是少有的金贵了。 只是肖安这样的身份,按理说是不会到这样落后的渔村的。 他们一行人原本只是要去淮南采购,可恰巧碰上渡口毁了,不得不在此停留盘桓。 一开始的时候,村民敬仰肖家皇商的身份,对他们一行人可谓是毕恭毕敬欢迎至极。 可渔村民风淳朴,村民又怎会想到,肖安是那样的跋扈性子? 自打这一行人来了后,原本安静的渔村没一日能消停。 那肖公子带着随从,日日纵马动辄对有异议的村民打骂不休。 打过了人,又打发叫花子似的扔一锭银子了事。 他们到渔村不过三日,村里却无辜被打伤了三人不止。 今日若不是赵石山出手相助,只怕叫虎子的孩子也得命丧马蹄之下。 说起这个,妇人的眼眶忍不住又红了些许。 “今日多亏恩人出手相助,不然虎子只怕是……” 妇人艰难压制住哭声,用更低的声音说:“肖家公子跋扈,夫人一行到此还需小心谨慎,否则惹了麻烦,怎么都是自己吃亏的。” 钟璃知道她是好意,含笑轻轻点头。 “多谢提醒,我记下了。” 莫清晔看起来有些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却被钟璃警告似的捏了一下手。 “听话,别闹。” 莫清晔撇撇嘴,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第301章 炸小鱼干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妇人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内容不太合适,勉强擦了一下眼泪,就跟钟璃说起了村里的情况。 渔村名叫张家寨,村里大部分人都姓张。 妇人的丈夫叫张大成,妇人名唤张莺儿。 张莺儿得知钟璃和莫清晔是夫妻,当即就露出了善意的笑。 “说起来我先前还发愁,家中空房有限,夫人大约只能跟我睡了,二位既是夫妻,那安排下来房间正好。” 钟璃轻笑着说:“本就是我们打搅了,您看着安排便是。” 张莺儿连连摆手说不麻烦,得知钟璃比自己还小一岁,再加上钟璃说不用太客气,索性就叫钟璃妹子。 一路走到家,两人说笑之下关系倒是亲近不少。 张莺儿的公婆俱在,二老听说孙子险些没了性命着急得不行。 若不是腿脚不便,估计早就跑着出去接人了。 此时见宝贝孙子好好地回来了,又听说是钟璃一行人救了孙子的性命,当场险些就要给赵石山跪谢磕头。 钟璃他们好不容易将二老拉住了,张老爷子就赶紧张罗着让他们往里去。 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冲着张大成说:“别傻杵着!” “家里今日来了贵客,你们赶紧去将厨房里的鱼干收拾着出来蒸上,去你娘那儿拿一吊钱去割些肉回来,然后去你隔壁婶子家换几个鸡蛋回来炒上!” 张大成夫妇乐呵呵地应下去了。 钟璃见状赶紧说:“老爷子不必破费,我们今日上门多有打搅,寻常饭菜便可。” 张家人身上穿的衣裳虽然整洁,可零零散散地打着不少补丁。 屋子里也没什么摆设,足以看出家境并不富裕。 无亲无故的,一进门就让主人家破费招待,钟璃难以做到心安理得。 老爷子听了钟璃的话嘿了一声,说:“这算啥破费?贵客来了,这就是我们应当做的,你们不觉得简陋便是最好的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说:“老爷子说笑了,你们不觉麻烦收留落脚,对我们而言便是天大的方便了,我……” 老爷子瞪着眼睛一摆手,打断了钟璃的话。 “小丫头你就别跟我说这些客套话了,就是一顿吃食,算不得破费,你安心等着就是,否则就是看不上老头子给的东西!” 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也在一旁帮腔,笑眯眯地说:“是啊是啊,来了就是得吃顿像样的,否则像什么样子。” 张家二老皆是和善人,坚持之下钟璃也不好再说什么。 张大成夫妇去忙活了,二老见钟璃和莫清晔都生得俊俏,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莫清晔心情好的时候,向来是个嘴巧会卖乖的。 长着一张俊俏的脸,跟老爷子老太太回话的时候,透着一股憨实之气,憨憨的特讨人喜欢。 给什么就往嘴里塞什么,半点不挑。 还会说好听的哄人。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将二老哄得哈哈大笑,老爷子更是拉着他不住地说好小子。 钟璃看他跟二老相处得不错不由得低低一笑。 小傻子还挺讨人喜欢。 张大成夫妇是真心感念钟璃他们的恩情,虽然家中不富裕,还是硬着头皮张罗出了一桌子的菜。 清蒸的梅菜咸鱼,爆炒的辣椒小炒肉,炖的鸡蛋羹,还有一碟子油炸的小鱼条。 小鱼不过指头长短,上边裹着面粉和鸡蛋液。 油炸得酥脆金黄,就连其中的小刺都是脆的,很讨孩子的喜欢。 莫清晔也喜欢这个,捧着碗就吃得头也不抬。 老爷子见他喜欢,更是说要去再炸一盘,被钟璃拦住了。 钟璃说:“老爷子不必管他,他孩子性子,遇上喜欢的没度,一会儿吃多了又得让嚷嚷不舒服。” “今日吃过了,改日得空再做就是,不用折腾。” 白日相处了一下午,莫清晔异于常人之处二老也看出来了,只是无人用异样的眼光相待,只是无形间更为照顾莫清晔。 此时见做主的钟璃发话了,老爷子也有些迟疑。 “可他这样,分明是没吃够,这……” 钟璃忍不住笑了:“若是让他吃够,夜里就该闹腾了,说起自制来,他估计还比不上您家的小虎子晓事儿。” 莫清晔捧着个见了底的碗,傻乎乎地跟着点头,说:“老爷爷听阿璃的,阿璃说得没错。” 老爷子被他这回答逗乐了,拿出了哄小孙子的语气,说:“那你今日少吃些,明日给你多做一盆好不好?” 莫清晔得了吃的就可乐,嘿嘿地笑着点头说好。 老爷子听了哈哈笑了起来,嘴里更是不忘叮嘱做饭的张莺儿和老太太,记得明日多给莫清晔炸一些。 吃过饭,张莺儿和老太太就去收拾房间了。 张家总共就三间房,二老住一间,张大成夫妇带着孩子睡一间。 钟璃他们总共三个人,钟璃和莫清晔是夫妻,被安排在了二老住的主屋里。 赵石山被安排在了空余的那个隔间。 似乎是觉得让赵石山住那个隔间不太好,张大成还脸红红地解释了一番。 可这安排钟璃和赵石山却都不愿同意。 哪儿有一进门就将主人家都赶去睡柴房的? 这里地处偏南虽比不上北方严寒,可现在到底也是冬日,这怎么都是不合适的。 钟璃和赵石山坚持,莫清晔又在一旁插科打诨,总算是让张家人改了主意。 最后钟璃和莫清晔去住张大成夫妇的房间,赵石山去睡马车上。 二老住的屋子不动,张大成夫妇去睡隔间。 张莺儿和老太太帮着钟璃将屋子安置妥当了,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出了屋子,老太太还跟张莺儿感叹道:“这是好人呐,难得的好人,你们可不能亏待了贵客。” 张莺儿笑着说是,末了老太太问起了白日的情况,更是忍不住地叹气。 “造孽啊……那公子走之前,你将虎子约束好了,轻易别再让他出去了,这样的事儿若是再有一次,可不见得会有贵人出手相助了。” 张莺儿红着眼睛说是,婆媳俩慢悠悠地走了。 屋子里,莫清晔裹在了从马车上搬下来的被子里打了一个滚,乐呵呵地冲着钟璃招手。 “阿璃快来,我都把被子捂暖和了。” 钟璃好笑不已,小心地将油灯灭了才摸黑上了床。 她一上床就被莫清晔抱住了腰。 莫清晔小狗撒欢似的蹭了蹭,嘀咕着说:“阿璃,张大爷他们人真好。” 钟璃顿了顿,笑着说:“是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 想着可能要在这里多盘很几日,钟璃不放心地跟莫清晔叮嘱。 “这里不比家中,你白天不可随意乱跑,记得听话,记住了吗?” 渡口修不好,那肖安也走不了。 按张家人所说,肖家主仆都是一路货色,白日里无趣了,便在村里来回纵马惊人取乐。 钟璃担心莫清晔跑出去受了惊吓,不住地叮嘱他一定小心。 莫清晔憨憨地笑着说好,心里却是不屑。 皇商肖家算什么东西? 莫清晔摸黑在钟璃的脸上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抱着钟璃缓缓闭上了眼睛。 钟璃闭着眼睛脑子里想着自己之前跟赵石山说的话,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钟璃醒来就看到了颇为不好意思的张莺儿。 张莺儿天还没亮就起来张罗早饭了。 结果没多久就看到赵石山扛着一条大大的猪腿走了回来。 昨天钟璃说是要给借宿的银子和伙食费,被张家人拒绝了。 钟璃想着这么让人破费也不好,索性就跟赵石山说,让他去想法子买上一些东西拿回来,当作是借宿的费用。 赵石山是个实诚的。 他一大早去了村里屠夫那里,正巧碰见有人家杀猪。 他直接扛了一条快二十斤的猪腿回来。 一看见那猪腿,张家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莺儿红着眼睛跟钟璃说:“妹子何必如此客气,你们不过三人,在家中能吃多少东西?” “这么大的猪腿随意都得十几两银子,这实在是太贵重了一些。”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一边监督着莫清晔洗脸,一边说:“我们也是要吃的,怎么就算贵重了?” “嫂子别跟我客套才是,否则我们才是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张莺儿笨嘴拙舌的,论起说话的技巧跟钟璃完全没法比。 不过几句话,就被钟璃偏了注意力,跟钟璃说起了昨日的小炸鱼是怎么做的。 钟璃在厨房里看着帮忙,嘴里讨教着怎么炸鱼,总算是将猪腿的事儿带了过。 第302章 我等你满载而归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吃过早饭,钟璃就说想带着莫清晔去渡口上转一圈。 张大成以为钟璃是想看渡口修复好没有,赶紧说:“我今日一早就去打听过了。” “那渡口想修好还得一些时日,你们就不必白白跑一趟了,若是有消息了,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渡口还没修好钟璃知道。 她想去渡口,也不是为想法子过河。 昨天夜里莫清晔吃饱了小炸鱼,却还念叨着钟璃说的鲈鱼。 大半夜的也不见消停一刻,给钟璃逗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钟璃想着今日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带着莫清晔走一趟,看看能不能买着打捞上来的鲈鱼,就当是碰运气。 得知钟璃的想法,张老爷子笑了起来,说:“我还说是咋地了,原来是有人嘴馋了。” 钟璃忍不住笑了起来,落在莫清晔身上的目光多了些许戏谑。 莫清晔像是被取笑了不太好意思,捧着个粥碗小声哼哼。 “我这不是没吃过好奇么?” 老太太也乐了。 “鲈鱼鲜美,好奇也是有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老太太的小孙子从莫清晔的手中得了不少糖,早就将莫清晔当作了自己的好哥们儿。 此时见好哥们儿被笑话了,立马就帮腔说:“是啊,不奇怪的,我也喜欢鲈鱼!” 莫清晔被个豆丁大的孩子帮了,当即就是微微一怔。 钟璃忍无可忍地笑了起来。 就连赵石山也把头低了下去,肩膀不住地抖,明显是在憋着笑。 张家众人笑作了一团,眉眼间皆是善意。 这话题是自己挑起的,又无人恶意。 莫清晔上下不得地红了脸,尴尬得不行地将脸埋进了碗里。 钟璃好笑得眼弯成了月亮,吃过饭帮着收拾了,就带着莫清晔去了渡口。 可渡口上依旧只有来往修缮的工人,并无卖鱼的人。 别说是难得的鲈鱼了,就是常见的鱼虾也无人售卖。 见钟璃和莫清晔空手而归,老爷子不忍莫清晔失望,咳了一声,说:“要说鲈鱼,我倒是知道个好去处是能捞着的。” 正在编筐的老太太听了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往后二十里地的河里不就有吗?” 老太太赶紧对着莫清晔说:“那河距此处不远,明日一早你们坐着船过去,一会儿就到了。” “自己动手捞的,可不是比买的吃着有味儿吗?” 莫清晔听着来了兴致,两眼放光地凑过去跟二老打听那河的情况。 钟璃见莫清晔听得兴起,笑笑就坐下跟老太太学着编筐。 可小腹处熟悉的隐隐绞痛,却让钟璃眉心不明显地一皱。 也许是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过糟心。 原主的葵水来得并不规律。 钟璃穿过来一年多了,前前后后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完。 后来还是吃了刘大夫开的药后才稍微好了一些。 可之前的日子分明是月底,这次难不成提前了? 钟璃不太确定了回了房间,没一会儿就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老太太见多识广,看钟璃神色不对,低声问:“姑娘,你身子不利索?” 钟璃苦笑了一下,没什么忌讳的点头。 不规律,也就意味着有痛苦。 穿过来后虽然来的次数不多,可每一次,都足以让钟璃印象深刻到绝望。 疼就罢了,还腰酸恶心浑身乏力。 迟来的每一次,都让钟璃很痛苦,自己为何生了这么个女身。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钟璃的脸色就明显苍白了下去。 老太太看她实在难受,赶紧抢了她手里刚刚起了个头的筐子,催促着她进屋休息。 她们这里的动静也引来了莫清晔的注意。 莫清晔一看钟璃那脸色心里就咯噔一下,跑过来扶着钟璃就说:“阿璃你怎么了?” 钟璃苦笑着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小声点儿。 然后才含糊不清地说:“我不太舒服。” 莫清晔先是短暂的愣了愣,仔细一看钟璃语焉不详的样子,心里立马就有了猜测。 他是见过钟璃葵水至时的痛苦的,还特意为此问过刘大夫能否治疗。 之前想将紫云调到钟璃的身边,为的也是这个。 莫清晔眸光闪烁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钟璃扶着进了屋子歇着。 钟璃进了屋,莫清晔跑到车上拿了红糖块,问老太太要了一块老姜,仔细地洗干净,不熟练地切碎了放在小锅里小心地熬着。 老太太本以为这傻小子不知事儿,结果看他熬姜糖水这么熟练,当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知道你媳妇儿咋回事儿?” 莫清晔点头,声音闷闷的:“知道。” 钟璃之前有一次疼得厉害了,差点在床上打滚。 当时莫清晔就是按钟璃的指点熬的姜糖水。 钟璃喝了后虽说还是疼,可起码脸色好看了一些。 老太太见他人虽憨傻却是个知道疼媳妇儿的,摇头失笑道:“那你知道,你媳妇儿这肚子疼的毛病咋治吗?” 莫清晔闻言回头看了过去,像是好奇。 老太太老神在在地说:“等日后你俩生了小娃娃,她便不会再疼了。” 莫清晔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说:“生了孩子就不会了吗?” 看莫清晔专心守着火,老太太也不说话了,拿着编了一半的筐子就进了屋。 张莺儿去菜地里摘菜了。 张大成和老爷子去准备明日打鱼的东西也不在。 赵石山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无人,装作给莫清晔递柴火的样子走了上去。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明日便是主子蛊虫发作之时,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届时会有人来代替主子跟张家父子出船,主子爷只需明日跟着一道出门就行。” 莫清晔眸光沉浮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了钟璃在的方向。 赵石山心里无声叹气,说:“主子上次发作夫人受惊不小,夫人心中至今疑虑未消,若是再让夫人看见,只怕夫人心里更是担忧了。” 莫清晔听了无声地苦笑了一下,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的焦躁,说:“就按你说的办。” 渔村出船打鱼是有讲究的。 半夜出发下午归。 虽只是带着莫清晔去试着捞捞鲈鱼,可这样的老规矩是不能坏的。 当天夜里,张家院内灯火通明,张罗着出船的东西。 钟璃腹中剧痛难忍,强打起精神跟莫清晔叮嘱。 “出去了记得听张大哥和老爷子的话,不可胡闹,我就在这等你回来,好不好?” 钟璃本想是自己跟着去的,可她现在这情况去了也是添乱。 只能忍着不放心,让莫清晔和赵石山一起去,也算是稍微放心一些。 莫清晔乖乖地点头,心疼地将钟璃摁回了床上,用力在钟璃的脸上蹭了蹭,低声说:“阿璃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回来的。” 钟璃笑了笑,说:“好,我等着你满载而归。” 第303章 村里歹人害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半夜时分,莫清晔和赵石山在张家父子的带领下出了门。 在莫清晔的坚持下钟璃没能出来送他,昏昏沉沉的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张莺儿知道她不舒服,早上也没来叫她。 见她醒了,赶紧把熬了一早上的米粥给她端了过来,顺带着还有一碗热腾腾的姜糖水。 看钟璃盯着那碗姜糖水出神,张莺儿有些好笑地说:“这是你夫君出门前特意嘱托我的,说是一定要让你喝了。” “这老姜和红糖,都是他亲自拿出来往里加的。” “说起来你们夫妇的感情是真的好,你夫君虽然话不多,却着实是个会疼人的,妹子你好福气。” 张莺儿口字里行间都是善意的调侃,钟璃听完耳尖却慢慢地红了。 莫清晔这呆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看钟璃不好意思了,张莺儿捂着嘴笑了几声便不再取笑她,转而跟她说起了别的趣事。 钟璃捧着碗滚烫的姜糖水听得入神,心里想的却是莫清晔他们到哪了。 闲聊间一早就去了地里的老太太回来了。 她进门看见钟璃就笑了。 “姑娘,今日可好受一些了?” 钟璃笑着站了起来,接过了老太太手里的菜篮子说:“好多了,多亏您惦记。” 老太太看着钟璃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凝了几分,神色凝重地对着钟璃和张莺儿招手。 “你俩都跟我进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老太太一脸严肃,钟璃和张莺儿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眼,起身跟着进了屋子。 进屋后,老太太亲自将房门关上了,沉声说:“你俩最近这段日子就先别出门了,最好是连大门都别出,就在家里待着,知道吗?” 张莺儿下意识地说好。 钟璃却忍不住问:“老太太为何这么说?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老太太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村里有姑娘被人糟蹋了。” 原来今日一早老太太去地里,就听说了一桩事儿。 昨日夜里,村里的桃花姑娘被人打晕了拖到了林子里。 今天晨起,有人进林子打柴,就看到了衣不蔽体昏迷不醒的人。 看见的人匆忙赶回桃花家中报信,桃花那模样,家中母亲一看就晕了过去。 桃花的哥嫂去请了大夫来瞧,大夫说的是桃花被人下了迷药,神志不清之下被人糟践了。 桃花今年刚过十五,年中的时候刚刚定了亲,这下出了这事儿,跟她定亲了的那家一刻也不肯耽搁地就来退亲了。 可怜的桃花姑娘醒来后遭逢巨变,被人辱了清白,又被退了亲事,趁人不注意就上了吊。 虽然人勉强是救回来了,可人不吃不喝一句话也不说的,看着就吓人。 问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说不清楚,一个劲地只知道哭。 此时桃花家中乱成了一片,村里也因这事儿气氛沉重紧张了不少。 好人家的姑娘平白被人糟践了,这是天大的事儿。 桃花的哥嫂闹着到了村长那里,折腾着要报官。 可这无论能否揪出凶手,桃花的这辈子也算是彻底毁了。 村里的闲言碎语,就能将她杀死于无形。 老太太拧着花白的眉毛不住叹气,说:“桃花往日里就是个安分的姑娘,这次遇上了天杀的歹人,一辈子都算是完了。” “你俩虽是成了婚的,可到底是年轻,谁也不知道那歹人究竟是何人,还会不会再害人,所以安全起见,你俩最近就都别出去了,好生在家里待着便是。” 老太太似乎是对钟璃格外的不放心,还特意叮嘱。 “钟丫头,特别是你,你这样标致的姑娘小媳妇儿在咱这种地方可不多见,你务必将我的话记住了。” 钟璃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可还是认真地点头。 “您放心,我记住了。” 老太太又不放心地啰嗦了几句,看张莺儿和钟璃都认真应下了,才勉强放心了一些。 有了老太太的话,钟璃和张莺儿都不可避免地关注起了村里的流言。 渔村距官府不远,报官后没多久,官府的衙役就来了村里。 衙役进村后,例行找桃花问话。 桃花一改之前的怯弱一问三不知,当着众人的面就哭着指认了凶手。 她说是肖安的人把她打晕的。 此事必与肖安有关。 口说无凭,桃花还拿出了证据。 她昏迷过去之前挣扎着撕下了肖安的衣服一角,之前一直藏着没拿出来。 肖安穿的是难得的贡品锦缎,那样的料子绣工,绝不是渔村中人可有。 更何况桃花拿出的这个衣角是肖安前几日一直穿着的样式,村里不少人都见过。 证据和桃花的指认一出,村里立马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肖安一行素来跋扈,如今更是危害糟践村里清白人家的姑娘,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那都没法忍。 村长和桃花的家人要求严惩歹人还桃花个公道。 衙役没办法,只能去将肖安请了过来。 没错,是请。 肖安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县太爷知府大人到了,也得毕恭毕敬地捧着。 小小的衙役又怎敢跟肖安作对? 肖安见了要死要活的桃花,当即就是不屑冷笑。 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放话说,自己什么天仙不曾见过,又怎会为一个貌丑村姑做出这样的事儿? 至于桃花拿出的证据,更是被他狡辩成了桃花主动献身于他,被他拒绝后伺机撕扯下了他的衣角,试图在日后污蔑他。 肖安三言两语间就将公道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咄咄逼人更是不曾给桃花任何活路。 桃花哭喊着求官爷做主,理应查明真相为民请命的官爷却立马就站在了肖安那头。 面对桃花家人的哭闹,来的衙役更是在肖安的示意下将桃花家人打了一顿。 并且警告他们不得再胡言,否则就要将这些污蔑贵人清誉的山民抓进大牢。 闹腾了一通,肖安全身而退。 他走之前扔了五十两银子到桃花脚边,被衙役官差奉承着大笑而去。 当天下午,桃花就再度绝望上吊。 等到入夜后家里人发现的时候,桃花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这事儿折腾了一日,桃花家中的哭声一日未曾停歇。 所有人都知道,桃花是无辜的。 可没有人能为她讨一个公道。 桃花死后,桃花家中灯火通明哭声不绝于耳,村里大多数村民都去帮忙收敛了。 张家老太太和张莺儿也不得不去帮忙,只留下了钟璃一个人带着虎子在家里。 明眼人都知道,桃花没有说谎。 可她就算是死了,公道也没有一刻属于她。 半夜,前去帮忙的张莺儿婆媳回来了,两人的眉眼间透着疲惫,更多的是无声的心惊。 老太太看钟璃还没睡,低声跟她说:“丫头,我今日还听说那肖家少爷想在村里寻摸个标致的姑娘纳入房中做妾,你可千万记住别出门了。” 钟璃无声地皱起了眉,说:“我是已嫁之身,那肖家少爷再跋扈,还能逼已婚妇人不成?” 老太太苦着脸摇头叹气,说:“活生生的人都被糟践死了,逼迫个妇人又算什么?总之一切小心些,切勿在这时候触了霉头才是。” 钟璃知道这是老太太好意,轻轻地嗯了嗯,表示自己知道了。 桃花是枉死,还是未嫁之身,丧葬礼数讲究多得繁琐,明日前去帮忙的人还有的忙活。 张莺儿婆媳俩愁眉苦脸地坐了一会儿,很快就各自去休息了 钟璃毫无睡意地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屋顶暗暗失神。 莫清晔他们出发之前老爷子就说过,最短两日,最长不超五日便会回来。 现在已经算是第二天了,不知道莫清晔他们到哪儿了。 钟璃翻了个身将脸捂进了被子,心里嘀咕。 也不知道那小傻子第一次坐船会不会不舒服…… 第304章 孩子的天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被钟璃惦记的莫清晔此时一次又一次地在痛苦中昏死过去。 被无尽的痛苦折磨得神思涣散之际,他恍惚中看到钟璃笑吟吟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莫清晔不住颤抖的手缓缓伸进胸口,攥紧了那枚被紫云从林子里捡回来的青玉发钗无声呢喃。 “阿璃……” “我的阿璃……” 鸡鸣三声,张家院子里就窸窸窣窣地响起了动静。 钟璃本就没怎么睡着,听见动静索性就爬了起来,正巧看到张莺儿轻手轻脚地在厨房里做饭。 看钟璃醒了,张莺儿有些不好意思。 “妹子,我吵醒你了?” 钟璃摇头,轻笑着说:“我早就醒了,嫂子做什么呢?我帮你吧。” 张莺儿推辞不过,只能让钟璃搭把手。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早饭就做好了。 老太太起来了一起吃过饭,再度叮嘱了一遍让钟璃轻易别出门。 然后才带着张莺儿去了桃花家帮忙。 除了钟璃,家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同样被禁止出门的虎子。 虎子是孩子心性,虽然懂事,可待在家中还是觉得无聊,上蹿下跳的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钟璃看他祸害院子里的鸡祸害得满院子乱窜,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他招了招手。 “虎子过来。” 虎子乖乖地走过来,脆生生地问:“姨姨叫我啥事儿?” 钟璃神秘兮兮的一笑,说:“我给你做个玩具咋样?” 玩具一词让虎子颇为新奇,他忍不住问:“什么是玩具?” 钟璃勾唇一笑,去屋子里翻出了一块锦绣花团的布料,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钟璃给虎子做的,是他前世幼时常玩儿的沙包。 也就是将布缝制成一个袋子,然后在其中填满大米或者谷粒,用来打人的那种沙袋。 考虑到虎子年纪小,寨子里特意缝制得只有小孩子的拳头大。 内里装填的是小米,这样就算打到了人的身上也不怎么疼。 为了讨孩子喜欢,钟璃还特意在布袋上简单用笔尖勾勒出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老虎是卡通的,半点不吓人不说,还透着一股憨傻的可爱。 布袋的角上还拴着两个精致的小铃铛。 沙包甩动的时候,铃铛就清脆作响。 虎子见了就喜欢得不得了,嗷嗷地叫着问钟璃讨教了怎么玩儿。 然后就跟脚底踩了风火轮似的在院子里自己扔自己捡,乐得哈哈直笑。 钟璃时不时地配合着他扔一下,小孩子高兴得嗷嗷的,总算是不去祸害院子里的鸡了。 钟璃看他自娱自乐的挺开心的,特意叮嘱了一下不可出门,然后才进屋,准备将莫清晔的一些衣裳补一下。 小傻子一天跟个孩子似的,赶路的时候更是上树下水无所不为。 折腾得多了,衣裳也损坏得快。 不少衣裳上更是都有一些不起眼的小口子,像是被树枝划拉破的。 钟璃不补他也不说,像往身上套了件百宝袋子似的,光光荡荡地穿着破了口子的衣裳四处乱晃。 还挺得意。 钟璃想着莫清晔的傻气样子,忍不住会心一笑,手上针线穿插的动作就更快了一些。 不到半个时辰,院子里疯玩儿的虎子垂头丧气地进了屋,耷拉着脑袋跟钟璃说:“姨姨,我不小心将沙包弄丢了。” 钟璃好笑挑眉:“丢哪儿了?” 虎子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院子外头。” 若是寻常,掉在院子外头的沙包虎子自己也就捡回来了。 可最近几日家中众人都在反复叮嘱他不可随意出门,虎子铭记于心之下,顿时就不敢动了。 可那沙包他实在喜欢得紧,忍不住眼巴巴地看向钟璃,恳求道:“姨姨,我可不可以出去将沙包捡回来?” 似乎是怕钟璃不同意,他又赶紧说:“我保证不乱跑,沙包捡回来就马上进屋!” 虎子这么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让钟璃想起了莫清晔。 莫清晔有事儿求她的时候,也是这样子。 可怜又好笑。 钟璃放下了手里的衣裳,说:“行,我将门打开让你去捡,可回来再玩儿的时候,不可再这么折腾了,记住了吗?” 虎子喜出望外地连声说好,迫不及待地拉着钟璃就往外跑。 钟璃哭笑不得地跟着他开门出去,在门口不远处的树枝上看到了沙包的影子。 钟璃垫脚将沙包抓了下来,正想说回去的时候,虎子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姨姨!这里有小鸟!” 钟璃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在树枝底下看见了一个翻倒的鸟窝。 鸟窝里有三只还没长毛的小鸟,其中一只已经被摔死了。 现在就剩两只还在吱吱吱地叫着,不住地挥舞着粉色的小翅膀,像是想要扑腾着出来。 孩子看见弱小的事物心里总是不忍。 不等钟璃说话,虎子就说:“姨姨,咱们将小鸟放回树上去好不好?” 钟璃很想跟他说,一旦这鸟被人碰过,身上带了人类的气息,大鸟回来见着了,也不会再喂养这几只小鸟。 就算是放回树上了,这活着的两只鸟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被饿死。 可对上虎子祈求的目光,钟璃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孩子的天真难能可贵,不值当为所谓的事实伤害他们的天真。 钟璃点头说:“可以,不过你要帮忙,这样才能做得更好,知道吗?” 虎子信誓旦旦地点头,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以。 钟璃四下看了一眼,特意折返回了屋子里,拿了自己跟着老太太学的新编的巴掌大的竹篮出来。 竹篮里铺上了厚厚的稻草和棉絮,弄成了一个小窝的形状。 然后又用布料包着手,小心地将小鸟放进了窝里,将竹篮递给了虎子。 “你在下边拿着这个,我爬上树,然后你递给我放上去,好不好?” 虎子重重点头,大声说:“好!” 钟璃将过长的裙摆栓得短了一些,搓了搓手轻巧地踩着树干爬了上去。 虎子眼巴巴地看着,听钟璃叫了,赶紧将竹篮递了上去。 钟璃在树枝上找了一个相对稳固的树杈将竹篮安置好,为了避免被风吹落,还用绳子将竹篮和树枝绑在了一起加固。 一切都弄好了,钟璃拍了拍手上的灰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 虎子发出了一声惊呼,惊喜地拍着手大喊:“姨姨好棒!姨姨会飞!” 钟璃好笑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我可不会飞。” 说完,钟璃的笑容缓缓凝固。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某个方向,正好跟不远处看过来的肖安四目相对。 肖安看清了钟璃的正脸,当即就惊讶地啧了一声。 这山野之中,竟然还有如此标致的美人儿? 肖安的目光仿佛带着手脚会扒人衣服似的,在钟璃的身上来回游走。 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欲念。 赤裸又恶心。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不悦,冷冷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拉起了虎子说:“走吧。” 虎子前几日受的惊吓不小,此时再见着肖安等人,更是当场就吓得脸都白了,紧紧地抓着钟璃的手不放。 钟璃无视了肖安一行人,带着虎子进了屋子。 她利索地将门锁上后,耳边回响起老太太之前的话,无声地皱起了眉。 这肖安嚣张到逼死良家女子,今日那么看着自己,会不会…… 第305章 这么说是冲着我来的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不悦的同时,肖安眼中却是满满当当的惊喜。 钟璃的美跟寻常女子的美不一样。 谈不上妖冶娇弱,清秀可人的同时身上又带着旁人没有的洒脱大气。 若说别的女子是春日里的娇花,那钟璃就更像是雍容大气的牡丹。 让人一见忘俗,念念不忘。 肖安在这渔村里见多了粗枝大叶的庸脂俗粉,此时见了钟璃,就像是饿了十天半个月的狼见着了肉似的,视线一刻也移不开了。 跟着他的随从是最了解肖安的心意的。 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他是相中了,坏笑着凑过去就说:“公子可是喜欢那女子?” 肖安嘿嘿一笑,说:“那样的女人压在身下才够味儿,跟她相比,那些俗气的泼妇又算什么?” 随从闻言立马就恭维起了肖安的眼光不俗。 然后又说:“公子既是喜欢,那我让人去打听打听她的来路。” “等到晚上,再像那日那样,带着几个人去将她迷晕了送到公子床上。” 肖安听了满意点头,说:“成,就这么办!” 肖安的下属平日里是做惯了这样的事儿的。 不到一个时辰,就打听清楚了钟璃的来历。 得知钟璃是外来借宿,并且早已嫁了人,肖安不满地黑了脸。 “竟嫁人了?那男人是何人?” 下属面露鄙夷,低声说:“我打听到那男人是个傻子,而且近日不在张家,跟着张家父子出去打鱼去了。” 下属还说:“我还打听到,张家近日就几个妇孺孩子在家,除了一个几岁的孩子外,一个男子也无,这是大好的机会啊!” 肖安听得意动,沉吟片刻咬牙说:“既然如此,那今晚我跟你们一道去!” 下属有些迟疑。 肖安并不会武,性子也暴躁得很。 深夜摸黑上门这种活儿若是带上他,到时若是出了差错,那在京城的老太太还不得扒了他们这些人的皮子? 下属想劝说肖安改主意。 不料肖安却像是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将钟璃弄出来。 下属没了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去按他说的准备。 肖安图谋不轨的时候,去桃花家帮忙的张家婆媳也回来了。 见着了奶奶亲娘,虎子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惧怕,冲过去抱着张莺儿就哭了出来。 张莺儿手忙脚乱地安慰着他,不住地问着这是怎么了。 等听到肖安见着钟璃了,张莺儿和老太太纷纷都是脸色一变。 满目惊惶。 老太太迟疑片刻,突然发狠似的抓住了钟璃的手,说:“丫头,你现在就收拾着行李跟我走。” 钟璃茫然眨眼。 “跟您走?去哪儿?” 老太太着急地说:“去哪儿都成,总之不能再在这家里待着了!” 张莺儿急急地抹了眼泪也跟着出主意。 “我娘家就在相隔三十里的河村,娘您带上妹子去我娘家避避吧!” 老太太想了想点头,说:“这法子可行,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丫头你赶紧收拾了跟我走,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看钟璃不以为意的样子,老太太着急得上火,低声说:“你别不当回事儿。” “那肖家少爷行事荒唐得很,今日不知怎地就去了桃花家中,见着了桃花的嫂子也是半点不敬出言皆是轻佻之意,若不是人多势众,只怕当场就要对桃花嫂子动手动脚了。” 张莺儿抹着眼泪站起来给钟璃收拾东西,听着老太太的话也是苍白着脸点头。 “我还听说,那肖少爷前几日看上渡口边上的有个姑娘,想纳入房中做妾,那姑娘不同意,没隔着几日,那姑娘莫名其妙地就在水中溺死了。” “有经验的老人看了,都说姑娘死前被糟践了,然后才被人活活掐死的。” 虽然这条人命暂且没证据扣到肖安的头上。 可这样的事儿,只在肖安来后才发生过。 那害命的畜牲,除了肖安和他的爪牙以外,还能有谁? 钟璃听得心里咯噔一下,眉心也多了个小小的褶皱。 她虽不太赞同遇事就躲。 可心知这是张家婆媳的好意,自己又是出门在外不便惹事,也没好意思推辞。 行事匆匆,钟璃随意收拾了两身衣裳和一些散碎银两。 生怕莫清晔回来找不见自己心急,还特意给莫清晔留了一封信和自己随身带着的荷包作为信物。 天色渐晚,老太太又腿脚不便,钟璃索性将停留在张家院子的招财牵了出来,准备赶车去。 等到了地方,安置好了,她在趁着夜中无人注意,将老太太送回来,自己再折返回去便是。 老太太是当真着急,半点不肯耽搁,拉着钟璃上车就走。 可是谁也没想到,她们刚刚到村口的位置便被人拦住了。 拦路的总共有四人。 三个是穿着统一服饰的官差,另外一个钟璃今日恍惚见过一面,认出了是肖安的随从。 那随从一看钟璃就瞪圆了眼睛,眼里的恶意不加掩饰地流淌了出来。 “小娘子这是要去何处?” 钟璃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面露愁苦说:“我夫君身子不舒服,我想着去给他抓点儿药,劳烦几位行个方便。” 随从一听她拿夫君扯幌子,立马就不屑地哼了一声。 “夫君不舒服?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那傻子男人好像此刻并不在家吧?” 似乎是觉得钟璃这样的小妇人稍微恐吓几句就老实了。 随从半点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冷笑着说:“小娘子你就别想着撒谎骗人了,那傻子三五日回不来,你说的那个不舒服的,算你哪门子的夫君?”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拖长了声调古怪地说:“该不会,是你耐不住寂寞,在哪儿找的姘头吧?” 钟璃见村口这人别的不拦,专拦着自己的时候就心生不妙。 此刻再听这人准确无误地说出了莫清晔不在的事实,眼里更是多了一丝冷意。 看样子,肖安的确是对自己动了心思,还打听了自己的来历。 这会儿只怕是脑子里的车都开到南疆堤北了。 钟璃不想惹事想着躲一躲。 可有人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的躁动,沉声说:“这村子里似乎没有不让进出的规定吧,几位如此行事,是有何依据?” 一直盯着钟璃怪笑的官差闻言立马就摆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面孔,说:“村里发生了人命官司,我等奉命在此看守,排查嫌疑人等,此刻的确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钟璃冷笑:“既是奉命看守,那文书何在?” 官差不过是收了肖安的好处,在此刻意拦截钟璃罢了。 真要命令文书,他们哪儿拿得出来? 看官差愣住了,钟璃面色越发的冷。 “无文书无任命,擅自在此设卡拦截村民进出,本朝律法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规矩,谁给你们的胆子!” 见观察被钟璃问住了,肖安的随从立马就急了。 “你这小娘们儿懂什么?!” “说了不让进出便是不让进出!赶紧给小爷滚回去老实待着!” 随从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钟璃几步远的位置低声警告。 “老老实实回去待着,指不定还有你的好福分在后头,若是不识趣,就别怪小爷在这儿就对你不客气!” 钟璃闻声冷笑。 “这就是冲着我来的了?” 随从一脸桀骜,哼了哼才说:“能被那位爷看上,是你上辈子的福分,别不识好歹!” 钟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拉住了想说话的老太太,挥起马鞭在招财的屁股上抽了一下。 招财一声长吟,后蹄噔起的尘土扑了那随从一头一脸。 等那人呸呸呸地叫喊起来的时候,钟璃已经驾车扬长而去了。 第306章 月黑风高,杀人良辰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车上老太太着急得眼睛都红了,艰难地爬出车厢对着钟璃说:“丫头这可咋整啊!” 谁能想到肖安竟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村口明目张胆地截人。 先前钟璃跟那几个人争辩时,路边有村民经过。 可是却没一个敢帮腔的,足以看出肖安等人的跋扈多深入人心。 肖安能想到让人在村口拦截,必然还做了别的准备。 现在张家一个能顶事儿的男人也不在,若真是被肖安带着人打上门来,那可如何是好? 不等钟璃说话老太太就说:“先别回去,我给你指路,咱们去村长家!” “老婆子就不信了,他再跋扈还敢在村长家动手不成!” 钟璃本想说不必了。 毕竟肖安敢明目张胆地在村口拦人,村长不会不知道消息。 可村长半点表示也没有,分明是默认了肖安的做法。 可老太太此时心急,旁的一句也听不进去。 钟璃没办法,只能在老太太的坚持下将车赶到了村长家门口。 老太太本想着找村长做主,实在不行将钟璃暂且安顿在村长家中避一避。 可谁能想到,得知钟璃是外来借宿的,村长直接以不管非本村人的由头拒了。 老太太在门口苦苦哀求半晌,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不说,连大门都没得进。 钟璃不忍看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为自己的事儿求人,讥讽十足地笑了一下,上前将老太太扶着上了车。 老太太抓着钟璃的手都在不住地抖,明明已经六神无主了,却还在想着帮钟璃想法子。 “那山后的林子我年轻时候是常去的,我夜里带着你进林子里躲着,顺便让人赶紧去将老头子他们叫回来。” “那林子极大,轻易藏两个人进去绝对看不出来,我……” 钟璃笑笑打断了老太太的话,说:“不用。” 老太太的压抑了半晌的眼泪掉了下来,哭着说:“怎能不用?” “那姓肖的不是人,强抢逼迫的事儿不曾少作孽,你男人不在,若是你出了半点岔子,回头老婆子便是死了也没法跟他交待。” 更何况钟璃这桩祸事说起来是为了虎子起的。 若不是虎子嚷着要出去捡沙包,钟璃何至于被那畜牲看到? 老太太又是愧疚又是担忧,气得眼前发黑,险些晕死过去。 钟璃生怕老太太受刺激太大出问题,赶紧将人扶着坐稳,匆匆赶车回了张家。 张莺儿本就心神不宁,看看钟璃和老太太又回来了,当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待听钟璃三言两语说清了原委,张莺儿更是气得脸发白,抓起一旁的棍子就往虎子的身上抽。 “我让你捡沙包!让你调皮!” “你惹大祸了知不知道!” 张莺儿忍不住哭了出来:“你钟姨是被你害了啊!” 虎子挨了打,又看大人神色不对,害怕之下也哭了起来。 钟璃赶紧拦着不让再打,用力捏了一下鼻梁,沉声说:“好好的,嫂子打孩子做什么?他才多大,知道什么?” 张莺儿哭得说不出话,老太太也是不住地抹眼泪。 钟璃被他们哭得脑仁疼,叹息着说:“老太太,嫂子,事儿都这样了,不管是打孩子还是哭都没用,你们就别自责了。” 这事儿说起来跟张家人其实没有半点干系。 钟璃恩怨分明得很,并不喜欢将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 看张莺儿婆媳稍微冷静点了,钟璃又说:“你们肯在这种时候还收留我,对我而言就是帮助了。” “再说,就算是打上门了,谁吃亏谁上当那可不一定呢,你们又何必为此伤神?” 钟璃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自带着一股云淡风轻的镇定,言语中无形的安抚更是让张家婆媳为自己的慌乱越发羞愧。 老太太情绪平复得快些,赶紧问:“你可是有啥法子?” 钟璃淡淡一笑,说:“哪儿用得上想什么法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肖安既起了坏心思,那必然会有所行动。 大不了等着就是了。 张莺儿婆媳对视一眼,哪怕心里再上火,在如今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只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耳边无人再哭了,钟璃悄悄地在心里松了口气,转而想起了怎么应付晚上可能发生的事儿。 按钟璃之前听说的有关肖安等人的行事,这些人有不轨的心思,必然也要等到晚上才敢动手。 钟璃静静的垂眸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倒是个杀人害命的好时候。 夜深后,钟璃自己进了屋子。 她特意从马车上翻了一身莫清晔的纯黑的衣裳换上。 过大的地方都临时用针线修改了一下,看起来倒是也算合身。 长发随意用黑色的布带拴着落在身后,坐在桌子旁,拿出了匕首慢慢地磨着。 突然门外就响起了张莺儿的声音。 “妹子,你开开门。” 钟璃随意将泛着寒光的匕首放在一旁,起身开门。 张莺儿婆媳两人站在门口,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才拉着钟璃走了进去。 张莺儿进屋后帮着钟璃将门窗什么都抵死了,扭头看清了钟璃的打扮,惊讶地说:“妹子你怎地穿成了这样?” 换上了男装的钟璃身上再无半丝女子的柔弱气,飒爽得让人看了都脸红。 老太太也是一脸的惊讶。 “不过别说,钟丫头你这么打扮还挺招眼。” 钟璃无奈地笑了一下,说:“这么穿方便一些,没别的意思。” “老太太,您怎么和嫂子这时候过来了?” 说起了这个,张莺儿的神色立马就严肃了起来。 她怎么说都不肯让钟璃自己一个人睡。 老太太也不同意,说是多个人多个照应,非得跟钟璃挤在一间屋子里。 该说的说得差不多了,老太太晃眼间看到钟璃随手放在靠桌子上的匕首,当即就啊了一声。 钟璃见状懊恼自己的大意,上前将匕首往枕头下一塞,说:“这是我的一个小玩意儿,老太太不必惊慌。” 老太太大约是没想到看着文文弱弱的钟璃私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东西,愣了愣又咬牙说:“是该有些这样的利东西防身。” 老太太似乎是被肖安的行径气得狠了,更是对着张莺儿说:“莺儿,回头让大成也给你弄个这个揣着!” “若是遇上那歹的,你就往死里捅!” 张莺儿听了老太太这话,顿时心里的害怕都散了几分。 钟璃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往常倒是看不出,老太太竟还是个烈性子。 说笑间原本的紧张散去了不少。 老太太还是有备而来,让张莺儿将没做完的衣裳都拿了进来。 说是钟璃给虎子做的那个沙包实在别致,问钟璃学几个花样子,用来做衣裳。 钟璃有心让她们别那么害怕,说起这个更是不加推辞。 在钟璃的有心引导下,张莺儿婆媳逐渐忘了外边加深的夜色,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绣花棚子上。 钟璃看似一脸专注,可耳朵却是竖着听着外边的动静的。 等到夜深,听到外边院子里响起了一声铃铛的动静,钟璃手下的针尖微微一顿,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唇角。 她等的人。 来了。 铃铛又反复响了几声,就连沉浸在新花样子中的张莺儿也听到了。 张莺儿先是以为是虎子又在玩儿铃铛,可隐约听到有男人压低了声音说话的时候,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钟璃赶在她开口之前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得不能再轻地说:“咱们等的人,来了。” 第307章 这丫头的胆子着实太大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在钟璃的示意下,张莺儿和老太太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敢出声。 钟璃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伸手将枕头底下的匕首摸了出来,用外边无法听到的音量叮嘱她们。 “一会儿无论听到外边有什么动静,都别开门出声,记住了吗?” 张莺儿浑身都因为恐惧而僵硬,可还是捂着嘴用力点头。 钟璃无声地笑了一下,用口型说了一句没事。 她将放在床尾的一个小包裹背在了背上,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窗户边上,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拴着铁钩的绳子往房梁上一扔。 用手拉扯了一下确定无误后,脚尖蹬着墙面,身影上翻,下一瞬就出现在了房梁上。 张莺儿死死地捂着嘴才没有发出惊呼。 她眼睁睁地看着钟璃蹲在房梁上,抬手掀开了头顶的茅草,翻身跃了出去。 屋子里,张莺儿和老太太对视一眼,眼里净是惊讶。 谁能想到,柔柔弱弱的钟璃竟有这么好的身手? 与此同时,仿佛长了四只脚的肖安也终于在下属的帮助下进了张家的院子。 原本是要翻墙进的,可肖安动作笨拙脾气还大,试了两下实在进不去。 没办法,只能由随从先翻墙进来。 然后再从里边将院子的门打开,将肖安请进来。 这种做法,嚣张得简直令人发指。 可肖安等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这样太大摇大摆了,似乎是笃定钟璃无法反抗逃脱。 进了院子后,甚至还旁若无人地说笑了起来。 “公子,我都打听清楚了,那姓钟的小娘子就住在偏房里,张家现在一个男人也没有。” “一会儿咱进去了,直接将那小娘子带走便是!” 肖安拍了拍身上不小心沾上的灰,没好气地说:“既然家中并无男人,我为何还要将人带走?” 下属愣住了:“不带走?那……” 肖安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说:“老子就在这儿快活不成吗?” 想着令人心心念念的钟璃,肖安哼了一声笑道:“那小娘们儿不是不愿意还想跑吗?” “本公子今日就在这儿睡了她!等她知道本公子的好了,明日天亮说不定还哭着求着不让我走了。” 虽说跋扈惯了,可闯进别人家中掳人,和直接在别人家中玷污妇人完全是两回事儿。 他们之前做的两次,虽然屁股擦得也不算干净,别人也知道是他们做的,但到底是没被人直接抓着现场,怎么都有狡辩的余地。 若直接在张家行事,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是惹众怒的事儿。 下属有些迟疑想劝劝肖安。 不料肖安此刻坏心上脑,别的一句都听不进去。 另外一个一起跟着进来的,更是不遗余力地吹捧肖安的神武,鄙夷迟疑的这个太小家子气太过谨慎小心。 不过就是几个妇孺,迷药吹进去不消片刻晕了便可为所欲为。 哪儿有那么多顾忌? 更何况,肖安乃是肖家的少爷,就算是被人发现了,睡个女人又算什么大事儿? 肖安本性纨绔跋扈,听了随从吹捧的话更是喜上眉梢。 他催促着拿着迷药的人赶紧动手,一刻也等不及了。 这主仆三人在院子里絮絮叨叨的时候,钟璃就蹲在房顶上静静地听着。 听到最后,钟璃的心里说不清是可笑还是替那所谓的肖家感到悲哀。 有肖安这么个继承人,那真是…… 拥有一片光明的前途。 钟璃在心里暗暗唏嘘着,视线飞快地在四周搜罗了一圈,想的是怎么将这几个人引进屋后的林子里。 眼看着有个人拿着迷香要捅进窗户了,钟璃突然在房梁上咳了一声。 她故意将嗓音压得低沉沙哑,轻轻地说:“钟璃,你从这窗户翻出去到后边的林子里去躲躲。” 话音落下,钟璃抓起两块瓦片轻轻地碰了一下。 听起来就像是推开窗户的声音。 院子里站着的人并不能看到屋顶背面躲着的钟璃。 听到这动静,肖安立马就急得红了眼睛。 “钟璃要跑!” 他不管不顾地推开随从冲进了偏房的大门。 进屋的动静将屋子里的张莺儿婆媳吓得尖叫了起来。 肖安无视了她们,四处看了一圈果然没看到钟璃,脸当场就黑了下来。 肖安飞快地看向了窗户的位置,看到的窗户却是关上了的。 他阴沉沉地盯着张莺儿,咬牙切齿地说:“钟璃人呢?” 张莺儿正哆嗦着说不出话,窗外却突然有人哎呦了一声,听起来像是摔了不小心发出的痛呼。 肖安听得一愣,跟着他进来的下属却猛地推开了窗户。 结果正好看到有个人影白色的人影一瘸一拐地朝着树林里跑。 ”公子人那儿!” 肖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大声说:“愣着干什么!给我追!” “一定不能让她给我跑了!” 肖安主仆三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跑了的钟璃身上,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完全无暇顾及屋子里的张家婆媳。 人都进了林子后张莺儿面露悻悻,奇怪地说:“我记得,妹子穿的不是黑衣裳吗?那人影儿怎么是白的?” 老太太也是一脸的惊诧。 可老太太到底是活的年岁多了反应快。 她突然回想起之前钟璃有意无意地跟自己打听,死了的桃花上吊时候是什么打扮,还让老太太照着那衣裳的样式给她也改了一件。 当时老太太还跟钟璃说这不吉利,可钟璃只是笑并不多说。 老太太没办法,只能按她说的做了。 一想那白色的影儿,立马就惊得啊了一声。 张莺儿被吓得一哆嗦,一脸的后怕:“娘,您咋地了?” 猜到钟璃可能想干什么,老太太沉默了良久后哭笑不得地说:“这钟丫头,胆子着实是太大了一些。” 鬼神之事世人讳莫如深,生怕沾带半点引来不祥。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胆子不小,竟连枉死新丧,头七都未过的桃花的名头都敢借。 这真是…… 胆大包天得过分了。 她也不怕晦气! 张莺儿听得满头雾水,不解地看着老太太说不出话。 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既然钟丫头心里有成算,让咱们别出声,干脆你也别睡了,去后边取些蜡烛纸钱和柱香过来,再跟我一起缝制几身纸衣裳,等明日天亮了,一起烧了。” 张莺儿心里咯噔一下,脸色虽然差,可还是点头应下了。 她担心地看向窗户后边的方向,无声地在心里祈祷。 一定要无事才好。 第308章 林中秘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在屋顶上趴着的时候,钟璃就手脚麻利地将那件经老太太改造的白色衣裳穿到了身上。 为了效果好,她还特意将扎成了马尾的长发弄散开了一些。 保持着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确保身后的人能跟上的同时,将身后的主仆三人往林子里引。 肖安本身不会武,哪怕钟璃刻意放慢了速度,他也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大半夜的摸黑往林子里蹿,更是好几次险些摔了跟斗。 可不管他怎么摔,他都能看见钟璃的影子。 人就在前边。 可就是抓不着! 肖安恼怒之下火气大涨,连随从突变的脸色都没注意到,指着钟璃跑开的方向就说:“你俩别管我!追上去把那个臭娘们儿抓住!” “小爷今儿一定要让她好看!” 扔下肖安自己去追,负责肖安的安全的下属自然不能答应。 更何况其中一人已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张嘴就是劝肖安冷静。 可肖安盛怒之下理智全无,厉声大吼:“杵着干什么!去追啊!” 下属还想说什么,肖安却气急败坏地抽了他一巴掌。 “废物!今儿若是抓不到那臭娘们儿,回去老子就扒了你们的皮!” 涉及自身,下属不敢再耽搁,赶紧朝着林子深处追了进去。 肖安气喘不已在靠在树干上休息。 他直勾勾地盯着钟璃跑开的方向,咬牙说:“等老子抓着你,一定要你好看!”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响起了一道阴测测的女声。 “肖少爷,听说你找我?” 理应无人的深夜林中,身后骤然响起了不知名的女声。 肖安当即就打了个激灵,冷汗如瀑僵立着不敢动。 他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在肖安斥责下属的时候,趁机绕回肖安身后的钟璃蹲在肖安身后的树杈上,见状心情不错。 她无声勾唇,刻意放缓了音调,轻飘飘地说:“肖少爷,你怎么不说话?” 钟璃的声音越来越低,在这看不见光亮的黑夜中自带瘆人的凉意。 肖安的背影都哆嗦了起来。 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串佛珠,冲着身后发出声音的方向砸了过去。 “什么东西在作怪!给小爷出来!”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佛珠砸出去除了响了一声外,并无任何回应。 肖安借着扔佛珠的瞬间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空荡荡的身后,面无人色地往后退了几步,呼吸都无声地急促了起来。 身后没有人。 一个人也没有。 那是谁在说话? “谁!” “谁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出来!” 肖安恐惧之下绝望地大吼了起来,甚至还在手里抓了一根树枝发疯似的抽打着周围的东西。 可他就是没想到抬头往树上看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 钟璃蹲在树上,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肖安的狼狈,捏着嗓子低低的笑了起来。 似嘲似讽,又像是带着无声的凉薄。 笑得将肖安吓得跌到了地上了,她才看似遗憾的感慨。 “要奴家时便是甜言蜜语,弃奴家时便是冷血无情,肖少爷,你好狠的心呐。” 这话一出,肖安彻底趴到了地上。 他始乱终弃害人性命的缺德事儿干得太多。 骤然听着这话,竟然想不起这女鬼可能是谁。 他惊惧之下六神无主地叫嚷了起来。 “你放屁!我没干过你说的那种事儿!” “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来找我!” 似乎是从这种叫喊中获得了某种力量,肖安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若自觉退去,我可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若你害我,京城肖家必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钟璃闻言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嗤笑,轻描淡写地说:“可我已经死了,你要怎么将我碎尸万段呢?” 看着肖安脸色骤变,钟璃心情不错地给他出主意:“是刨坟好呢,还是开棺好?” 肖安被这话彻底吓破了胆子,瞬间也不敢叫嚣了,慌张无措地看向四周。 可钟璃却没了动静。 树干上,钟璃眯着眼睛看向了身后的某个位置,眼里冷光流窜。 为何她会觉得那里有人? 是谁? 被她盯着的方向藏着几个黑影。 可此时此刻被钟璃盯着,这几个黑影均是吓得一身冷汗,连气都不敢出。 为首的夜林狠狠地剜了刚刚发出响动的下属一眼,内心皆是说不清的悲凉。 早就说了不能靠太近不能靠太近,一个个的非说没问题想跟上来看夫人吓唬人。 这下好了,被发现了! 幸运的是钟璃此刻只是怀疑有人跟着,却无心去探究是谁。 她能感觉到身后之人对自己并无恶意。 只要不是来帮肖安的,此刻便可算作是钟璃临时的盟友。 至于这些人的身份…… 钟璃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无声冷笑。 等自己把肖安料理利索了,再回头去查也不迟。 钟璃迟迟没了声响,原本吓得肝胆俱裂的肖安却冷静了不少。 似乎是觉得这女鬼只敢威胁不敢动自己,肖安不顾通身的狼狈撑着地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开始小心翼翼地后退。 再过一会儿鸡鸣天亮,世间阴晦之物便不可再露面了。 只要跑出了这林子,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 肖安恶狠狠地咬牙,想着等自己出去了,一定要找大师来将这鬼东西烧了! 钟璃听见树下的动静,勾唇冷笑。 都进网了,还能让你跑了? 钟璃将挂着铁爪的绳子的另外一头拴在了脚踝上,铁爪扣在树干上。 盯准了肖安后退的地方,突头朝下滑了下去。 肖安正专心后退,眼前却突然多了个白色的人影。 人影逆光长发披散,倒着吊在半空中看不清面容,可这身衣裳肖安却是认识的。 肖安面无人色狠狠往后退了几步,失声尖叫:“是你!” 钟璃轻得不能再轻地呵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既是来了,又何必着急要走?” 说话间,肖安惊恐万状地挥舞着手里的树枝朝着钟璃砸了过去。 夜林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准备扔飞刀废了肖安的爪子的时候,倒吊在树上的钟璃却又凭空消失了。 肖安只能看到影子往上一滑便看不见了。 等他反应过来往树上看的时候,钟璃早就转移到了另外一棵树上。 更令肖安绝望的,是他胳膊上多出了一道刀痕。 入骨三分剧痛无比。 只一下,就让肖安疼得险些晕死了过去。 受了实质上的伤,又确信眼前是女鬼索命,肖安身上半点跋扈嚣张也找不到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的同时,嘴里不住地呼喊着两个随从的名字。 “救我!救我!” “有鬼啊!有鬼!” 第309章 昨夜村里闹鬼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慢悠悠地跟在肖安的身后,瞅准时机就跳出来往他身上划拉一下。 白刀子出红刀子回。 没一会儿,肖安的胳膊大腿,甚至是脸上,遍布血肉翻飞的刀痕。 肖安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比钟璃这个装作女鬼的人看起来还更像厉鬼一些。 肖安的两个下属追着钟璃刻意制造的痕迹迟迟未归。 饱受惊吓的肖安终于在剧痛和惊恐之下晕死了过去。 钟璃见他晕死了,慢悠悠地从树干上滑了下来。 她弯腰解开脚踝上的绳子的同时,指尖匕首飞快地往不远处的一颗树干上扔了过去。 树干后,夜林看着距离自己鼻尖不过三寸的匕首,当即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就知道要坏事! 钟璃眯着眼睛慢慢地往插着匕首的树边走,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含着笑。 只是这笑意,却半分未达眼底。 “阁下跟随已久,想来热闹也看得尽兴了,不知是否方便现身一叙?” 话说的和气,钟璃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躲在暗处的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甚至她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自己的。 若不是先前有异响,她估计连自己被跟踪了都不知道。 这到底是什么人? 跟着自己是想干什么? 夜林背上的冷汗几乎浸透衣服渗了出来。 随着钟璃走得越来越近,包括夜林在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钟璃快要走到树下的时候,林子的另外一头突然传来了人的呼喊声。 肖安的随从发现不对找了回来。 钟璃眸光快速闪了闪,没再继续靠近,转身走回了昏迷不醒的肖安身边。 夜林见状,片刻不敢耽搁,对隐藏在暗处的下属飞快地比了一个手势,带着人无声无息地往林子更深处撤退。 尽管他们的动静已经小到听不见了。 可身后的微小动静还是让钟璃不明显地微微皱眉。 她忍住没有回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只顶端尖锐的银钗,面无表情地在肖安的脸上刻下了划痕。 等肖安的随从找过来,看到的就是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肖安。 “少爷!” 钟璃听着身后的哀嚎,掀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冷笑,身影飞快地在林子里穿梭。 走出林子后,钟璃特意绕了一圈路,到了肖安一行人借住的村长家门口,将事先准备好的血色白布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随后才无声无息地转身离开。 钟璃回到张家的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 见钟璃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一直提心吊胆的张家婆媳猛地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反复拉着钟璃询问是否伤着了,见她摇头,才叹息着用指尖惩罚似的点了点她的眉心。 “丫头你好大的胆子!” 钟璃装傻似的嘿嘿一笑,借口换衣裳,将身上的衣裳换了下来扔进了灶膛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等她重新换了身衣裳进了屋子,就看到张莺儿正捧着一些纸钱往外走。 祭祖烧纸都是有讲究的。 寻常日子不可惊扰祖先,故而无事的话,很少会有人无故烧纸。 钟璃见了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 正在用浆糊缝制纸衣的老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叹气说:“这是给桃花的一点儿心意。” 钟璃听完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老太太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说:“老太太,您都猜到了?” 钟璃知道老人忌讳这个,故而之前都只是含糊着不肯说,没想到老太太竟然猜到了。 老太太苦笑着瞪了她一眼,说:“你都把那衣裳带上了,我怎么会猜不着?” 老太太心惊于钟璃的胆大,将她拉了过来,轻声说:“你既是借用了阴者的名头行事,对阴者而言便是冒犯。” “只不过你出于无奈不得已如此,桃花想来也不至于会责怪你。” “你过来跟我一起将这衣裳弄好,也算是你的一片心意。” 钟璃本人不太信这些,可老太太一片好心,她也不好直言拒绝。 她老老实实地坐下跟着老太太用浆糊缝衣裳,撕纸钱点香。 赶在天亮之前,钟璃在老太太的带领下,将老太太精心准备了一晚上的东西放在屋后的林子里亲手烧了。 钟璃一边烧,老太太一边念念有词地说:“桃花,钟丫头也是被逼无奈才有此下策,你若是地下有知,切莫怪罪于她。” 钟璃听着静默不语,心里想的却是若人死后真有余知,枉死的桃花和那不知名的姑娘想来也可瞑目了。 杀人者必被杀。 经了这次的惊吓,那肖安想来不敢再在此作孽了吧? 钟璃在老太太的带领下将准备好的东西都烧了个干净。 老太太还和张莺儿亲自张罗出了一桌子饭菜,用来祭祀桃花。 钟璃难得老实,老太太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时候钟璃才知道,老太太除了在家种地干活外,竟还是村里的神婆。 只不过这神婆与钟璃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老太太也不会起签算卦,只是平常谁家孩子失了魂谁家出了白事的时候,会前去帮忙。 虽没什么真看得见的能耐,可对鬼神之事,向来是最为忌惮的。 祭祀烧纸的全部过程都很顺利,老太太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被钟璃和张莺儿扶着进屋的时候都还在说:“东西桃花都收下了,必然是不怪罪你的冒犯了。” “只是钟丫头,这样的事儿,日后可不可再做了。” 看钟璃有些不以为意,老太太严肃了脸色,说:“鬼神生于天立于地,阳世间人神莫扰,必须忌惮恭敬,你别仗着年轻胆大不知深浅,日后切莫因此再惹了麻烦。” 钟璃闻言无声苦笑,认认真真地点头,说:“您放心,我记下了。”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正想跟钟璃说进屋歇会儿的时候,就听到门外有人叫了起来。 “张大娘,出事儿!” “出大事儿了啊!” 老太太对着张莺儿使了个眼色。 张莺儿赶紧去将门打开。 门口站着的,是村长的儿媳妇儿和另外几个中年妇人。 其中有个心急的,见门开了就冲进来抓住了老太太的手,慌得不行地说:“出大事儿了!您快跟我去瞧瞧吧!” 老太太皱起了花白的眉毛,沉声问:“怎地了?” 那妇人带着哭腔说:“闹鬼了!昨夜村里闹鬼了啊!” 第310章 是谁在暗中帮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来人的话音落下,老太太就忍不住看了钟璃一眼。 钟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句话也没说。 老太太无声地叹了口气,示意来人别着急,慢慢说。 那人连着灌了张莺儿递过来的两杯水,急促地喘息了片刻才勉强捡回了一些理智,噼里啪啦地说起了原委。 昨天夜里鸡还没打鸣,借住在村长家的肖家少爷就出了事儿,被两个惊惶失措的随从抬着回了村长家里。 村长一家见飞扬跋扈的肖安成了个浑身是血的血葫芦,当即就吓得不行了,着急忙慌地安排人去请大夫。 可村长家的小儿子刚刚出了大门,就被门前挂着的东西吓得嗷了一声晕了过去。 屋子里的人紧跟着冲出来,看清了门口挂着的血色白布,各个吓得面无人色。 等到看清了上边写的字后,惊恐得仿佛白日间见了鬼一般,在场看到的人,更是各个都没了动静,甚至不敢呼吸。 那尺长的白布上,用刺目的鲜血写着杀人偿命四个大字。 血色淋淋惊骇异常。 隔得稍微近一些的,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那白布上散发出的刺鼻血腥味。 昨夜并无人听到外边有声响,门口突然多了这么个不祥之物,这是撞邪了啊! 村长家中乱成了一团,有个胆大的硬着头皮将那血色白布摘了下来,却怎么都不敢出门请大夫了。 这人多的家门口都多了这样的脏东西,谁知出了门会不会正好碰上? 村长家人不敢动了,肖安的几个随从一咬牙就说他们去请大夫。 肖安出了事儿,跟着肖安的随从也难辞其咎,等回了肖家,不知能不能有命回来。 此时若是再因为这些耽搁了给肖安找大夫,那他们这些人回去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村长一家求之不得,赶紧指明了方向让他们去。 剩下的人在家里,又是烧香又是祷告的,祈求那厉鬼休要来害人性命。 肖安的随从急急地出了门,村长家却一刻也没得安宁。 虽然屋子里没动静,可外边却一直能听到一道阴森森的女声在叫唤。 “拿命来……拿命来……” “还我命来……” 屋子里的人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当听清了女子叫唤的内容后,当即就软倒了几个跌坐在地上。 村长的媳妇儿六神无主之下惊惶大喊:“桃花!” “这是枉死的桃花来索命了啊!” 村长媳妇儿惊恐痛哭的时候,肖安遍布着血渍的脸也被他的下人用湿帕子擦了一遍。 外表的血渍擦干净,露出肖安原本的脸。 下属一看,当即就吸了一口凉气,手里的帕子也握不住摔到了地上。 肖安勉强还算得上俊秀的一张脸彻底毁了。 从眉骨到下巴,密密麻麻的都是斑驳的伤痕。 血肉翻飞面目狰狞。 这伤乍一看像是刀划的,可仔细一看,却发现伤口参差,深浅不一,更像是被人用指甲划拉的。 可正常人怎会有这样尖锐的指甲? 这哪儿是人能有的东西?! 原本对村长口中的中邪一说并不怎么相信的下属这会儿心里也迟疑了。 听着外边不绝于耳的叫喊,他一咬牙对着几个同样脸色惨白的人说:“你们出去看看后边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那几人本不想去,可又不能不去。 四个大男人硬着头皮抓着佩刀往外冲,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捧着块被更多血色浸染的白布颤颤巍巍地跑了回来。 “头儿!外边一个人也没有,就只找到了这个!” 被叫做头儿的人忍着惊惧展开了那裹成了一团的白布,下一瞬就触电似的将白布扔到了脚下,人都狠狠地往后退了几步。 众人屏住呼吸看过去,瞳孔都下意识地缩成了一团。 那白布上画着的,竟然是一朵血色的桃花! 白布被扔到了地上,外边的女声却重重叠叠地尖锐了起来。 感觉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一声更比一声尖锐,一声更比一声吓人。 更重要的是,肖安的随从冲出去找了好几趟,却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每一次,他们冲出去的时候都能在门口看到一块血色的白布。 上边的图案也由桃花变成了利刃。 越发骇人。 这时屋子里的人已经信了这是桃花的鬼魂作恶。 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跪在门口哀求,眨眼的功夫,村长家门口就齐刷刷地跪了一排的人头,哭着喊着求桃花姑娘饶命。 林子里的女声越发尖锐,隐隐有不依不饶之势。 村长到底是年纪大一些,慌乱过后很快就想到了张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是神婆。 村里招魂做法事祭祖都是她来做的,从未出过差错。 这桃花化作厉鬼来寻仇害命,得赶紧请张家老太太来收鬼啊! 听了村长的话,屋子里赶紧有人跑了出来想着去张家请老太太出山。 可那人刚刚出了院子门,毫无征兆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 跑出来一个晕一个。 没人见着是怎么伤着怎么晕的,可人只要出了院门,就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晕死过去。 屋子里的人彻底吓破了胆子,一个也不敢动的同时,只能嘶声力竭地扯着嗓子喊着救命。 恰好这时候天快亮了,外边也开始有村民走动。 有人听见问了声怎么了。 屋子里的村长就急吼吼地将这事儿说了,让人赶紧来请张家老太太过去瞧瞧。 去得晚了,只怕是要出人命了啊! 老太太听完神色凝重。 钟璃也是心里咯噔一下。 她明明只挂了一块布。 村长家门口怎么这么热闹? 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谁也不敢耽搁。 老太太转身进屋拿上了自己的小包裹,钟璃没说自己也想去瞧瞧,老太太却主动提出让她跟着一起去。 来报信的妇人见着钟璃有些迟疑。 “老太太,这丫头长这样,去了若是让肖家那少爷见着了,那不是作孽吗?要不还是别的了,让她在家歇着得了。” 另外一个跟着来的却说:“那肖家少爷被桃花找了报应,这会儿人事不知的躺着还不知能不能捡着命了,都那样了,怎么他都不敢再作恶了吧?” “可是……” 老太太摇摇头打断了那妇人的话,沉沉地说:“钟丫头得去,旁的等这事儿过了再说。” 钟璃之前借了桃花的名头找肖安的麻烦。 结果钟璃都回来了,肖安借住的村长家却不太平了。 老太太生怕这是触怒了桃花惹了麻烦,一定要带着钟璃去走一趟。 钟璃大概能猜到老太太心里想的是什么,没有迟疑点头说好。 她也想知道,是什么人在自己之后装神弄鬼。 会不会是昨夜跟着自己的人? 那些人到底是谁? 第311章 这是闹鬼,不是搞鬼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在老太太的带领下,各怀心思的众人朝着村长家出发。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村长家中闹鬼了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渔村。 去请大夫的人也回来了,只是那门口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一旦有人靠近,便会无故晕倒。 大夫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往里进,去请大夫的四个人就相继晕了两个倒下去。 门口的人不敢进去。 院子里的人不敢出来。 大夫也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得够呛。 但凡腿软得没这么厉害,老大夫估计就要扭头撒丫子跑了。 钟璃他们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指指点点的人。 不少村民都说,这是遭了报应,枉死的桃花来寻仇了。 桃花的家人听说了这事儿,也哭喊着追了过来。 桃花的母亲试着喊了一声,谁也没想到竟然得了回应。 听到那耳边层层叠叠的回应声,纵容来围观的都是胆大的,那也是吓得不轻。 青天白日的见了鬼,这桃花身上究竟有多深的怨气? 有眼尖的见着张家老太太来了,赶紧说:“张家老太太到了!” “让路让路!赶紧把路让开!” 人群自动分离出一条通道,老太太满面严肃地往里走。 钟璃听说了人到门口会晕倒的事儿,赶在老太太走近之前自己往前走了一步,状似不经意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她的视线飞快地从屋顶周围的树杈上滑过,一无所获后,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没人,难道是她的错觉? 艰难藏好的夜林和紫云对视了一眼,两人趁钟璃低头跟张家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撤退。 帮着钟璃吓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钟璃既到了,他们这些人也该撤了。 至于那不知死活的肖安,等莫清晔回来了,自然有他好看的时候。 钟璃试探着往门口走,可旁人都走不得的地方,她却是安然地走了过去。 她在那据说只要有人就会无故晕倒的门口来回走了两趟,确定无误后,才去将张家老太太扶着走了过来。 老太太知道她的好意,温和地笑了一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丫头你好生跟着我。” 钟璃乖巧点头不语。 老太太和钟璃安然无恙地走进了村长家的院子。 其余人见了颇为惊奇。 有胆大的,也试着跟在他们的身后往里走。 可之前那走一个晕一个的场景不复存在。 原本无比骇人的门口也在这时候恢复了正常,人来人往并无异样。 围观的村民见无事了,赶紧张罗着将门口晕了一排的人抬着进了院子。 一进去,就看到了齐齐跪成了一排的众人。 村长见老太太来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苦着脸说起了发生的情况。 老太太微微叹息一声,说:“既还受了伤,那就让大夫瞧瞧吧,大夫先看过了再说。” 腿软的老大夫被同样腿软的肖安的下属揪着进了屋子给肖安诊治,剩下的人就都围聚在院子里七嘴八舌地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怎地好好的,就闹鬼了呢? 村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将带着谴责的目光投向了昨夜将肖安抬回来的其中一人。 “罗侍卫,昨夜到底是咋回事儿?你们大半夜的出去干啥了?怎会惹来了这样的大麻烦?” 那姓罗的侍卫恰好就是跟着去抓钟璃的其中一人。 昨天晚上他们进了林子,怎么都找不到钟璃不说,还始终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同行的两人心里惊恐,索性就商量着往回走。 可谁能想到,回去就找不到肖安了。 等找到肖安,肖安就成了个意识不清的血人! 罗侍卫下意识地看向了钟璃,面容狰狞:“昨夜我们去找她了!我们少爷就是追着她进林子才出的事儿!” “这一定是她在搞鬼!一定是她!” 这话一出,不仅钟璃神色微妙,就连其余的围观村民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闹鬼。 不是搞鬼,怎么还能怪在别人身上? 更何况,大半夜的,肖安带着两个随从去找钟璃干什么? 怎地还追着进了林子? 反应快的村民立马就回过味儿来了,躲在人群中嘲讽道:“大半夜的不安生在屋子里睡觉,却将有夫之妇追着进了林子,这样的富家做派,倒真是难得一见!” “就是,半夜去迫害良家女子还有理了,这样指鹿为马的贵人,真是让咱们这些野民涨了见识!” “啧啧,我记得桃花也是在林子里被找着的,那时候你们是否也是这样害的人?” “那可不,还说什么有人搞鬼,这分明就是造孽太多引来了报应,与他人何干?” “是啊,更何况我看这为夫人年轻气弱,又怎会有跟你们这么多人作对的本事?你该不会是被那来索命的厉鬼吓破了胆子,就在这儿信口胡言,想掩盖罪行吧?” ……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没几句就将罗侍卫的指责压得彻底没了焰火。 钟璃的唇角不明显地勾了勾,故作愁苦地低头叹气,轻轻地说:“昨天张家的确闯入了外人,声称要将我抓走做妾。” “我自然不依,走投无路之下,就翻窗跳了出去,躲在了屋后的草垛子里。” “我在草垛子里躲了一宿,今日天亮了,张家嫂子才去将我叫出,我实在不知你说的林子是怎么回事儿。” 钟璃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苦涩,口吻为难。 “更何况,我不过是一阶妇人,还是外来借宿的,那林子中出过人命,还夜深诡异,我怎敢孤身往里逃窜?你只怕是认错人了吧。” 钟璃言辞不疾不徐,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沉稳。 更何况她所说句句在理,很难让人怀疑。 一个深夜被人强抓的女子和几个恶极的男子相比,世人的心自然是偏向弱势一方的。 随着村民的议论越发不堪,那罗侍卫气急之下大吼道:“分明就是你将我们引向林中的!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钟璃无奈叹息,幽幽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分明是你们主仆恶意相逼,白日里阻拦不许我出村,夜间私闯张家企图迫我性命,这样的恶事儿,怎地到了你的嘴中,颠倒黑白都成了我的过错?” 钟璃昨日白天在村口被肖安的随从阻拦一事,村里不少人都见着了。 下午老太太带着钟璃来村长家求救被拒一事,也有人知晓。 钟璃这话一出,在场的村民看向罗侍卫的眼神中的不善就更加明显。 罗侍卫心生不妙,正想辩解时,却听到有村民忍无可忍地说:“青天白日的就敢逼迫人性命,夜间更是肆无忌惮要闯入旁人家中,这究竟是劫匪还是强盗?!” “村长,这样的人若是再在咱们村中停留,不知村中还有多少姑娘妇人要遭迫害,村长您不能再犹豫了啊!” “对!将他们赶出渔村!” “赶出渔村!必须赶出去!” 第312章 轻则损及自身,重则伤及性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院子里众口纷杂的时候,在屋子里给肖安诊治的大夫也擦着头上的冷汗走了出来。 他见了村长就直接说:“那公子脸上的伤极重,似乎还中了不知名的毒素,药物触碰伤口便会令伤口溃烂流血不止。” “这样的伤势老夫生平闻所未闻,实在是有心无力,你们另请高明吧,老夫告辞。” 老大夫头也不回地走了,钟璃琢磨着大夫的话,眼中却是眸光闪动。 中毒了? 可她伤肖安的匕首上并无任何毒物,这毒是从哪儿来的? 村长在群情激愤之下神色也极为不佳,难得地无视了肖安随从的不满,转而对着一言不发的张家老太太说:“老太太,您既然是来了,就请进屋帮忙瞧瞧吧。” “不论是否要将人赶走,这肖家少爷都不能死在咱们村子里,否则必然会给渔村惹来极大的麻烦。” 老太太闻言微微点头,说:“那就看看吧。” 钟璃跟着老太太进了屋子,看见肖安那被划拉得血肉模糊的脸,眉眼间多了一丝古怪。 她分明记得自己划拉的伤口没这么深这么厉害。 怎么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肖安这脸像是又被人划拉了一遍似的? 难不成真是撞鬼了? 老太太心善仁慈了半辈子,第一次见着这血肉模糊的场景,也是吓了一跳。 她不自觉地看向了钟璃,用眼神询问:这是你伤的? 钟璃面无表情地摇头。 不是。 她下手没这么狠。 老太太见钟璃眼神清澈毫不犹豫地否认,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神色越发凝重。 不是钟璃所伤,那难道真是桃花前来报仇索命了? 老太太不敢轻视,赶紧将自己带来的小包裹打开,拿出里边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摆弄了起来。 村里人似乎都是见过这样的场景的,见惯不怪又颇为好奇地探头打量。 钟璃对这没什么兴趣,视线转而落在了一旁整整齐齐摆在地上还昏迷不醒的几个人身上。 她趁着无人注意,走上前看了一眼。 重点看的,是重击后能让人快速昏迷的穴位地方。 钟璃试探着伸手扒拉了一下其中一人的后颈。 果不其然,在其后颈上看到了一块指头大小的黑色淤青。 钟璃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无声在心里冷笑。 这哪儿是青天白日撞了鬼,这分明是人在作怪。 这昏迷的人,明明就是被人用石子打晕的。 只是出手那人可能速度极快,故而才无人察觉。 钟璃意味不明地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一颗心慢慢地沉入了无形的沼泽之中。 究竟是谁,在背后出手帮她? 钟璃心事重重地在一旁看着,老太太自顾自地摆弄了好大一会儿,又是烧香又是烧纸磕头念念有词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结束了动作。 老太太似乎是耗费极大,累得脸色苍白,站起来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摇晃了一下。 钟璃赶紧上前将人扶稳了,手背被老太太安抚似的拍了一下。 老太太对着一脸紧张的众人说:“肖少爷这伤得另外寻大夫诊治,可旁的大约是无碍了。” 村长闻言猛地松了口气,说:“那厉鬼可还会再来村里作怪?” 老太太面露不悦,说:“村长,桃花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姑娘,她活着的时候是个好的,就算是死了,那也绝不是危害乡里的祸害。” “若不是自身作孽过深,又怎会有鬼怪找上身?” 村长听了一脸尴尬的悻悻,干巴巴地赔笑说:“老太太说的是,是我失言了。” 老太太无心跟村长计较这个。 她扭头看向了面无人色的肖安随从,沉沉地说:“造孽太深易招祸患,此事是你们种下的祸根。” “想安然无恙,必得诚心悔过,向亡者赔罪方可获救,若是不依,再有什么事儿,老婆子可就管不着了。” 肖安的随从被这一系列的诡异吓得不轻,此时听了老太太饱含警告的话半点不敢反驳,只是缩着脖子喏喏应是。 老太太该说的说完了,能做的也做完了,带着钟璃就要走。 村里人对张家老太太敬畏颇深,赶紧让出了一条路,目送着她们离开。 走出了村长家的大门,钟璃听到老太太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 钟璃挑眉:“老太太,您怎么了?”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向钟璃,苦笑着说:“今日之事,丫头你怎么看?” 钟璃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不答反问:“那您是怎么看的?难不成,您真的觉得,这是桃花姑娘的灵魂在作怪?” 老太太似嗔似怪地横了钟璃一眼,说:“是与不是,你心里不跟明镜似的比我清楚?” 钟璃一个劲地装傻嘿嘿笑着不说话。 老太太似乎也是无奈了,拍了拍钟璃的手背,轻轻地说:“那日大成夫妇带着你进了门,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你身上有一层阴者特有的阴煞之气,竟像是个本不该存于世间的亡人。” 钟璃听得心头一惊,静静地低着头不声不语。 老太太一眼也没看她,依旧自顾自地说:“可阴煞之下,又是刺眼的紫金微光,令人怎么都看不清。” “当日我就猜到,丫头你不是寻常人,与我们这些俗人绝不相同。” 老太太话锋一转,字里行间多了些许无奈和担忧。 “可钟丫头,你身上自带阴煞之气,需注意避讳的事项颇多,日后切记不可再借阴者亡灵之名行事,否则必会给自己招惹祸患。” 老太太怜爱地捏了一下钟璃的脸,低声说:“轻则伤及自身,重则损其性命,万事小心,记住了吗?” 钟璃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故作轻松地点头笑道:“您放心,我记住了。” 老太太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摇头轻声失笑。 “今日我跟你说的,回去后不必再跟旁人提及,你心里有数即可。” 钟璃微微顿了顿,轻声应好。 她面上看不出波澜,心底却是起伏不定。 谁能想到,这看似普通的渔村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竟然还有这观面断命理的本事? 只是…… 钟璃看似好奇地问老太太:“您觉得,这世间当真有鬼魂存在吗?” 老太太好笑地摇摇头,说:“鬼魂神灵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看你是打心眼里不信的,问这个做甚?” 钟璃被说穿了心底的不信也不尴尬,只是嘿嘿轻笑。 “我这不是好奇吗?” 老太太慢悠悠地说:“鬼怪再可怕也不及人心骇人,人心正了,自然百鬼莫侵百邪不及,你行事虽法子极端了些,可起心是好的,不必畏惧。” 钟璃听了不明显地笑了笑,没再多言。 老太太也不再说这个,反而跟她说起了等莫清晔他们打鱼回来,那新鲜的鲈鱼应该如何让处理才更为可口。 钟璃听了,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已经出门两日的莫清晔。 她不自觉地往张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都两天了,也不知道那小傻子现在怎么样了 第313章 来人呀,抓住她投入大牢等候发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与此同时,莫清晔一行人也开始收拾着准备返程了。 这次出船,本来张家父子都没抱多少收获满满的希望。 毕竟冬日里鱼少,鲈鱼更是难得。 这时候出船的收获本就不丰。 可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儿,竟然接二连三地打捞起了不少大鱼。 个头稍微小一些的,都被重新放回了河里,最后留下的,都是个顶个的大家伙。 最大的有五六斤,最小的,也足足有四斤多的个头。 张家父子收获颇丰喜出望外的决定提前返程,中途并未有人察觉,莫清晔被人顶替了的事实。 一行人早早地就收拾利索了,赶在当天下午太阳西沉之际就赶回了渔村。 刚进渔村,张大成就听说了不少村里近日的流言。 谁也没想到离开不过两三日,村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莫清晔听说钟璃险些受了委屈,眼底冷光一闪而过,垂在身侧的手也无声地攥紧。 肖家的肖安是吗? 阿璃果然还是太心软了。 那样的废物,就算是死了,肖家又能如何? 张家父子听说老太太去帮忙驱邪了,都不自觉地面色发沉,赶紧带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莫清晔回了家。 张家家中,钟璃正跟着张莺儿做晚饭。 老太太去了一趟村长家中回来后,就说自己累了回了屋子休息。 张莺儿前去看了几趟,确定老太太无碍后强打起精神跟钟璃做饭。 钟璃见她魂不守舍的,忍不住问:“嫂子是不是不舒服?若是不适不如进屋休息,这里有我就行。” 张莺儿苦笑了一下摇头,说:“我只是担心娘。” 不等钟璃接着问,张莺儿就说:“娘早些年吃过苦,后来不知怎地就学了驱邪招魂面相的本事。” “古言道察天机必有损自身,娘虽会了这无人通晓的本领,却也自那后体弱不好,往往出去帮别人一次忙,回来后就要休养好几天,年纪大后损伤更甚,我先前看她神色不好,心里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让妹子你见笑了。” 钟璃听说过懂算命的人往往不长寿的传闻,心里却不怎么相信。 听了张莺儿的话,她也只能笑笑安抚道:“我看老太太身子健朗得很,嫂子不必过分忧心。” “实在不行,回头请个好大夫来开上几副调养身子的药吃上几副便是无碍了。” 张莺儿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顺着钟璃说的转移了话题。 张家父子到的时候,米饭刚刚蒸好。 张莺儿见几人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高兴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钟璃也忍不住走上前拉着莫清晔上下打量了一番。 出去了一趟,莫清晔的眉眼间似有疲惫,可并无任何不对,钟璃悄悄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莫清晔乐呵呵地被钟璃拉着,献宝似的往钟璃的跟前凑,嘴里还说:“阿璃,我们抓了好多鱼回来,都是大鱼!” 说还不算,莫清晔还极为认真地用手跟钟璃比划了一下大小,表示自己抓的鱼真的很大。 钟璃被他这直白的炫耀逗得不住扬眉,好笑不已。 “是你抓的,还是老爷子他们抓的?你可别把别人的功劳往自己的头上扣。” 莫清晔听了有些不服气,哼唧着说:“那当然是我抓的,阿璃你别瞧不起人。” 钟璃好笑地拍拍他的手表示夸奖,转而跟赵石山问起了这趟出去的情况。 赵石山也乐呵呵的,三言两语就说清了全程。 只是在说到莫清晔的时候,赵石山的眼底无声地闪过一丝晦暗。 蚀心蛊极为阴毒。 发作起来更是一次比一次厉害。 算起来这是莫清晔第三次蛊虫发作了。 期间除了痛苦得要失去意识外,更是在昏迷之际连连吐血不止。 如果不是回来前连服了几枚刘大夫配制的药丸,莫清晔这会儿的脸色不知要难看成什么样。 只是这丝担心被赵石山隐藏得很好。 除了他自己外,谁也没看出来。 老爷子担心老太太不对,进屋就急急地去看老太太了。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也神色轻松地走了出来,笑着说:“大成媳妇儿,你跟着青晔媳妇儿将拿回来的鲈鱼蒸上,今晚咱家好好地吃一顿!” 张莺儿笑着应是,赶紧挽袖子去抓鱼了。 张大成和莫清晔都上赶着帮忙,倒是没一个人是闲着的。 还活蹦乱跳的鲈鱼被张大成极为熟练地杀死去鳞,破腹洗刷干净。 转手就到了钟璃和张莺儿的手里。 冬日的鲈鱼不算多肥美,可这鱼本身就肉质鲜嫩少刺。 不用多复杂的程序,简单的黄酒生姜去腥,加上葱段酱油清蒸,最后再淋上一层热油滋味就极为鲜美。 张莺儿还特意将家里剩下的小银鱼都裹上面粉糊糊油炸了一道。 新鲜的猪肉切片炖了一锅芋头白菜,热腾腾地凑了一桌。 晚饭时候,老太太也出来了。 休息了一下午,老太太的气色看着好了不少。 谁也没提肖安和村里的流言之事,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了晚饭。 吃过晚饭,莫清晔正缠着钟璃说鲈鱼好吃的时候,张家的院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拍响。 “开门!赶紧将门打开!” “快开门!” “再不开门,我可就要砸了!” 门外人叫嚣不已,拍门的动静大得几乎要把门板都给砸下来。 屋子里坐着的几人对视一眼,脸色都微微一变。 老爷子轻咳了一声,说:“大成,你去将门打开瞧瞧是谁来了。” 张大成赶紧哎了一声站起来走了出去。 可他刚刚将门打开,还没来得及看来人是谁,肩膀就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 “滚开!” “别挡路!老子是来抓人的!” 来的几人穿着官府的服饰,满脸凶煞地往屋子里冲。 不等张大成有机会说出一句话,人就冲到了正屋里。 其中一个目光刀子似的在所有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有个人凑到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人的目光突然就落在了钟璃的脸上。 钟璃见状微微挑眉,下一秒就看到那人的手指着她,义正言辞地说:“你可是钟璃?” 钟璃似笑非笑地微微点头。 “我是。” 那人听了骤然变了神色,咬牙说:“这是朝廷捉拿的伤人要犯,给我拿下投入大牢等候发落!” 第314章 早知道就应该了结了他!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指着钟璃的那人话刚刚说完,一个一直躲在后面没穿衙役服饰的男子就冲了出来,指着钟璃就嚷嚷了起来。 “就是她!” “她重伤肖少爷还大放厥词装神弄鬼!必须把她抓起来拿回京城交予肖家问罪处置!” 不管是真中邪还是假中邪。 肖安已经不成人样了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拿不出个说法找不到人落罪,那最后跟着肖安的这些人谁也别想讨着好。 所有跟着肖安的随从商量了一下,决定给自己找个替罪羊。 府衙众人也因为肖安在自己的辖区出事恼怒不已。 肖家虽是商贾之户,可那是皇商! 世世代代在京城扎根,盘根错节不知跟多少贵亲有联系,这样的人家,哪儿是一个小小的府衙知县能惹得起的? 肖家的少爷出了事儿,知县知情后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火泡,没怎么挣扎就决定按肖安随从的说法找个顶罪的替罪羊。 反正这事儿算在谁头上都成,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钟璃,就是此时众人眼中最为合适的替罪羊。 不等钟璃说话,来抓人的众人就动了起来。 手里明晃晃的刀锋对准了钟璃。 “大胆狂徒,竟敢伤人性命致人重伤,今日就将你拿回去问罪!” 这些人要抓钟璃,莫清晔自然不依。 他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神色不善地盯着眼前的几个人,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钟璃不放。 张家众人也纷纷站了起来,嘴里不住地说着这可能是个误会,试图解释清楚。 可旁人说得再多又有何用? 这些人认定了钟璃是可以顶罪的替罪羊,无论如何都要将钟璃拿下。 莫清晔挡在前头不动,钟璃安静地不说话。 领头的那个动了火气,用刀尖指着莫清晔的脸就说:“识趣的就赶紧给大爷滚开!” 他手里的刀威胁十足地往莫清晔的脸上靠近了些许,狠狠地说:“若是不知趣,大爷这刀落下去砍着伤着了,就算是死了,那也是你活该!” 莫清晔的眼中多了一丝冷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不妨试试。” 那人自觉被挑衅瞳孔赤红,想也不想地挥舞着刀锋就冲着莫清晔砍了过来。 钟璃抿紧了唇角,在刀锋落下的瞬间用力将莫清晔往后一拉。 另外一只手拎着个木凳子随手就砸了过去。 凳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那人的手腕上,吃痛的瞬间怒吼着手一松,大刀也从手中滑了下来。 眼看着大刀就要砸到地上,钟璃眼里讥讽一闪而过。 脚尖踢到刀把上用力往上一带,电光火石间局势逆转,下一瞬,刀就到了她的手中。 钟璃握着刀柄往前走了一小步,锋利的刺眼的刀锋却稳稳地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看其余人还要动,钟璃面无表情地将刀锋往下压了压,淡淡地说:“诸位可想清楚了再动。” “我力气小手也不稳,若是受了惊吓一时手滑,伤着谁死了谁,那就只能是后果自负了。” 谁也没想到看似娇弱的钟璃出手竟如此狠辣。 平时只能耀武扬威吓唬吓唬普通百姓的衙役们瞬间就慌了神,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被钟璃压制着的那个虽然吓出了一头的冷汗,却还是梗着脖子叫嚷:“大胆刁妇!” “你竟敢公然拘捕还恐吓衙役!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钟璃冷冷一笑,声音平静。 “我要不要命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你若是再多一句嘴,可能你自己的命就要没了。” 压制住了领头的那个,钟璃的心里犯起了难。 官府显然跟肖安是一路货色。 肖安那个德行了,这些人着急找替罪羊给肖家交待。 自己若是就这么被抓进去了,就算不是自己的罪,最后那也是自己的错了。 民不与官争。 自己怎么都是吃亏的。 可若就这么拘捕,接下来要面临的麻烦也不少,说不定还得为这破事儿被通缉,不得不藏头露尾。 进退维谷之际,钟璃的眉眼间隐隐多了一股压制不住的烦躁。 早知道那肖安如此麻烦,不如那天晚上就了结了他! 钟璃脑海里各种念头纷闪,跑还是不跑? 莫清晔阴沉着脸看了赵石山一眼,赵石山不动声色地点头,趁着无人注意自己,从墙角的位置悄悄地溜了出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门外就又响起了一阵人声喧闹。 外边的人跑了进来,跑在最前头的竟然是虎子。 而在虎子身后还跟着不少渔村的村民。 这些村民进来后,忍着恐惧自发地挡在了钟璃和莫清晔的面前,像个包围圈似的,将他们两个围在了其中。 钟璃见状,眉梢忍不住微微上扬,眼里也多了一抹诧异。 他们这是干什么? 头发花白的老村长被人扶着走了进来,虽然对上衙役的愤怒的时候有些气弱,却不曾退却。 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被钟璃压制着的那个衙役拱了拱手。 然后才说:“官爷,此事确有误会,您不如冷静下来听我跟您解释解释。” 村民的确势弱。 可这并不代表村民不晓得好赖人心。 肖安的下场分明就是咎由自取,闹鬼之事也是村里不少人都见着了的。 这时候官府的人和肖安的随从勾结串联,还试图随意给人定罪,村里有点儿良知的人就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早在衙役冲进门的时候,张家老爷子就让小孙子去村长家求助了。 渔村众人不少都受过肖安的轻辱践踏,更是有人命丧于肖安之手。 一听肖家随从勾结官府又要作孽,村民忍无可忍地就找了过来。 桃花的哥哥更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跟了过来,被人扶着在人群中站着,掷地有声地说:“肖家少爷草芥人命害我妹子性命!有此下场分明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们说是来抓凶手的,怎地不去抓他?” “我今日状告肖安杀人害命!求官爷为民做主!” 一旁的村民也跟着附和,大声说:“就是就是!” “姓肖的不做人事儿!迫良家女子毁人清白害人性命!就算要抓那也是应抓他!” “真是奇了怪了,分明是自作孽被鬼怪报应,不去烧香跪求饶恕还在此再害他人,这肖家少爷当真是胆大包天,也不怕夜里那被他害死的魂再找上门,掐他脖子索命!” …… 村民们跟钟璃不熟。 此时所说,与其说是为了帮钟璃说话,还不如说是肖安平日跋扈逼人太甚,将良民逼着上了梁山。 义愤填膺的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压制得来抓人的衙役彻底没了话。 原本应该是主角的钟璃,此情此景下倒是没了开口的机会。 张家老太太从衙役冲进来的时候就一直没说话。 眼看着聚集到张家的村民越来越多,老太太轻轻扯了一下钟璃的袖子。 “钟丫头,将人放了。” 钟璃心知这局面对自己有利,含笑嗯了嗯,松手将刀扔到了地上,把已经面无人色的衙役一脚踹了出去。 那人连滚带爬地被其余人扶着站了起来,脸上却没了先前的嚣张。 肖安的随从心里不忿,梗着脖子反驳了几句不成,还嚷着要将这些前来闹事的刁民都抓走问罪。 这话一出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 情绪失控的村民闹腾着将人摁在人群中拳打脚踢了一阵,出了口恶气的同时,也将人彻底打得没了脾气。 官府来人总共六人,抓个妇人顶罪没问题。 可对上一个渔村几百个青壮老幼,衙役没了底气。 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个弄不好,那就是要出大事啊! 第315章 全村皆是证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村长见闹腾得差不多了,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嗓音沉稳。 “官爷,我们全村上下共四百三十一人,除去幼子,共三百六十七人,皆可为证人,证明这位外来的莫夫人无罪。” “您若是不信,我们可随您去府衙画押提供证词,以示清白公正。” 不等衙役说话,他又说:“还有,我们全村皆为愿桃花一家作证,证明桃花的确被人所害,凶手便是那肖家少爷,请求官府缉拿凶手,还枉死的桃花一个公道。” “除外,肖家少爷携其随从抵达渔村不过七日,村中白日策马惊吓数十人,无辜打伤村民七人,现仍有五人在家卧床不起,其中一人更是病重危急。” “我们全村百姓状告肖家少爷无视朝廷律法草芥人命,望官爷带路,前往府衙,求知县大人明辨黑白,还百姓公道。” 村长之前隐忍,是为大局。 此时爆发,是为心中公道分明。 肖安一行人实在欺人太甚,就算是寻常百姓,此刻也忍不下去了。 衙役可以抓钟璃来顶罪。 可前提是钟璃孤立无援! 按本朝律法规定,有超过十人证明无罪的,酌情可无罪处理。 超过三十人的,更是必须当场释放。 同理,若是一人罪行有超过十人状告的,那就必须好生查探将被告之人抓捕调查,若罪名属实,就必须做出处罚。 渔村上下几百口人,此时都提出状告肖安,那按律法,肖安岂不是要被抓进大牢了? 可肖安哪儿是能抓的? 来抓钟璃的衙役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当场就慌了神,六神无主地四下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退意。 肖安的随从见状立马就急了,嚷嚷着说:“你们怕什么!” “我家公子乃是肖家少爷!有肖家作保,你们只管抓人便是,有什么后果也有肖家担着!” “至于这群污蔑少爷的刁民,回头自有肖家处置!谁也别想好过!你们谁都跑不了!” 那随从叫嚷不休,聒噪得吵人耳朵。 莫清晔听他一口一个肖家的实在烦躁,指尖微动,一颗花生米飞了出去,原本还叫嚣不已的人噗通一声就倒了下去。 谁也没看到莫清晔的动作。 一粒花生米也很难被人察觉。 所以在众人眼中,这人就是突然晕过去的,毫无征兆。 突然晕倒的人让村民想起了白日里在村长家门口的怪象,忍不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世报啊这是! 村民的议论越发大声,听着的衙役们脸带冷汗心底越发畏惧。 难不成真是鬼都看不下去了? 衙役们正迟疑着要不要撤退时,张家院子外又有了别的动静。 钟璃下意识地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莫清晔却不动声色地呼出了一口气。 一个黑衣男子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带着四个人走了进来。 男子面容冷峻气势迫人,抬手就将一块令牌砸到了其中一个衙役的脸上。 “奉知府大人令,前来抓捕歹徒肖安及其随从,县衙众人皆听其调令,违抗者,当场击杀!” 那衙役手忙脚乱地捡起令牌一看,当即就吓得软了腿。 他们只是知县手下的小兵,可这人拿的竟然是比知县官大的知府令! 衙役不敢多言,立马跪下就说:“卑职领命!” 那黑衣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在看到钟璃和莫清晔的时候眸光不自觉地闪了闪,飞快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钟璃没错过他眼里的紧张和不自在,微妙地抿了抿唇。 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儿紧张? 他紧张什么? 黑衣男子清了清嗓子才说:“知府大人听闻渔村有人作乱,特命我前来捉拿。” “被歹人侵害的村民,可提供证词状纸交于我,知府大人必将秉公处理,还村民公道。” 桃花的哥哥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回转余地,喜极而泣地哭了出来。 “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那畜牲他害死了我妹子!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黑衣男子不明显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既做了,那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管是谁,只要参与协助了肖安作恶,那就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谁也跑不了。” 夜林说着默默地在心里为肖安点了一根嘲讽的蜡烛。 你说你惹谁不好,竟然跑来觊觎主子爷的心尖子。 这下好了,原本还能多活两年的,现在大概只能活到明天了。 村民闻言纷纷喜出望外,七嘴八舌地向黑衣男子说起了肖安的种种罪行。 黑衣男子听着,扭头却看向了满脸煞白一动不动的衙役几人。 “诸位,是我刚刚说的不够清楚吗?” 衙役苍白着脸,哆哆嗦嗦地说:“大……大人,那肖安乃是京城肖家的少爷,若……” 夜林不耐烦地呵了一声,说:“肖家?” “那是个什么东西?” 惹了那位爷,管你是什么肖家李家,最后都只能是个死人家。 夜林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指头,轻飘飘地说:“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肖安再如何让那只是姓肖,国姓祁的贵人们都要遵守法纪,肖安算什么东西?” 夜林的脸色慢慢地冷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去抓人。” “若有人胆敢反抗,当场击杀不必留情,若是有人敢放水,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夜林身上强大的压迫扑面而来,衙役们不敢再多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夜林随手点了跟着自己进来的两个人,说:“你们跟着去瞧瞧,一个都别放跑了。” 那同样身穿黑衣的两人应声而去,半点迟疑也没有。 夜林又对着另外一个人说:“你去将村民的证供都记录收好,如实记录,不得有误。” 本以为申冤无望的村民们听了,不少人都激动地哭了起来。 有人做主就好啊! 能得公道,死了的人也终于能瞑目了。 夜林都安排好了,自己却微笑着朝着钟璃和莫清晔走了过去。 他不疾不徐地对着钟璃和莫清晔拱手致歉:“御下不严,让二位受惊了,是我之过,在此给二位赔不是,望二位见谅。” 钟璃不明显地笑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说:“这位大人是知府中人?” 夜林顿了顿,含笑点头。 “正是。” 钟璃勾了勾唇,轻声说:“今日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夜林连连摆手说不用,抬头看到莫清晔对着自己微微摇头,立刻会意说:“我尚有别的事,就不在此再耽搁二位的时间了,再会。” 钟璃颔首微笑,示意夜林自便。 夜林很快就带着另外一个下属走了,其余的村民也在村长的组织下有秩序地向留下的那个人陈述肖安的种种罪行。 钟璃特意看了一眼,发现那人下笔飞快,记录的内容却让钟璃忍不住微微扬眉。 村民说的是肖安纵马吓着了家里的老人,那人记的却是肖安纵马致人重伤死亡。 村民说肖安对村里的妇人不规矩,到了那人笔下,俨然就成了肖安逼迫良家女子害人去死。 在原有的基础上稍微润色,肖安的罪行更为夸张骇人听闻。 明明目前满打满算被肖安祸害死的人最多两个。 可就一会儿的功夫,在那人的笔下就死了不下五人。 还都是惨死。 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罄竹难书。 村民们不识字,也不知道那人在写什么。 只是看那人写得飞快,写得多,说得也就越发起劲。 钟璃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心里好笑。 这人是跟肖安有私仇吗? 下手这么狠的? 第316章 这人为何说谎?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顿了顿,视线触及门口,一言不发地往门边走了走。 门口有一个装着面粉的木盆。 先前衙役冲进来的时候,面盆被打翻了,里边的面粉洒了一地。 夜林等人随后进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在上边留下了脚印。 钟璃看似漫不经心地蹲下看了看那个脚印,心却在无声中缓缓下沉。 按理说脚印是看不出什么的。 可夜林家中有个热爱亲手给儿子做鞋纳鞋底,还偏爱元宝图案的老娘。 元宝图案也就罢了,重点这图案还很有特色的是有顺序排列的八个,七个小的围绕着中间一个大的,中间那个大的正中央还有一片叶子的形状,颇为别致。 这图案钟璃之前见过。 在虎威山被大批人马潜入的林地里留下的鞋印里,最为明显的就是这个。 虎威山距离此处数百里,按地域划分与渔村所属的知府知县并无任何交叉。 若这鞋印的主人的确在那个时候也在虎威山,那么…… 这个自称是知府下属的人,无疑是在说谎。 他根本就不是知府的人。 可他为什么说谎? 钟璃的心里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之前尾随着自己躲在暗处帮自己的不明身份的人,眼底闪烁着点点冷光。 这人,会跟那躲在暗处的人是一伙的吗? 看钟璃蹲在地上不动,莫清晔眨眨眼跟了过去。 莫清晔看到地上的鞋印,暗暗在心里骂了夜林一句。 他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奇地蹲在了钟璃的旁边,小声问:“阿璃你在看什么?” 钟璃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轻笑着摇头:“没什么。” 莫清晔不信,用胳膊轻轻地碰了碰钟璃的手,小声说:“阿璃骗我,你明明就在想什么。” 钟璃似笑非笑地看他:“你怎知我在想什么?” 莫清晔伸手往她的眉心轻轻地扒拉了一下,说:“阿璃想事情的时候,这里是皱着的。” 钟璃没想到他的依据竟然是这个,当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拉着莫清晔站了起来,神色如常口吻轻松。 “我只是在想,那渡口什么时候能修好,咱们也差不多是时候该走了。” 这渔村虽然不大,处就像是身后一直有人盯着自己似的,处透着一种让钟璃不安的诡异。 能早些离开的话,钟璃是一刻也不想在此耽搁了。 莫清晔听了眸光微微闪动,什么也没说。 当天的询问记录几乎折腾到了半夜。 昏死至今未醒的肖安也被夜林跟拖个破麻袋似的拖走了。 肖安本就要死不活的,被这么粗鲁地一拉一拽,更是险些当场就翻着白眼去见了阎王。 至于肖安的那些个随从,除了个别依旧叫嚣着肖家绝不会放过你们的顽固分子被粗暴打晕的外。 其余识趣的,都老老实实的主动耷拉着脑袋跟着,一个吭声的都没有,温顺得像绵羊。 这些人都被抓走了,渔村上下欢喜一片。 桃花的家人更是连呼带磕头地追着道谢,哭得不成样子。 钟璃在人群中冷眼看着,什么也没说。 等到天亮,钟璃就让赵石山去前边打听渡口的情况。 赵石山带回来的是好消息。 最迟再过两日,渡口便能修缮完毕,重新通行。 钟璃心里有了底,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就收拾收拾东西,尽快准备启程吧。” 赵石山见钟璃神色有异,却什么也没敢问,只是沉稳地点头说好。 莫清晔抓着钟璃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无声地抿紧了嘴唇。 肖安等祸害终于走了,渔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和乐。 莫清晔玩心不减,趁着这两日跟着张家的几个男人上山下水什么都玩儿。 每日都玩儿得浑身是泥的回来,总要招惹钟璃念叨几句才算。 渡口在第三天重新通行。 头天晚上,张家人就帮着钟璃他们收拾了行李,还特意装了一大包晒干的银鱼和各色咸鱼。 如果不是钟璃说实在吃不了这么多,张家人估计会将家里剩下的都一股脑塞到马车上装着。 钟璃婉拒了张家人送行的提议,第二日一大早就赶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渔村。 张家人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租船离开了渡口。 张莺儿去收拾钟璃他们之前借住的屋子。 发现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跟钟璃他们住进来之前一模一样,半点不乱。 除此之前,桌子正中还放着一锭十两的银子。 明显就是钟璃留下的。 十两银子抵得上张家两年的收成,并不是小数目。 张莺儿拿着银子都觉得烫手,赶紧就去找老太太老爷子商量,是否追上去将银子还给钟璃。 老爷子着急地起身想让张大成去追,老太太却说:“既是贵人留下的,收下便是。” 老爷子听了顿了顿,有些迟疑。 “就算是住宿饭钱,十两银子也太多了些,更何况之前还扛来了那么大一条猪腿,咱家……” “听我的就是,对咱们而言这的确是太多了些,可对贵人而言,咱们不收他们于心不安,就当作是为让贵人心安,这银子咱们也该收下。” 老太太意味不明地叹息了一声,低低地说:“咱家与二位贵人有缘,日后总会有再见的时候。” “若是心里不安,再见之际记得好生招待便是。” 老太太在家中地位无人能及,她都这么说了,其余人也顿时没了别的说辞。 等张莺儿夫妇都出去了,老爷子压低了声音问:“老婆子,你口口声声说那二位是贵人,可到底是什么贵人?” 老太太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张嘴只吐出了四个字。 “贵不可言。” 老爷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老太太却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张家能得贵人青眼,是后辈的福气,说破了反倒是不美。 钟璃他们走后的第二天,整个渔村在深夜都收到了一份意外的大礼。 当日去张家帮着钟璃说话的村民,每户村民家中都多了一锭十两的银子。 村民惊喜之下去找了村长,村长也看着家中多出来的十两银子感到稀奇。 村长听了村民的话,顿时也坐不住了,收拾着就去找了张家老太太。 村长关着门和老太太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可村长出来后就转告了全村的人,日后必得行善积德心怀善念。 见外来人,无论贵贱都得好生招待,不得轻慢。 渔村上下,若是再见已离去的莫家夫妇,必恭敬礼遇。 第317章 钟璃晕船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对渔村的变化并不知情,她这会儿正靠在船板上痛苦喘气。 好不容易压下了胸口翻涌的恶心,钟璃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脸。 她之前还一味地担心莫清晔会不会晕船。 可没想到莫清晔半点不晕适应力良好。 她这个自以为不会有问题的人,却是实实在在地晕了个昏天黑地。 钟璃前世不晕车不晕机,不晕跳伞不晕轮船。 可谁能想到她竟然晕木船…… 这木船是专做客运的,一艘船加上车马差不多能容纳三十人。 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设施极好的了,运行途中也还算平稳。 然而就算是这样,钟璃还是吐了个面无人色死去活来。 按计划,他们得在船上停留十日,眼下才第三日,钟璃就虚脱得瘦了一圈。 莫清晔见了心疼得像有猫爪子挠似的,脸色也一日更比一日的差。 赵石山揣摩上意后,小心翼翼地提出要不下船,改为走陆路。 虽然走陆路路程周折了一些,路上花费的时间也相对较长,可好歹陆路钟璃不晕车是不? 只要钟璃舒坦了,莫清晔的心情就好。 莫清晔心情好了,他们这些人的压力也没那么大啊…… 可赵石山的提议提出后却遭到了钟璃的拒绝。 钟璃虽然晕得晕天转地的难受,却不愿再绕路耽搁了。 今年过年早,一月底就是除夕。 距离现在不过十几天。 若是转道走陆路,那就算是途中半点不耽搁,没有一个月也到不了淮南。 水路路程相对缩短一半,能赶在过年之前抵达淮南。 就算是自己受罪,钟璃也不肯再耽搁时间了。 钟璃是唯一一个拿主意的人,其余的人都只能试着提建议。 建议被钟璃一口否决了,赵石山和莫清晔都没别的办法,只能是想着法子试着让钟璃没那么难受。 幸运的是折腾了五天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来回清理了个遍,钟璃的晕船症状总算是稍微好了一些。 她之前是吃什么吐什么,这会儿终于能勉强吃下一些东西不吐了,不论是赵石山还是莫清晔,都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不吐了就好。 船行至淮南地界的时候,钟璃如释重负地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一路折腾一路整,历时好几个月,总算是到了。 客船在码头停靠,在船上航行了十日的人们开始大包小裹地带着自己的行李下船。 钟璃他们靠后一些,等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才慢慢地赶着马车下了码头。 淮南四季如春风景如画。 纵然如今时处隆冬,却依旧温暖伊人。 码头上人来人往,有外来的游商,归家的游子。 还有很多是当地的住户渔民,在河边以帮人运送行李打渔为生。 钟璃站着适应脚踏实地的感觉,将白术之前告诉自己的地址告诉了赵石山,让赵石山去找当地人打听此处的情况。 莫清晔紧紧地挨着钟璃,看钟璃的脸色还是不好,忍不住拉了拉她冰凉的手。 “阿璃……” 钟璃含笑看他:“怎么了?” 莫清晔神色不明地抿了抿唇,拉着钟璃的手越发用力,嘴里却什么也没说。 钟璃以为他是到了新地方不适应才会这样,忍不住轻轻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轻声安抚。 “没事儿,我在呢。” 莫清晔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莫清晔神色恍惚的时候,去打探消息的赵石山也回来了。 赵石山笑呵呵地擦了擦额角上的汗,说:“夫人,我都打听清楚了,您给我的那个地址,是城里的一个医馆。” “只是那医馆的位置在城郊,距离此处尚有五十里,咱们若是想过去的话,最迟也得等到明日了。” 现在已是下午时分,赶着过去已是深夜,明显是来不及了。 钟璃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就先找个客栈临时歇脚。” “明日我带清晔去医馆看看,赵师傅就留在城中,帮忙打听一下那医馆附近有没有往外租的房子。” 听说要租房子,赵石山愣住了。 “夫人这是打算租房?” 钟璃点头。 莫清晔的病情复杂,钟璃并不抱希望能在短时间内治好。 更何况此时北方早已白雪漫天,路也封了,就算短时间内将莫清晔的事儿处理好,回去也不现实。 与其在路上遭罪,不如在此处安顿下来一段时日。 等到化冻了气候暖和了,再慢慢地往回赶。 在这里盘桓的时间长,长期住客栈显然不合适,不如租个合适的房子也方便。 钟璃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赵石山连连点头说正是这么回事儿。 赵石山先前去打听医馆位置的时候,已经问到了城里的客栈大概在什么位置。 钟璃带着莫清晔上了马车,在马车出发之前,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 人群中人来人往,看似没什么异样。 钟璃却觉得,似乎一直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 钟璃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底发沉。 沉默片刻后,她忍不住偏头看了靠在车壁上闭眼休息的莫清晔。 暗处跟着自己的人似乎并无恶意。 自己身上也没什么能让人关注的地方,那么,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会不会是冲着莫清晔来的? 钟璃心事重重地到了客栈,将疑似睡着的莫清晔叫醒,在淮南城中的一家客栈安置了下来。 住是住下了,可在吃食上,却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问题。 淮南地处南方,饮食清淡喜好甜口。 就算是炒菜炖汤,里边总是多少加了一些糖。 若是加得少也就罢了,可这客栈里的厨子大约是极好甜,甜味极重。 每一口吃着都是甜滋滋的,一口两口还觉得新奇,可多吃几口便会觉得不适应这种甜腻。 钟璃倒是能勉强适应,可莫清晔被钟璃养得嘴刁,随意吃了几口,就皱着脸说自己吃不下了。 钟璃有些无奈,说:“你这才吃几口?怎么就不吃了?” 莫清晔没任何负担地将头往钟璃的怀里一撞,哼哼唧唧的。 “甜得我牙疼,没阿璃做的好吃。” 钟璃被气得笑了起来,惩罚似的用指尖敲了敲他的脑门。 “你不是最喜欢甜的了吗?怎么这会儿还挑起来了?” 莫清晔撇撇嘴不住哼唧,不管钟璃怎么说,就是一口也不肯吃了。 钟璃没办法,只能在吃过晚饭后又让小二给自己上了两盘点心。 晚点莫清晔饿了的话,还能吃几块点心填填肚子。 一路奔波,谁都累得不轻。 吃过饭早早地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钟璃也没多久就睡着了。 莫清晔睡在钟璃的身旁,静静地注视着钟璃安静的侧脸,眼中光暗变换,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夜时分,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哨子声。 原本闭着眼睛的莫清晔突然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了窗外。 片刻后,莫清晔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无声无息地翻窗而出,脚尖轻点门栏一跃,转瞬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318章 权势才是世间杀人尖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客栈后的巷子里,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那人影见莫清晔来了,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祖宗,现在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 为了能及时跟莫清晔碰面,白衣男子安排了百人不分日夜地在码头上守着。 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终于把人盼着了,男子心里的悲愤简直没法用语言形容。 莫清晔没什么表情地站着,不咸不淡地说:“柏骞承,你不好好地在京城待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柏骞承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没好气地说:“若不是为了你,我能来这儿?” 说完,他人抬手就将手里的一个东西朝着莫清晔的脸砸了过来。 莫清晔伸手接住了,才听到他说:“这是刘大夫跟找了数个南疆的巫医商讨后一起研制出来的药。” 柏骞承停顿了片刻,声音中莫名多了一丝苦涩。 “这药虽不能解你体内的蚀心蛊,可在蛊虫发作之前吃上一粒,能稍微减缓你发作时的痛苦。” 为了这药,刘大夫带出去的人几乎大半都折在了南疆所谓的圣地。 可这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并无多大的益处。 莫清晔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随手将药瓶塞进了怀里。 柏骞承冷眼看着他,头疼道:“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莫清晔的瞳孔不明显地缩了缩,说:“没打算。” 原本还仙气飘飘的柏骞承听了这话立马就炸了毛,压抑着愤怒低吼:“不打算?!” “你别告诉我你不打算回去了!” 面对他的愤怒,莫清晔淡定不像人。 当然,他说的话落在柏骞承耳中,也没一句像人话的。 “暂时没这个打算,你别来找我了。” 莫清晔说完就要走,柏骞承见状赶紧施展轻功追了过来,挡在了莫清晔的跟前狠狠咬牙。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不等莫清晔说话,他就连珠炮似的说:“你该不会是叫莫清晔久了,就忘了自己本来叫什么吧?” “世人皆以为你死了,为了那世袭的王位和镇南王府手中的兵权,京城争得风起云涌,前后不知死了多少人。” “无数人为了能让你活下来不知做了多少努力,你如今告诉我你没打算?” “你该不会是忘了……” “与我何干?” 莫清晔冷冷地看着柏骞承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顿地说:“与我何干?” 这世上无数人盼着他死。 不知多少人为了让他早死苦心谋划。 他如今如了那些人的愿终于命不久矣。 他自身都难保了,还管那些人做甚? 柏骞承怎么也没想到莫清晔会说出这样的话,死死地盯着莫清晔瞳孔震颤。 他难以置信之下瞬间震怒。 “你说与你无关?” “祁骁!谁给你的胆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柏骞承猛地抬手指向了北境的方向,字字发沉。 “为了守住那道边界,前后百年王府为其死了多少少人?边疆白骨成山血流成河,多少人命丧于那,现在就换来你一句与你无关?” 莫清晔闻言面露讥讽,轻飘飘地说:“是啊,为了守住那儿死了多少人。” “镇南王嫡系一脉,差不多都死绝了,可那又有什么用?” “有人在乎吗?” 当权者在乎的只是那收不回去的兵权。 图利者在乎的只是能从死者身上搜刮到的好处。 镇南王嫡系一脉几乎死绝,可那又换来了什么? 当年十四的莫清晔得知老镇南王逝世,仓促归京奔丧,结果中途却碰上了数波人马截杀。 最后被心腹死士护着逃进了深山,走投无路之下更是从悬崖坠落。 那悬崖就在莫家村后。 命悬一线的心腹在死前,将昏迷不醒的莫清晔托付给了前来打柴误入的莫家老爷子。 莫清晔神志不清地在莫家村浑噩着机缘巧合地避开了追杀之人。 后来恢复神志被心腹找到,莫清晔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当年自己被追杀之事究竟有何人指使。 结果在预料之中,又让人不忍惊讶。 原来这世间竟有那么多人盼着他死。 原来当年有那么多人,对刚刚丧父的莫清晔伸出了索命的双手。 镇南王嫡系一脉为那所谓的理想责任流干了身上的血。 可换来的是什么? 莫清晔回京后无数次遭暗杀,下毒刺杀种种手段不尽其数。 皇位上坐着的那个明里暗里的各种打压,想要收回让他如鲠在喉的兵权。 京中无数权贵暗中蛰伏随时准备对莫清晔下黑手谋取好处。 莫清晔两年前负皇命出征北境,战胜后却险些遭自己人毒手命丧北境之土。 最后为寻老镇南王留下的秘藏设计诈死,隐没于市井至今。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没能避开无尽的杀机。 那些人还是想让他死。 只有他死了,那人的皇位那些人的权贵才能得以保全。 莫清晔意味不明地扯着嘴角呵了一声,淡淡地说:“你说,做了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柏骞承狠狠一顿,眼里莫名多了悲怆之意。 他苦涩地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可是你可曾想过,那些以王府为信念,苦苦等候你回去主持公道的人怎么办?” 柏骞承的声音莫名低了下去,就连尾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你让那些守军怎么办?” “你迟迟不归,镇南王手持的镇国军成了狼子野心之辈可觊觎瓜分的好处,你让那些为了心中理念肩上责任战斗了一辈子的人怎么办?!” 莫清晔无声地抿紧了唇,神色晦暗一句话也没说。 柏骞承压抑地呼出了一口气,沉沉地说:“镇南王府中的侧太妃这些年一直暗中在权贵中游走,再三上请封侧妃之子袭爵,虽不合规矩,可我来之前接到消息,侧太妃和王府三公子愿以交出兵权作为跟皇家交换的条件平等袭爵。” “皇上对这个条件很心动,现在令那些人迟疑不决的便是没找到镇南王手中的兵符,你若是再不回去,那就是真的要变天了。” 看莫清晔不语,柏骞承头都大了一圈。 他用力揉了揉脸,苦笑着说:“爷,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屋里那位想想。” “据我所知,恭王知晓夫人存在,白家白术也知晓一二,除此之外,京中知晓消息的人更是无数。” “你若是在那个位置上,也许拼死还能护住她一世安稳,可你若是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超一品王爷,哪怕京中手段最次的一个人来了,你也护不住她。” 莫清晔脸上杀气四溢。 “谁敢!” 柏骞承冷笑。 “不敢?连你都敢杀?他们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钟璃是有本事,可再大的本事,在权势为上的时代也会显得无能为力。 权势才是这世间杀人最利的一把尖刀。 第319章 阿璃,我该怎么办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能说的该说的,柏骞承都自认为说得差不多了。 他扭头压下了眼底的复杂,说:“今年五月,宫中为会皇上举办万寿节,届时便会有人请旨让王府侧太妃之子袭爵,若真让侧太妃之子袭爵了,这世间,当真就再也没有你的活路了。” 兵权被缴王位被夺。 到了那时候,莫清晔面对的追杀会是比现在更加明目张胆的无数倍。 似乎是无话可说了,柏骞承深深地看了莫清晔紧绷的侧脸一眼,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莫清晔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双腿发麻天际亮起了一丝鱼肚白,他才面无表情地转身一跃,朝着客栈的方向赶了过去。 客栈里,钟璃依旧睡得很沉。 莫清晔静静地注视着她看了很久,等身上的凉气都散得差不多了,才悄悄地上床拥住了她。 钟璃半梦半醒间赶紧有人抱住了自己,条件反射似的伸手拍了拍莫清晔的后背。 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乖乖睡觉。” 莫清晔无声地咬紧了唇,抱着钟璃的手顿时更紧了一些。 阿璃,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早上晨起,钟璃就发现了莫清晔脸上的困倦。 她忍不住皱眉,伸手摸了一下莫清晔的脑门,确定温度正常后才轻轻地问:“昨晚没睡好?” 莫清晔苦着脸摇头,耍赖似的将脑袋挤进了钟璃的怀里拱了拱,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做噩梦了。” 钟璃诧异:“梦见什么了?” 莫清晔的声音听起来顿时就更闷了。 “梦见阿璃不要我了。” 钟璃没想到是这个,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她深知莫清晔的性子得顺毛撸,安抚似的轻声说:“傻子,我怎么会不要你?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莫清晔确认似的抬头看着钟璃,无比认真地问:“阿璃真不会不要我?” 钟璃好笑地摇头。 “当然不会,别瞎想。” 莫清晔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确认似的说:“阿璃这是答应一直跟我在一起了吗?” 钟璃下意识地觉得他这话问得有毛病。 可对上莫清晔眼巴巴还透着小紧张的目光,她没来得及多想就点了点头。 她当然不会不要这小傻子。 莫清晔懂吃不懂做,人又傻气,她若是不要他,小傻子怎么活? 莫清晔见她点头了,乐得跟什么似的,去城郊医馆的时候都还在一个劲地傻乐,不住地说阿璃答应我了。 钟璃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答应他什么了。 看他自娱自乐挺开心的,摇头失笑之下不再多想。 城郊医馆的位置是白术走之前自己给钟璃的,虽然距离远了一些,却很好找。 顺着出城的路一直往前走,大路尽头的旁边竹林里便是。 中午的时候到了医馆,钟璃将马车赶到路边停稳,拉着莫清晔走了进去。 医馆在竹林深处。 顺着小路走进去,便能看到一栋竹楼。 竹楼正中央挂着一块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悬壶济世几个字。 门口还有正在整理药材的药童。 见钟璃和莫清晔走过来,药童笑着说:“二位是来看病的?” 钟璃笑着点头。 “正是,还烦请您跟白先生通报一声,就说是莫家村故人来访,望白先生能出面一叙。” 药童听钟璃说是来找白术的,忍不住微微一愣。 他不太好意思地说:“白先生平日不接诊,你们若是来找白先生的,只怕今日是见不着的。” 看钟璃微微皱眉,他又说:“堂中尚有一名大夫,他今日接诊,二位若是不介意,不如就先请孙大夫看看可好?” 钟璃正迟疑要不要将白术留下的玉佩拿出来的时候,竹楼中走出了一个青衣小厮。 那小厮见着钟璃惊讶地啊了一声,看看钟璃又看看莫清晔,神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 “莫夫人,您二位怎会在此?” 钟璃迟疑片刻认出了这小斯就是之前跟着白术去莫家村的那个,忍不住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得知钟璃是带着莫清晔来找白术复诊的,小斯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都不敢看莫清晔的表情,逃似地说:“先生此刻就在楼中,夫人稍等,我这就去跟先生通报。” 钟璃含笑点头。 “有劳。” 小斯跑了进去,眨眼的功夫就又跑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对着钟璃和莫清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二位请往里走,先生在里等候。” 钟璃怕莫清晔不情愿会想跑,一路上都紧紧地拉着莫清晔的手不放。 莫清晔乐得在人前与钟璃亲近,乐呵呵地任由着钟璃牵着自己往里走。 竹楼中堂里,白术见人影靠近就忍不住站了起来。 可当看清钟璃和莫清晔紧牵的手的瞬间,眼底又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晦暗。 不过他的这丝异样情绪掩饰得很好,除了一直盯着他的莫清晔外,没有其他人发现不对。 莫清晔似嘲似讽地勾了勾唇,缓缓收回了自己落在白术身上的目光。 钟璃并未意识到白术和莫清晔之间无声的交锋。 白术神情也看不出异样,微笑着对着钟璃稍稍拱手。 “一别再见,夫人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上许多,想来身子也调养得差不多了。” 钟璃想着自己喝下去的那些药汤就忍不住苦笑,说:“多亏了白先生的方子。” 短暂的寒暄过后,三人分别落座。 钟璃也跟白术说清了自己的来意。 在医者面前,钟璃的原则一概是绝不说谎。 她将莫清晔的情况都仔细说了一遍,还着重强调了一下莫清晔偶尔的情绪波动和变化。 说完,她的眉眼间不禁多了一丝愁绪。 “他恍惚间似乎能想起一些什么,可不知是药物影响还是病情变复杂了,情绪波动时的变化颇大,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想着再麻烦白先生一遭,劳您给他看看。” 白术闻言眼里光暗沉浮,看向莫清晔时,却读懂了他眼中无声的警告。 他让莫清晔吃的药,是调理体内暗伤的,对神志并无影响。 莫清晔之所以会出现明显的性格转变和情绪波动,跟药物绝无干系。 唯一能说得通的,便是莫清晔借着药物的名头,开始逐渐向钟璃显露自己的真实本性。 白术眨眼间就想明白了其中原委,忍不住轻声一笑。 京城风云变幻他也听说了一些。 这位位高权重至关重要,自然不能再在此处装疯卖傻,困扰其身的疯病,大概也到了痊愈的时候了。 白术示意莫清晔将手伸出来。 “既然如此,我便再给他看看。” 莫清晔难得的老实,乖乖地把手伸了出去。 白术的神情本很闲适。 毕竟在他看来,莫清晔本来就没病,所谓的变化也大概是他自己装出来的。 可仔细诊脉后,白术的神情却逐渐凝重了起来。 第320章 那便颠了这皇权又如何?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白术深深地看了莫清晔一眼,沉声说:“换另外一只手给我。” 莫清晔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伸出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 长久的沉默后,白术突然说:“夫人,我要给他做更为细致的检查,耗时良久,你在此多有不便。” “这竹楼后的景致不错,你不如去后边逛逛。” 钟璃闻言有些迟疑。 莫清晔却说:“阿璃去吧,我会配合的。” 钟璃笑问:“真的?” 莫清晔认真地点头。 “我保证听话。” 确定自己在这儿真的不方便后,钟璃无奈叹气,对着白术说:“那就有劳白先生了。” 白术笑笑摇头,示意小斯带着钟璃离开。 钟璃走后,白术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他阴沉着脸看着莫清晔:“王爷这是怎么了?” 莫清晔也一改在钟璃面前的听话温顺,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都看出来了?还问我做甚?” 白术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咬牙说:“是南疆的蛊?!” 莫清晔无所谓地点头。 看莫清晔这一脸无所谓的态度,白术气得头顶都冒起了烟。 他冷笑着说:“看王爷这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是已经找到解这蛊虫的良方解药了?” 莫清晔听了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白术,嘴里却说:“左右你解不了。” 白术气急:“你!” 不等白术失态,莫清晔就说:“不过本王此来,倒是还有一事想拜托白先生。” 白术皮笑肉不笑地说:“王爷之尊威慑内外,本事更是大得连蛊都不怕了,还能有什么事儿是白某能帮得上忙的?” 莫清晔不动声色地勾唇一笑,说:“我想在你这儿停留几日,借口便要劳烦白先生帮忙想想了。” 今日已是十一,再过几天就是蛊虫发作的日子。 莫清晔不想让钟璃再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却也临时找不到跟钟璃分开的理由。 白术这里就不错。 起码,他在这儿的话,钟璃也不会过分担忧。 白术心思敏感,当即就意识到了莫清晔的深意。 他眯着眼睛说:“王爷何时想来?” 莫清晔知道他想试探什么,无所谓地说:“十四下午来。” 蛊虫发作一般是在午夜交替之际。 十四下午来,就证明十四那日莫清晔是无碍的。 月中十五发作…… 白术的脑海里飞快排除各种南疆蛊虫的发作时间和其特点,最后脑中定格了一个名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莫清晔知道他猜出来了,却也满不在意。 他赶在白术开口之前对着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飘飘地说:“白先生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保命的手段便是能管住自己的嘴,我相信,白先生不会那么不识趣的吧?” 白术满脸煞白地盯着莫清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你……” 莫清晔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笑的模样,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他慢悠悠地说:“我不想让阿璃担心,也不想让她知道。” 白术气得红了眼睛。 “那你觉得你能瞒着她多久?!” 无解之蛊要命的毒。 这是能瞒得住的吗?! 莫清晔低低地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起码,我活着的时候不能。” 白术瞪着莫清晔说不出话,莫清晔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站了起来,说:“还有就是,我希望白先生能告诉阿璃,我这病在此处难以医治,必须得换地方。” 白术压下心头的暴躁冷声问:“你想去何处?” 莫清晔闭了闭眼,说:“京城。” 柏骞承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压在了莫清晔的胸口。 他可以无视自己的死活。 却不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拥护百姓镇南王府的人无辜被累。 再不情愿,他也得回去。 回去在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地将能做的都做了。 至于他死后这世间是何种情形,那就真的与他无关了。 白术顿时一怔。 莫清晔拨弄着自己的指尖,口吻平淡。 “我在外盘桓时日已久,必须得回去了,阿璃至今不知内情,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愿意跟我回去,故而这事儿,还要劳烦白先生相助了。” 钟璃心思敏锐,莫清晔的任何异样都可能引起她的反弹。 若是让钟璃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都在骗她,她是不可能会答应跟莫清晔一起回京的。 莫清晔舍不得对钟璃用强制手段。 上了手段以钟璃的本事也不一定有用。 所以只能骗。 将人骗到京城了再说。 而白术的话,对此时的钟璃而言无疑是最有用的。 白术转念间就想明白了莫清晔此举的深意,忍不住讥讽十足地呵了一声。 “事到如今,王爷还想着哄骗于她。” “夫妻结合数载,她可曾从王爷口中得过一句真话?” 面对白术的怒气,莫清晔极为镇定。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慢慢地说:“本王与夫人之事不劳白先生操心,白先生只需按我说的去做即可,你若不愿,我自能找到别的法子。” 白术被狠狠噎了一下,咬牙说:“在下斗胆问一句,回京后真相大白,王爷将她置于何地?” 钟璃绝不是贪恋权势之人。 她也不会因为莫清晔突然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王爷就心生欢喜雀跃。 京城之中权贵无数世家遍布。 钟璃出身山村,身无背景来历。 以她的出身来历,就算是跟莫清晔成了亲的夫妻,也不可能成为莫清晔的正妃,甚至连能上皇家玉牒的侧妃也不可能。 皇室不会同意。 世家也不会认可。 可钟璃会愿意当妾侍吗? 这可能吗? 那样的人儿,什么好的不值得,凭什么委屈自己给满嘴谎言的莫清晔当妾侍?! 白术怒从心头起,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指着莫清晔的鼻子就说:“你只顾自己,可曾想过钟璃的感受?” “回京一事说得轻巧,可将她哄骗回京后,在世家贵人中你让她如何自处?!” “她那样的人,凭什么让你如此欺瞒折辱!” 白术气得话音都在颤抖,无视了莫清晔眼中的杀意就说:“你今日就算是要杀了我,我也要去跟钟璃揭穿你的真面目!” “谁说我会委屈她的?” 莫清晔面无表情地拦在了情绪激动的白术面前,声音发冷。 “我既要带她回京,自然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钟璃是我的结发妻子,镇南王府正儿八经的王妃,镇国军唯一的主母,世家贵族中无一人可比她更为尊。” “就算我死了,镇国军也将以她为首,誓死拥护,白少爷,你明白了吗?” 白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将莫清晔话中的巨大信息消化。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莫清晔:“你妄想将王府兵权交付于一个女子,皇上不会同意的。” 莫清晔嘲讽一笑,眉眼间是不可一世的桀骜阴厉。 “为何要他同意?” “这世道不愿便毁了这世道,皇权若是不肯,那便颠了这皇权又如何?” 第321章 提议上京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莫清晔和白术的对话钟璃毫不知情。 她虽然说是跟着小斯出来看风景,可心思却始终在莫清晔的身上。 莫清晔的病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术为何会说自己在不方便? 钟璃隐隐有一种有什么仿佛超脱了自己掌控的预感,心底翻涌着来历不明的不安。 半个多时辰后,白术和莫清晔总算是从竹楼里走了出来。 光是看神情,完全无法看出他俩在竹楼里这么长时间都说了什么。 莫清晔见着钟璃就面露委屈,走上前拉着钟璃的手就忍不住小声抱怨。 “阿璃,他用针扎我,可疼可疼了。” 钟璃不禁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看向了白术。 白术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对上钟璃担忧的目光,强行压下心头的涩味,正色说:“夫人请跟我来,关于他的病,我有话要跟你交待。” 莫清晔在钟璃看不见的地方阴测测地看了白术一眼,眼里饱含警告。 白术却一眼也不看他,对着钟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夫人请移步跟我来。” 钟璃心里着急知道莫清晔是怎么了,不顾莫清晔的不满,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跟着白术往偏僻的地方走了几步。 莫清晔不得旁听,不得已留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术不知跟钟璃说了什么,钟璃的神色越发的严肃。 白术说话的时候,钟璃忍不住回头看了莫清晔一眼,眼里尽是说不出的担忧。 白术见状苦笑了一下,低声说:“他这病情况复杂,如今稍有好转,却又引发了体内的旧疾,若是想真的完全治好,我一个人是没把握的。” “最好最稳妥的法子,便是跟着我一起上京,我师傅最擅疑难杂症,有他老人家在,势必更为稳妥。” 京城是大褚的王城。 距离淮南千里之遥。 钟璃之前只在别人口中听过,自己却从未想过,这个时候就要去京城。 看出了钟璃的迟疑,白术一咬牙又说:“我给他做了检查,按夫人所说,他体内的旧疾有数症并发的征兆,若是处理不好,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夫人,此事你还需尽快作出决断才好。” 一听还会有性命之忧,钟璃心里那点儿不明显的迟疑立马就消散了个干净。 她皱眉说:“竟如此严重?” 白术叹息着微微点头。 钟璃迟疑了片刻,说:“此事我还需要考虑片刻,过两日便会给白先生准确答复。” 白术嗯了嗯说好。 然后又跟钟璃说起了让莫清晔每日来医馆诊治的事儿。 莫清晔体内的蛊虫月中发作。 只让他十四的时候来,难免会引起钟璃的怀疑。 故而白术折中想了个法子,让莫清晔每日都来医馆,这样就算十五那日在医馆过夜了,也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钟璃听了这个倒是没什么迟疑的,当场就点头说了好。 钟璃又不放心地跟白术问了很多关于莫清晔的情况,白术都细心地一一做了解答。 莫清晔看他俩当着自己的面说着不让自己听的话,脸色一秒更比一秒难看。 如果不是顾忌钟璃还在这儿看着,他估计就要忍不住冲上去将白术一掌拍飞了。 等钟璃和白术的谈话结束,莫清晔的脸也彻底黑成了锅底。 钟璃心里揣着事儿,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拉着他跟白术道谢。 白术当着莫清晔的面重新交待了一遍来医馆就诊的时间,然后让小斯将钟璃和莫清晔送了出去。 将人送走,小斯一脸迷茫地走了回来,不解地问白术。 “先生,先前您跟莫夫人说去京城找老师傅,可老师傅不是在两年前就仙逝了吗?” 白术跟着学医的师傅乃是当世当之无愧的神医。 可神医救人无数,最后却没能救得了自己,刚过花甲就因病逝世。 只不过神医为人低调,此事知晓的人不过尔尔,至今世人仍以为老神医在世。 可人死了就是死了,说不定骨头都烂了,这会儿上京去找什么? 难不成去扫墓? 面对小斯不解的目光,白术无声苦笑了一下。 “目的是上京,并非治病。” 老神医纵然在世,对莫清晔身上的蛊估计也无计可施。 所以神医是否活着并不重要。 小斯更加疑惑了,奇怪地皱眉。 “您是帮那位撒谎了?” 白术用力闭了闭眼,疲惫地说:“不得不如此。” 他本是不愿帮莫清晔撒谎的。 可最后莫清晔却凭着一句话说服了他。 “白先生认为,无镇国军,京中将领不知凡几,谁能挡得住边境铁骑?” 白术不认同莫清晔这个人,反感他对钟璃的欺瞒。 却也不得不承认,莫清晔说的都是事实。 虽自身并不涉及朝堂,可出身大褚最大的清流世家,从小被悉心培养,注定了白术不同于常人的远见和谋算。 京城多年前就乱了。 党派之争权利碾压死伤无数,此刻想着瓜分镇南王府的利益的人比比皆是。 可那些人只能望见镇南王府倒后的好处,却没想到,若这震慑外族的镇国之军没了,这大褚和大褚的黎民百姓又该如何。 那在朝堂之上高高在上的各位将领大臣们,又是否还能像如今这般肆意跋扈。 只不过这些涉及太深,白术并未跟小斯多言。 他垂眸压下眼底的复杂,沉沉地说:“给家中祖父传信,务必约束好族中各人,不得在此时冒头掐尖,自保为上。” 若是今日之前,白术尚敢大胆地说镇南王及其手下大军对皇权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可此时此刻,白术却不敢这么说了。 皇家过分猜忌苛待,镇南王府百年来为守边疆抵御外敌血流无数。 如今王府唯一剩下的嫡系血脉,心思已经乱了。 若是那高高坐在皇位之上的至尊知晓莫清晔如今的反骨,不知会做何感想。 这世道,只怕是安稳不了。 白术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神色晦暗地转身进了竹楼。 小斯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满脸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先生这是怎么了? 白术的心里波动无人知晓,回客栈的途中,钟璃一路都在琢磨白术的话。 若是暂时治不好也没多大影响,钟璃估计会暂缓上京的计划。 可白术都说了,可能会危及性命。 这话一出,钟璃就不敢太过迟疑了。 不管怎么说,都要人活着才能有奔头。 可去京城并不是小事。 此去京城,排去赶路的时间,起码也得三个月才能到地方。 单程三个月,那来回就得半年多,再加上莫清晔治病的时间,说不得一年都好不了。 时间太长了,她带出门的银两不一定充足,莫家村和县城酒楼里的事情也没安排好。 如果真的要去京城,那么去之前,她势必得回去一趟。 带上莫清晔太折腾了耽搁时间,最好的法子便是她自己一个人赶回去。 可…… 第322章 租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头疼地看了莫清晔一眼,无声叹气。 莫清晔肯定不能答应自己一个人回去。 要怎么说服他,也是个大问题。 钟璃一路忧心忡忡地回了客栈,没多久外出打探租房信息的赵石山就一脸高兴地回来了。 钟璃想租的房子有着落了。 之前钟璃就跟赵石山说过,房子最好是距离医馆位置近一些的,这样免了折腾。 赵石山按钟璃说的去打听了,正好打听到一处合适的。 那房子是两进两出的格局,还有前院后院,合起来面积不小,就算是住一家七八口人也是足够的。 重要的是,那房子正好就坐落在城郊附近。 从那里走到医馆去,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赶车更是眨眼就到了,很是方便。 按赵石山所说,那房子原来的主人家是个读书人,去年考过了春闱,今年要去京城有名的白鹿书院进学,举家一起前往。 一家人走了,这里的房子自然就空置了下来。 主人家想着能有点儿进项是一点儿,就准备把房子往外租赁出去。 赵石山留心打听清楚了,主人家的意思是租也成,卖也可。 只要价格合适了,怎么都行。 赵石山喝了一口水才说:“夫人,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主人家要二十两一年的租金,可照我看来,有个十一二两那人家也是能答应的。” “您若是看得上,那我明日就去跟他讲价,定能把这事儿给您办好。” 钟璃听了,沉吟片刻说:“这样,明日我跟你一起去瞧瞧。” 赵石山嘿嘿笑着说好,听莫清晔说饿了,转身就去张罗着让小二准备饭菜。 客栈的饭菜莫清晔还是吃不惯,没吃两口就放了筷子。 钟璃没法子,索性跟客栈的老板商量了,借了客栈的后厨,亲手给莫清晔做了一碗热腾腾的手擀面。 面皮切成指头宽的宽面,有韧性儿又劲道。 面上浇上一层色浓味香的茄子肉末打卤,洒上一点儿芝麻辣椒油,拌匀了莫清晔整整吃了两大碗。 最后还是钟璃怕他吃撑了不让吃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 许是很久没吃到合心意的菜了,莫清晔两碗面吃下去吃得心满意足的,连睡觉的时候都还在忍不住跟钟璃念叨自己明日还想吃。 钟璃哭笑不得地把不住扑腾的他摁在了床板上,哄孩子似的说:“好生待着睡觉,等把房子租好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 莫清晔乐呵呵地点头说好,磨蹭着抱住了钟璃,缓缓闭上了眼睛。 钟璃虽是闭着眼睛的,心里却一直想着白日里白术的话。 时至半夜,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早就应该睡着的莫清晔紧了紧抱着钟璃的手,半声不语。 第二日一早仓促着吃过早饭,钟璃就按白术的交待,亲自赶车将莫清晔送到了医馆。 莫清晔要在医馆待上两个时辰。 钟璃怕他坐不住闹性子,来之前特意给他准备了不少打发时间的零嘴点心。 还反复叮嘱了不可胡闹,得到了莫清晔的保证后才不放心地跟着赵石山去看房子。 钟璃前脚一走,后脚莫清晔就整整衣衫要走。 白术对此半点也不觉意外,只是说:“两个时辰后必须回来,否则钟璃问起,我也没法给你掩饰。” 莫清晔要笑不笑地说了声多谢,脚尖一点,很快就消失在了白术的眼前。 白术手里攥着本医书,沉默了很久很久。 与此同时,钟璃也在赵石山的带领下到了要租的房子那儿。 看了房子的情况和位置钟璃心里就颇为满意。 她坐下来跟房主讨价还价一番,加上屋子里的家具摆设,最后定下的是十五两银子一年的租金。 原本在淮南城中,这么大的房子没有五十两银子是决计租不下来的。 可这房子地处城郊,没有车马的话往来并不方便。 再加上房主一家着急上京,故而才以这么低的价格租给了钟璃。 房子租定了,钟璃就和赵石山回了一趟客栈,将放在客栈中的行李都拿了出来,送到了租的房子里。 因为时辰尚早,钟璃还特意去了一趟集市。 此时距离除夕堪堪只有几日。 集市上人来人往,除了前来摆摊叫卖的,剩下的都是采办年货的人,能买到东西也比平常更为丰富。 钟璃在集市上转悠了几圈,锅碗瓢盆之类的必需品都采办齐,粮食米面都一次性买足了,才折返着去医馆接莫清晔回家。 钟璃和莫清晔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医馆。 仔细算起来,莫清晔就比钟璃提起半刻钟到。 可不论是莫清晔还是白术等人,都不会对钟璃提及莫清晔其实并未在医馆停留多久的事儿。 钟璃当真以为莫清晔一直都在医馆。 来到时候,还特意给白术带了两坛子特意买的好酒当作谢礼。 酒白术收下了,让钟璃第二日还在这个时辰将莫清晔送来。 钟璃再三道谢后带着莫清晔上了马车,莫清晔似乎有些精神不济,看起来怏怏的像是没什么精神。 钟璃下意识地以为他是被白术扎针扎得难受了。 嘴上安抚了几句,心里想着晚上多做几个莫清晔喜欢的菜安慰安慰他。 到了地方,钟璃就把嚷嚷着要帮忙的莫清晔赶着进了屋子,让他在里边好好休息。 自己则是挽着袖子去做饭。 此时并非是吃河虾的季节。 可今日钟璃运气好,在集市上碰着个卖虾的,就正好买了两斤。 河虾个头不大,肉也并不多肥。 钟璃想着莫清晔喜欢吃油炸的小鱼,决定将这些活虾做成油炸虾球。 活虾都用清水洗涮几遍处理干净,剥壳去了头,摘了虾线,只留下虾肉。 虾肉拌上两片生姜和一点黄酒腌上祛除腥味儿,放在一旁备用。 面粉和鸡蛋加上一点盐搅和成面糊,一会儿正好用来裹着虾肉油炸。 等虾肉腌制的功夫,钟璃又将之前在渔村的时候张家人送的梅菜和咸鱼处理干净。 咸鱼切段加上黄酒去腥,梅菜切成菜沫,洒在了腌制好的咸鱼上。 表层最后再洒上一点儿生姜碎提味儿,放入蒸笼中大火蒸透。 梅菜蒸咸鱼出锅,虾肉裹着面粉糊糊下油锅油炸。 一个个虾球热腾腾的出锅被装入了盘子里放好。 钟璃手上不停,又炒了个糖醋白菜。 都弄好了,钟璃才进屋叫莫清晔出来吃饭。 哪怕休息了一会儿,莫清晔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钟璃不自觉地皱眉,心里想的却是去京城的事儿也许不能再耽搁了,莫清晔这情形她实在是难以放心。 第323章 这不是病,是毒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一起吃饭的还有赵石山。 赵石山原本推辞说自己在外边单独吃就行,不能与主家同席,不合规矩。 钟璃听了有些好笑,说:“哪儿有什么主家不主家的?” “大家都是一样的,赵师傅既然是跟着我们到了这儿,就不必在意那些迂腐规矩,一起坐下吃便是。” 赵石山办事稳妥为人靠谱,钟璃对他的能力着实满意。 从未将他当作自己雇佣的下人,自然也不认可赵石山的说法。 赵石山明显还有些忐忑,最后还是莫清晔咬着个虾球含糊不清地说:“听阿璃的。” 赵石山这才压抑着忐忑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惴惴不安地跟着吃完了饭。 吃过饭,赵石山主动揽了洗碗的活儿,不等钟璃拒绝就收拾着去了厨房。 钟璃无奈一笑,转而问起了莫清晔今日在医馆的情况。 对于钟璃的问题莫清晔早有准备,回答起来很是自然。 说到最后,他口中的描述简直变了味儿,相当于是在向钟璃告状。 说的都是白术怎么欺负他了。 莫清晔说得委屈兮兮的,钟璃听得却是好一阵哭笑不得。 钟璃安抚似的揉了揉莫清晔的头发,低声说:“白先生医术好,让你扎针吃药必有他的道理,你乖乖听话,知道吗?” 莫清晔闷闷不乐地点头。 钟璃又问他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莫清晔摇头说没有。 不等钟璃深究,他就嘀咕着说起了明日想吃什么。 钟璃好笑又无奈,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心里的那点儿疑虑也慢慢地消失在了空无之中。 次日,一大清早钟璃还没起床,赵石山就到厨房将早饭做出来了。 赵石山的手艺只能说是一般。 熬了白粥切了咸菜,还弄了一碟子炒鸡蛋。 虽然谈不上多好,可也算是不错了。 赵石山吃过饭就跟钟璃说,想去城里的码头上看看能不能找些别的活计做。 莫清晔在此处看病,钟璃要照料莫清晔,他这个车夫在家却是无事可做的。 闲着也是闲着,能找点儿别的活儿,也是补贴进项。 钟璃听了自然不会不同意,还说了进城的话让他赶着马车去,省得在路上还得靠走。 至于她和莫清晔去医馆,走着去就行了,左右也并不是多远的路。 钟璃不顾赵石山的推辞将马车留给了他,自己带着莫清晔就去了医馆。 白术依旧要求钟璃回避治疗过程,所以钟璃把人送到后就走了。 莫清晔确定钟璃离开了,转身就从竹楼的窗户翻了出去没了人影。 白术对此视而不见,静静地将手里的医书翻了一页。 一个多时辰后,莫清晔再度翻窗而入。 只不过这次他的神色明显不对,进屋哇的一声就吐出了一口血。 白术见状瞳孔一缩,赶紧冲过来将人摁在了椅子上皱眉把脉。 瞬息后,白术脸色难看地说:“王爷身中蛊虫,本不该动用内力,否则会刺激蛊虫提早发作,你……” “我知道。” 莫清晔满不在乎地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淡淡地说:“但我得这么做。” 白术依旧跟钟璃说了上京的事儿。 钟璃心里却有迟疑,甚至还想着自己单独回一趟莫家村。 莫清晔自然不可能会同意让她自己一个人折返回去。 为了逼钟璃赶紧做出决定,莫清晔必须让自己的病情看起来更严重。 回京一事,不可再继续耽搁了。 白术被莫清晔的理直气壮气得够呛,重重地一甩手哼了一声,冷笑道:“王爷如此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法救你性命!” 莫清晔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璃那里,就劳烦白先生了。” 白术咬唇不语,长久的沉默后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时候,钟璃准时来接莫清晔。 可她看到的,却是一个脸色比起之前更差的莫清晔。 钟璃的脸色当即变了,忙走上来问:“这是怎么了?” 莫清晔虚弱地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抱着钟璃的腰低声哼唧说自己难受。 白术脸色不善地站在一边,沉声说:“先前与夫人所说之事,夫人须尽快下决断了。” “他这种情况,着实是不能再继续往下拖延了。” 再耽搁下去,白术怕莫清晔这个不要命的狠人不等蛊虫发作要命,就将自己折腾死了。 钟璃听完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看向脸色煞白的莫清晔,无声地抿紧了唇。 到十四那日,莫清晔的脸色明显就更差劲了。 一大早钟璃就将他送到了医馆,自己则是在医馆里足足守了两天一夜。 第三日天亮时,白术神色疲惫地从竹楼中走了出来,对着钟璃说:“现在暂时无事了,夫人不放心可进屋来瞧瞧。” 莫清晔乱动真气引发蛊虫发作,这次发作的时间更长痛苦也更为剧烈。 白术之前只是听说过蛊虫发作之际苦不堪言,却从未想过,竟是这种光景。 莫清晔那样心智坚定的人都痛苦得再三晕死过去。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只怕是早就嚷嚷着要求死了。 白术压下了心里的复杂,带着钟璃进了莫清晔昏睡着的竹楼内部。 钟璃看着昏迷不醒一脸煞白的莫清晔,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她飞快地闭了闭眼,哑声说:“白先生,他究竟是怎么了?” 白术迟疑着不知该怎么说。 钟璃却自顾自地说:“我跟他在一起十四个月,之前他除了心智稚嫩外并无别的异样。” “第一次出现异样,是尚未出门的时候,那日是十月十五,第二次是在赶路途中,是十一月十五,十二月十五的时候,我并未与他一起,昨日是一月十五。” 钟璃忍不住自言自语。 “为何都是月中十五的时候出了岔子?” 除了十五,其余时候莫清晔身上并无任何异样。 这是什么病? 竟然还挑时候发作? 既是旧疾,那为何之前的十个月安然无事,就最近才出了问题? 钟璃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却又格外清醒。 她的脑子里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却在关键的位置断了,让她难以将所有的碎片链接在一起。 钟璃低声道:“我查阅过一些医术典籍,上边并无类似病例的记载,会反复发作的病,除癫痫和心疾外,别无其他。” 可莫清晔这绝不是癫痫。 也不会是心脏上的问题。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第324章 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白术知道过往说辞估计是哄不住钟璃,忍不住轻声叹气,说:“这是毒。” 钟璃神色瞬间大变。 话已至此,白术也懒得再拿以往那套说辞来糊弄钟璃,看了一眼自作自受昏迷不醒的莫清晔,示意钟璃跟着自己走了出去。 他刻意模糊了蛊和毒的区别,跟钟璃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毒来历蹊跷,只能大致猜出一些,这毒在他体内时日已久,对他的身体侵害极大。” “据我猜测,他的心智受损也与这毒有关系。” 骤然听闻莫清晔体内有毒,而且中毒的时间很久,钟璃的心里像是打翻了油桶被汽油点燃了似的焦灼。 不过有了白术这话,莫清晔身上的怪异之处似乎就更有了解释的余地。 若不是毒,又怎会发作得如此蹊跷? 可这毒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 又为何会在近日才频繁发作? 钟璃压抑着太剧烈的情绪,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问:“那白先生是否能看出这毒具体是何物?应该怎么解?” 白术苦笑着摇头。 “我医术不精,并不能看出是何物何解。” “可根据我推断,这毒若不能尽早解除,发作得越发频繁,对他的身子和心智的影响也会更大,轻则永久痴傻,重则伤及性命。” 白术心累地叹息了一声,说:“之前对此有所隐瞒,是因为我难以确定他身上的真的是毒,今日见了毒发的情形方才肯定。” “至于为何近日才频繁发作,我猜测可能是他的神志逐渐恢复引发的反弹。” 白术露出了抱歉的苦笑,说:“我技穷无法,故而才向夫人提议尽快上京求治。” “我师傅尚在京中,医术比我好很多,若是夫人愿意上京,我愿意为夫人引荐。”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眼里的晦暗,低声说:“钟璃问句不中听的,若是顺利上京了,先生认为,尊师是否有把握将毒解除?” 白术缓缓一窒。 蚀心蛊,无解之蛊,又怎会有人能解? 他不忍在这种事情上给钟璃不切实际的希望,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不敢给夫人这样的保证。” 钟璃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嘴里却一句话也没说。 白术低语:“想要解毒,就必须弄清楚这毒究竟是何来历,是何名字,可这单凭症状无法猜测,也不敢轻易胡乱用药。” “若是不能弄清楚这些,纵然是神医在世,也只能暂缓毒素发作的痛苦,别的无效。” 白术是名扬天下的神医。 他的师傅自然不会比他更差。 可白术都说了这样的话,钟璃的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 若这毒无解,莫清晔岂不是…… 捕捉到钟璃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白术抱歉地拱手。 “在下学艺不精,让夫人失望了。” 钟璃强压心头惊骇,勉强露出了一个笑。 “先生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钟璃感激在心。” “先生所说的上京之事我会尽快着手安排,只是中毒一事,还望先生能暂时不对莫清晔提起。” 白术有些不解:“为何?”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他心智受损想不起之前之事,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的,这时候告诉他,他中毒已久,只怕是会吓着他。” “左右这事儿说了他也不懂,有什么情况,先生大可直接跟我说就是。” 白术没想到这种时候钟璃的第一反应都是护着莫清晔。 他不由自主地偏头避开了钟璃的目光,苦声说:“他能有夫人的这般爱护,是命中之福。” 钟璃刚知晓了这么大的事儿,心里乱得不成样子,没听出白术话中的苦涩,只是说:“既先生无别的交待,我先去看看他。” 白术点头:“去吧。” 钟璃坐在床边守着昏迷不醒的莫清晔,足足守了三个时辰。 看着莫清晔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俊脸,钟璃的神色很复杂。 钟璃对这时候的毒什么的一点儿了解都没有。 唯一能当作猜测凭据的,只是白术的只言片语。 莫清晔不是病。 是中毒了。 这毒是多年前便堆积在体内的,也是残害他心智的罪魁祸首。 可莫清晔痴傻之名是在十五岁到莫家村的时候传开的。 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十五的孩子,是谁会这样狠心对他下这样的狠手? 莫清晔又究竟是何种来历? 可这又该怎么查? 两下为难之际,钟璃心里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之前莫二嫂的话。 莫家老爷子手中至今还留有莫清晔当年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 若是能拿到那玉佩,是否就可查清莫清晔的身份,顺带着摸出是谁给他下的毒,弄清这到底是什么,继而找到解药? 可…… 钟璃静静地盯着莫清晔看了很久,终于咬牙下了决定。 莫清晔醒来的时候,钟璃正在熬粥。 提前泡了两个时辰的大米,加上切得碎碎的肉沫和白菜干蘑菇碎丁混合在一起,往里边打上一个鸡蛋,小火慢慢地熬着足足熬了一个时辰。 等米油熬出在表层上盖了一层,再用勺子将腻人的米油撇去,只留下下边浓稠的米粥。 米粥有肉的浓香又有蘑菇丁的干香,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莫清晔闻着味儿出来了,扒在门板上轻轻地叫了一声阿璃。 钟璃骤然听见他的声音,手里的勺子都险些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钟璃回头看到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的莫清晔,忍不住红了眼眶。 三天两夜了。 这祖宗可算是醒了。 莫清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居然昏睡了三天两夜。 看钟璃神情不对,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白术。 难道白术坏自己的事儿了? 如果白术真跟阿璃说了不该说的,那…… 医馆后的竹楼里,白术再度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一旁帮着磨药材的小斯笑着说:“定是有人念叨先生了。” 白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可不是有人念叨我吗? 我怀疑那人不止念叨,估计还想杀了我。 白术自觉危险,对此钟璃却并不知情。 钟璃没在莫清晔的面前露出异样,也没跟他提起自己之前跟白术的对话。 只是在哄着莫清晔喝了两碗粥后,才试探着跟他说:“清晔,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莫清晔面露疑惑:“什么?” 钟璃笑了,说:“我跟白先生说了,准备去一趟京城。” 莫清晔对此没什么意见,无所谓地往嘴里塞了一块咸菜,说:“行呀,我听阿璃的。” 钟璃撑不住笑了,换了一种更为温和的口吻,商量着说:“可去京城之前,我得回一趟莫家村。” 莫清晔抓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大咧咧地说:“反正我跟着阿璃,阿璃去哪儿我去哪儿。” 钟璃苦笑了一下,低声说:“我想跟你说的就是,你跟赵师傅在白先生的医馆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莫清晔嘴角的笑瞬间就凝固了。 “什么?” 第325章 我们都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坚持要自己一个人折返莫家村,无论如何都不肯让莫清晔同行。 莫清晔体内的毒是个隐患,赶路途中多有不测,钟璃怎么都不放心让莫清晔跟着。 不带莫清晔,她自己一个人往返时间可以节省一半以上不说,对莫清晔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也相对稳妥一些。 莫清晔自然不肯同意。 难得的两个人起了争执,最后不欢而散。 准确的说,是莫清晔争辩不过钟璃,气急了甩手就冲进了屋子。 钟璃坐在凳子上看着莫清晔气冲冲的背影,发愁地叹气。 这可怎么办才好? 钟璃虽然心里发愁,可却依旧没改主意。 莫清晔跟她闹性子赌气的时候,钟璃就开始着手打点自己回去的事。 莫清晔自己一个人留在淮南钟璃是不放心的。 她决定将赵石山留下照看莫清晔。 至于莫清晔的身体,就托付给白术照料。 她用抄小路用最快的时间往返一趟,最多耗时一个月,到时从淮南启程前往京城,最迟不到三月就可抵达。 想清楚了后钟璃的办事效率高到惊人。 不过两日便安排好了行程,临近出发的前一日才跟赵石山提起这事儿。 赵石山听说钟璃要自己一个人回莫家村,当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几乎不敢看莫清晔阴沉得滴水的脸色。 他干巴巴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夫人回村可是有旁的事儿要处理?” “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不如交给我去办,我保证给您办得妥妥贴贴的。” 钟璃摇了摇头,说:“这事儿只能我自己亲自去办,赵师傅在此帮我看顾清晔即可。” 钟璃都想清楚了。 她这趟回去就想法子潜入莫家,将莫家老爷子手中的玉佩带出来的同时,想法子从老爷子的口中掏出一些关于莫清晔当年被带回莫家时的情况。 想搞清楚莫清晔体内的毒是什么情况,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弄清楚莫清晔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样才能顺藤摸瓜接着往下查出更多。 可这事儿兹事体大,钟璃不可能放心交给别人去做。 赵石山看钟璃心意已决,悻悻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钟璃没注意到赵石山的怪异,事无巨细地跟他交代起了自己走后他应该怎么做。 赵石山只需要负责莫清晔的安全,每日将他送到医馆即可。 至于吃饭,钟璃还特意雇了个做饭的婆子。 那婆子明日就会搬来家里住着,做饭洗衣之类的活儿都交给她。 医馆那边钟璃也提前跟白术商量过了。 白术过年期间也是在的,莫清晔可以一日不落地去医馆找他。 等再次从莫家村回来后,就会由白术带路直接赶往京城。 钟璃跟赵石山说话的时候,莫清晔一直板着脸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不吭声。 向来纵着他的钟璃也难得地没顾忌他的脸色,所以赵石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清晔的脸越来越黑。 等钟璃都交待清楚了,赵石山的后背也被冷汗打湿透了。 他一刻也不敢停留,赶紧站起来就说:“夫人既是决定骑马赶路,我这就去将马从马车上卸下来,把马鞍之类的安置好,夫人抓紧时间休息,我先退下了。” 赵石山头也不回地走了。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无奈地看向了明显在赌气的莫清晔。 莫清晔气得不轻。 侧脸线条看起来都紧绷绷的,常年带笑的唇角也往下耷拉着,眉眼间透着无声的冷硬。 钟璃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说:“我走后,你要记得听白先生和赵师傅的话,好好地治病吃药,在家里等我回来,知道吗?” 莫清晔一声不吭地甩开了钟璃的手,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透着浓浓的谴责和失望。 “阿璃说过不会扔下我,可这次为何怎么都不肯将我带上?阿璃是觉得我是累赘吗?” 钟璃笑笑没接他明显带气的话。 自顾自地说:“我给你留了银子,就放在床头的那个小柜子里,钥匙我拴在了你的平安扣上。” “财不露白,这我之前教过你的,记得避开旁人,银子的事儿也不能让别人知晓。” “你平日想买什么,荷包里就有碎银子,花完了再去开柜子从里边取。” 莫清晔大怒:“阿璃!” “莫清晔!” 钟璃突然脸色沉了下来,字字重如鼓槌。 “听话,别闹。” 莫清晔不满地站了起来,眼里充斥着愤怒的血丝,咬牙说:“我就不听!” “分明是阿璃说话不算话,为何还要让我听话?” 钟璃无声苦笑了一下,慢慢地说:“我这次回去真是有急事,不方便带着你。” “你乖乖在此处等我,等到日后,你慢慢地就明白了。” 莫清晔万事不知,钟璃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说太多。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担忧不舍,轻声说:“莫清晔你记住,我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你可能现在不明白为什么,可是这没关系,等到以后,慢慢地你就会懂得了。” 钟璃不知道弄清莫清晔的身份来历是好是坏。 若不是莫清晔体内的毒让人不安,她也不想牵扯进去。 可事到如今,装聋作哑是没用的。 就算是为了救莫清晔的命,她也必须这么做。 钟璃轻笑着捏了莫清晔紧绷的脸一下,轻声哄道:“只是一个月,很快的,听话。” 莫清晔赌气似的别开了脸,不肯看钟璃一眼。 在钟璃看不见的地方,眼底却翻涌着无尽的晦暗。 阿璃究竟为何要坚持回莫家村? 莫家村里到底还有什么? 看莫清晔不说话了,钟璃也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是耐着性子哄着他洗漱休息。 莫清晔僵硬着身子不肯动。 钟璃索性就说:“我明日得赶路,你不休息我也不能休息,折腾下来我在路上万一出事了怎么……” “不准胡说!” 莫清晔激动地打断了钟璃的话,甚至还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阿璃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莫清晔执拗地盯着钟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一定会。” 也必须会。 钟璃闻言笑得弯了眼睛,点头说:“是啊,我们都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一定会。 第326章 独自上路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第二日一早,钟璃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莫清晔昨夜一整晚都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像是怕她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走了一样。 钟璃没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反而是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个白色的小瓷瓶。 她屏住呼吸,将瓷瓶的盖子打开,放在莫清晔的鼻尖停留了片刻。 这瓷瓶是白术给她的。 白术说瓷瓶中装着的是上好的安神香,只需一点,便能让人多睡上两个时辰,对人体并无害处。 钟璃怕莫清晔今早起来闹性子不肯让自己走,索性就对莫清晔用了点小手段。 莫清晔睡梦中像是有些不安,钟璃收起了瓷瓶,哄孩子似的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嘴里低哄:“还早呢,再睡会儿,听话。” 莫清晔动了动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呼吸平稳匀净。 确定他睡熟后,钟璃才轻手轻脚地起床穿衣裳,拎着昨日就收好的一个小包裹出了门。 院子门口,赵石山牵着早就喂饱了的招财走了过来。 没在钟璃的身后看到莫清晔,赵石山有些意外。 钟璃看出了他眼里的诧异,无奈地说:“清晔还没醒,只是一会儿醒了估计会闹性子,赵师傅多担待一些,帮我将他照看好了。” 赵石山赶紧点头保证说没问题,将缰绳递给了钟璃。 该说的钟璃昨日已经说了,也不废话直接翻身上马。 招财一声长吟,马蹄蹬动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屋子里,按理说应该沉睡的莫清晔紧咬牙关抱紧了被子,闭着眼睛翻身朝向了墙壁。 赵石山在院子踌躇片刻才忐忑地走了进来,看莫清晔躺着没起,他就跪在床边低声回话。 “按您的吩咐,沿途一路上都打点好了,夫人的身后也有人跟着确保夫人的安全无虞。” “夫人在途中的情况,每日都会有消息传来向您汇报,主子可放心。” 莫清晔就跟真的睡着了似的,一句话也没说。 就在赵石山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莫清晔沉沉地说:“阿璃既回去了,咱们的人也该动一动了。” 赵石山试探道:“您是说?” “让人在京城中将我还活着的消息散出去。” 莫清晔不知为何停顿了片刻,然后才冷冷地说:“务必要人尽皆知,明白吗?” 京城的水已经浑了。 既然如此,不如趁机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赵石山垂首沉声应是,见莫清晔没什么吩咐了才起身退了出去。 莫清晔平躺在床上,掌心中握着钟璃给他的平安扣,挣扎半晌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码头上,钟璃刚刚将下马,就看见了在码头一角静静站立的白术,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钟璃有些意外的挑眉。 白术也看到了钟璃,微微一笑朝着钟璃走了过来。 钟璃还没说话,白术就将手中的一个不起眼的木盒子递给了她。 “里边装着一些东西,夫人路途中大约用得上,不妨带上吧。” 白术身旁的小厮很懂得善意地解释道:“白色瓷瓶中装的是上好的迷药,只需一呼一吸间便能将人迷晕。” “黑色瓷瓶中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滴便能致命。” “烟青色瓷瓶中装的是强身补气的药丸,夫人赶路途中若是感觉疲惫吃上一粒便能好上许多。” “还有一个灰色的瓶子,里边装的是可解毒的解药,只要事先在嘴里含上一粒,寻常毒药迷药都毫无效用。” 虽然盒子不大,可却是将能装的都装上了。 从杀人到救命再到跑路,一个不落全都有。 钟璃听完小斯的介绍有些好笑。 她这趟是赶路回家没错吧? 这些都是些什么鬼? 心里虽然哭笑不得,可钟璃还是收下了白术的好意。 是否用得上是一回事,人家的心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见钟璃收下了,白术悄悄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虽然有很多想说的,此时却并不多话,往旁边一站,拱手道:“白术在此预祝夫人一路顺利,平安归来。” 钟璃含笑回礼:“承白先生吉言。” “清晔就劳烦您看顾了,钟璃铭记大恩不忘。” 客船开拔,钟璃牵着马上了船,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白术的视线里。 白术静静地站立了许久,直到小斯催促了,才深深地望了钟璃离开的方向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返程的路都是钟璃走过一遍的,再加上她心里着急,一人一马,速度自然比之前的快了许多。 过渔村路虎威山,钟璃都不曾停留片刻。 饿了啃两口干粮,渴了就找农家讨一壶水。 夜间偶有在农家借宿,更多的时候是深山野林中短暂的歇息片刻,天色稍微好一些就抓紧赶路。 前世的野外生存训练让钟璃受益匪浅,哪怕是在这样的高强度奔波中也不见疲态。 躲在暗处跟着她的人却因此连连吸气,惊叹不已。 夜林等人是经过生死训练的专业暗卫,平日里不说眼高于顶,也绝不会轻易钦佩别人。 可在钟璃将马车走了一个多月的路压缩到十三天的时候,就算是夜林也不得不暗自在心里对钟璃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 无话可说。 钟璃抵达县城酒楼的时候,正好是正月十五。 元宵佳节,街头巷尾都是摆满的花灯,和脸上洋溢着喜气的行人。 为了缩短行程专走深山小路的钟璃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时竟已是元宵了。 过了今夜,这一年就算是彻底过去了。 只是…… 不知莫清晔此时怎么样了。 今夜是十五,他体内的毒……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里的担忧,上前敲响了酒楼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早就接到消息的沈大娘。 沈大娘看见钟璃,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 “夫人,您不是和老板出门了吗?怎地在这时候回来了?” 嘴里不解地问着,沈大娘赶紧侧身让钟璃走进去,扭头还对着里边喊了一嗓子。 “二牛,夫人回来了!” 二妞和王厨子等人赶紧从里边跑了出来。 不用钟璃吩咐,王厨子就说:“我去给夫人弄点儿暖和的吃食,夫人稍坐片刻。” 二牛张罗着去打热水泡茶,徐玉林也闻声赶紧走了出来。 钟璃赶了半个月的路,风尘仆仆不说,眉眼间也因为奔波染上了说不出的疲惫。 北方天气冷,赶路遭罪。 钟璃的脸煞白,手也冻起了冻疮。 徐玉林顾不得多说就去请大夫了。 钟璃在沈大娘的张罗下终于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松软的衣裳。 在大夫来之前吃了一碗王厨子熬制的热汤下去,总算是浑身都舒坦了许多。 钟璃靠在椅子上缓缓呼出口气,让徐玉林请来的大夫给自己把了把脉。 老大夫看了半晌,抹着胡子掉了一会儿书袋,给钟璃留下了一些治疗冻疮的伤药后被徐玉林送了出去。 大门关上没了外人,沈大娘的本意是让钟璃去休息。 钟璃却摆了摆手,打起精神说:“徐先生,你去将店里的账簿和现有的银两清算一下。” 去京城少不了要花银子,钟璃自己也说不清要多少,总之多多益善总是不错的。 钟璃之前走的时候,特意交待过,王家庄的菜棚子和莫家村由莫老二照看的林子中的鸡的收益,悉数送到酒楼里来交给徐玉林管账。 酒楼的生意一直不错,王家庄的温泉菜棚不说日进斗金,可日赚几百两绝不是问题。 前后三处的进项都合计起来,徐玉林很快就捧着账簿说出了钟璃可动用的数字。 七千三百两。 钟璃想了想,说:“我带走七千一百两,剩余的留在店里做周转用。” 徐玉林无声皱眉,说:“店里的周转我已经算在里头了,夫人既是着急用银子,都带走即可,店里有我们这些人看着绝不会出问题。” 钟璃笑笑拒绝了他的提议,让徐玉林明日一早去将银子换成银票。 然后才满面疲惫地进了沈大娘抓紧收拾出来的厢房睡下。 第327章 是寻亲还是寻仇?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睡了一觉,第二日钟璃的精神恢复不少。 她还没来得及去莫家村,就在店里碰上了来送菜的李铁柱。 李铁柱知道钟璃和莫清晔出门了,冷不丁见到钟璃,惊讶地啊了一声。 “弟妹,你啥时候回来的?” 钟璃示意他小声点儿,笑笑说:“昨日才到,有点儿事儿回来的,李大哥既是来了,那就先进屋坐下再说吧。” 李铁柱一开始还不想进屋,毕竟他还有别的酒楼的菜没送。 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神色一凝,四下看了一眼,跟着钟璃进了酒楼的后院。 钟璃看他神色有异,忍不住问:“李大哥这是怎么了?” 李铁柱神秘兮兮地对着钟璃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了才说:“弟妹你咋挑这时候回来了?” “清晔兄弟呢?我怎么没见着他?” 钟璃眸光闪了闪,说:“他这次没跟着我一起回来,李大哥找他有事儿?” 不知是不是钟璃的幻觉,听莫清晔没跟着一起回来的时候,李铁柱似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不等钟璃问,李铁柱就说起了最近莫家村里的一桩怪事。 就在前几日,莫家村突然来了好几波人。 那些人前呼后拥的,手里还拿着兵器,直接就奔着莫家的家门去了。 大门一关,那些人来莫家是干什么的无人知晓,说了什么也没人听到。 可第一波人走后,莫家大嫂就哭天喊地地在院子里咒骂了起来。 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被莫清晔那个狼崽子牵连害惨了。 为了那些来历不明的人,莫老大家两口子甚至还跟家里的老爷子大吵了一架,闹得不可开交。 第一波人来后,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有类似的人闯进莫家村。 往常平静的村子因着这个,最近简直就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莫春花有一次在外头说漏了嘴,这时村里人才知道,那些人竟然是来找莫清晔的。 可莫清晔早就跟着钟璃出了远门。 谁知道他在哪儿? 莫家为了这事儿闹得日日不得消停。 钟璃家的围墙也险些被那些人踩塌了一截。 进进出出的都是满脸凶煞的人。 还有人说,莫清晔压根就不是莫家的老三。 莫家不知从哪儿将莫清晔捡了回去。 那些拿着刀上门凶神恶煞的人,怕就是莫清晔的仇家,找上门来寻仇的。 钟璃听得眉心一跳,皱眉说:“怎知那些人是去寻仇,不是寻亲的呢?” 万一真是暗中找莫清晔的人出现了,那会不会是莫清晔的家人? 李铁柱听完嗨了一声,就连脸上都多了些许着急。 “哪儿能是寻亲的?寻亲的人,能是那架势?” 按李铁柱所说,那些上门的人明显不是一波。 甚至还在村口相遇的时候两帮人马大打出手,村口现在还残留着阴森森的血迹。 得知莫清晔不在之后,顿时脸色大变。 其中有个性子暴躁的,更是说一定要将人抓回来。 寻亲的人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分明是来寻仇的! 李铁柱想到村里那些人,着急得眼珠子都红了,对着钟璃说:“弟妹,清晔兄弟没回来是好事儿。” “那些人找上门我看是祸不是福,你也别回去了,赶紧收拾着东西走吧!” “能走多远是多远,咋说也不能平白让人害了啊!” 钟璃的心缓缓下沉,勉强牵起嘴角对着李铁柱笑了一下。 “李大哥不必着急,这事儿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李铁柱明显还想说什么,钟璃却不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 钟璃说:“说起回村一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需要李大哥出手相助。” 李铁柱啊了一声,下意识地说:“弟妹你说。” 跟李铁柱交待清楚了,让他先行去给别的酒楼送菜后,钟璃又将酒楼里的人都叫了过来。 钟璃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发沉。 “最近店里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吗?” 若是莫家村有人找了过去,那么那些人必然能查出这酒楼跟莫清晔的关系。 没道理没人来找麻烦。 二牛等人拧着眉想了半晌,纷纷摇头。 暗处那些苍蝇就算想来,来之前也会被人打断腿,店里绝对消停得很。 钟璃不知内情,眯着眼睛又问:“那有没有不明身份的人来打听过莫清晔?” 这下王厨子迟疑着出了声。 他说:“我这几日去采买的时候,倒是会有人跟我打听老板怎地不在。” 也许是看钟璃的脸色不佳,他缩了缩自己胖胖的脖子,有些底气不足。 “不过我都说的是老板早些时日出远门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算不算?” 钟璃冷冷地笑了一下,摩挲着指腹说:“算。” 当然算。 看来莫清晔的存在的确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这时候再想独善其身,似乎就不太容易了。 只是那隐藏在暗处的究竟是什么人。 连个身中剧毒的痴儿都不肯放过。 实在是欺人太甚!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沉声说:“从今日起,若是有不明来历的人跟你们打听莫清晔的事儿,一律说不知道。” “对外就说这酒楼已经不属莫清晔的名下了,被他卖给了你们,别的一律不用多说,其余一切照旧。” “还有,我回来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店里众人除了徐玉林外都明白钟璃这话的意思,忙不迭连连点头说是。 钟璃想到李铁柱的话,喉咙里像堵着一坨沉甸甸的铅块似的难以喘息。 她不能在莫家村明着露面,也不可在此处多作停留。 否则一旦被人发现,双拳难敌四手,指定会有麻烦。 钟璃不自觉地扭头看向了窗外的天色,焦急地等着夜幕的到来。 夜幕四合之际,李铁柱赶着骡车到了小龙虾之家的后门,像往常一般搬了两个封闭的箱笼上了车。 昏暗的天色很好地掩饰住了李铁柱眼里的紧张。 他将骡车赶得飞快,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莫家村门口。 莫家村村口有几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在四处张望。 见李铁柱赶车过来,大声呵斥了一句:“干什么的!车上拉的是什么!” 李铁柱打了个哆嗦,一脸惊恐地说:“我……” “我是村里猎户家的,去送菜回来,车上拉的都是菜,是明日要送去县城里的。” 李铁柱似乎是被吓着了,主动停车要将箱笼打开让人检查。 先前出声那人见他怕得浑身哆嗦,随意看了一眼装满各色菜的车厢,不屑地摆手。 “滚滚滚!赶紧滚!别耽搁爷办正事儿!” 李铁柱诚惶诚恐地上车走了,惊吓得过了,上车的时候直接四仰八叉地滑了一跤。 先前还凶神恶煞的人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李铁柱赔笑着顾不得拍身上的土赶紧爬了起来。 村口守着的人对他毫无兴趣,自顾自地走到了另外一边喝酒闲聊。 李铁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咬牙赶车往村里走。 骡车最后稳稳地停在了李猎户家院子里。 屋子里没点灯,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 李铁柱将两个箱笼搬着进了屋子,确定无人后打开了一个箱笼,着急地说:“弟妹!弟妹赶紧出来别憋坏了!” 钟璃龇着牙从箱子里爬了出来,扭了扭手脚活动了一下就对着李铁柱说:“一会儿半夜还要劳烦李大哥一趟,照样用这法子将我送出去了。” 一路上过来村里来的外人不少,设卡拦截搜查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用这样的法子,钟璃只怕很难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李铁柱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说:“不要紧,弟妹要干啥赶紧去办,我在这儿等你就是。” 钟璃对他低声道谢,眼里冷光涔涔,很快就在李铁柱的带领下从李家的后窗翻了出去,几个闪烁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328章 夜访莫家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在莫家村住了一年多,对莫家村的地形熟悉得闭上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虽然夜深色浓能看清的地方有限。 她还是轻而易举地穿过林子,抵达了莫家后院的围墙外。 莫家刚入夜就熄了灯,昏暗的光线更加便于钟璃藏匿身形。 钟璃先屏息等待了片刻,确定自己在的位置无人监视后,才悄无声息地踩着墙头一跃而上,从外边翻墙进了莫家的院子。 进院后,钟璃轻车熟路地摸黑靠近了老爷子住着的正房。 凑巧的是,正房里此刻的人并没有睡,甚至模糊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钟璃抿了抿唇,抬头看见了头上的房梁,视线定格在了房梁上的屋顶上。 瞬息过后,钟璃就出现在了房顶上。 她轻手轻脚地揭开了屋顶上覆盖的茅草和树干,放轻了呼吸往下看。 屋子里,正在低声说话的老爷子和莫家两兄弟并未意识到房顶上多了个人。 莫老二一如既往的话少,实在烦闷了,也只是阴沉着脸不说话。 莫老大倒是个多话的,只是此时说的十句有九句不在点子上,最后还惹得老爷子低声呵斥了一句。 被老爷子呵斥了,莫老大心里不舒坦,梗着脖子说:“爹你说你这干的啥事儿!” “好好的从林子里捡这么个灾星来干啥?” “这段时日前后来咱家找他的人都好几波了,各个凶煞哪个能是好惹的?!” “这下好了,那灾星傻子跑了,咱家在这儿无辜受累,早知道就该让那傻子在林子里冻死,你也不该起这个心!” 莫老大实在是说得难听。 莫老二忍不住呛声道:“大哥现在说起先见之明了,那早些时候,用从老三那儿得来的银子娶亲治病的时候,你咋不说这么硬气的话?” 莫老大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指着莫老二就说:“那银子难不成你没使?” 莫老二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莫老大还想不依不饶地叫嚷,却被老爷子从中打断。 老爷子烦躁地用烟杆子在桌子上敲了敲,没好气地说:“吵吵吵!就知道吵!” “叫你们来是来想法子出主意的,不是让你们来窝里反的!” 莫老大不耐烦了,冷笑道:“我们能有啥主意?” “这事儿我们啥也不知道,谁来了都只能这么说。” “至于那傻子,他压根就不是咱家的老三,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种,咱家心善收留了他几年不就成了?” 莫老大这话虽然说得刺耳,可却也说到了老爷子的心底。 莫清晔被钟璃带着不知道去了哪儿。 外边那些人来问来找,他们的确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是事实,也是唯一的法子。 莫老二有心帮莫清晔说几句话。 可话到了嘴边,看着愁眉不展的老爷子和怒不可遏的莫老大,却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莫清晔来历不明,外界来人又是敌非友。 他们只能尽可能地撇清和莫清晔的关系。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保住自己的安全。 至于不知所踪的莫清晔,在自身利益受损的情况下,谁又有心思去管他呢?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别的法子,无论是莫家两兄弟还是老爷子都不愿意再开口了。 场面一度陷入了死寂。 最后打破僵局的是老爷子。 老爷子缓缓吐出口白色的烟雾,沉声说:“老二,那林子你也别看了,明儿个就带着孩子媳妇儿回家来住。” 莫老二不赞同,皱眉说:“不成!” “我都答应弟妹了,咋能这时候反悔?我要是走了,那林子里几百只鸡谁来看着?” 老爷子动了怒,低吼道:“让你回来你就回来!” “莫清晔身上的事儿水深着呢,是咱家这种平头百姓能招惹的吗?” “你惦着林子里的鸡,谁知别人会不会因此要了你的命!” 莫老二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却被老爷子狠狠地瞪了一眼闭上了嘴。 老爷子神色晦暗,眼里沉浮着说不出的后悔。 “早知道当年的一时贪念会给今日招来滔天大祸,我怎么也不能将人带回来啊……” 老爷子的声音很低,说的却是莫家最大的一桩秘辛。 莫老大和莫老二同时都没了话,满脸都是僵硬。 老爷子疲惫地摆了摆手,说:“暂时就这样着,老二明儿个就回来,老大在家约束好你媳妇儿孩子,无论谁问起,都说不知道。” “你们回去歇着吧,有啥事儿明儿再说。” 莫老大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跟着莫老二一起出了房门。 走到院子里,莫老大四下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老二,你明日回来的时候,顺带着从林子里抓几只鸡回来打打牙祭呗。” 莫老大一脸的馋样,激动地说:“除了鸡还有鸡蛋,你捡个三五百个回来,到时候……” “不可能!” 莫老二冷着脸打断了莫老大的自说自话,咬牙说:“我既是答应了会将林子看好,就绝不会擅自动里边的东西。” “大哥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莫老二说完就走,似乎一刻也不想跟莫老大多待。 莫老大被抢白了一通气得脸发紫,咬了一会儿牙才指着莫老二走远的方向狠狠地跺脚。 “守吧守吧,等那傻子死了,那些东西不还是我的?!” 莫老大骂骂咧咧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始终没有发现屋顶上还趴着个黑色的人影。 钟璃静静地等着人都走远了,才将屋顶掀了一个足以让她跳下去的小洞,抓着屋子里的横梁往下轻跃。 老爷子原本正上床准备休息,结果就听到屋子里响起了一道女声。 “老爷子,别来无恙。” 老爷子心里打了个激灵,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光着脚从里屋冲了出来,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屋子正中央对着自己微笑的钟璃。 钟璃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腰上束着一道掌宽的束腰,将纤细的腰肢勾勒得越发可怜。 长发高高地束成了一个马尾,浑身上下除了腰间有一柄尺长的匕首外,别无他物。 可这样干净利落的打扮却说不出的适合她。 往常在老爷子印象中温和的钟璃此时像是换了一个人。 整个人都锐利得不可直视。 锋芒惊人。 老爷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见到钟璃,惊讶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钟璃赶在他惊呼之前率先说:“今日深夜来访实是不得已为之,望老爷子见谅。” 老爷子到底是多活了半辈子,尽管内心惊骇不定,可短暂的惊讶过后就冷静了下来。 他看到头顶屋顶的小洞,更是无声苦笑。 “村里内外那么多人,竟能让你不惊动任何人到了这儿,可见不是那些人没本事,就是你的本事实在太大了。” 钟璃嫁入莫家多年默默无闻,最近一年多才突然变样。 老爷子思及前事,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多了些许意味深长的打量。 钟璃知道他在看自己,脸上的笑却半分不改,甚至还更加浓厚了一些。 她对着老爷子微微欠身,低声说:“今日贸然来访扰,是钟璃心中有惑未解,希望能从您这儿找到答案。” 老爷子缓缓呼出一口气,没接钟璃的话,不答反问道:“你真的是钟家的钟璃?” 钟璃似笑非笑地挑眉,说了个似是而非的回答。 “老爷子为何问起了这个?” 钟璃刻意模糊地回答,无形间让老爷子觉得自己猜对了方向。 老爷子的眉眼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笼罩上了一股颓丧,苦笑道:“你是那边的人吧?” 若不是换了人,钟璃前后的变化怎会那么大? 他分明记得早些年钟璃刚嫁入莫家的时候对莫清晔并不好。 可最近一年态度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之前钟家人还说钟璃是中了邪。 可依老爷子来看,这分明是换了人。 至于为何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老爷子想不通之下,只能归结于豪门大户自有易容的法子,只是寻常人不知晓罢了。 钟璃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是笑笑不语。 她用实际行动刻意引导着老爷子往别的方向上猜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爷子的猜测也并无出错。 前世所学的谈判技巧告诉钟璃。 让明显知道一些内情的老爷子先入为主地猜测她的来历,更有利于她接下来的问话。 第329章 黑衣人突现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老爷子见她这个反应,心中猜测更加明确。 他叹息着摇摇头,说:“我就知道作孽是要还的,你想问什么,问吧。” 钟璃轻笑了一下,说:“我前来,是想跟老爷子打听一下那位当年到莫家的情形。” 钟璃没错过老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骇。 她心底发沉的同时,面不改色地说:“时日相隔久远,很多细节除了亲眼目睹的人都说不清楚。” “老爷子作为活着的知情人,记得什么看到什么,望您能跟我说说。”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钟璃刻意加重了活着两个字。 老爷子听完,搭在膝盖上的手都不可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声跟钟璃说起了当年的情形。 莫清晔是被老爷子捡回来的没错。 可当初老爷子把昏迷不醒的莫清晔带回莫家,却是被人用刀抵着脖子逼迫的。 莫清晔一行人不知是从何而来,身后还有追兵。 护着莫清晔的亲信死之前,威逼利诱地逼迫误入林中的莫家老爷子将少年莫清晔带回莫家,随后就殒了命。 老爷子收了好处,又受了惊吓,不得不心惊胆战地将莫清晔带了回来。 可一天天过去,并没有人像死去那人所说前来找莫清晔回去。 直到如今…… 老爷子闭上了苍老得往下耷拉的眼皮,无力地说:“当年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形,至于旁的,我也不知道了。” 钟璃心底因为老爷子的话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可面上却半点也看不出来。 她抿了抿唇,问:“那他跟着莫老大进了林子随后失踪一事又是为何?” 提起这个,老爷子的瞳孔明显地紧缩了一下。 他似乎是经历了很大的挣扎,死一样的窒息后才缓缓说:“他当年到家的时候,身上有不少值钱的物件。” “可早些年,为了给他看病抓药,为了维持这一家子的生计典当抵押都差不多了,可还有一枚玉佩是留着的。” 似乎是不愿意回忆那一幕令人惊恐的画面,老爷子的脸上出现了剧烈的挣扎痛苦。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可钟璃还是听清了。 他说:“那玉佩被我拿去隔壁的长林县典当,当铺的掌柜的见着那玉佩就跪下了,说这不能收,这若是收了,是要出人命关天的大事的。” 老爷子苦笑了一下,说:“我当时就心神不宁地回来了,途中又换了几家当铺去问,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一样的。” 那玉佩不能当。 无人敢收。 具体是什么来历,却也没人说得清楚。 最后在老爷子的追问之下,才有一个老师傅指了指头顶的天,说这是要命的物件,寻常人半点沾染不得。 还说让老爷子是从哪儿得的赶紧送回去,不然让人知晓了,一家人的性命只怕是都难以保全。 听了老师傅这话,老爷子半点不敢耽搁就揣着玉佩回了家。 随后跟家里人说起,旁人就说,莫清晔才是祸根的来源。 留着莫清晔在家,莫家迟早要出大事情。 一枚玉佩的来历将莫家知情的人都惊成了惊弓之鸟。 老爷子和胆大的莫老大商议了一番,最终下了那样的决定。 老爷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低声说:“莫清晔不能留,莫家容不下这样的祸患。” 钟璃紧紧地咬住了牙关,冷笑道:“所以你们就设计让万事不知的他跟着进了林子,让莫老大找机会将他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老爷子似乎没想到钟璃猜到了这个,顿了顿才艰难地说:“老大没推他,他就是脚滑自己摔了下去……” 钟璃的眉眼间多了一丝不耐,摆手说:“我没兴趣听你狡辩,那玉佩在哪儿?拿出来给我。” 老爷子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秘密,此时颇有一种心如死灰的颓丧之感。 听了钟璃的话,他也没迟疑,起身进了屋子,片刻后拿出一把小铲子,蹲在屋子的一角开始刨地。 他手上动作尽可能地放轻,嘴里还说:“当年这物件拿回来无人敢碰,我怕被人进屋见着了,就埋在了这地里。” “之前那些人来问,有没有他留下的东西我都没给。” 老爷子说着挖出了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将箱子和钥匙一起递给了钟璃。 “就在这里头了,你带走吧。” 钟璃接过箱子,三下五除二地将箱子打开拿出了里边被帕子包裹存放得很好的玉佩。 她也没来得及细看,随手将玉佩往怀里一塞,顿了顿掏出了二十两银子放在了老爷子的手边。 老爷子意外地看向她,钟璃却说:“不管初衷为何,你到底是救了他的性命。” “早年间你们从他身上得的好处暂且不论,这算是最后买断的情分钱。” “从此以后,事关他的事儿,无论大小,任何人来问起你都不得再提一句。”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老爷子一眼,淡淡地说:“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招来祸事,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与人无尤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爷子也明白这是警告。 他摇头苦笑不语,钟璃也准备要走。 在她离开之前,老爷子忍不住问:“钟璃,他现在……” “与你无关。” 钟璃背对着老爷子,慢条斯理地说:“从今以后,他的任何事儿都与你们无关。” “老爷子,好自为之吧。” 说完,钟璃当着老爷子的面将拴着铁爪的长绳甩上了横梁,踩着桌子轻身一跃,很快就从屋顶的小洞爬了出去。 她还顺手将屋顶恢复成了原样。 老爷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二十两银子,一夜无眠。 钟璃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按原路返回了李家。 钟璃出去不到两个时辰,李铁柱却是一刻也坐不下来,着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直到听到后窗响起了自己跟钟璃约定好的暗号,李铁柱才擦着头上的冷汗赶紧跑进了后院。 后院里,钟璃对着一脸担心的李铁柱微微一笑,说:“李大哥,一会儿就麻烦你将我送出去了。” 李铁柱连连摆手,说:“能搭把手是我该做的,弟妹不必客气。” 说着李铁柱还拿出了几个蒸的番薯递给了钟璃。 “折腾一日了也没吃上啥,这玩意儿旁的不说,顶饱还是行的。” “弟妹你赶紧吃上两口,我这就去将骡车套上,等你休息会儿咱们就走。” 钟璃含笑将冒着热气的番薯接了过来。 李铁柱脚不沾地地去外边套车喂骡子。 等李铁柱走了,钟璃拧着眉将手伸进了怀里,将那个被帕子包着的玉佩拿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来头的玉佩,竟能将莫家人吓成了这样? 钟璃正想打开帕子的时候,脑后突然多了一道劲风。 钟璃瞳孔猛地一缩,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侧身闪躲。 滚地一圈避开了那人的动作,再站起来时,钟璃的手中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匕首。 她面色发冷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眼里冷光涔涔。 “阁下不请自来就罢了,还打算强抢当强盗吗?” 来人看身形是个女子。 黑布蒙面黑衣裹身,除了一双看似无害的眉眼外并不能看出模样。 可钟璃就是觉得,眼前这人的身形有些眼熟。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钟璃皱眉凝神之际,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一击未中,很快调整了动作,手却依旧是冲着钟璃手中的手帕来的。 钟璃一咬牙将试图将玉佩收起来。 可那人穷追不舍,目标明确就是玉佩。 这人似乎并不想伤钟璃,目的只是夺走玉佩。 钟璃的眼中多了一抹深意,闪躲的同时有心试探,将玉佩往空中扔了过去。 黑衣人果不其然闪身追了过去。 钟璃心中一声冷笑,在黑衣人追过去的瞬间手中刀光闪烁,又快又狠地在黑衣人的后背上划了一刀。 黑衣人吃痛之下却并未放弃玉佩,用力向上跃起接住了被帕子包裹着的玉佩。 目的达成黑衣人转身就想走,可钟璃却成了拦在她跟前的拦路虎。 钟璃手持匕首横在她的跟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嘴角还挂着戏谑的冷笑。 她漫不经心地说:“阁下大老远地跑一趟,只是为了从我手里抢这么个东西?” 黑衣人警惕地盯着钟璃,一言不发。 钟璃死死地盯着她的眉眼,越来越觉得眼前之人颇为熟悉。 可到底是谁? 自己在哪儿见过她? 第330章 脚印迷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仿佛注意到了钟璃探究的眼神,黑衣人闪躲似的侧脸避开了钟璃的目光。 钟璃见状无声冷笑。 “来都来了,还这么轻松就想走,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这人能出现的时机如此准确,说明她是一直跟着自己的。 钟璃在心里暗自懊恼自己的疏忽大意,目光却不曾从眼前之人的身上挪开分毫。 黑衣人也忌惮钟璃出手,两个人互相站着不动,场面一度僵持。 直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这种不上不下的僵局才被打破。 “走,我拦着。” 话音落下,钟璃皱眉看向了突然出现的另外一个黑衣人,眼中冷光更甚。 后来出现的是个蒙面的黑衣男子。 先前被钟璃划了一刀的女子见男子来了,明显地松了口气。 她也不去看钟璃,转身飞跃就想离开。 钟璃冷声道:“想走?” 没那么容易! 钟璃拔腿想追上去,可那突然出现的男子却跟后背长眼了似的拦了上来。 这男子极为难缠,钟璃一时脱不开身。 几个瞬息间,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玉佩夺走,闪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女子成功脱身,男子也不想跟钟璃缠斗,找机会就想走。 钟璃却是彻底被惹怒了。 一个两个的,摘了桃子就想走,这是把自己当成免费的劳动力了? 做梦! 钟璃盛怒之下出手毫无顾忌狠辣无比。 男子估计也没想到钟璃如此难缠,一味的闪躲之下甚至还受了伤。 他的左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暗红的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滴淌,很快就在地上留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夜林看着眼前杀气四溢的钟璃,心里叫苦不迭。 他不敢和钟璃真的动手。 就算是真的动手了,就钟璃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近身功夫,一旦被钟璃靠近了,他也有的是苦头吃。 夜林欲哭无泪的同时,钟璃也发现了这人似乎并不想和自己动手。 发现了这个,钟璃出手时更加无所顾忌,刀刀见血欲取夜林狗命。 最后将夜林救出苦海的是李铁柱。 钟璃和夜林在后院里打斗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在外边喂骡子的李铁柱都听见了声响。 李铁柱怕钟璃有闪失,拎着根木棍冲了进来。 然后他就看到钟璃拿着把匕首追着个黑衣男子狂砍。 李铁柱吃惊之下忘了动作。 夜林却眼尖地看见了他,想也不想地就朝着他冲了过来。 钟璃心头一紧,赶紧说:“让开!” 李铁柱慌忙闪躲之下,被夜林抓着胳膊当作抵挡似的朝着钟璃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钟璃不得不收敛手里的刀锋避开李铁柱,一停一顿,夜林早就使着轻功登上房顶扬长而去。 李铁柱跌到了地上,钟璃却顾不得他,赶紧拔腿追了出去。 可钟璃的近身格斗再强,那也是近身后才能见真章。 说起轻功逃跑,钟璃是怎么也比不上以轻功见长的夜林的。 夜林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钟璃的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跟锅底媲美。 慌忙爬起来的李铁柱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坏了钟璃的事儿。 他忍着忐忑走了过来,不安地问:“弟妹,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钟璃忍着怒气摇头,说:“没事儿,只是放跑了两个毛贼罢了,早晚……” 只要有下次,她必定要卸了这人的狗腿! 钟璃强忍怒火的同时,好不容易从她手底下跑出来的夜林和之前的黑衣女子也汇合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 夜林苦笑道:“之前只是听闻夫人身手了得,可谁也没跟我说,她下手这么狠啊!” 那追着自己砍的一刀刀,简直就是要自己的小命! 这哪儿是个女子? 是个索命追魂的恶鬼还差不多…… 夜林郁闷的时候,黑衣女子也摘下了脸上的黑布。 若是钟璃在此处,便能认出这女子的模样跟酒楼里沉默寡言的沈大娘有八分相似。 或者说,沈大娘只是这女子易容后老了一些的模样。 夜林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说:“紫衣,你赶紧返回酒楼里去,夫人天亮之前肯定要回去,回头看不见你,指不定能猜到什么。” 钟璃的心思敏捷在场的人都颇有体会,夜林是半点也不敢小瞧了钟璃的本事。 紫衣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回去之前你得帮我个忙。” 夜林不解:“什么忙?” 紫衣缓缓转身,露出了自己被砍了一刀的后背,阴测测地说:“你得帮我上个药。” 夜林去得晚,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功夫紫衣就挨了一下子,当即神色就有些悻悻。 “我滴个乖乖,夫人下手够狠的啊……” 这刀倘若再往旁边偏上两分正中脊柱,紫衣就算侥幸将命捡回来了,下半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过了。 紫衣头疼地叹气,说:“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主子爷交给咱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挨上一刀也值得。” 莫清晔多年前在莫家村遗失了一枚象征身份的玉佩。 这些年安排了很多人遍寻都不得。 谁也没想到,这玉佩竟然被莫家老爷子藏了起来,还藏得这么好。 钟璃执意要回莫家村的时候,安排了夜林等人随行的同时,还特意交待了在酒楼里的众人。 一定要密切留意钟璃回村的目的。 得知钟璃要拿这枚玉佩,酒楼里的人谁也坐不住了,火烧屁股似的连滚带爬地追了过来。 为的就是将玉佩夺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钟璃看到玉佩猜测莫清晔的来历。 莫清晔还盘算着将钟璃骗去京城,若是这时候就让她凭着一枚玉佩猜测出了莫清晔的来历,其中指不定还得出什么乱子。 谁也冒不起这个风险。 夜林感慨钟璃下手无情的同时,又为莫清晔的盘算暗自担忧。 钟璃脑瓜子这么好使,就算没看到玉佩的真面目,都查到这么多了,她会什么都没猜到? 夜林有些惴惴,觉得莫清晔有点理想化了。 他觉得,钟璃的猜测距离真相其实已经不远了。 夜林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主子爷的盘算只怕是要落空,紫衣却是忍无可忍了。 “你快别叨叨了,赶紧帮忙!” 她若是回去晚了出了岔子,一个都别想讨着好。 夜林不敢再耽搁闭了嘴,两人互相搀扶着往林子的更深处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钟璃也在盯着李家院子里残留下的脚印皱眉。 李家的院子是黄泥地。 她刚刚与黑衣人打斗的地方,放置着一个水缸。 那水缸是漏水的,故而旁边的泥地常年都湿了一块,踩上去的话会留下脚印。 而最后逃走的那个黑衣人被钟璃逼得退无可退的时候,踩了一脚上去。 打湿的地方恰好就留下了一双脚印。 在烛火的火光照耀下脚印显露出了真面目。 元宝加竹叶纹。 一纹一路,清晰无比。 第331章 钟璃出手试探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天还没亮,钟璃就在李铁柱的帮助下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离开了莫家村。 这趟回村对钟璃而言相当于无功而返。 却也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她心里的某些猜测。 有人在阻拦她调查莫清晔的真实来历。 只是那些人目的为何,钟璃现在暂时却还想不明白。 只是…… 若之前在渔村帮忙处理肖安的人和今日来抢夺玉佩的人是同一个的话。 那这二者间的必然联系又是什么? 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她回莫家村是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悄进行的,并无几人知晓。 黑衣人能准确无误地在那个时间段出现,证明自己的身边的确有人走漏了消息。 那人到底是谁? 钟璃在困惑中回到了酒楼。 酒楼依旧安然如初,半点察觉不出任何异样。 钟璃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怪异,对酒楼众人将之前叮嘱的话再重复了一遍,决定在当天下午就启程返回淮南。 莫清晔自己一个人在淮南待着,钟璃的心里没一刻是放心的。 能早些回去,她一刻也不想耽搁。 钟璃主意已定,其余人也没什么好阻拦的,只能是麻溜地给钟璃收拾路上用得上的东西。 钟璃注意到沈大娘今日脸色不佳,眉梢忍不住微微上挑,口吻随意。 “沈大娘是哪儿不舒服吗?怎地今日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沈大娘顿了顿,脸上多了些许尴尬。 她干咳了几声才说:“多谢夫人关怀,这几日天气凉寒,不小心受了凉气得了风寒。” “今日已经好上许多了,想来不久便能大好。” 钟璃笑了笑,说:“既是不舒服,那就记得早些请医问药,若是银子不够可去徐先生那里支,别延误了病情。” 钟璃向来体恤身边的人,说出这话也不会令人觉得意外。 可对上她那双澄澈得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眸子,沈大娘的心里却是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 沈大娘勉强笑了起来,说:“谢谢夫人提醒,我会多注意的。” 钟璃含笑点头没再说话,示意沈大娘可自己去忙。 在沈大娘转身的瞬间,钟璃眼里的笑慢慢地被凛冽取代,最后剩下的是深不可测的寒芒。 从背影来看,这向来无害的沈大娘跟昨晚的那个黑衣女子似乎更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 她会是那个黑衣女子吗? 往常让钟璃感觉心安的酒楼,此时却让钟璃的心底产生了一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若她的身边真的有来历不明的人存在,那么那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钟璃疲惫地闭了闭眼,强压心头的复杂,刚过晌就牵着招财出了酒楼的大门。 按她所说,她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淮南,短期内不会再回来了。 钟璃走了,除了徐玉林外,酒楼里的其他人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酒楼里的一切看起来也跟寻常别无二致。 谁也没想到,钟璃会在出发后的当天傍晚又甩开了身后跟着的夜林等人折返了回来。 出城十里的地方有一家客栈,钟璃早早地就在客栈里投宿。 在暗处跟着他的人确定她在客栈中歇下了,心里的警惕放松不少,除了留下警戒的人外,各自去休息。 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功夫,钟璃就成功换装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并且还搭乘了路人的牛车,扑腾了两个时辰重回了县城。 此时夜幕已深,钟璃随意找了家客栈投宿。 在客房里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为了掩盖自己真正的身形,她还特意在腰上缠了一圈棉布,让腰身看起来足足粗了一倍有余。 面上覆着黑色的面巾,露在外边的眉毛也用眉粉修饰得更粗更浓,肤色用黄色的珠粉扑得暗沉。 盯着水面看了半晌确定无误后,方才无声无息地从客栈的二楼跃下,消失在了黑夜里。 半个时辰后,钟璃抵达了小龙虾之家后院后的墙外。 她轻车熟路地踩着墙面一跃而上,悄悄地摸进了后院的厢房。 沈大娘睡在厢房转角的第三间,是钟璃当初亲自给安排的。 她放轻了脚步靠近,轻手轻脚地推了推窗户。 按理说,她的这点动静正常人是听不到的。 可原本在床上安睡的沈大娘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门的方向沉声说:“谁!” 钟璃无声地抿紧了唇,刻意加重了脚步声。 一阵破风的声音响起,沈大娘身形一闪,很快就出现在了钟璃的跟前。 钟璃的面容经过刻意的模糊修饰,再加上只露出了一双眉眼,单凭这个沈大娘根本无法看出她是谁。 而此时的沈大娘钟璃看着也极为陌生。 原本透着憨厚的眉眼此时尽是说不出的凛然,那张苍老的面容也年轻了许多,脊背不再佝偻弯曲,紧绷成了一道极为危险的弧线。 她目光不善地看着来历不明的钟璃,静默不语。 钟璃见状心中猜测已定,心下越发沉重。 一口一个沈大娘的叫了快一年。 谁能想到,这貌不惊人的沈大娘,竟是个如花少女? 钟璃眼底暗光沉浮,半刻未曾迟疑,手里的利刃一闪而过朝着沈大娘的咽喉扑了过去。 沈大娘抿紧了唇侧身闪躲,手里很快也多了一柄短刃。 两人你来我往地过了几招,住着二牛和王厨子的房间也瞬间亮起连连灯。 钟璃闻声下意识地侧头,迎面扑过来的却是王厨子肥胖的身躯。 王厨子平日里总是笑吟吟的一脸憨厚。 可此时他手握尖刀侧身而立,竟无声地透着不可直视的锐利锋芒。 二牛也紧随其后地跑了出来。 他与王厨子和沈大娘三人围成了一圈,将钟璃静静的围绕在了其中,形成了一个无声的截杀之势。 钟璃看着眼前这几个熟悉的人换了个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沈大娘眉心紧锁。 她拦住了想动手的二牛,沉声说:“姑娘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钟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答反问:“那诸位蜗居在此,又为的是何?” 钟璃这话说得令人心头一跳,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没动。 就在场面僵持的时候,单独住在一间的徐玉林也后知后觉地跑了出来。 看清了院子里的情形,徐玉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了?” 二牛头也不回地说:“徐先生无事就先进屋歇息,这儿用不上你。” 在钟璃的印象中,二牛勤快憨厚。 可此时他出声驱逐徐玉林的样子,却让人陌生得心惊。 徐玉林显然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神色晦暗地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可我希望你们记住,这是夫人的地方,别让别的人污了这块清净地。” 徐玉林说完甩手就走,明显跟在场的几人不是一伙的。 这在某种程度上给了钟璃一丝不明显的安稳。 起码她亲手招来的四个人,有一个是不怀别的心思目的的。 证明她的眼睛还没瞎到无药可救的程度。 第332章 到底有没有骗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心思转得飞快,在王厨子等人动手之前突然往前扔了个瓶子。 白色的瓷瓶落地砸碎的瞬间就在地上弥漫起了一股浓烈的刺鼻香味。 沈大娘心里一惊赶紧说:“屏息闭嘴!这烟有毒!” 趁着混乱,钟璃手中寒芒快闪,响起了几声闷哼的同时,钟璃一脚踹向了沈大娘的后背。 沈大娘一时不防被她一脚踹中了后背,白色的寝衣上立马渗出了一层暗色的鲜血。 沈大娘也因此猛地向前跌了几步。 若不是二牛及时扶住她,人估计已经摔到了地上。 正常人绝不会因为被踹了一脚就后背皆是鲜血。 沈大娘会这样,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她的后背原本就有伤。 还是钟璃亲手砍的伤。 钟璃一击得手,心里的猜测落实后不肯停留,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往身后扔了几样东西,在骚动引发前飞快闪身撤离。 王厨子和二牛想追,却被沈大娘拦住了。 沈大娘,又或者说是紫衣面色沉沉地看着钟璃离开的方向,声音沉得吓人。 她说:“赶紧给夜林通信,问他夫人现在所在何处。” 二牛一惊一愣,下意识地说:“不会吧……” 紫衣无声地闭上了眼,说:“我怀疑刚刚那人就是夫人,若真是这样……” 虽然身形不像,可出手的手法却极为相似。 紫衣敢肯定,这世上近身功夫如钟璃这般狠辣的人极为少有。 若不是万里挑一的巧合。 那就只能证明,钟璃已经对他们这些人起了疑心,并且已经成功地出手试探。 紫衣欲言又止地停下了话头,王厨子和二牛却心头一阵惊悸不已。 若那人真是钟璃,那么…… 他们今儿可就算是捅了大篓子了。 二牛不敢耽搁,赶紧说:“我这就去给夜统领报信!” 紫衣缓缓叹气,自言自语道:“希望是我多虑了。” 否则,主子的计划只怕是要出岔子了。 钟璃引起了众人恐慌的同时返回了客栈里。 悄无声息地进了客房,她闷哼了一声忍不住咳出了一口鲜血。 先前的混乱中她不慎被王厨子拍了一掌,当即就气血翻涌咳出了血。 如果不是闪躲及时一掌没拍实在,只怕她现在已经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钟璃咬牙掏出了白术之前给自己的药丸往嘴里塞了两粒,静坐片刻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就赶紧站了起来。 钟璃换了一身黑色的男装。 长发束起,眉型略加修饰凌厉上挑。 白得过分的脸上涂抹了一层暗黄色的脂粉看起来蜡黄黢黑,又稍微往脸上折腾了一些东西。 转眼间,眼前的人就成了一个小公子的模样。 钟璃不放心地对着水面再三检查,确认自己这个样子绝不会有人认出后,摇着手里的折扇径直去了车马行。 钟璃此刻可以确定,沈大娘就是昨晚拦截自己的那个黑衣女子。 王厨子二牛等人也是和沈大娘是一伙的。 而沈大娘昨夜是在那个自称是淮南太守下属的男子救走的。 间接证明他们也是互相知晓底细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直在暗中跟着她的人只怕跟酒楼里的人也是同一个来路。 这些人在她的身边蛰伏已久,不是为了她,那就只能是为了莫清晔。 可是…… 钟璃挣扎地闭了闭眼,忍不住想:若真是为了莫清晔而来,那么莫清晔他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吗? 若他不知还好。 若是知道,那莫清晔是不是一直在骗她? 这个念头一出,就仿佛疯长的野草一般在钟璃的脑海里疯狂蔓延。 钟璃的心里有了模糊的猜测,却在关键的位置被斩断,无法前后联系拼凑出真相。 此时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回淮南,找莫清晔。 她一定要跟莫清晔问清楚,他到底有没有骗她。 钟璃一刻也不想耽搁,快速找到车马行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了一匹马,单人一马抄小路开始启程。 钟璃都跑出去一大截了,夜林才收到来自紫衣他们的传信。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钟璃溜了出去,夜林心里大骇的同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赶紧让打扮成了小二的下属上楼查看钟璃是否还在。 结果是让夜林绝望的。 钟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了! 夜林给紫衣等人传信的同时,一瞬也不敢耽搁地给人远在淮南的莫清晔飞鸽传书。 夫人甩开了所有人跑了! 三日后,在淮南的莫清晔接到了夜林的传信,当即脸就黑了一半,咬牙吐出了两个字。 “废物!” 这么多人还让钟璃无声无息地跑了,一群废物! 赵石山见莫清晔的脸色实在难看,悻悻地缩着脖子不敢多言。 莫清晔沉默了很久,在浑身的气压低到了极致的时候咬牙说:“让人沿路打听阿璃的消息,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确保阿璃的安全!” 他还活着的消息散出去后京城大动。 各方人马齐齐出动,此时外边乱得不成样子。 钟璃自己一个人在外,难免会引起别有用心的人的注意。 莫清晔只要一想到钟璃可能会受伤,周身的气压就再度往下跌了八度,几乎化水成冰,字字生寒。 “阿璃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活剐了他们!” 赵石山心里凉了半截,头也不回地出去传递消息了。 至于京城来催莫清晔回去的信,则被他放在了桌子的一角,想着等莫清晔冷静一点再看。 可莫清晔此时怒火滔天,什么都看不进去。 那放在桌子一角的信被他随手扔下来的茶盏一带,轻飘飘地飘落到了桌下的一角。 信封只堪堪露出了个边缘,不注意看的话根本看不到。 莫清晔手中的人马齐齐出动,去淮南的路线上沿路设置了无数关卡拦截搜查,却始终没有钟璃的消息。 钟璃恍若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痕迹。 偶尔有人察觉到了一丝端倪,往往还来不及仔细查看,就会发现钟璃又像泥鳅似的没了踪影。 莫清晔安排下去的人每日为找钟璃上火得焦头烂额。 钟璃在途中几度变换身份模样,混迹在一个商队中一路无事抵达淮南。 钟璃到淮南的那天,正好是十五当天。 淮南的城门口和码头都有搜查的人,可巧扮作男子的钟璃却半点不受影响地混入了城中。 她在鞋底塞了增高的鞋垫,比她的真实身高看起来高了快半个头。 腰上也缠着一圈厚厚的棉布,腰身粗了一倍有余,浓眉大眼的脸上还有痦子,就算是熟人来了,估计也认不出这竟然是钟璃。 更别提那些从未见过钟璃的人了。 钟璃进城后,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找莫清晔,也没有去找白术。 她维持着个男子的装扮,在城中随意溜达了几圈,在夜幕落下之际,才抄小路赶向了临走前租房子的地方。 民宅里空无一人。 赵石山和莫清晔都不知在何处。 屋子里大部分摆设都维持着钟璃走前的模样。 钟璃随意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心里滋味复杂得难以言喻。 今日是十五。 不出意外的话,莫清晔体内的毒应该发作了。 他此时也许在白术的医馆,可…… 钟璃心累地在椅子上坐下,正迟疑自己要不要去找莫清晔的时候,低头就正好看见了桌下一角有个红色的信封。 钟璃眉梢微挑,将弯腰将信封拉了出来。 第333章 我就是个笑话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信封通体生红,开口的上方还封着蜡,显然尚未被人开启看过。 可会出现在此处,就证明这东西是莫清晔的,又或者是赵石山的。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手指僵硬地将信封拆开。 从信封中轻飘飘地滑落出一张白色的信纸。 钟璃将信纸展开,看到上边就写了一行字。 京城乱,速归。 钟璃颤抖着手指放下了手里的信封,几乎是慌乱地起身去翻莫清晔的东西。 钟璃的个人隐私意识很强。 平日里也很注重让莫清晔养成自理的习惯。 所有莫清晔随身的东西物品,除了一些钟璃亲自打点的,其余的都是让莫清晔自己打点。 钟璃平时也绝不会擅自去动莫清晔的东西。 可此时此刻,钟璃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莫清晔随身带着的有一个小包裹。 据他所说,小包裹中装着的是钟璃给他做的一些小玩意儿。 钟璃见过里边的一些东西。 有竹蜻蜓,有钟璃绣的荷包,还有一些是钟璃出去的时候顺手给他买的一些小玩意儿。 可今天,在那个包裹的深处,钟璃翻出了一块通体漆黑的墨色玉佩。 玉佩上的睚眦图案活灵活现得几乎要从墨玉上方飞跃而出。 玉佩正反面分别雕刻着一个字。 左面祁。 右边骁。 钟璃看着手中的陌生墨玉,恍遭雷劈一般沉寂了良久。 半个时辰后,钟璃面沉如水地从屋子里走出。 她直接去了白术的医馆,却没进门,悄悄地潜入了医馆主楼的后方,攀上了竹楼的顶端,从上往下地看着屋子里的动静。 按理说楼顶上多了个人,无论是赵石山还是隐藏在暗中的暗卫都能发现。 可走来始终没有消息,莫清晔大怒之下将暗中跟着自己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此时竹楼中除了不善武艺的白术和小厮外,就只有赵石山是清醒的。 莫清晔因钟璃失踪一事怒火频发,体内的蛊虫受影响发作得格外剧烈。 十四当天子夜就有了发作的端倪,被赵石山赶紧送来医馆也无济于事。 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清晔被蛊虫折磨得痛不欲生,反复疼得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赵石山心里担忧莫清晔的情形,又生怕钟璃有了闪失,焦虑过多一时竟没注意到头顶多了个人。 因此,也让钟璃将眼下的情形看得越发清楚。 这是钟璃第一次见到莫清晔毒发的样子。 往常总是傻乎乎的小傻子此时痛苦得满面青筋暴起,一次又一次地晕死过去。 为了防止他意识不清时伤到自己,白术不得不用柔软的白色宽棉布将他的手脚和床栏捆在一起。 可那无比坚韧的白色棉布在莫清晔的手中却形同虚设,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挣断撕裂。 守着他的人不得不反复地按着他重新将棉布拴上。 在这个过程中,赵石山甚至被一掌拍飞过三次。 每每被拍飞出去再爬起来,赵石山的脸色就会更难看几分,苍白得几乎透明。 白术头疼地扔了个白色的瓶子到他手中,低吼道:“赶紧将这药吃了!” “否则等不到你主子清醒,你就得先被他两巴掌拍死!” 赵石山赶紧往嘴里塞了几丸药,顾不得喘息片刻又跑了过去。 “主子!主子您冷静点!主子爷!” 竹楼里忙成了一团,莫清晔痛苦的低吟反复在耳边回响,钟璃定定地看着面如白纸的莫清晔,脚下却跟生根了似的难以挪动。 从屋子里翻出的东西,侧向证明莫清晔的痴傻很有可能是装的。 赵石山叫莫清晔主子。 白术显然也是知情的。 唯一不知情的只有她。 钟璃恍若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被人从头耍弄到尾,却还沾沾自喜自己的能耐慧眼如炬。 殊不知,最傻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钟璃心凉如坠冰窖,潜意识想趁着无人发现离开,却又忍不住自虐似的盯着竹楼里的莫清晔一动不动。 在这种情形下,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煎熬。 无论是屋顶蹲坐着的钟璃,还是屋子里的其余人,在这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一夜终于过去时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白术体力不支跌坐在椅子里,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这次算是熬过去了,下一次……” 蚀心蛊发作时痛苦一次更甚一次。 发作的次数越多,蛊虫对心智的蚕食就会更过。 中蛊之人会因体内蛊虫性情大变,最后彻底疯癫,结果唯二。 不是承受不住痛苦成为痴儿,就是因性情大变成为疯子。 走到最后,无论哪种结果,于莫清晔而言,都是末路。 白术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无奈地说:“熬过一次好一次,让你主子在这儿歇着,你……” “有消息了吗?” 按白术的预计起码要昏睡一日的莫清晔突然沙哑出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白术难得对人生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佩。 有这种毅力,也难怪京城那位对他如此忌惮。 被拍了好几掌的赵石山手脚并用地跑了过去,低声说:“目前尚未有消息,爷您安心静养,我这就加派人手去查,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莫清晔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说:“多久了?” 赵石山低着头回答:“二十一日。” 莫清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轻得不能再轻地说:“是啊,二十一天了。” 钟璃整整失去消息二十一天,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如今这种情形,一日见不到钟璃,莫清晔一日无法安心。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说:“去安排一下,下午我亲自……” 莫清晔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突然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头顶的位置。 钟璃赶紧侧身避开了他看上来的双眼,下意识地将放在一旁的白色纱帽扣在了头上。 不过瞬息,钟璃听到竹楼里响起了赵石山的呼声:“主子爷!” 钟璃心生不妙,翻身从竹楼上跃了下去。 她正想趁乱离开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一身白衣的莫清晔站在钟璃的不远处。 他俊美得过分的眉眼微微上挑,似乎是对来人颇为感兴趣。 面容含笑眼神沉稳锋利。 半分不可见往日的憨傻之态。 他这么静静地站着,恍若开刃了的尖刀,寒光四射,锐不可当。 钟璃隔着纱帽看着眼前截然陌生的莫清晔,喉咙像堵着一坨打湿的棉花似的,沉惴惴的,坠得她心口生疼。 莫清晔就是在骗她。 他一直在骗她。 一直。 第334章 原是尊驾,是钟璃无知冒犯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看钟璃不动,莫清晔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说:“谁让你来的,你的主子是谁?” 钟璃静默不语,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她的一颗心却猛地坠向了深渊谷底。 这时竹楼里的人已经悉数跑了出来。 赵石山暗自懊恼自己的大意,死死地盯着钟璃,暗自移向了莫清晔的身侧,以护卫的姿态挡在了莫清晔的前边。 白术看着身着一身黑衣的身影,眉心无声地拧作了一团。 为何他会觉得眼前之人颇为熟悉? 四下死寂之时,钟璃却做出了个让众人觉得她在找死的动作。 她以攻击的姿态朝着莫清晔冲了过来。 手里寒光闪烁,隐隐能看出是利刃的光芒。 赵石山下意识地惊呼:“主子爷小心!” 莫清晔冷笑着呵了一声,轻而易举地就避开了她试探性的一击,手反做掌狠狠地朝着钟璃的胸口拍了过来。 白术脑海中白光一闪失声吼道:“住手!” 钟璃在莫清晔迟疑的瞬间下腰闪开莫清晔充满杀气的一掌,刀锋直对莫清晔的咽喉。 不知为何,却迟迟未曾落下。 莫清晔的手距离钟璃的胸口不过寸许。 钟璃手中的匕首静静的抵在了莫清晔的脖颈之中。 只要对方稍动,都能在瞬间取下对方的性命。 无形的杀气在空中紧绷成了一条伤人的线,一点一点地在人的喉头收紧逼勒,呼吸都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早在钟璃脸上的纱帽被风吹起露出一角的瞬间,莫清晔的心里就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他的视线带着刀刃一般,来来回回地在眼前之人的身上来回摩挲,心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似面无表情,心无声地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不对。 阿璃没这么高,也没这么壮。 可…… 可这匕首分明是阿璃用惯了的,刚刚闪躲的样子也…… 莫清晔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更是血色全无,死死地盯着纱帽后的钟璃,嘴唇都在无意识地颤抖。 钟璃被他盯着,沉默良久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没有刻意压低嗓音,也没有故弄玄虚模棱两可。 那属于她的清脆嗓音响起的瞬间,不管是莫清晔还是白术,又或者是赵石山都是瞬间脸色骤变。 一片死寂之际,钟璃无所谓地收回了抵在莫清晔脖子上的匕首,缓缓抬手摘下了头上的纱帽。 她随手将纱帽往地上一扔,眉眼含笑地看着满脸煞白的莫清晔。 缓声轻语。 “我是该叫你莫清晔,还是……” 钟璃意味不明地顿了顿,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迷惑,慢悠悠地说:“还是应当尊称一声祁骁?” 莫清晔的嘴唇剧烈地颤抖了一瞬,发出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 “阿璃,我……” 钟璃竖起食指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她轻轻地问:“骗我好玩儿吗?” 从初始至今,她与莫清晔朝夕相处同枕一席。 可过去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莫清晔可曾对她说过一句真话? 钟璃自觉讥讽至极,眼中的自嘲也越发浓郁。 说到底,从莫清晔以一个傻子的身份出现在她的身边至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钟璃一厢情愿想象出来的美好。 这一切压根就是个阴谋。 一个从未对她敞开坦诚的阴谋。 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装作痴傻的莫清晔戏弄逗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钟璃站在距离莫清晔不到一步的位置,唇边含笑,笑意却一丝也不达眼底。 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 可就是那轻飘飘的一字一句,却在无形间化作了重锤重重地击到了人的心口。 向来冷静自持的莫清晔此时的舌头像是打了结被吞了下去,盯着钟璃一瞬不瞬,嘴里却除了一声又一声的阿璃之外,一句别的也说不出口。 赵石山有心想插话替莫清晔解释两句,尚未开口却听到钟璃对着莫清晔开了口。 “既然你不想说,那不如我来问,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你看行吗?” 莫清晔很想摇头,可此时钟璃脸上的神情让他极为陌生。 他仓皇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 “阿璃你问。” 钟璃要笑不笑地问:“不再骗我了?” 莫清晔苍白着脸点头。 钟璃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自嘲似的说:“骗也好,不骗也罢,左右我问了,爱怎么回答,那就是你的事儿了。” 莫清晔无力地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钟璃问出了第一句。 “你从一开始,就不痴不傻,对吧?” 说的是疑问句。 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莫清晔自知此时在钟璃面前自己无可辩驳,不得不缓缓点头。 “是。” 钟璃勾唇。 “酒楼里的人,除了徐玉林外,其余的都是你安排的?” 莫清晔再度点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是。” 钟璃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你本不是莫家村人,我猜你当年流落莫家村时,的确有过神志不清的时候,可时日应该很短,在莫家人将你哄骗到林中试图灭口之时,你将计就计离开了莫家村,是这样吗?” 莫清晔面无表情地点头。 “是。” 钟璃又笑了起来。 她抱着胳膊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漫不经心地说:“至于一年多前为何折返莫家村,我猜你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为了避难,你需要借助一个无人怀疑的身份行事,所以再度借用了莫家老三的名头,痴傻之人的名义更加方便你的计划,对吧?” 除此之外,钟璃想不通一个拥有皇家之姓,并且还能无形中调动许多能人的莫清晔为何还要返回莫家村委屈自己。 唯一解释得通的,便是他有自己不得不回的原因。 钟璃更偏向于找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东西。 否则莫清晔去哪儿不行,怎地偏偏是莫家村? 莫清晔不想钟璃如此敏锐,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再度点头。 “你说得没错。” 钟璃上扬的唇角缓缓下沉,轻描淡写间声音多了一丝凉意。 “恭王上门找茬又突然离去,是你的手笔?” 莫清晔挣扎着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嗯了嗯。 钟璃眼中凉意加重,字字锥心。 “虎威山身份不明的围剿之人,渔村突然出现自称是南郡太守下属的男子,之前突然冒出来的刘大夫,紫云,赵石山……” 钟璃停顿了一下,视线不留痕迹地从白术的身上滑过,口吻玩味。 “还有这位坚持要让我尽快带你回京城的白术白先生,也都是你的人?” 不等莫清晔说话,白术就着急地说:“我不是!” 似乎是怕钟璃不信,他火急火燎地说:“我与他毫无干系,此次说上京也是实情,钟璃你……” 钟璃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那你敢说自己之前与叫祁骁的人素不相识?” 白术顿时语塞没了话,涨红着脸看着钟璃,着急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钟璃不再看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异常沉默的莫清晔。 过了好大一会儿,莫清晔才听到她慢慢地说:“你当真是好缜密的心思,好大的一张网。” 钟璃自以为活得自在。 不料自己的一举一动却都在人的布控之下。 陡然得知自己的身边几乎没有心思诡异之人,钟璃刹那间竟不知自己应当作何感想。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莫清晔一眼,眼眶慢慢地红了,声音也莫名多了些许不明显的沙哑。 “只是至今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 祁是皇家姓氏。 钟璃再不知晓朝政之事,也听说过,当今是祁姓一家的天下。 能姓祁的,不作他想,除了皇亲就是国戚。 钟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全心全意养了一年多的小傻子,竟然出身皇家,血脉矜贵如斯。 钟璃本以为自己将小傻子已经养得不错了。 可现在一想,自己那点儿好,对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又算得上什么? 不过是个笑话。 看莫清晔紧咬牙关不语,钟璃垂眸自嘲轻笑。 “怎么,朝夕相处一年有余,我还不配知晓你究竟是何来路吗?” 莫清晔突然打断了钟璃的话,咬牙说:“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钟璃缓缓地哦了一声,微微挑眉。 “那阁下究竟该如何称呼?” 莫清晔直直地看着钟璃,开口时一字一顿艰难无比。 他说:“姓祁,名骁,字长风。” “年二十三,京城人士,家住……” 莫清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字字发颤。 “京城镇南王府。” 钟璃闻言,眼中赤红更甚,环在胸前的指尖也是不受控制地狠狠一颤。 她沉默了半晌才摇头轻笑了几声,哑声说:“原来竟是镇南王尊驾。” “过往数百日,是钟璃无知,冒犯了。” 第335章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话说完,现场就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谁也没想到钟璃会在这时候回来的。 也没人会想到,钟璃能根据那有限的蛛丝马迹就推测出了大部分的真相。 钟璃的猜测与现实差距不大。 在摆在眼前的事实面前,饶是莫清晔,又或者说是祁骁,也找不到辩解的理由。 钟璃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也没有狂风骤雨般的声讨指责。 她只是平静得过分地说出了事实。 而就是她这种异于常人的平静,才让人无可抑制地感觉心慌。 祁骁的眼里是不住翻涌的狂躁,甚至连瞳孔都充斥着抹不开的赤红。 若是寻常,钟璃早就心疼得不行了。 可现在,她只是缓缓收回了自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王爷既然无事,那我也不便在此多做打扰,钟璃告辞。” 祁骁心底一慌,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拉住了钟璃的手。 他狠狠地咬牙,说:“你要去哪儿?” 钟璃似笑非笑地一挑眉,含笑反问:“那又与你何干?” 钟璃缓慢又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挣出,慢条斯理地说:“之前你是莫清晔,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得不好生照看。” “可你现在不是了。” 钟璃只知道莫清晔,不知金尊玉贵的祁骁镇南王。 谎言一旦被拆穿,就没有再粉饰太平的必要了。 钟璃微不可见地微微摇头,苦笑道:“王爷尊驾在此,身边必然不会少了照应的人。” “钟璃在此不过是累赘,既然如此,那……” “你不是累赘!” 祁骁重新抓住了钟璃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将钟璃的手骨捏断。 他死死地盯着钟璃,像是恨不得用视线将钟璃整个人都勒进自己的骨血之中,眼神执拗疯狂。 面对他这样的目光,钟璃却不由得摇头失笑。 她轻轻地说:“王爷,你觉得耍我好玩吗?” 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钟璃自认为对他掏心掏肺。 可他呢? 他高高在上地看着她沾沾自喜,又是什么心态? 钟璃自觉是个笑话,一刻也不肯在此多留。 再度将自己的手从祁骁的手中抽回,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说:“今日真相既已明了,王爷也不必再费心演戏了,没必要。” 祁骁瞬间就急红了眼睛,急急地说:“阿璃我没有!” 似乎是怕钟璃走了,他上前一步挡在了钟璃的跟前,急声说:“我的确有一些事骗了你,可你听我解释,我是有自己的原因的,阿璃我……” 钟璃竖起食指抵在他的唇边打断了他的解释。 往常总是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清冷,甚至还夹杂着些许说不出的残忍。 祁骁忍不住微微一怔。 下一秒钟璃说出的话更是让他遍体生凉。 “我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寻常人,不想攀附权贵,也不想一步登天,最渴望的,便是能安安稳稳寿终正寝。” “王爷千金之躯,天授尊气,与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钟璃顿了顿,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 “之前阴差阳错出了岔子,如今真相大白,也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候。” “自今日起,钟璃与王爷桥归桥路归路,各行其是各自安好。” 钟璃缓缓后退,就跟没看到祁骁眼中令人窒息的绝望似的,对着他微微福身,神态恭谨。 “自此天各一方,钟璃恭祝王爷万事顺遂样样顺心,王爷保重。” 祁骁充冲上去不顾钟璃的抵抗强行将人抱在了怀里,低头在钟璃耳边低语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带着无声的恳求。 “阿璃别走。” 祁骁急促的呼吸,一声又一声地说:“你听我解释,留下好不好?” “你留下别走,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从此以后我……” 钟璃坚定又缓慢地推开了他,缓缓摇头。 “我不愿,也不想。” 若他仍旧是莫清晔,钟璃不介意跟他搭伙过一辈子。 可他不是。 莫清晔是村里的村夫。 祁骁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 钟璃无心跻身权贵,也不敢相信此时祁骁口中的任何一句承诺。 骗她的话说了那么多,此时再说多少别的,又有何用? 钟璃的话音落下,祁骁就彻底僵在了原地,甚至连钟璃推开他都忘了反应。 他满脑子转悠着都是钟璃说的不愿。 她不愿意。 她不想留下。 钟璃最后深深地看了失魂落魄的祁骁一眼,下一刻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拔腿就走。 她的速度不快,却没有一个人敢追上去。 祁骁仿佛瞬间被人抽走了魂儿似的,表情空白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石山看得心里一阵着急,反复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脸的无所适从。 他看看恢复真名的祁骁又看看钟璃走远的方向,沉默了半晌后才无声叹气。 他说:“早前我就跟王爷说过,钟璃看似性子温和,可内里坚韧最是刚强不过。” “王爷说的谎太多了,如今再说什么,她只怕是都不会相信了。”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祁骁突然回头看向白术,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暴虐疯狂。 他的声音沉得仿佛浸了冰渣,一字一句中蕴含的杀意让人心惊不已。 “不会说话我不介意让你永远都说不出话。” 白术气结,冷笑道:“冲我撒气算什么能耐?王爷有本事就冲上去将人留下来!” 祁骁的神色实在难看,看起来就像下一秒就会将白术的脑袋从脖子上拍下来似的让人生惧。 白术的小厮缩着脖子拽了拽白术的袖子,示意他冷静一点别找死。 白术却甩开了小厮的手,没好气地说:“既是留不住,那便是自作自受,王爷有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活该!” 白术的小厮越听越觉得不妙,无视了白术溢于言表的不满,赶紧手脚并用地捂住了白术的嘴,将他强行往竹楼里拽。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会儿跟随时都有可能发疯的疯子计较口头得失,除了让小命岌岌可危之外有什么用? 第336章 完了,又不被待见一个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白术被拖走了。 赵石山用力缩了缩脖子,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吭声。 祁骁沉默着站了许久。 就在赵石山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说:“把之前寻找阿璃的人都撤回来,着手准备归京。” 赵石山忍不住问:“那夫人怎么办?” 就目前这个情形来看,钟璃除非是脑子进了大水,否则绝不可能同意跟着他们一起回京城。 祁骁的脸色因为赵石山的话越加难看。 他停顿了一瞬,赵石山心惊胆战之际听到他阴测测地说:“不愿意就强行把人带走,这个还用我教你?” 无论如何,钟璃他都不会允许钟璃离开他。 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一定要将钟璃带走! 赵石山被祁骁字里行间夹杂着怒气所摄,默默地闭上了嘴一声不敢吭。 主子爷怒了。 这时候谁凑上去谁挨抽。 闭嘴保平安。 祁骁紧接着又吩咐了几句,让人时时刻刻跟着钟璃,不可再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钟璃的伪装功夫在场诸位算是见识了个厉害。 听了祁骁的吩咐,没一个敢不当回事儿,连滚带爬地去看着钟璃了。 钟璃没在她租的房子那儿待着。 从白术的医馆出来后,她直接转道去了淮南城中,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临时落脚。 可她前脚刚进城,后脚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着。 那跟着的人似乎也不怕被她发现了,跟得极为明目张胆,几乎到了不加掩饰的程度。 钟璃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人是谁安排的,阴沉着脸进了客栈就不再出来。 看着钟璃进了客栈,两个时辰前才追到淮南的夜林马不停蹄地安排了数十人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顺带苦着脸敲打手下人,务必警惕不得疏忽大意,一定不可再让钟璃跑了。 不大的客栈周围多了许多来历不明的人,虽然看起来像是在自己忙自己的,可眼珠子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客栈的大门。 钟璃在临窗的客房里,轻轻地推开了窗户往下看,正好就对上了夜林看上来的眼睛。 反正都暴露了,夜林半点也不掩饰了,冲着钟璃就是讨好的一笑。 献媚得简直无法直视。 钟璃认出了这是在渔村帮忙的人,脸色更冷了三分,想也不想地将窗户重新关上,直到夜色落下都不曾再打开。 夜林苦苦守在门口不敢走神,内心悲伤简直成了苦海之水。 夫人现在就如此不待见他。 日后还得在王府卖命,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才好? 夜林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悲叹的同时,特特将赶过来的紫云弄到了客栈里,负责时刻关注钟璃的动向。 反正钟璃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顾忌也没有了。 那自然是什么人用起来方便就用谁。 紫云端着饭菜敲响了钟璃的房门。 房门在片刻后打开,钟璃和紫云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紫云心里也觉得夜林这安排不厚道。 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夫人,主子爷特意交待了,说这都是您喜欢的菜色,您若是不嫌弃就尝尝奴婢的手艺。” “您若是不满意,奴婢就下去重新给您做。” 钟璃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手里端着的餐盘,靠在门框上说:“刘大夫的徒弟,紫云姑娘?” 紫云被钟璃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尴尬地说:“奴婢的确名唤紫云,出身王府暗卫,跟刘大夫习医已有五年,的确算得上是刘大夫的徒弟。”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也不接过紫云手中的餐盘,若有所思地说:“酒楼里的沈大娘跟你是一样的来路?” 紫云欲哭无泪地点头,说:“化名为沈大娘的人跟奴婢的确是同一辈的。” “她真名唤作紫衣,王府中紫字辈的总共有四个大丫头,府中尚有两个,名唤紫纱和紫荆。” 看钟璃不说话了,紫云压抑着忐忑说:“夫人,您……” 钟璃冷冷地看着她,说:“别叫我夫人。” 她跟那个叫祁骁的骗子没一点干系。 紫云愣住了,尴尬得不行地说:“您是主子爷的发妻,奴婢自当尊称。” 就跟看不出钟璃眼中的不悦似的,紫云大着胆子说:“不过您的话的确在理,按规矩奴婢该尊称您为王妃,唤作夫人是奴婢逾矩了,望王妃见谅。” 钟璃跟紫云接触不多,之前当真没想到,这位紫云姑娘竟然还是个如此能言善辩的。 倒真是生了一张巧嘴。 可惜的就是,她说的讨巧之话,没一句是钟璃愿意听的。 钟璃面如冰霜,看也不看紫云一眼,抬手就要关门。 紫云急了,赶紧说:“王妃,您就算是心里有气,也不能不吃东西,您……” 钟璃手中突然寒光一闪,一道充斥着杀气的匕首稳准狠地插到了紫云耳边的门框上。 紫云的话戛然而止,呐呐地看着钟璃不敢说话。 这匕首若再往旁边偏上三分,紫云的耳朵必然就没了半截。 而钟璃的神情也告诉紫云,她没有在开玩笑。 只要紫云敢再多一句嘴,她就能当场削了紫云的耳朵。 钟璃将紫云眼中的惊骇尽收眼底,慢悠悠地将匕首从门框上拔了出来,轻飘飘地说:“紫云姑娘,我说了,我不是你说的夫人,也不认识你说的王妃。” “至于你说的主子爷,我更是不认识了。” “回去转告你们主子,不想把我惹急了,最好就识趣点将外边的人都撤了,否则……” 钟璃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漫不经心地说:“紫云姑娘既跟那叫做紫衣的关系不错,不妨去问问她,后背上的伤好不好受。” “你若是不想与她一般,最好就闭上嘴,管好自己的手,别在我眼前晃悠。” 钟璃手中的匕首威胁意味十足地在紫云的眼前晃了晃。 寒光肆意杀气惊人。 紫云不由自主地紧闭双唇不敢吱声,额角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钟璃很满意她的反应,呵了一声转身就将门关上了。 门板被她摔得砰的一声震天响,吓得门外的紫云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钟璃住进这家客栈后,客栈里的人就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里都被夜林换成了自己人。 此刻楼下装作忙碌的众人见王府中最有脸面的紫云姑娘都吃了鳖,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各自忙活。 夜林坐在大堂的一角,盯着紫云的方向幽幽地叹气。 完了。 又一个将王妃彻底得罪了。 以后谁的日子都别想好过了。 第337章 我凭什么打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客栈里一片愁云不散,祁骁头顶的阴云也未曾有半丝减退的迹象。 钟璃住进了客栈后,祁骁就住进了隔壁的院子。 祁骁原本想的是等钟璃气消一些了,他再去负荆请罪。 为了这个,他甚至还逼着赵石山不知去哪儿弄来了一捆荆条。 可客栈里的人传回的动静却是让祁骁的脸越来越黑,最后直接向锅底靠齐。 钟璃这哪儿是气消了? 分明是气得更厉害了! 祁骁在隔壁的客栈里愁眉不展,钟璃在另外一头心里也不好受。 她之前跟祁骁说一刀两断的时候说得干脆,可她心里又何尝不像是油煎一般?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那叫自称叫莫清晔的骗子一开始就成了她奋斗的原始动力,是她当作宝贝儿子一般小心翼翼养着的人。 也是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唯一的家人依靠。 她生怕他吃得不好穿得不好。 生怕他受了委屈过得不如意。 结果现在倒好。 小傻子成了小骗子。 自己被人从头戏耍到尾,这时候还想着来烦自己,简直就是过分得不能再过分! 钟璃咬牙狠狠地将桌上的一个茶杯摔到了地上,想着外边那些明目张胆监视自己的人,气得额角青筋暴起。 欺人太甚! 房顶的夜林听着动静,心如死灰地掏出纸笔记下了一行字。 夜间三分,怒摔茶杯一个,怒火滔天。 写完了,夜林将纸条叠吧叠吧,插在飞刀上甩进了隔壁的窗户。 心急如焚等着消息的祁骁打开纸条一看,眼里期待的光慢慢地暗了下去。 阿璃当真不可原谅我吗? 可是…… 祁骁攥着纸条的手缓缓握紧,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哑声说:“吩咐下去,后日一早启程回京。” 赵石山觉得祁骁此刻的情绪不妙,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去安排回京事宜。 他顺带着好心提点了一下夜林等人,一定要小心看着钟璃,千万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夜林等人苦不堪言,轮番熬着盯着,一刻也不敢松懈。 钟璃也在等机会。 祁骁至今尚未露面。 直觉告诉钟璃,祁骁也许在策划什么阴谋。 而在这个阴谋显露出真面目之前,她必须得找机会离开。 世间何其大。 钟璃自信,只要她从淮南城中离开,祁骁就算本事再大,也绝不会有机会再找到她。 只是…… 钟璃迟疑地看向了窗外的方向,发愁地叹气。 她之前进城的时候,淮南城中就已经戒严。 此时客栈附近都是祁骁的人,自己再想不声不响地离开,又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钟璃发愁的同时,祁骁也等不下去了。 钟璃的警惕性极高。 为了防止被人下药,不小心中了招数。 客栈里送进去的吃食茶水,她是一口都不碰。 吃的都是她自己亲自出去买的,又或者是自己做的。 祁骁安排的人抱着一堆对人体无害无色无味的药,头皮都抓破了也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回京日期迫在眼前。 祁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琢磨了一下午,换上了钟璃之前给自己做的狗脸花样的黑色锦衣,拎着一捆新鲜的荆条朝着钟璃住的客房走了过去。 钟璃并不意外祁骁会来找自己。 准确的说,祁骁能忍到这时候才来,已经出乎了钟璃的预料。 祁骁强行从门缝中把自己挤了进去,门板一关噗通一声单膝跪下。 他在钟璃惊悚的目光中将带来的荆条递到了钟璃的手边。 还自发地脱掉了上身的衣裳,大义凛然地说:“说谎是我不对,阿璃生气是应该的。” “我今日是来负荆请罪的,阿璃愿打愿骂,我都是认的,保证没有一句怨言。” 看钟璃不动,祁骁固执地将荆条往钟璃的手边推。 “这荆条是最新鲜最有韧劲的,打人保管一鞭子下去就能见着血,我带了一捆,抽断了还有替换的,阿璃只管放心抽便是。” 钟璃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此刻见了认真捧着荆条让自己动手的祁骁却是瞬间没了话。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没好气地说:“我打过你吗?” 祁骁顿了顿,眼眶不由自主地就红了三分。 他咬咬牙,哑声说:“没有。” 钟璃待他极好,哪怕犯错了违矩了,也从未打骂。 钟璃靠在桌子上垂眸一笑,说:“是啊,从前我以为你是莫清晔时都从未对你动过手。” “事到如今,我们再无干系,你觉得,我凭什么对你动手?” 钟璃似乎是觉得乏了,抬手揉了揉眉心,沉沉地说:“王爷,我觉得我能跟你说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 “钟璃!” 祁骁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赤红着眼睛说:“你为何口口声声叫我王爷?” “难道就因为我叫祁骁不叫莫清晔,我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吗?” 他激动之下手心握紧,荆条上的荆棘刺破了掌心的皮肉一片鲜血淋漓。 刺眼的血迹顺着他宽大的掌心往下嘀嗒落地,这一幕印在钟璃的眼中格外刺眼。 钟璃看着眼前的血淋淋,心里一阵气不顺。 眼看着祁骁的手就要被荆条伤得体无完肤了,忍无可忍地伸手试图将荆条抢夺过去。 祁骁不肯撒手。 钟璃执意要抢。 两人争执之下钟璃的掌心被荆条刺破,鼻尖也闻到了一阵不明显的暗香。 钟璃心里一凛,下意识地松手想要后退。 她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可还是没来得及。 钟璃浑身发软地跌了下去。 身子撞地之前被祁骁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 钟璃恍惚间看到祁骁从袖子里掏出了个白色的小瓷瓶,不住地往她的鼻尖凑。 这骗子嘴里还说:“阿璃别怕,这只是让你睡觉的药,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钟璃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她想挣扎,可莫清晔手里的这药不知是什么来头,只是一点就让钟璃无力反抗。 钟璃心里再愤怒再不情愿,最后也不得不在身体的本能之下缓缓陷入了昏睡。 钟璃昏了过去,祁骁不放心地又将自己掌心的血迹往钟璃手上的伤处抹了抹。 荆条上涂抹了上好的七日沉香醉。 若无解药,只需一点,便能让人毫无所觉地睡上七天七夜。 钟璃跟他抢荆条的时候手的皮肤被划破,荆条上的沉香醉进入体内,再加上他袖子里的迷香,故而才会这么快就失去了意识。 钟璃意识全无陷入了昏睡。 第338章 波诡云谲杀鸡儆猴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半点不敢耽搁,赶紧扬声将下边侯着的紫云叫了上来。 “给王妃将手上的伤处理一下,通知下去立马启程回京!” 从淮南到京城,快马加鞭二十日足以抵达。 途中再想法子给钟璃补上一次沉香醉,便足以将她妥善地带至京城。 至于到了京城后钟璃会是什么反应,祁骁现在没心思想,也不敢想。 总之,无论如何,先将人带回去再说。 紫云心惊胆战地给钟璃将伤处理好,给钟璃喂了一些补气的药丸。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祁骁用一个厚厚的披风将钟璃包裹好,横抱着出了客栈。 回京的人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祁骁将钟璃勉强搞定了,早有准备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启程回京。 谁都怕钟璃半道上醒了要搞事情,随行的人一个比一个着急,屁股底下的马一个比一个更跑得快。 每到驿站就换一次好马,进城之前先通知当地县官清道出行。 祁骁一行人声势浩大地回京,途中亲眼见到祁骁本人的更是不在少数。 途中的消息传回京城,原本就不平静的京城顿时更加云诡波谲,不少人都气得摔了珍藏的茶具。 祁骁销声匿迹一年有余,之前各方查探得出的消息都是此人早已死在了北境战场上,连尸体都没找回来,镇南王王府也仅仅是以衣冠冢代替下葬。 可不久前京城突起风云,有传闻说祁骁这个早死了的人其实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 除了少数早就得到消息的人外,其余的人都没忍住暗中派人去打探消息。 得到的回应却是说什么的都有。 谁也不能确定,祁骁是死了还是活着。 京城众人心慌忐忑之际,却突然得知祁骁非但没死,还声势浩荡地带人归京了,着实惊得不少人都掉了下巴。 京城北候府,柏骞承得知祁骁大张旗鼓地回来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疑惑皱眉。 祁骁会在近期回京柏骞承知道。 可按祁骁之前的态度和柏骞承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来看,他应该是低调归京才对。 不应该如此张扬。 是哪儿出了问题? 柏骞承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忍不住去了云家找云朗解惑。 云朗任南郡太守任期已满,于半个月前回了京城云家,是目前柏骞承最喜欢打扰的人之一。 云朗显然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可跟柏骞承的狐疑相比,他冷静了许多。 他慢悠悠地把盏冲泡茶汤,神情闲适优雅淡然。 听完了柏骞承的疑问,更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他慢条斯理地说:“那位爷虽然心中有乾坤,可脖子上拴着条链子,链子的另一端在别人手中。” “能迫使他改主意的,除了拎着链子那人恼了之外,不作他想。” 柏骞承经他这么一提醒瞬间也醒过神来了。 他有些迟疑地说:“你是说,那位恼了?” 至于这位语焉不详的那位,除了祁骁的心尖子钟璃外,再无旁人。 云朗轻笑点头,说:“我回京之前听说那位安插了无数人手在淮南一路上设卡搜索,除了找那位还能是谁?” “若我猜测不错,咱们高高在上的镇南王此次应当是在阴沟里翻了船,不得不如此行事。” 柏骞承听完后一脸微妙,过了一会儿才意味深长地说:“早就听说镇南王得了个媳妇儿,眼珠子似的疼得紧,这次回来,不知要伤了多少闺阁千金的芳心。” 云朗的唇角微微上翘,轻笑道:“镇南王英俊洒脱,年少有为。” “早年间战胜归京,骑马倚兰桥,满楼红袖招,不知多少闺阁千金为其心醉神往,今日终于有了归宿,也是好事一桩。” 柏骞承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于他而言是好事,于旁人而言,可就不见得是这么回事儿了。” 云朗眼里的笑散了一些,静默不语。 柏骞承也不在意,冷笑着说:“我可早就听说了,听闻镇南王活着回来了,龙椅上那位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要给他赐婚了。” 钟璃出身农家,到了这水深如海权贵遍地的京城,并无出彩之处。 祁骁就算是费心将钟璃带回来了,钟璃也不见得就能坐稳镇南王王妃之位。 心思各异盯着镇南王王妃之位的人,从一开始至今算下来可并不少。 见柏骞承愁眉不展,云朗低声一笑。 “他既将人带回来了,自然有他打点妥当的法子,左右那是他的眼珠子心尖子,你替他着急做甚?” 柏骞承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撑着下巴不再言语。 云朗摇头失笑,将一杯冲泡好的茶汤递到了他的手边。 “虽是去年的银针,可保存妥当滋味不错,你尝尝。” 柏骞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牛嚼牡丹的狂放姿态让云朗忍不住无声失笑。 再好的茶到了粗人嘴里,也只不过是解渴罢了。 柏骞承喝完了茶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那事儿你听说了吗?” 云朗挑眉:“什么?” 柏骞承急了,拍着桌子说:“就镇南王王府侧太妃进宫跟太后哭的事儿啊!” 几日前镇南王府中的侧太妃递了牌子进宫给太后请安。 进了宫就跪下哭了起来。 口口声声说的都是镇南王祁骁一年前确定战死在北境战场。 如今声称还活着的那个,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宵小。 侧太妃声称此人辱没了已故镇南王祁骁的清名,祈求太后下旨降罪。 即日将那假冒镇南王祁骁的大胆狂徒缉拿斩杀,还镇南王府一个清白。 而实际上除了这个以外,侧太妃说得更多的,便是希望在那假冒镇南王的宵小被绞杀前,能将请圣上下旨将王位承袭于王府二公子,避免再生波折。 太后是侧太妃的亲姐姐。 这二位姐妹情深,当年侧太妃能进镇南王府,背后就不缺乏太后的推波助澜。 按理说侧太妃这提议符合皇家的期望,太后理应不会拒绝。 可太后不知为何却没答应,甚至还当着不少命妇的面将哭得声泪俱下的侧太妃训斥了一顿。 让其回府静思己过,不得再胡言乱语。 当场的命妇众多,难免有嘴杂的。 那日后,有关镇南王府中的侧太妃质疑祁骁身份真假的传闻就从宫中传了出来。 传闻到最后就变了调。 成了侧太妃要越过在世的镇南王,试图哄骗太后怂恿皇上将王位承袭于王府庶子。 这言论一出京城皆骇,谣言纷起。 镇南王侧太妃虽然苦心打压谣言,可是人身上都长了一张嘴。 谣言又岂是她能止得住的? 云朗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多了一抹戏谑。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没你那么有闲情逸致,连妇人之话都费心打听。” 柏骞承面露讥讽,哼哼了两声说:“是啊,你高风亮节君子之风,对妇人之间的话没兴趣。” “可我怎么听说,那怂恿侧太妃去找太后哭诉活着的祁骁是旁人假扮的人,是你身边的人?” 似乎是不想听云朗狡辩,柏骞承赶在他否认之前就怼了回去。 “别人不知道,可两年前我去南郡找你时是见过那人的,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云朗这才不再故弄玄虚,轻飘飘地说:“那人确是我的人。” 对上柏骞承充满期待看热闹的眼神,云朗云淡风轻地一笑,口吻一如既往的温和儒雅。 “镇南王失踪太久,京城中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的人太多了,此时需要一个跳出来出头的。” 云朗欲言又止地停了下来,柏骞承面露了然。 他嘿嘿一笑,说:“就是那只被杀的鸡,用来给猴子看。” 云朗笑了起来。 “孺子可教。” 第339章 我这人的性子不太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京城表面看似平静,暗地里风起云涌半刻不停,却并未影响到处于所有人关注焦点的祁骁和钟璃。 祁骁是习惯了处变不惊。 钟璃则是从头到尾都一直意识不清。 一路上钟璃前后被祁骁摁着补了两次沉香醉。 刚刚药劲褪了一些恍惚清醒,紧接着又被祁骁抱着补了点药。 往往还没来得及酝酿起怒气,人又晕晕沉沉地迷糊了过去。 钟璃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梦中各种光怪陆离未曾断歇。 等她稍微清醒一些,挣扎着睁开眼睛,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却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钟璃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入眼的是浅紫色绣着精致浅黄色兰草的锦缎床帐。 掀开床帐往外看,床边还摆着一架古朴大气的梳妆台,上边林林总总地摆放着各式的玉质盒子,里边不知道装着什么。 再往外,是一个精致的博古架。 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放着看不出年代产地的插瓶瓷器摆件,旁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籍典藏。 博古架左右各自放着两个有人腰高的流金彩绘大花瓶。 花瓶中插着几支淡黄色的腊梅,在温热的熏笼边散发着宁静的幽香。 再往外看,就只能看到一张绣着红梅的屏风。 屏风外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影在晃动。 可走动的人动静极小,若不是钟璃隔着屏风看着了,估计都听不出外边还守着人。 钟璃无声地抿了抿唇,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忍着体内的无力下了床。 她一下床,室内就响起了一阵铜铃的轻响。 钟璃奇怪地低头一看,结果却发现自己的脚踝上竟然还绑着一根拴了铜铃的纤细红绳。 她只要稍微一动,红绳被牵引引动铜铃,铜铃便会发出声响继而提醒外边的人。 而这玩意儿是谁的杰作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 钟璃的眉宇间多了一股黑气,正想弯腰将那破绳子解开的时候,外边的人却脚步急促又不失沉稳地推开屏风走了进来。 进来的人是个女子。 大概十七八岁,眉眼清秀,身穿浅绿色的窄袖襦裙。 梳着个简单的双丫髻,两段发髻上各自戴着一朵浅粉色的珠花,耳朵上缀着两颗米粒大小的珍珠耳饰。 女子进来看钟璃醒了,未语唇边就先漾出了三分笑。 她走上前就说:“之前刘大夫估计王妃约摸是在最近清醒,没成想一时不留神王妃就自己下床了。” 钟璃闻言眉心明显一皱,显然是对女子所说不满。 青衣女子不等钟璃说话,恭敬地蹲下伸手解开了钟璃脚踝上碍眼的红绳的同时,还扭头对着身后的一个小丫头说:“去通知刘大夫王妃醒了,请他过来给王妃请脉。” 小丫头去了,她将缀着铜铃的红绳放在一旁,对着钟璃垂首行礼,有条不紊地说:“奴婢名唤紫纱,是王爷特意拨过来服侍王妃的大丫头。” 似乎是怕钟璃不能理解大丫头的意思,她又解释说:“王妃身边像我这样的大丫头尚有三个,分别是紫荆,紫衣和紫云。” “除了大丫头外,王妃身边还有二十个二等丫鬟,三十六个小丫鬟,十六个粗使婆子和护卫若干。” “等您稍微歇息片刻,奴婢就去将所有人都叫来让您过目。” 紫纱顿了顿,笑道:“若是您有不满意的,我马上就会安排人给您替换。” 紫纱的态度非常好。 恭敬有礼好到让人无可挑剔。 然而钟璃听着没一句觉得满意。 什么王妃? 什么丫鬟? 她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那什么见鬼的劳什子王妃了! 这时候钟璃已经猜到自己只怕是那天不小心中了祁骁的招,被他弄到京城了。 千防万防没防得住枕边人的爪子。 钟璃引以为傲的理智几乎在瞬间毁灭殆尽,恨不得将祁骁的脑瓜子拧下来当球踢。 钟璃磨了磨牙,无声冷笑。 “我对见丫鬟没兴趣。” 她现在只想打爆那个叫祁骁的骗子的狗头! 钟璃越想越气。 好家伙,敢对她下药用强了。 她还真是小瞧那小骗子的胆子了! 紫纱从善如流地说:“那您是想见见院子里的管事吗?” 钟璃还没说话,她就说:“按制王妃居住的棠心院总共大小管事九人,分别负责院子里的内外事宜。” “您若是想见,奴婢这就去将管事们都叫来给您请安。” 钟璃闭了闭眼,压着心头的暴躁,咬牙说:“管不管事我没兴趣,我现在只想见一个人。” 紫纱装作不懂的样子疑惑道:“王妃想见何人?” 钟璃冷笑。 “你们主子。” 钟璃要见祁骁,紫纱不敢不通传。 可去报信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此刻没法见祁骁。 来回话的是个二等丫鬟,胆子小得可怜。 她第一次见着传说中的王妃就对上了钟璃一张隐忍着怒火的冷脸,进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跪下了。 小丫鬟怯怯地低着头说:“回王妃的话,王爷两个时辰前就被宫里的人请进宫了,至今尚未回来。” 钟璃无处发泄的暴躁在胸口挤压碰撞,眼珠子都染上了一抹赤红,配上她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看起来颇为吓人。 小丫鬟更不敢吭声了,恨不得将脑袋杵进眼前光滑的青石地砖里。 紫纱见状心里阵阵发苦,忍着忐忑低声提议。 “既然王爷此刻不在,王妃不如先洗漱用膳。” “等王爷回府了,自然会有下人将王爷请过来。” 钟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要笑不笑的字字发寒。 “紫纱姑娘。” 紫纱看她神色不对立马就恭敬垂首下跪,稳声说:“奴婢在,王妃请吩咐。”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我建议你稍微修正一下对我的称呼,我跟你口中的王爷没关系,也不认识你说的什么王妃。” “我这人的性子不太好,听不得忤逆之言,你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跟你一起的紫衣紫云。” 钟璃刻意顿了顿,在室内一片死寂之时才说:“别人动怒可能只是骂人,可我要是真急了,可是会杀人要命的。” 第340章 小傻子胆儿很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声音不大,听起来轻飘飘的。 她看起来也单薄得厉害,并不像她所说的那般吓人。 可紫纱心里清楚,钟璃这话可谓是没半点虚假之言,字字属实。 不信的话,大可去看看依旧趴在床上养伤的紫衣和夜林。 那俩都是折在钟璃手里的。 紫纱神色越发恭谨,跪着不敢说话。 屋里屋外站着数十个下人,这会儿见紫纱都跪着了,没一个人再敢站着,呼呼啦啦地就跪了一地,放眼看去都是人头。 钟璃实在看不得这么多人在自己跟前跪着,像送终起灵似的膈应得慌,不耐烦地一摆手,说:“出去!” 紫纱不敢耽搁,起身低着头带着一群神色惶惶的小丫鬟出了主卧的门。 屋子里没了别人,钟璃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怒火,抓着床边的一个茶盏砰的一声就砸到了门板上。 她忍无可忍地狠狠磨牙。 “祁!骁!” 我跟你没完! 哪怕隔着一道门,屋外站着的众人还是被钟璃低吼出的两个字吓得一阵心惊胆战。 王妃回来前,府里众人只是听说这位王妃出自民间,可谁能想到,王妃竟还是个如此暴性子的? 连镇南王的大名她都喊得如此肆无忌惮,她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众人一脸悻悻心有余悸的时候,刘大夫终于姗姗来迟地拎着个药箱到了。 跟不了解钟璃脾性的众人相比,刘大夫算是跟钟璃有过些许接触。 正因为如此,得知一贯沉稳冷静的钟璃在屋子里气得砸了东西,刘大夫顿时就止住了脚步。 他当机立断道:“我听王妃中气十足力气尚好,想来沉香醉对王妃并无影响,我就不进去影响王妃休息了。” 开玩笑,钟璃暴躁起来连恭王都照打不误,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这时候进去干什么? 当出气筒吗? 刘大夫死活不肯往里进,只是交给了紫纱一个装着药丸的玉盒。 “当王妃气稍消些了,紫纱姑娘将这药丸拿进去请王妃服用。” “这是补气益血的养身药丸,王妃吃了对身子大有裨益。” 似乎是猜到钟璃不会吃,刘大夫又补充说:“不过王妃身子极好,就算暂时不吃也无碍,紫纱姑娘不必勉强行事。” 紫纱捧着盒子难得地面露茫然,无措地说:“您不进去看看王妃?” 刘大夫老神在在地摇头摆手。 “不了不了。” 王妃这时候正是怒火滔天的时候,他一把老胳膊老腿的经不住造,就不进去受这份罪了。 刘大夫留下药丸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紫纱看着一脸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给钟璃安排吃食。 钟璃先前一直处于昏睡中,每日除了祁骁亲自喂的一些养身的药外,并无其他。 这时候人都醒了,总不能再接着吃那玩意儿。 紫纱的办事效率很高,后厨很快就张罗出了一桌适合钟璃这时候吃的清淡饭菜。 可钟璃却是一口都没碰。 紫纱硬着头皮问了句是不是不合胃口,是否需要重做。 结果却听到钟璃说:“我怕你们主子给我下药。” 那小骗子装疯卖傻一把好手,强取坑蒙更是不在话下。 连给她下药将自己强行弄到京城这事儿都做得出来,在饭菜里给她放点儿能让人无力的药又算什么? 紫纱一脸的一言难尽,却也不敢狠劝。 毕竟钟璃是被王爷下了药强行弄到王府的。 沉香醉都下了好几回了,这时候再说什么绝不会下药之类的话,根本毫无作用。 可钟璃昏睡快二十日,这么不吃不喝地挺着绝不是个事儿。 紫纱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去将后厨里做饭的厨娘叫了两个到了主院,顺带着还拿了不少没加工的吃食一起过来。 这两个厨娘当着钟璃的面现场做出来的吃的,钟璃也不肯吃。 甚至连水她都一口不喝。 跟紫纱的着急相比,钟璃镇定得简直有点过分。 她靠在床上,漫不经心地说:“你别折腾了,我什么都不吃。” 紫纱苦着脸想劝几句,却发现钟璃固执起来油盐不进,无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钟璃懒洋洋地靠着闭目养神,轻飘飘地说:“我要见祁骁。” 然而祁骁是真的不在。 紫纱急得头上冒烟,留下两个小丫鬟接着劝钟璃的时候,自己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去了前院打听,王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祁骁走之前特意叮嘱了,一定要照看好钟璃,务必不得让她有半点不满意。 可钟璃一醒就成了个棘手的硬钉子,谁能拿她怎么样? 谁又敢对她如何? 棠心院因为钟璃的绝食闹得人仰马翻,京城中众人和高居皇城之中的天子也并不平静。 死了的祁骁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说是王妃。 这事儿一出,当即就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镇南王府中闹腾的是祁骁的死而复生,眼看着到手的王位没了。 天子烦心的是民间议论与百官反响。 初代镇南王乃是正宗的皇室出身,与太祖皇帝是亲亲的兄弟。 不满十五的时候便跟随太祖皇帝四处征战打天下,立下了不世之功。 镇南王的爵位是由百年前的太祖皇帝亲封而得。 百年前太祖皇帝便亲口许诺,超一品镇南王世代王位世袭,皇室不得削爵。 也就意味着,整个大褚王朝,就镇南王一府的爵位能世代承袭不往下削。 时至今日,大褚王朝独独就剩下了这么一个超一品的王爵。 而且还是手握重兵的,说一句权臣也绝不为过。 镇南王府在大褚的地位超然,每一代袭爵的镇南王更是无一人不出类拔萃。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每一代镇南王的王妃自然就成了让人关注的重点。 能嫁入镇南王府的女子,无论是正妃还是侧妃,那都是出勋贵的高门千金。 而祁骁不声不响地就从民间带回来了一个王妃,这无论是盼着与镇南王结亲的勋贵,还是高踞在龙椅上的那位都难以接受。 姻亲之好,说的便是结两姓之好,通互相人脉关系。 说得再直白一点,便事关家族的荣辱。 祁骁身属皇室,贸然将一个民间女子当作正妃,说出去别人不会说是镇南王与民间王妃情投意合两厢情重,只会是觉得皇室颜面被羞辱。 再说得过分点的,会认为这是皇室刻意羞辱镇南王也说不一定。 不管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哪怕他心里期盼着祁骁自取其辱,这话他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明摆着说出来。 一个女子事小,皇室颜面事大。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龙椅上那位也不可能同意祁骁如此荒唐的决定。 更何况关于祁骁的婚事这位早有算计。 此时自然不可能安坐高堂之上,连着几日都将祁骁叫进了宫,试图让祁骁改变主意。 然而祁骁主意正得很,无论旁人怎么说他都是一句话。 不想改。 第341章 王爷被王妃扔出去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他甚至还在回朝后上朝的第一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出,希望尽快将钟璃的名字写进皇家玉牒,公布钟璃镇南王王妃之名。 祁骁的油盐不进让皇帝大为动怒的同时,也不得不另作打算。 京中权贵因此一番震动,各怀心思的人齐齐出动,暗中波涛一片的同时,也有人打探起了镇南王府中的情形。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自打三日前祁骁大张旗鼓地归京回朝后,往日蹦跶得厉害的王府侧太妃和二公子便没了动静。 整个镇南王府,消停得让人吃惊。 外界猜测不断的同时,镇南王府中的人心思也不像外界猜测的那样平静。 入夜三更,钟璃醒来后发了火不肯进食,她所在的棠心院依旧一片灯火通明。 王府住着侧太妃的西跨院,烛火也是一夜未熄。 等到天色蒙亮,出门了一日一夜的祁骁终于回府。 在门口得知钟璃不肯吃东西,祁骁透着疲惫的眉心微微紧锁,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去了棠心院。 西跨院得知祁骁回来直接去了棠心院,西跨院中枯坐了一夜的侧太妃意味不明地冷笑了起来。 侧太妃抬手示意身边的老嬷嬷走近,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老嬷嬷迟疑了一下,忍不住说:“太妃,王爷带回一民间女子奉为正妃,这事儿说出去可是有损王府颜面的,您不加以阻挡,为何还……” 世人皆知镇南王府中嫡庶不合,可再不合,到底是出于一府。 祁骁的颜面扫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样出身王府的人也不会讨好。 侧太妃所出的王府二公子也会因此倍受非议。 老嬷嬷一脸的犹豫不解,侧太妃却是意味深长的轻轻一笑。 侧太妃保养得当,明明已经四十往上了,脸上却不见半点老态。 听见老嬷嬷的话,她含笑抬手扶了扶鬓边的东珠流苏钗,漫不经心地说:“我为何要挡?” 她之前为替儿子夺王位,与祁骁本就撕破了脸,现在没什么好谈的。 更何况…… 侧太妃幽幽一笑,说:“那贱种活着回来了,我儿登位的希望便再渺茫了几分,他若是再与京中勋贵之女结亲,日后再想撼动他的地位更是难上加难。” “如今他自毁长城,甘愿娶一民间女子为妻,我为何不同意?” 祁骁罔顾圣意执意为之,必将激化与皇上暗中不可调和的矛盾。 没了姻亲相助,祁骁日后陷入困境,能帮他的人就又少了几分。 她这时候非但不会阻止祁骁的一意孤行。 她甚至还得主动进宫向太后求取懿旨,争取将那里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钉死在王妃的高座之上。 至于颜面不颜面的…… 侧太妃阴冷一笑,自言自语道:“事到如今,我又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只要能将这世袭的爵位抢到自己的手中,就算此时将脸放在地上踩又有何不可? 老嬷嬷跟了侧太妃几十年,听了她这话,稍微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用心。 老嬷嬷认真点头,低声说:“您放心,一会儿宫门开了,我便将您进宫的牌子递进去,私底下也会安排人将您为让王爷如愿以偿,苦心哀求太后之事宣扬出去。” 侧太妃满意一笑,说:“理当如此。” 说着,她的眉毛突然皱了起来,说:“话说到此,立儿怎地两日不见来跟我请安了?” 祁立,正是侧太妃所出的亲子,也是镇南王府的二公子。 虽是庶出,可得侧太妃宠爱太后偏疼,在京中一向横行跋扈。 老嬷嬷顿了顿,尴尬地说:“二公子自王爷回来后心情不愉,带着身边人出去散心至今未归。” 侧太妃一直优雅自持的面容上因为老嬷嬷的话多了一丝波动,甚至还掺杂着些许狰狞。 “荒唐!” 说是去散心了,可用三岁小儿的脑子想都能猜到,祁立必然是又去了烟花柳巷鬼混厮磨! 侧太妃气得胸口生疼,忍不住捂住胸口咬牙。 之前祁骁生死不明的时候,侧太妃就再三向太后进言,希望能让祁立继位。 太后与皇上本来松动了,言语间也透露出了那个意思。 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突然有言官上谏说祁立为人荒唐性情暴躁不堪大用,不得继承王爷之位。 祁立在京城横行无忌多年,跋扈之名众人皆知。 此言一出,朝堂中不少正直的官员都出声反对,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良机错失,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侧太妃想到前事就满脸青紫,恨铁不成钢地说:“妄自我聪明一世,老王爷也是少有的人中龙凤,可怎地就生出了这么个不开窍的糊涂种子!” “我辛辛苦苦为他谋划多年,可这孩子死活就是不开窍!” “如今大业功败垂成,祁骁死而复生,多要命的时候他竟然还想着出去鬼混!” 老嬷嬷生怕侧太妃气坏了,赶紧说:“您别动怒,二公子如今年纪尚小些,贪玩爱闹是常有的事儿,可二公子生来伶俐,只要悉心教导,必定能青出于蓝的。” 侧太妃呼吸不顺地摆了摆手,接过了老嬷嬷递过来的茶盏猛灌了一口茶。 平复了片刻她才说:“日后如何不好说,可眼下就绝不能再让他犯浑了!” “嬷嬷,你拿上我的腰牌,亲自带着人去将那混账抓回来!” 老嬷嬷嘴里不住地劝着她要冷静,正要去拿腰牌出门的时候,却突然有个人影急急地闯了进来。 老嬷嬷脸一板,厉声呵斥:“太妃面前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来人慌乱跪下请罪,不等老嬷嬷细问便赶紧开了口。 “回太妃的话,您让盯着棠心院的人传回消息,王爷被屋里的王妃砍了一刀赶出了院子,如今正在棠心院门口赔罪呢!” 老嬷嬷闻言惊得啊了一声,掩住失态赶紧望向了侧太妃。 原本靠在美人榻上的侧太妃闻言坐了起来,眯着眼睛问:“此话当真?” 来传消息的丫鬟连忙说:“传话的人看得真真的,王爷身上都是血,的确是被王妃伤着的,王爷此刻也正在棠心院门口呢。” 侧太妃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露出了惊喜的笑。 之前听闻新来的王妃与祁骁不合,她还只当是谣传。 毕竟按世人的常规想法来看,钟璃从一个普通农家女子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超一品亲王妃,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如今看来,这竟是真的不成? 若祁骁一心要娶的女子与祁骁不合,甚至到了伤人的程度,那可就太好了。 第342章 无师自通苦肉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西跨院里因为祁骁被钟璃扔了出去的事儿欢喜鼓舞。 钟璃所在的棠院中也掉了无数的下巴。 祁骁料定钟璃正是恼怒的时候,屏退了左右自己一个人进了屋子。 他原本想的是钟璃心软得很。 哪怕此时动了怒,按她对自己的纵容,只要自己进去后好生赔罪好好地认错,钟璃势必会心软原谅自己。 然而祁骁想多了。 钟璃的心软是对于小傻子莫青晔而言。 她对骗子祁骁,当真是没什么好心软的。 祁骁进了屋子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道歉的话,就被怒火中烧的钟璃狠狠踹了一脚。 谁也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身着亲王冕服的祁骁就被钟璃从屋子里摔了出去。 祁骁是镇南王,是这诺大的王府中唯一一个正儿八经的主子。 这主子在府中向来说一不二地位超然。 可如今就是这个地位超然的镇南王,被他认定的王妃从屋子里赶了出来。 看着狼狈站稳的祁骁,四下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谁能想到新王妃凶悍如斯,连镇南王亲临了都如此不给面子? 先前争执时钟璃不小心撞倒了大花瓶,祁骁为了不让钟璃受伤主动挡了一下。 他的胳膊也被花瓶的瓷片割伤,此时血淋淋的看起来颇为吓人。 外边的人不知道里边怎么回事,以为是钟璃伤的祁骁,对钟璃的恐惧顿时就更上了一层楼。 连镇南王都说捅就捅了,那打杀旁人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众人表情惊悚心思诡异。 祁骁却是一点也顾不上。 他推开了想要来帮自己处理伤口的紫云,挥手示意院子里的下人都下去,形象全无地扑到了门上。 嘴里还可怜兮兮地喊着:“阿璃,阿璃你听我解释,阿璃……” “滚!” 屋子里传出了钟璃的暴怒喝:“祁骁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留在这儿当什么狗屁王妃的!” “你要是不想真撕破脸,就老老实实地放我走,我们从此……” “不可能!” 祁骁冷声打断了钟璃的话,一字一顿地说:“除了让你走,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钟璃气得不住磨牙:“那我俩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有本事你就一直关着我。” 祁骁没回来的时候,钟璃就习惯性地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越看,钟璃的心就越凉。 钟璃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王妃身边的人都有这么多,可她屁股后头跟着的人真的很多很多。 她只是说自己要出去走走,后头明面上跟着的人就不下二十个。 除此外还有在暗处跟着的暗卫,还有各个出口站着的侍卫。 明里暗里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前前后后合起来不下上百人。 王府戒备森严,每隔一刻钟就有巡逻的人经过,内外守卫加起来只要钟璃尚是个人,她就不可能有机会从这王府中逃脱。 就算她长了翅膀飞出了王府,也不可能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安然离开京城。 跑出去了最后也得被抓回来! 想到自己不知所踪的路引,想到祁骁的肥得发腻的胆子,钟璃的后槽牙都险些磨碎。 她紧紧地攥着桌子的一角,恶狠狠地咬牙。 小崽子敢算计我,你给我等着! 钟璃从未动过如此大怒。 也是第一次对祁骁动了手。 祁骁胆子再肥此时心里也有点惴惴。 祁骁一点也不想关着钟璃。 可他又不敢不关。 不让人紧跟着,就钟璃的本事,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一钻,他翻天覆地地上哪儿找去? 祁骁咽了口带着涩味的唾沫,也不管自己的王爷形象了,隔着门板吧唧往地上一坐,不住叹气。 “阿璃,你当真不肯原谅我吗?” 钟璃默默地在屋子里撕被子泄愤不说话。 祁骁又说:“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 他当时回莫家村有正事要做。 原本想的是抓紧时间办完事就走,可谁能想到杀出来了个钟璃。 祁骁自认心就比针尖大了那么一点儿,塞了个钟璃进去,就不可能再让她有机会从里边出来。 无论钟璃是愿还是不愿,他都不可能会放手。 祁骁知道钟璃这时候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索性就拿出了无赖泼皮的姿态明目张胆地跟钟璃耍起了无赖。 他大咧咧地说:“我知道你厉害,一般人也拦不住你,所以为了防止你扔下我,除了你看到的那些人外,我还格外从军中调了不少人过来保护你。” 说是保护,其实更像是监视。 祁骁也知道这话一出钟璃指定得更生气,话锋一转就开始毫无心理负担地卖起了惨。 他幽幽地说:“阿璃之前分明说过,绝不会扔下我不管,也不会不要我。” “昨日之承诺还历历在目言犹在耳,阿璃怎地就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了? 见钟璃怎么都不说话,祁骁又得寸进尺道:“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只知道,这是你答应我了的。” “阿璃说过,说话做事要说到做到,阿璃为我之师,绝不能背信弃义。”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除了抛弃我不行。” 祁骁的声音往下低了几分,莫名多了一丝悲凉之意。 “阿璃,你别走好不好?” “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睡觉我绝不起来调皮,只要你答应我不走。” “阿璃……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说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知错就改是可以被原谅的。” “阿璃……” 祁骁本是出了名的话少,可此时化作了叨叨叨的老妇也适应良好。 他跟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似的,坐在门前的地上,小嘴不住地叭叭。 嘴里不停的同时,手上也忙活个不停。 钟璃虽然震怒,可到底是不忍心伤他。 他先前胳膊上被瓷片划伤纯属意外,伤也不深,这会儿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祁骁无师自通苦肉计的精髓,自残似的不住按压那道口子,甚至还刻意将伤口拉扯得更大了一些。 原本已经有止血倾向的伤口因为他的自我蹂躏惨状比之前更甚,整条胳膊上都是滴滴答答的血。 映在银白色的衣袖上,血肉模糊看起来颇为骇人。 祁骁一边采用言语攻势将钟璃引出房门。 一边伤春感秋长吁短叹,嘴里的话口吻一句更比一句悲伤。 说的话也一句更比一句歧义更深。 他仿佛从高高在上的镇南王瞬间变成了个无人疼无人爱还惨被抛弃的小可怜。 而钟璃就是那个心狠如铁抛弃他的人渣。 说到最后,钟璃神志恍惚间险些以为自己是什么忘恩负义出尔反尔,抛妻弃子的混账…… 第343章 吐口血算什么?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猛地站起来哗一下拉开了大门。 她原本是想着好好收拾一下这指鹿为马的小骗子,让他知道什么话不能乱说。 可门一开,祁骁就跟个终于见着主人的大狗似的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 钟璃吃惊之下忘了闪躲,被祁骁抱着大腿抱了个正着。 祁骁坐在地上抱着钟璃就不撒手,似乎是怕再被钟璃一脚踹出去,颇有先见之明地越抱越紧,将抱大腿这一举动用实际行动演绎得淋漓尽致。 钟璃的脸黑成了锅底,嘴角也在不住地抽搐。 她低头看着死皮赖脸的祁骁,冷冷地说:“撒手。” 祁骁飞快摇头。 “我不。” 钟璃额角青筋起,想踹他一脚视线触及他胳膊上的血迹,又顿了顿下不去脚。 她明明记得之前只是划了一下,怎地一会儿没看着,伤看起来这么厉害了? 钟璃的心无故就软了三分,头疼地说:“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祁骁又急急地摇头。 “我不,撒手阿璃就不要我了,我不放。” 钟璃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忍不住说:“我不要你?” “祁骁你说这话你心不心虚?” 分明是他从头到尾将她骗得团团转,怎么到了这人口中就成了她不要他了? 钟璃气得浑身打颤,死死地盯着祁骁说不出话。 祁骁被她的眼神看得心头也有点打怵。 可好不容易才将钟璃哄出来了,他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这个机会。 意识到钟璃语中的不悦,祁骁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可怜巴巴地说:“阿璃,我不能没有你。” “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不等钟璃拒绝,他又说:“父王死了,母妃早就去世了,大哥也没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阿璃你也不要我的话,我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阿璃……” 钟璃面无表情地说:“堂堂镇南王,摆出这副姿态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超一品亲王之尊,在大褚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的祁骁想要什么有不起? 他此时所说钟璃要是信了,那才真的是上了他的当了。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不明显的几分心软,冷声道:“王爷不必在我跟前装傻弄痴,于我而言无用。” “我无心进高门,也无意当什么王妃,钟璃不合适也不想做,京中良人无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大有人在,王爷……” 钟璃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盯着祁骁的瞳孔无声震颤。 祁骁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鲜血,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就算是吐血了,他还是没松开抱着钟璃的手,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叫着阿璃。 钟璃的心毫无征兆地就疼了起来。 她红着眼睛赶紧扶住了昏死过去的祁骁,扭头冲着院门的方向喊了起来。 “来人!快来人!” 在院门口不敢走远的紫纱等人赶紧走了进来,看祁骁一身是血地昏死了过去,饶是一贯冷静的紫纱也忍不住面露惊慌。 “王爷!” 紫纱赶紧冲过来跟钟璃一起将祁骁扶着进了屋子,马不停蹄地安排人去请刘大夫过来。 钟璃看着祁骁身上刺眼的血迹,呆呆地握着他冰凉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祁骁突然吐血昏迷是大事儿。 刘大夫听了也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赶了过来。 可手指一搭在祁骁的手腕上,刘大夫焦急的双眼深处就多了一丝狐疑。 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疑惑,故作着急地对着紫纱说:“我之前就说过,王爷身子极差,经不起情绪起伏大喜大怒。” “否则血脉逆冲真气紊乱,轻则吐血昏迷,重则会引发体内毒物反复发作危及性命。” “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你们是照料王爷的身边人,怎地连这个都顾及不到?” 紫纱一脸愧意,低着头说:“是奴婢的错失。” 刘大夫还想斥责,钟璃却突然说:“跟她没关系。” 祁骁是被她气得才吐了血。 钟璃不是担不起事儿的人,就算是此时也不会推诿。 刘大夫顿了顿,像是刚刚发现钟璃似的,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叹气说:“王妃,不是老夫倚老卖老说话难听。” “可王爷体内毒物发作起来是何种情形您是见过的,您明知王爷禁不起刺激,又何苦反复激他?” 看钟璃一脸苍白,刘大夫也怕自己说太多了适得其反,只是摇头晃脑地叹息了一番,又拿出了银针颇为有模有样地往祁骁的身上扎。 临时得知消息赶过来的紫云见了刘大夫扎针的手法,眼底迷雾消散,多了一丝了然。 她轻轻地拉了拉一脸焦急的紫纱的袖子。 紫纱看过去,见紫云不明显地摇摇头。 紫纱眼底多了些许恍然,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无奈。 祁骁体内有毒是大事儿,除了心腹紫云紫纱外,就只有刘大夫和钟璃在场。 刘大夫扎完了针,对着钟璃说:“王妃,王爷体内毒物阴毒至极,最忌讳的便是大喜大怒情绪起伏过大,您就多担待一些,勿要再刺激他了。” 更重要的是,若钟璃发一次脾气莫青晔就逼自己吐一口血。 那他到底有多少血可吐? 就算祁骁体质健壮禁得住造,那也不能长期这样啊! 刘大夫老神在在地叹气,觉得年轻人的世界自己是真的看不懂了。 为了能留住钟璃,这位爷还真是不择手段,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钟璃听了刘大夫的话,神色不明地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刘大夫张了张嘴,最后却也没再说什么。 刘大夫说祁骁目前的状况不宜挪动,最好就是静养。 也就是说,他只能在钟璃所在的棠心院养着。 刘大夫这么说的时候,下意识地看钟璃的反应,似乎是怕钟璃反对执意要将祁骁扔出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钟璃并未对此提出反对。 她甚至还主动让紫纱去给她弄点吃的,跟刘大夫约定了两个时辰后想和他谈谈。 刘大夫大致能猜到钟璃想问什么,无奈地叹息一声拎着自己的药箱走了。 钟璃吃了紫纱拿过来的吃食,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中的祁骁,眼底光暗沉浮,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两个时辰后,钟璃准时在紫纱的带领下去了刘大夫住的侧院。 懂得医理的紫云和紫衣留下照应依旧昏迷的祁骁。 钟璃前脚一走,之前怎么都不醒的祁骁试探着睁开了眼睛。 紫云见状有些好笑又不敢笑,低声说:“王爷放心,王妃去刘大夫的院子了,一时估计不会回来。” 祁骁不明显地松了口气。 不管用的什么计策,只要能进钟璃的屋子,那就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吐口血算什么? 可他在片刻后又忍不住皱眉。 “她去刘大夫那里做甚?” 紫云和紫衣对视一眼,不太敢接话。 祁骁却在她们的沉默中猜到了什么。 他掩面低低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说:“活着的时候不能消停,就算是死了,死后也不会安生,我这样的人,执意要将阿璃留下,真的是对的吗?” 他能给钟璃的,恰恰是钟璃完全不感兴趣的。 他活着的时候尚能护着钟璃无忧。 可等到他死了,阿璃又该怎么办? 紫纱和紫云闻言默默地低下了头,耳朵和嘴巴都紧紧地闭着。 祁骁用力闭了闭眼,在一片沉默中说:“更衣,半个时辰后若阿璃还不回来,本王就过去接她。” 第344章 镇南王好演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半个时辰后,钟璃果然没能回来。 祁骁换了身白金色的亲王常服,通体剪裁简洁流畅别无花式,只是在袖口和领口绣着繁复的金银色祥云图样,明了大气。 腰间配着一条银色的腰带,腰带上缀着一块用青绦拴着的乳白色祥云玉佩。 脚穿一双黑色白边的缎面锦鞋。 被钟璃称赞过的黑色长发用一个白色的玉冠束起,余下的皆散落肩头,自存风韵。 京城冬日向来苦寒。 紫纱觉得祁骁穿得少了,还特特去拿了件白狐披风过来让祁骁披上。 祁骁带着二紫,身后还跟着六个护卫,朝着刘大夫在的侧院走了过去。 刘大夫的院子里,此时正是一片死一样的宁静。 在钟璃说想跟自己谈谈的时候,刘大夫就心生不妙。 钟璃真的来了开了口,刘大夫就更加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死了。 之前祁骁为哄骗钟璃跟着一道来京城,特意威逼着白术说了谎,声称祁骁体内的毒素到了京城便可有解。 可祁骁本就不是中毒。 那是世上无双的蚀心蛊。 除了南疆传说中的母蛊外,别无解除之物。 可母蛊早在多年前不知所踪,南疆下一代母蛊就算是加班加点的培育,也得等到百年之后方能现世。 这时候他上哪儿去给祁骁找解药? 至于白术用来骗钟璃的老神医,那就更不可寻了。 那老家伙死了都多少年了,这会儿指不定骨头渣滓都烂没了,刨出来也没用啊! 刘大夫心里叫苦不迭,全程都在跟钟璃左右言其他。 他尽管努力维持着镇定,可还是让钟璃看出了端倪。 钟璃无声轻笑,说:“刘大夫是信不过我,对我戒备疑心,故而才闭口不言?” 刘大夫苦哈哈地扯了扯嘴角,说:“王妃说这话就是折煞老夫了。” “按理说,王妃发问,老夫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这事儿实在事关重大,没有王爷的准许,纵然就是再给我个吞天的胆子,我也不敢擅言。” 刘大夫顿了顿,艰难地说:“我只能这么跟您说。” “王爷体内毒物确存,且会危及性命,目前也难以找到合适的解药祛毒,他的身子的确禁不起刺激,至于旁的,老夫就不便多言了。” 钟璃心头一紧,状似不经意地说:“那他今日突然吐血,原因为何?” 刘大夫尴尬地顿了顿,干巴巴地说:“那自然是受刺激过度,心血逆流所致。” 钟璃冷笑。 “可我之前并未听白术说,他这毒还有不能受刺激的毛病。” 刘大夫有些心虚,梗着脖子说:“白术虽有些医术,可人年轻经验不足,看不出也是有的。” 钟璃挑眉:“是么?” 刘大夫悻悻得不敢说话了。 钟璃看他这表情,心里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她之前就听说过,有内力之人可用内功逼自己吐血,情形大致就与祁骁今日相似。 她之前是急糊涂了没留心,这会儿心中猜测加上刘大夫的支支吾吾,她还猜不到今日祁骁是苦肉计她就是傻子! 钟璃皱眉还想问什么,可刘大夫却怎么都不肯再说了。 就在钟璃心绪繁杂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钟璃应声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祁骁。 天际阴沉沉的,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祁骁披着一件没一根杂色的白狐披风站在门口,没了刻意装出的痴傻之态,只让人感觉贵气逼人。 点墨般的长发上多了斑驳雪色,配上他此时苍如白纸的脸,看起来就像下一秒就会倒下去一般虚弱无力。 他如漆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钟璃,一瞬不瞬,眼中的较真让人不敢直视。 钟璃静静与他对视片刻,心底复杂。 她气祁骁用苦肉计骗自己。 却也控制不住地心疼这傻子不顾惜自己。 四目相对之下,看祁骁脸色这么差,她也不想说话。 祁骁眼中多了一抹急切,想走上前却又不太敢,手脚都写满了踌躇。 挣扎了片刻,钟璃才听到他轻轻地叫:“阿璃……” 听到这声三分紧张五分忐忑夹杂着无尽恐慌的呼唤,钟璃纵然是再狠的心也不由得软了下去。 她无奈地叹气,说:“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就算不是毒发吐血。 可生生逼着自己吐了一口,滋味想来也不能好受。 祁骁听出她话中的软化心里一喜,面上充斥着的却是恰到好处的惶惶。 他不安地眨了眨眼,小声说:“我醒了阿璃不在,我害怕。” 钟璃听得一脸黑线。 简直不忍心看他身后跟着的下属见鬼般的神情。 之前是装是傻子的时候就最能耍痴卖乖。 如今都是堂堂亲王了,怎地还是这副姿态? 是真不怕人笑话还是破罐子破摔? 钟璃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 她头疼地捏了捏自己隐隐作痛的眉心,不咸不淡地说:“王爷,你……” “阿璃……” 祁骁委委屈屈地打断了钟璃的话,苍白着脸问:“阿璃为何不肯叫我名字?” 钟璃微微一怔。 见她沉默,祁骁英俊得过分的眉眼间笼罩着一股颓丧之气,低头苦笑。 “阿璃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钟璃抿紧了唇未曾言语。 祁骁似乎是认定了自己要被钟璃抛弃,短暂的茫然过后眼中闪现出一抹决绝,咬牙说:“既然如此,我便随了你的愿。” 祁骁半分不肯耽搁,扭头就对着身后的紫纱说:“拿本王的令牌去账房取二十万两金票,另附京郊庄子十个,良田千顷,地契一块取来交予王妃。” 紫纱猛地一顿,却很快明白了祁骁的意思,匆匆领命而去。 钟璃捕捉到紫纱微微点头的动作,狐疑地眯起了眼。 祁骁缓缓呼出一口气,脸色越发苍白。 他也不看钟璃的神色,低着头自顾自地说:“我知晓你不想要这些,可祁骁除了这金银之物身无长处,这就当是你对我诸多照拂的谢礼吧。” 钟璃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目光沉凝得仿佛要看到祁骁的心底深处。 祁骁忍着豪赌的忐忑,硬着头皮说:“你若是想回莫家村,我便安排人马护送你回去,想去别的地方,我也可替你安排打点,就当作……” 他艰难地停顿了片刻,哑声说:“就当作是我最后为你做的。” 说完这个他似乎是没了别的话,静静地站着不再开口。 从他说第一句至今,钟璃始终没有插话,目光也未曾在他的身上停留。 祁骁心里打鼓似的,生怕钟璃真的拿了银子地契就要走。 看钟璃不反对,他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挫败感。 可他本性便是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心里再着急,此时脸上也看不出分毫不对。 紫纱很快就将祁骁交代的东西拿了过来,忍着忐忑双手递给了钟璃。 金票薄薄的两张,地契却是厚厚的一叠,看起来份量着实不轻。 钟璃没伸手接,垂眸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好大的手笔。” 镇南王也是好演技! 第345章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二十万两金票,折算下来相当于数百万两白银。 还有京郊的庄子田地,这些东西合起来,绝对足以让钟璃吃一碗燕窝扔一根人参得活一辈子。 死了还能带不少下地陪葬。 祁骁闻言的声音更哑了,像生吞了一把沙子一般磨人耳膜。 他轻轻地说:“你若心悦我,这便是我给你的聘礼。” “你若不愿,这便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 似乎是不愿再面对钟璃的拒绝,也像是不忍再听钟璃的话。 他突然甩手转身,背对着钟璃说:“阿璃,今日你若是出了这王府大门,从今往后,祁骁的死活自与你无关。” “我们夫妇二人,自此恩断两绝,再无瓜葛。” 祁骁的话说完,刘大夫不大的院子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所有的人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看向了钟璃。 若是常人,触手可及的超一品亲王妃的位置和有限的好处,该怎么选自然别无异议。 可钟璃不是常人。 她会选什么,当真没人敢说得准。 就在祁骁的心跳逐渐失控的时候,钟璃突然说:“你说起夫妇,我倒是忘了一件事。” 祁骁下意识地说:“什么?” 钟璃冷冷一笑,说:“和离书。” 看祁骁似乎僵住了,钟璃要笑不笑地说:“只是口头恩断义绝算什么?你得把和离书给我。”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话对祁骁的刺激不够,钟璃又说:“除了和离书外,还有路引也得还我,不然我怎么带着你给我嫁妆再觅良人?又怎么出这京城?” 钟璃会出此言,绝对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祁骁这会儿已经后悔自己自作自受了。 钟璃见状却是在心里无声冷笑。 接二连三的苦肉计用上瘾了,小崽子跟我耍这种心眼? 姐姐今儿就教你怎么做人! 周遭一片死寂之时,钟璃出言催促。 “王爷,说好的就别耽搁了,今日时辰尚早,我赶着出城还来得及,再耽搁下去,就指不定得到什么时候了。” 祁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干巴巴地站着不说话。 钟璃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边的金票地契,淡淡地说:“王爷,你听到我在跟你说话了吗?” 祁骁脊背一僵脖子一梗,咬牙说:“成,我给你!” 钟璃微微挑眉一笑,说:“多谢王爷成全。” 刘大夫院中自有笔墨纸砚。 在钟璃的吩咐下,紫云一脸忐忑地磨墨展纸,将笔递到了祁骁的手中。 祁骁捏着支笔,像握着什么烫手的炸药似的,赌气问钟璃:“你真要这和离书?” 钟璃笑了。 “当然。” “王爷请落笔吧。” 祁骁心一横手一抖,洁白的纸上便多了一点碍眼的墨迹。 紫纱非常有眼力地说:“这纸不好,王爷惯常用的都是松涛纸,骤然换了纸自然不适。” “王爷要不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将松涛纸取来供王爷使用。” 祁骁心下松了口气,板着脸说:“还不快去?” 紫纱忙不迭地去了。 紫云赶紧张罗着泡茶上水,恭请祁骁坐下再谈。 祁骁臭着一张脸在钟璃的旁边坐下。 想跟钟璃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生生把自己憋得黑了脸。 钟璃冷眼看着他演戏,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的指尖,一句话也不说。 刘大夫怕殃及池鱼,早早地就说自己有事儿溜了出去。 紫云上茶后也自觉地退了出去,院子里只留下了钟璃和祁骁两人。 去取纸的紫纱迟迟未归,院子里一片静谧。 在这种静谧中,祁骁瞅瞅钟璃,又看看自己。 然后又忍不住看看钟璃。 钟璃看他眼珠子忙得不行,心里好笑,面上也不作言语。 祁骁实在是忍不住了,臭着脸说:“你真要与我和离?” 钟璃理所当然地点头。 “对啊,不然我这嫁妆怎么花得出去?” 祁骁忍无可忍地磨牙,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了那么多,你怎地就记住了一句嫁妆?” 钟璃面露不解,祁骁上火道:“我说的是这是聘礼!” “聘礼知道吗?” “聘礼是让你嫁给我,不是让你拿着我的银子去嫁给别人!” 一想到钟璃还想着改嫁,祁骁就气得眼珠子通红。 对上他忿忿的眼神,钟璃没好气地说:“王爷莫不是健忘?” “你刚才分明说了,我若不愿便可离开,那我分明是按你说的做的,你怎地还不满意?” 钟璃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似乎是觉得祁骁事儿多烦人。 祁骁见了顿时更是怒火中烧,想也不想地就说:“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钟璃惊诧不已。 “你说什么?” 祁骁理直气壮:“我反悔了!” 钟璃…… 出尔反尔的人她不是没见过。 可反悔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她有限的人生经验中着实是所见不多。 钟璃惊住了,祁骁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声势越发得足。 钟璃看他振振有词的样子忍不住说:“祁骁,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还多了无赖的毛病?你……” “我就是无赖怎么了?” 祁骁虽然心虚,却还是说:“分明就是你先存心不良想弃我不顾,我这只是适当的反抗!” 钟璃彻底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对着祁骁默默地竖起的大拇指。 祁骁之前就够难缠了。 可眼下不要脸的祁骁,明显更难缠了。 看钟璃又不说话了,祁骁索性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抱住了钟璃的腰,哼哼唧唧的。 “阿璃,我知你不喜高门累赘,可我不会拖累你多久的。” 祁骁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没了之前的无赖之意,字里行间都是说不出的凝重沙哑。 “等我死了,这王府的禁锢对你而言就不复存在了,届时你想做什么都可去做,世间无人再可拦你。”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低头看着他的头顶,说:“是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死?” 祁骁无声苦笑了一下,将脸埋进了钟璃的怀里,低低地说:“最快一年,最迟三年。” 他体内的蚀心蛊最多能用各种天材地宝压制三年,三年后若无母蛊,等他的只能是爆体而亡。 祁骁自己也知道这事儿瞒不住钟璃多久,索性就一次说了个明白。 最迟三年,他便能还钟璃自由。 可他活着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钟璃走。 钟璃本是试探着问的,听到祁骁的回答后,瞳孔却狠狠地缩成了一枚针尖。 她压住心头的怒意,沉声说:“你确定自己只能活到那时候?” 祁骁苦笑了一下,闷闷地说:“我原无谓生死,反正在这世间活着也是磋磨。” “可是阿璃,有你后我就想活着了,想要活得好好的久久的,守着你让你一直是我的。” “可我怕我活不了了。” 祁骁加大了抱着钟璃的力道,恶狠狠地说:“所以在我活着的时候,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寸步分毫!” “你愿也得愿,不愿就算是让你恨我,我也绝不放手!” “你休想离开我!” 祁骁抬头看向钟璃,正好撞进了钟璃充斥着担忧的眼里。 钟璃看着神色疯狂眼神执拗的他,声音莫名就哑了。 她说:“祁骁,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祁骁凄惨勾唇,低声说:“阿璃,祁骁今日立誓,此生绝不再对你说半句不实之言,若有违誓,愿受天打雷劈之刑,不得好死。” 第346章 权争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谈不上心甘情愿,却也没别的法子。 祁骁无论如何都不肯将路引给她。 和离书更是不可能。 说得急了,他就哼哼唧唧地说自己难受,甚至又逼着自己吐了一口血开始装毒发。 钟璃看着他嘴角刺眼的血迹气得脸都紫了,狠狠地拍了他后背一掌,咬牙说:“我给你好吃好喝地养着,是让你这么糟践自己的吗?!” 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舍得动他。 他可倒好,血跟不要钱似的吐! 祁骁一听就知道钟璃是猜出来了,也不在意,只是紧紧地抱着钟璃不撒手,催着她答应留下。 钟璃心底复杂难以言喻。 对上祁骁透着恳切眼神,到了嘴边的拒绝怎么都没法出口。 祁骁见她松动了,得寸进尺地拉着她回了棠心院,坐下就开始跟钟璃献宝。 之前碍于自己还是个傻子的身份,他不能给钟璃多好的东西。 可现在没了那层顾忌,他就开始嘚瑟了。 紫玉的全套首饰,青玉的琉璃簪子,还有镶嵌着硕大红宝的步摇。 成套成套的羊脂玉手镯,金丝绞成缀着浅色琉璃的项圈。 还有符合钟璃身量的一柜子一柜子是锦缎衣裙,同色系的鞋子。 随便拎一件出来,都是价值连城难得的好物。 寻常人得了一件便能欢喜非常。 而此时摆在钟璃眼前的,应以堆论。 钟璃随手将一只质地通透的青玉手镯放下,对着还在献宝的祁骁招了招手。 “这些不急着看,你先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这是钟璃惯常跟他说话的语气。 没了刻意带出来的梳理客套,言语间透着无声的亲密信任。 祁骁听了当即心里就是一喜,乐呵呵地往钟璃的跟前凑。 他蹲下后拉住了钟璃的手,仰头笑着问:“阿璃想问什么?” 钟璃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更多的是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担忧。 她顿了顿才说:“你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骁嘴角的笑散了一些,似乎是不太想提这个。 钟璃见状就说:“你刚刚才说绝不再骗我,你想好了再说。” 良久的沉默之后,祁骁将头靠在钟璃的腿上,慢慢地说:“其实不是毒。” 钟璃挑眉。 “那究竟是什么?” 祁骁闭上了眼睛,无声苦笑。 “是蛊。” 钟璃听得眉心明显一皱,迟疑着没有开口。 她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原著居民。 对毒之类的概念基本上都来自于前世所看的电视剧。 至于蛊这种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她知道的就更少了。 钟璃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看钟璃皱眉,祁骁轻笑着抬手抹平了她眉间的皱褶,轻声说:“是南疆圣蛊之一的蚀心蛊。” 钟璃忍不住说:“蚀心蛊?” 祁骁点头。 他站了起来,将坐在凳子上的钟璃一把抱了起来。 钟璃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下一秒人却已经坐在了祁骁的腿上。 祁骁怀抱着钟璃,眉眼间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手上把玩着钟璃白皙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跟钟璃说起了这蚀心蛊的来历。 得知蚀心蛊无药可解,唯一的解蛊希望南疆母蛊也不知所踪,钟璃的脸慢慢地阴沉了下去。 她知道人心难测,可却不知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恶毒的毒物。 蚕食心智毁人神思,这手段比直接取人性命还恶毒七分。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哑声说:“你既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可知晓是谁下的手?” 是多大的仇,下手这般狠毒? 祁骁眼中冷光一闪,淡淡地说:“当然是我头顶上的那位了。” 钟璃禁不住微微一怔。 大褚的超一品亲王朝堂内外地位尊崇。 除了当今皇上皇后外,其余皇亲官员见了皆都行礼问安。 换句话说,能压在祁骁头上的,除了皇上皇后外就再无他人。 可…… 似乎是猜到钟璃在疑惑什么,祁骁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跟钟璃说起了当今的局势。 大褚常备军队人数超百万。 这百万军队中,真正掌握在皇家手里的军权堪堪只有十八万。 其余的八十多万被世人称作镇国军,兵权直属镇南王。 也就是说,大褚的绝大部分军队,悉数掌握在镇南王手中。 代代镇南王皆镇守边疆,横挡外来铁骑抵御外寇,为守护大褚立下了不世之功,在民间朝堂的声望极高。 可声望高了,就难免有了别有用心之人。 近些年私底下有人将镇国军称为镇南王的私军,不忠皇室朝堂,只忠于镇南王一脉。 镇南王府声势越浩,如今的皇家众人就越是难安。 可镇南王世袭的兵权是太祖皇帝亲封。 当年太祖皇帝下了圣旨,绝不允许后代削爵夺权。 为确保无人敢违抗自己之意,太祖皇帝甚至还给镇南王颁发了一道圣旨,作为保障。 龙椅上那位想夺镇南王手中的兵权,想解决自己的心腹大患,却又顾忌太祖皇帝的遗旨,更怕天下人的非议鄙夷。 所以自从上一任皇帝上位后,就开始百般打压镇南王府,明里暗里地针对削弱。 可能继承镇南王之位的人都绝非庸才,就算皇室打压,在这种暗中的博弈中也并未吃亏。 皇家与镇南王的矛盾的引子早有,却也能勉强维持平衡。 直到祁骁十五岁那年,老镇南王意外去世。 当时祁骁跟着老王妃回了外祖家省亲,却突然得知仓促出征漠北的老镇南王途中染上急病去世。 就连祁骁的嫡亲大哥也在赶往漠北给老镇南王收敛时染上了时疫,不等到京城就在途中没了气息。 镇南王一脉素来以嫡系为尊。 镇南王和世子爷都离奇去世,祁骁自然得仓促归京奔丧。 可就是在奔丧途中,他与老王妃数次遭遇劫杀。 老王妃为护住祁骁性命,让人将祁骁打晕了暗中送走,自己带着伪装成祁骁的暗卫吸引刺客杀手的注意。 老王妃在接连丧夫丧子的打击下已经足够坚强,可所有的安排却还是无用之功。 护送祁骁的一行人遭遇了更多的刺杀,祁骁被误伤之下,意外流落到了莫家村。 老王妃虽安全抵京,骤然得知祁骁坠崖没了消息,一时受不住刺激,为老镇南王守到尾七便在自己的院中服毒自尽。 镇南王嫡系一脉因此死伤殆尽,镇南王手中所握的兵权也就成了可以让人觊觎瓜分的好处利益。 当时皇上就有意以镇南王一脉无人可继承王爵为由,将镇南王手中的兵权收回。 当时这话一出就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镇南王府中的侧太妃和庶出的两位少爷不肯同意。 嫡系没了,那不是还有庶出之子? 不管怎么说,镇南王一脉并未死绝,这世袭的王位也理应顺承往下。 皇上好不容易才把碍眼的镇南王嫡系一脉悉数逼死,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地收回让自己如鲠在喉的兵权。 好不容易这事儿有了指望,他又怎么会同意再将兵权外放? 皇上有意拖延,镇南王府中庶出之子和朝堂上支持镇南王的官员又出声反对,关于王府兵权爵位一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直到在莫家村的祁骁恢复清醒,暗中联络了亲信,仓促从莫家村归京,才算是结束了这场混乱的夺权之争。 第347章 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仓促继承王位之时刚过十八,还在外流落过两年。 当时朝堂内外质疑祁骁能力的人不在少数。 直到祁骁带兵出征横扫南疆,大败漠北,接连战胜之下成了少年神话,这种对他的质疑才堪堪止住。 可祁骁继承王位后的第三年,他就不得不奉旨出征北境。 提起北境…… 祁骁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眼底一丝猩红,低声说:“我刚到北境,就意识到身边人出了岔子。” 祁骁一开始以为是有人通敌叛国,却没想到,将他的行军边防布阵图交予北境领军之人的,竟是当今圣上。 皇上为除去自己的心腹大患,不惜以镇国军三十万大军的性命和靠近北境十三城做交换的代价与北境做了交易。 唯一的要求便是要让祁骁名正言顺地死在北境。 皇上的出卖让祁骁在北境举步维艰。 接连战败两场后,祁骁不惜以自身为诱饵诱敌深入,将北境大军引至两国交界的连天谷,放了一把滔天的大火。 那场大火在秋日燃势极其猛烈。 北境追过来的十五万大军在谷中灰飞烟灭,自此元气大伤。 而跟随祁骁出征的三十万镇国军也因此受到重创。 祁骁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勉强清醒后就决定诈死暂离京城,去寻当年被初代镇南王藏于秘藏之中的太祖圣旨和遗留的宝藏。 多番找寻后,太祖圣旨和宝藏的位置被定在了莫家村附近。 祁骁索性就装作了神志不清的样子重返莫家村。 祁骁说着,抱着钟璃腰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他将下巴抵在钟璃的肩膀上,轻轻地说:“我虽诈死离京,可时日长了,并不能真的瞒住有心之人。” 更何况除他之外,龙椅上的那位也在打太祖圣旨和秘藏的主意。 传言中初代镇南王留下的秘藏富可敌国,其中更是有一道太祖皇帝钦赐的圣旨。 圣旨确切内容世人不得知,可皇室的众人却是知道一些的。 太祖皇帝在圣旨中言明,若皇室后代有倒行逆施对镇南王一脉不慈之人,镇南王可凭此道圣旨将皇位上那人取而代之。 这道圣旨对龙椅上那位绝对是莫大的威胁。 所以在莫青晔摸清了位置后,那位的人也找了过来。 随后的事情说起来就很简单了。 祁骁一着不慎中了蛊毒,他也如愿以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祁骁苦笑了一下,说:“我一直对大哥和父王身故的事心存疑虑,回来后暗地里让人调查过,种种证据都证明,当年之事并非意外,我在北境之困也是由那位主导。” 他默默地将脸埋进了钟璃的肩膀,声音沙哑。 “父母之仇,杀兄之恨,镇国军几十万人的性命,是由这兵权引起。” “阿璃,祁骁本性并非善类,也并非心地仁善之辈,我所作所为更是与你有天差地别,知道了我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更嫌弃我了?” 说完不等钟璃说话,他又狠狠地咬牙说:“不过就算你嫌弃我,我也绝不会放你走!” “起码我活着的时候绝不会!” 钟璃原本复杂的心绪因为他这句赌气似的话顿时消散了个干净。 她忍不住无奈地看着眼眶赤红的祁骁,低声说:“既然不愿,你还问我做甚?” 反正她愿不愿意这小骗子都不肯撒手,她再不愿还能如何? 钟璃低低地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按祁骁所说,皇室与镇南王府矛盾积压已久,如今俨然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无论是觊觎兵权的皇上还是身负深仇的祁骁都不可能会轻易收手。 事到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走一步看一步。 至于祁骁…… 钟璃装作没察觉到他身上的滔天戾气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低声说:“好了,不说这些了。” 这些对祁骁而言实在太过沉重,钟璃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疑惑引得他过多情绪翻涌。 至于别的,以后自然有机会慢慢地打探清楚。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祁骁身上的蛊毒。 那所谓的南疆母蛊只是失踪并非灭绝,只要有心查探,迟早会打听到线索。 钟璃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拉起了脸色苍白的祁骁的手,说:“让人弄点吃的过来,吃了你陪着我歇会儿,至于别的,以后再说。” 钟璃这话便是同意留下了。 祁骁喜出望外地抱着钟璃在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扬声将在外边侯着的人叫了进来。 钟璃不久前才吃过,此时并不饿。 她陪着祁骁吃了一些,然后收拾着睡下休息。 棠心院内外见钟璃和祁骁和好如初了,都忍不住纷纷松了一口气。 主子闹心下人遭罪。 主子和好了,下人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了。 笼罩在棠心院上空的阴云瞬间消散,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而苦苦等着祁骁和钟璃闹得不可开交的西跨院侧太妃得知后,却是气得足足摔了一整套的茶盏。 侧太妃气得向来优雅从容的脸上都多了些许狰狞,控制不住地咬牙。 “好一个祁骁!当真是好得很!” 不久前刚刚被人从烟花之地找回来的祁立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对着一个俊俏的小丫鬟眉目传情。 他听见侧太妃的话,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说:“母妃,你上火个什么劲儿?” “祁骁他自个儿愿意拒了权贵联姻,娶个乡下婆子来自取其辱,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儿。” 一想到那所谓的王妃是乡下来的,祁立就忍不住面露不屑。 “要我说,祁骁当真是在军中打仗打傻了,连个乡下来的婆子都令他这么癫狂,当真是没见识。” 侧太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吊儿郎当的祁立一眼,被他的话气得手指发抖。 “你个蠢货知道个什么!” “我原想的是祁骁与那女子不合,咱们便可从中做点手脚让他们自乱阵脚,可如今他二人和睦,我们又该如何下手?” 祁立冷笑道:“就算他俩和睦,那又能有什么?” 看侧太妃愣住了,祁立啧了一声站了起来。 “母妃你想想,那女子是个乡下来的婆子,她能有什么见识?” “就算她现在听祁骁的,可她又能听多久?” 祁立眉眼间的不屑更加浓郁,漫不经心地说:“届时想想法子在她耳边说点儿似是而非的话,借着她的手往祁骁的身边塞上几个咱们自己的人,不就更容易了吗?” 祁骁的身边向来如同铁桶一般,轻易插不进去人手。 如今身边更是一个伺候的女子也无。 祁骁未娶王妃之前,大可以无心在娶正妃之前纳侧推拒。 可如今王妃已入府,再有纳侧之事,便应由王妃做主。 第348章 管家之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立认定钟璃没见识胆子小,稍微恐吓诱哄几句便会上当入套,口吻越发的不以为意。 “一个乡下婆子能有什么能耐?你这个庶母的,赏她几个通房侧室她敢不同意?” “祁骁不满纳侧,那女子又这么干了,一来二去的,两人有矛盾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你再在其中调和几句,祁骁住的画章院鸡犬不宁就是必然的了。” 侧太妃先前是一怒之下失了冷静。 可转念一想祁立的话,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是我儿聪明,一下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只要拿捏住了没什么见识主见的钟璃,再想恶心祁骁,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了吗? 祁立看侧太妃满意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讨好地往侧太妃的跟前凑了凑,若有所指地说:“母妃,你不让我出去,我在府中枯耗着也没意思,要不赏我个人吧。” 侧太妃听到这话眼里的笑就散了个干净,没好气地用指尖狠狠地戳了戳祁立的脑门。 “还敢问我讨人?” “你那屋里呼呼啦啦的都多少人了?那么多还不够伺候你的?” 祁立惯常嘴巧会卖乖,见侧太妃怒了也不害怕,只是一味地拉着她缠着不放。 侧太妃本就娇惯这唯一的儿子,见他实在想要,不过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说:“说吧,你又看上我身边的谁了?” 祁立得意地笑了起来,指着站在门口的粉衣丫鬟说:“就她了,母妃你将她赏给我,我保管在府中老老实实地待着不乱跑。” 侧太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只是个二等小丫鬟,不以为意地一摆手。 “既你看得上,一会儿我就让叶嬷嬷把人给你送过去。” 说完她又说:“不过你可记住你答应我的了,这段时日不可再出去鬼混了,记住了吗?” 祁立目的得逞,得意地笑了:“你放心,我保准听话。” 祁立得了如意的人,又耐着性子在侧太妃跟前陪了半天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侧太妃靠在美人榻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按理说立儿身边的丫鬟通房一个不少,怎地都这么长时间了,除了之前那个没福的素云外,其余人的肚子都没动静?” 祁立身边零零散散的侍妾通房足足有二三十人。 年前有个叫素云的倒是怀了孕,只是那是个没福的,不足七个月便早产生下了个死婴。 除素云外,其余的各个肚子都消停得让人心慌。 为早早地让祁立有后,这些年府中也从未给祁立的侍妾喂避孕的汤药。 可怎么就是没动静? 侧太妃愁得眉毛打结,叶嬷嬷见状笑着宽慰道:“太妃心急了,二爷这么健壮的身子底子,只要缘分到了,孩子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只怕是您看孩子看得眼花,都抱不过来呢。” 侧太妃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就你这个老货会打趣我。” 叶嬷嬷又故意说笑了几句,很快就将侧太妃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叶嬷嬷说着面露迟疑,说:“太妃,按理说这话不应由奴婢说,可您的确应该早些做打算。” 侧太妃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皓腕上的玉镯,说:“哦?你说的是何事?” 叶嬷嬷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后才说:“按制,王府的管家之权应当由王妃打点。” “可府中一直无王妃,这管家之权一直都是由您来打理的,如今王爷娶了王妃,若他向您索要管家之权,您应当如何应对?” 管家可不仅仅只是管自己的一个院子。 诺大的王府所有的进出用度都应由管家之人管辖。 其中的辛苦颇多,可捞走的油水却也不少。 侧太妃这么多年一直将管家之权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中,暗中得的好处更是不计其数。 如今新王妃入府,若是要按制将管家之权移交出去,对侧太妃而言,那可就不太妙了。 这个问题侧太妃早就想过,闻言也只是笑笑。 她懒洋洋地说:“嬷嬷只想着应当将管家之权交由新王妃,可曾想过,那出身寒门小户的王妃是否应付得来这庞杂的管家之事?” 寻常的官家千金若未经过多年的悉心培养,贸然接手王府的一摊子事儿都会手忙脚乱出岔子。 更何况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女子? 侧太妃打心眼里不认为钟璃能做管家的事儿,对此倒是不甚在意。 “不用等人来问我要,这管家之权,我还要主动交出去才合适。” 叶嬷嬷微微一顿,疑惑地看向她。 侧太妃笑了一下,说:“嬷嬷辛苦一下,一会儿就去将府中的账册簿子拿来,整理一下最近几年的,明儿个一早,咱们就给新王妃送去。” 王府进项庞杂数量大,一个月的账册簿子就有人的半个胳膊厚,一年的堆起来更是能将人淹了。 好几年的放在一起,那场面光是想一想,叶嬷嬷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是您有主意。” 侧太妃幽幽一笑,说:“我现在主动将管家之权交出去,等不了几日,她便会主动来求着我帮她。” 届时外人说起来,那也是她应了王妃的请求出手帮忙,而不是她拿权不放。 别人只会觉得她心底仁善,王妃无能。 至于别的…… 侧太妃勾勾唇角,说:“对了,先前去宫里递牌子的人回来怎么说的?” 叶嬷嬷低声回答:“一刻钟前刚回来,奴婢看您与二爷说话就没让人进来回话,现在人就在外边候着呢。” 侧太妃说一摆手,说:“去将人叫进来。” 叶嬷嬷领命而去,很快就带回来了一个男仆。 男仆进门就在门槛的位置跪下了。 他将头抵在眼前的地砖上说:“回太妃的话,奴才按您的吩咐,进宫的牌子已经递进去了。” 太妃略微挑眉,问:“太后那边怎么说的?” “太后说您的意思她明白了,半个月后宫里会举办一场为镇南王洗尘的接风春宴。” 侧太妃顿了顿,领悟到了太后的意思,禁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行了,你去账房领十两银子,算是赏钱,下去吧。” 男仆恭敬退下,侧太妃对着叶嬷嬷招手,示意她过来后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叶嬷嬷连连点头,确定她没别的吩咐后才出了西跨院。 侧太妃独自一人靠在美人榻上,风姿无限地抬手拨弄了一下髻上的步摇,垂眸冷笑。 “也不知道,在镇南王的接风宴上若是镇南王妃出了丑,祁骁又该如何收场。” 第349章 最具诚意的聘礼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第二天钟璃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了单手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祁骁。 祁骁见她醒了,笑眯眯地凑到她的唇边吧唧就亲了一口。 亲完了他抱住了钟璃,撒娇似的将脸蹭到钟璃的脖颈间,轻轻地唤阿璃。 钟璃一大早人还没清醒就被他抱着揉了一通。 再三挣脱不开,最后直接恼羞成怒地将人一脚踹下了床。 祁骁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眼巴巴地往钟璃的跟前凑。 “阿璃……” 声音小小的,带着说不出的沙哑,还有无声的依恋。 配上一张俊美得过分的脸,杀伤力堪称惊人。 钟璃发现什么都说开了后祁骁变得比之前还不要脸。 她的头都大了一圈,无奈地推了推祁骁,说:“你起开。” 祁骁不满地哼唧了两声,又趁着钟璃不注意偷了一个香才乐呵呵地松手起床,扯动床头的铜铃,将外边候着的人叫进来服侍钟璃起床穿衣。 四紫鱼贯而入,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水盆和衣裳的丫鬟,在屋里站定后,齐齐地向着祁骁和钟璃行礼问安。 祁骁随意摆手示意人免礼,亲自为钟璃选了一身正红色的广袖流仙裾。 红袖宽大飘逸,领口和袖口的位置绣着了繁复精致的金色花草纹路。 曳地的裙摆前短后长,前边刚刚盖过鞋面,裙摆却长长地拖到了地上堆积出了一片红色的纹浪。 巨大的裙摆上独独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银色鸾鸟,精致中又不失磅礴大气。 腰间配上的是一条银色的腰带,腰带上绣着寓意吉祥的花草,与领口袖口的花样相映成趣,精致得让人望而生叹。 钟璃平日偏好短款的衣裙,从未穿过这种繁琐的长裙。 换上后盯着那过长的裙摆就忍不住皱眉。 这裙子虽然好看,可裙摆实在是长得过头了。 走一步拖一步的,那岂不是跟人形扫地机没区别了? 钟璃想重新换件方便的,可祁骁见了后却怎么都不让她换了。 祁骁揽着一身红裙的钟璃,眉眼含笑地说:“我就知道阿璃穿这个肯定好看。” 跟钟璃更熟一些的紫衣也笑着凑趣,说:“王爷的眼光自然是好的,王妃穿这身的确令人忘俗,惊艳得很。” 钟璃天生的皮肤白皙,哪怕未曾上妆都白腻得让人嫉妒。 此时一身的大红,更是将那种白衬托得淋漓尽致,白得耀眼。 她眉眼精致眸亮含水,虽无魅意,可却自带一身让人生畏的庄凝气度,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 紫纱等人也笑着在一旁夸赞,祁骁听得满意,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郁。 钟璃听得好笑,只能忽略了长裙本身的繁琐,任由着祁骁拉着自己到梳妆台前坐下。 最擅长梳头的紫荆上前给钟璃梳头。 钟璃发质极好,丝柔顺滑。 紫荆略微琢磨了一下,一双巧手稍微动作,不一会儿钟璃的头发就被挽成了一个留仙髻。 留仙髻发尾缀着一只由红宝石打造成的金丝芙蓉流苏步摇,除此之前并无别的装饰。 耳坠是与步摇同款的红宝芙蓉,脖子上也佩了同色由金丝两丝绞成的项圈。 只是项圈中间缀着的并非红宝,而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羊脂玉。 羊脂玉被雕琢成了芙蓉的花样,在晨光中微微地散着暖意,精致非常。 紫荆退下,紫云端着个下边铺着红色章绒的盘子走了过来。 盘子上摆着六个白玉的镯子,只是花样略不相同。 钟璃抬眉看了一眼,随手点了一个表面光滑毫无花样的。 “就这个吧。” 紫云笑笑将钟璃指的那个镯子拿了起来,轻轻地套在了钟璃白皙的皓腕上。 这玉镯本是一对,按理说应当左右各自戴一个。 可钟璃嫌右手带了东西累赘,索性都套在了左手上。 两个玉镯上手,钟璃一抬手便有玉镯轻碰叮当作响,听着就让人觉得心愉。 紫纱要跪下给钟璃穿鞋。 忍了半天的钟璃终于没忍住,说:“我自己来就行,你下去吧。” 看紫纱恭敬地退下在一旁侯着,钟璃在心底无声地叹气。 果然劳碌命就是受不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旁人想要人服侍盼得眼珠子都绿了。 可她只觉得这样拘束得不行,浑身都不自在。 祁骁看出了钟璃的不自在,挥手示意人都下去。 自己则是上前拿起了一旁的精致绣鞋,蹲下后亲自替钟璃换上。 钟璃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却被祁骁紧紧地抓住没放。 祁骁动作生疏却又无比轻柔,一边给钟璃穿鞋一边低声说:“阿璃,你要慢慢地适应。” 京中贵妇皆是如此,钟璃既入了京城入主了镇南王府,就要慢慢地适应这个过程。 钟璃也知道祁骁这话的意思,不禁苦笑了一下。 她说:“我大概不是个能享福的命。” 祁骁听了却想也不想地说:“我的阿璃值得世间最好的,而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找来。” 钟璃乐了,好笑道:“那若是我想要的,是你没有的呢?” 祁骁不以为意地一笑,淡淡地说:“只要这世间有的,我便能给你寻来。” “只要是你想要的,你都会有。” 钟璃哑口无言地看着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穿好鞋子祁骁单膝跪在地上,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了块玉佩,仔细地挂在了钟璃的腰上。 玉佩大概是暖玉的,触手生温质感极好。 可上边的图案却是张牙舞爪的睚眦,与常见的吉祥图案不同。 钟璃盯着玉佩上的图案微微皱眉,说:“我似乎见过这图案。” 祁骁笑了起来,站起身子露出了腰上的墨色玉佩,说:“可是这个?” 钟璃定睛一看,发现两者的确是相似的。 只是祁骁身上的墨色玉佩比她的这块大了一些,上边的图案却是如出一辙的相同。 见钟璃面露不解,祁骁轻声解释:“这是父王留下的遗物,也是镇南王王妃的身份象征,有了这个,阿璃在京中就算是横着走也绝无人敢二话。” 他拉着钟璃的手触碰着玉佩上的睚眦图案,说:“这也能当镇南王的军令用。” “有了这玉佩,阿璃可自由调动镇国军的一半军队,大褚上下所有军士将领,见此玉佩相当于镇南王亲临,必得听从阿璃调令。” 钟璃听得心头一惊,想也不想地就想将玉佩摘下来还给祁骁。 这都相当于是兵符了。 钟璃好好的怎么敢要这东西? 祁骁看出了她的动作,摁住了她的手,轻轻地将钟璃抱在了怀里。 他用下巴蹭了蹭钟璃的头顶,低声说:“阿璃,别拒绝我。” 祁骁低头,额头抵着钟璃的额头,注视着她的眸子含着抹不开的笑意和怜惜。 “我曾对你说过,十里红妆百里荣光,我都会一一地补给你。” “镇南王府最重要的便是兵权,而如今我将这兵权分你一半,这便是祁骁能给你最具诚意的聘礼。” 第350章 独一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心头一震,呐呐地看着祁骁说不出话。 祁骁温柔地摩挲着钟璃的耳际,轻笑道:“祁骁此生最重要的东西交予你,不望阿璃功成名就,只盼阿璃能借此一生平安。” 祁骁这话听似温柔,实则内里蕴藏的深意却让钟璃心底一凉。 祁骁是怕自己死后钟璃受困,故而才先将这象征着兵权的东西给了她。 钟璃的胸口莫名堵了一块巨石,狠狠地推开了祁骁。 她没好气地冷笑道:“王爷如今尚在便考虑起了身后之事,还真是深谋远虑呢。” 不等祁骁说话,她扭头就往外走。 可腰间的玉佩到底是没摘下来。 祁骁见状无奈一笑,知道钟璃这是生气了,赶紧拔腿追了上去。 “阿璃。” 钟璃心里憋着火,执意不肯跟祁骁说话。 两人沉默相对地吃完早饭。 祁骁看着钟璃冷得掉冰的脸心里暗暗叫苦。 吃过饭,紫纱按之前祁骁的吩咐,将给钟璃安排的下人都叫了进来让钟璃过目。 考虑到钟璃之前从未在世家贵族中生活,祁骁还特意将之前服侍老王妃的徐嬷嬷从老家请了回来。 祁骁亲自为钟璃介绍。 “这是徐嬷嬷,早些年是侍奉母妃的,也是府中的老人了,对京中情形各种规矩,人情往来都极为了解,日后就让她跟着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她便可。” 祁骁话音落下,徐嬷嬷笑着向钟璃行礼。 “老奴见过王妃。” 钟璃看着鬓角斑白的徐嬷嬷含笑点头,轻笑道:“日后就仰仗嬷嬷照拂了。” 徐嬷嬷连说不敢,恭敬的双手贴腹站在了钟璃的身后。 祁骁又指着另外一个中年男子说:“这是林总管,他主要负责王府中的外事,阿璃若有什么事,也可吩咐他去做。” 林总管恭敬问礼,钟璃颔首让人站了起来。 林总管之后,站出来的是钟璃见过的夜林。 夜林吃过钟璃的苦头,神色极为恭敬。 祁骁说:“这是王府中的暗卫统领夜林,之前你是见过的,他主要负责王府安全。”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夜林一眼,点点头没说话。 余下的四个大丫鬟,除了紫荆外,其余三个钟璃都是接触过的,祁骁就没多做介绍。 至于其余的小丫鬟随从,在林总管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一一向钟璃请安问好,说明了自己的姓名职责。 说到最后,祁骁说:“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均是家世清白世代效忠王府的家生子,来历你可放心。” “如果有不满意的,直接将人换了便是,都由你做主。” 祁骁亲自为钟璃介绍,足以看出他对钟璃的重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心里对钟璃这个民间王妃的敬意顿时就更上了一层。 不管钟璃来历如何,她能让祁骁如此看重,往后想得个安稳,就不可在钟璃面前放肆。 今日在场的下人,祁骁均以钟璃的名义赏了三个月的月钱,在不住谢恩的声音中示意人都下去。 下人都走了,林总管却对祁骁说:“王爷,半个时辰前宫中来了人,说是皇上请您入宫有事要叙。” 祁骁的眉心出现了个小小的褶皱,说:“可说是何事了?” 林总管微微摇头。 “并未说明。” “不过宫里的人除了请了您外,还去了北候府中,听说一刻钟前,北候世子已经进宫。” 北候世子便是柏骞承。 柏骞承虽有世子之名,可却并未在朝堂中任职。 皇上将他也叫去干什么? 祁骁的眼底隐隐多了一股不明显的暴虐之色,明显是不耐。 钟璃见了无声地抿了抿唇,压下了心底的无形担忧,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早些回来,我等你回来吃饭。” 祁骁听完眼里漾开了一抹笑,点头说好。 祁骁带着人出了门,钟璃也在徐嬷嬷的介绍下对镇南王府中如今的情形有了大致的了解。 镇南王府中除了王爷祁骁外,还有两个庶出的公子和一位庶出的小姐,分别是祁立和祁允,还有祁悠。 祁骁在府中行三,是府中目前唯一的嫡系子,未承袭王位前尊称三爷。 二公子祁立比祁骁还大上两岁,是侧太妃所出,如今尊称二爷。 如今住在府中的修文院,尚未娶正妻,可房中侍妾通房已有几十人。 四公子祁允与五小姐祁悠,乃是一对双生子,是难得的龙凤胎,今年才十六岁。 祁允住在修竹院,祁悠住在清荷院。 二人都未曾婚配。 至于那位侧太妃,提起时徐嬷嬷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怒容,低声说:“侧太妃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如今独居于青霜院。” 钟璃没错过她眼中的异样,若有所思地顿了顿,说:“那四爷与五小姐的生母呢?” 徐嬷嬷低声说:“四爷与五小姐之母原是老王妃身边的丫鬟,被老王妃抬举为侍妾,在生产时因难产血崩而亡。” 也正因为是侍妾所出,所以哪怕祁悠是镇南王府中唯一的女儿,也并未请封郡主,只是按排行称为五小姐。 “除此之外,府中并无其余女眷。” 钟璃要笑不笑地挑眉,问:“那王爷呢?王爷身边就没有通房侍妾吗?” 提起这个徐嬷嬷忍不住笑了出来,说:“王妃说笑了。” “王爷在您之前身边从未有过任何女子,您可是独一份。” 挖空心思想给祁骁送人的不少。 甚至皇上太后也多次暗示说想赐婚,可都被祁骁用各种理由推了。 如今祁骁大张旗鼓地带回来个王妃,可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钟璃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情却莫名好了不少。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闲着也是闲着,嬷嬷不如跟我说说,这府中如今的情形吧。“ 徐嬷嬷对此求之不得,低低地在钟璃的耳边毫无偏颇地说起了府中的情况。 钟璃正听得瞌睡来的时候,紫云从外边走了进来。 紫云对着钟璃微微福身,垂首说:“王妃,侧太妃院中的流朱前来,说是侧太妃要来给您请安。” 钟璃闻言眯了眯眼睛,有些意外。 “给我请安?” 按理说侧太妃是老王爷的侧室,也是祁骁和钟璃的庶母。 虽不是嫡母,可也算得上是长辈了。 怎地还用上请安这个词了? 看钟璃不解,徐嬷嬷低声解释。 “镇南王府中以王爷王妃为尊,若非嫡系,都算不得正头主子。” “您是如今的镇南王妃,她是已故老王爷的侧室,于情于理都应当给您请安。” 钟璃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说:“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紫云去通报的时候,徐嬷嬷提醒道:“这位侧太妃手段了得,如今府中的管家之权就在她手中,按制,管家之权应由王妃所掌。” 钟璃了然地笑了笑,心里明白这是徐嬷嬷对她的提醒,懒洋洋地往椅子后靠了靠没有说话。 手段了得的侧太妃很快就在紫云的带领下亭亭袅袅地走了进来。 侧太妃虽养育了祁立,可从面相上看并不显年纪。 此时穿着一身浅藕色的宫装,发髻上只略微缀着几点藕色的珍珠,淡妆浅抹,口脂的颜色也是淡淡的。 符合寡居之人的身份半分不逾矩,看起来虽寡淡却不失优雅柔和。 可她眼里的精光凌厉却无形间暴露了她本人并非看起来的娇柔。 只不过想想也是,能在镇南王府中立足安全产下一子,还养育至今足以与祁骁作对的女人,怎么都不可能是简单的角色。 第351章 都送上门了,为何不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侧太妃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除了她外,身后还呼呼啦啦地跟了一堆人。 钟璃放眼看去,发现男男女女都有。 不少穿着体面,看起来不像是奴仆,像是外边的管事婆子。 而侧太妃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粉色襦裙,梳着双丫髻,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年轻少女。 那少女像是胆子极小,进了屋头一直都是低着的。 见钟璃多看了她一眼,紫纱在一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便是府中的五小姐。” 钟璃不可见地点点头,安然地坐在上方主位上看着下边的人。 侧太妃进门就有下人通报,声势不小。 侧太妃本想着钟璃是个乡下丫头,只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阵仗当即就得露怯。 自己再进去压一压她的气势,钟璃就只能唯唯诺诺地任由自己摆布。 可见钟璃第一眼她的心里就生出了一种不妙之感。 钟璃一身大红流仙裙稳坐上方,一只手撑着精致小巧的下巴,目光含笑地注视着堂下之人。 屁股上像安了钉子似的,坐得稳当得很,一点要起身问好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的气度,说是世家贵女也不为过,哪儿是传言中小门小户出来的土包子? 侧太妃心里不满的同时还掺杂着意外。 她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钟璃身后,看到了熟悉的徐嬷嬷眼底却是瞬间多了一丝了然。 徐嬷嬷是跟着老王妃的老人了,有她在旁指点,钟璃没露怯倒也正常。 祁骁能将徐嬷嬷找来伺候钟璃,看来的确是对钟璃异常看重。 侧太妃压下眼里的复杂,按规矩对着钟璃微微福身,笑着说:“参加王妃。” 侧太妃都行礼了,她身后跟着的人自然也不能安然站着。 那一串人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在钟璃的位置只能看到一堆后脑勺。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里的冷意,笑着站了起来,说:“侧太妃不必多礼。” “紫荆,看座,给侧太妃和五小姐上茶。” 钟璃的声音不大不小,那个无比自然的侧字却让垂首的侧太妃眼中闪过了一丝狰狞。 钟璃没错过她脊背瞬间的僵硬,眼里笑意更浓。 紫荆应声而去。 侧太妃也没扭捏,站起来款款落座。 五小姐祁悠也在她的下首落座,除了一开始跟着众人请安之外,一直低着头绞着手里的丝帕不说话。 钟璃缓缓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重新看向了侧太妃。 侧太妃接过了紫荆递过来的茶盏闻了闻,笑说:“按理说王妃入府,我是应当早些来拜见的。” “可我寡居多年深居简出,这些年竟然成了聋子瞎子,不知王爷将王妃带了回来。” “今日才恍惚听下人说起咱们府中多了个王妃,故而才前来打搅问安,还望王妃勿要觉得我等闲人叨扰,扰了王妃的清净。” 侧太妃这话一转三寰,看似抱歉,实际上却是在讽刺钟璃的名不正言不顺。 谁家嫁娶之事不是热热闹闹众人皆知的? 钟璃这个所谓的镇南王妃悄摸声地就进了王府。 无婚仪礼数,也无婚聘之书,至今未上皇家玉牒不被世人承认,算哪门子的王妃? 钟璃听出她绵里藏针的讽刺,也只是微微一笑。 看不出来,这位侧太妃看似柔柔弱弱的,嘴皮子倒是个厉害的。 钟璃不动声色地摆手示意徐嬷嬷不急,淡淡地说:“之前不知不怪,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侧太妃看钟璃像是没听懂自己的讽刺之言,不由得在心里冷笑。 在徐嬷嬷的指点下装作出了王妃的样子有何用? 蠢驴脑子没见识,再怎么装,也是绣花枕头无半点作用。 侧太妃轻柔一笑,说:“我今日前来,除了给王妃请安外,还有一事想与王妃商量。” 钟璃挑眉。 “哦?侧太妃所言何事?” 钟璃一口一个侧太妃,听起来就跟讽刺似的巴掌抽在了侧太妃的脸上。 侧太妃心中恼怒,说话的口吻也稍微急了一些。 “之前府中无正头王妃在,内院之事无人打点,我托大也算是个长辈,就将管家的活儿揽了过来处理着。” “可如今王妃既已入府,这管家之事就应当交由王妃处理,我不好再从旁多嘴。” “故而今日来,我还将院子里的大小管事和府中的账簿本子都带了过来,想着一齐交予王妃,也方便王妃日后打点诸多事宜。” 说完,她示意身后的丫鬟去将她口中的账簿本子都抱了进来,一一堆在了钟璃眼前的桌子上。 钟璃看着眼前这几堆高高的账册簿子,禁不住微微一怔。 虽说她知道镇南王府的进项开支都大,可这得多少年的账册簿子才能堆出这种效果? 这是账本? 这是山吧??? 看钟璃似乎是被吓着了,侧太妃眼中讥讽更甚,口吻却是无比和善的。 “府中人多,各种账册簿子也是又多又杂,我之前初初接手时也着实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了好一阵。” 说着她面露缅怀,叹息道:“多亏了当时的王妃事事周到一一提点,我才没闹出过多的笑话。” “王妃若是有不通晓之处,也可差人来问我,但凡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盼能予王妃些许襄助。” 钟璃回神似的眨眨眼,面露感激。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侧太妃了。” 侧太妃见钟璃对如此多的账册并未提出异议,心里对钟璃的轻视就更深了几分。 她看似细心周到,亲自为钟璃介绍了带来的管事们,坐着和钟璃状似和睦地说笑了一阵。 该说的说得差不多了,然后才带着一直不言的五小姐和众多管事婆子离开了钟璃所住的棠心院。 她前脚一走,徐嬷嬷就着急地说:“王妃,这账册簿子您可不能接。” 侧太妃掌控后院多年,里里外外的心腹不知道有多少。 她这时主动将管家之权交出来,此举本身就让人生疑。 这所谓的账册簿子中指不定还有多少蹊跷。 钟璃贸然接手,接下来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都是钟璃的错失了。 钟璃脸上的笑散了几分,摆手说:“嬷嬷不必着急,她既然送来了,那就安心收下便是。” 不等徐嬷嬷再说话,钟璃就说:“紫衣,你去库房里找几样适合五小姐用的东西给她送过去,还有侧太妃的院子里也别忘了。” “旁人问起来,就说之前她们来的时候我忘了给见面礼,这时候正好补上。” 紫衣依她的话去了。 钟璃又指着那堆成了山的账册簿子,说:“紫云,你让人将这些东西都搬到后边去,然后去找林总管要近些年府中的账册回来,我一会儿有用。” 侧太妃虽有管家之权,可祁骁却告诉过钟璃,府中的大小事务真正的管权人是林总管。 侧太妃知晓打点的,也只是府中产业极小的一部分。 更多的大头,都是隐藏在暗地里,由林总管等心腹和祁骁亲自打理。 侧太妃想借由这个刁难她,实在是没刁难对地方。 看钟璃有条不紊的样子,徐嬷嬷忍不住问:“王妃可是心中已有了对策?” 钟璃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她主动将这东西送来,无非就是觉得我打点不好,扭头还得回去求她。” “或者是等着我闹笑话,最后她再找借口将这管家的权利要回去。” “可送上门来的东西我为何不接?” 她既决定留下,这就是她与祁骁的家。 自己的家事,当然还是自己来处理的好。 她可不想自己过日子还有个无关紧要的人在一旁指手画脚。 至于那做过手脚的账册…… 钟璃勾唇:“嬷嬷,你让林总管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将侧太妃送过来的账册与林总管手中的进行对比排查。” “有问题的地方,就让人拿着两本账册去找侧太妃询问仔细。” 林总管手中的账册是暗账,除了祁骁旁人并不知晓。 侧太妃虽掌家多年,却也不知道,府中还有一本别的账册。 两厢对比自然会有差异,有了差异,自然就要想法子弄清楚为何不对了。 钟璃戏谑地啧了一声,说:“务必告诉底下人,样样对比明白问个清楚,别有遗漏的地方。” “若侧太妃问起我为何不亲自去,就说我看不懂,全权委托给了王爷的人,要是有不满之处,那就让她自行去找王爷问话。” 徐嬷嬷顿了顿就反应过来了钟璃的意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王妃睿智。” 自己不插手,直接甩锅给了祁骁。 再加上两本账册对比的差距,侧太妃心虚自顾不暇,自然无暇再来找钟璃的恶心了。 钟璃听了无辜的一摊手,说:“我本不想让谁难受的,可这都上赶着来膈应我了,只能说是自找的了。” 钟璃撑着下巴神色悠哉,心想:送到我手里的东西还想要回去? 做的什么晴天白日梦呢? 第352章 你是想抗旨不遵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徐嬷嬷和林总管的办事效率很高。 当天下午,就有专门的人开始将侧太妃送来的账本与林总管给的暗账进行对账清算。 一开始就算出了不对的地方,早就得到钟璃吩咐的下人立马就拿着两本账册去了侧太妃住的院子。 侧太妃本以为是钟璃遇上难处了来找自己,正是满心得意的时候。 可听完了下人的回话,看着两本截然不同的账册,她的脸立马就黑了下去。 谁能想到祁骁手里竟然还有暗账! 不过侧太妃到底是在后宅里混迹多年的人精,虽临时慌乱了一阵,却也很快就找出了应对的说辞,勉强将来对账的人打发了回去。 可打发走了一个,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又来了下一个。 每一个主动来拜访侧太妃的,扯的都是祁骁的虎皮,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侧太妃可对钟璃不满刁难,却不愿意在这时候在明面上得罪祁骁。 接连打发走了几个来对账的,侧太妃心中恼怒摔了手中的茶盏,死死地咬着牙对身边的老嬷嬷说:“你现在就带几个人去将之前送到王妃院中的账册拿回来。” “她若是问,就说之前马虎弄错了,一会儿再将对的给她送过去!” 给钟璃的账册错漏颇多,打的就是钟璃不知府中情形趁机为难她的主意。 可如今钟璃拉扯着祁骁的虎皮,祁骁还亲自给钟璃安排了清账的人手,这时候再刻意为难就落了下乘。 更何况那账本本就错漏百出,若真让祁骁的人接着往下查,谁知道会查出多少对自己不利的阴晦来? 叶嬷嬷看她神色不对,半刻不敢耽搁,赶紧应声去了。 侧太妃坐在椅子上,气得又摔了个杯子。 “好!钟璃你好得很!” 我倒是要看看,祁骁能护着你多久! 钟璃此时正在内院看祁骁给她的暗账簿子。 越看,钟璃就越忍不住感叹祁骁真的是家大业大,财大气粗。 镇南王府中的进项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明面上的皇庄铺子和底下官员的各种孝敬。 可暗地里,镇南王府却有好几个铁矿银矿,甚至还有不少商队专门负责运输各地的货物,大大小小的各式铺子更是遍布东西南北不计其数。 说是日进斗金都不过分。 再加上历任镇南王在暗中积累的财富,合计起来简直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 钟璃一边看一边摇头唏嘘。 祁骁肯定没皇上有权。 但是她敢肯定,皇上一定不知道祁骁这么有钱。 钟璃自顾自地感叹的时候,紫纱轻轻地走了进来。 “王妃,侧太妃那边了叶嬷嬷来了,说是之前给您的账册有问题,侧太妃让她回来将账册取走,一会儿再给您将对的送来。” 钟璃听完有些好笑,说:“这才多久,就坐不住了?” 她还以为那侧太妃起码能多撑两天,谁能想到不过两个时辰就不行了。 由此可见,那账册的问题的确不小呐。 紫纱闻言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钟璃摇摇头,意味不明地说:“既然送来的是错的,那就让她的人带回去,顺带着跟侧太妃说,明日的这个时候我再让人去取账册。” 钟璃顿了顿,口吻微妙:“希望届时她别再弄错了,毕竟王爷的人也是很忙的,没空每日与错账打交道。” 紫纱颔首应是,双手贴腹退了出去。 钟璃从翠竹笔架上抽出一支狼毫笔漫不经心地转了转,眼里冷光沉浮。 这位侧太妃若是能老实点也就罢了。 可若是不老实…… 那就不能怪她下手狠了。 钟璃又静下心来看了一会儿手里的账册,直到紫衣进屋问她在哪儿摆饭,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天竟然都已经透出了灰蒙蒙的黑色。 钟璃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站了起来,说:“王爷呢?还没回来吗?” 紫衣摇头,说:“王爷尚未从宫中出来,时候已经不早了,王妃不若先用饭吧。” 钟璃不明显地皱皱眉。 祁骁是今日一早就进宫的。 眼下天都黑了,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狐疑,自己一个人吃了晚饭。 吃过饭,钟璃心不在焉地翻着手里的账册,想的却是至今未归的祁骁。 他在宫里,到底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与此同时,宫中皇上与臣子专门用来议政的养心殿却是一片仿佛能将人压迫致死的死寂。 无辜受累的柏骞承和皇上的心腹叶丞相,纷纷低着头在地上跪着。 祁骁却是在下首的位置站着。 高台之上,坐着的是当今的皇上祁琮。 严格算起来,祁琮与祁骁同姓一家所出,算得上是堂兄弟。 祁骁和祁琮从五官上看也带有几分相似之处。 只是祁琮大体上更偏像当今太后,没继承到祁家男子特有的丹凤眼,生了一双看似无害的圆眼。 祁琮面上常带笑,不知道的都会说皇上是个难得的好性子温和脾性。 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位可一直都不是什么仁善的主儿。 此时在人眼中性情温和的祁琮气得脸都紫了,指着祁骁的手指都在不住地颤抖。 ”镇南王!朕已经让步了,你不要执迷不悟挑衅朕的底线!“ 祁骁缓缓垂眸,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微臣不敢。” 感受到上首那位的怒火,柏骞承默默地将头低得更低了一些。 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两厢对比之下,祁骁的存在就越发显得刺眼。 祁琮此时无比恼怒太祖皇帝对镇南王的偏宠。 天下皇上最尊,镇南王既是臣子,为何见了皇上不用下跪? 别人都跪得凭什么镇南王不能跪?! 他想让祁骁跪着俯首称臣,又顾忌太祖皇帝的旨意,激怒之下瞳孔都带上了一抹刺眼的猩红。 “朕刚刚已经说过了,镇南王妃事关重大,绝不可让一民间女子为正妃。” “叶相家嫡出的千金叶清柔今年芳龄十六,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相貌与你都极为相配,赐婚的圣旨明日就会发下去,你择日将叶清柔迎娶过门。” 祁琮也知道不能将祁骁逼得太急了,压抑着怒气口吻稍缓,说:“至于你从民间带回的那个女子,你既偏爱,抬举作为妾侍于她而言就是天大的恩赐了,不可再提要将她作正妃的荒谬之言!” 祁骁面色淡淡的不说话。 祁琮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说的都是要祁骁以皇室的颜面为重,不可再胡言。 至于一直跪着的柏骞承,祁琮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北侯世子听旨。” 柏骞承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娘,恭声道:“臣在。” 祁琮阴沉沉地说:“叶相家嫡出二女叶清樱,与你家世年纪都相匹,今日特赐婚于你,择日完婚。” 柏骞承顿了顿,苦着脸说:“皇上,微臣……” 祁琮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赐婚的口谕已下,明日就会有人到北候府上宣旨。“ “北候世子,你是想抗旨不遵吗?” 第353章 说吧,你去哪儿鬼混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抗旨不遵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儿。 柏骞承心里再不满,祁琮这么大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此时也不得不没了言语。 柏骞承不说话了,祁琮满意地看向祁骁。 “镇南王,朕刚刚所言,你可有异议?” 祁骁眼帘低垂遮住了眼中的讥讽,一言不发。 祁琮见他沉默心里更是怒火中烧,重重地哼了一声才说:“此事到此为止,你谢恩退下吧。” 祁骁微微垂首,淡淡地说:“我不会娶叶清柔。” 祁琮不成想到了这个份上祁骁还敢拒绝自己,当即就气得摔了个砚台。 “你说什么?!” 祁骁:“我不会娶叶清柔,也不会娶其他人。” “镇南王妃人选已定,不会再有他人,微臣主意已定,望皇上成全。” 祁琮瞬间大怒:“大胆!你是想抗旨吗!” 祁骁抿了抿唇没说话,可沉默的神态已经无形说明了很多。 祁琮气得险些当场就要将祁骁拿下问罪,最后被叶丞相苦苦拉住劝慰才勉强止住了怒火。 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 无论如何,镇南王妃的位置一定得是他指定的人! 祁骁今日在宫中为此事耽搁了一日,听叶相和祁琮一唱一和的心中不耐越发浓重。 最后不等祁琮被叶相劝到息怒,祁骁就形式大于实际地对着祁琮微微拱手。 “微臣家中有事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给皇上请安。” 祁琮大怒之下忘了言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祁骁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依旧跪着的柏骞承默默地在心里给祁骁竖起了大拇指,自己则是一脸认真地说起了瞎话。 “皇上赐婚是天大的荣幸,可婚姻大事微臣无法自己做主,此事还需回家中与长辈商议,微臣……” 不等柏骞承叭叭完,祁琮就忍无可忍地怒吼道:“滚!” 柏骞承恭恭敬敬地磕头跪安,从善如流地滚了。 柏骞承都走出去好一截了,还能隐约听到养心殿中祁琮的怒吼。 他忍不住冷笑着哼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往外走。 柏骞承走出宫门,径直上马,目的明确慢悠悠地朝着京城中最有名的烟花胜地百花阁走了过去。 柏骞承是百花阁的老主顾了,将马的缰绳递给了门口的仆人,轻车熟路地抬脚往里走。 几转三绕后,柏骞承到了百花阁内部隔断出来的一个院子里,上前直接推开了中间那扇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除了提早一步出宫的祁骁外,还坐着正在家休息的云朗。 云朗哪怕是到了百花阁这种地方,也只是喝茶并不喝酒,此时正在慢悠悠地亲自把盏沏茶。 见柏骞承进来了,他倒了一杯茶往柏骞承坐下的方向推了推,笑着说:“听说跪了一日,先喝杯茶缓缓神。” 柏骞承听了一脸无奈,牛嚼牡丹似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说:“别提了,我差点以为自己的膝盖骨都得在养心殿里跪碎。” 镇南王有太祖皇帝的特旨,见皇上皇后也只需要行半礼即可,无需下跪。 柏骞承却没那么好的命,见了祁琮就得跪着,今日可是在养心殿中整整跪了一日。 云朗勾唇笑了笑,又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接着与祁骁说起了之前的话。 “叶相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纯臣,只忠于皇上一人,皇上会有心将叶家女子嫁予你为妻并不意外。” 说着他看了柏骞承一眼,说:“只是骞承这次实属无辜。” 柏骞承出身北候府,虽有侯府世子之名,却并未在朝中担任一官半职。 北候近些年来也低调得很,手中并无实权。 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侯府世子并不会引起皇上的关注。 柏骞承无辜受累,只能是因为他与祁骁走得亲近,惹来了皇上的猜疑忌惮。 皇上想要借此往北候府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当作眼睛。 至于将叶相之女嫁给祁骁,那就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一个镇南王妃并不起眼。 可如果这王妃生下了嫡子呢? 下一任镇南王与皇上亲近,称皇上的亲近臣子为外祖,届时镇南王府就不再会是铁板一块,从内里就漏了个千疮百孔。 更难得的是,祁琮这次还占据了大义,怎么说都是为了祁骁着想。 祁骁想名正言顺地将这门婚事推了,还不被怪罪,只怕是不太容易。 云朗迟疑了一下,说:“对此,你可有打算了?” 祁骁淡淡地说:“就算我未娶亲,也不会娶叶家的女儿,他的算盘成不了。” 不就是抗旨吗? 祁骁打心眼里就没将这个当回事。 云朗见他面色冷凝,忍不住摇头失笑。 “谁能想到,冷心冷肺的镇南王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柏骞承啧了一声,也跟着说:“话说王爷,外界现在只知道你得了个王妃,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但谁也没见过王妃本人。” “外边有关王妃的流言可不少,你打算什么时候带着王妃出来让人见见世面?” 祁骁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漫不经心地说:“太后不是为本王办了个春宴么?” 柏骞承愣了愣,下一刻反应过来立马拍着手笑了起来。 “好!哈哈哈哈!好!” 太后举办春宴的目的本是为了给祁骁和叶家小姐牵线,甚至想要借此多往祁骁的府中指几个女子进门。 可祁骁直接将王妃带去了,那场景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柏骞承乐出了声。 柏骞承乐得靠在了椅子上,眯着眼睛说:“只是春宴上刁难王妃的人指定少不了,你到时候可记得小心一些。” 祁骁没说话,只是盯着手边的茶杯不眨眼。 笑话说过了,几人正色说起了正事儿。 一个时辰后,祁骁才出了百花阁的后门回了王府。 棠心院中,得知祁骁回来了,一直等着的钟璃忍不住站了起来。 看到祁骁进门她就迎了过去,可在距离祁骁两步远的时候,她却皱眉止住了步子。 祁骁原本笑吟吟的,看钟璃神色不对,好奇地问:“阿璃你怎么了?” 钟璃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你去宫里了?” 祁骁愣愣地点头。 钟璃又说:“那你今日在宫中碰见嫔妃了?” 祁骁不明所以地摇头。 宫禁森严,内外宫殿区分明确,就算祁骁地位崇高,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祁琮的嫔妃。 钟璃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慢悠悠地说:“那你身上这脂粉味儿是从哪儿来的?” 钟璃对香味的察觉敏感于常人。 所以哪怕祁骁身上的味道很淡,她还是闻到了。 不仅如此,钟璃还闻出了这是京城里闻香阁中新出的茉莉香粉的味道。 百香阁在京中极为流行,价格昂贵。 凑巧,钟璃的梳妆台上就有几盒出自百香阁的香粉,其中就有茉莉味的。 她洗漱完紫纱打开盒子问她想用哪个,钟璃虽然没用,可凑巧就记住了这个味道。 钟璃没想到,祁骁的身上竟然也有这个味儿。 祁骁闻言一脸诧异,下意识地低头皱着鼻子往自己的身上闻了闻,可什么都没闻出来。 钟璃老神在在地往旁边一坐,说:“说吧,去哪儿鬼混了?” 见祁骁不说话,钟璃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你该不会是去什么烟花酒巷找乐子了吧?” 第354章 胸腔困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沉默了一瞬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眼巴巴地瞅着钟璃,哭笑不得。 “阿璃,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去鬼混?” 见钟璃不信,他索性腆着脸往钟璃的旁边凑了凑,坐下后拉着钟璃的手就跟她说起了今日的事儿。 得知祁骁直接拒绝了祁琮的赐婚,钟璃的眉梢诧异地扬了起来。 “你这么做不会有事吗?” 祁骁与皇上暗地里的矛盾再深,那也是暗地里的事儿。 祁琮是当今圣上,祁骁是臣子,这么不给皇上的面子真的没事儿吗? 祁骁显然不在意这个,不以为意地说:“我拒接赐婚不是一回两回了,没事儿。” 之前祁琮和太后就想给他赐婚,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了。 如今他有了钟璃,就更不可能接受了。 钟璃见他说得轻松暂时将心放回了肚子,又说:“那你出宫后去哪儿了?” 祁骁难得地尴尬了一下下,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说:“百花阁。” 钟璃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看起来要笑不笑的。 “听起来像是个热闹的地方。” 而且一听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少儿不宜的去处。 祁骁怕钟璃误会,赶紧说:“我只是去见两个朋友说点儿事,绝对没有鬼混。” 就跟怕钟璃不信似的,他赶紧补充道:“百花阁是北侯世子柏骞承的产业,我们寻常有事不方便碰面的话就会去那里商议。” “柏骞承和云朗都是知道你的,今日还问我何时带你出去。” 祁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钟璃的神色,小表情看起来还挺认真。 “阿璃,我真没鬼混,你要相信我。” 钟璃瞥了他一眼,说:“真的?” 祁骁忙不迭地连连点头,拉着钟璃的手一个劲地表忠心,恨不得当场就表演一个肝脑涂地给钟璃看。 钟璃本就不觉得祁骁会去鬼混,之前的话也只是故意逗弄。 此时见祁骁认真了,撑不住笑了出来。 她一笑,原本还满心着急的祁骁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又被钟璃戏弄了。 祁骁本想严肃一点表示自己的不满,可见钟璃笑得开心,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他熟练地往钟璃的怀里一趴,小声嘀咕着抱怨。 “阿璃一天就知道欺负我。” 钟璃乐得不行,用葱白似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祁骁的脑门,说:“谁让你好欺负,每次都信了?自己好骗还怪我?” 是小傻子的时候好骗。 现在都不装傻了,可还是傻乎乎的好逗。 祁骁当然不忍心怪钟璃。 可这并不代表他对钟璃没意见。 他哼唧着抓住钟璃的手放在嘴里啃了一口,恶狠狠地说:“你再骗我,我就一口一口把你吃了。” 钟璃半点不在意他的威胁,乐得直不起身子,放松了靠在身后的软榻上。 她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说起皇上赐婚之事,我倒是想起了点儿别的。” 祁骁眨眼。 “什么?” 钟璃笑问:“镇南王府门第高贵,王爷更是人中龙凤龙章凤姿,此次赐婚能拒,那日后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儿,该如何处理?” 钟璃慢慢地用指尖梳理着祁骁过分柔顺的长发,说:“我来京城虽不过数日,却也听说过王爷英姿引得无数女子折腰倾心之事,日后想往王爷床榻上钻的人指定少不了,若……” 钟璃微妙地顿了顿,低头看着将头靠在自己腿上的祁骁,说:“到了那时,你会想纳妾吗?” 时代背景决定了一个人的思维模式。 祁骁出身皇家贵胄,生来就站在了这个时代的顶端之一。 这也就注定了,他的某些想法跟来自现代的钟璃是截然不同的。 钟璃对婚姻夫妻关系最看重的就是彼此的忠诚。 而在这个时代,忠诚恰恰是对女子单方面的约束,对男子无用。 如果祁骁真有打算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地坐享齐人之福,那么关于之前所说的话,钟璃大概就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祁骁听出钟璃的言外之意,眼中也多了一抹深邃的深意。 他说:“如果我纳妾,阿璃会如何?” 钟璃想也不想就说:“一拍两散,绝不回头。” 这是不可违背的原则,也是钟璃到了这个时代后唯一的坚持。 祁骁看着钟璃的眼睛笑了,眼中绽出了晶亮的花。 他轻轻地说:“我永远不会让阿璃有机会离开我的。” 于他而言,得钟璃便是最大的幸事。 有了钟璃,他的眼里哪儿还容得下旁的女子? 钟璃挑眉,说:“那你可把自己说的话都记好了。” 祁骁抱着钟璃的腰蹭了蹭,闷闷地点头。 “阿璃放心,祁骁绝不食言。” 钟璃笑了笑,没再说这个,转而跟祁骁说起了关于侧太妃来送账册的事儿。 祁骁满不在乎地说:“府中之事阿璃看着打理就行,有不长眼的奴才直接乱棍打死扔出去,有不明白的地方找林总管,他会全心帮你处理。” 钟璃听他这打发小猫小狗似的口吻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说:“那要是遇上的是挑事儿的主子呢?也乱棍打出去?” 提起主子祁骁直接是一脸漠然。 他不咸不淡地说:“这就更简单了。” “祁悠嫁出去就是外家人,剩下的两个安分就罢了,不安分就分家打发出去,至于那个青霜院的,你不必将她当回事。” 黑暗中祁骁眼里翻涌着无尽的讥讽,冷冷道:“一个寡居之人,安分守己府中可给她养老,不老实就找机会找个姑子庙扔进去,左右有她的好去处。” 钟璃被祁骁这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震惊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祁骁的侧脸,说:“你这么做,不怕旁人非议?” 就算祁骁是镇南王,干出这种分家驱人的事儿也得被天下人指责。 在世人都注重名声的时候,祁骁难道就一点都不在乎? 祁骁似嘲似讽地勾了勾唇,说:“阿璃,所谓的名声才是世上最作茧自缚的东西,我不需要那个。” 若不是顾忌镇南王府百年卫国的名声和所谓的责任,镇南王府嫡系一脉何至于走至如今这种地步? 祁骁闭上了眼睛压下眼中的暴躁,低声说:“府中内外皆以阿璃为尊,有人不敬,阿璃可直接出手处置,不必顾忌什么。” 就算有人想说什么,他也能在开口之前让那人永远地闭上嘴。 钟璃察觉到祁骁隐含怒意的情绪,瞳孔闪了闪,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安抚似的拍了拍祁骁的手背,低声说:“这些事我心里有分寸,你不用操心。” “不早了,赶紧睡觉。” 祁骁闭着眼侧身将钟璃抱在怀里,用下巴蹭了蹭柔软的发心,没多久就缓缓睡了过去。 黑暗里,钟璃借着微弱的光线注视着祁骁在睡梦中也依旧紧锁的眉心,无声地抿紧了嘴唇。 回京后的祁骁像见了血的冷刃,四处锋利杀气纵横。 哪怕他在钟璃的面前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可钟璃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究竟是蚀心蛊的影响? 还是祁骁本性如此? 内心暴虐太过,祁骁又是手握重兵的权臣,说不得就会造下无辜血孽,届时必定是伤人伤己的下场。 钟璃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想那所谓的南疆母蛊的找寻不可再耽搁了。 祁骁这种状态持续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可那玩意儿又该从何处找起? 第355章 祁骁的败家属性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次日一早,祁骁一大早起来就跟钟璃说府中新得了好看的料子,特特找了裁缝来,将钟璃请去了绣房量身量。 自己则是像等着什么似的靠在内院的软榻上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杂书。 没多久,林总管快步走了进来。 林总管在屏风后站定垂首,轻声说:“禀王爷,宫中来人传旨,此时正在前边等着呢。” 祈骁昨日在宫中拒绝了赐婚一事知晓的人极少。 可祈骁也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只是过了一夜,皇上就让人将圣旨送到了门前。 这是断定他不敢公然抗旨吗? 祁骁心底骤生怒气。 靠在软榻上,闻言懒懒地抬了一下眉,却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揪着手里的书页。 就跟没听到似的,全无反应。 林总管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祁骁的脸色,说:“听说是赐婚的圣旨,同时出宫的传旨太监已经去了北侯府。” 祁骁闻言眉梢不明显地上挑了一下,冷冷地说:“把人扔出去。” 林总管面露迟疑,小心道:“王爷,来者是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若……” “那又如何?” 祁骁像是根本就不把这圣旨当回事的样子,直接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漫不经心地说:“赐婚一事我昨日已与皇上说清楚了,今日传旨的太监只怕是走错了门,将人扔出去怎么了?” 祁骁随手将书放在了一旁,淡淡地说:“直接将人扔出去,此事就不必让王妃知晓了。” “还有,我听说昨日侧太妃来院中说府中无人知晓有了王妃。” “你去告诉府中其余人,从明日起,每日早上需得按规矩到王妃院中请安,只要不是腿断了,就算是让人抬,也得抬着来。” 祁骁院内并无其他妾侍。 那按规矩,需要到王府院中请安的就只有其余几房的女眷。 祁骁此举,单纯就是为了替钟璃在府中立威。 林总管低头应是,见祁骁无别的吩咐了,才转身退出去打发那来宣旨的太监。 至于皇上生气不生气,那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儿了。 祁骁抓起书随意翻弄了几下,觉着无趣索性就去了绣房。 新得的料子不错,做成衣裳阿璃穿上必然好看,他得去帮阿璃把把关。 钟璃不知来替皇上宣旨的太监被祁骁扔了出去,正看着眼前的各色锦缎叹气。 虽说女人的天性喜欢好看的衣裳首饰,衣柜里永远都缺一件衣裳一双鞋。 可那也是在本身没有多少的情况下。 祁骁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给钟璃准备这些东西,光是钟璃在棠心院中见到的,就是她一年穿一件扔一件也穿不完的。 这时候还让做衣裳…… 钟璃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可做的。 钟璃听绣娘说得头大,兴趣不大地摆摆手,说:“我暂时想不出什么喜欢的,这些料子就先收起来放着吧,等以后再说。” 紫衣知晓钟璃性子怕麻烦不喜奢华,闻言笑着说:“王妃院中衣裳虽不少,可鎏织锦的却是一件也无的。” “这批鎏织锦是王爷半年前就特意让在北境收集的,无论是花样还是料子都绝非寻常蜀锦能比,这样好的东西,平白在库房里放着倒是白白可惜了。” “王妃不若仔细瞧瞧,挑两匹喜欢的做成应季的衣裳换上,也算是不辜负王爷的用心了。” 眼前的料子钟璃看了第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可她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传说中的鎏织锦。 寻常人哪怕是见着一尺半尺都值得炫耀了,可钟璃眼前放着的,足足有十几匹,足以见祁骁的用心。 钟璃听说祁骁是半年前就开始让人搜罗的,禁不住露出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竟盘算得那么早?” 紫衣知道钟璃说的是谁,唇边含笑道:“王爷对您,自然是无比用心的。” 钟璃摇头失笑,忽略了心底的那一丝丝感动,视线定格在了眼前的布料上。 四个紫都是伶俐的,见钟璃盯着布料出神,立马就轮番给钟璃介绍起了这布料的不同之处。 祁骁到了也没让人通报,直接走了进去。 眼尖的紫纱拉了拉离钟璃近的紫衣微微往后退了退,钟璃身后站着的人换成了祁骁。 钟璃虽没回头,可祁骁走近她就闻到了祁骁身上特有的一股冷香。 钟璃头也不回地说:“你是要去上朝的吗?怎么来这儿了?” 祁骁是大褚目前唯一的超一品亲王,就算是朝中无大事,每日也需上朝参与议政事。 之前祁骁就是用自己要上朝了为由将钟璃支走。 钟璃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他居然还在家。 祁骁听见钟璃的话,慢悠悠地说:“今日不想去。” 钟璃无言以对地回头看他,眼神无奈得像在看一个闹性子不想去上学的孩子。 “不想去你就不去了?” 祁骁理直气壮地点头,上前一手揽着钟璃的腰,一手随意翻弄了一下眼前流光溢彩的布料,说:“去上朝无非就是听一些老头子磕牙,没意思,还不如在家陪着阿璃选衣裳。” 钟璃听他将不务正业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最后却也没说什么。 她对朝堂之事了解不深,祁骁此举自然有他的用意。 钟璃从不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指手画脚。 祁骁来了,满屋子的绣娘丫鬟们都霎时没了声儿,安安静静地站着像是不存在一样。 祁骁成了帮钟璃参谋的主力军。 最后在祁骁的坚持下,屋子里所有的料子都被指定制成了钟璃的东西。 从衣裙到荷包配件,全都是由千金难得的贵重料子所制。 饶是钟璃自诩是见过世面的,此时也不由得为祁骁的败家属性震惊。 败完家,祁骁就拉着钟璃换了身衣裳出了门。 钟璃换下了身上繁琐的长裙,穿的是淡青色绣清荷模样的利落骑装,外搭一件青色的夹棉披风,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束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爽利明了。 祁骁穿的也是骑装,只是他的是黑色绣金色纹路的,看起来颇为大气。 两人也没带随从坐车,直接骑马出了城。 出城后,祁骁先是带着钟璃在城外转了转,然后就去了城郊的一个庄子。 去的路上,钟璃好奇地问:“我们这是去什么地方?” 祁骁神秘一笑,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356章 大长公主的善意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心里好奇这人是谁,很快就到了庄子门口。 虽地处城郊,可这庄子建得极好,谈不上多奢华威严,细节处却流露出主人家的精致心思。 庄子门前有守卫看守。 祁骁翻身下马,亲自将钟璃稳稳当当地从马背上牵了下来。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给守卫看了一眼,说:“速去通报,祁骁携妻前来拜访大长公主。” 镇南王亲临,侍卫不敢耽搁,赶紧小跑着进去通报。 钟璃听到祁骁的话,眉梢微扬。 “大长公主?” 祁骁将钟璃被冷风吹凉了的手圈在自己的披风中取暖,点头说:“按规矩,你应该跟我一起叫堂姑母。” 大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今年四十有一。 自十年前驸马病逝后就闭门休养,前几年直接从京中的公主府搬了出来,在京郊的皇庄中养老。 祁骁怕钟璃不理解为何来此,耐心地跟她解释:“大长公主虽出身皇室,可自小与镇南王一脉亲近。” “小时候父王大哥外出征战,母妃体弱无法照料我,曾经将我送至公主府养过一段时日。” 也就是说,祁骁跟这位长公主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见钟璃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祁骁微微一笑,说:“长公主待我不薄,我既娶了妻,理应带你前来探望。” “而且长公主是个性情极为温和的人,你见了她也一定会喜欢的。” 钟璃初入王府,虽身旁有了徐嬷嬷辅助,可徐嬷嬷到底是个下人,对京中的情形了解未必深刻。 祁骁今日带着钟璃来,除了拜访外,还希望钟璃能跟大长公主相处得好。 大长公主虽不当官不任职,可在京中颇有威望。 有了大长公主的喜爱,对毫无身世背景的钟璃而言是有益无害的。 钟璃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祁骁此举的深意,轻轻地笑了笑没说话。 说话间,庄子的大门缓缓敞开,从里边走出了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恭恭敬敬地对着祁骁和钟璃行礼后侧身请他们进去。 进了大门,绕过三道垂花门,就是会客的厅堂。 还未走进去,钟璃就听到了里边有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隐约还能听到另一道温和的女声在说胡闹。 钟璃心中一动。 这里还有别的客人? 祁骁也是不明显的皱眉,问那管事:“还有谁在?” 管事恭敬答道:“今日端慧郡主来访,此时正在花厅中陪着大长公主说话。” 祁骁顿了顿,拉着钟璃往里走。 祁骁一直拉着钟璃的手,哪怕进了大堂了,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钟璃想说什么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只能任由着他这么拉着自己。 进了花厅,钟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中间一身常服的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身穿一身浅丁香的宫装端坐于上方,长发束成了个利落的盘髻,发髻上缀着点点散发着柔和光亮的珍珠。 此时正含笑与身旁的年轻女子说话,看起来眉目柔和中又不失利落,初看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而她身旁的年轻女子大概十五六岁,并未梳髻。 长发自然垂落一半在肩头,剩下的梳了个灵巧的蝶翅模样,插着三支一模一样的浅色琉璃发簪,穿一身粉色的襦裙,看起来颇为乖顺可人。 钟璃粗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想这位大概就是管事口中的端慧郡主了。 见祁骁和钟璃进来了,大长公主立马就站了起来,激动地朝着祁骁走了过来。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大长公主像寻常长辈一般在祁骁的身上锤了两下。 然后才用手帕抹了抹发红的眼角,哑声说:“你这一年多都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 大长公主似乎是觉得接下来的话不吉利,止住了话头后又忍不住狠狠地剜了祁骁一眼。 “你打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祁骁在大长公主面前收敛了一身的杀伐之气。 此时脸上带笑,带着淡淡的孺慕之情,看起来就跟个普通的晚辈没什么两样。 他见大长公主情绪激动,轻笑说:“姑母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不是好好地来看您了吗?” 他将钟璃往自己的前边拉了拉,说:“再说了,我这一年也没白费,还给您找了个侄媳妇儿回来。” 大长公主乍然见祁骁情绪激动,一时没留意到他拉着的钟璃。 这时定睛看清了,眼中多了些许意外和满意的同时,忍不住乐了起来。 钟璃眉眼精致,不施粉黛却眉目如画。 利落的骑装,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难掩的洒脱之意,一看就是个不扭捏性子利落的,让人无端生喜。 大长公主含笑扫了钟璃一眼,打趣道:“呦,咱家的骁小子可算是开了窍了,竟然还自己找了个媳妇儿!” 话音含笑,可眼眶却是一点点地红了,隐有泪光闪烁。 祁骁笑笑不说话,一掀袍子就跪了下去。 钟璃见状,赶紧跟着他一起跪下。 祁骁抬头正视着大长公主含泪的眼眶,慢慢地说:“姑母,这是阿璃。” “阿璃,叫姑母。” 钟璃乖乖地学着祁骁的样子叫了一声姑母。 她刚刚叫出声,一直压抑着情绪的大长公主的眼泪瞬间就失了控。 她捂着嘴压抑着哭声,伸手将钟璃和祁骁双双拉了起来。 “好,好孩子……” 大长公主好不容易压制住哭声,赶紧将钟璃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对着身旁的丫鬟说:“愣着做甚?赶紧给咱们的镇南王妃上茶!” 一句话,却相当于是承认了钟璃的身份。 一直静默的端慧郡主闻言眸光闪了闪,无声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钟璃捕捉到端慧郡主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心情微妙。 为何她会觉得,这端慧郡主对她似乎有种莫名的敌意? 丫鬟应声而去,祁骁却在一旁说:“姑母,您怎地只让王妃喝茶,那我呢?” 大长公主被他这话逗得终于破涕为笑,瞪了祁骁一眼才说:“没你的份儿!” 无视了祁骁装出来的不满,大长公主就去拉钟璃的手。 钟璃是骑马而来,一路迎风手骨冰凉。 虽之前在门前的时候被祁骁捂了一会儿,可这会儿摸着还是凉丝丝的。 大长公主一摸就啧了一声,赶紧连声地吩咐丫鬟上手炉给钟璃捂手。 吩咐完了得知钟璃是和祁骁一起骑马来的,大长公主更是没忍住又剜了祁骁一眼。 “胡闹!” “璃丫头是女孩子,怎能像你这个糙皮小子似的在冬日里骑马!” 祁骁也懊恼自己一时疏忽让钟璃骑马受了凉,难得老实地低头认训:“姑母教训的是,我以后不敢了。” 大长公主这才满意了,拉着钟璃细细地问起了她的事情。 得知钟璃是来自民间,大长公主也没流露出半点不喜。 甚至还主动说钟璃日后无事可常来她这里走动。 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来问也可,差下人来问也行,字字言言都透着无声的和善。 第357章 你做丈夫的可得抓点紧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大长公主性情着实难以让人心生排斥,钟璃心里感念她的好意,一一仔细回应着大长公主的问话。 钟璃的容貌谈不上极美,可眉眼间自带的洒脱开阔和从容,却是寻常女子身上难得一见的气度。 更何况她言辞得体进退有度。 无论说起什么,都能接上几句,显然是教养极好的。 大长公主对她越发生喜,连连说好的同时,大方地将自己手腕上的透水的玉镯摘了下来套在了钟璃的手上。 她说:“你与骁儿结合于民间,镇南王府欠了你一场体面的婚仪,之前是委屈你了。” “这镯子是我当年出嫁时,你已故的母妃给的,今日就将它给你,也算作是你母妃的一点心意。” “日后你于骁儿务必好生地过日子,争取早日生上个一堆娃娃,那就算是我对得起你母妃当年的托付之言了。” 说起娃娃,大长公主自己就笑开了。 “骁儿小时候最爱来我府里,就算是生得多也不怕,送来我这儿,姑母帮你们照看着,保管养得胖胖的!” 当了长辈的人大概都喜欢孩子。 大长公主就娃娃的事儿跟钟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没有一句是能让钟璃维持着淡定接下去的。 旁人只知钟璃和祁骁结为夫妻同枕一席许久。 却不知道钟璃和祁骁至今尚未发生任何超乎盖着棉被纯聊天的行为。 听着大长公主一口一个娃娃的,钟璃难得地红了脸,耳朵也红成了一片。 祁骁难得看钟璃羞涩,在一旁只是笑着,眼中一片柔和,任由着大长公主跟钟璃说话。 说了半晌,大长公主让人去吩咐厨房做饭,这时才想起了一旁的端慧郡主,懊恼地拍了自己的掌心一下。 “看我,光顾着高兴,竟忘了给你们引荐。” 她对着钟璃说:“璃丫头,这位是慧王府中的端慧郡主,她比骁儿小上几岁,是骁儿的表妹。” 说完她又跟端慧郡主说:“端慧啊,日后这就是你表嫂了,还不快过来见过表嫂?” 慧王府与镇南王府虽然有亲。 可也是远亲了,算不得多亲近。 此时大长公主不以品阶封号论,只论亲戚情分让端慧称呼钟璃,明显是在拉近两人的关系。 端慧郡主听了大长公主的话,倒是也不扭捏,站起来落落大方地对着钟璃福身行礼。 “端慧见过表嫂。” 钟璃亲手将人扶了起来,笑说:“表妹客气了。” 端慧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口吻亲昵地说:“我之前在家就听爷爷说起过表嫂,如今得见,只觉得表嫂实在令人惊艳,外界所传不虚呢。” 钟璃闻言心情有些微妙,不知这看似天真的端慧郡主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 外界传言? 虽然钟璃没怎么出门,可也能猜到外界对于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镇南王妃的议论只怕是好听不了。 这郡主认真的? 钟璃装作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似的,轻笑道:“流言当不得真,表妹言重了。” 端慧还想说什么,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祁骁却说:“阿璃本就是最好的,外界怎么夸都是应当的,阿璃谦虚什么。” 饶是钟璃脸皮厚,此时听了祁骁这不要脸的话都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人前胡说八道什么呢? 祁骁不以为意地勾勾唇,反而看向了大长公主。 “姑母,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大长公主撑不住乐了,隔空用指尖点了点祁骁的额头,笑骂:“泼猴!素来是个半点不肯吃亏的主儿。” 大长公主装作没看出端慧欲言又止的样子,又将钟璃拉了过去,细细地问起了她有没有什么忌口不吃的,好吩咐底下人去做。 端慧见自己插不上话,只得带着笑重新坐了下来,在一旁陪着。 临近吃饭,端慧郡主说府中有事提前走了。 饭桌上大长公主和钟璃祁骁团坐一桌,大长公主对钟璃颇为照顾。 最后看得祁骁都装模作样地吃味了几句,惹得大长公主不住地笑。 吃过饭,大长公主说暖房里的兰花开得正好,让钟璃去挑几盆自己喜欢的带走。 钟璃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跟祁骁说话,应下就跟着下人去了暖房。 大长公主往身后的软枕上靠了靠,对着祁骁说:“我听说你昨日拒了皇上的赐婚?” 祁骁公然拒绝皇上赐婚一事,昨日就传出了风声。 大长公主虽无心关注朝堂之事,可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她想不知道都难。 祁骁微微点头,淡淡地说:“我如今有妻子,自然不会再迎新人进门。” 大长公主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后才说:“原本没见着人之前,我也觉得你糊涂了,可今儿见着人了,我却觉得你做的是对的。” 祁骁静默不语,大长公主无声叹气。 “叶相家的千金自然是好的,可惜不太适合镇南王府。” “我看璃丫头虽出身不佳,可人却是难得的妙人,你得了这么个人陪着,不娶旁人也可。” 看祁骁老神在在地不说话,大长公主佯装动怒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再者,你今日特意带着璃丫头过来,总不会真就是为了让我见上一面吧?” 面对大长公主的怒容,祁骁露出了个讨好的笑,说:“姑母明睿。” 大长公主气笑了:“少拿那好听的来哄我。” 祁骁往大长公主跟前靠了靠,轻笑着说:“我回京就上过折子,想为阿璃上皇家玉牒,可皇上不同意不说,还乱点鸳鸯谱想坏我与阿璃的情分。” “姑母在宗室中颇具威望,我想着能请姑母帮帮忙,先让宗室那边松了口,这样皇上想来就没理由再坏我夫妻感情了。” 钟璃一日不上皇家玉牒,镇南王妃的身份就一日不被皇室承认。 钟璃自己不在乎,祁骁却不可能平白让钟璃受这样的委屈。 有大长公主出面,皇家宗室必不可再多做托辞。 就算是皇上,也没理由拦着不让。 大长公主被他的说法逗乐了,像祁骁幼时那样,伸手戳了戳祁骁的眉心,说:“不可妄议圣上,这可是大罪。” 祁骁笑笑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故意顿了顿,然后自己先撑不住笑了。 她说:“你想说的我知道,璃丫头你既是喜欢,那姑母就帮你这个忙,不过……” 大长公主意有所指地说:“不过我看璃丫头虽是已婚妇人,眉眼间却依旧是少女娇姿,你这个做丈夫的,可得抓点紧了,老婆子还等着抱娃娃呢。” 大长公主出身宫廷,自小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钟璃是少女还是妇人,根本就瞒不过她的眼睛。 祁骁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说:“姑母放心,什么都会有的。” 第358章 这日子还不如从前省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和祁骁从大长公主府中告辞,天已经黑了。 回去的路上祁骁坚持不让钟璃自己骑马,无视了钟璃的抗议将她裹在自己宽大的披风里,同骑一马回到城中。 到镇南王府门前,钟璃下马的时候脸都是红的。 祁骁不觉尴尬甚至还颇为得意,哪怕被钟璃瞪着也乐呵呵地伸手去拉她的手。 早就在门前等着的林总管见他俩姿态亲密,自觉往后退了退。 他低着头说:“王爷,今日午时,北候因抗旨拒婚被皇上下令投入了大牢,北候世子两个时辰前过来找您,得知您不在后,说让您回来后去找他。” 祁骁眉梢动了动,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钟璃的肩上,握了握钟璃的手,说:“你先进去休息,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钟璃含笑点头,踮起脚给祁骁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说:“去吧,注意安全。” 钟璃站在门口看着祁骁带着侍卫走远了,才转身往里走。 林总管在她身后说:“王妃,今日侧太妃院子中的叶嬷嬷将您要的账册送到了您的棠心院中。” “我粗略让人对比过,有些地方还是对不上,您看应该如何处理?” 钟璃顿了顿,说:“差得很多?” 林总管摇头。 “与之前的假账相比所差不多,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出了岔子。” 钟璃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说:“既然差得不多,那就当作没查出来,总不能一下子就把人逼急了。” 侧太妃把持王府内院多年,内外心腹不知道有多少。 此时非要刨根问底地问个究竟,把人逼急了,对钟璃而言并无多少益处。 钟璃并不介意在这种地方稍微装聋作哑。 林总管见钟璃心中有沟壑,张弛有度,对钟璃的行事越发赞赏,点头道:“王妃睿智。” 钟璃好笑摇摇头没说话。 走至棠心院旁边的一条小道,充斥着寒意的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钟璃鼻尖微微一动,扭头问林总管:“这附近可是有梅花?” 林总管笑着答:“王妃的左手边正是府中的梅园,今年的花期来得晚,前几日才开了几朵,此时想来正是开得好的时候,王妃快要去瞧瞧?” 时辰尚早,回棠心院也是无事可做。 钟璃难得地起了好奇心,点头说:“既然走到这儿了,我就去看看。” 钟璃出门的时候没带随从,按规矩紫纱等人也只能在棠心院等着。 此时她的身后就跟着两个从外院子跟过来的小丫鬟,看着单薄得很。 见她想去梅园,林总管提议说去叫徐嬷嬷等人过来跟着,却被钟璃拒绝了。 府中她虽然不熟,可四处都有下人,找不准方向了随手抓个人问路就是。 天寒地冻的,巴巴地把人叫过来跟着自己一起挨冻干什么? 钟璃没再去叫人,只是让两个还没留头的小丫鬟跟着,连林总管都被她打发去忙自己的。 那两个小丫鬟年纪小,看起来不足十岁。 这种小丫鬟平日连见主子一面都很难,这次纯属机缘巧合被林总管临时叫过来跟着钟璃。 一路上都是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连回钟璃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像是吓坏了。 钟璃本想让她们别怕,不料自己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两个小丫鬟就怕得咣当一下子跪到了地上,脑门哐哐地撞在地上不住磕头。 “王妃恕罪……” 钟璃…… 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钟璃实在不忍心让这儿丁点大的两个小丫鬟哆哆嗦嗦地跟着自己,索性摆手说:“好了,无事无错的恕什么罪?” “我自己逛逛就行,你们下去吧。” 其中有个胆子稍微大一些的丫鬟鼓足了勇气说:“回王妃的话,林总管吩咐了让奴婢给您引路,奴婢……” 钟璃看着她因为恐惧而煞白的脸,无奈叹气。 “林总管若是问起我自然有话说,我这里用不上你们了,你俩回去吧。” 说着,钟璃低头瞥见她手上的红肿冻疮,心中不忍更甚。 这么点年纪,换做前世,这还是家中的小祖宗呢。 可在这儿就只能是个丫鬟。 钟璃摆摆手,压下眼中复杂,转过了身。 “你们去棠心院中找徐嬷嬷,就说是我吩咐的,让她给你们找点儿擦手的膏子,顺带着告诉她,我在梅园中逛逛,片刻就回,不必来寻我。” 钟璃说着就走远了,小丫鬟想拔腿跟上去,但一想到钟璃拉下来颇具威势的脸又有些悻悻。 两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去了棠心院。 不管怎么说,赶紧去棠心院报信才是要紧。 小丫鬟走了,钟璃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循着香味往里走,拐了几道弯绕了绕,最后竟也找对了地方。 虽夜色已浓,可四周都点着红红的灯笼,光线不刺眼却也柔和明亮,照亮了脚下的路,隐隐绰绰地也能看清梅花的模样。 林总管没说虚言,梅花的确是开得正好。 哪怕光线不算明亮,也能看到一簇簇的花朵在枝头开得热闹。 空气中点点暗香涌动,让钟璃略带浮躁的心思也平静了不少。 钟璃漫不经心地往里走,心里想的却是回来的时候祁骁跟自己说的话。 再过几日,皇后会在宫中举办一场为镇南王接风洗尘的春宴。 钟璃作为镇南王妃,自然也得陪着祁骁一起出席。 只是这场春宴原本是皇后为镇南王相亲举办,自己跟着去了,只怕是难以被人待见不说,估计麻烦也不少。 钟璃随手摘了一朵红梅放在手中,看着那夺目的红色忍不住暗暗叹气。 王妃听起来威风。 可这日子过的,还不如之前省心呢。 钟璃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走进了梅园深处。 梅园的范围极大,寻常除了花匠会在白日里来修剪打点外,很少会有人走到深处。 故而越往里,梅树的枝丫就越发繁盛,层层叠叠的影子重合交错,四周寂静无声。 钟璃唯一能听到的,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就只有混杂着风声的呼吸声。 被眼前的枝丫拦住去路的时候,钟璃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走过来的路,忍不住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自己这是不知不觉地走了多远? 第359章 梅林偶遇登徒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就钟璃知道找不到自己估计有人要着急,跺跺有些发凉的脚,准备往回走。 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动静从不远处传来。 在绝对安静的梅林中,一男一女的调笑声显得格外的刺耳。 声音听着越来越近,像是在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钟璃短暂地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碰上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天寒地冻的,幕天席地。 这两位也真是好情趣…… 钟璃暗暗诽谤了几句,发自内心地不想让人发现自己也在这儿,四下看了一眼,想着抄小路绕一绕避开就是。 可人算不如天算。 她想的是抄小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谁知逐渐走近的两人为赶紧找地方宽衣解带,也是抄小路而来。 虽然两拨人出发点不一样,目的也不一样,最后却诡异地在小路上相遇了。 三双眼睛六只眼,隔空对视的瞬间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那男子慌乱推开了怀里的女子,盯着钟璃仓促藏身的树影处率先吼出了一声:“谁在那儿?!” 钟璃知道自己已经被看到了,再在这儿躲着也没用,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小路狭窄。 光线也比前边的差一些。 钟璃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有心避讳,眼帘一直往下垂着。 视线触及男子脚上金色纹路锦鞋的瞬间,钟璃心里对男子的身份有了猜测。 能穿这样的鞋子,只怕是府中的主子之一。 也是,除了主子,也没哪个下人敢在此如此胡来。 只是不知道,这位兴致不错的男子,到底是二爷祁立还是四爷祁允。 钟璃在距离男子几步远的位置站定,没主动报自己的身份,淡淡地说:“我无意路过此处,不想打搅了两位赏梅的雅兴,这就离去,二位请便。” 钟璃想着赶紧走人,谁知那男子却不让她走。 “站住!” 男子足足比钟璃高了一个头,走过来的时候,在钟璃的跟前都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钟璃心中微微发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男子打量着钟璃被包裹在披风下隐隐绰绰的勾人身姿,眼底多了一丝邪念。 他眯着眼睛看着钟璃的头顶,说:“抬起头来。” 钟璃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怀好意,垂眸不动,心中冷笑。 你算哪块小饼干,也配让我抬头? 钟璃不动不语,男子还没说话,之前被他一把推开的女子却是动了怒。 她吊着高高的眉毛斥责道:“这是哪个院里的丫鬟如此不懂事?” “二爷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啊!” 说着她还伸手试图去掐钟璃的下巴,被钟璃眼疾手快地侧身闪开了。 那女子一抓没抓着,还险些没稳住往前扑了一跤。 好不容易站稳了,指着钟璃就说:“大胆奴婢!在二爷面前如此放肆,你难道不怕二爷治你的罪吗?” 钟璃眸光微微闪动,心想被叫做二爷,那就是侧太妃所出的祁立了。 之前听徐嬷嬷跟钟璃提过,说祁立是个荒唐于床笫之上的。 可到底是耳闻。 如今得见,钟璃只觉得徐嬷嬷的评价实在是客气了。 这哪儿是荒唐? 分明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钟璃心中不耐越发浓郁,懒得理会跟前两人,抿了抿唇转身就想走。 钟璃再三不给面子,祁立那点儿为数不多的耐性彻底消耗了个干净。 他伸手挡在了钟璃的眼前,阴测测地说:“我说让你抬头。” “你是听不见我说什么,还是不把我放在眼中刻意装聋?” 若是光线再好一些,或者祁立来这梅园之前少喝两杯害人的酒。 他此时也不至于认不出钟璃身上披着的织锦披风是上供的织锦,上边的暗纹更是只有亲王能用的玄色蟒纹。 而此时祁立先是喝多了酒,又被怀里抱着这丫鬟勾了半天心火燥热,脑中早就糊涂成了一团棉花。 这会儿心火加上酒热,刺激得他眼珠子都透着一股燥红,直勾勾地盯着某个方向的时候,看起来颇为骇人。 就连之前仗势嚣张的女子见了祁立吓人的神情都没了声语,胆怯地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生怕自己受到怒火波及。 钟璃却是半点也不在乎祁立铁青的脸色。 她之前是贫民百姓的时候,就敢跟得寸进尺的恭王叫板。 她如今是镇南王妃。 别说是祁立,就算是祁立他亲娘,于情于理见了她都得行礼问好,她有什么好怕的? 钟璃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祁立,用一种你最好别再继续作死的口吻说:“祁二爷,我劝你最好先去醒醒酒再说话。” “还有,烦请让路,我要走了。” 钟璃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生冷。 如果祁骁在此,就会机智地闭嘴让路。 因为钟璃是真的生气了。 可祁立这时候满脑子都是钟璃抬头时那令人一见难忘的秀颜,无声勾人的含水清眸。 除此外,他甚至连钟璃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钟璃看祁立跟智障似的盯着自己不动,心底越发不耐,绕过祁立就要走。 “站住!” 祁立突然拦住钟璃,拉着钟璃的手腕就不放。 “走什么走?!”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吓人了,祁立笑着放软了调子,说:“二爷看上你了,以后你就留下当二爷的通房,二爷保证好好宠你……” 钟璃再三被拦,本就心头无名鬼火乱窜。 再听了祁立这堪称冒犯的话,更是直接被气得冷笑了起来。 她冷冰冰地斜了祁立一眼,似笑非笑:“你说什么?” 祁立以为是她心动了,立马就说:“你留下好好伺候爷,只要二爷高兴了,保管亏待不了你,还……” 钟璃脸上笑意瞬间消散,忍无可忍反手就甩了祁立一个响亮的巴掌。 祁立从未被人打过巴掌,当即就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他带来那个原本嫉妒地瞪着钟璃的女子却是激动地尖叫了起来。 “贱蹄子!你居然敢对二爷动手!” 钟璃冷笑着揉了揉手腕,轻飘飘地说:“打的就是他,怎么了?” 打一下是打,打一顿也还是打。 既然动了手,钟璃半点客气的意思也没有。 在祁立反应过来前就利落地给了他一套绝地近身摔,附加赠送了一套绝命连连踹。 祁立本就醉酒,脑子晕乎四肢软塌塌得跟面条似的。 被钟璃这一通不由分说抢占先机连打带踹了一通,学得不算精通的武艺拳脚功夫半点没施展出来不说。 最后后脑勺撞在了身后突出来的树枝上,砰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原本在尖叫的女子见钟璃将祁立打得都晕过去了,立马也不敢叫了。 第360章 万幸之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她强作镇定地说:“大胆贱婢,你……你敢伤着二爷,太妃不会放过你的!” 钟璃跟没看到她似的,对着空中打了一个响指。 应声她的身后出现了四个黑色的人影,神色恭敬地单膝跪在她的身后。 之前祁骁就跟钟璃说过,她的身后除了明面上跟着的侍卫外,还有四个随身跟着的暗卫。 暗卫隐匿于暗处,只有在她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钟璃粗粗扫了一眼眼前的几个人影,发现其中有两个还是自己熟悉的…… 二牛和赵石山尴尬地对着钟璃笑了笑,低着头没说话。 钟璃懒得计较之前的欺瞒之事,随手指着昏迷过去的祁立说:“此人来历不明,深夜藏匿于梅林中试图伤人不轨,你们将人带下去关押起来。” 钟璃漫不经心地将肩上的斗篷拉得更紧了一些,慢悠悠地说:“只是抓了个来历不明的刺客,为不引起慌乱不宜声张。” “人关着看好了,开口说什么都无所谓,我看他精神好得很,吃食想来也不用供应,每日灌上一些水吊着性命便可。” “至于什么时候放出来……” 钟璃冷笑着勾了勾唇,说:“等他什么时候能将眼珠子从头顶塞回眼眶了再说。” 赵石山和二牛对视一眼,心知钟璃这是动了真火,势必要让跋扈的祁立吃吃苦头了。 二牛回了声是,半点不迟疑。 站起来抗沙包似的将祁立往肩上一抗,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夜里。 之前威胁钟璃的女子见钟璃能调动只听命于王爷王妃的暗卫,脸上的血色立马就退了个干净,一片惨白。 钟璃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对着赵石山说:“打晕了找个柴房关着,查明身份了再来回我。” 女子噗通一声跌坐到地上,带着哭腔和最后一丝的奢望,哆哆嗦嗦地说:“你……你这么对二爷,太妃她……” 钟璃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打断了女子的话。 开口时,嗓音就像迎面的寒风一般冷清无情。 “一日为侧,终身为侧,清荷院中的是侧太妃,跟太妃和扯不上半点关系,姑娘,以后可记好别再叫错了。” 钟璃似乎是觉得唏嘘,低声叹道:“不然这么一把好嗓子,没了舌头可怎么办才好呢?” 女子看起来像是受惊过度,茫然地张大了嘴没了话。 钟璃笑了一下,冷冷启唇:“动手。” 赵石山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反手将人打晕了,拎着后衣领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钟璃看了一眼眼前剩下的两个人影,淡声问:“你们叫什么?” “属下洛秦。” “属下洛林。” 钟璃闻言微微挑眉。 洛林见状主动解释:“我们是同母兄弟,均出自暗卫,之前受命于暗卫总领夜林,王妃回府后听王爷指令到王妃身边保护,日后只听从王妃调遣。” 钟璃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说:“只听我的?” 洛秦洛林想也不想地点头。 “暗卫只奉一主,王妃所言不错。”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们一眼,说:“既是听我的,那我交给你们个活儿。” 洛林洛秦拱手道:“王妃请吩咐。” 钟璃随手掰了一朵红梅放在掌心,轻描淡写地说:“听闻侧太妃疼子心切,一日不见就着急得紧,人在府中丢了,自然会引起侧太妃注意。” “我实在不忍侧太妃为母之心被伤,所以你们抽个人,扮作祁立的样子大闹出府,找个人多的地方多转悠几圈,也好让侧太妃少伤心几日,明白吗?” 洛林洛秦听完飞快地对视一眼,纷纷默默在心里为可怜的祁立点了一根同情的蜡烛。 祁立在府里没了踪影,侧太妃自然着急上火要到处找。 到时候不知要闹出多少动静来恶心人。 钟璃也不能无声无息地关祁立多久。 可让人假扮祁立出了王府就不一样了。 祁立素来是个跋扈爱热闹的,大闹出府去了烟花酒肆,也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真的祁立在钟璃的手里关着,假的在外晃着,怎么都怀疑不到钟璃的头上。 就算是真的祁立被放出来了,侧太妃找不到证据无处发作,到时就算是吃了多大的亏,也只能是暗中的闷亏。 交待好了洛林洛秦,钟璃也慢悠悠地出了梅林。 梅园入口处站着徐嬷嬷和紫纱紫衣。 钟璃的意思是不可声张。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徐嬷嬷等人早早地从棠心院中赶了过来,也只能压抑着内心的焦急在门口等着。 见钟璃安然出来了,徐嬷嬷猛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不由分说地上前,将手里拿了半天的披风披在了钟璃的身上。 然后才低声说:“王妃怎地如此大意,身边不带一人就进了梅林深处,今日若是王妃无自保的本事,岂不是要出大事儿?”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我身边有人跟着,嬷嬷放心。” 徐嬷嬷之前是跟着老王妃的,自然知晓暗卫的存在。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不赞成地说:“王妃日后不可再如此了,您是矜贵之躯,怎可与那种人相比?” “您哪怕是折了一根头发丝,那起子小人拿命来赔,那也是您亏了!” 钟璃被徐嬷嬷的话逗得笑出了声,顺从地任由着徐嬷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被一群人簇拥着回了棠心院。 回到棠心院中,钟璃捧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她想了想,迟疑了半晌才对着徐嬷嬷说:“嬷嬷,下去敲打一番,今日之事不用告诉王爷了。” 徐嬷嬷不知道祁骁体内蛊虫之事,闻言愣了愣,说:“为何不……” 她的本意还想着让祁骁回来好好地给钟璃出气呢。 钟璃无声地叹了口气,盯着冒着白色雾气的姜汤的眼底深处多了些许明显的忧心。 她低头喝了一口姜汤,低声说:“我自有我的用意,嬷嬷日后就知道了。” 徐嬷嬷虽然不解其意,却有不多嘴多问的好习惯。 得了钟璃的吩咐,赶紧着就去上下敲打了一番。 可她心里到底是不解,忍不住跟林总管提了一句。 林总管短暂地愣了一下,面露感慨,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王爷能得王妃为妻,镇南王府能得王妃为主母,是王爷之幸,也是王府之幸。” 徐嬷嬷不满地横了老神在在的林总管一眼。 ”我当然知道王妃是好的,这还用你个老货说?” 林总管…… 第361章 只为对得起良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知道祈骁很忙。 后院无关紧要的事儿也不想让祈骁知道。 可身在北候府中的祁骁还是知道了梅林中发生的事儿。 得知祁立对钟璃言语不敬,祁骁眉宇间闪过一丝狰狞杀意,冷冷地说:“我暂时不想动他,他倒是上赶着找死来了。” 祈立跋扈了多少年。 祈骁就忍了多少年。 他之前不过是懒得动手罢了。 可这人竟敢冒犯到钟璃的头上! 一旁的柏骞承见了祈骁黑得透亮的脸,默默地低头喝茶。 人自己要找死,神仙也救不了。 祁骁若有所思地顿了顿,招手示意夜林走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夜林眼里一亮点头去了,柏骞承慢悠悠地放下茶杯,说:“你就不怕青霜院那位狗急跳墙?” 侧太妃爱子如命。 祁立哪怕是磕碰掉根头发也心疼得不行。 如今祁骁让人断了祁立的一条腿,看到变成了瘸子的祁立,侧太妃估计当场就得发疯。 祁骁不以为然地呵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那也得看她是否跳得起来。” “她有本事叫嚣,那就让他们母子同心又能如何?” 左右祈立一个人瘸也是断了腿。 有侧太妃相陪,想来也不寂寞。 柏骞承一言难尽地啧了一声,摇摇头不说话。 祁骁无心多说这个,指腹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淡淡地说:“北候之事你可放心,明日早朝便会有大臣上书让皇上放了他,狱中我也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敢对他不敬。” 虽然是自己的亲爹被抓了,柏骞承半点也不着急。 他懒洋洋地说:“我知道老爷子不会有事儿。” 皇上虽说是天子,可也不能因为臣子不同意他做媒人就胡乱杀人,否则天下人怎么看他手中的天子之权? 祁琮压根就不关心柏骞承的婚事,之所以执意拽上他,不过是因为想要借此给祁骁施压,让祁骁不得不答应娶叶家的嫡女。 而在被北候拒绝后将北候抓了,无非就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毕竟他的宣旨太监今日连祁骁的府门都没得进,不抓个人杀鸡儆猴,他的天子威严往哪儿摆? 北候手中虽无实权,却也是朝中的老臣了。 若无天大的过错,就算是祁琮也不可能因为拒婚一事将北候怎么样。 最多就是关上两日出来了再受一顿训斥被罚上一点俸禄。 这都是小事儿。 柏骞承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他更关心的,是祈骁打算如何应对皇上不死心的赐婚。 许是看穿了他看热闹的心思,祈骁淡淡地说:“来一次我拒一次。” “只要皇上不怕丢人,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一脸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柏骞承听了只觉好笑。 他玩味道:“王爷就不怕王妃因此动怒?” 祈骁不以为意地一摆手,漫不经心地说:“阿璃不会。” 钟璃素来冷静自持,也很有主见。 旁人轻易动摇不得她的想法。 皇上是什么伎俩什么心思,祈骁和钟璃都心知肚明。 钟璃也犯不上为这样的小事儿生气。 见祈骁一副胸有成竹还颇有荣焉的样子,柏骞承莫名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恍惚感。 他是吃饱了撑的吗? 明知道这二位感情好还上赶着问?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人声。 “小侯爷,夜光酒送来了。” 柏骞承眼里一亮站了起来去开门。 而后就一手抱着一个酒坛子走了进来。 他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得意道:“这可是存了多年的老酒,之前就想起出来给王爷接风,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今晚不醉不归?” 祈骁接过柏骞承递过来的酒杯,放在嘴边啄了一口,眉眼间全是好酒的满意,嘴里说的却是:“阿璃不许我多饮。” 抱着酒坛子的柏骞承动作狠狠一僵,语调中多了些咬牙的意味。 “王爷,你新婚意浓情切至深,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可不可以稍微顾及一下孤家寡人的感受?” 有机会要炫,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炫。 不炫会死吗? 祈骁顿了顿哈哈笑出了声。 他举起酒杯与柏骞承轻轻一碰,轻笑道:“这些年,谢了。” 当年诈死事发突然,祈骁什么都来不及安排。 他远在千里之外,京中的事儿全是柏骞承等人在暗中周旋。 若无他们,祈骁也不可能顺利将想要的东西带回来。 处境定比如今艰难许多。 柏骞承嗨了一声,仰头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笑道:“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你我之间谈何说谢?” “所做之事,都只是为了对得起良心。” 皇上昏庸无道,听信奸臣谗言,加害老臣忠良。 这些年受其害的岂止是镇南王府一门? 他们所为,不仅仅是因与祈骁的情谊。 也是为自己的良心。 祈骁笑笑不言。 柏骞承呼出一口气,将酒杯倒满,举杯而笑。 “我今晚定能将你灌醉。” 祈骁不屑地呵了一声,斜眼瞥他。 “就凭你?” 柏骞承瞬间怒起,咬牙道:“走着瞧!” 祁骁到棠心院的时候,钟璃早就已经睡下了。 他一进门,紫纱的眉心就拧了起来,她忍不住道:“王爷,可是要醒酒汤?” 祈骁虽是成功将柏骞承放倒。 可他自己也没少喝,行走间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祈骁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之前喝多了被钟璃揪耳朵的往事,酒意散了大半,打了个激灵就说:“不要惊动王妃,先去沐浴。” 紫纱憋着笑低声说是。 祈骁折腾了半天,确定自己身上没了酒味儿才走了回去。 他没让人通报,轻手轻脚地进屋看了看睡熟的钟璃,确定她无事后又叫来了跟着她的赵石山等人问了具体情况。 这些人对祈立素来不喜。 再加上祈立今日的确过火。 七嘴八舌地开了口,说的没一句是好的。 祈骁听到最后脸越来越黑,甚至后悔自己为何只让人打断祈立的一条腿。 就这样的货色,两条腿都断了都不足解气。 快到天亮的时候,书房里散了。 祈骁等到身上的寒气都散得差不多了,才换上了寝衣上床。 睡下前,祁骁特意跟紫纱交待了,明日一早有人来请安时,若钟璃没起,不必特意去叫醒钟璃,让来请安的人等着钟璃醒了再说。 第362章 真的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一个时辰后,镇南王府所有女眷按规矩准时出现在棠心院的门外,前来给钟璃请安。 钟璃早就醒了。 可她没起床。 因为床上有个八爪鱼似的祁骁手脚并用地缠着她不放。 钟璃没睡太晚的习惯,醒了也就睡不着了,试着跟祁骁打商量。 “你撒手,我先起床好不好?” 祁骁昨晚折腾到天明才睡,现在正是困意足的时候,想也不想地闭着眼睛摇头。 “不。” “我不起。” 钟璃哄孩子似的说:“那你自己睡?” 祈骁不依摇头:“我不,阿璃陪我睡。” 钟璃头大了一圈,哭笑不得地说:“多大的人了还要我陪着睡?” 祁骁哼唧着不说话,抱着钟璃的手却是更紧了一些。 反正就是怎么都不肯放。 钟璃试了试实在起不来,看着祁骁眼下的黑青猜到他昨夜睡得晚,索性就随着他的性子,在床上又多躺了一会儿。 祈骁心满意足地仰着脖子在钟璃的脸上趁乱亲了两口,美滋滋地合上了眼睛。 钟璃无法,只能是闭着眼陪他闭目养神。 钟璃是卯时末醒的。 起床的时候却已经到了辰时末。 最后若不是钟璃实在忍无可忍躺不下去了,祈骁估计都还不想起。 多睡了一个时辰,祁骁看起来心情不错,醒了就乐呵呵地捧着钟璃的脸啃了两口,换来了钟璃不留情面的大白眼。 被瞪了祁骁也不在意,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寝衣,披散着长发,美滋滋地帮着钟璃选今日穿的衣裳。 钟璃在自己的屋子不耐穿得太过繁琐,对着他拿出来的长裙缓缓摇头。 “太繁琐了,麻烦得很。” 祁骁却说:“阿璃穿这个好看。” 似乎是瞧出钟璃不乐意,他一脸遗憾地将手里的衣服放下,转而又拿起了另外一件。 “这个呢?” “阿璃好像很少穿红色的衣裳,我觉得你穿上这个,肯定比谁都好看。” 那衣裳红艳艳的,精致是精致。 可那颜色…… 钟璃哭笑不得地捧着他的脸搓了一把,没好气道:“不年不节的,我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大红包似的干什么?” 祈骁咧着嘴嘟嘟囔囔地表示不满。 显然是不想放弃自己的奇思妙想。 钟璃见了好笑,忍不住用手去戳他鼓起来的脸。 祈骁眼珠一瞪,不甘示弱地抬手反击。 钟璃一时不备被他推倒在床上,笑得不行地说:“祈骁你别闹,拉我起来。” 祈骁像个大人偶似的往钟璃的身上一倒,闷闷地说:“不起。” “祈骁……” 两人正玩闹时,徐嬷嬷从外边走了进来。 见屋内情形,她忍着笑侧头不去看里头的情景,整个身子都快侧到了门口。 钟璃尴尬地推了祈骁一把。 祈骁面色不变地起身坐好,顺手将钟璃拉了起来。 等钟璃的尴尬劲儿过了,徐嬷嬷这才笑眯眯地对着钟璃和祁骁行礼,说:“王妃是要先用膳,还是先见见外边的人?” 钟璃正在低头将自己和祈骁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一起的衣裳解开,一时没太听懂徐嬷嬷的话,奇怪地说:“什么人?” 徐嬷嬷还没来得及说话,祁骁就抢先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阿璃先过来换衣裳,吃完了早膳我帮你梳妆可好?” 被他这么一打断,徐嬷嬷瞬间会意,很是识趣地退到了一边,闭嘴不提刚刚的话。 钟璃被祈骁的话分散了注意力,迟疑了一瞬,一言难尽地摇头,非常诚实地说:“不好。” 祁骁的手很好看,看起来就很有力让人有安全感。 然而他的手一点都不巧。 非常笨。 笨就算了,他还没有自知之明。 之前还在装傻的时候,他就三天两头的倒腾不像花环的花环非逼着钟璃说好看。 如今不装傻了,更加得寸进尺。 他热衷于给钟璃梳妆。 虽然只是画眉点胭脂,可这简单的活儿在他手中也能丑出不同的花样。 想到自己昨日又粗又黑的眉毛和前日红得像猴屁股一般的脸,钟璃头疼地说:“你饶了我吧。” 画成那样,别说是出门了,就算是自己在家里偶尔照镜子见着了,也是惊吓好吗? 面对钟璃溢于言表的嫌弃,祁骁有点儿小委屈。 他手上摆弄着钟璃的黛粉,不满地说:“阿璃嫌弃我。” 钟璃面不改色地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干这个。” “术业有专攻,你应该让更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儿。” 换言之,不要试图挑战自己不擅长的极限。 用她来作试验品更是不可取。 钟璃不愿意。 钟璃自认表达得已经够直白了,可一贯聪慧的祈骁此时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坚决得很。 他不依不饶地说:“阿璃就是嫌弃我,你觉得我画得不好看。” 钟璃尴尬地顿了顿,实在没法昧着良心委屈自己的正常审美,说他画得好看。 因为实在是太丑了。 丑得没法看。 看钟璃尴尬不语了,祁骁脸上的委屈越发浓郁。 “我之前从未画过,自然画得不好,可阿璃只要给我机会练手,我肯定能做好的。” 钟璃静静地抿着唇不说话。 心里很是崩溃。 祁骁撇嘴凑了过来,眼巴巴地说:“阿璃,你就再让我试试嘛。” 钟璃坚决地拒绝了他这个危险的想法,认真地说:“不,你不行。” 自信满满的祁骁深受打击,直到吃饭都没缓过劲儿来。 等钟璃梳妆的时候,他也不消停,在一旁指手画脚地叨叨叨。 惹得钟璃险些没直接给他赶出去。 吃过早膳,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钟璃本以为祈骁可以消停了,可谁知他又突发奇想似的要带着钟璃去散步。 祈骁如此拖延时间,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钟璃就算是傻子这会儿也该察觉到了什么。 她果断摁住了话多如水的祈骁,后知后觉地想起徐嬷嬷之前的话,说:“嬷嬷,你之前跟我说有什么人在外边?” 徐嬷嬷眼里泛着抹不开的戏谑,轻笑道:“其实也没甚大事儿。” “就是府中的女眷按规矩前来给王妃请安,之前王妃未起身,老奴就擅自做主,让她们在外边的花厅里等着了。” 钟璃…… 第363章 是个狠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徐嬷嬷这话的意思,顿时有些尴尬。 “府中的女眷?” “都来了?” 徐嬷嬷含笑点头。 “王爷昨日吩咐了,以后除了青霜院中的侧太妃不需要每日来请安外,府中其余女眷,无论是哪房的,都需到王妃院中请安。” 钟璃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了祈骁:“王爷吩咐的?” 祈骁装聋作哑地咳了一声,把玩着钟璃手腕上的镯子不吱声。 徐嬷嬷见状好笑地点头,说:“正是王爷的意思。” 钟璃稍微一想就知道祁骁让人来给自己请安的用意,不由得暗中失笑。 说着,她刚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日上三竿为时已晚。 想到自己今日起床的各种艰难,祁骁的各种阻拦矫情。 钟璃头疼地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无奈叹气。 “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徐嬷嬷垂首:“两个时辰前就已到花厅了。” 钟璃彻底无言以对,禁不住扭头横了祁骁一眼。 她说:“你算计好的?” 若不是仗着钟璃不知情算计好的,祁骁今日好好的,怎么那么矫情非拽着不让钟璃起? 祁骁知道自己这点儿小伎俩瞒不过钟璃,满不在乎地说:“我凑巧忘了。” 面对理直气壮的祁骁,钟璃彻底无言以对。 人一大早天不亮就上赶着来了,结果却被干巴巴晾了一早上。 用脚趾头想,钟璃也知道外边等了一早上的人此时内心的怨气得多重。 钟璃不再跟祁骁闲扯,说:“徐嬷嬷跟我说说,都来了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身份。” 左右已经晚了,晚一时是晚,半刻也是晚。 不如先弄清楚情况再说,也省得打没准备的仗。 紫荆手脚麻利地将小配饰挂在钟璃的身上,徐嬷嬷在一旁给钟璃做事前介绍。 除了尚未出嫁的五小姐祁悠外,来的女眷多是二房和四房两位爷的妾侍。 祁立素来耽于女色,房中各色小妾通房好几十人,却独独只有三人是有名分的,其余都是没名分的通房丫鬟。 三位侍妾中的其中一个,便是曾经早产诞下过一个死婴的素云。 四房祁允出身卑微,幼年丧母,为人也不像祁立那么荒唐。 房中目前只有四个女子,两人是用粉色小轿从偏门抬进来的妾侍,其余两人是通房丫鬟。 按理说,只有府中有名分的女眷方可到王妃院中请安,其余的通房丫鬟没这个资格。 可昨日祁骁下令的时候,说的是府中的所有女眷。 故而今日不论是通房还是妾侍,通通都赶了个大早来了钟璃所在的棠心院。 得知有好几十个人等了自己一早上,钟璃又忍不住瞪了祁骁一眼。 祁骁权当作没看出钟璃眼中的不赞成,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胭脂盒子不说话。 钟璃听完徐嬷嬷的话,随手挑了两根青玉的簪子,任由紫荆轻轻地插在了自己的发髻里,奇怪地说:“那府中没有孩子?” 正常来说,祁允年纪还小,尚未有子嗣不出奇。 可祁立养了两个足球队的女人,每日都在女子的房中床榻之上厮混,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应该生了一箩筐才对吧? 徐嬷嬷眼中冷光闪了闪,低声说:“府中尚未有子嗣。” 钟璃狐疑地皱起了眉,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祁骁看出她眼中的疑惑,摆手示意屋子里人都下去,自己亲自上前将之前大长公主给的镯子戴在了钟璃的手腕上,低声解释。 “在我的孩子出生之前,他们谁都不会有孩子。” 钟璃虽然心中已有猜测,可真的听到后还是忍不住微微挑起了眉梢。 祁骁淡淡地说:“子嗣向来是权争的由来,嫡系子未出,庶子一堆不利于王府的稳定。” 这话听起来看似有理,钟璃却是止不住的皱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她拍了拍祁骁的手,说:“我要听实话。” 祁骁好笑于钟璃的敏锐,轻笑道:“实话就是,他们想生也生不了。” 钟璃诧异地看着祁骁,似乎在等着听他的解释。 祁骁也不瞒着钟璃,慢慢地跟钟璃说起了早些年的一桩秘辛。 侧太妃野心勃勃,当年进府便有蹊跷,随后又生下了祁立,心思更发活跃不堪。 已故的老王妃是个柔弱性子,根本就招架不住侧太妃的暗中中伤。 无奈,老王妃在徐嬷嬷的建议下,将自己的贴身丫鬟抬举成了妾侍,为老王爷产下了一子一女,借以与侧太妃之势抗衡。 可老王妃身子不好,当年的嫡系二子更是多次在侧太妃的暗害下受折损波及。 老王爷为保府中安定,向老王妃保证,绝不会让庶出之脉凌驾于嫡系所出之上。 为确保无虞,老王爷暗中在祁立与祁允尚是幼子时,便给他们下了秘药。 那药不会伤及人体根本,只是会让人暂时无后。 没服下解药之前,祁立和祁允不管找了多少通房多少妾侍,也绝不会有一儿半女。 而秘药的解药便在嫡系子的手中。 只要嫡系一脉稳固,庶出的祁立和祁允自然会有自己的子嗣。 可嫡系一脉悉数出了岔子,那么祁立和祁允也只能断子绝孙。 至于钟璃问到的怀过孩子的素云…… 祁骁似笑非笑地说:“那个叫素云的之前是花楼酒巷里的清倌,因貌美被祁立重金赎身入府。” “可据我所知,那位清倌之前却是有个姘头的,不知在花楼中就有过多少次春风一度,怀了孩子也是正常。” 钟璃被祁骁所说小小地震惊了一下,艰难地说:“你是说,祁立被人戴了绿帽子?” 祁骁神色平淡地点头。 钟璃挑眉:“那么那个孩子?” 祁骁面不改色:“我让人给那女子的安胎药中放了点儿东西,把那孽畜打了。” 祁骁帮着把钟璃的裙摆整理顺了,站起来上下看了一眼,满意地说:“他可以绝后,但是府中容不下血脉不详的孽障。” 钟璃虽觉得对个无辜婴孩下手不忍,可也知道祁骁所说是事实,缓了缓才点头说:“你做得对。” 侧太妃一党本就跋扈。 若再在祁骁之前有了子嗣,只怕更要嚣张。 只是…… 钟璃想到给自己的亲儿子下断子绝孙药的老王爷,暗暗在心里唏嘘。 这位无缘得见的公公,实在是个狠人。 第364章 请安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出现在花厅里,是两刻钟后。 她本来早就收拾好了。 可祁骁却跟块牛皮糖似的,粘着不让走不说,还在钟璃走到门口的时候将人拽回去,摁在怀里想要讨个亲亲。 最后是挨了钟璃抽在背上的一巴掌他才堪堪老实了,乖乖地放了手,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钟璃出了房门。 花厅里的众人天不亮就来了,眼巴巴地等着候着,直到这会儿都到中午了还没见着所谓的王妃。 不少人心里有不满,视线触及门口站着的紫衣和紫云却不敢吭声。 谁不知道这两个丫鬟是王爷特意拨到王妃身边的大丫鬟。 万一管不住舌头说了不该说的,回头被丫鬟回去说舌到了王爷的耳朵里,谁知道一心为王妃立威的王爷会做出什么事儿? 众人按耐着焦急等着,时不时地张望一下门口。 终于听到外边的下人通传王妃到了的时候,不少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心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王妃警惕却是更深。 第一日让人来请安便让众人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来作下马威。 足以可见,这位来自民间的王妃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紫纱走在前头打起了门前的门帘,钟璃在徐嬷嬷和紫荆的跟随下走了进去。 花厅中或站或坐的人在她进门的瞬间都站了起来,垂首站在两侧,让出了一条通道。 钟璃走上前方坐坐定。 除了五小姐祁悠是福身外,其余众人便像排练过似的,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参见王妃。” 钟璃摆摆手示意众人站起来,含笑说:“有事耽搁了片刻,让你们久等了。” 有个穿粉色纱裙的笑着说:“王妃这话便是与奴婢们客套了。” “您是主子,余下皆是奴婢,别说是等上一两个时辰,就算是等上一日两日,那也是奴婢们应当的,值不得王妃一句解释。” 这话看似是在说自己地位卑微,可又何尝不是在讽刺钟璃仗势欺人? 钟璃多看了说话的女子一眼,脸上笑意不减分毫。 “这位是?” 紫纱适时地低声道:“回王妃的话,这位是二爷院中的穆侍妾,一年前入府,是京城城司军机处提督长家的二女。” 军机处提督,官品虽不大,却也是正经的四品官员。 这样的出身嫁入不显赫的人家当作正头太太也是当得的。 如今却入了王府做了祁立的妾侍…… 钟璃的眸光闪了闪,就跟没听出她口中的讽刺似的,淡淡地说:“本妃既是来迟了,就当解释一句,与尊卑上下无关,穆侍妾多虑了。” “紫纱,看茶。” 穆侍妾明显还想说什么,视线触及钟璃仿若含笑实则带着冷意的眸子,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她悻悻地用帕子掩了掩嘴,识趣地没再说话。 说话的时候,钟璃随意扫了一眼眼前的情况。 花厅面积不算很大,下方摆着四张椅子,唯一能坐下的便是五小姐祁悠。 其余人都是垂首站着。 屋子里几十人自然是站不下的。 祁立的不少没名分的通房都是在外边院子里站着的。 京城地处北方,哪怕现在已经是春日里了,外边的风都还是刺骨的凉。 先前钟璃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冻得脸都白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没一个人敢擅自离开,足以看出祁骁的形象有多令人畏惧。 钟璃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祁悠是在场女眷中除了钟璃身份最高的。 钟璃免了她的礼让她坐下,看她脸色苍白,还特意让徐嬷嬷给她拿了个手炉。 祁悠连连道谢后不安地坐下,娇俏的小脸上都是说不出的紧张。 钟璃见状,不明显地皱皱眉。 祁悠虽是庶出,可也是府中正经八百的小姐,怎地胆子这么小? 钟璃按徐嬷嬷之前的指点,端坐于上首,挨个给来请安的女眷合适的赏赐。 祁悠的是一套白玉的首饰。 从头面到耳坠玉镯项圈全部都有。 虽说材质比不上祁骁给钟璃备的,可齐齐整整的一套也算是难得。 祁立和祁允的侍妾给的是同样的金簪和金镯子。 两只累金丝的蝶翅金簪,一只指头宽镶着红宝的精巧手镯。 至于那些说不上名号的通房丫鬟,赏的是一只金镯子和一人十两银子。 寻常的通房丫鬟一月的份例不过二两银子。 钟璃一出手就直接给了十两,再加上一只纯金的镯子,出手绝对算得上大方。 众人得了出乎意料的赏赐,之前等了太久产生的不满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之前出言的穆侍妾当场就将那金簪往自己的发髻上比划了一下,笑说:“这样好的做工,当真是不易得见,王妃出手果真大方。” 钟璃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左右不过是小玩意儿,能得你们喜欢便好。” 穆侍妾放下金簪,打趣似的说:“要我说,王妃的确不是一般人,也难怪能让王爷如此心疼。” “为了哄王妃开心,甚至连宫里赐婚的圣旨都给推了,若是奴婢有幸得了王妃这么个妙人,估计也得捧在心尖子上疼着宠着,生怕您受了半分委屈有一丝的不如意。” 钟璃一开始以为她说的是祁骁在宫中拒赐婚一事,没怎么在意。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地方,眉梢微微上挑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祁骁宫中拒赐婚一事,按理说不应该传到外边来众人皆知。 否则被拒的皇上不要面子了? 府中的一个侍妾,怎么会知道这个的? 似乎是看出了钟璃眼中的不解,穆侍妾呦了一声,惊讶地说:“王妃,这事儿您该不会不知道吧?” 钟璃淡淡一笑。 “愿闻其详。” 穆侍妾看钟璃是真不知情,顿时就说得更来劲了。 绘声绘色地跟钟璃说起了昨日宫中的传旨太监奉了皇命而来赐婚,结果却被祁骁直接下令拒之门外的事儿。 她看似说的是羡慕,可字字言言都夹杂着无声的讽刺。 钟璃虽坐在王妃的宝座上,可她的身份到底没被皇家承认。 这不,皇上还上赶着给祁骁赐正妻呢,钟璃算哪门子的正牌王妃? 更何况,哄得祁骁连圣旨都拒了,外界现在谁不说钟璃是个红颜祸水,是要乱了镇南王府根子的灾星。 穆侍妾自诩出身官家,身份血统比出自民间乡村的钟璃高贵。 一开始还能记着一点尊卑之别。 可说着说着,言语间就难免带出了一些轻视不屑。 俨然是将钟璃比作了祸水之流。 在说到外界对祁骁拒圣旨赐婚的非议时,她看起来有些拘谨,可眼底深处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和鄙夷却是挡不住的。 钟璃将一切尽收眼底,轻轻地弯着唇角不予置评。 徐嬷嬷却是脸色一黑,大声呵斥:“放肆!” 穆侍妾的高谈阔论戛然而止,一脸的青白交加。 徐嬷嬷冷着脸说:“王妃面前,怎可高谈阔论胡言乱语?” “穆侍妾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本分!就你今日之言,按府中规矩是要拉出去掌嘴三十的!” 掌嘴的奴才都是有言传身教的技巧的。 三十个嘴巴子抽下去,就算是花儿一样的脸蛋,最后也能给你抽得面目全非毁个干净。 穆侍妾后知后觉地知道怕了,哆哆嗦嗦地往地上一跪,磕头道:“王妃恕罪。” “奴婢知错了,望王妃大人大量莫要与奴婢计较。” 钟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起来吧。” 她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字里行间的清淡像把悬挂在头顶的刀子似的,看似份量不重,却实实在在地让人心惊。 穆侍妾挨了一通训斥瞬间就老实了,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 第365章 没脑子的出头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不等钟璃想法子找话题打破尴尬,便有人自发地上前恭维吹捧,将之前的小插曲带了过去。 几个嘴巧的开了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天花乱坠,险些让钟璃恍惚间真的信了自己是什么天上的仙女下凡,闪瞎了一群凡人的狗眼。 其中有个说话有趣,又句句都在无形地吹捧自己的妙龄女子引得钟璃多看了一眼。 等这些人都走了后,钟璃若有所思地说:“紫纱,先前穿黄色纱衣的头戴琉璃流苏步摇的那位是?” 紫纱低声说:“那位便是二爷院中的素云姨娘,素云姨娘是两年前进的王府,至今都颇为受二爷的宠爱。” 钟璃闻言心头微微一动,随即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出身迎来送往的花楼酒巷,又能哄得花萝卜似的祁立偏宠,也难怪刚刚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一言一句都那么动听了。 至于存在感极弱的祁允和他的几个侍妾通房,风格都是如出一辙的相似,低调怯弱。 从进屋到出门,除了请安的时候开了口,其余时候都是一味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钟璃拧着眉想了想,却也实在提不起什么印象。 钟璃放松了脊背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额角,淡淡地说:“对了,五小姐院子里如今是什么情况?” 这些人在钟璃的耳边说了一堆,祁悠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存在感低得惊人。 若不是她是除了钟璃唯一一个坐着的,几乎很难让人相信,这人居然是镇南王府的五小姐。 徐嬷嬷上前亲自将钟璃茶盏中的茶换了热的,低声说:“五小姐自幼无母,老王妃在时,顾念她已故生母的情分多有照顾。” “可老王妃故后,侧太妃掌家管权,王爷虽吩咐了底下人不得怠慢,可到底是人年轻顾及不周到,五小姐与四爷这些年,过得多有不如意之处。” 生母难产而死,老王妃也在八年后故去。 也就是说,从八岁后,祁悠和祁允便在侧太妃手下过活了。 侧太妃并非能容人的性子。 这两个孩子,只怕是过得不易。 钟璃想着祁悠身上看似精致,实则都是早些年的老样式的衣裳首饰,还有她单薄得过分的身子。 分明是主子,只怕底下人见风使舵,照看得也不周到。 否则不会这么大冷的天,平白让祁悠穿着一身不算多厚的衣裙来给自己请安,连个暖手的手炉暖套都没给准备。 她过了一会儿才说:“紫纱,你带着两个人去五小姐的院子里瞧瞧,缺什么差什么,直接从账房拨过去补上。” “还有,我看五小姐的脸色不好,请刘大夫过去给她看看,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让刘先生看着开方子,小小年纪不可落下了病根。” “五小姐年纪小,只怕是镇不住底下的人。” “你这次过去,顺带着将底下的下人也敲打清楚了,不可对五小姐再有怠慢之处,若有违命的,严惩不贷。” “至于四爷……” 徐嬷嬷适时提醒:“四爷年纪尚小,身上未有功名,如今还在京中的琼林书院念书。” “书院规制是一月休两日,四爷是半个月前去的,如今距离回府尚有半月。” 钟璃微微点头,说:“紫荆,你暗中打听打听,四爷院中是何种情形。” “他留在院中的几个女眷可有被亏待之处,若有你看着处置,没有的话,就当作无事发生即可。” 紫纱和紫荆要去的时候,钟璃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们。 钟璃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还有,如果谁院中有不安分的下人嚼舌根的丫鬟仆妇,直接将人拿下。” “去告诉林总管,让他挑选几个合适的人过去补上缺子,不可对主子有任何怠慢,记住了吗?” 这样一来,既换了刁仆,也在别人的院中安插上了钟璃的人。 可谓是一举两得。 紫纱和紫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恭敬福身。 “王妃放心,奴婢明白。” 徐嬷嬷一开始还担心钟璃摸不清府里的情况吃亏。 可如今看来,钟璃颇有手腕,刚柔并济并不落于下风,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王妃心中自有沟壑,如此,老奴便可安心了。”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什么沟壑不沟壑的,只是不得已为之罢了。” 诺大的王府,人心复杂,不用点儿心机手段只怕是钳制不住。 钟璃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托大,所以一切还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来的好。 徐嬷嬷笑道:“王妃自谦了。” 徐嬷嬷将紫衣递过来冒着热气的羹汤递到钟璃的手边,说:“王妃枯坐半日不如尝尝这个。” “这是刘大夫开的养身汤,厨房按方子熬了足足两个时辰,药味儿一丝也无,您尝尝是否合心?” 钟璃看了一眼,有些好笑。 “我好好的,喝什么补身子的汤?” 徐嬷嬷不赞同道:“王妃不可大意。” “王爷特意吩咐了,您的身子看似无碍,实则内里虚弱,得好生养补着。” “王爷还交待了厨房,您服用的每日汤羹一日都不可落下。” 看钟璃不太情愿喝,徐嬷嬷索性说:“为了您这汤,王爷前前后后可花费了不少心思。” “其中的一味阿胶刘大夫说京城的多有不纯,王爷更是专门派了人去鲁地采买了一批陈年的老胶回来,就连这炖汤的乌骨鸡,也是特意从云滇运来的活鸡。” “其中的各种引子也都是难得的好东西,您就当别辜负王爷的心意,好生将汤喝了吧。” 徐嬷嬷为了让钟璃承认自己需要补汤,最后不惜用上了哄孩子的口吻。 钟璃好笑又无奈,只得接过汤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汤中虽然加了不知名的药,可厨房里的人处理用心,熬制的时间又长,香味浓郁而不腻口,的确是不错。 不经意间钟璃喝下大半,徐嬷嬷眼里的笑越发浓郁。 片刻后,钟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嬷嬷,昨日王爷真将宫里来传旨的人拒之门外了?” 这事儿祁骁虽然下令让瞒着钟璃。 可事情都出了,谁都知道没法长久地瞒着。 今日那穆侍妾都说漏了嘴,徐嬷嬷索性不再替祁骁掩饰,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王爷吩咐了,说此等小事不必说出来让王妃烦心,故而才无人向您提起。” 钟璃听了,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抗旨就罢了,还将皇上的传旨太监拒之门外,这是小事儿吗? 但凡换个人做了这样的事儿,指不定就得被扣上个大不敬的罪名抓捕下狱了。 钟璃可算是知道祁骁今日为何死活不去上朝了。 昨日刚刚将皇上得罪了个透,今日去上朝,不是找骂是什么? 钟璃头疼地放下了手中的汤勺,说:“王爷此刻在何处?” 紫衣低声回:“王妃出来后,王爷便去了书房。” 钟璃问清了书房的位置,准备自己过去找他。 徐嬷嬷却说:“王妃,今日二爷的侍妾对您不敬,可需……” 钟璃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好笑地摆摆手,说:“不必。” 看徐嬷嬷面露不解,钟璃漫不经心地说:“那样的性子,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被人撺掇着来我这儿出头的。” “打这么个出头鸟没意思,与其注意她,不如留意一下那个叫素云的。” 暗中给祁立戴了绿帽子掉了孩子。 还能一如既往地得宠,可见这个嘴巧的素云才是值得注意的。 徐嬷嬷听懂了钟璃的话外之音,微微点头。 “您放心,老奴心中有数了。” 钟璃见她明白了,笑着说了声劳烦,然后才在紫衣的指引下去了书房。 第366章 我忍不住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按理说祁骁的书房外人是不得进的,靠近半步都不可。 可钟璃一路行来,没有受到半分阻拦,畅通无阻地推门而进。 祁骁正在提笔作画。 似乎太过专注,连钟璃进来了都没察觉。 钟璃放轻了脚步走近,看清了祁骁在画的是什么,却是微微一怔。 祈骁画的是她。 有身着布衣在院子里浇水的她。 一身短打在赶车的她。 还有一身华服傲然而立的她。 桌上铺得满满当当的,纸叠着纸几乎安放不下。 可仔细一瞧,每一张画的都是钟璃。 而这些,恰是他们之前一起生活过的场景。 钟璃心头动容,却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说:“明知那么多人讽刺我出身乡野不足为正,你还画这样的图画出来,就不怕更多人说吗?” 祁骁也不抬头,手上的动作不停,可语调中却平白添了一抹戾气。 “阿璃无论何种模样,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也是最尊贵的。” “谁若是多嘴说上半句不好,绝不轻饶。” 钟璃不理会他的甜言蜜语,哼了一声,随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她单手撑着下巴,慢悠悠地说:“我记得你今日也不曾吃蜜,为何嘴就这么甜?” “众人皆道镇南王言辞寡淡,不喜多言,最是个难相处的冷清性子。” “可依我看来,世人对王爷的误解实在是太深了。” 钟璃之前不曾发现祈骁有这样的天赋。 可如今看来,曾经的她真的是见识短浅得过分。 祈骁若是想用心哄谁,那就真的是能将人哄得心底的花都开了。 这样的嘴要都算是不会说的。 那世上大约就没有人比他更会说了。 祁骁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飞快落下最后一笔,放下画笔,直接走过来将钟璃一把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坐下后任由钟璃坐在自己的腿上,讨好地说:“遇上阿璃前我本是不会的,可遇上你后,我就想会了。” “若是能讨得阿璃日日欢心,我说几句好听的算什么?” “你要是喜欢,我就日日都说给你听。” 钟璃嫌弃地笑出了声,伸手将这人越凑越近的大脸推开。 抬手在他的胸口锤了一下,嗤了声不要脸才说:“我听说你昨日将传旨的人扔门口不让人进来?” 祁骁没想到钟璃这么快就知道了,不满地皱眉。 “谁舌头这么长在你跟前嚼舌头,我这就去拔了她的舌头!” 听出祁骁认真的意思,钟璃没好气地在他的手上掐了一下。 “拔舌头拔舌头,你拔人的舌头做什么?用来给你吃吗?” 祁骁皱了皱眉,不乐意地哼唧:“我不吃。” 钟璃冷笑。 “你不吃,那拔来给我吃的?” 祁骁这下摇头更快了,想也不想地说:“阿璃也不吃。” 钟璃无奈了,拎着祁骁白生生的耳尖说:“那你拔来干什么?” 祁骁乐了,嘿嘿地说:“拿去给青霜院那位补身子。” 钟璃头大了一圈,无可奈何地说:“吃什么补什么,那位的嘴巴已经够厉害了,想来也是用不着多余吃这个补的。” 祁骁哼唧着不说话了,钟璃没法子,只能跟他慢慢地讲道理。 “我之前跟你说过,过刚易折,有时候缺了强硬不行,太过强硬也不行,什么太过了,都会有适得其反的效果。” 看祁骁装傻不说话,钟璃只能说得更直白些。 “你心中再不满皇上的安排,也不可抗拒得太直白。” “不管怎么说,他才是占据天下大义的天子,你公然违抗,便可视为不敬之过。” “若是文人清流追究计较起来,少不了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个人婚事本无关朝政。 可祁骁身份特殊,祁琮也是个难缠的。 若是有人借此将祁骁的抗旨之举与藐视皇家威严相提并论,哪怕不会让祁骁受到影响,也难免会引人非议。 祁骁满不在乎地撇嘴,说:“爱计较就让他们计较,我怕这个?” 钟璃拉下了脸,沉声说:“你就算是不怕,也不可如此行事。” 钟璃捧着祁骁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本就在火山口坐着,热火烹油之处境。” “哪怕是不顾自己,就算是为为国效忠的百万镇国军考虑,你也不可如此放肆。” 世人不会在意抗旨是祁骁做的,还是镇国军做的,又是为何而做。 他们只会觉得,代表统率镇国军的祁骁今日为一己私欲公然抗旨。 明日镇国军或许也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做出同样的举措。 军队与个人不同。 百万大军抗旨,那就等同于叛国。 叛军之名实在太重。 为国守护牺牲了祖祖辈辈的镇国军不该无辜受此牵连污蔑。 祁骁慢慢地沉默了下去,长长的睫毛下垂着,遮住了眼中翻涌的万千阴沉。 钟璃看他无声抿紧的唇角,顿时有些心疼。 钟璃下意识地抓住他冰凉的手,妥协道:“好了,你不想听我说这个我就不说,你……” “我没有不想听。” 祁骁慢慢地将自己的脸埋进了钟璃的脖颈间,闷闷地说:“阿璃说的我都明白,我也知道自己放肆了。” “可是阿璃,我忍不住。” 镇南王府数代人为守大褚安宁死了不知多少,镇国军上下祖祖辈辈为心中大义,更是流干了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可是换来的却是皇室的猜忌不信任,无尽的打压排挤。 祁骁的兄父母妃,皆死于先皇的阴谋。 如今他更是被皇上下了蚀心蛊命不久矣。 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让祁骁不恨不任性,几乎是不可能的。 祁骁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多少情绪起伏。 可钟璃就是听得心口猛地一疼,瞬间后悔自己刚刚跟他说的话。 祁骁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从未有人给过他选择的机会。 他不过是想随心放肆一回,那又如何?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哑声说:“好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跟你说这种话了,不准难受。” 祁骁闷了一会儿才笑了一声,低低地说:“阿璃陪我,我不难受。” 钟璃懊恼自己刚刚说了惹祁骁不开心的话,不自觉将祁骁又当成了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耐心地哄着。 祁骁乐得钟璃纵容自己,乐呵呵地享受着许久未得的温柔,抱着钟璃肆意撒娇卖痴,逗得钟璃不住地笑。 明明在人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到了自己跟前,怎地就成了这副德行? 钟璃足足哄了祁骁好一会儿,看到人笑了,才起身准备从书房离开。 昨晚上她让人将祁立关了起来,至今她都还不知道人是什么情况。 她得去看看。 得知钟璃有事儿,祁骁也不痴缠,偷着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亲自将钟璃从书房中送了出来。 钟璃走后,祁骁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把玩着钟璃刚刚摸过的茶盏,唇边溢出了一丝得逞的笑。 日后他放肆犯上的地方会更多。 保不准会有人在钟璃的耳边嚼舌根。 只要有了今日之话,饶是日后钟璃觉得不妥,也不会再说什么,只会下意识地护着自己。 如此算来,他倒是应该感谢今日在阿璃跟前多嘴的人了。 只不过…… 敢在阿璃面前多嘴,就算不拔舌头,也应该永远闭上那张恶心的嘴。 省得张着嘴就知道叭叭,没得聒噪得阿璃耳朵疼。 祁骁眼中翻涌着无尽的阴暗,屈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下一瞬房梁上便多了个暗色的人影。 祁骁垂眸冷笑,淡淡地说:“去查一下今日谁在王妃耳边聒噪了,以后此人不必再开口了。” 暗影一闪而过,祁骁在恢复安静的书房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璃看起来似乎很喜欢他今日所作之画。 也许他应该好好地想想,用什么东西裱起来挂在寝房里才好。 阿璃天天看着心中欢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让自己多亲两口。 若是阿璃主动亲自己,或者能让自己多做点什么,那就更好了。 第367章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你走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镇南王府暗中的秘密水牢中,祁立的叫骂刚刚停歇。 因为祁立是得罪了钟璃被关进来的,所以不用人特意吩咐,祁立进了水牢就受到了绝佳的招待。 他的手被两根带着铁链的手铐锁着,上半身悬挂在半空中,胸口以下的位置却是一直浸泡在常年寒凉的水中。 挂人的很有经验,也知道应该怎么挂才能让人体的痛苦发挥到极致。 铁链的长度有限,祁立的脚尖无法落地,只能虚虚地挂在空中。 短期如此可能无碍,可时间长了,向上不得,向下踩不稳,这么空无地吊着,无声的折磨瞬间让祁立清醒后的每一分一秒都显得如此的漫长。 祁立一开始还有精神叫骂威胁。 可他到底是从未吃过任何苦楚的世家子。 不过两个时辰,就被折磨得不复之前的嚣张气焰。 开始试着打探究竟是谁敢对自己下这种黑手,想用利益好处来哄得看守自己的人放了自己。 可不管祁立说什么,守在水牢跟前的两个蒙面侍卫都像是聋了听不到似的无动于衷。 祁立气急败坏又骂了一阵无果,最后只能压抑着怒火沉默下来。 他一双毒蛇似夹杂着狠毒的眼睛,阴测测地盯着眼前的人。 是谁? 到底是谁敢这样做! 钟璃在赵石山的带领下进入水牢,看着四周的环境,有些诧异。 她没想到,看起来正气凛然的镇南王府私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的意外,赵石山低声解释。 “王府看似坚不可摧,可实则并不太平,各国为打探机密派出的刺客探子层出不穷,有些抓到的实在不宜声张审问,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钟璃淡淡地点头,说:“理应如此。” 赵石山在前头带路,特意让下属在前方开道,将不适合钟璃看到的各种残忍刑具都收了起来。 生怕钟璃不小心看着了受了惊。 七拐八绕后,钟璃在水牢的深处隔着一道特意摆出来的屏风,远远地看到了被关押了一夜的祁立。 祁立气若游丝地颓丧着脑袋,通身的狼狈。 让人几乎认不出来,眼前的这位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祁二爷。 钟璃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低声说:“他的情况怎么样?” 赵石山笑道:“骨头软得很,进来醒了酒就嚷嚷,这会儿刚刚消停,总的来说,精神还是不错的。” 钟璃听出他话中的狭促之意,也忍不住笑了笑。 “还能有精神骂人,可见精神的确是不错。” 钟璃和赵石山说话的声音很小,可就算是这样,在绝对寂静的水牢中还是被祁立听到了。 祁立猛地抬头,眯着眼睛看向屏风后。 “谁在那儿?!” 钟璃笑而不语。 祁立大怒。 “到底是谁!” “你可知道我是谁?大胆狂徒竟然敢擅自掠走镇南王府二公子!待我出去了,我一定要秉明圣上杀你九族!” 钟璃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淡淡地说:“二爷好大的口气,杀我九族,只怕你也是难活了。” 说着,钟璃示意赵石山将眼前的屏风撤了,缓缓走了进去。 祁立原本心里就有猜测。 如今见了钟璃,当即心头就是一阵大骇。 “是你!” 钟璃轻笑,环顾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才慢悠悠地说:“是我,很意外吗?” 祁立是蠢。 可也不至于就是没脑子。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钟璃身后跟着的赵石山,认出这是往常跟在祁骁身后的人。 脸色立马就变了。 钟璃知道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半点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在赵石山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 祁立昨夜是见过她的。 就算此时猜不到,等日后再见,他总会猜到。 钟璃敢做就不怕他知道是自己做的。 她也笃定,就算祁立知道了自己是谁,他也不敢出去胡说。 钟璃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腕上水色透亮的玉镯,淡淡地说:“二爷现在还想杀我九族吗?” 钟璃的九族仔细论起来有多少人不好说。 可祁立绝对是其中之一。 杀钟璃九族,于祁立而言,就与自杀没什么区别。 祁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死死地盯着钟璃不说话。 钟璃撑着下巴笑了。 “我听闻二爷精神头极好,哪怕是泡了一夜也有精神叫骂,怎地到了此时就成了没舌头的哑巴,一句不说了?” 祁立狠狠地咬牙,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是钟璃!” 钟璃含笑鼓掌,口吻似嘲似讽。 “二爷慧眼如炬。” 若是常人做了这样的事儿,祁立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这人是钟璃! 是祁骁如今正宠得厉害的镇南王妃! 若是让祁骁知道自己昨夜趁酒调戏了他的王妃,谁知道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更要命的事儿! 孰轻孰重祁立自己心里分得清楚。 没了酒作怪,祁立脑子清醒地转了片刻,当机立断就下了决定。 他一扫先前的不满愤怒,一脸愧疚地说:“原是祁立眼瞎,竟不知眼前之人便是弟妹,酒后不慎有得罪之处,还望弟妹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莫要与我计较。” 钟璃早听说过祁立的荒唐。 可她着实没想到,这位荒唐的二爷竟还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 钟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却没接话。 祁立一咬牙,狠心说:“昨夜是我无知放浪了,弟妹罚我在此思过,我也知晓了自己的错处,弟妹大人大量,我……” “嘘。” 钟璃在唇边竖起了白皙的食指,嘘了一声打断了祁立口不对心的忏悔。 钟璃放松了脊背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淡淡地说:“王府对外以王爷为尊,对内以王妃为尊。” “庶出子,按理说理应尊称我为王妃,而不是以辈分长幼为论。” “你说,本妃所说对吗?” 钟璃说的就是镇南王府铁打的规矩,当然不错。 祁立也知道钟璃这话挑不出刺,只能压制着怒气,瞳仁通红地咬牙。 “王妃所说不错,是祁立孟浪冒犯了。” 钟璃这才满意一笑,点头说:“这就对了。” 看钟璃笑了,祁立硬着头皮说:“王妃今日前来,想来是原谅祁立的错失,要将我放出去了?” 钟璃闻言奇怪地挑眉,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放你出去了?” 祁立再能屈能伸识时务,那也是个从未受过委屈的主子。 此时听了钟璃的话,当即就控制不住吼了起来。 “你说什么?!” 钟璃淡淡一笑,端的是云淡风轻。 “我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你出去了?” 第368章 你放心,她没空管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既然将人关了,一时半刻钟璃还真没打算放他出去。 祁立这眼珠子长在头顶,不好好地让他长长记性,钟璃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昨夜被侮辱的眼睛。 祁立听了钟璃这话,再也无法控制心头的怒意,大吼道:“钟璃你敢!” “我再不济也是王府堂堂正正的二公子,是府里的主子少爷!” “就算祁骁是镇南王,他也不可无故关押我,你今日如此待我,就不怕我出去后秉明皇上太后治罪于你吗?!” 似乎是从皇上太后那里找到了某种和钟璃抗衡的信心,祁立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不屑打量。 “别说你这王妃之名不正不顺,就算你真是祁骁的王妃,擅自关押用刑于王府二公子,到时候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祁立的话听起来吓人。 钟璃却半点没被恐吓到。 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在祁立的身上滑了一圈,不紧不慢地说:“那你敢说,我为何关你吗?” 祁立狠狠一窒,咬着牙不说话。 钟璃慢慢地笑了起来,说:“不瞒你说,至今我都尚未告诉王爷我把你关起来了。” “王爷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我本是想保你性命才如此行事,你若是不识趣上赶着找死,我也没办法。” 钟璃看似无奈的一摊手,要笑不笑的。 “你猜,若是王爷知晓了昨夜之事,会怎么办?” 祁立不想猜。 他也不敢猜。 为争王位一事,祁骁与他早已彻底撕破了脸皮。 此时若再将这样一个明晃晃的把柄送到祁骁手中,对他而言几乎是致命的。 调戏旁的女子尚且要受刑罚。 更何况钟璃是祁骁的妻子,祁立名义上的弟妹,这样的事儿若是传出去了,祁立大概这辈子都找不到翻身的机会了。 祁骁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祁立胸口怒气再三起伏,最后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那王妃待要如何?” 他冷冷地看着钟璃,一字一顿:“纵然我冒犯在先,王妃总不至于要因此杀我性命吧?” 钟璃笑笑站了起来,说:“杀你不至于,我胆子小得很,做不出这种事儿。” 祁立想到昨夜钟璃下手的狠辣刁钻,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这都是胆子小,那么这世上大概就没谁的胆子大了。 钟璃对祁立眼里的讥讽不以为意,轻飘飘地说:“只是我昨夜受了惊吓,心悸得很,这毛病只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她刻意顿了顿,成功看到祁立黑脸后心情不错地说:“如此,只能劳烦二爷在这里多盘桓几日了。” 祁立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钟璃你敢!” “你擅自关押我,我母妃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祁立想的是已经过来一日一夜,侧太妃一定察觉到了他失踪的事儿。 以侧太妃的性子,只怕早就在府中闹了起来大肆找寻自己。 自己这么说钟璃一定会有所惧怕。 不料钟璃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 钟璃回眸堪称同情了看了祁骁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二爷安心在此处修心即可,至于侧太妃那边,她目前有别的事儿要忙,一时半刻只怕是顾及不到你的。” 侧太妃如今忙着处理手头的烂账,根本无心顾及祁立。 早在扮作祁立的洛秦风风火火地去了祁立常去的烟花之地。 还刻意躲开了侧太妃去找他的人的时候,侧太妃就怒得摔了一套茶盏,扬言说再不管这个无用子。 这时候,侧太妃只以为祁立在哪个女子的床榻上厮混,心中恼怒不已。 哪儿会想到,祁立就在府中被钟璃关着呢? 不等祁立再度发怒,钟璃就施施然地在赵石山的陪伴下出了水牢的大门。 赵石山与钟璃相对熟悉一些,此时心里有疑问,索性就问了出来。 他说:“王妃为何要来见他?” 祁立根本没猜到是钟璃下的手,若不来见他挑破,让祁立吃了闷亏也无处可说岂不是更好? 钟璃勾勾唇,轻声说:“只是让他长教训无用,还得让他心中有所惧怕,否则我今日岂不是白忙活了?” 她若是不来,祁立来日见到她后联想前事,指不定就会觉得这事儿是祁骁做的。 钟璃不想让祁骁无故背黑锅。 也不想祁立嚣张进而无止境地轻慢自己。 所以给祁立教训这事儿,只能她自己亲自来。 经过这次,想必日后祁立在她面前,也不会再敢轻易放肆了。 钟璃慢悠悠地说:“继续关着,让洛秦在外头时不时闹出点动静来,别让青霜院那位怀疑什么。” 赵石山嘿嘿一笑,说:“王妃放心,洛秦那小子最好热闹,您交给他的事儿,他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钟璃想到洛秦扮作祁立,昨日一出府就与叶相家的庶子在百花楼中为争一烟花女子大打出手,将叶相家的庶子打得鼻青脸肿的壮举,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确干得不错。” 叶相本想与镇南王府结亲。 结果皇上的传旨太监连镇南王府的大门都没得进,自己平白成了个笑话不说。 如今在家受宠的庶子还被祁立给打了。 据说向来性情温和的叶相昨日气得一夜没睡,今日一早就巴巴地去宫里找皇上诉苦了。 只不过就算是去告状了又能如何? 祁立早就被养废了,是皇上太后中意的镇南王代替人选。 就算是为了养着祁立让他与祁骁作对,皇上也不会真对祁立做什么。 起码目前不会。 钟璃心情不错地说:“去告诉洛秦,胆子大可再放大些。” “左右他如今顶着的是祁立的壳子,就算是惹出了祸事,也有无所不能的侧太妃撑腰善后呢,不必太客气。” 赵石山憨厚的面容上多了些许并不怎么厚道的笑,点头道:“王妃放心,属下知道该如何做。” 钟璃含笑点头。 “如此甚好。” 有了钟璃的话,洛秦打着祁立的名头在外可谓是无恶不作,将早些年祁立不敢放肆的事儿都做了个遍。 上到京城纵马走鸡逗狗。 下到调戏良家女子欺老践幼。 就没他不敢的。 第369章 祁立突然断了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世人不知真的祁立在水牢中受苦。 只觉得这位名声向来差的镇南王府二公子如今行事越发不堪。 民间朝中更是议论如沸。 侧太妃被太后叫去宫里训斥了两顿,憋着一股火下了大力气让人去将祁立抓回来。 可洛秦有暗卫的事先通知。 每每侧太妃的人尚未抵达现场,他就已经脚底抹油溜得没了踪影。 第二日接着大摇大摆地胡作非为,行为不堪之处,险些给侧太妃气到晕厥。 侧太妃险些被祁立气疯,一心扑在不孝子祁立身上的时候,钟璃在府中的生活也逐渐步上了正轨。 钟璃对王妃的身份适应良好。 面对徐嬷嬷和林总管灌输的庞杂的各种知识接受的程度也很好。 她每日除了尝试着打点府中的各项事宜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将侧太妃多年培养下来的心腹慢慢撤除,换上了足以信任的人。 等侧太妃回过神来的时候,府中截然已经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就在这时,太后为替镇南王洗尘办的春宴也终于到了时候。 春宴前两日,由太后身边的心腹太监亲自将请帖送到了镇南王府,态度恭谨无可挑剔。 春宴前一日,胡闹多日的祁立终于在百花楼后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被找到。 侧太妃的人找到祁立的时候,他身边之前带着的人都早已没了气息,僵硬着四肢倒在了一旁。 祁立也是一身的血,被心惊胆战的下人赶着送回了王府,特意请来了太医诊治。 可祁立的一条腿被打得骨头都碎碎的,别说是太医了,就算是神仙来了,那也是没法子的。 侧太妃一辈子就这么个指望。 得知祁立的断腿医治无望,就算是勉强接上了,以后也只能是个瘸子了。 当场就怒极攻心晕了过去。 侧太妃幽幽转醒,发疯似的要四处搜查是谁对祁立下了这样的狠手,誓要将凶手抓出来碎尸万段。 可祁立之前一直躲着侧太妃的人。 无人知晓他的具体踪迹。 跟着他的人都死了个干净,如今除了尚在昏迷的祁立,谁能猜到是凶手是谁? 闹闹腾腾地折腾了一宿,青霜院中人仰马翻地吵闹了一夜。 凶手是否能抓着无人敢说,可侧太妃却是实实在在的晕死过去好几次。 祁立本就是庶子,在争位上并无优势。 此时再瘸了腿,日后就算是祁骁真的死了,镇南王位后继无人,那也轮不上祁立了啊! 皇家不会容许一个肢体有损的人当镇南王。 镇国军也绝不会让一个连翻身上马都做不到的人执掌兵符。 若说之前祁立尚有三分争位的奢望。 那么事到如今,他就是连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没了。 向来形容精致的侧太妃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祁立的床前,两眼空洞红肿不堪。 “完了……” “什么都完了……” 青霜院中如此大的动静,钟璃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得知祁立断了一条腿,以后也只能是个瘸子了,钟璃的眉梢微微往上扬了扬。 “怎么好好的就瘸了?” 她之前只是让人将祁立关着,昨日将人打晕扔到了百花楼的后街。 可扔出去的时候人都是好的。 怎么这么一会儿,就被人将腿都打断了? 紫云闻言微微垂首,轻声道:“或是因作孽太过,旁人看不下去下的黑手也不好说,毕竟近日二爷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些,凶手是谁,不好说。” 至于那动手的同僚,则是选择性的被紫云忽略了。 王爷说了此事不可让王妃知晓,那她就算是什么都知道,此时也只能是什么都不知道。 钟璃闻言微微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镜子里大妆华服的自己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既是如此,你去告诉林总管,二爷的腿需用什么药,直接从库房里挑着好的送过去,不必吝惜银子。” “去拿王爷的帖子递到京畿提督府和巡捕总督府,烦请这两位总督费点儿心思,务必查清楚是谁在作恶伤了二爷,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直接来府中求助。” “还有,以王爷的名义去白府将白术请来,就说请他给二爷看看腿伤,至于白术提了什么条件,一一答应下来,回来再与我细说便是。” 紫云应声去了。 紫衣上前接替了紫云的活儿,亲自伺候着钟璃梳妆的同时忍不住问:“那种小人瘸了便是瘸了,王妃何苦费这个心?” “只怕您费心为他,那几位也不见得会记得您的好。” 钟璃看紫衣实在不忿,忍不住乐了。 她说:“我费这个心,可不是为了让他们记得我的好。” 祁骁刚回京不久,祁立就出了这样的事儿,难免会有心思叵测的有心人试图将伤了祁立的罪名往祁骁的头上扣。 她此时做出这样的安排,无非就是想表明个态度。 祁立瘸了一事与祁骁无关。 至于到底是谁干的,那就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儿了。 钟璃足足将祁立在水牢中关了七日,这仇不结也是结下了。 钟璃可不敢指望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祁立能记得自己的好。 只要旁人觉得自己好就行了。 果然,钟璃这样安排下去,早先议论是祁骁伤了祁立的人立马就迟疑着改了口风。 若真是祁骁做的,他何苦还要去苦心帮着找凶手,不惜耗费大力气为祁立请白术前来医治? 白术的古怪之名与他的医术并驾齐驱。 京中谁人不知,白术最痛恨纨绔之辈。 之前太医对祁立的伤束手无策时,侧太妃也派人去请了白术。 去请白术的人却被白术直接拒之门外,白术甚至还说了,不救该死之人。 可转眼间镇南王就派了人去再请白术。 白术提了怎样的苛刻条件无人得知,可他当真食言拎着药箱去了镇南王府,去给祁立看了伤腿。 虽然白术也对祁立碎成了碎片的骨头无计可施,可他到底是去给祁立看了。 白术去了,就足以证明了很多。 顿时朝堂内外民间百姓纷纷感叹镇南王当真是好性子,就算祁立如此不堪了,也不忘出手相助。 祁立被人打断了腿一事,也在民间迅速传开。 与勋贵间不可说的猜测相比,民间的评价则更为直白很多。 不多时,祁立有此大劫,全是因有英雄看不得祁立跋扈危害百姓,出手除害的谣言四起。 祁立在百姓口中全然成了个不除不快的祸害。 早些年被侧太妃和皇室有意渲染成暴虐之人的祁骁从中无端受益不浅,成了个仁心仁善的好人。 原本在忙别的事儿的祁骁从夜林口中得知此事,沉默片刻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70章 我与阿璃,天生一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他扔下了夜林直接去了钟璃的房里,将人抱住就不撒手。 今日是太后举办春宴的日子,钟璃早早地就起来按照一品王妃的品阶打扮好了。 一身华服大妆,隆重是隆重了,可行动间到底是多了些许不便。 此时被祁骁这么抱着,钟璃推不开只能由着他去。 祁骁像是心情极好,抱着钟璃不住地蹭。 钟璃生怕自己一个时辰的成果毁于他手,哭笑不得地将人推开了些,说:“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 祁骁乐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重新抱住钟璃就说:“阿璃,你怎么这么好啊?” 说着他自己就乐了起来,像个偷吃了坚果的松鼠。 钟璃被这句没头没脑的感慨弄得好一阵失笑。 她摁在了祁骁不老实的手,低声说:“觉得我好?” 祁骁想也不想地点头。 “阿璃最好。” 钟璃眯起了眼睛,说:“既然如此,那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忘了跟我说了?” 祁骁怔了怔,还想装傻。 “阿璃说的是何事?” 钟璃走到软榻上坐下,懒懒地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冷笑道:“祁立的腿怎么回事儿?” 祁立之前一直被她关在水牢里,在外放肆的人是洛秦。 就算是真的有民间英雄看不惯祁立的所作所为,那挨打断腿的也应当是洛秦才对。 怎会是被她暗中扔到巷子里的祁立? 能瞅准时机还能准确无误地认准了人下手。 排除了万分之一的巧合,就只能证明,下手打断祁立腿的人,一直就知道真正的祁立在何处,甚至知道真正的祁立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可钟璃敢肯定,除了自己人外,无人知晓祁立的下落。 这么一想,究竟是谁下的黑手,几乎就没有悬念了。 祁骁自己也知道事到如今是瞒不住了,眼珠一转,索性没骨头似的往钟璃的身上一靠,光明正大地耍起了赖皮。 “他敢对阿璃放肆,断他一条腿已经是我心怀仁念了,阿璃可不许为不相干的人生我气。” 钟璃本想说他两句,可看他虽带笑却深藏着忐忑的眼睛,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立马就软了三分。 钟璃拍拍他的手,轻轻地说:“那天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若不是知道了,祁骁不至于无故对祁立下手。 祁骁无声点头,片刻后才说:“阿璃心肠太软本是好事,可对那样的人,就不该手软。” 钟璃无力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脑海里鬼使神差地闪过那日祁骁跟自己说难受的场景,到了嘴边的话艰难地又咽了回去。 祁骁的举措虽冒失,可祁立断腿断了争位的盼头,能借此绝了他的野心,也是好事。 钟璃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你行事锋芒太露,并非好事,日后再想做什么,若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不妨事先拿来与我商议一下再做决策。” 像祁立这事,如果不是钟璃及时掩饰,祁骁身上指不定得被人泼多少污水。 祁骁的脊背不自觉地僵了僵,眼底闪过一丝阴毒的恨意。 他低声说:“阿璃是觉得我太过狠毒了吗?” 钟璃不假思索地摇头。 她说:“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你似乎还没学会怎么保护自己。” 钟璃握住了祁骁略带凉意的手,轻声慢语道:“反击恶人手段是自保,可只注重结果无谓过程,可在反击之时,也应当保护好自己。” 入京以来,虽钟璃没来得及出门,可有关祁骁的些许风声议论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听说了一些。 祁骁横扫南疆火烧北漠,初衷是为保国卫疆抵御外寇。 可在有心人的渲染下,祁骁却成了好战嗜杀之人。 祁骁虽是镇南王,可在民间朝野的风评并不好。 甚至有止小儿夜啼之惧。 祁骁本身手段狠辣不假,可有这种局面,又何尝没有旁人的有心渲染夸大宣扬? “你本不是那传言所说的不堪之人。” “之所以被世人污蔑成这样,一是因为你不在乎世人功过评价,二就是因为人心莫测的暗中算计。” 钟璃紧了紧抓着祁骁的手,轻声说:“人嘴开合自带毒,最毒的莫过于此。” “世人皆重名声,你就算无心功名利禄,也不该任人污蔑诋毁,所以我说,你应该学会保护好自己。” “祁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祁骁从未想过,钟璃会这样跟自己说。 他设想过钟璃知晓自己的阴狠后,会觉得自己手段下作,对自己心生畏惧。 可他没想到,钟璃竟是这种反应。 他听过很多动听的话。 吹捧的奉承的。 真心夸赞的赞赏的。 可从未有一句,有钟璃此时的话更为让他动容。 过往的无尽晦暗和多少不甘,都仿佛在钟璃云淡风轻的话中瞬间消散。 他独自在黑暗中苦苦前行的数十年,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挣扎的意义。 看见祁骁的眼睛红了,钟璃不解地眨眼。 “你怎么了?” 祁骁狼狈地将头埋进了钟璃的脖颈,闷闷地说:“没。” “我就是想你。” 钟璃听了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好笑。 “我这不是就在这儿呢吗?你想什么呢?” 祁骁哼哼了两声不说话,钟璃好性子地笑着哄他。 “你还小吗?怎么动不动就撒娇?” 祁骁变本加厉地抱着钟璃的腰晃了晃,怎么都不肯放。 钟璃无奈,只能任由他这么抱着自己,心里想的却是此次为做戏给外人看,让白术跑了一趟也算是欠下了白术的一个人情。 钱财好欠人情难还,要尽快找机会将这个人情还了才是正经。 室内一片静谧之际,紫纱轻轻地走了进来。 她站在屏风外,低着头说:“王爷,王妃,进宫的车架已经准备好了。” 太后所办的春宴在午时。 这时候出发时间正好。 钟璃推了推趴着不肯动弹的祁骁,说:“好了,再不走该迟了。” 祁骁不太想去,可还是在钟璃从催促下站了起来,换上了亲王特有的冕服。 金丝蟒纹的紫色王侯长衫,白玉头冠,配上腰间的墨玉睚眦佩,祁骁本就出色的五官顿添上无尽贵气,举手投足间气韵天成,霸气横生。 钟璃同样是一身紫色的王妃命妇特有的服饰。 长裙曳地,广袖纤腰,裙尾上的银色青鸾振翅欲飞,青丝尽绾合髻,耳际琉璃轻晃而明。 祁骁伸手拉住了她,俯身亲手为钟璃戴上了暖玉的睚眦玉佩。 钟璃下意识地低头看他。 祁骁正好抬头,四目相对眼中皆是笑意。 “阿璃,你可知我在想什么?” 钟璃好笑挑眉。 “什么?” 祁骁轻笑:“我与阿璃合该如此,天生一对。” 第371章 谁能比得上镇南王尊贵?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由于这场春宴是太后所办。 去的路上,祁骁重点给钟璃恶补了一下有关太后的知识。 太后虽在民间素有贤后之称。 可了解太后性情及作为的人都知道,这位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太后可着实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茬。 太后名义上退居深宫不问世事,可实际上却依旧操纵着六宫的权柄不肯放。 只看由太后牵头广邀命妇臣子进宫,却半点不提皇后一事,就可看出太后的势力有多强横。 祁骁靠在钟璃的腿上,漫不经心地说:“太后早些年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可近些年大概是高处不胜寒寂寞了,眼皮子越发地浅了起来。” 老皇帝病逝时,当今圣上才堪堪十四岁,连正妃都没娶上。 太后仰仗后家支持拉拢朝臣,一力将尚是少年的祁琮推上了皇位。 并且帮着祁骁将屁股底下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的,可见手段心计的确不凡。 可最近几年大概是年纪大了,太后的心思越发莫测了起来,也开始不满皇上明里暗里的夺权。 原本母慈子孝的关系也逐渐紧张,导致朝中风涌不断,看笑话和伺机站队的人都不少。 祁骁将对太后的不屑写在了脸上,慢悠悠地说:“不过她再不济,也是当年在深宫中厮杀出来的赢家。” “与她打交道,阿璃不可大意,此人手段阴毒难防,我怕她会对你不利。” 祁骁说着自己就坐不住了,挺直了腰杆,拧眉说:“我原想着紫衣和紫纱的功夫好些,让她们跟着你,要不将紫衣换做紫云吧。” 紫云武艺不比紫衣,可她跟着刘大夫习医多年,很是擅长对毒物的辨别。 钟璃知道祁骁心里不安,笑笑应了下来。 “好,都听你的。” 祁骁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可眉心的褶皱却迟迟没有散开。 过了一会儿,钟璃听到忿忿的嘀咕。 “要不让她们四个都跟着你一块儿进去得了。” 男客与女宾的赴宴位置是不一样的。 祁骁能跟着钟璃一起进宫门,却不可能一直陪着她。 这是钟璃第一次进宫,不安置妥当了,祁骁怎么都没法放心。 钟璃听了有些无奈,说:“宫规在那儿摆着,寻常命妇进宫不得带丫鬟侍女,就算是镇南王妃,也只可按制带两个。” “你贸贸然地让我带着四个进去,回头被人说我恃宠生娇跋扈不将太后宫规放在眼里怎么办?” 祁骁抿了抿唇,冷冷一笑。 “谁敢!” 谁敢说阿璃一句不是,他摘了他的脑袋! 钟璃见状越发无奈,只能缓声安抚道:“我是进宫赴宴,又不是去上战场杀敌,你如此紧张做甚?” “就算是太后心里对我不满,此时当着众多命妇千金的面,她也绝不会对我做什么出格之事,你大可放心。” 话是这么说,可祁骁提着的心还是放不下。 一路上他絮絮叨叨地将钟璃能带进宫的几个丫鬟挑了又挑,最后还是决定让紫纱和紫云跟着。 紫纱武功好,紫云善辨毒。 再加上钟璃本身是有自保之力的,就算是太后有心刁难,估计也无计可施。 寻常赴宴命妇臣子为以示对皇家的尊敬,无论老幼品阶高低,都需要在第一道宫门下车下轿,然后在太监宫女的带领下步行入宫。 镇南王府的马车却可以直通内宫,到第三道宫门的时候,才需下车步行进殿。 钟璃和祁骁坐在马车下摇摇晃晃地往里走的时候,旁边在太监的带领下步行的几个人却抬头望了过来。 镇南王府的马车极大,却不似寻常富贵人家似的将马车打点得富丽堂皇极显富贵,通身无多余的装饰,乍一看只让人觉得古朴大气。 识货的人便会看出,马车的车厢是由价比黄金的乌木所制,烫金滚边,不张扬却独显百年底蕴。 一个身穿蓝色宫装的女子看得出了神,连身边的中年妇人走远了都尚未察觉。 那中年妇人走了几步发现叶清柔没跟上,对着身旁的太监笑了笑,扭头低声叫道:“柔儿,你看什么呢?” 叶清柔恍惚回神,低声说:“没什么,只是一时晃了眼罢了。” 叶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眼中多了一丝了然。 她走上前挽住了叶清柔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看的可是镇南王的车驾?” 叶清柔的侧脸微微泛着红,在母亲的催促下不明显地微微点头。 叶清柔忍不住又往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低低地说:“早有耳闻镇南王府底蕴深厚,只是耳闻到底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真实。” 一旁引路的小太监听了,轻笑道:“镇南王府数百年的尊贵,底蕴自然非凡。” “莫说叶小姐是初次见由心惊叹,便是我们这些在宫中时常见着镇南王尊驾的,每每多见上一次,都忍不住惊叹不已呢。” 叶清柔出身丞相府,是嫡出贵女。 平日自持尊贵,从不与身份卑微之人多言。 可此时听了太监的话,她却是忍不住问:“镇南王时常出入宫廷,想来公公是见过的,只是不知那镇南王……” “柔儿!” 叶夫人皱眉打断了叶清柔的话,抱歉地对着太监笑了笑,说:“柔儿年幼失言,还望公公见谅。” 说着,她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太监的手中。 显然是给的封口费。 这太监虽职位不高,却是太后宫中的得意人,得了荷包也不推辞,笑呵呵地收下。 他装作没听到叶清柔话的样子,依旧自顾自地走在一旁引路。 小插曲一晃而过,叶夫人拉住了叶清柔,四下看了一眼无人,才出言说:“柔儿不可糊涂,你的婚事你爹心中自有定数,镇南王于你而言,绝非良配。” 之前叶家本是存着将叶清柔抬举为镇南王妃的心思的。 毕竟超一品王妃整个大褚就独有一人。 若是得了这份尊贵,于叶家也是天大的好事儿。 可皇上赐婚的圣旨都被祁骁拒之门外了,叶家又能如何? 叶清柔是叶家精心培养的嫡出贵女。 人品相貌手段心计无一不有。 这样的女儿,在老谋深算的叶相心中自有别的用处。 叶清柔在家中时就被提点过,此时再听了母亲的话,眼底深处多了一丝怨毒。 说是心中有定数绝不会亏待她。 可整个大褚,除了皇上外,满朝文武还有谁能比得上镇南王尊贵? 第372章 太后心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叶清柔虽没见过祁骁本人,却听人说起过,祁骁的英俊潇洒之姿,心中早有神往。 故而此时听了母亲的话,她只是压下了心头的不悦低声说:“母亲放心,我心中是知数的。” 叶清柔向来聪慧乖巧令人省心。 听她这么说,叶夫人放下了心中的不安,笑着说:“你心中有数就好,那镇南王被个民间粗俗女子迷得失了心智,误失我柔儿是他没眼光。” “你且安心养性,待到皇上赐婚的风波过后,我与你父亲自会想法子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叶清柔看似羞涩地低头一笑,弧度优美的下颌勾起了人的视线,樱唇水眸纤睫颤动,自是美人无限风情。 看着如此出色的女儿,叶夫人心中对祁骁的怒气更是上涨了几分。 放着珍珠不要偏生要去偏宠鱼目。 如此眼光不殆,也难怪世人讽刺其是个残忍屠夫! 叶夫人与叶青霜的对话很隐晦,除了她们自己外,无人知晓。 可类似的对话却在不同的人之间展开。 旁人对镇南王倾慕的同时,对钟璃的好奇和不屑也上升到了顶点。 而这些,都恰恰在太后的预料之中。 得知叶清柔母女在祁骁的车架经过后驻足了一段时间,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哀家听闻,叶家一双嫡女以貌美著称,只是往日不得机会亲见,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坐在太后下首的一个貌美嫔妃闻言笑了,娇声说:“太后博闻,这传闻的确不假。” “臣妾进宫之前有幸与叶清柔见过两次,那小模样确实是长得娇滴滴的,一看就能让男人动了心思,只怕是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怀里才算完呢。” 说话的是太后的亲侄女苏丽锦,也是如今在后宫中颇受皇上恩宠的锦妃。 她素来得太后宠爱,故而在太后面前说话没什么顾忌。 太后听出锦妃话中的酸意,摩挲着手里的佛珠笑了起来。 “怎地,锦妃娘娘也觉得自己比不上那叶清柔了?” 锦妃眼珠一转笑了起来,上前主动接替了宫女的活儿跪坐在地毯上给太后用美人锤敲腿。 她似娇似嗔地说:“太后此言差矣。” “臣妾得您栽培,怎会目光短浅到与一闺中女子争这样的高低?只是……” 锦妃顿了顿才说:“只是那叶清柔模样的确不差,之前皇上未曾见过就罢了,如今得见了,万一动了心思,那……” 叶家是皇上亲手扶植起来的亲信,本就得皇上信任,在朝中堪称是皇上手中的一柄利刃。 情形本就对太后不利。 若是再让叶家的叶清柔进了皇上的后宫得了宠,平日那叶清柔再在皇上的耳边吹一吹耳边风,届时太后与其后家,在朝中岂不是更为不利? 锦妃的未尽之言太后当然明白。 太后看似慈善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光,淡淡地说:“叶家女子不可进后宫,这个你大可放心。” 锦妃不放心地说:“您虽说有把握,可若是叶家也动了心思,皇上再见着那娇滴滴的大美人可如何是好?” 太后不以为意地说:“皇上见不着她。” 原本之前太后还担心这事儿。 可既然得知叶清柔对祁骁有意了,她又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太后缓缓闭上了眼睛,问身旁的首领宫女。 ”今日进宫的命妇都安排在何处?” 宫女说:“回太后的话,奴婢按您之前的吩咐,将进宫的命妇千金都安排在了春和殿中,只等着您起身了,再让人一一过来请安。” “皇后在何处?” “皇后宫中一刻钟前来了人传话,说小公主今日不适,皇后娘娘只怕是要稍微迟些才能前来给您请安。” 锦妃听了,不屑地呵了一声。 “不过是个公主,也值得皇后如此娇宠着,也不怕福气太大了,那样的小人儿承受不住。” 锦妃这话绝对是大不敬。 可太后听了,却没半点不悦之色。 她只是说:“皇后既然有事儿,那就先伺候哀家更衣吧,总不能平白让人久等了。” 锦妃还想说什么,可看太后无意多言,只能咬了咬唇,亲自伺候着太后更衣梳妆。 太后梳妆的时候,春和殿中的命妇也逐渐多了起来。 命妇臣子也地位不同。 能获许进入春和殿的命妇,身上多有品阶,最低也是三品淑人。 余下阶品的,只能在春和殿门前的院子里等待。 而命妇品阶中,最高的便是镇南王妃的超一品国夫人。 能在殿中有一席之位的,都是一品夫人,就连二品的,都只能垂首站着。 这些贵妇中往往都有相熟之人。 进殿后,虽顾忌宫中规矩不敢太过吵闹,却也自发地按相熟地站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时不时地还要往门口的方向看上一眼,眼里闪烁的都是好奇的微光。 这时外边的太监突然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有太监尖声通传:“大长公主到!” 殿中的命妇闻言纷纷止言,对着门口的方向福身行礼。 “参加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亲手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夫人走了进来,声音含笑。 “快都起来,往日都是常见的,不必如此多礼。” 等行礼之人都起来了,大长公主亲自将那个老夫人扶着到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笑着吩咐殿中的宫女。 “本宫记得唐国公府的老封君素来最爱君山银针,宫中前些时日进贡了些好的,赶紧去泡一壶拿来给老封君尝尝。” 宫女应声去了,被大长公主称作老封君的老夫人却是笑着说:“难为长公主还记得老身的喜好,今日老身就倚老卖老,尝一尝长公主这上好的茶了。” 大长公主乐得捂住了嘴,打趣道:“别说是尝尝了,老封君若是喜欢,一会儿出宫的时候,我让人给您装上一些,让您回去尝个够。” 老封君佯装动怒,扭头对着身旁的儿媳妇说:“瞧瞧瞧瞧,从小就是个狭促的,如今更是连我都取笑起来了。” “一会儿你们谁也别忘了提醒我,今日可得将长公主的茶都搜罗个干净,全都搬进我的院子中才好!” 此言一出,殿中的众人都纷纷掩嘴笑了起来。 唐国公府是开朝的老臣,在朝中地位崇高。 如今的皇后娘娘更是出自唐国公府,是老封君的亲生嫡女。 大长公主与皇后是打小的手帕交,与老封君感情甚笃,说笑起来也是别无顾忌。 殿中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都是思绪蹁跹。 不管是老封君还是大长公主,这些年都鲜少出现在人前。 这次太后娘娘所办的春宴只不过是按例给她们送了请帖,怎地这两人都来了? 众人疑惑间,外边的太监再度扬声通传。 “镇南王妃到!” 第373章 与传言严重不符的现实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殿中闻言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众人纷纷扭头看向了门口,似乎是想看清这位在传言中将冷心冷情绪的镇南王迷得公然抗旨的镇南王妃是何种模样。 钟璃在男客女宾分道时与祁骁分道而行,由太监引着到了春和殿。 尚未进门,她就听到殿中的说笑声。 太监的通报声尚未落下,她便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前来。 在见到钟璃本人之前,无数人都假想过钟璃可能的模样。 流传最广,认同的人最多的说法便是,徒有容貌,内无锦绣。 就算是换上了王妃的礼服,只怕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女子,畏首畏尾的让人不屑。 可真见着钟璃本人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听闻坚信的,不过是以讹传讹不可信的传闻罢了。 眼前女子一身紫色王妃礼制华服,黑丝被剔透的琉璃簪子悉数绾起,肤白眸深,唇含笑意。 缓步前来,礼数规矩无一不美无一可挑。 纵然是在世家培养多年的贵女,在她面前一比都落了下乘。 贵女自持矜贵矜持,眉眼间多少都带着娇气与自傲。 可钟璃没有。 她瞳孔澄澈目光从容平和,萦绕周身的并非寻常贵女的骄矜,只让人觉得开阔洒脱,分明是大家特有的尊贵之气。 钟璃感受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未曾面露异样,只是在看到大长公主的时候忍不住微微一笑,按规矩对着大长公主福身行礼。 “给长公主请安。” 大长公主眼中流露满意之色,嘴里却是嗔怪地说:“你这孩子,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怎地又这么叫了?” 钟璃颔首轻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姑母莫怪,实在是规矩不能忘。” 大长公主这才满意一笑,对着钟璃亲热地招手。 “自家人讲究那些无用的规矩做甚,快过来让我瞧瞧,我看着你比前几日清减了一些,可是近日在府中过得不顺心?” 不等钟璃说话,大长公主就说:“若是骁儿欺负你,你大可不必怕他,受了什么委屈来我府中与我说便是,我必定给你做主!” 钟璃走到大长公主跟前,任由她牵着自己才说:“王爷并未让我受委屈,不过若是真有要姑母做主那日,阿璃也不会与您见外的。” 大长公主被逗乐了,对着唐国公府的老封君说:“老封君您瞧瞧,这可是个比我还能上杆子爬的主儿。” 老封君跟着笑了,温和地看着钟璃,说:“我瞧这丫头却是个好的,长公主可别轻易给人扣了帽子。” 大长公主笑了起来,亲热地用没戴护甲的指尖点了点钟璃的眉心,说:“瞧瞧瞧瞧,这可是个得人想的。” “老封君今日不过初见,就偏帮着你说话了。” 说着她自然地将钟璃往老封君跟前推了推,说:“璃儿,这是唐国公府的老封君,骁儿幼时是在老国公膝下读过几年书的。” “你就跟着骁儿叫老夫人便可。” 老封君品阶从老唐国公,是为一品夫人。 按理说,她品阶不如钟璃,见了钟璃是要先行见礼的。 可钟璃半点不端镇南王妃的架子。 大长公主的话音刚落,她就笑吟吟地对着老封君福身问安。 “钟璃见过老夫人。” 老封君并不自得,嘴里连连说着使不得,作势就要起身还礼。 大长公主拉住了她,笑说:“璃儿小人家家的,哪儿受得住您的礼数?她尊您为长辈是应当的,您安心受着她的礼便是。” 说完了,她又说:“老封君,这便是我那侄儿媳妇儿,您看看,可还入得了您的眼?” 老封君好笑地摇摇头,说:“长公主这话便是为难我了。” “王妃玉树天成风姿出众,哪儿是我等常人能妄自点评的?更遑提是否能入眼了。” 大长公主笑着追问:“此话当真?” 老封君:“绝无虚言。” 大长公主嗨了一声,说:“既是如此,那您为何还死死地捂着荷包,不肯掏出一两件像样的见面礼给我侄媳妇儿?” 看老封君难得地愣住了,大长公主捂着嘴笑个不停。 “璃儿既尊您为长,今日初见您可不能小气了,这见面礼是万万不能少的,少了就算是璃儿好性子不说什么,我可是不依的。” 老封君不过是愣了一瞬的功夫,就让大长公主说了好一截子打趣的话。 老封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视线触及钟璃腰上的睚眦玉佩时微微一怔。 她眼底的惊讶很快散去,随即就从自己腰上挂着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枚精致的白玉平安扣,递到钟璃的手中。 见钟璃不推托收下了,她方才温和地看着钟璃说:“这平安扣,乃是早些年老国公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块白玉亲手所制,当年制成的平安扣总共两枚,是为一对。” “王爷十岁入国公府拜在老国公门下念书,老国公将其中一枚给了王爷,当作拜师之礼。” “今日我且将剩下的一枚交于王妃。” 老封君看着钟璃的目光越发柔和,话音也带上了长辈对小辈特有的温和拳拳柔意。 “望此后王爷能与王妃对对平安,事事顺遂,白头安平,青丝共老。” 钟璃心中一动,恭敬地将平安扣收了起来,垂首说:“阿璃谨记老夫人所言,多谢厚赠。” 老封君笑着拍了拍钟璃的手背,说:“既能如此,那便是最好。” 有了老封君在前,接下来不用长公主费心介绍,便有主动上前来与钟璃攀谈的命妇。 钟璃向来都不是个多话的。 就算是身处人群中,她也有自己独有的冷静自持。 可她的冷静并不会让人觉得她太过高傲,只会让人觉得她性情平顺柔和,如沐春风。 至于命妇口中说起的话题,无论是什么,钟璃都能在合适的地方恰到好处地接上两句。 她并不刻意显摆自己的学识,也不会装作什么都不懂。 浅谈即止。 却又恰到好处。 大长公主端坐左侧第一位下首,眉眼含笑地看着与命妇相谈不错的钟璃,低声对着老封君说:“老封君觉得,骁儿自己选的这个媳妇儿如何?” 老封君微微一笑,同样回以低声。 “委实不错,也不枉费长公主费心将我喊出来引荐一番了。” 为了将长居于国公府的老封君请出来为钟璃做面子,大长公主可是费了不少的口舌。 今日凑巧拿出的与祁骁手中一对的平安扣,也是大长公主与老封君事先就商议好的对策。 如今看来,这番用心也算是不白费了。 看着殿中神色各异的命妇千金,大长公主嫣然一笑,漫不经心地说:“如此,想来便无人可再轻视于她了。” 能得大长公主和国公府老封君亲口赞赏之人,日后再说起,谁能说钟璃不好? 又有谁敢? 春和殿中,大部分命妇都主动上前与钟璃攀谈之时,唯独叶家母女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暗暗咬牙。 叶清柔看着钟璃在人群中巧笑嫣然的样子,气得手里的精致绣帕都险些撕碎了。 不是说钟璃是个目不识丁的乡间女子吗? 可眼前之人分明与传言半点不符! 她还得了大长公主和国公府老封君的赞赏,这样一来,自己再想取而代之,岂不是更不容易了? 春和殿中人心浮动之际,门外的太监再度扬声通传。 “太后娘娘驾到!” “锦妃娘娘驾到!” 人群中的钟璃微微一顿,随着人群往门口看了过去。 很快,她就看到一个身穿金色凤袍的中年美妇由另外一个身穿粉色锦衣的女子扶着一只手,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第374章 太后对叶清柔的抬举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落在太后身上的目光,垂首跟着殿中众人福身行礼。 钟璃是超一品镇南王妃。 纵然就是在太后跟前,也只需行半礼即可。 而其余人除了大长公主外,必须行跪拜大礼以示尊敬,就连唐国公府的老封君也不可例外。 齐刷刷地跪了一排人,与大长公主站着的钟璃就显得格外显目。 太后进殿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钟璃一眼,很好地掩饰住了眼里的微妙诧异。 她朝着上首尊位走了过去,并不叫众人免礼。 等到坐下了,她像是才看到大长公主和唐国公府的老封君似的,呦了一声,笑着说:“之前听人说今日长公主与老封君都来了,哀家还以为是胡传的瞎话。” “谁知二位竟真来了,今日这春和殿可真是荣幸极了。” 无论是大长公主还是老封君,都是轻易请不动的人。 今日两人双双前来。 太后意味不明地看了依旧福身垂首的钟璃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只怕不是为自己的春宴,是为了这位来的吧。 大长公主品阶虽比不上太后,可她与太后乃是同辈之人,开口也极为自然。 她笑说:“太后娘娘素来眼光极佳,所设宴席也没一处不让人惊艳的。” “得知您在宫中设宴,我这不就眼巴巴地赶来了,生怕错过了您安排的好酒好菜,辜负了您的苦心。” 太后被奉承得笑了起来,说:“瑞阳这嘴还是不肯饶人,罢了,哀家算是怕了你了。” 大长公主,封号瑞阳。 先帝去世后,除了太后以外,就再无人可如此直称。 大长公主笑笑没接话。 太后就像是刚注意到众人还是跪着的,赶紧说:“瞧哀家这记性,光顾着与大长公主说话,都忘了这儿还有这么些人了。” “快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说着,她还示意自己的贴身宫女去将老封君扶了起来。 “哀家与老封君多年不见了。” “老封君是难得外出的,今日既来了,不如就在宫中多盘桓几日,也好让哀家好好地尽尽地主之谊?” 老封君谢过太后赐座后才缓缓坐下,听了太后的话,摇头失笑道:“老身倒是想遵从太后旨意。” “只是如今年纪大了,一把老骨头轻易挪动不得。” “今日来吃席,就已经是太惦记太后小厨房中的珍馐才强撑而来,若真是在宫中停留数日,只怕我这个嚼不动那个啃不下那个的,平白辜负了您的心意。” 太后被逗得不住发笑,说:“不过一句话,怎地谈得上是什么旨意。” “老封君若喜欢哀家小厨房里的菜色,那一会儿散了席,哀家就让人给你做些软糯好克化的,全都包上送到国公府去。” 刚刚坐下的老封君听了,立马就撑着拐杖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跪下谢恩。 太后嘴上说着不必客气多礼,可还是等老封君跪下将礼数全了,才让人将老封君扶起。 宴席还有片刻才开。 太后又跟几个一品命妇说起了话。 可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全程都跟没看到钟璃似的,一眼都不曾多看。 钟璃心知这是太后的刁难冷落,心里也不在意,只是静静地坐在大长公主顺侧下首的位置不语。 大长公主怕钟璃沉不住气,品茶的时候看向钟璃,隐晦地对着她微微摇头。 钟璃知道她的意思,含笑颔首表示自己明白。 不过就是点儿刻意的冷落,这点儿不痛不痒的手段,钟璃自认还是无所谓的。 大长公主手里的茶盏还没放下,殿中就响起了太后的问话声。 “叶家女何在?” 叶相官从一品,叶夫人也获得了二品夫人的殊荣,在殿中是有一席之地的。 叶清柔身无品阶,此时正站在叶夫人的身后。 听见太后的话,她们母女赶紧上前跪下回话。 “臣妇在。” “臣女在。” 太后看了低着头的叶清柔一眼,说:“这位想来就是叶家嫡出的贵长女叶清柔了?” 叶清柔恭顺回道:“臣女正是叶清柔。” 太后满意点头,对着叶清柔招了招手。 “好孩子,快上前来给哀家瞧瞧。” 叶清柔依言提裙起身,两手交叠于小腹处,垂首迈步朝着太后的座下走了过去。 叶家在叶清柔的身上投注了不小希望,对叶清柔的教导也是颇为用心的。 明明做着与旁人别无两样的动作,可由叶清柔做出来,生生多了一种常人没有的美感。 我见犹怜美人生姿。 就算谈不上步步生莲,可短短几步的距离,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钟璃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眼底深处是无人可察的戏谑。 叶清柔是皇上赐婚于祁骁的对象,只是不幸被祁骁拒绝了。 太后此举,分明是在踩自己的脸面抬举叶清柔。 她想做什么? 太后的用意钟璃能想明白。 其余的人也不都是傻子。 一时殿中众人神色各异,目光纷纷落在了叶清柔的身上。 太后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亲热地拉住了叶清柔的手,自顾自地说:“之前听锦妃说起,哀家还不觉得如何。” “如今亲眼得见,才觉得锦妃所言不虚,叶相悉心教导出的贵女,的确是与那小家子气的寻常俗物不同,只看一眼,便是觉得眼前一亮呢。” 太后看起来极为喜欢叶清柔,当场就摘下了自己头上的一枚东珠步摇放在了叶清柔的手中。 “这步摇乃是哀家当年进宫时,先帝所赐,今日哀家将她转赠于你,望这步摇在美人髻上生姿,方不辜负这步摇之色。” 叶清柔尚未婚配,是以不曾梳髻。 太后说的是步摇插髻,明里暗里影射的,都是叶清柔的婚事。 钟璃心知肚明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就像是听不懂似的垂眸勾唇,盯着手腕上的水色玉镯静默不语。 叶清柔面露恰到好处的惊喜,双手奉着步摇恭敬谢恩。 “臣女多谢太后赏赐。” 太后笑着点点头,却没让叶清柔回去。 她对着叶夫人说:“哀家今日见了这丫头就觉得颇合眼缘,哀家跟叶夫人打个商量,将你这宝贝闺女借与哀家半日,让她陪哀家说说话可好?” 叶家是皇上亲信,按理不可与太后过于亲近。 可此时太后有心抬举叶清柔,这却是叶夫人喜闻乐见的。 叶夫人笑道:“小女能得太后赏识,是她的荣幸,太后不嫌她无知鄙陋肯让她陪侍左右,臣妇自然无不可应。” 太后笑着打趣了几句,当即就让人搬了绣凳,让叶清柔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这么一来,叶清柔倒是坐在了钟璃的上方。 叶清柔坐下的时候,不自觉地偏头看了一眼钟璃的反应。 可她期待的恼羞成怒神色大变都没有。 钟璃依旧维持着先前的闲适之姿,静静地垂首而坐,看起来就像一幅美极了的仕女古图。 叶清柔心中恼怒,暗暗咬牙后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可她到底是年纪小,纵然竭力掩饰,可真实的情绪还是瞒不过眼前的太后之眼。 看出叶清柔对钟璃的敌意,太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发满意。 第375章 你敢动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原先陪着太后进来的锦妃坐在太后下首,见叶清柔与太后相谈甚欢心中不悦。 她的视线触及钟璃,眼底多了一丝不屑的同时,看似疑惑地出声。 “噫,这位夫人是出自何府?怎地本宫之前从未见过?”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再度汇集在了钟璃的身上。 问话的是锦妃。 锦妃品阶还不如钟璃。 所以钟璃坐着没动,只是微微笑道:“我出自镇南王府。” 锦妃看钟璃并未起身回话,心中恼怒更甚,冷笑道:“镇南王府?” “你怕不是在胡言乱语糊弄本宫!” “世人皆知镇南王至今未婚,府中也只有侧太妃与五小姐两位女眷,可这两位本宫都是见过的,并未有你,你可知说浑话欺瞒本宫是何等罪过!” 锦妃出自世家大族,混迹于深宫。 此时板着脸气势全发,威势压人骇心不已。 有胆小的贵女命妇,此时已经控制不住的紧张,脸色大变。 可钟璃却像是察觉不到似的,淡淡地正视着锦妃暗含压迫的双眼,慢条斯理地说:“锦妃娘娘常居深宫,对外界的消息大概了解不多,不知我身份也实属正常。” “可我的确是出自镇南王府,你口中所说的镇南王亦是我成婚夫婿,此事皇上与大长公主皆是知情的,锦妃娘娘为何不知,我就不得而知了。” 钟璃看似在解释自己的出处,可又何尝不是在讽刺锦妃消息不通地位不如旁人? 锦妃听出她话中讽刺,当即脸就青了下去,指着钟璃厉声斥责。 “大胆!胡言乱语就罢了,竟敢对本宫不敬!” “来人啊,将这疯婆子抓下去张嘴五十,好好地让她懂懂规矩!” 锦妃的随从应声走了上来就要去抓钟璃,大长公主与老封君见状,顿时脸色骤变。 大长公主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钟璃冷冷地说:“锦妃娘娘可是想好了要如此行事?” 钟璃的声音不大,甚至都没从座位上站起来。 可她眉眼间蕴含的淡淡冷意,却子带着无尽的压迫威严,让人心头一惊。 锦妃下意识地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不动声色地点头。 她心中顿时有了无穷的底气,秀美的脸上满是狰狞,咬牙道:“胆敢对本宫不敬,本宫今日处置了你又如何!” “拖下去重责!” 原本站在钟璃身后宛若隐形人一般的紫云紫纱纷纷往前一步,挡住了锦妃叫过来的宫女太监,将钟璃护在了身后。 钟璃拧眉看向了执意发作的锦妃,嗓音沉冷。 “你敢!” 锦妃大怒:“本宫为何不敢?!” 钟璃挥手示意紫纱紫云退后,冷冷地说:“本妃再不济,也是镇南王府的主母王妃,何至于受人如此欺辱?” “今日锦妃先出言挑衅,本妃不曾理会也就罢了,娘娘若再得寸进尺不依不饶,就别怪本妃不客气。” 钟璃站在这儿,就不仅仅代表她个人。 世人不知钟璃是谁,可镇南王妃却是人人皆知。 她今日若是真让锦妃得寸进尺,那不仅打了钟璃的脸,毁的还是镇南王府的百年尊贵和脸面。 日后旁人再提起此事,不会觉得锦妃跋扈,只会认定是镇南王妃无能软弱。 就算是为了祁骁的脸,钟璃也不可能任由锦妃借机欺辱自己分毫! 原本想说话的大长公主看钟璃气势强硬,与同样面露担忧的老封君对视一眼,按耐着心里的急切静坐不动。 锦妃再三想趁钟璃的身份含糊不清时处置不成,如今钟璃摆明了自己的身份,显然就落入了下风。 钟璃都说自己是镇南王妃了。 按制,锦妃见了镇南王妃是要先行礼问安的。 明知其身份还要处置,这岂不是明知故犯招惹镇南王的忌讳? 锦妃有太后撑腰,敢装傻卖无知发作钟璃。 可就算是太后,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此时招惹镇南王啊! 锦妃进退两难之际犯了难,一张俊俏的脸上满是怒气,可却也不知应当如何下台。 钟璃稳坐不动,似笑非笑地瞥了脸色变换的锦妃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本妃与锦妃娘娘乃是初见,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锦妃娘娘,故而招惹来如此祸端。” “锦妃娘娘的处置之言本妃是不认的,娘娘若是不满,不妨先搁置片刻,等一会儿见着皇上王爷了,再将原委说清楚,请皇上与王爷裁决。” 钟璃脸上的笑缓缓散了下去,言语间皆是抹不开的冰霜寒意。 “只是不知锦妃娘娘今日对本妃如此发难,是看不惯本妃,还是对镇南王府和王爷有不满。” 钟璃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锦妃对自己的刁难拉扯到了祁骁的身上。 众人都知道她这是诡辩。 可那又如何? 锦妃刁难在前,谁能说钟璃说得不对? 可锦妃敢承认自己对镇南王不满吗? 只要锦妃没失心疯,她就绝不敢说这样的话。 锦妃脸色姹紫嫣红地四下变换,指着钟璃的手不住发抖却再说不出处置的话。 几句话瞬息一变,钟璃瞬间占据上风,锦妃呐呐无言。 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凉了的茶水,看似责怪地说:“璃儿,不知者不罪。” “锦妃常年幽居深宫,对外消息不灵通也是能理解的,你何至于上纲上线的,还要将此事告予镇南王。” “以镇南王护你的劲儿,若是让他知晓了你今日受的委屈,只怕是有得闹腾,何必呢。” “依本宫看,此事要不就此作罢,不必告诉镇南王让他糟心了。” 大长公主看似在为锦妃说话,可字字言言都是在讽刺锦妃的不自量力。 锦妃听了脸色越发难看,僵硬地站着不语。 紫纱抿紧了唇,对着大长公主行礼后说:“长公主发话按理自当遵从。” “可来之前王爷就叮嘱过,万万不可让王妃受半分委屈,今日之事,还是要禀告王爷处置为好,否则奴婢等人的性命只怕难保,望大长公主成全。” 紫云也顺声跪下,口中所说与紫纱的如出一辙。 意思也是一个。 这事儿不能瞒着祁骁,必须让祁骁处置。 可祁骁来了,要处置的人就绝不是钟璃了。 钟璃笑吟吟地看向满脸煞白的锦妃,呵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锦妃娘娘,你觉得,如此处置可好?” 锦妃借故发作钟璃时,太后始终未语。 此时见锦妃落了下风,她看似刚刚反应过来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恼地说:“嗨,这事儿说起来怪哀家的不是。” “哀家光顾着看花朵儿似的叶家姑娘了,竟老眼昏花没注意到咱们的镇南王妃也在此。” 她看似抱歉地对着钟璃说:“镇南王妃啊,锦妃年纪小,有眼不识王妃是她的过错。” “之前的话不过是她与你开的玩笑,不值当如此夸大处理,不如就给哀家个面子,翻篇揭过可好?” 以太后之尊亲自出言调和,钟璃再揪着不放,就显得斤斤计较小家子气了。 可如果就这样高拿轻放地让这事儿过去了,钟璃的脸面往哪儿放? 第376章 杀了她,求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心知这是太后与锦妃的双簧无心理会,听见了太后的话,也只是面无表情不作言语。 太后一时有些下不来台,神色难看。 大长公主见状心中冷笑,也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出声说:“说起年纪小,本宫倒是想起个事儿来。” “本宫恍惚记得,锦妃进宫那年是十七的妙龄,算起来,今年都十九有余了。” 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笑说:“这样算来,镇南王妃今年未满十七,锦妃娘娘可比镇南王妃要大上两岁呢。” 比钟璃大,比钟璃在京中的日子长。 如此,还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欺辱钟璃,这是将别人都当作了痴子傻子糊弄不成! 大长公主实在看不得锦妃与太后的惺惺作态,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慢条斯理地说:“再者说,镇南王妃今日进宫赴宴,穿的是超一品王妃的礼服,身后也按制带着两个贴身丫鬟。” “锦妃入宫多年,素来以懂规矩为名,怎会不识镇南王妃的品阶身份?” 换言之,锦妃今日的刁难,绝对是故意的。 钟璃不接茬,大长公主在一旁不停地敲边鼓。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就算有心想保锦妃也是艰难。 太后保养得当的脸上侵染上了一层冷意,沉沉地说:“那长公主待要如何?” 大长公主话说到了,就装作无心插手的样子摆摆手。 “太后娘娘是知道的,本宫最不耐这样的琐事。” “此事与本宫无关,也不好插言乱语,还是应当交由镇南王妃自己处置的好。” 大长公主瞥了太后一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想这时候了,还想着越过钟璃问自己的意见。 太后光顾着给钟璃下马威不假,可这吃相手段,未免也实在太难看了一些。 钟璃没忽略太后的下作手段,心中暗暗冷笑不已。 祁骁果真是没说错。 这位曾经是奇女子的太后,如今的眼皮子手段越发地浅了。 太后见大长公主如此不给面子,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下去了。 她看向钟璃,冷声问:“镇南王妃,今日之事,你想要如何处置?” 太后的目光像钉子似的,死死地钉在钟璃的身上不动,暗含压迫警告。 换作寻常女子,见了太后这样的神情,只怕早就吓破了胆子跪下任由太后的意见处置了。 可钟璃最不怕的,就是在自己面前耍横的。 她看似温和,可骨子里的蛮横劲儿却是不假。 太后想迫她低头,从头就是打错了主意。 钟璃轻飘飘地看了神色惶惶的锦妃一眼,尚未说话,门外的太监就高声通传。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人还没进来,含怒的声音就传进了殿中。 “既是锦妃不尊在前,母后还有何可问的?” “直接将锦妃拿下,任由镇南王和王妃处置便是,否则长此以往,镇南王与王妃的尊严何在?如后如何统御下属,为国效力?” 话音落下,皇后施施然地走进来,对着上首的太后福身行礼。 殿中命妇包括锦妃在内,纷纷起身对着皇后行礼问安。 钟璃福身时,皇后微微侧身避开了一些,笑说:“镇南王妃不必如此客气。” 皇后相貌并无锦妃出众。 又或者说,她身上并无半丝寻常女子常有的娇媚之气。 端庄凝实,又透着股利落干脆,笑起来的时候,眼中自含三分笑,看起来就颇为真诚。 只是…… 钟璃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样。 第一眼见皇后,她竟然恍惚有种仿佛在哪儿见过皇后的感觉。 莫名有种熟悉感。 钟璃对皇后的第一印象不错,哪怕皇后说了不必多礼也没有拿大,只是说:“皇后娘娘体恤,只是礼不可废,钟璃见您自当见礼。” 皇后笑着拍了拍钟璃的手背,让众人免礼后径直走到太后下首的尊位坐下。 然后她才说:“母后,前事因由儿臣在后边已经听了个分明,此事是锦妃不对,不如就按儿臣所说,将锦妃交由镇南王夫妇处置即可。” 太后面色铁青,看着皇后答非所问道:“皇后不是说公主不适,不来前头了吗?” 皇后微微一笑,叹息道:“本是不来的,可听闻锦妃跋扈开罪了镇南王妃,儿臣实在坐不住,怕母后为难索性就上来瞧瞧。” 说着,皇后无视了太后的不满,淡淡地说:“锦妃以下犯上冒犯镇南王妃是为不敬,身为嫔妃却触犯宫规是为不尊。” “如此不尊不敬之人,理应禀告皇上褫夺妃位,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就应当听从镇南王与王妃的意见,暂且压下不提,母后以为如何?” 以锦妃今日对钟璃的冒犯,皇后的处置谈不上重,甚至已经留了面子。 可锦妃是太后一手扶持起来的人,此时让皇后处置了,那…… 太后正想反驳时,殿外太监再度传报。 “镇南王驾到!” “恭王殿下到!” 钟璃听祁骁来了,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门口。 祁骁人还没进来,透着焦急的嗓音便传入了众人耳中。 “阿璃!”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尚未看清,紧接着钟璃的身边就多了一道王侯紫衫的高大人影。 祁骁在前边得知钟璃在春和殿被锦妃刁难了,当即就坐不住找了过来。 那小太监去与祁骁汇报的时候,并未避开与祁骁同座的恭王。 恭王听见了,不知怎地,也要跟着来。 祁骁与恭王纠缠了片刻,耽搁到这会儿才过来。 祁骁生怕钟璃受了委屈,拧着眉问:“你没事儿吧?” 钟璃没想到祁骁能跑来,哭笑不得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儿,你不是应当在前边吗?怎会来这儿了?” 春和殿是太后招待女宾场所,祁骁是男子,贸然闯进来可不合适。 听出钟璃的话外之意,祁骁不以为意地呵了一声,声音沉得发冷。 “我在前头本是坐得好好的,听说有人欺辱我妻子,我自然是坐不住的。” 祁骁将钟璃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冷眼看向了太后身旁不复跋扈的锦妃。 他不咸不淡地说:“这位想来就是欺辱本王爱妃的锦妃了?” 钟璃的咄咄逼人寸步不让,本就让锦妃忐忑。 如今祁骁亲临,那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像迎面砸来的重锤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锦妃再蛮横,那也是深宫女子,怎会扛得住祁骁的这般压迫? 眼看着锦妃摇摇欲坠要跌下去,太后赶紧对着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锦妃。 锦妃整个人挂在了宫女的胳膊上,才勉强站稳没有失态。 皇后见状,一改之前的强势,与大长公主对视一眼,笑吟吟地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正主来了,她们这些个敲边鼓的,此时自然可以休息会儿了。 皇后与大长公主不语,锦妃是个没用的被祁骁吓得说不出话。 太后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说:“镇南王误会了,锦妃不过是无心之失,并非刻意轻慢,此事……” “母后,您这话就说得有失偏颇了。” 恭王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走了进来,对着太后敷衍大过真心的拱手行了个礼。 他站直了就说:“镇南王妃今日身穿王妃华服大妆前来,只要是眼珠子没瞎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其身份尊贵。” “锦妃娘娘久居深宫,对宫规制度了如指掌,又怎会不知王妃身份?” 恭王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依我看,锦妃分明是明知故犯。” “此等不讲尊卑之人,大可直接禀明皇兄将人扔进冷宫便是,还有什么可争议的?” 恭王会出言帮钟璃说话,绝对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连钟璃的眼底都多了些许意外。 恭王却是一眼也不看钟璃,自顾自地对着满面青紫的太后说:“母后,您觉得,儿子的这个提议如何?” 恭王是太后的亲儿子。 也是皇上的亲弟弟。 此时被亲儿子如此驳了面子,太后的心情复杂可想而知。 太后狠狠地瞪着他,沉声说:“不得胡闹!” “你不好好地在前头待着,贸然跑来这里做甚?此事哀家心中自有分寸,不用你多言,赶紧回去!” 被太后斥责了,恭王却半点不在意。 他没什么形象地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母后,您心中的分寸不分寸没用,锦妃得罪的是镇南王妃,就算要处置,按宫规也理应由镇南王妃处置。” 他看起来就跟从未见过钟璃似的,扭头对着钟璃勾唇一笑。 “镇南王妃,你觉得,本王所说对吗?” 钟璃微微一怔,看清了恭王背对众人的无声口型后却是狠狠一顿。 恭王说的分明是:杀了她,求你。 第377章 王妃说的,就是规矩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恭王暗中的小动作因为角度特殊的缘故,除了钟璃谁也没有看到。 钟璃心神巨震之下久久失神。 锦妃是皇上的妃子。 就算恭王与锦妃之前有过龌龊,可锦妃进宫后应当避讳男女之嫌,按理说恭王不应当对锦妃起杀心才对? 恭王为何要这样对自己说? 恭王却半点看不出异样,甚至连脸上看好戏的笑都比先前更浓烈了几分。 他说:“母后,你看看,锦妃娘娘多大的威风,连镇南王妃都受了这样的惊吓,这次你可不能再护着她了。” 恭王要笑不笑地瞥了满脸煞白的锦妃一眼,轻飘飘地说:“更何况不就是个妾么?皇兄坐拥天下,想要多少有不起?何苦让这样的货色坏了皇家的颜面?” 旁人见了锦妃要行礼问安。 因为她是皇上的女人,是宫里的娘娘。 对于恭王而言,锦妃的确就是个皇上的妾。 还是一个没脑子的妾。 恭王从小就直肠子,话比脑子快的形象简直深入人心。 此时他说出这样的话,倒是也无人觉得意外。 唯一恼怒的,就是太后。 锦妃是太后扶持起来与皇后分权之人,更是她娘家的亲侄女。 要是就这样让锦妃在这样的小事儿上毁了,太后之前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太后顿时顾不得钟璃了,指着恭王就斥责了起来。 “胡闹!此事与你半分干系也无,堂堂恭王在此胡乱插言成何体统!” “来人啊,将恭王殿下请到前边去,无哀家的允许,今日不得进春和殿!” 恭王再混不吝,太后是他亲娘,亲娘的话也还是要听的。 不等太后的人去请他走,恭王一甩袖子自己就站了起来。 他赌气似的哼了一声,说:“走就走,像谁稀罕在这儿看似的。” 他远远地对着祁骁抬了抬下巴,面露挑衅:“祁骁,之前的酒喝了一半你说要来看你的王妃。” “如今你的王妃本王也陪你来看了,你可别一会儿临阵脱逃跑了不喝了。” 祁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恭王也不在意,慢悠悠地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嘴里还说:“本王等着你。” 恭王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春和殿里,殿中众人纷纷垂首不敢看太后的脸色。 太后素来爱面子拿规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恭王如此驳面子,太后这会儿的心情用脚趾头想也不能太好。 旁人有所顾忌,祁骁却是半点也无。 他看钟璃的神色不对,当真以为钟璃是被吓着了,脸色阴沉得可怕。 祁骁一手保护似的揽着钟璃的腰,目光阴冷地看向了面无人色的锦妃。 “听说你要掌王妃的嘴,教她懂规矩?” 祁骁出现的瞬间锦妃就被吓着了,此时更是一脸仓皇说不出话。 祁骁看垃圾似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今日既说起此事,本王不妨在此多说一句。” “本王的王妃说什么,那什么就是规矩。” “旁人的规矩如何本王不论,只是谁惹了王妃的不开心,那就是坏了本王的规矩,锦妃娘娘可明白?” 锦妃压根就听不清祁骁在说什么,可却凭着本能下意识地不住点头。 “镇……镇南王所言不错……” 祁骁笑了,漫不经心地说:“既是如此,那就烦请锦妃娘娘将之前对王妃说的话自己兑现吧。” 锦妃大惊之下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祁骁。 太后没忍住,皱眉说:“镇南王,锦妃是皇上的嫔妃,纵然有不是之处,也是内宫的事务,不当由你来越矩处置。” 皇后也怕祁骁一怒之下办出不妥之事,也说:“镇南王,此事要不就报由皇上处置吧。” 就跟怕祁骁不放心似的,她对着钟璃笑笑,说:“王爷王妃可放心,本宫亲自帮忙看着,必不会有所偏颇。” 祁骁冷着脸看不出情绪,可周身的强硬显然是不答应。 四下尴尬之际,钟璃轻轻地扯了扯祁骁的袖子。 “王爷。” 祁骁神色缓了一些,低声说:“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钟璃好笑地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几乎站不稳的锦妃,淡淡地说:“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必然会拿出个处置的章程,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太后之前越过钟璃问大长公主的意见。 此时钟璃也有样学样越过太后直接说皇后,显而易见是在表达对太后的不满。 在场的命妇千金一颗心都长了百八十个心眼,此时听了,不少人都低下了头。 没看出来,这位镇南王妃还是个记仇的性子。 大长公主和老封君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不可说的笑意。 这样的性子,倒是与祁骁又多了几分相似之处,也难怪祁骁如此宝贝。 唯独太后,她听出钟璃的话外音,坐在上首的尊位死死地抓着扶手,险些将尖锐的护甲刺入扶手中才堪堪维持住太后的仪态。 钟璃注意到太后落在自己身上恨不得杀人的视线,唇角微微上扬,对祁骁说:“听皇后娘娘的。” 祁骁显然不太满意钟璃的提议。 可看钟璃对着自己微微摇头的样子,他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的暴躁,冷笑道:“王妃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此事就全权托付于皇后娘娘了。” 见钟璃能劝动震怒中的祁骁,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深意,颔首轻笑。 “镇南王与王妃大可安心,本宫会妥善处理此事的。” 说完,皇后不等锦妃反应过来就开了口,清脆的嗓音暗含威严。 “将锦妃请回她的锦绣殿,等春宴过后,本宫会亲自请示皇上进行处置。” 锦妃后知后觉地想辩解挣扎,却被皇后的人摁住了胳膊堵上了嘴,直接从春和殿中拖了出去。 皇后处置锦妃并未征求太后的意见。 钟璃和祁骁也径直越过了她。 太后眼睁睁地看着锦妃被拖走,感觉就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似的难堪。 她咬了咬牙,拍着椅子的扶手说:“好啊!皇后你真是个好的!” 她就在这儿坐着,却从头到尾被无视。 这些人是将她当作了个死人不成! 皇后听见太后含怒的声音,像刚回过味儿来似的跪了下去。 她低着头说:“儿臣擅专了,母后息怒。” 皇后都跪了,其余人自然也不能站着。 殿中命妇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嘴里说的都是求太后息怒。 可祁骁和钟璃依旧是站着的。 别人都跪了,就他们站着。 太后多年来再度与祁琮有了共通之处,便是暗恨太祖皇帝给镇南王府的特权。 天下百姓都跪得,为何镇南王府的人不用跪! 第378章 百炼钢成绕指柔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太后深知锦妃之事只怕难以善了,忍不住狠狠地剜了钟璃一眼。 然后才冷冷地说:“皇后既无事了,那前边的宴席就由你来主持吧。” “哀家年纪大了,禁不住折腾,要回宫休息。” 皇后对此并无异议,恭敬地说:“儿臣遵命,恭送太后回宫。” 皇后这话一出,门外不知里边是何种情形的太监立马就高声喊道:“太后起驾!” “恭送太后回宫!’ 太监的喊声落下,殿中跪着的众人立马齐齐地说:”恭送太后。“ 太后保养得当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子就走。 旁人低着头看不真切。 可站着的钟璃却是将太后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太后分明还有话要说,可却被皇后一句打断了话头,最后什么都没说就只能这么走了。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皇后一眼,心中有些好笑。 也不知皇后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若是故意的,那么这个皇后娘娘倒是有几分意思。 太后出了春和殿的大门。 跪着的皇后也被贴身宫女扶了起来。 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慢条斯理地说:“锦妃不懂事让诸位夫人小姐看笑话了。” “前头宴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再聊一会儿,赶紧去尝尝太后精心准备的好酒好菜才是正经。” 皇后说起了笑,殿中自然有识趣的人开始附和。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先前由锦妃与太后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净,殿中说笑不断。 看祁骁拉着钟璃不放,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皇后有些好笑。 她打趣道:“镇南王,这是女客所在之处,你一个大男人,怎地来了就不肯走了?” 口吻随意,不像是与难缠的镇南王说话,倒像是个邻家姐姐在取笑家中的弟弟。 皇后问得随意,祁骁也答得随意。 他说:“王妃娇弱,我不看着怕她受了委屈。” 钟璃听了耳朵有些红,忍不住横了祁骁一眼。 人多势众的,这是说的什么浑话? 皇后见状顿了顿,捂着嘴笑了起来,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满是笑意。 “难得,咱们的镇南王如今娶了媳妇儿,也是个会知道疼人的了。” 大长公主也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那可不,当年还与我说,眼中不分男女只有能人和废物,如今娶了媳妇儿,倒是百炼钢成绕指柔了。” 说着大长公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柔亮的双眸中全是戏谑。 “也不知,如今有人回想起自己早些年说过的浑话,到底脸晓不晓得红?” 祁骁被公然打趣了,却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他神态坦然自如,大咧咧地说:“姑母这话就说得岔了,让我记得疼媳妇儿的也是您,此时笑话我的还是您,如此既来,我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大长公主愣了愣笑个不停,隔空用手指点了点祁骁的脸,笑骂:“你这没脸没皮的泼猴!” 祁骁面对众人的取笑淡定得很,钟璃却是个脸皮比不得他的。 钟璃不自在地掐了他的手背一下,低声咬牙。 “你可要点儿脸吧行不行?” 这人是属戏精的吗? 人越多越能嘚瑟? 钟璃的动作很隐蔽,按理说无人可看到。 可祁骁这个不要脸的被掐了立马就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哼唧着说:“阿璃好好地掐我做甚?” 这话一出,皇后与大长公主笑得越发的厉害。 就连老封君也忍不住扭头笑了起来。 钟璃闹了个大红脸,强撑镇定。 “这是女眷在处,你在这儿赖着不走像什么样子?赶紧回去。” 祁骁不满地撇撇嘴,想说什么对上钟璃含怒带羞的视线,又默默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钟璃是个脸皮薄的。 此时将她惹毛了,只怕晚上回了府中要去睡书房。 祁骁很识趣地不再招惹钟璃,对着皇后与老封君大长公主等人正色说:“恭王尚在前头等我,我就不在此多打搅诸位的雅兴了。” 皇后娘娘乐了,明知故问道:“之前不是不肯走吗?怎地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祁骁面不改色地说:“王妃不耐在此多看我,再不走,只怕一会儿胳膊就变色了。” 钟璃忍无可忍地炸了毛。 “王爷!” 祁骁嘿嘿一笑,赶在钟璃再度动手之前说:“王妃就拜托娘娘与姑母照应了。” 皇后乐得直不起腰,摆摆手说:“罢了罢了,就是看在你那胳膊的份上,王妃我也得给你照料好了。” 大长公主忍着笑说:“还不赶紧走?” 祁骁笑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钟璃一眼走了出去。 祁骁都走远了,春和殿中的笑声也不曾断过。 钟璃被笑多了,也就拿出了祁骁那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一脸坦然的任由旁人打趣。 说笑过了,前头来人说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皇后起身抬手摸了摸鬓角,说:“既准备好了,诸位就请随我入席吧。” 就在这时,太后宫中的大宫女却走了进来,向皇后说:“皇后娘娘,太后独在宫中无趣,吩咐让奴婢来请叶家姑娘过去陪着说话解闷儿。” 皇后嘴角笑意凝固了片刻。 她看了看从祁骁出现就魂不守舍的叶清柔,心头讥讽面上不显分毫,只是说:“既是太后的旨意,你将叶家姑娘请去便是。” “只是记住了,叶家姑娘是矜贵人儿,你们将人请过去了,可得仔细照料好了,不得有半分怠慢。” 宫女恭敬应是,对着叶清柔说:“叶姑娘,请跟奴婢来吧。” 叶清柔得了母亲的点头示意后向皇后告辞,然后才跟着宫女走了出去。 皇后看着人走远了,面不改色地说:“走吧,咱们也该入席了。” 从春和殿到宴席举办宫殿要走上一段。 目前虽北方的寒意未褪,可宫中自有专门培植花木的暖房。 提前两个时辰就有宫人将暖房中开得正好的花朵儿搬出来摆了一路。 顺着道儿走过去,赏花盛景无数,倒也得趣。 皇后与大长公主走在前头,钟璃有意落后了几步。 她招手示意紫纱凑近,在紫纱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紫纱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从人群中退出,朝着男客在的宫殿走了过去。 钟璃的身后少了个丫鬟,这事儿自然有眼尖的注意到了。 其中有个穿红色华服的中年夫人看似好奇地说:“王妃,我看着您的丫鬟怎地少了一个?” 不等钟璃回答,她就说:“可别是在宫中走得迷了道,万一冲撞了贵人那可不好。” 钟璃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说:“先前王爷说是与恭王喝酒,本妃怕王爷不慎喝多了夜里难受,故而遣个丫鬟过去瞧瞧。” 那夫人听了表情有些不赞同,说:“王爷是男子,喝酒玩耍是常有的事儿,王妃既是女子,就理应持家内合打点杂事,怎可插手王爷之事?” 钟璃听了笑笑不语,那夫人却是来了劲儿。 她自顾自地说:“身为女子,哪怕是贵如王妃,也应当遵守圣人之言。” “古时有云,女子出嫁后当谨遵夫命,为丈夫开枝散叶扩充妾侍绵延子嗣,否则便是善妒不贤。” “若因善妒延误了家族繁衍的大事儿,这样的女子,就算是日后寿终正寝下了九泉,也是无颜面对家中长辈,要受责罚的。” 钟璃一开始还不明白这位夫人莫名其妙凑上来与自己说什么。 可此时听了这话,她的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无语的感觉。 你愿意给你男人纳妾,让别的女子的孩子叫你母亲,那是你的事儿,与我何干? 第379章 本妃就是跋扈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看钟璃不说话,那夫人以为钟璃是心虚,越发得意。 “王妃虽身份贵重,可再贵重,也是女子是妻子。” “您与王爷成婚至今无子嗣产出,那就是王妃的失职,身为一府主母,担了王妃的名头,就当行为人妻该行的指责,就需得为王爷扩充后院争取早日绵延子嗣,要……” 钟璃似笑非笑地打断了她的话,莫名其妙地说:“可本妃何曾说过,担了王妃的名头,本妃就必须要做王妃该做的事儿了?” 那夫人没想到钟璃会是这种反应,当即就涨红了一张脸没了话。 钟璃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本妃性子自来刁钻刻薄,也不晓贤惠为何物,故而难以理解夫人所言,望夫人莫要见怪。” 似乎是觉得钟璃这话大逆不道,那夫人气得不行。 她脸色铁青地说:“世间女子均讲究贤惠为德,王妃说出这话,难不成是不许王爷纳妾生子吗?” 再三被挑衅,钟璃彻底没了耐性。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激动的红衣夫人,慢条斯理地说:“是。” 余光看到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人都面露惊讶,钟璃心中冷笑,一字一顿地说:“本妃善妒成性,心狠无情。” “既成了这镇南王妃,就决不许除了本妃以外的任何女子出现。” “王爷要是有意见,本妃就打断他的腿让他再无寻花觅柳的条件,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是一碗砒霜同归于尽的下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夫人对本妃的回答可还算满意?” 看振振有词的红衣夫人没了话,钟璃满意一笑,准备往前走。 不料那夫人却说:“王妃此话,可曾让王爷听过?若是让王爷知晓您是个如此善妒心狠之人,只怕……” 钟璃呵呵一笑,不咸不淡地说:“夫人大可去告诉我家王爷。” “本妃敢说,就不怕他知道。” “他但凡敢做,本妃就能打断他的腿。” 镇南王地位尊崇,年少有为,多少年前就是无数闺阁千金的春闺梦里人。 一年多前祁骁诈死时,民间甚至有传闻说谁家千金恨不得为其殉葬,寻死觅活的传闻。 传闻真假不可究。 可哪怕祁骁已经娶妻,想进府得祁骁宠爱的人也是数不清的。 今日见了祁骁对钟璃的维护偏爱,动了心思的更是不在少数。 不少人想的都是如今祁骁年少初动情,识得情爱滋味,自然是对女子正是温存之际。 此时若是送了家中女子进府得了宠,可是福泽全家的好事儿。 钟璃虽然相貌不差,可他们家中的女儿也不见得就比不上钟璃不是? 那红衣夫人本就是心动了没忍住来试探几句。 可谁能想到钟璃会是这个反应? 镇南王的腿当今皇上都不敢直言说要打断。 可钟璃说打断就打断没半丝犹豫,这是何种跋扈? 钟璃见她悻悻,眼底冷意不散,径直越过她往前。 钟璃与那夫人的谈话声音虽不大,可这么多人都在一条道上,自然也有人听到了。 此时不少人看钟璃的目光都透着古怪之色。 古往今来,男子纳妾是规矩,是惯例,是女子不得反对的铁律。 对纳妾不满的女子不在少数,可又有谁敢像钟璃这般说自己就是善妒? 成了家的妇人们看着钟璃的目光多有不屑。 新婚的年轻妇人倒是有些羡慕。 毕竟有谁会希望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 只是这个念头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罢了。 剩下那些未婚的惦记祁骁的,盯着钟璃的眼神恨不得化作刀子将她片片凌迟。 钟璃对众人反应半点也不在乎,神色自若甚至眉宇间隐隐充斥着抹不开的冷意。 走在前头的皇后娘娘听见了,默默垂首一笑。 她就跟没察觉到在场贵妇的异样似的,对着钟璃说:“镇南王妃过来离我近些。” “我之前答应了镇南王照应好你,若是让你离了我的眼,万一再出了岔子受了委屈,只怕镇南王是决计不依,要来找我要说法的。” 说着皇后自己就笑了,笑问大长公主:“姑母您说,可是这个理儿?” 大长公主摇头失笑,说:“可不就是,璃儿你可过来些挨着皇后娘娘,否则娘娘届时可是难以交代的。” 钟璃听完耳朵不禁微微泛红,走过去说:“娘娘与姑母就会打趣我,王爷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哪儿就值得当真了?” 皇后笑着将钟璃拉了过来,看似随意地指着路边几盆开得正好的牡丹与钟璃说起了牡丹的姿色,将之前的尴尬带了过去。 等到入席的时候,钟璃也被皇后将座位安排到了自己的右侧坐下。 左侧是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与皇后成犄角之势,将钟璃围在了中间,也为她避开了不胜其扰的旁人聒噪。 男客与女宾是在不同的宫殿开席。 不一会儿,前去找祁骁的紫纱避开众人走到了钟璃的身边。 她看似弯腰为钟璃倒茶,嘴唇轻动,低声说:”王爷说他知道了,此事他会处理,让您安心即可。” 钟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点头。 钟璃虽与恭王打过交道,可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 恭王此人钟璃并不了解。 故而在恭王出言希望钟璃借故杀死锦妃的时候,钟璃并未轻举妄动。 这事儿其中只怕还有蹊跷,还是让祁骁来做决定的好。 与此同时,男客所在的宫殿中,恭王正在不住地给祁骁灌酒。 祁骁与恭王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从能睁眼看见对方就开始彼此不对付。 但凡有这两人在的场合,每每都是不欢而散。 因此哪怕有人有心想上来找祁骁攀谈两句,看见祁骁旁边的恭王都默默地端着酒杯退得远远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还是不过去凑这个热闹的好。 祁骁垂眸看着恭王递过来的酒杯不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吐出了个锦字。 恭王捏着酒杯的手狠狠一顿,仰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的同时咬牙说:“帮我杀了她,我记你一次人情。” 恭王身为元后嫡次子,从小就骄傲不似常人。 在同样为天之骄子的祁骁面前,他更是从不低头。 可此时,他却为了个看似与他无关的妃嫔生死出言求助。 祁骁的眼中多了一丝兴味,端起了酒杯似笑非笑地说:“原因呢?” 恭王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眼底的猩红,几乎听不清地说:“我不能说。” 祁骁撇撇嘴,呵了一声。 “那我凭什么帮你?” 恭王猛地看向了祁骁,眼中赤红恍若笼中困兽。 旁人只以为恭王是再度与祁骁起了冲突,纷纷退得更远了,两人周围直接形成了一片无人的真空地带。 祁骁面不改色地与恭王对视,口吻轻飘飘的。 “你不说,我就不能帮你,更何况,我为何要帮你?” 按理说,锦妃不过是深宫的一个嫔妃。 就算身至妃位了,那也只是一个嫔妃。 以恭王的手段,想要在深宫中弄死一个人应该不难,绝不至于到需要向钟璃求助的程度。 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锦妃身上,有什么恭王必须让她死的秘密? 第380章 镇南王与恭王打起来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恭王赤红着眼珠与祁骁对视半晌,空气中一度充斥着难掩的僵凝。 与祁骁的气定神闲相比,恭王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头被触怒的狮子。 旁人见了恭王这副压抑着震怒的神情恨不得将头缩进脖子里。 可祁骁的神色却是半分未变,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看好戏的戏谑。 他漫不经心地说:“据我所知,锦妃进宫前与你并无交集。” “进宫后她是妃嫔你是亲王,理应更无打交道的地方,就算有开罪的地方,也不至于到要命的程度。” 祁骁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眉梢微挑。 “你为什么想杀她?” 恭王狠狠咬牙。 “你当真要问?” 祁骁要笑不笑地撇嘴。 “我为何不问?” 恭王眼底猩红逐渐加重,眉眼间甚至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用力抓起眼前的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口吻压抑而疯狂。 “你既敢问,我有何不敢说的?” 恭王斜眉看了祁骁一眼,低得不能再低地说:“为了嘉宁,她必须死。” 嘉宁是皇后娘娘的闺名。 听恭王如此自然地叫出了这两个字,祁骁的眼中多了一丝冷意。 “祁仲,你的规矩呢?” 皇后是皇上的妻子,恭王理应尊称一声长嫂不可直呼其名讳。 若是让有心人听到恭王直呼皇后名讳,对在深宫中处境本就艰难的皇后而言,绝对是莫大的麻烦。 被祁骁直呼名字斥责了,恭王却也不在意。 他闭着眼睛往椅背上一靠,冷笑着说:“规矩?什么是规矩?” “她本是父皇赐婚于我的未婚妻,被人横刀夺爱扔进这深宫中苦苦煎熬,我如今更是连名字都叫不得了吗?” 先皇在世时,祁仲是最得宠爱的嫡次子。 先皇为祁仲多次斥责长子祁琮,甚至在大臣面前也不惜流露对祁仲的宠爱,何极荣宠。 为给祁仲挑选个门当户对的贤惠妻子,先皇反复斟酌了很久。 甚至不顾规矩,问祁仲是否有心悦之人,得了他的肯定答复后,才为他定下唐国公府的嫡长女唐嘉宁为妻。 只是先皇一心想给祁仲最大的荣宠,当时并未下旨赐婚,只是跟唐家的老国公通了气,说等到祁仲成年按例封王出宫建府邸,便为他们赐婚,一门双喜,才为最佳。 可惜,先皇没能等到为祁仲赐婚的时候。 祁仲十七那年,为在封王前有拿得出手的政绩,主动请旨前往淮南调查盐运一案。 他出宫时,先皇看着身体尚可。 可他刚刚抵达淮南不足半月,先皇就在睡梦中崩逝,死前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按照大褚的制度,先皇无特殊旨意时,皇位即由嫡出长子继承。 原本不怎么得宠的祁琮一举越过祁仲登上了皇位,而原本最后指望继位的祁仲却在赶回京城的路上。 如此也就罢了,祁仲从小被先皇惯坏了,一心想当逍遥王,对皇位并不怎么执着。 他恨的,是祁琮与太后都不同意他娶唐嘉宁。 太后先是以种种理由不许他轻举妄动。 结果扭头他前脚刚出宫,后脚祁琮的封后圣旨就到了唐国公府。 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子成了皇后,还是个不得宠的空架子皇后。 随便出来个无名宠妃都敢给她脸色看…… 想到祁琮纵容着嫔妃刻意羞辱唐嘉宁的场景,祁仲攥着酒杯的手背上缓缓爆出了青筋。 他垂眸遮住了眼中的疯狂狰狞,淡淡地说:“这些事儿你不是都知道吗?还用我跟你一一解释?” 祁骁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过了片刻才说:“皇后娘娘不是凡俗女子,宫中那些蠢货伤不了她。” 皇后虽然无宠,可她出身世家大族,身后有唐国公府做支撑,与大长公主府和镇南王府也一贯交好。 就算是皇上,也不敢在明面上做得太过。 皇后自身也是个聪慧的,锦妃那种货色,绝不至于让皇后吃亏。 恭王对锦妃动手的理由立不住脚,祁骁不信。 见祁骁不信,祁仲似嘲似讽地呵了一声,看着祁骁说:“我就知道这么说你不信,平白糟践了我这一番唱念俱佳的心思。” 祁骁静默不语,漫不经心地抓起酒壶往杯中倒酒。 就在这时,祁仲突然撑着半边身子站起来凑到了祁骁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祁骁原本云淡风轻的神色瞬时大变。 他突然站了起来,抓着祁仲的衣领一拳将人打得翻了过去! 周围原本隔得远远的官员见剑拔弩张的镇南王与恭王打起来了,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讶的吸气声。 祁骁半点不受影响,冲上去揪着祁仲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从牙缝中挤出的一字一句都蕴含着无尽的暴怒。 “你疯了!” 祁仲狼狈不堪地站稳,不以为意地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呸了一声喘着气说:“是啊,我疯了。” “我早就疯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祁仲的话音落下,换来的是祁骁的狠狠一拳。 祁仲绝不是个任由人揪着打的性子。 接连挨了祁骁两拳,祁仲胸口压制不住的怒火再度上涨,反手就是一掌抽了回去。 祁骁见他还敢还手,心中更是动怒。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就这么毫无形象,宛若市井匹夫一般拳脚相加地打了起来! 原本来宾笑往的宴会宫殿就这么乱成了一团。 拉架的劝说的,不敢往上凑的官员比比皆是。 叶相是百官中领头的,见场面实在是控制不住了,强行镇定下来大喊:“还愣住干嘛!” “赶紧让人去请皇上啊!” 一个是超一品亲王,一个是一品亲王。 这两随便往哪儿放都是惹不起的硬茬子。 这会儿两人打起来了,除了皇上,还有谁能控制得住! 太监连滚带爬地去请皇上了,剩下也有机灵的赶紧去了女宾所在的宫殿传消息。 皇上不来,皇后来了也成啊! 去传话的太监年纪小,胆子也小。 之前被两个王爷大打出手的场面吓得不轻,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 他跑进女宾所在的宫殿也没来得及通传,跪在大门口就喊了起来。 “启禀皇后娘娘,镇南王与恭王殿下在殿中突然就打起来了!叶相让奴才赶紧来请您过去主持场面!” 这话一出,不仅皇后愣住了,钟璃和大长公主也是在对视一眼之后无声皱眉。 好好的,怎么还能打起来? 这两人合起来智商有三岁吗? 第381章 有本事打,你有本事赢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镇南王与恭王打起来了,殿中众人不管是想去看热闹,还是真的好奇是怎么了,都纷纷跟在了皇后的身后往男客在的宫殿走过去。 钟璃一开始还想着,祁骁在外边还是靠谱的。 恭王看起来也是个要脸的。 这两人就算是起了龃龉,那最多就是你拍我一掌我还一下手的事儿。 虽然这也是打架,可打得还算体面不是? 可真见着正在地上撕打的两人,钟璃的脸就一点一点地黑了下去。 面前这两个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有人的手疑似还在撕头发抓衣服的人是谁? 这哪儿是两个王爷在打架? 分明连两个孩子都不如,街头泼妇打架尚且都比眼前这一幕体面三分。 皇后见了也是猛地一震,脸上有瞬间的空白,呐呐地看着说不出话。 大长公主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愁得不行。 “这是干什么!你俩都赶紧撒手!” 正在忘我撕打中的祁骁与祁仲完全没听到大长公主的怒吼,甚至瞬间就打得更狠了。 祁骁短暂地占据上风,一脚将祁仲踹得摔了出去。 不远处的官员见着了,赶紧跑上去想将他扶起来。 可祁仲却是狠狠将扶自己的人一把推开,满脸青紫地一抹袖子,怒吼着再度朝着祁骁冲了过去。 “祁骁你个王八羔子!你居然敢打本王的脸,我今日跟你没完!” 祁骁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笑道:“本王今日不打碎你的狗牙,我就跟你姓!” 说完,两人又不管不顾地重新陷入了新一轮的战斗。 旁观的众人…… 钟璃无语地伸手掩面,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不是气糊涂了,大概就是打傻了。” 恭王忘了王爷尊态口吐芬芳。 祁骁气得连自己与祁仲本是出自一家都忘了。 可见,今日两人受的刺激均是不轻。 皇后艰难回神,头疼地指着几个太监侍卫,说:“你们上去将两位王爷分开,务必小心些,不得伤着两位爷。” 被皇后指着的几个人应声而上,瞬息的功夫,就一个接一个地被正在疯狂互殴的两人扔了出来。 “滚!本王与祁骁的事儿用不着旁人插手!” 祁骁也是难掩暴躁。 “滚!” 皇后…… 无论是祁仲还是祁骁,都是大长公主看着长大的孩子。 祁仲虽然为人桀骜了些,可心地不坏对长辈也热枕得很。 大长公主此时见这两孩子打得面目全非的,还怎么都拉不开,急得额角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可皇上迟迟不来,殿中的侍卫有限还都打不过盛怒中的祁仲与祁骁。 眼看着场面越发混乱,连试图去拉架的御史都被踹出去两个,大长公主急得险些眼前一黑晕过去。 钟璃赶紧扶住大长公主,示意紫纱过来扶着,自己满面冰霜地走了过去。 大长公主怕祁骁盛怒中无理智伤着钟璃,赶紧说:“璃儿,你快回来!” 皇后也是急急地说:“镇南王妃不可!” 钟璃对身后两人的呼唤充耳不闻,径直走过去沉沉地说:“祁骁,你给我住手!” 向来听钟璃话的祁骁此时像红了眼的牛似的,听见了钟璃的话也只是说:“阿璃快回去。” “我今儿一定得打死这个混账东西!” 祁仲不屑地呸了一声,说:“谁打死谁那可不一定!” “本王今儿一定得你叫哥!” 祁骁顿时大怒,连一旁的钟璃都顾不上了,手脚并用地将祁仲摁在了地上暴打。 他冷笑咬牙:“叫哥?祁仲你可别忘了,我比你大!你叫过表哥吗混账!” 祁仲挣扎着将祁骁掀开,满脸暴虐。 “祁骁我去你大爷!” “我大爷是你亲爹!” …… 两人连打带骂,连带着对方和自己家里的长辈亲属都相继问候了一遍,越打心中怒火越旺,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有重规矩的老臣听见了,颤颤巍巍地拍着大腿喊:“二位王爷不可啊!” “不可再骂了!” 两人出自本家,骂来骂去都是自家人不说,还牵带了先皇先镇南王,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过。 钟璃黑着脸站在一旁喊了两声,见无人应答,四下看了一眼,看见有个侍卫腰上佩着成人手臂上的掌宽佩刀,一咬牙将那佩刀抓了过来。 侍卫诧异惊呼:“您……” 他的惊呼尚未完整出口,钟璃就已经捏着带着刀鞘的佩刀走进了战圈。 她先是一刀背敲在了祁仲的手肘处,逼得祁仲吃痛松开了抓着祁骁衣领的手。 随后在祁骁试图的得寸进尺的时候,反手一巴掌抽在了祁骁的胳膊上。 祁骁怕伤着钟璃不敢还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钟璃借着这个机会,紧接着又往祁仲的腰上与脚踝处用刀背用力一敲。 祁仲与祁骁不论武功高低只是肉搏尚且占不到便宜。 这时候再多了个拉偏架的钟璃,更是吃亏不已。 他接连吃痛不得不连连后退。 钟璃眼里冷光一闪,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迅速制住了祁仲的手臂,用力向后反拧往下一压。 祁仲猝不及防之下被压了个实在,整个人正面朝下扑在了地上。 钟璃手上动作飞快。 将人压下去的瞬间,拿之前随手从柱子上扯下来的丝绸将祁仲的双手反绑在背后。 祁仲双手被绑,张牙舞爪的却挣脱不得,活像只被绑上了钳子没了威风的螃蟹。 钟璃两下压制住了祁仲,手里不放抬头瞪了祁骁一眼。 “你再过来动一下手试试!” 本想趁祁仲病要祁仲命的祁骁脚步不自觉地一顿,不甘心地缩着手脚站住不动。 钟璃见他不动了,脸色却并未缓和分毫。 她瞧见祁骁眉角嘴上的青紫心中就是好一阵来气。 越活越回去了。 不是有武功会飞吗? 怎么还跟人打这种撕头发抓衣裳的蠢架! 有本事打你有本事赢啊! 被人打得都破了相了,这是打的什么架! 钟璃心中火气上涨得厉害,听着祁仲还在不依不饶地叫嚷,心中一恼,索性就将绑完了手还剩下一截的丝绸悉数塞进了祁仲的嘴里。 祁仲嘴里咬着一截丝绸,骂也骂不出来了,挣也挣不开了,像个大虫子似的在地上不住地扑腾。 他眼里的火光像是要喷出来。 明明一个字都说不明白了,喉咙里也还呼噜噜的,听着就像是在骂人。 祁骁听着祁仲像是在骂钟璃,立马就不乐意了。 他不顾钟璃的反对冲上去就要对祁仲下脚。 眼看着祁骁的大脚马上就要踩到祁仲的脸上了,祁骁的颈后突然挨了一下。 他面上的惊愕尚未褪去,人就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钟璃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任由晕过去的祁骁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382章 绑个恭王算什么?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仲本来是在骂钟璃拉偏架。 可看到钟璃连祁骁都打晕了,他顿时就老实了,喉咙里也不呼噜噜了。 安分得不行。 钟璃阴测测地看了他一眼,咬牙说:“不想跟他一样,老实点儿,明白?” 祁仲在钟璃的手里是吃过大亏的。 见钟璃的神情不对,他赶紧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动手了。 将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安置好了,钟璃才注意到殿中众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格外的诡异。 钟璃刚刚抢侍卫的佩刀不少人都见着了。 不少人心里都幸灾乐祸地想,若是钟璃拿着刀上去,被误伤毁了容那就更好了。 可谁也没想到,不到瞬息的功夫,钟璃不知是怎么做的,只瞧见她人影晃了几下,刚刚怎么都拉不开的恭王和镇南王就都消停了。 再一看钟璃将恭王绑了起来还堵了嘴,刚有迂腐的想斥责钟璃大胆,紧接着就看到钟璃把镇南王打晕了…… 原本想说话的人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连镇南王都打晕了,绑个恭王算什么? 没看恭王自己都不动了吗? 四下一片死寂之时,突然有太监尖声通传。 “皇上驾到!” 钟璃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慢悠悠地将手里的佩刀扔到了地上。 今日宴席皇上本就是要出席的。 可据说是被什么朝政大事拖住了脚步,这会儿才姗姗来迟。 钟璃不信祁仲与祁骁打架之事皇上不知。 看够了热闹,拖到这会儿才来,这位皇上存的是什么心思? 皇后勉强回神后眼中也多了些许不明显的讥讽,带领殿中众人朝着皇上来的方向福身行礼。 “恭迎皇上。” 钟璃按礼缓缓福身,嘴里却没说话。 很快,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来了一个身着明黄色朝服的青年男子。 祁琮显然已经得知了这里发生了什么,进殿后也不叫行礼的众人起来,只是看似焦急地说:“朕听闻镇南王与恭王不知为何大打出手,这二人此时正在何处?” 钟璃听了,嘴角无语地抽了抽。 皇上刁难人的招数,倒是与太后如出一辙的没新意。 只会借说话的由头,让人跪着不让起。 皇后垂首冷笑,淡淡地说:“回皇上的话,两人一人被绑一人晕了过去,正等着皇上发落呢。” 祁琮顿了顿,看着大殿中被绑成了毛毛虫的祁仲与晕在地上的祁骁,面上顿时黑了黑。 他说:“放肆!怎可将恭王绑成如此模样!” “还不赶紧解开扶恭王起来!” 看祁骁是晕过去的,他又说:“去传太医前来为二位王爷诊治。” 他顿了顿,语带怒气。 “只是两位王爷不顾身份体统,在此大打出手实在有损皇家颜面,等太医诊治过后,朕自有发落!” 祁琮的话刚说完,立马就有个太监说:“皇上,恭王殿下晕过去了!” 打断了祁琮的话的太监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旁边是丝绸解了一半的祁仲。 祁仲之前还是清醒的,只是这会儿不知怎地,突然就晕了过去。 他与祁骁两人皆是鼻青脸肿的,这会儿两人齐刷刷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怜。 钟璃意外地抬眉看了一眼,心想这个恭王倒不是个没脑子的。 祁琮显然是不想善罢甘休,要借机发落人。 这会儿谁清醒谁遭殃。 早早地晕过去,倒是省了一桩事儿。 钟璃能想到的,祁琮自然也能想到。 祁琮原本就黑的脸顿时就更上一层,连话音都带上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头。 “既是晕过去了,告诉朕有何用?还不赶紧宣传太医!” 一场好好的春宴兵荒马乱了一场,最后以镇南王与恭王双双晕过去告终。 祁琮的本意是将两位王爷留在宫中诊治,等人伤势好些清醒了再行回府。 可钟璃声称祁骁无碍,不需在宫中麻烦旁人,带回府即可。 钟璃说话的时候,按规矩颔首眼帘低垂,声音不卑不亢,颇有章法和条理。 祁琮对钟璃早有耳闻却并未见过,此时听了钟璃的话,似笑非笑地说:“原来是镇南王妃,朕之前光顾着镇南王与恭王了,倒是不曾注意到王妃也在此。”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说话。 祁骁体内的蚀心蛊至今都是威胁祁骁性命的炸弹。 蚀心蛊是祁琮的杰作,钟璃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钟璃态度冷淡,祁琮却也不在意。 他漫不经心地说:“朕还听闻,今日朕的锦妃不慎开罪了镇南王妃,不知可有此事?” 钟璃尚未开口,皇后就说:“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 “锦妃明知王妃身份还意图辱没王妃,是而臣妾让人将锦妃拿下,此刻锦妃正在她的宫殿中等候皇上发落。” 皇上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视线未从钟璃的身上挪开分毫。 他说:“那王妃以为,锦妃该当如何处置才好?” 钟璃微微笑了一下,淡淡地说:“臣妇自然是听皇上与皇后娘娘的,臣妇相信,皇上与娘娘不会偏颇,还臣妇公道。” 皇上听了,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顿时又多了一层不可捉摸的深意。 他说:“既然如此,那就将锦妃的妃位褫夺,降为美人,搬入安和殿禁足半年,王妃觉得,朕如此处置可好?” 美人是宫中等级最低的妃嫔。 身边无宫女太监伺候,只有一个婆子跟着。 也无单独住一宫的待遇,只能与其余被承幸过一次又被皇上遗忘的美人同住安和殿。 安和殿说起来名字好听,可说到底只是个大宿舍大通铺。 往往一个屋子里要住上十几个人,各种待遇甚至还比不上在主子面前得宠的宫女太监。 对娇宠无限的锦妃而言,如此待遇,可跟被打入冷宫毫无区别,比死还难受。 钟璃眸光微微闪烁,不咸不淡地说:“皇上觉得满意,臣妇便是满意了。” 祁琮看她并不接话茬,心中对钟璃的印象再度变了变。 眼前女子进退有度仪态合体,心思也是少有的缜密仔细。 跟传闻中那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可不太一样。 祁琮垂眸挥手示意身旁的太监。 “按朕的旨意去办。” 太监弯着腰退了出去。 皇后见了,眉眼间闪过些许说不出的讽刺。 锦妃自诩得皇上宠爱,可再得宠又如何? 如今祁琮说扔就扔了,说不定还比不上穿过的一双鞋子。 皇后端起茶盏借着喝茶的动作遮住了眼中的不屑。 皇上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钟璃不放。 第383章 钟璃不知何罪之有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仲与祁骁打架一事,他自然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可他并未在第一时间出现,就是想在他们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再出面借口处置。 虽说打一架算不得多大的事儿,可只要他有心夸大,一个藐视皇家威严在宫中动手的轻浮罪名还是少不了的。 对祁骁与祁仲而言,这样的罪名谈不上伤筋动骨。 可起码也能出一时之气。 可眼下这两人都晕过去了,其中一个还是钟璃打晕的…… 祁琮缓缓收回了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轻飘飘地说:“听侍卫说,王妃似乎是个会武的?” 钟璃之前在殿中动了手,就猜到会有人如此问自己。 故而她半点不带迟疑地说:“本是不会的,与王爷成家后,王爷所教,略微会一些皮毛。” 祁骁身为镇南王,统率几十万兵马,自身武艺本就不凡。 得了祁骁的指点,会一些皮毛功夫就并不会令人意外了。 只是钟璃今日将祁骁打晕,实在是坏了祁琮心中原有的打算。 他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声音中也莫名带上了一丝压迫。 “会些武艺本是好的,可你今日擅自将镇南王打晕,还将恭王绑了起来,钟璃你可知罪!” 钟璃早猜到祁琮会对自己发难,神色不变缓缓站了起来,福身说:“臣妇不知何罪之有。” 祁琮怒笑。 “不知何罪之有?” “无论是镇南王还是恭王,那都是大褚有封号的王爷!王爷之尊贵,哪儿是能轻易伤得碰得的?” “你今日可倒好,先是绑恭王,随后是将镇南王打晕,你心中可还有半分礼法制度!” “如今两位王爷昏迷不醒,焉知是否为你下手太重的缘故,若是两位王爷因此有半分损伤,你可担得起这样的滔天罪责!” 原本好说好话的祁琮突然震怒,言语间处处指向钟璃错失。 其余命妇都被打发出宫了,此时殿中留下的,就只有皇上皇后与钟璃和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听了皇上的话,忍不住说:“皇上此言差矣。” “今日镇南王与恭王两人醉酒闹事,情绪激动都失了理智,若不是王妃出手,只怕两人打得更加厉害,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岔子,故而……” “大长公主。” 皇上出声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话,沉沉地说:“王妃此举虽迫于无奈,可殿中那么多侍卫武官都不敢动两位王爷分毫,王妃冒天下之大不韪动了,便是有错。” 看大长公主还想说话,皇上斩钉截铁地说:“此事朕心中自有分晓,大长公主不必多言。” 同样是大长公主的侄子,祁仲与祁骁尊称大长公主为姑母。 皇上却只叫长公主,足以看出两人关系亲疏。 大长公主气急得胸口不住起伏,咬牙说:“皇上也说了,侍卫武官无人敢动,那便要眼睁睁地看着醉酒的镇南王与恭王打个你死我活吗?!” 看皇上阴沉着脸不说话。 大长公主越发来气,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到钟璃说:“皇上所言不差,可钟璃到底是觉得自己无错,也不知皇上怒从何来。” 皇上冷笑着说:“是么?你至今不觉得自己有错?”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烦躁,不紧不慢地说:“于私,镇南王乃是钟璃夫婿,丈夫在外醉酒与人互殴,劝说无解的情况下,贸然将他打晕只是为维护家中颜面,说到底只是家事,与旁人无关。” “至于恭王殿下,他与镇南王本是出自本家的堂兄弟,论年龄排行大小,他应当称镇南王一声堂哥,钟璃托大说是堂嫂也不为过。” “在臣妇看来,此事不过是做堂嫂的看不下去夫婿与堂小叔酒后胡闹不得已为之,算作一家之事并无不妥。” 皇后轻轻一笑,点头道:“是一家子人,说是家事也不为过。” “皇上,臣妾以为,镇南王妃所说在理。” 祁琮没想到钟璃是个如此善辩的,当即就是冷冷一笑。 “除此之外呢?你可还有别的说辞?” 钟璃微微垂首,淡淡地说:“于公,镇南王与恭王皆是大褚亲王,二位身份尊崇,如今在宴上酒醉闹事本是不妥。” “不加紧处置,若是再让二人酒后闹出更大的乱子,更是损伤皇家颜面让皇室威严在群臣前扫地,故而钟璃不得不出此下策,实属无奈,望皇上见谅。” 说完,钟璃就静静地垂首不言。 皇上盯着钟璃光洁的下巴,气得额角都暴起了青筋。 道理大义家事国事都让钟璃一个人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气氛僵持之际,原本正应该在给祁骁和祁仲扎针的太医与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皇上见他们神色慌乱心中一阵没好气,咬牙说:“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太医慌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回皇上的话。” “微臣按您的旨意给两位王爷扎针,现两位王爷已经醒来,只是……” 皇上不耐皱眉。 “只是什么!” 太医都快哭了,哆嗦着说:“只是两位王爷醉酒太过,如今酒意尚未褪去,两人一醒就又要打起来了啊!” 听说这两人又打起来了,不光是皇上的脸黑了,就连钟璃的脸色都不算多好看。 出息了真的是。 一眨眼功夫没看着,都打了两次架了! 皇上黑着脸想走进内殿去看看情况。 结果人刚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砸来了一个茶盏。 他匆忙闪躲才堪堪避开,正要发怒就看到内殿已经被摔打得不成样子了。 汝窑的花瓶流金彩绘的茶壶茶盏,绣架的古董屏风博古架上的古董玩意儿,全都砸了个稀碎。 祁骁与祁仲看起来真像是醉得狠了,两人满身都是酒味儿,还没走近就呛得人不住皱眉。 钟璃原本脸色不佳,可闻到这股呛鼻子的酒味儿却是下意识地微微一顿。 之前将人带到内殿的时候,两人身上的酒味分明没这么浓,难不成是在这儿又喝了一顿? 而等她看清与祁仲撕打的祁骁是怎么动手的,心里瞬时就一点也不着急了。 她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边不动,还对着面露着急的皇后与大长公主微微摇头。 大长公主与皇后猛地一怔,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两人都纷纷闭嘴不言,只是看着眼前的闹剧。 皇上心中本就憋着火儿,这时再见了这情形,气得手指都在哆嗦。 “荒唐!实在荒唐!” 第384章 你等着我去叫我哥来打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他正要叫人进来将扭打在一起的祁骁与祁仲分开,不料满眼赤红的祁仲听见他的声音却像是见了救星一般。 祁仲连呼带喊地扑了过来,抱着皇上的腿就不放。 “皇兄,镇南王家的老三又打我!你快来帮我打回去!” 皇上…… 王爷之尊在此互殴就已经很不像样子了。 难不成皇上也要在这儿一起打吗! 见皇上不动,祁仲动了怒。 他撕扯皇上身上的龙袍,几岁孩童似的嗷嗷喊着让皇上帮他报仇。 祁骁一个人靠在一边,同样也是满眼赤红。 他说:“你叫你大哥算什么能耐?回头我也让我哥揍你!” 祁仲大怒:“你敢!” 祁骁不屑:“你试试我敢不敢!” 在场众人…… 大长公主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头疼地说:“这是醉得厉害了,还以为是自己几岁的时候呢。” 祁骁就大了祁仲三个月。 两人从小碰上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三天两头的打架。 打不过了,就回家告状。 祁仲去先皇那儿告状,祁骁回府就得挨一通责罚。 祁骁回王府找原来的世子告状了,只大祁仲两岁的世子也得找法子在祁仲的身上找补回来,让祁仲也挨先皇的一顿板子。 这样的场景,在两人十岁前都是常有的事儿,大长公主早就见惯不怪了。 皇上也是经历过这样场景的人,此时见了这状况,纵然就是不信眼前两人是真的醉了,也不得不信。 若不是真的醉得厉害,又怎会如此失态? 眼看着两人又要打起来,皇上头疼地说:“赶紧让人拉开,分别派人送回府去。” 祁仲被太监拉开了,不满地冲着皇上踢腿。 挣扎间弄倒了一旁的鱼缸,里边装着的水与鱼洒了一地。 距离最近的皇上也没了先前的体面,浑身湿答答的不成样子。 “你不帮我,我回头就去找父皇告状!让父皇治你个不护弟弟的罪!” 皇上狠狠一噎,瞪了神志不清的祁仲一眼,咬牙说:“好,你好得很!” “朕现在不与你计较,等你醒酒了,朕再好好地收拾你!” 祁仲还不满地叫嚷着,说要让先皇打皇上的板子。 皇上脸直接黑成了锅底,忍无可忍地甩袖离去。 皇上一走,剩下的人也赶紧将两个酒鬼分别送上了各家的马车,生怕中途再出半点岔子。 马车出了皇城,钟璃就似笑非笑地用指尖点了点祁骁的眉心,说:“王爷,还没演够呢?” “要不我给你搭个戏台子?” 之前在宴席大殿上,祁仲与祁骁倒是实打实地动了手,拳拳到肉。 可后来在内殿中,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与其说是他俩打架,不如说是两人合伙演了一出戏,把皇上折腾得狼狈够呛。 祁骁知道瞒不过钟璃,眼睛依旧是闭着的,笑笑翻身抱住了钟璃的腰,闷闷地说:“阿璃,我身上疼。” 提起这个钟璃就没好气。 她朝着马车顶翻了个白眼,说:“知道疼还跟人打?” 钟璃越说越来气,咬牙说:“打就打了,你怎地还打不赢?我听人说你挺厉害的,怎么连恭王那个白斩鸡都打不过,还让人打成这样?” 钟璃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祁骁的脸,无语道:“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祁骁没想到钟璃生气的点是这个,稍微迟疑了一瞬,就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见他笑得肩膀都在抖,钟璃也是无奈。 她好笑道:“打不过别人还笑,没出息。” 祁骁不以为意地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说:“我跟祁仲从小就打架。” “我五岁就跟着武师傅学武,他受先皇宠爱比我晚上两年,故而一开始的时候,我以武压人,他回回都只能挨揍。” 他前脚揍了祁仲,祁仲回宫就得告状。 镇南王回府了,祁骁也得挨揍。 祁骁挨揍的次数多了,他的大哥就告诉他,祁仲不会武,所以就算打,也理应是直接打拳脚功夫,不该如此欺人。 后来祁骁就与祁仲商量好了,日后再动手也不可用武功压人,只能凭本事打架。 今日喝得多了些,竟又是这种场景。 钟璃听着他的话,有些出神。 她说:“听起来,你与恭王的关系似乎不错。” 虽说是见面就打架,可若是关系不好之人,祁骁只怕是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更遑论是如此狼狈的打架。 祁骁眉心出现了个小小的褶皱,沉默半晌后才不太情愿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祁仲没皇上的那种虚伪劲儿,从小便是个直肠子棍子脑子。 虽与祁骁不合,可也从不会用歪的斜的法子心眼,每次都是明着刚,哪怕刚不过,也是如此。 祁骁慢慢地说:“祁仲与他爹和大哥都不一样,他心思不坏。” 说着,他想起了钟璃曾经评价莫家老二的话,笑说:“歹竹出了好笋,大概就是这样吧。” 钟璃曾经险些被恭王轻薄过,听见这话难以认同地撇嘴。 “是么?” 祁骁显然也想起了前事,好笑的同时眼底也多了一层阴霾。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阿璃,你知晓,祁仲之前为何执意要将你带回京城吗?” 钟璃不解:“为何?” 祁骁不答反问,说:“你今日见着皇后娘娘,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钟璃奇怪地啊了一声,歪着头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初初见第一面,我就觉得皇后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可那种熟悉是说不出来的。” “我确定我之前没见过皇后,可……” 钟璃的话音戛然而止,表情瞬间凝固。 祁骁见她猜出来了,低低一笑,说:“阿璃,你是灯下黑了。” 钟璃难以置信:“你是说……” “没错,阿璃与皇后娘娘面相上确有三分相似。” 说是三分,可说是四分五分也并无不可。 皇后气质端庄温婉,钟璃却有几分无声的开阔凌厉。 再加上两人打扮上差异甚大,故而这几分相似看着就没那么明显。 可只要是对皇后熟悉的,见着钟璃,心中必然会生出惊叹之感。 祁骁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钟璃的侧脸,轻声说:“皇后出自唐国公府,当年是先皇属意于祁仲的未婚妻,此事是祁仲自己去跟先皇求来的。” 钟璃心头震惊,眼角眉梢都是不敢相信。 能让祁仲那样骄傲的人去求先皇赐婚。 可见他的确是喜欢极了,可…… 第385章 皇上头上的青青草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不欲让钟璃知晓当年太多龌龊,只是说:“当今圣上蹊跷登基后,为稳固自己的皇位,不肯让祁仲与唐国公府结亲,索性就将唐家姑娘接入了宫中封为皇后。” “只是皇上疑心病重,当年唐家姑娘与祁仲又是有过一段两情相悦的情谊的,他将人接入宫中也不肯放下疑心,因此多年来对皇后都极为冷淡,甚至是无视。” 钟璃压下心头震惊,呐呐地说:“我听闻皇后不得宠,进宫多年,至今膝下也只有一个身子不太好的小公主……” 提起小公主,祁骁眼中好不容易散了几分的戾气再度暴涌。 他咬牙说:“你可知祁仲为何要杀锦妃?” 钟璃这下更是茫然了。 她没什么根据地猜测:“难道是因为要给皇后出气?” 可那也不至于啊! 祁骁哼了一声,凑在钟璃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个字。 钟璃的瞳孔瞬间紧缩,一贯镇定的她甚至脸都白了几分。 祁骁说完,重新靠回了钟璃的腿上,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钟璃好半天才艰难回神,僵硬着手推了推祁骁的胳膊,干巴巴地说:“你是说,小公主不是皇上的血脉,是恭王的孩子?” 祁骁脸色臭臭地点头。 钟璃震惊了,彻底无话。 先前皇上还在众人面前摆威风,可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嫡出公主竟然是弟弟的种…… 钟璃这会儿只觉得,皇上头上的帽子不再是黄色的,变成了绿油油的绿色。 钟璃艰难问道:“那皇后她……” “皇后并不知情。” 祁骁似乎也觉得荒谬,叹气说:“皇后进宫后,皇上去她宫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有一日深夜,祁仲喝了点儿酒犯了糊涂,避开了侍卫撞进了皇后寝宫,他还给皇后下了药,皇后只以为那是皇上,随后皇后有孕,并于怀孕八月的时候,早产生下小公主。” 钟璃无声地张大了嘴,喃喃道:“说是早产,可实际上是?” “满月生产,太医和稳婆都是祁仲一手安排的,无他人知晓。” 钟璃…… 钟璃不说话了,祁骁却是越想越气。 他不住磨牙,狠狠地说:“此事原本只有他自己一人知晓,世间再无人可知也好。“ “可那畜牲想着为孩子积福,竟没将给皇后接生的稳婆处理干净!” 那稳婆的姑娘辗转进了锦妃娘家府中当丫鬟,又被锦妃带着进了宫。 随后锦妃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什么,就开始暗中命人调查此事。 小公主在四年前出生,当年祁仲在宫中人手充足,还能将这样瞒天过海的事儿做得天衣无缝。 可这些年,他玩物丧志颓丧得厉害,宫中人手也被皇上暗中剪了个七七八八。 得知锦妃动了这样的心思,他着急上火想处理锦妃却也无从下手。 最后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主动将这样天大的把柄送到了祁骁的手中,想要借祁骁的手用一用。 钟璃听完,整个人都无语了。 她觉得祁姓一家的,都是狠人。 神不知鬼不觉地睡了皇后,还让皇后生了孩子,这真是…… 不知该感叹祁仲的深情,还是应该斥责他的糊涂。 钟璃强定心神,说:“那你可想好怎么办了?” 祁仲将足以杀头的把柄交到了祁骁的手中,显然是信得过祁骁的。 可祁骁与皇家的关系实在一言难尽,钟璃也不知道祁骁会如何抉择。 祁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这忙得帮。” 唐国公府与镇南王府素来交好。 老唐国公与祁骁更是有师傅情谊,早些年皇后未曾出嫁时,祁骁见着了都得叫一声姐姐。 此事是祁仲糊涂造孽,总不能真让皇后一家因此无辜丧命。 而且当年镇南王府一脉出事,祁仲是暗中出过援手的。 若不是祁仲暗中帮忙,祁骁也没那么顺利从莫家村回京继承王位。 说到底,祁骁是欠了祁仲一份人情的。 钟璃也是皱眉叹息。 “不管怎么说,皇后与孩子总是无辜的。” 祁骁嗯了一声,说:“今日我与祁仲打第一次,是真动了火,可打第二次,便是打给皇上看的。” 以皇上的心胸狭隘来看,等不到明日,只怕今夜降罪的圣旨就会送到恭王府和镇南王府。 到时祁仲与祁骁以在家反省的名义闭门不出,再让人在宫中动手将锦妃了结了便是。 而且今日若是不打一场给皇上看,只怕他还要借机发挥,试图将祁仲与祁骁扣留宫中,到时更是麻烦。 钟璃知道祁骁想清楚了,勉强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一路无话到了王府门前。 钟璃和祁骁尚未下车,就听见了里边传出的阵阵哭喊求饶的动静。 祁骁还在装醉,是由两个侍卫扶着的。 钟璃皱眉看向府中,沉声问前来迎接的林管家。 “这是怎么了?” 林管家低声说:“回王妃的话,二爷腿伤严重至今尚未清醒,外出搜查之人也并未查出是何人下的狠手,侧太妃心急如焚正在拷问二爷院中的下人,试图找出行凶之人的线索。” 钟璃听了心中一阵不耐,说:“随二爷出门之人不是悉数丧命了吗?侧太妃在院中拷问别人,又如何能知线索?” 白日在宫中折腾了一天,钟璃都将府中成了瘸子的祁立忘了个干净。 林管家的神色也有些微妙,恭敬回声:“侧太妃声称二爷出事是下人看护不力的错失,故而执意要打杀下人以示训诫。” “徐嬷嬷与我都曾去劝说,可侧太妃说此事是主子的事儿,让我等下人不得插嘴多言。” 林总管顿了顿,飞快地闭了闭眼才说:“这一下午,侧太妃院中已经打杀了六人,最小的今年方才十岁,是二爷身边的带笔小厮。” 钟璃听完气笑了,说:“荒唐!” 下人的命也是命。 纵然是签了卖身契进府的,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命。 祁立的名声本来就够差的了,这时候再传出镇南王府苛待下人的名头,以后世人会怎么看镇南王府出去的人! 钟璃在宫中接连受气憋了一肚子的火儿,这时是半点也忍不下去了。 她冷着脸对林总管说:“王爷在宫中多喝了几杯不甚清醒,你带人将王爷送回棠心院休息。” “紫纱,你去将外院的护卫叫上一队,跟着我过去青霜院瞧瞧是何种情形。” 将祁骁交给林总管前,钟璃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他的指尖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自己则是带着一队二十人的护卫径直去了青霜院。 青霜院。 从门外到院内,呼呼啦啦地跪着几十号人。 从年老的仆人到不到十岁的丫鬟小子,各个都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单衣在寒天里跪着。 从远处看,只能看出跪着的人似乎在发抖,可走近了看清了这些人膝盖底下是什么,钟璃的眼底当即就覆盖上了一层寒霜。 碎瓷片! 一院子地上满当当的都是打碎的瓷片。 光是瓷片就罢了,跪着的下人还被勒令要求将裤子卷起来,光溜溜的膝盖跪在尖锐的瓷片上有多疼可想而知。 钟璃看到人群中有几个没留头的小丫鬟已经满脸煞白一腿是血地晕死了过去,气得眼珠子都染上了一抹刺红。 简直是欺人太甚! 第386章 你再敢骂一句试试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脸色极其难看,跟着她的紫衣紫云也是一脸的铁青。 院中有跪着的下人见钟璃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拜见,可却因为跪了太久腿脚不便身体瞬间失控摔了下去。 钟璃有个小丫头眼看着眼睛就要撞到地上的碎瓷片上,钟璃呼吸猛地一紧,条件反射似的冲过了过去。 她来不及将小丫头拉起来,只能仓促将自己的手垫在了瓷片上。 小丫头的头撞在了钟璃的掌心里,钟璃的手背却因此重重地撞在了尖锐的瓷片上,瞬间就是鲜血横流。 紫衣见钟璃满是鲜血的手背,心中懊恼自己的反应慢了的同时赶紧扬声说:“王妃受伤了!快去请刘大夫!” 紫荆匆匆而去。 被钟璃救下的那个小丫头面无血色,两眼含着泪水叫了一声王妃。 钟璃勉强对着她笑了一下,低声说:“起来,别跪了。” 小丫头哆哆嗦嗦地想起来。 可跪的时间太久了,她根本就站不住。 钟璃一脸平静地伸手将人拉了起来,确定她站稳后说:“好了,别怕,去那边休息吧。” 小丫头忍着哭腔跟同样站起来的几个小丫头去了旁边。 紫云赶紧上前用干净的帕子包裹住了钟璃流血不止的手背,说:“王妃,您……” 钟璃将她手中的手帕接了过来自己摁着,面若冰霜地说:“我无事。” 钟璃扫了一眼眼前跪着的众人,冷冷地说:“紫纱,将这里跪着的人都叫起来,去外边请大夫来给受伤的人看看,医药费从府中的公账里出,需要什么药材,也只管去库房里取。” “紫衣,你去问清楚,今日被打死的下人都是些什么人,尸体如今又是在何处。” “无论男女老少,死者厚葬,死者家人除了应得的银子外,另外从我的私账里一人拨一百两银子以做安抚。” 紫纱和紫衣领命前去,紫云不顾钟璃的反对匆匆将她的手粗略包扎了一下,垂首站在了她的身后。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对着院子里互相扶持着站起来的人说:“今日之事,对诸位而言纯属无妄之灾,对此,所有的医药事宜镇南王府都会负责到底。” “治好了伤,若是有不愿再在这院子里当差的,可自去林总管那里说明,林总管会给你们安排。” 说完,院子里立马就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所有人对着钟璃感恩戴德地说谢谢,甚至还有人膝盖上已满是鲜血了,还想着给钟璃谢恩。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眼里的酸涩,声音莫名多了一丝沙哑。 “好了,都跟紫衣出去等着大夫。” “我看谁敢出去!” 侧太妃原是在内院里打罚下人,匆匆得知钟璃赶来将外院跪着的人都放了,她立马就两眼通红了冲了出来。 跟钟璃第一次见相比,此时的侧太妃满面狰狞宛若狱中厉鬼,丝毫看不出之前的优雅从容。 她死死地盯着钟璃,咬牙切齿地说:“我看今日谁敢让这些下贱蹄子走!” 钟璃一眼也不看她,淡淡地对着紫云说:“紫云,带这些人出去!” “若有人今日敢阻拦,无论是谁,一律拿下是问!” 紫云是钟璃的大丫鬟,自然只听从钟璃的命令。 而那些原本按侧太妃命令挡在前头的下人听了钟璃这话,也不由得一脸惧怕地往旁边站了些。 钟璃是王妃。 是镇南王妃的当家主母。 她说要处置个下人,那可比侧太妃快得多了。 无人敢阻拦后,紫云有条不紊地跟着带来的护卫将跪得起不来的人都扶了起来,慢慢地往外走。 侧太妃几欲疯狂想阻拦,可钟璃带来的人远比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仆妇来得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下人走出去,她彻底疯了。 “钟璃你敢!“ “你今日敢将这些害了我儿的凶手放出去,我就跟你没完!” 钟璃冷冷地看向她,不咸不淡地说:“敢问侧太妃,你想如何与本妃没完?” 不等侧太妃说话,钟璃就对着内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跟匆匆赶来的徐嬷嬷说:“嬷嬷,你带人将院子里的所有受了伤的下人都带出来去请大夫。” 侧太妃疯狂地尖叫着拦着,甚至不惜去推打钟璃带来的护卫。 钟璃无声抿紧了唇,压制着怒火说:“谁敢阻拦,无论主子下人,可当场杀无赦!” 钟璃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 原本正在斥责护卫的侧太妃满脸的难以置信,看钟璃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疯子。 “你说什么?” “你要杀我?!” 她陡然拔高了声调,尖声喊道:“钟璃你敢说要杀我!” “我再不济也是太妃!是你的长辈!就算是祁骁那个下贱种来了也得叫我一声庶母!你今日竟然敢为几个下人的性命说要打杀我?你……” 啪的一声脆响,原本不住叫喊的侧太妃顿时没了声音。 她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侧脸,过了好半晌才瞳孔震颤地看着钟璃。 “你……你敢打我!” 钟璃神色平淡地甩了甩因为用力过度而隐隐发麻的手腕,微微勾唇。 “你再骂祁骁一句试试。” 我打不烂你这张嘴口无遮拦的嘴! 侧太妃绝没想到钟璃会对自己动手,短暂的惊愕过后尖叫一声就要朝着钟璃扑过来。 “你害了我儿如今还敢打我,我今日就要与你同归于尽!” 侧太妃当真是抱着不善了的心思冲过来的。 钟璃站着的位置,身后就是密密麻麻的尖锐瓷片。 要是真让她冲过来将钟璃扑倒了,那么钟璃的后背就别再想找着一块好的皮肉,只怕不是重伤最后也得在床上躺上一月两月。 紫云下意识地去拉着她。 可人在疯狂时爆发出来的蛮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紫云一时没拦住,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侧太妃朝着钟璃飞扑而来。 她下意识地喊道:“王妃小心!” 钟璃眼中冷光一闪,在人扑到自己眼前的瞬间抓着身旁的树干往侧用力一跃,避开了侧太妃的冲势的同时翻身落地。 侧太妃身前无阻碍,又被紫云在后拉扯了一下,整个人像失控的人偶似的往前摔了下去。 侧太妃瞳孔紧缩下意识地尖锐喊叫:“来……” 钟璃落地的瞬间,伸手抓住了侧太妃的一只手腕,顺势反拧到背后的同时,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侧太妃的后颈。 侧太妃借着钟璃的力勉强站稳,一口气尚未呼得出来,身后的钟璃就毫无征兆地猛地用力,摁着她的后颈,将她的脸重重地朝着地上的碎瓷片压了下去! 第387章 你还想与我同归于尽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突然收势没再往下压的时候,侧太妃的眼睛距离碎瓷片不过二指。 皮肉与瓷片碰撞,结果如何小儿都知。 但凡只要钟璃的手再松上一分,侧太妃引以为傲一辈子的脸就彻底毁了。 甚至还有可能变成一个瞎子。 原本吵闹不休的院子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死一样令人窒息的寂静在空气中无声蔓延。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在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所措。 侧太妃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陶瓷碎片,瞳孔狠狠地紧缩成了一枚针尖,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一些。 与侧太妃的紧张惊惧相比,钟璃淡定得有点不像话。 她轻飘飘地说:“侧太妃,你确定你还想与我同归于尽吗?” 但凡侧太妃再敢叫嚣一句,钟璃就会毫不犹豫地松手让她摔下去。 她自己冲过来的,自己不小心摔上去了。 纵然就是毁了容貌,于钟璃而言也是她咎由自取,心理上并无压力。 更何况…… 钟璃的声音很轻,其中却夹杂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她说:“之前本妃顾不上你,可并不代表你可随意放肆。” “本妃未进府之前,你是如何行事与我无关,可从今往后,若你再有半分不规矩的地方,那就不能怪本妃心狠手辣了。” 钟璃手上突然用力将人一把提了起来随手扔到一边。 侧太妃浑身发软手脚无力,被她一扔直接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堪堪坐稳。 钟璃看也不看面无人色的侧太妃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本妃的性子谈不上多好,手段也更是狠辣,你要是不想晚年流离受苦,就老实安分一些,明白吗?” 跌坐在地上的侧太妃浑身狼狈,半分看不出不久前的嚣张气焰。 听见钟璃的话,她满脸茫然地抬头。 眼底皆是说不出的怨毒。 钟璃见她不说话也不在意,摆手没让紫云上前给自己重新包扎伤口,只是说:“侧太妃今日如此声势浩荡地苛待下人,可见这青霜院中并不需那么多下人伺候,人太多反而碍了侧太妃的眼。” “紫云,你一会儿去告诉林总管,让他将青霜院中的下人裁减一半,剩下的下人均到他那登记入册。” “另外,今日死伤的下人均按府中的规矩拨银子安抚,那银子就从侧太妃院中的份例里拨” “留下在青霜院中伺候的人,日后若非正常生老病死病故之人,但凡少了一个,任何一个人有半点闪失,查明后就将杀人之人拿下送官,不必向王爷与本妃汇报。” 钟璃冷冷地瞥了失魂落魄的侧太妃一眼,淡淡地说:“镇南王府容不下如此狠毒之人,再有下次,本妃就算是为正家风,也不得不将侧太妃送往别庄荣养了。” 说得好听是送去别庄荣养。 可实际上,被送去了庄子上,就等同于被流放驱逐。 侧太妃心有不轨大志,自然不可能甘心如此。 她咬牙狠狠地盯着钟璃,眼珠子赤红一片宛若世间恶鬼。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敢再在此时提出异议。 下人的命虽不值钱可以金银论,可那也是命。 侧太妃向来注重自己在外的名声,若是让旁人知晓她苛责肆意打杀下人,王府二房原本谈不上多好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个干净。 到时事发,就算是太后也绝不会贸然帮她。 侧太妃这会儿经历了极致的恐惧,脑子已经清醒了几分。 故而纵然对钟璃的话不满,可也只是咬着牙关并未多言。 钟璃缓缓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素手轻扬点了几个人。 “侧太妃为主不尊,一时激动失了规矩,为防止侧太妃再失控出岔子,你们几个人在此看守。” “侧太妃与其院中众人,从今日起开始禁足,没本妃的命令,不得随意外出,有人擅闯可直接当场打杀,无需回禀。” 听说要禁足,侧太妃顿时激动了起来。 “钟璃你……” “侧太妃!” 钟璃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顿地说:“按规矩,你得尊称我为王妃。” “此次姑且当作你情绪激动本妃暂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侧太妃呐呐之下无了话,钟璃一眼都懒得再多看她,像来时一般带着身后的一群人扬长而去。 钟璃走后,她之前吩咐的几个护卫就大马金刀地握着佩刀守在了院门口,显然是不准备离开了。 侧太妃一阵咬牙后忍不住低声咒骂。 “好你个钟璃!” “你竟敢如此对我,我……” “太妃不可。” 之前被吓破了胆子的老嬷嬷连滚带爬地冲上来将形容狼狈的侧太妃扶起,低声劝说:“如今二爷伤势不明,您实在是不宜再与王妃起冲突了,不管有多大的事儿,您也得多为二爷想想啊!” 钟璃今日的手段威风实在骇人。 此时再与钟璃对上显然不理智。 老嬷嬷不断地说着劝诫的话,侧太妃两眼发直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她才用力咬着下唇说:“对,你说得对,此时重要的是我儿,我不该与她计较一时的得失。” “对了,立儿怎么样了?” 老嬷嬷见她冷静了几分,赶紧说:“二爷瞧着已经好多了,刚刚还喂了一些水下去,您别耽搁了,随奴婢去看看吧。” 老嬷嬷和侧太妃的几个心腹丫鬟手脚并用地扶着侧太妃进了屋子,钟璃站在垂花门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神色不明。 紫云看着钟璃血肉模糊的手背,无声叹气。 “王妃,刘大夫已经到了棠心院,您手上的伤耽搁不得,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钟璃闭了闭眼,没接紫云的话,沉沉地说:“侧太妃身旁的老嬷嬷是何来历?” 据钟璃对侧太妃的观察来看,侧太妃并非是个心机深沉之辈。 从她今日的行为就能看出几分端倪。 可她能在镇南王府屹立多年呼风唤雨,除了太后的暗中指点外,她身边的那个老嬷嬷应该也是个出谋划策的。 紫云皱着眉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奴婢记得那嬷嬷是在七年前到的王府,是从外边采买进来的,进府后就一直在侧太妃身边伺候至今。” 钟璃挑挑眉梢,淡笑道:“从外头采买进来的?” 紫云点头:“不错。” 钟璃转身往后走,口吻听不出喜怒。 “让人想法子查清楚那老嬷嬷的来历,我怀疑她与宫中太后有关。” 从外头采买进来的人怎会轻易成了侧太妃的心腹? 除了那个老嬷嬷的确有几分本事外,唯一能说得通的,便是那老嬷嬷的来历并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 钟璃眼中的冷色越发浓厚,简直到了抹不开的程度。 祁骁多年关注的重点都在镇国军上,对王府内部的忽视以至于如今的镇南王府成了个人人都可以插上一脚的筛子。 可她既决定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那这些来历不明的钉子,就必须一点一点地全部拔掉。 第388章 王爷今日,心情不佳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回到棠心院的时候,祁骁正黑着脸在发脾气。 得知钟璃受了伤,他就第一时间要冲出去看。 可钟璃特意让人吩咐了,不得让王爷出去。 故而紫荆等人虽然心惊胆战的,可还是谨遵钟璃的指令,苦苦地拦着不让祁骁出去。 这时见着钟璃终于回来了,棠心院中的众人都猛地松了一口气。 可看到钟璃血肉模糊的手背,刚刚松出来的气就再也没能呼回去。 王爷素来看重王妃,王妃平日哪怕是睡得不好都能让王爷变了脸色。 如今王妃受了伤,王爷的心情怎么可能好? 钟璃也知道祁骁得发火,赶在他发飙之前就说:“王爷,我手疼得紧,你来帮我包扎好不好?” 钟璃向来冷静强势。 如今难得地露出了柔弱的一面,祁骁心疼得眉毛都拧作了一团。 祁骁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杀将,包扎伤口于他而言自然不是难事。 他顾不得其他,赶紧拉着钟璃在一旁坐下,接过刘大夫递过来的干净柔巾擦干净了钟璃手背上的血污。 仔细上了消炎的药粉,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包扎好了,然后才算作罢。 钟璃满意地转着手看了看手上精细的包扎,说:“包得不错。” 打结的地方还特意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虽不够精致,可到底心意是好的。 祁骁听了钟璃的夸奖却没半点高兴的意思。 他板着脸说:“阿璃不该不将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钟璃受伤的过程他早已知晓,正因为如此,他难以原谅自己的疏忽。 若不是他早些年的刻意放任,侧太妃何至于嚣张至此? 钟璃今日又怎会因此受伤? 钟璃看出他眼中的自责,摆手示意屋子里的众人下去,然后才拉住了祁骁过分冰凉的手。 “王爷。” 祁骁面无表情地不说话。 钟璃无奈,又说:“祁骁。” 祁骁这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慢悠悠地说:“今日之事是我疏忽才受的伤,实则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这伤本可以不受。 可要钟璃眼睁睁地看着个小姑娘因此毁了一辈子。 她的良知过不去,也没法坐视不理。 折腾了一日钟璃累得不行,眉眼间都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靠在祁骁的肩上,闭着眼睛说:“我知道,在所有人眼中下人的命不算命,可我做不到那样。” 钟璃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 尽管已经努力将自己融入了这个时代,可她依旧不是个能任由无辜人命在自己眼前消逝的人。 听不见祁骁回答,钟璃苦笑了一下,将自己对青霜院的处置简单说了一遍。 祁骁尽管脸依旧是臭的,可在钟璃靠着自己的时候,却不动声色地伸手小心地护住了她的后背,以免她磕碰到。 听到她的话,祁骁淡淡地说:“阿璃还是心软了,犯下那样的杀孽,直接找法子打发到庄子上就是,再不行,堂堂镇南王府一杯要命的毒酒还是给得起的,让她早早地去侍奉先王才是正经。” 没直接将祁立了结了还让钟璃受了伤,祁骁心中本就自责。 这时再提起侧太妃,他能有好脸色才是见了鬼。 钟璃好笑地掐了他的胳膊一下,难得地没否决祁骁的说法,只是说:“庄子备着迟早用得上,只是不是现在。” 因打杀几个下人就将侧太妃送去庄子,世人说起来只会说祁骁与钟璃刻薄寡恩。 钟璃也想将烦人的恶心玩意儿赶紧弄走,可具体是什么时候,还需要耐心等待。 祁骁听了静默不语,只是盯着钟璃柔顺的发心暗暗失神。 等他想说话的时候,却发现钟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祁骁看着钟璃睡着了都是皱着的眉心,眼中自责越发浓郁。 他没保护好她,还让无关紧要的人来让她烦心。 祁骁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眼底的暴虐,轻轻地将钟璃抱到床上睡好,见钟璃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轻手轻脚地出了卧房。 书房里,除了夜林和云朗柏骞承外,还有一个长相文秀的年轻男子没什么正形地摊在椅子上,手里还摇晃着把折扇。 他像个纨绔子弟似的,对着夜林抬下巴。 “哎,夜统领,你说王爷大老远的将我折腾回来是有什么事儿?” 说着他就露出了痛心疾首的神情,用折扇敲打着自己的手心,懊恼地说:“你是不知道,我在南边的丝绸生意做得正好,每日不说日进斗金,那也是盈利无数啊!” “结果王爷火烧屁股似的追着我回来,手里的生意也耽搁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王爷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呢?” 夜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真诚地提醒了一句。 “徐先生,王爷今日心情不佳。” 柏骞承与云朗知道些内情,也是默认不语。 徐久林见状,不解地眨眼:“为何?” 夜林犹如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顿时没了话。 见他说话只说了半截,徐久林怒了。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现在不是你求着我给你那相好的弄新鲜缎子的时候了,你……” 书房的门从外边被人推开,徐久林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悻悻地回头看向来人,发现祁骁的脸色比锅底就好了那么一丝丝,立马就当机立断决定相信夜林的提醒,收敛了脸上的不正经之色,正色对着祁骁拱手行礼。 “王爷。” 祁骁淡淡地嗯了声,走到上首坐下才说:“我记得你在南边的丝绸生意与南方制造局有不小的关系?” 徐久林茫然地点头,说:“是啊,当时与制造局搭上路子的批条,不还是王爷给我的吗?” 说起这个,徐久林就来了兴致。 他绘声绘色地跟祁骁和夜林说起了南边的豪富乡绅,奢靡颓烂。 淮南以南,通称大褚南边。 向来是鱼米之乡,豪富迭生之处。 南边的制造局掌控大褚所有丝绸的销路产量,更是个捞钱的好去处。 徐久林去了不过一年多,却已经给祁骁捞足了足以养镇国军一年的军饷。 南边豪富,可见一斑。 第389章 帮皇上找银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徐久林还欲与祁骁说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不料祁骁却突然说:“这生意断了吧,暂时不必再做了。” 徐久林啊了一声,茫然得不行。 好好的大把捞钱的买卖,为何说不做就不做了? 祁骁懒得与他这个满脑子只有银子人说太多,自顾自地说:“跟制造局那边的联系断了,不必再有动作。” 徐久林还是不解的时候,云朗却是面露了然,说:“王爷可是想对司家下手?” 制造局如今的领军人物姓司名起。 乃是当今太后的同胞兄弟,也是侧太妃的嫡亲哥哥,也是个心狠手辣贪得无厌的狠人。 有这个司起在外捞银子,无论是在宫中的太后还是王府中的侧太妃过得都可谓是相当安逸。 而且司家虽是太后母族,有皇上明里暗里的打压,以及司家的骄奢淫逸过度,这些年在朝中却并无多少优秀子弟出现。 司起绝对算得上是对司家重要的人物。 如今祁骁这么说,想来是被太后与侧太妃彻底惹恼了,终于要对司家下手了。 柏骞承也很快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说:“司起身上并不干净,一旦他倒了,对司家而言,可是个不小的损失。” 届时外边没了源源不断送银子的人,太后和侧太妃想来都要夹一段时间的尾巴了。 徐久林对政事并不了解多少,见他们都这么说,立马就说:“成,我立马就着手安排。” “还有之前王爷让我收集的司起的贪污证据都制成了册子,明日一早我就给外人送来。” 说着徐久林面露讥讽,说:“那些罪随便拎一项出来,就算不是抄家灭族,也足以五马分尸了。” 司起死定了。 祁骁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说:“可有备份?” 徐久林愣了一下,说:“现在没有,不过可以有。” 誊抄一份的事儿,并不多难。 祁骁微微勾唇,说:“多抄几份。” 说完,祁骁又说了几个人名,指名让徐久林想法子将册子送上门去。 祁骁说的人,都是当今皇上一手扶持起来的亲信。 云朗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他的深意。 云朗笑说:“王爷这是打算借力打力?” 皇上与太后不睦已久。 皇上想对太后母族下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南边被司起把持得犹如铁桶一般,皇上派出去的那些废物点心找不到下手之处罢了。 若是得了祁骁送过去的册子,只怕不等祁骁动手,龙椅上那位就忍不住了。 祁骁但笑不语。 柏骞承看了他一眼,好笑道:“王爷之前还说,司家在前与皇上抗衡对我们有利,不需打破这个局面,如今怎么突然就反悔了?” 祁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想知道?” 听出他话音的危险之处,柏骞承很惜命地摇头。 “不,我现在不想了。” 谁不知道王妃今日在宫中受了太后的委屈,回府还受了侧太妃的气。 祁骁这分明是在为钟璃出气。 傻子才会冲上去问个分明。 祁骁没理会耍宝的柏骞承,对着徐久林说:“还有就是南边的人手暂时不用撤回来,吩咐下去,暗中收集粮草,有多少要多少。” 兵书老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未战时大肆收集粮草…… 屋里的几人神色顿时都是微微一变。 云朗率先皱眉,问:“可是何处出了变故?” 好好的,祁骁绝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祁骁还没说话,柏骞承先忍不住了。 他冷笑道:“之前探子传信,北漠北境与南疆有兵马调动,意图只怕不小,我们不便有动作,王爷便让我将消息想法子捅给了皇上。” 他顿了顿,声音越发沉冷。 “我们本想着他若是还想要这江山,起码会知情后提前做出防范,可你知道皇上是什么反应吗?” “他坚信这三处不可能一起动,明面上斥责传信之人扰乱民心意图不轨,暗地里却是派了所谓的亲信前去调查此事真假。” 云朗常年含笑的眼中也覆盖上了一层霜意,说:“等他的亲信调查清楚往返个来回,只怕淮南都已经破了。” 柏骞承不负责任地一耸肩,冷冷地说:“人家的江山自己都不着急,我们这些倍受怀疑的人上火有何用?” 得知了三国兵马调动的第一时间,祁琮不是安排兵马抵御防备。 而是立马让自己的人去盯着镇南王府与镇国军的情况。 像是恨不得镇国军动了,他就能第一时间以叛逆谋反的罪名将祁骁拿下一样。 想及祁琮的荒谬,在屋里的几人的脸上都带上了些许不屑。 祁骁垂眸遮住了眼里的讥讽,沉声说:“他现在不动,迟早也会动,与其到时候仓促出征,不如现在先做准备,也好过皆是粮草受阻寸步难行的好。” 战火真的燃起之时,祁琮也绝不会舍得派自己手里的军队出征。 到时候打前锋的,一定还是镇南王手中的人。 祁骁之前吃过粮草被拖延的亏,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可再如此被动。 徐久林知晓事情轻重,正色点头。 “王爷放心,此事我必会办妥。” 夜林看气氛僵硬,试着活跃了一下。 他说:“王爷决定也对司家下手也是好事儿。” “皇上平日里不是总说国库无银吗?上一次王爷出征时,他更是连应给的军饷都未出全,这次先将豪富的司家抄了底,皇上手里有了银子,总不好再拖欠军饷了。” 柏骞承听见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朗也是摇头失笑。 “如此一来,便是最好了。” 祁骁被说中了心思也只是笑笑。 时候不早了,云朗率先起身。 他说:“既然王爷着急要让皇上手中有银子,我回去就与家中老爷子商量,让他暗中动一动,折腾了一番,总得让司家真的伤筋动骨才好。” 祁骁对着他微微抱拳,说了声多谢。 云朗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不过说起来,与司家有深仇大恨的人却另有其人。” 祁骁眸光微微闪烁,看起来有些不情愿。 云朗装作没看出来,说:“白家有个千娇万宠的嫡女,算起来是神医白术的亲姑姑。” “白家女由太后做媒赐婚,最终与太后母族的一个侄子结了姻亲。” “这本是好事儿,可太后的侄子性情不堪,娶了白家女后也放浪得很,还抬了一个受宠的外室进了家门,最后生生将明媒正娶的白家姑娘在孕中活活气死。” 云朗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慢悠悠地说:“白家因此与司家结下了大仇,两家见了面也乐于给司家难堪。” “白老爷人虽不在朝堂,可朝野内外门生无数,此事若能得了白老爷子的帮扶,更可事半功倍。” 云朗能想到的,祁骁自然也能想到。 只是白术之前对钟璃的心思昭然若揭,祁骁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再与白家打交道,又怎么会主动找白家帮忙? 第390章 感情这两个耳朵是摆设?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云朗虽不知内情,可光是看钟璃让人去请白术来给祁立治伤,白术二话不说就来了便可看出端倪。 他笑笑说:“话说在这儿了,王爷自己琢磨便是,我先回去了。” 祁骁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柏骞承想说什么,可看祁骁的神色不对,也赶紧拉着不明所以的徐久林跟着云朗撤了。 这些人走后,祁骁背对着夜林说:“两日之内,我要听到锦妃自缢的消息。” 锦妃绝不能留。 夜林沉声应是,正要走时,祁骁补充道:“听闻锦妃身边皆是忠仆,一块儿打点干净了,不可留下首尾。” 这话一出,就决定了锦妃一党的命途。 夜林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祁骁静静地站了许久才背着手回了卧房。 祁骁的本意是不想让钟璃再与白术有任何接触的。 可有些事儿,是他阻拦不住的。 钟璃之前派人去请白术,白术什么都没说就来了,对钟璃而言,她就是欠了白术的人情。 金钱好算,人情难还。 钟璃最怕的就是欠人情。 因此第二日一早起来,她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紫纱徐嬷嬷备下一份得体的谢礼,让紫纱亲自送到白术府上。 如此也就罢了,祁骁自认还能忍。 可当白术收下谢礼回话说希望能与王妃见上一面的时候,祁骁就有些炸毛了。 不年不节的见什么见? 难不成白术贼心不死? 他死活拦着不让钟璃答应。 他振振有词地说:“谢礼已经给了,若是觉得不够,再重上两分就是,好好地见面做什么?” 看钟璃似笑非笑地不说话,祁骁心里有点儿打鼓,却还是说:“再说了,白术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 “之前他故意捉弄我,让阿璃盯着我吃了那么些苦药,阿璃怎地还要见他?” 提起之前被逼着吃下去的苦药,祁骁的神色越发苦大仇深。 他索性也不讲道理了,耍赖似的一把抱住了钟璃,哼哼唧唧的。 “阿璃,我不许你见他。” 钟璃见他这个样子头疼得不行,叹气说:“你是想把我关在府中谁也不让见吗?” 祁骁摇头。 “不,阿璃见谁都可以,白术不行。”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对的,祁骁还煞有其事地跟钟璃列举了种种白术的不是之处。 虽然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杜撰的,可看他说得起劲,钟璃好笑却也没有打断他。 等祁骁将能污蔑白术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钟璃幽幽地说:“虽然听你说起来白术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我还是得见他一面。” 就算白术不提,钟璃也想找机会与白术谈谈。 今日已是十四。 今夜子时,祁骁体内的蚀心蛊就会再度发作。 钟璃见过祁骁蛊虫发作的样子,种种痛苦不堪赘述。 体内藏着这么个定时炸弹,不想法子除了,钟璃是怎么都没法安心的。 祁骁见钟璃出神,稍微愣了愣也猜到了钟璃想见白术的原因。 他知道钟璃一直暗中让赵石山等人调查蚀心蛊的事儿,只是…… 镇南王府百年间在大褚与周边数国埋下钉子无数。 祁骁敢说,被谓为天子的祁琮消息也没他的三分灵通。 自从他中了蚀心蛊,隶属镇南王府的所有探子钉子都在暗中调查母蛊的消息,至今未有寸功。 钟璃希望太大,只怕最后换来的失望也就更大。 祁骁眼里的挣扎落在钟璃的眼里,钟璃无声地抿了抿唇。 她坦然地说:“祁骁,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我相信事在人为。” 命数是什么钟璃半点不信。 既是人下的蛊,那世间就一定有解除的法子。 一时找不到就找一年。 只要有心,只要那所谓的母蛊当真存在于世间,就总会被人找到蛛丝马迹。 钟璃坚持,祁骁见状无声苦笑了一下。 他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不能拦着钟璃见白术,祁骁索性将自己化作了人形挂件挂在钟璃身上,走一步跟着挪一步的,死活要跟着钟璃一起去见白术。 挂着这么个人钟璃走路都难,头疼地说:“王爷,你是不是忘了,今早咱府中接了一道圣旨?” 虽然那圣旨是林总管代接的,可好歹也算是皇上的意思不是? 祁骁的表情瞬间多了一丝扭曲,隐隐还有咬牙的意味在里头。 钟璃好笑不已,提醒他说:“皇上说了,镇南王酒后失行,扣俸禄一年,责令在家中反省半月,无诏不得外出。” 祁骁的脸一点一点地黑了下去。 钟璃忍笑。 “你是不是把这个忘了?” 祁骁不满地瞪着钟璃。 “那阿璃也不出去了。” 钟璃挑眉失笑。 “可我约好了与白先生碰面。” 祁骁咬牙:“在哪儿见面不是见?为何非要出去才行?” 不等钟璃提出反对,他就当机立断道:“紫荆,去回白术的话,就说本王被禁足在家不得外出,他若有事,不妨来府中一叙。” 紫荆领命去了,钟璃一脸黑线。 钟璃揪着祁骁的耳朵,哭笑不得地说:“王爷被禁足,我又没被禁足,我为何不能出去?” 祁骁被揪着的耳朵并不疼,可还是装出了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 他歪着头任由钟璃揪着自己,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能出去,阿璃不放心我自己在家,自然是要留在家中陪我的。” 说着,祁骁哈哈笑着抱着钟璃往一旁的软榻上一滚,手脚并用地缠着钟璃,朗声笑着在钟璃的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阿璃一定不会忍心让我一个人在家的。” 钟璃被气笑了,咬牙:“不,你错了,我忍心得很。” 祁骁半点不信,自顾自地抱着钟璃傻乐。 “我就知道阿璃不忍心,阿璃最好了。” 钟璃…… 感情这人长了两只耳朵,全都是摆设? 由于祁骁的坚持,钟璃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出府。 紫荆去传话没多久,白术就跟着她来了王府。 他神色难得的肃穆,见了目光不善盯着自己的祁骁也没显露半分异样,只是对着钟璃说:“王妃,我有要事需单独与你相商,还请退去左右。” 钟璃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略显焦急的白术,示意花厅里的人都出去后,淡笑道:“白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白术意味不明地看了死活不走的祁骁一眼,压下了心头的苦涩,沉声说:“今日前来,我是想与王妃说,我有个友人有南疆母蛊的消息。” 第391章 痴念不可存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没想到白术说的是这个,当即就惊讶地说:“白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白术看出她眼中的急切,心头苦涩更甚。 他点头说:“绝无虚言。” 医毒不分家。 白术精通医术,对各种毒物也有一些了解。 确定祁骁身上是蚀心蛊无误后,他暗中也打听了不少有关蚀心蛊的消息。 而近日他有个游历南疆的挚友回来,两人谈天时凑巧说到这个,白术就得知了一些消息。 白术说:“南疆母蛊在三年前下落不明,南疆至今仍在四处搜寻母蛊下落,我那友人在南疆时,机缘巧合之下见过被搜查之人的画像。”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幅小像,递给了钟璃才说:“这是他按记忆画出来的图像。” “按他在南疆的见闻可以断定,画中此人就是窃取母蛊之人,世间唯一的母蛊,就在此人的身上。” 钟璃拧眉将画像展开,看清了画上的人后,眼中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丝诧异。 她说:“白先生确定这画像无误?” 白术见她神色有异,下意识地点头。 “我那友人最擅人像,见过一次的人能画出来相似九分不差,他将此画交给我时言明,绝不会有错。” 钟璃脸上的古怪越发明显,简直到了不可忽视的程度。 祁骁奇怪的伸手将画像拿了过来,定睛看清,眉梢也是微微上扬。 看他们俩的神色都很微妙,白术心下狐疑。 “王妃如此神情,可是觉得画像有误?” 钟璃笑着将画像收好,眼里散着微微亮光。 她说:“不是,只是陡然觉得画中人似曾相识罢了。” 事实上,还真是熟人。 原以为要上天下海找的东西有了下落,钟璃心情大好,脸上的笑也诚挚了三分。 她说:“今日之事若可证实,白先生就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钟璃再次谢过。” 面对钟璃真诚的道谢,白术眼底的苦涩几乎压抑不住地往外倾泄。 之前钟璃与祁骁闹翻之景历历在目。 他本还妄想能与钟璃…… 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白术并非放不下之人,想通了眉宇间也多了些许豁达。 他叹气说:“虽有了画像,王妃也不可太过乐观。” “我那友人说,母蛊被盗之时,南疆出动了兵马搜索都未曾将盗贼找到,找寻至今已有三年,可始终不曾有半点消息。” 茫茫人海,通讯不发达,来往消息不便。 想在人海中找一个有心藏匿的人,并不比大海捞针轻巧。 白术所说是实话,可钟璃却并未将这个担忧放在眼里。 若盗取母蛊之人真是画像中人,那么钟璃简直都要忍不住感慨因缘际会的巧妙了。 这人她还真有地方找。 事情未敲定前,钟璃无意与白术透露太过,再三感谢后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 祁骁原本想跟着出来,只是中途林总管说有要事要祁骁做主,不得不满脸不悦地跟着林总管去办事。 镇南王府门口,白术看着与初识时穿戴打扮截然不同的钟璃,垂眸苦笑。 “王妃在这京中,过得可还算好?” 简单一句话仿佛夹杂了无尽的愁绪,钟璃听完微微一怔,点头说:“都好。” 白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笑说:“好便是最佳,我常住于白府,王妃日后若有事,不妨遣人去寻我,只要有帮得上忙的地方,白某必不推辞。” 钟璃见他说得认真,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与白先生算是旧识,白先生日后也可常来往,不必如此客套。” 钟璃将之前在莫家村时白术留下的玉佩拿了出来,说:“这是白先生之前所赠,钟璃无用之处,加上这玉佩看着意义深重,钟璃不敢妄收,还请白先生拿回去吧。” 白术望着眼前的玉佩,心头苦涩简直翻涌成了无尽苦海。 当初这玉佩送出去时,他心中尚且存着一分痴念。 事到如今,这份痴念都成了不可能之事。 白术伸手将玉佩收了回来,指尖都在无声地颤抖。 过了片刻,钟璃才听到他说:“多谢王妃相送,白某告辞。” 钟璃目送着他走远,转身回了棠心院见到祁骁,就按耐不住急切地说:“祁骁,你……” 祁骁对着她嘘了一声,揽着她往里走的同时低声说:“虎威山的霍云齐赵石山是见过的,地形夜林等人也熟悉,先前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赵石山和夜林即刻启程前往虎威山。” 画像上的人俨然就是霍云齐的模样。 虽不知道霍云齐为何会盗取南疆母蛊,可如果母蛊当真在他手中,对祁骁而言可是难得的喜讯。 钟璃听他安排好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皱眉说:“见过霍云齐的人不多,你找个信得过的画师前来,将画像临摹几幅传到下边人手中看过记住。”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看过后画像必须悉数销毁,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另外,虎威山上并非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你记得叮嘱夜林他们,上山后不可妄造杀戮,想法子将霍云齐从山上请回来一趟便是。” 事关祁骁体内蛊毒,钟璃恨不得事事都亲自安排妥当了,不容半分错失。 哪怕祁骁说已经安排好了,她还是不放心地将尚未出发的夜林等人叫了过来,亲自叮嘱了一遍才算作罢。 等钟璃忙活完,时辰也到了下午。 紫云脸色不太好看地走进屋里,低声说:“王妃,侧太妃声称要外出到庙中为二爷祈福,现在正闹着要出去呢。” 昨夜钟璃才说了禁足的话,今天就嚷着要出门。 可见昨日受的惊吓并不大,恢复得还挺快。 只怕祈福是假,想出门找太后告状才是真的吧。 钟璃的唇边溢出了一丝冷笑,说:“告诉她,出门不可,禁足未解前,青霜院中任何人都不得轻易进出。” “至于祈福之事……” 看钟璃迟疑,祁骁哼了一声,阴测测地说:“去找几卷祈福的经书给侧太妃送过去,告诉她,心诚则灵,将经书抄个百八十遍的也就成了。” “除外立马派人去将青霜院中的小厨房砸了,厨房里的人全部撤走,从今往后,青霜院中的吃食一律由大厨房供给。” “顺便告诉大厨房的管事一声,侧太妃一心为二爷祈福,吃斋最近不宜动荤腥,二爷清醒进食前,青霜院中的膳食全送素菜,不得有半点荤腥油腻。” “二爷醒后,也只可按大夫所言备一人份的膳食即可,旁的人吃得太过油腻了不善修身养心。” 看到诧异的钟璃,祁骁不负责任地一摊手,漫不经心地说:“吃太饱了就容易生事儿,这样正好。” 钟璃听完有些无言以对,却深以为然。 少吃点,的确适合休养身心。 第392章 不惜一切代价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和祁骁都认为这样安排甚好,紫云忍着笑去通传了。 青霜院中,侧太妃见自己的小厨房被砸了听了紫云代传的话,气得险些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她身旁的老嬷嬷苦着脸赶紧扶住她,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里屋的丫鬟突然激动地跑了出来。 “二爷醒了!二爷醒了!” 要晕不晕的侧太妃闻言宛若瞬间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她用力推开了扶着自己的人,连哭带喊地往里跑。 “立儿!我的儿啊!” 青霜院中因为祁立清醒,或真或假的庆幸哭喊响起了一片。 紫云撇撇嘴,示意砸小厨房的人动作再快些。 “麻溜着些,王爷和王妃还等着咱们复命呢。” 话音落下,挥锤子的人动作顿时就更快了。 钟璃得知祁立醒了,漫不经心地说:“既是醒了便是好事儿,徐嬷嬷去库房中挑几样适合养伤的东西给二爷送过去。” “紫纱,你亲自将东西送过去,顺带着告诉二爷,等他稍微好些了,我再前去探望。” 这是道贺的礼,也是给祁立的警告。 祁立若是识趣,就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要是他不识趣,钟璃自然有别的法子让他识趣。 紫纱领命去了,钟璃皱眉合上了手里的书,不放心地看向了躺在软塌上的祁骁。 从入夜起,钟璃紧锁的眉心就未曾松展过半分。 原本闭着眼睛的祁骁察觉到钟璃的目光,睁开眼睛对着钟璃笑了一下,说:“阿璃,不如我去书房吧。” 原本祁骁一开始就说自己去书房睡,可钟璃却怎么都不同意。 祁骁体内蛊发的情形钟璃看过一次,便是觉得触目惊心。 她实在不放心祁骁自己一个人熬着。 钟璃放下了手里的书,上前握住了祁骁冰凉得惊人的手,轻声说:“我没说让你睡书房,你就不可去书房。” “否则传出去,旁人以为我失宠了怎么办?” 祁骁低低地笑了起来,说:“阿璃这话理应由我来说才对,毕竟如今王府中谁人不知,时时刻刻惊怕失宠的人其实是我。” 他仰头在钟璃下垂的嘴角亲了一口,颇以为然地说:“只盼着我这张脸尚且能入阿璃的眼,阿璃就这么宠我一辈子才好。” 钟璃被他的说法逗得好笑,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 “我陪你,别怕。” 这话与前话并不搭边。 祁骁听完却是猛地一怔。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抱住了钟璃的腰,声音闷闷的。 “我不怕。” 钟璃苦笑了一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尽管钟璃的心里早有心理准备。 可当子时一过,祁骁体内的蛊虫发作起来,她之前做好的所有心理建设都瞬间化为乌有,只留下了满腔不可言说的心疼和担心。 祁骁一开始还能维持着理智与钟璃说话,甚至还让钟璃拿了本话本在一旁轻轻地读给他听。 可一个时辰后,祁骁的理智逐渐在痛苦中被摧毁,钟璃眼睁睁地看着他吐出了一口黑红的血昏死过去。 刘大夫今晚天黑后就一直守在棠心院中。 见状也只是有条不紊地给祁骁扎针处理。 银针拔掉,祁骁幽幽转醒。 可眼底一片赤红,显然是不存理智。 他在痛苦的驱使下甚至试图用掌心去拍自己的胸口。 祁骁一掌拍下去,寻常男子当场就会丧命。 钟璃与刘大夫怕他伤着自己,没办法只能用柔软的绸缎将他的手脚都绑在了床头,用以控制他的四肢。 钟璃曾经在屋顶上看到过的一幕再度在她的眼前上演。 祁骁手脚上的绸缎一次又一次地被撕毁断裂,又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绑上。 情急时,钟璃怕他咬着自己的舌头,只能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嘴里堵着,原本白皙的纤瘦手被咬得鲜血淋漓,钟璃却也半分顾不得处理包扎。 一日一夜,长达十二个时辰的折磨,漫长得到钟璃简直不忍回想自己是怎么机械化地熬过来的。 等到十五子夜过去,祁骁体内的蛊终于安定了下来。 钟璃红着眼睛将疲惫昏睡过去的祁骁身上的冷汗用温热的帕子擦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寝衣在床上安置好了,才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她走到卧房旁的侧厅里,咬牙对着洛林说:“追上去找到夜林,告诉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霍云齐带回来!” 洛林身影闪烁很快消失在钟璃的眼前。 钟璃疲惫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压下了眼眶里翻涌的酸涩。 跟着折腾了一天一夜的刘大夫也累得满脸菜色。 他见钟璃手上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叹息道:“王妃,子时一过,王爷暂时便无大碍,老夫帮您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吧,否则王爷醒了看见,只怕是又要自责。” 钟璃迟钝地愣了愣,刘大夫再度出声才慢慢地点点头。 “有劳。” 刘大夫苦笑着摇头,仔细将钟璃手上的伤处置好了,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钟璃回到卧房,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了今日在场的几个人一一叮嘱。 “王爷醒后若是问起我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就说是不知,记住了吗?” 虽然众人都知道瞒不住,却还是恭敬地点头说是。 钟璃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休息,轻得不能再轻地说:“都下去休息吧,有事儿我再叫你们。” 四紫轻声退去,钟璃合衣在祁骁的身边躺了下来。 她闭着眼睛半晌睡不着,过了好久,才低得几乎听不清地骂了一句。 “傻子。” 棠心院中的下人得了紫纱的吩咐,这一日做事都很小心,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钟璃迟迟难睡,一觉睡去也并不安稳,总是毫无征兆地惊醒,要查看一番确定祁骁无事之后才可再度闭上眼睛。 祁骁醒的时候,钟璃还没醒。 她的眉心紧锁不解,眼下也笼罩着淡淡的黑青。 祁骁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视线触及钟璃包缠着纱布的手瞳孔无声地一阵紧缩震颤。 他的眼眶慢慢地就红了。 “阿璃……” 第393章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醒的时候,已经是十六当日的下午了。 祁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没了踪影,枕边空荡荡的,也无温度,显然人已经起了很久了。 钟璃皱着眉坐了起来,刚想叫人的时候,祁骁捧着个餐盘走了进来。 见钟璃醒了,他咧嘴一笑,神色无半点异样。 “阿璃饿不饿?我去熬了粥,阿璃要不起来尝尝。” 钟璃听完笑了,抱着被子懒洋洋地说:“你熬的?” 之前在莫家村的时候,祁骁时常自己熬粥。 可也只会熬粥。 没想到到了镇南王府,他会的还是这点儿花样。 听出了钟璃话中的取笑,祁骁有点儿不太乐意了。 他撇嘴说:“熬粥怎么了?我今日熬的可不是白粥,阿璃肯定喜欢。” 钟璃看他不服气有些好笑。 她下床后揭开了祁骁端进来的砂锅盖子,看清了里边的东西后赞赏道:“不错,除了白粥也会别的花样了,可见咱家的小傻子在厨艺上还是个可塑之才。” 祁骁听钟璃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 他拉着钟璃在凳子上坐下,亲自为钟璃舀了一碗粥,亲自试了试,确定没那么烫后才交给钟璃。 米粥熬的时间估计很久,米粒都熬得碎碎的,上边的米油也被仔细地撇了个干净。 粥里除了青菜外,还加了一些细细的火腿颗粒。 火腿的咸香加上米粒的柔软顺滑,青菜爽口不腻,确实不错。 钟璃难得的胃口好接连喝了两碗。 看她这么给面子,祁骁乐得见牙不见眼的,直说:“阿璃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给你做。” 常言道君子远庖厨。 祁骁尊如镇南王,却似乎并无这样的顾忌。 钟璃不忍坏了他的兴致,连声答应说好。 吃过饭,林总管前来交给了祁骁一张蜡封的纸条。 祁骁当着钟璃的面打开看了看,随手将纸条扔进了一旁的熏笼里,很快火苗蹿了上来,将纸条烧了个干净。 钟璃还没问,祁骁就主动说:“锦妃死了。” 钟璃顿了顿,说:“怎么死的?” 祁骁唇边溢出了一抹不可说的神秘微笑,云淡风轻道:“当然是不习惯美人的生活,不甘自缢了。” 事实上锦妃本人被贬为美人时,太后就让人去安抚了,说会想法子让她复位。 锦妃也一心想着之前的荣华富贵,并不甘心就这么去死。 可祁骁说了要她死,再不甘心,她也活不了。 哪怕是被人勒死了挂在房梁上的,可最后传出来的消息,也只能是自缢。 钟璃知道其中蹊跷不方便细说,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好奇地问:“皇上什么反应?” 祁骁的眉眼间闪过一抹讥讽,冷笑道:“锦妃自缢时,皇上正在和新得宠的宠妃宫中逍遥呢,只怕是没心思为锦妃伤怀了。” 妃嫔自缢是丑事,也是让皇家难堪之事。 故而得知锦妃死了,皇上也只是让人随意用一卷草席将尸体裹着扔出了皇宫。 对外也说的是暴毙而亡,死后的追封荣宠一样也无。 至死,曾经荣宠六宫的锦妃也只是个美人的称号,连家中人为其收尸都不能。 钟璃听了,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不予置评。 祁骁不想让钟璃为这样的事情烦心,索性换了种轻松的语调,与钟璃说起了青霜院中的事儿。 祁立醒后,侧太妃就哭喊着问行凶之人是谁,要为祁立报仇。 可祁立见了钟璃让紫纱送过去的补品,一口咬定不知是谁。 侧太妃原本心中就提着一口气,想的是等祁立醒了问清楚是谁好找人报复。 可祁立却说自己不知道! 侧太妃气得理智全无,再加上见了大厨房送过去的素菜更是怒火中烧,当即就不管不顾地拎着个鸡毛掸子将祁立抽了一顿。 祁立断了条腿,躺在床上半点也动弹不得,被抽了也只能生生挨着。 可祁立哪儿是能让人一直打的性子? 祁立与侧太妃争辩了起来。 侧太妃斥责祁立不上进不懂规矩坏了大事儿。 祁立却反唇相讥说是侧太妃自己无能,没争上正妃之位,以至于他生来就是庶出不得看重。 为侧一事,绝对是侧太妃心中碰不得的毒瘤。 祁立碰了不说,还顺带着往她的心口甩了一把刀子。 侧太妃当场就发了疯,不顾祁立身上的伤要打杀祁立。 身旁伺候的人自然不能眼睁睁地这么看着。 拉扯之中,祁立最为宠爱的素云姨娘摔倒了。 这一摔可就出了大事儿。 素云姨娘身下见红了! 刚刚给祁立看完伤的大夫又折返了回来,给素云姨娘施针把脉。 可这么大咧咧地摔了一跤,纵然就是神仙来了也是无用的。 素云姨娘就这么小产了。 祁立院中姬妾众多,可一直只有素云有过一次身孕。 这次素云不声不响地怀上了,按理说是天大的好事儿。 可这孩子就这么没了…… 青霜院上层笼罩的阴云再度深了一分,就在刚才,紫纱还说侧太妃与祁立又争执了一番。 侧太妃怒火攻心晕了过去,刚刚出了王府大门的太医第三次折返了回来。 如今正在青霜院里给侧太妃开清心降火的方子呢。 祁骁说得绘声绘色的,钟璃听得好一阵哭笑不得。 笑够了,她忍不住问:“你之前不是说祁立无法生育么?那个叫素云的,怎么又?” 祁骁嘿嘿一笑,低低地凑在钟璃的耳边说:“当然不是祁立的了。” 钟璃…… 祁骁大致跟钟璃说了几句,钟璃总算明白了其中原理。 为了不让祁立察觉自己无法生育,祁骁利用了素云与之前的情夫的事儿,在素云想与情夫见面的时候就让人暗中提供机会。 素云时不时地就要与假扮成家丁的情夫见上一次。 有情人见面,少不了干柴烈火滚上一番。 素云上次有孕是为此,这次有孕,依旧如此。 只是这次有孕,只怕连素云自己都不知道,没想到被祁立与侧太妃一推把孩子推没了。 倒是省了祁骁的事儿。 钟璃默默地对着祁骁竖起了大拇指。 由衷赞佩。 “你们姓祁的,都是狠人啊!” 祁琮往哥哥的头上种青青草原。 祁骁为让庶弟披上草绿铠甲不惜暗中提供一条龙服务。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第394章 高不成低不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青霜院中先是祁立断腿。 紧接着是素云小产。 接二连三而来的阴影,彻底将其中的人笼罩了进去。 侧太妃被禁了足,被迫日日吃上了素。 自己的人一个都出不去没法跟外界通消息,急得日日上火炸毛,每日头发都是大把大把地往下狂掉。 直到几日中终于接受祁立的断腿无治愈的希望了,侧太妃又在心腹的建议下动了旁的心思。 祁立是指望不上了,可祁立的孩子呢? 早早地让祁立生下嫡子,届时祁骁无子,祁立的嫡子不也是可以竞争王位的吗? 想到这个,侧太妃疯了似的开始往祁立的房里塞人。 甭管什么出身什么身份,总之,谁能先怀上祁立的种,那就是二房的功臣。 除了通房新增无数外,侧太妃还让人给钟璃递了话。 祁立年岁见长,是应当娶个名门正妻以持中馈了。 钟璃听了这话没什么意见,也没什么要主动插手的意思。 祁立是侧太妃的命根子。 她之前迟迟地拖着不让祁立娶正妻,显然是对正妻的人选有自己的想法。 不敢她是怎么想的,钟璃半点插手的兴趣都没有。 侧太妃不是能耐吗? 让她自己去挑去选好了。 钟璃让紫纱去青霜院中回了话,说的是自己不了解京中贵女的情况,放手让侧太妃自行挑选商议。 等女方确定下来了,钟璃会以镇南王府的名义前去提亲议婚。 侧太妃得了钟璃的这句话,什么也没说,闷头就开始琢磨可以做祁立正妻的人选。 若是换做之前祁骁尚未回来时,祁立是镇南王继位的热门人选,不顾他本性的不堪想攀附镇南王府的权贵之人并不少。 可如今祁骁活得好好的。 祁立不过是个品行不佳的庶出之子。 除此以外,祁立还刚刚断了一条腿彻底没了继位的奢望。 这样的祁立想找个令侧太妃满意的贵女做正妻,实在艰难。 侧太妃看得上的,人家女方看不上祁立。 勉强不介意祁立的不堪的,家世又与侧太妃想的不符。 尽管侧太妃自己出不了门,可对各大世家的贵女的试探挑选却从未停止,热闹得像选秀。 只是选秀过程实在是不顺利。 钟璃听说,侧太妃每日都在院中发火砸东西,脸上的阴云一日都未曾散过。 只是也许是之前钟璃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 哪怕火气再大,她也没有再随意打杀过无辜下人,只是单纯地摔打物件。 钟璃听了徐嬷嬷的汇报,不以为意地说:“不过就是摔打些东西,她愿意摔就让她摔,回头将东西折损的银钱都记在青霜院的账上,从份例中扣出来便是。” 徐嬷嬷笑着说:“王妃高明。” 自己摔的自己赔,这话换做谁来,也是挑不出刺来的。 钟璃笑笑不说话,紫云神色微凝地走了进来。 “王妃,您之前让我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 钟璃微微挑眉,坐直了身子问:“如何?” 紫云走近了一下,低声说:“八年前,皇上宫中有一个叫李芸的嬷嬷突发急症丧命,随后被消除了记录典籍。” “奴婢暗中找人对比了李芸与侧太妃身边的刘嬷嬷的画像,仔细查证了细节,证实死了的李芸与刘嬷嬷的确是同一人。” 钟璃听完有些意外,好笑道:“皇上宫里的人?” 紫云点头。 然后她也露出了个微妙的神色,轻声说:“而且这人是通过太后的路子进的王府。” 钟璃这下就不太明白了,不解道:“既是皇上的人,又怎会以太后的路子进来?” 紫云低声解释:“太后当年的确安排过一个宫里的老嬷嬷前来侧太妃身旁相助,只是那个老嬷嬷出宫没多久就意外病逝了,此事太后并不知晓。” “随后皇上安排的人顶替了之前那人的位置,通过太后的安排被采买进了侧太妃的院子。” “这么多年,刘嬷嬷一直以太后所派之人的身份在侧太妃身旁辅助,实则一直在为皇上办事。” 钟璃有些好笑,难以理解地说:“那这么多年,难不成就没人认出来人被换了?” 紫云看钟璃笑了,语调也轻松了几分。 她说:“刘嬷嬷原本与那死了的嬷嬷就有几分神似,又是宫中假死出来的人,谨慎得很,这些年从未出现在人多之处,再加上时日久远,久而久之,就无人注意到这一点了。” 钟璃没想到这种操作也能行,哭笑不得了一会儿,撑着下巴露出了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又是皇上的人,又是太后的人,那么想必一定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儿吧?” 这么个现成的钉子不拔了想法子从她嘴里撬出点儿东西来,钟璃觉得实在是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有这么个人在侧太妃的身边出谋划策实在恶心人。 这人还是留不得。 看钟璃默默出神,徐嬷嬷将刚刚端上来的补汤递给她,笑着说:“王妃可是在想,如何将那老东西拿下?” 钟璃接过汤盅,笑着点头。 “是啊,嬷嬷可是有法子?” 徐嬷嬷淡淡地说:“要说这内宅中整治人的法子,可就多了去了。” “您既是想拿她,找法子往她身上扣个罪名即可,无论是藏奸偷盗,还是不敬主子,这都是现成的名目。” “要是再干脆些又不会让侧太妃与宫中两位起疑心的,将人发配到偏房柴屋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人被您扣下了,对外只说是死了,也绝无人可察觉。” 钟璃想了想,由衷地对着徐嬷嬷赞扬一笑。 “还是嬷嬷有主意。” 徐嬷嬷谦虚地垂首一笑,说:“您年轻,这种内宅手段腌臜东西见得少,经验自然是欠缺一些,老奴不过是占了年纪的便宜,谈不上有主意。” “您若是放心,此事不妨交由老奴去做,保管给您办得妥当。” 徐嬷嬷为人谨慎手段老道,这样的事儿交给她,钟璃还是很放心的。 让徐嬷嬷去负责这事儿,钟璃正想着去书房看看还处在禁足期间的祁骁的时候,门房外来了人通报。 “回禀王妃,大长公主府派人送来了一攒盒的点心,送点心的人此时正在门房外候着呢。” 钟璃有些意外,淡淡地说:“既是大长公主府来的,那就把人请进来吧。” 第395章 恭王的暗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片刻后,有一个钟璃曾经在大长公主身边见过的大丫鬟走了进来,进门就对着钟璃跪了下去。 “奴婢是大长公主身边的绿佩,见过王妃。” 钟璃笑笑示意人起来,说:“绿佩姑娘不必多礼,紫纱,看茶。” 绿佩连笑着说不用,将手里的点心盒子递到了紫荆的手中。 然后才说:“大长公主闲来无事做了些点心,想着您是爱吃的,就让奴婢给您送来。” “大长公主还说了,若是这次的点心不得您的欢心,也不可送人打赏,这是她亲手做的,您与王爷就算是放着,那也得放到出了霉点子才可扔,否则她老人家必然不依,要上门来找您与王爷讨说法的。” 钟璃听完眸光微微一闪,含笑道:“大长公主今日做的点心,是只送了镇南王府一处吗?” 绿佩摇头。 “并非,除了宫中您这儿以外,还有宫中的太后,皇后与唐国公府。” 钟璃哦了一声,看似好笑地说:“送了这么好些的地方,那大长公主岂不是让你带了不少话了,难为绿佩姑娘记得如此清楚。” 绿佩跟着笑了一下,说:“多谢王妃体恤,只是大长公主也并非是个喜唠叨多话的,故而让奴婢带的话都是一样的。” “不怕您怪罪,刚刚与您说那话,奴婢之前在宫中与唐国公府已经说过了,只说讨巧罢了。” 钟璃听完忍不住乐了,乐不可支地说:“我原以为姑母是个勤快的,不料竟如此讨巧了事。” “姑母的吩咐我记住了,你回去只管转告姑母,这点心我与王爷必然视若珍宝,不敢辜负姑母慈心。” 绿佩说完正事就向钟璃告辞。 钟璃并未多留,给了赏赐后,让紫纱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紫荆手中的点心盒子,起身说:“想必这个时辰王爷也饿了,紫荆拿上点心,与我一起去看看王爷。” 书房丫鬟不可进。 钟璃亲自拿着点心盒子走了进去。 祁骁见了,好奇地说:“这是什么?” 钟璃微微一笑,将盒子打开说:“姑母让人送来的,估计是好东西。” 大长公主绝不会平白让人给自己带那样的一段话。 所以钟璃断定,这点心中必然有蹊跷。 她试探着将造型精巧的点心一块块掰开,在最底层的时候,果然在其中看到了一张很小的纸条。 祁骁看见纸条皱眉站了起来。 “姑母有什么话,直接让人通传便是,怎会用这样的法子?” 钟璃打开纸条的手指顿了顿,声音莫名沉了下去。 “或许是不方便直说?” 又或者是,大长公主身边出了什么变故,不得不如此。 纸条展开,上边写的是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 “叶清柔,太后。” 钟璃看着那锋芒毕露的笔迹,奇怪地皱起了眉,不解地说:“这看起来并非大长公主的笔迹。” 大长公主信佛。 之前还送过钟璃自己抄写的佛经。 与眼前纸条上的字迹相比,大长公主的笔锋显然更加温和柔婉,绝非眼前这般锐利。 祁骁接过纸条看了看,唇边溢出了一抹冷笑,随手将纸条烧了。 他说:“这是祁仲的笔锋。” 钟璃诧异地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地说:“恭王?” 好好的,恭王怎会借大长公主的名义给镇南王府送信? 钟璃难以理解。 祁骁却是电光火石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之处。 他说:“最近朝中出了一点动荡,皇上为确保安心,暗中在各家各户都增加了不少监视的人手,其中以恭王为甚,他传递消息不便,采用这样的方式并不奇怪。” “他只怕是知道了什么,投桃报李来了。” 恭王与镇南王的关系是世人皆知的差,两人不久前还在宫里大打出手以至于双双被禁足。 这时候祁骁与祁仲走得太近,绝非好事。 采用这种方式,一为了避人耳目,二是恭王在还之前祁骁杀锦妃的人情。 钟璃勉强明白了一些,回想着纸条里的提示无声皱眉。 “可恭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虽刻意抬举叶清柔,可那跟镇南王府有何干系? 祁骁也不太明白其中提示,想了片刻想不出来烦躁地说:“我让人在宫里打探打探情况,只要有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钟璃转念一想也只能这样,有些失神地说了声好。 祁骁虽然让人在宫中打探情况,可得来的回应却透着无声的诡异。 太后宫中并无异样。 她以往就有诏命妇贵女进宫说话的习惯,如今只是让叶清柔进宫的次数多了些。 据探子回报,两人的对话也并无怪异之处。 可恭王含糊不清的提醒一直像阴云一般笼罩在钟璃的心头,直到她收到来自皇后的请帖。 皇后唯一的孩子,昭华小公主再过几日满四岁生日,宫中要为小公主办生日宴。 按理说孩子年纪小,古人有福气太厚了压不住的说法,除了周岁和满月,在孩子幼时是不会大办宴席的。 可小公主自出生以来身子就不算多好,无论是周岁还是满月,都未曾大办。 太后前几日突然想起这事儿,说是亏欠了小公主,眼下的四岁生辰便要大办庆祝一下。 说是大办,可在皇后娘娘的坚持下也只是将宴会定在了皇后娘娘的千福宫中,收到请帖的人也有限。 镇南王府便是其中之一。 钟璃问清楚了都有谁收到了请帖,神色微妙。 听送请帖的太监而言,皇后似乎是不太情愿办这个宴席的。 太后坚持要办才会如此。 可太后平日对昭华小公主并不多宠爱,为何坚持要办生辰宴席? 她想干什么? 钟璃心里存着疑虑愁眉不展的时候,徐嬷嬷前来说:“王妃,这是您之前要的东西,您瞧瞧是否满意。” 镇南王府前日死了个人。 是侧太妃身边倚重的刘嬷嬷。 据说是刘嬷嬷夜里吃多了酒醉了神志,误入柴房烛火点燃了柴房里的干柴,火起一片。 大火燃起的时候屋里还能听到刘嬷嬷的喊叫,可等火扑灭了,柴房里只能找着一具焦炭似的尸体。 侧太妃亲自去确认了,还着人调查了起因。 可最后得出的结果依旧是意外。 侧太妃觉得不祥,连尸体都没让人收敛,只是吩咐人随意将焦尸扔到了城外,转眼就把这事儿忘在了脑后。 可事实上,这位原本应死了的刘嬷嬷此时正在王府隐蔽的刑房中生不如死。 而且她还说出了许多让人惊喜的东西。 第396章 奇奇怪怪的小话本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快速翻看着手里的供词,看到太后给她的最新指令的时候,眉梢往上扬起了一个戏谑的弧度。 “呦,那位叶姑娘至今都还没死心吗?” 侧太妃在三日前,被太后诏进了宫里说话,借此解了钟璃下的禁足之令。 按刘嬷嬷所说,太后与侧太妃商议了一番,决定将叶清柔想法子送进镇南王府给祁骁做侧妃。 只是祁骁是个混不吝的。 他连皇上赐婚的圣旨都能拒了,太后的懿旨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太后为了达成目的,决定联合叶清柔,采取点儿别的手段。 届时生米成了熟饭,祁骁还能公然抗旨不成? 只是这事儿太后安排得隐秘,除了叶清柔与太后外,就只有侧太妃知晓。 至此,恭王之前不明不白的提醒似乎终于有了合理之处。 钟璃缓缓合上了手里的供词,心想昭华小公主的生辰宴,只怕目的也是为此。 也难怪皇后不愿了。 钟璃随手将那密密麻麻的证词扔到了熏笼里烧了,垂首说:“她潜入王府多年,知道的东西肯定不止这些,嬷嬷去转告刑房的人再想想法子,务必让她将知道的都吐出来。” 供词虽多,可说起来除了叶清柔一事其余都是不痛不痒的小事儿。 钟璃不信那个双面间谍只知道这些。 徐嬷嬷沉声应是,另外还说了一件事。 “侧太妃派人来说,想委托您去北候府为二爷提亲。” 钟璃是镇南王府的当家主母。 提亲一事,确实是应该由她安排。 听到北候府,钟璃想起了北候府中未嫁的几个姑娘,挑眉道:“她看中谁了?” 徐嬷嬷的脸上多了一抹怪异,说:“北候嫡出之女,柏箐樱。” 钟璃……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半晌,钟璃无语地摁住了眉心,冷笑:“她可真敢想。” 北候再不得圣意,柏箐樱也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嫡女。 祁立不仅是庶出还是个瘸子,如此还敢肖想侯府千金? 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是抬举。 徐嬷嬷也觉得可笑,不屑地说:“侧太妃还说,只要您出面说合,北候必不会拒绝。” 钟璃面无表情地呵了一声,说:“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钟璃以镇南王妃之位出面,北候就算不想同意,也很难拒绝不假。 可钟璃为何要出面? 平白祸害人家的好姑娘吗? 钟璃不耐地一摆手,说:“去告诉她,此事我帮不了忙,她要是真想要侯府千金,就自己去想法子,实在不行去宫里请太后赐婚。” “还有,顺带转告她,没事儿多照照镜子,别总拿这种没谱儿的事儿来说道,平白恶心了好人家的姑娘。” 徐嬷嬷忍着笑去了。 青霜院中侧太妃听了徐嬷嬷转告的话,当即就气得又摔了个花瓶。 徐嬷嬷站在一旁,看她还想摔。 老神在在地提醒道:“侧太妃,王妃之前吩咐过,您府中的东西物件都是有数的,您摔打的东西都会记在您的账上,银子从份例中扣。” 看侧太妃的脸越发的黑,徐嬷嬷嘴角微微上扬。 “顺便提醒您一句,您之前摔的东西已经将今年的份例银子都扣完了,再出了岔子,您这青霜院中的份例,只怕是明年的都发不下来了。” 侧太妃…… 她恶狠狠地剜了徐嬷嬷一眼,眼也不眨地将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砸到了地上。 “不就是点儿银子吗?!我赔得起!” 说着,就像示威似的,她当着徐嬷嬷的面,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 徐嬷嬷半点也不在意,吩咐人将摔了的东西都按价格记录好,转头就交给了钟璃。 祁骁正好也在,听徐嬷嬷转述了侧太妃的话,祁骁冷冷一笑。 “她很快就赔不起了。” 司起贪污搜刮民脂民膏的罪证已经到了皇上与和司家有仇的权贵当中。 与司家有深仇大恨的白家祁骁虽然不太情愿,可最后也没落下。 如今这些人没有动静,只是在等待一个动手的时机。 等到了那时候,司家树倒万贯家财悉数赔进,看侧太妃还怎么嚣张。 钟璃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杀意,稍顿片刻就笑了起来。 “那就等着看咱们财大气粗的侧太妃,何时穷困潦倒了。” 钟璃将昭华小公主生辰宴上可能的事儿与祁骁说了一番。 祁骁听了,一脸不屑。 “就这点儿手段?” 亏得他之前还费心往什么要命的阴谋论上查了半天,却无半分所获,搞半天完全是查错了方向。 钟璃也是好笑。 她耸肩一笑,说:“王爷说得轻巧,可谁知到时美人在怀,王爷是否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祁骁装作听不出钟璃话中的取笑似的,故作曲解,说:“阿璃可是吃醋了?” 钟璃愣了愣,说:“我吃什么醋?” 祁骁有些说不出的得意,轻笑道:“你夫君如此出色,惹得旁的女子觊觎不止,阿璃怎会不吃醋?” 钟璃本来是不在意这事儿的。 可听了祁骁这傲娇的小调调,她心里就有点儿上火。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说:“王爷似乎还觉得挺得意?” 祁骁没第一时间意识到危险,还在美滋滋的。 “得意倒是没有,只是觉得,阿璃应该将为夫看得紧一些,最好是时刻不离,也省得我被别人惦记不是。” 钟璃的脸缓缓黑了下去,冷冷地说:“腿长在你身上,这我可看不住。” 祁骁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一脸委屈地抱住了钟璃不住哼唧。 “阿璃,贸然得知别的女子觊觎为夫的身子,我害怕。” 钟璃一脸黑线,忍不住掐了一下祁骁的手,说:“说人话。” 祁骁不理,沉浸在自己的剧情中无法自拔,哼唧得越发来劲。 “一想到有那般狠毒的女子觊觎我这身子,为夫的心里就怕得紧,阿璃,届时你可要时时看好我,不得让心怀不轨的女子惊吓到我,否则……” 钟璃忍无可忍地打断了祁骁的戏瘾,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又看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话本了?” 祁骁最近被禁足在家无事,不知从哪儿搜罗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本,废寝忘食地在书房里钻研得格外辛苦。 钟璃开始不知情,还真以为他是在看什么正经书。 可当祁骁说话的画风越发走向一个诡异的极端的时候,钟璃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前几日趁着祁骁不在的时候,对他的书房进行了突击检查。 从中找出的各种话本,内容简直辣到了钟璃的眼睛。 钟璃实在是难以理解,你说你本就是个出身矜贵的富几代,闲着没事儿净看些穷书生与大小姐私相授受私奔的话本干啥! 就这也就罢了,话本里写了一些酸溜溜的情话情诗,钟璃随便看一眼就觉得牙疼。 可祁骁学得格外起劲儿。 只要让他找着机会,他就恨不得将话本里的那些情话一一给钟璃念个遍,字字掰碎了揉给她听。 换做寻常女子,听了那些酸话,只怕是感动得无以复加当场就要以身相许肝脑涂地。 然而钟璃听了,只觉得自己无辜的身心与灵魂都受到了难以磨灭的冲击。 堪称是毁灭性的恶心。 书房里那些话本被钟璃一次性搜罗出来烧了个干净,她还警告过祁骁了,不可再看那些无用的东西。 可眼下看来,她的话祁骁并未记住。 这不,又犯病了。 第397章 从今日起,你失宠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自己偷藏小话本心虚,听见钟璃的话也不吭声,只是自顾自地哼唧。 钟璃头疼地说:“祁骁,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祁骁不解地眨眼。 “什么?” 钟璃面无表情:“失宠的深闺怨夫。” 除了那怨天怨地的失宠怨夫外,钟璃实在想不出,哪个正常人会闲着没事儿这么说话。 祁骁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钟璃一眼,不太确定地说:“我觉得,我还是很得宠的吧,毕竟你看,你屋里只有我一个,我这应该是椒房专宠。” 钟璃呵呵冷笑,无情地推开了祁骁抱着自己的手,说:“不好意思,从今天起,你失宠了。” 祁骁!!! 对上祁骁难以置信的震惊脸,钟璃忍着笑,说:“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你看的那些酸溜溜的话本,符合可怜书生的身份是不?” 钟璃说完就扔下祁骁要走。 走到门口,她回头说:“对了,你失宠了,今日就睡书房吧,卧房不欢迎你。” 钟璃冷酷无情,残忍冷漠。 说完就走,半点不给祁骁反应的机会。 祁骁愣愣地杵在原地,想了半晌眼中多了一丝恼怒。 徐久林不是说女子都喜欢这样的温柔情话吗? 怎地阿璃听了是这反应? 祁骁狠狠磨牙,字字带怒:“徐!久!林!” 被各种账本淹没了的徐久林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喷嚏,茫然地抬头揉揉眼睛。 “哪家姑娘又在惦记本少爷了?” 当夜,钟璃当真没让祁骁进卧房。 英明神武的镇南王,抱着自己的枕头,一脸无辜地站在卧房门口,四周是艰难忍着笑的下人。 祁骁砰砰砰的拍门,嘴里不住地喊:“阿璃,阿璃我知道错了。” 钟璃刚刚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任紫纱帮自己擦头发,听见祁骁的喊声,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紫纱也好笑得紧。 她忍着笑,低声说:“王妃,这是王爷让人从南边给您带回来的润肤脂膏。” “听说都是上好的珍珠磨粉了做的,其中还加了不少难得的香料,香味经久不散毫不油腻,最是养肤,您可要试试?” 钟璃看了一眼那精致的玉盒子里的透亮脂膏,微微点头。 “那就试试吧。” 紫纱上前帮钟璃擦身上,那脂膏入肤一揉即化,香味清淡秀雅,水润却不会让人觉得厚重油腻。 跟之前香味厚重的比起来,这个的确更让钟璃满意。 看钟璃满意,紫纱笑说:“京城风沙重也干燥,洗漱完了抹上这个,皮肤能润上不少。” 钟璃笑而不语。 紫纱与紫衣对视一眼。 紫衣好笑地顺势说:“只是这东西京城没有,之前听说王妃不喜京城有的茯苓底子的,王爷特意让人去南边搜罗了几盒回来。” 紫荆也说:“王爷待王妃当真是用心极了的,这小小的脂膏也能想到,王妃当真是好福气。” 紫云看钟璃心情不差,也在一旁凑趣。 “若说用心,看遍京城大约也找不到王爷这样的了,为了这小小的脂膏王爷花了不小心思,前后更是费了不少功夫。” “王爷知道您不喜香味厚重的,还特意找了南边的老师傅,加紧研制了这香味清雅的,王妃您觉着可好?” 几个丫鬟在屋里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在为祁骁说好话。 钟璃听得好笑不已,还没说话,徐嬷嬷就拿着件厚厚的披风走了进来,老脸都笑成了菊花。 她献宝似的将披风往钟璃的眼前放了放,说:“王妃瞧瞧,这个可满意?” 钟璃顺势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小小的惊艳。 披风是由红狐毛皮所制。 难得是通体都是纯正的大红色,并无任何杂色。 捧着的时候是一团只觉得颜色夺目。 披散开了,毛皮顺滑毛质极好,看着就知价值不菲。 钟璃有一件银狐的,见了这红色也觉得不错,顺嘴问了一句。 “这是从哪儿得的?” 徐嬷嬷笑了,说:“王爷早些年打猎时攒了不少好的狐皮,之前让人找了出来,送到绣房加紧制成了适合王妃穿戴的。” “除了这披风,还有两个同色的披肩和皮毛袖筒,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出门时穿上,再冷的天那也是一丝风都吹不着您的。” 当然,这时候将东西送过来,明显就是哄钟璃开心的。 钟璃听了好笑得不行,摇摇头不说话。 屋外祁骁还在一声一声地喊着阿璃,屋子里的几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笑意。 徐嬷嬷将披风收好,说:“时候不早了,屋外严寒,王妃可要将王爷请进来歇息?” 钟璃摆手说:“不用,他就是这样,等一会儿见我不叫了,总会自己想法子的。” 钟璃本以为祁骁见进门无望会自觉地去睡书房。 不料,看见屋里的烛火灭了,祁骁竟然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去爬了窗! 钟璃刚刚在床上躺下,祁骁就从窗户翻了进来。 屋里的徐嬷嬷和紫纱见了纷纷一惊。 看清了来人后,紫纱和徐嬷嬷对视一眼,压制住了嘴角的抽搐轻轻的退了出去。 主子们的闺房之乐是情趣,下人就别跟着掺和了。 屋子里,钟璃只感觉身后突然多了个人。 她还没反应过来,祁骁就以猛虎下山的姿态扑了上床,隔着被子,将钟璃狠狠地压在了身下。 钟璃好笑又无奈,说:“你怎么进来的?” 祁骁回答得理直气壮。 “翻窗。” 钟璃在黑暗中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一阵无语。 堂堂镇南王翻窗户…… 这事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祁骁装作没看出钟璃眼中无奈似的,抱紧了钟璃说:“孤枕难眠,我怕阿璃没我暖床夜不能寐,故而才翻窗而入。” 钟璃…… 听着祁骁不住嘴的酸话,钟璃的额角暴起了快乐的小青筋。 见她不说话,祁骁又开始嘚瑟。 他说:“古人云,女子动怒皆是吃醋,吃醋就是在乎。” “阿璃今日动怒必然是因为吃醋了,原来阿璃这么在乎我的吗?” 祁骁习惯性地还想再酸两句,人却被钟璃一脚从床上踹了下去。 钟璃披着寝衣坐了起来,揪着祁骁的耳朵就将人往外扔。 “你给我滚出去!” 祁骁不敢反抗怕伤着钟璃,可一不注意就被钟璃拎着扔了出去。 祁骁再度站在了卧房门口,周围是一群艰难忍笑的无辜下人。 待他还想故伎重施翻窗的时候,听到了钟璃咬牙的声音。 “紫纱紫衣,将窗户和门都锁上!” 祁骁…… 钟璃怒气高涨,冷笑补充。 “还有房顶,给我看好了,谁敢擅闯,腿打断!” 祁骁无辜又茫然地喊了几声阿璃,确定钟璃不会理会自己后,在心里又狠狠地给徐久林记上了一笔。 说什么女子吃醋都是在意,放屁! 第398章 恶毒心思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失望地去睡了书房,为了让钟璃消气,他还故意巴巴地熬了大半宿,在眼下落上了两个黑眼圈。 他本想着钟璃起床了就第一时间顶着这两个黑眼圈,去找钟璃诉相思之情。 然而一大早的,柏骞承就一脸怒容地拍响了王府的大门,在众多路人的诧异目光下冲进了王府。 柏骞承进了府就开始喊:“祁骁!你给本世子出来!” 他一路叫喊着冲进了祁骁的书房,然后就看到了两眼黑青的祁骁。 柏骞承震惊之下连发火都忘了。 “王爷你昨夜做什么去了?” 祁骁的脸比黑眼圈还吓人,阴测测地说:“大清早的就从正门进来,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走得近?” 镇南王府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跟镇南王府亲近的,一律都会受皇上的打压排挤。 故而柏骞承虽在替祁骁办事,却也只是私底下,平日往来都是在暗地里,明面上并无来往。 柏骞承今日这么大咧咧地进来了,让皇上知道了,对北候府而言,只怕是麻烦不小。 谁知柏骞承听了这话半点也不在意,嗨了一声说:“你放心,我一路骂着进来的,就算那位知道了,也只会暗地里开心不已。” 祁骁皱眉:“你骂谁?” 柏骞承想也不想:“骂你。” 祁骁…… 柏骞承提起这个就来了火气,砰的一声拍了桌子,咬牙说:“你要让祁立娶我妹妹?” 祁骁眉毛拧成了一团。 “怎么可能?” 能被柏骞承称作妹妹的,除了他嫡出的亲妹妹柏箐樱外不作多想。 柏箐樱是北候府的掌上明珠,嫁谁不成,怎么可能让祁立那种废物点心糟践了? 见祁骁的确不知,柏骞承懵了。 “那你们府上的人怎地去了我府中通气,说的是镇南王妃即日就将请人去府上谈定亲一事?” 祁骁这下表情更茫然了。 “王妃?怎么可能。” 钟璃并不是胡来的人,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儿。 看祁骁不信,柏骞承咬牙切齿地将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昨日下午,代表镇南王府的人就去了北候府中,还是带着媒人去的。 一开始北候与柏骞承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可等听清楚了媒人的话,柏骞承就怒了。 祁立那种玩意儿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妹妹?! 更何况那人口口声声打着镇南王妃的名义,言语间多有压迫,甚至还想当场与北候交换定亲的信物。 柏骞承怒火中烧,当场就要来找祁骁问清楚。 北候多留了个心眼,将媒人打发走了后,与柏骞承商议了一下,让他今日大张旗鼓地来镇南王府问上一问。 可不过是过了一夜,昨日北候也并未答应与祁立的婚事。 今日一早,外边就传起了北候嫡出千金与祁立定亲的谣言。 这可是毁了柏箐樱名声的大事儿! 柏骞承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一字一顿地说:“祁骁我可跟你说清楚了,就祁立那种废物连给我妹妹提鞋都不配,你休想!” 祁骁忽略了柏骞承的后半句话,认同地说:“你说得对,他的确是不配。” 柏骞承…… 祁骁正愁没理由去找钟璃,见了柏骞承犹如见了救星。 他说:“阿璃不是胡来之人,此事只怕有蹊跷,你在这儿等等,我去叫阿璃过来。” 祁骁说着就走了。 背影快得几乎看不清。 柏骞承茫然地眨了眨眼,嘀咕道:“请王妃来,让下人去不就成了?你亲自去干什么?” 钟璃本是不想见祁骁的。 她昨日的气还没消呢。 可祁骁说了正事儿,钟璃也顿时忘了之前的别扭。 钟璃神色微妙,说:“你是说,昨日有人打着我的名义,去北候府上提亲了?” 祁骁点头,认真地说:“而且今日外边已经有了流言,都说此桩婚事是由镇南王妃做主的,北候世子打上门来了,现在就在书房里等着呢。” 钟璃听说北候世子都来了,站起来就说:“这事儿我不知情,我随你去看看。” “紫云,让人去打听打听外边的谣言是怎么回事儿,顺带查一下,昨日青霜院中都有谁出去了,谁又去了北候府中。” 钟璃顿了顿,眼中多了一抹凉意。 “查清楚说谁了,直接将人拿下。” 交待清楚了,钟璃直接往外走。 祁骁跟在后头,委屈巴巴地说:“阿璃,北候世子还骂我了,一路骂着进来的,不少人都听到了。” 他声音小小的,半点没有镇南王的威风。 满满的都是告状的委屈。 钟璃听了眼中寒意更甚,安抚似的拍了拍祁骁的手,咬牙说:“等着,我给你出气!” 明着商量不成就暗中打着她的名义行事。 北候昨日若是没抗住压迫应下了,那就是让侧太妃顺心如了愿。 北候没答应,今日流言一起,也是平白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名声。 重点是世人都以为这是钟璃的意思,钟璃少不了摊上个权势逼人的污名。 兜转来去,占便宜的都是青霜院那位。 这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呢! 书房里,柏骞承与钟璃算起来是第一次见面。 柏骞承下意识地站起来想问礼,不料钟璃进门先福身致歉。 “世子所为何来,王爷已经告之于我,因果先不论,此事伤及贵府千金,是钟璃管辖不当所致,钟璃在此先与世子赔不是了。” 柏骞承本也没想着这是钟璃的主意。 他见钟璃如此客气,立马拱手说:“王妃客气了,我今日前来不过是心中存疑想问个清楚,不值当王妃如此。” 钟璃见他不似说假,缓缓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柏骞承听完,直接冷笑了起来。 “按王妃所说,此事理应是侧太妃一人的主意?” 钟璃的脸色也不好看。 “侧太妃就此事与我说过,可我并未同意,只是当时我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 柏骞承站了起来,满面皆是铁青。 他对着钟璃与祁骁拱手,沉沉地说:“此事既与王爷王妃无关,我便不多做打搅,先回府与父亲复命了。” 钟璃看他神色不善,勾唇道:“世子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来了一遭?” 柏骞承顿了顿,不解道:“王妃何意?” 钟璃冷冷一笑,说:“世子既然来了,不如再去青霜院中走上一趟,我借世子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世子只管冲进去打砸一番,将绝不会同意婚事一言说明白。” 钟璃懒懒地往椅背上靠了靠,淡淡地说:“世子只管打砸出气,伤着谁我与王爷绝不过问。” “等世子回府了,我与王爷自当备上赔礼往北候府上亲自走上一趟,以示歉意。” 第399章 随便打,随便砸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如此,北候拒绝的态度分明,柏骞承还借机出了口恶气。 钟璃与祁骁再赔礼一番,就足以洗清外界的不实传言。 柏箐樱与祁立定亲一事不洗自清,柏箐樱的名声也算是保住了。 否则经此一事,柏箐樱的少女名声清誉,多少总是要受几分影响的。 柏骞承本就是聪明人,稍作多想就明白了钟璃的深意。 他感激地对着钟璃说:“多谢王妃为舍妹着想,此等恩情,我必感念在心。”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柏小姐本就是受了无妄之灾,我做得妥全些也是应当。” 钟璃扭头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祁骁,说:“王爷,出几个人吧。” 祁骁笑了,打了个响指,对着突然出现的夜林说:“带几个嘴皮子利索的人跟世子走一趟,务必记得,能砸的都砸得碎碎的,对人也不必太客气。” 夜林嘿嘿一笑,说:“王爷王妃放心。” 柏骞承狠狠一磨牙,挽着袖子满面怒容地就在下人的带领下直冲青霜院的院门。 青霜院中,侧太妃还在洋洋得意地与祁立分析娶了柏箐樱的好处。 她说:“我打着钟璃的名义行事,北候不敢不应,今日我再让人走上一趟,此事就可成了。” 祁立吃了钟璃的大亏,有些迟疑又恨恨。 他说:“可如果被钟璃察觉了,那……” 侧太妃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说:“不可能,再说,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 她将自己让人散布祁立与柏箐樱已经定亲的谣言,得意地说:“就算是钟璃知道了,柏箐樱的名声也已经毁了,她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钟璃再恼怒,她又能如何?” “北候如今虽算不得位高权重,可也是老臣五侯之一,柏箐樱的身份配你也算是勉强够了。” “女生外向,她嫁给你,势必日后就只能向着你,到时……” “你是谁?你不能闯进去!” “来人啊!有人擅闯!快来人啊!” 侧太妃听着外头的吵闹,话音戛然而止。 她不满地站起来说:“外头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柏骞承冷笑着推开了眼前阻拦的人,大吼:“给本世子砸!” 跟着他的几个人手上咣咣咣地打砸东西,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癞蛤蟆也敢想天鹅肉!” “瘸子不堪!竟敢动这种心思!” “人瘸心黑,真不是东西!” 柏骞承嘴皮子没这几个利索,一时没找着插嘴的机会。 他憋着一股火,四下看了一眼,抡起了院子里的一张藤椅声势浩大的就开始打砸。 青霜院中的下人本就被钟璃裁减了一半。 此时在院里的,都是些柔柔弱弱的小丫头。 见了柏骞承几人的土匪阵仗吓得只记得哭了,谁也不敢上前拦着。 柏骞承怒火中烧之下直接冲进了屋子里,手里的藤椅直直地就朝着满面惊愕的侧太妃砸了过去。 侧太妃身旁的大丫头见了,哭喊着过去挡在了她的面前。 就算是这样,侧太妃还是被那股冲劲撞得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跌到了地上。 床上躺着的祁立是认识柏骞承的。 他看见柏骞承进屋就险些伤了侧太妃,撑着胳膊就坐了起来怒吼:“柏骞承!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镇南王府!你擅自闯进来喊打喊砸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柏骞承是正经侯府世子。 论身份出身,比祁立一个庶出还不得宠的小崽子矜贵不知多少倍。 他一贯瞧不上祁立,如今得知祁立的龌龊心思,见了他断腿的狼狈模样,嘴上更是半点不留情。 柏骞承讥讽道:“就你这个德行,也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祁立对上他含着无尽杀意的眸子,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苍白着脸说不出话。 侧太妃这会儿也猜到了柏骞承的身份。 她心里存着与侯府结亲的意思,就算是心中怒火不轻,此时也逼着自己压了下去。 她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一脸怒容地说:“你纵然是侯府世子,今日无故闯进王府如此放肆,要是让皇上太后知道了,你……” “我什么?” 柏骞承不耐打断了祁立的话,猛地抬脚踹翻了一旁的博古架,字字生寒。 “我就打了,砸了,怎么着?” “你敢拿本世子怎么样!” 侧太妃不想柏骞承如此嚣张,当即就惊得尖叫了一声。 “放肆!” “本妃乃是镇南王府的太妃,你……” “放屁!” 柏骞承是少数知晓前事的人,听了这话立马就说:“不过是用龌龊手段怀上祁立进了王府,也是一辈子也不曾得宠的妾侍罢了,你算哪门子的太妃?” 看侧太妃满脸狰狞,柏骞承不屑一笑。 “不过是个妾,也敢打我妹妹的主意,你算什么东西?祁立又算什么东西?” “别说是你,今日就算是祁骁来了,本世子也照砸不误!” 柏骞承不再看祁立母子的神情,对着带来的人说:“砸!看见什么砸什么!” “今日就让侧太妃与祁二爷也见识见识,我北候府绝是不是任人欺辱的软骨头!” 柏骞承一声令下,跟着他来的几个人打砸的顿时就更加来劲了。 青霜院中的人想拦也拦不住。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柏骞承的人将屋子里院子外的所有摆设物件砸了个干净。 祁立像是怒极了,挣扎着咒骂柏骞承。 口出秽言一句更比一句难听。 柏骞承也不与他废话,冲上前揪着他的领子就将断了腿的祁立扔到了院子里。 祁立挣扎不得在地上连连滚了几圈堪堪止住,浑身的狼狈尘土,眼里充斥着的也是抹不开的惊悚。 侧太妃见宝贝儿子被扔了出去,犹如被触怒的野兽一般尖叫着冲了上去。 她伸手将祁立护在身后,赤红着双目盯着柏骞承尖吼:“你简直欺人太甚!” “我告诉你,此事我与你们北候府绝对没完!等你妹妹声名狼藉时,纵然就是你上门来求,我也绝不会让她做正妻!” 柏骞承怒火中烧之下,越过她抬脚就狠狠踹了祁立的胸口一脚。 祁立不堪重负,哇的吐了一口血晕死过去。 侧太妃见祁立吐血晕倒,立马就慌乱大喊了起来。 “立儿!立儿!” 第400章 这是人做的事儿吗!畜牲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侧太妃,我最后给你句忠告,你是个女人,活在内院之中本世子算是拿你无招,可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 柏骞承阴测测地咧嘴一笑,脚尖踩在了祁立的胸口,意味深长地说:“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你最好也为你儿子想想。” “上次不知是招惹了谁断了一条腿,下一次,再招惹到我头上,我就将他的另一条腿也打断,正好好事成双,你觉得呢?” 柏骞承的凶狠强悍绝对是侧太妃和祁立都没有想到的。 祁立晕死过去,下人不敢上前。 侧太妃吼了喊了没半点作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柏骞承带着人打砸了一圈后扬长而去。 等柏骞承走远了,仿佛惊丢了魂的侧太妃抱着神志不清的祁立喊了起来。 “这府中的人都是死了吗!还不赶紧给二爷找大夫!” “我儿要是有任何闪失,我就要你们赔命!” 青霜院中闹成了一团,柏骞承大摇大摆地出了王府,还满脸凶煞地在门口指着叫骂了半晌。 骂够了,见围观的人已经将这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了,柏骞承狠狠地呸了一声,然后才带着随从离开了镇南王府。 他走后并未回北候府,让一个人去给北候报信后,自己直接朝着皇城而去。 到了皇宫正门口,柏骞承也不递牌子进去通报,一撩袍子就大咧咧地在宫门口跪了下来。 侍卫首领是与他相熟的,见了就上前问:“世子这是怎么了?怎地在这儿跪下了?” 柏骞承铁青着一张脸,大声说:“北候府世子柏骞承,今日有事求见陛下,求皇上为微臣做主!” 柏骞承说完就跪着不动了。 无论旁人怎么说都不肯起来。 旁人见了实在没法子,只能赶紧去通报皇上。 马上就要下朝了,北候世子如此大咧咧地在正门跪着,让群臣百官看见了可怎么想? 柏骞承声势浩大地去了宫里告状。 王府里,钟璃与祁骁得知后,忍不住对视一眼笑了。 钟璃由衷感叹了一句。 “北候世子是聪明人。” 他今日打砸了镇南王府侧太妃的院子,还打晕了祁立。 无论原因为何,说起来都是理亏的。 等侧太妃先一步进宫找太后告了黑状,他更是吃亏。 可他先将祁立打晕缠住侧太妃进宫的速度。 自己赶紧着先去找了皇上诉苦。 等侧太妃反应过来进宫的时候,斥责的旨意只怕都要到镇南王府了。 祁骁见不得钟璃夸别人,撇撇嘴说:“他蠢得很,阿璃不用夸他。” 钟璃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祁骁神色认真得不行,看样子似乎还想跟钟璃举例说明柏骞承是怎么蠢的。 钟璃懒得理会他,起身说:“世子的戏台已经搭好了,走吧王爷,咱俩给青霜院的两位唱一出,也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做戏做全套。” 敢借着她的名义做这种事儿。 今日不让胆大包天的侧太妃头破血流。 钟璃就将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钟璃眼中泛着点点冷意,让紫纱带上之前备好的赔礼,与祁骁两人皆是一身超一品亲王的正装礼服,在丫鬟侍卫的陪侍下浩浩荡荡地朝着王府大门走去。 镇南王府门口,因为柏骞承之前闹的那一出,在门口围观的百姓多得路都不通了。 百姓都在好奇,北候世子今日是怎么了? 有消息灵通的说起了北候府与镇南王府二爷的亲事传言,结果立马就被人否决了。 否决的人说:“北候世子今日都如此打砸上门了,可见亲事一说不真。” “若真是成了亲事亲家,又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要我看啊,这其中只怕是有不为人知的蹊跷。” 围观之人听了,纷纷深以为然地点头。 那人身后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又说:“镇南王府多少年都只出英雄,代代都是难得的人物。” “如今的镇南王更是人中少有的龙凤,都是出自一府的人,王府二爷的名声人品怎就如此不堪呢?当真是堕了镇南王府的百年威名。” 说起这个,立马就有人说起了祁立干过的荒唐事儿。 一件接着一件,说完了,祁立在百姓口中俨然成了死不足惜的祸害。 就连断了那条腿,也被认定是报应。 北候虽比不上镇南王,可那也是家风清白人品端正的人家。 这样人家的姑娘,怎会愿意嫁给如此败类? 不知是谁先说起的,只怕这桩传言有误,亲事不真。 看人群议论已起,混在人群中的夜林无声无息地退了出来,转身进了另外一个巷子。 与此同时,钟璃和祁骁也走到了前院。 远远地看见门口这么多百姓围着,钟璃眸光闪了闪。 她拉住了祁骁,低声说:“我先出去,你慢一步。” 祁骁不解其意,下意识地点头。 钟璃理了理袖子,带着四紫往前走去。 到了门口,她叹息着吩咐紫纱:“给北候府上的赔礼都准备好了吗?” 这个在内院的时候紫纱就跟钟璃汇报过了。 紫纱听见也没露出异样,沉声回禀。 “回王妃的话,给北候府上的赔礼悉数备好,只等着您与王爷出发了。” 钟璃满是愁色地点点头。 看到祁骁大步走了出来,钟璃不动声色地微微勾唇。 她背对着身后的百姓,直直地对着祁骁跪了下去。 祁骁见状呼吸一窒,赶紧就要去扶钟璃。 钟璃却在他手伸过来的时候,用力往下压着不让他动。 钟璃赶在祁骁出声之前说:“王爷,妾身管辖内院失职,竟让侧太妃一时糊涂打着妾身的名义去北候府中轻慢侯府清誉,此今日骤然得知,还要劳动王爷与妾身一起上侯府赔罪,妾身实在是内心不安,您……” 祁骁用力抓着钟璃的手腕,咬牙将人扶了起来。 他黑着脸,一字一顿地说:“既是侧太妃与二爷的不是,本王自会与王妃前去侯府赔罪,爱妃不必过分自责。” 钟璃脸上愧色不减,像是不安极了。 祁骁生怕钟璃一言不合再给自己行礼下跪,赶紧将她抓着上了马车。 坐在车厢里,看着忍俊不禁的钟璃,祁骁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去北候府!” “本王带王妃前去替侧太妃二爷赔罪!” 祁骁与钟璃所坐的马车慢悠悠地从人群中远去,目睹了一切的京城百姓先是惊讶,然后是迷糊。 经过有心人的分析后,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都是那个劳什子侧太妃与瘸子祁立搞的鬼吗? 自己作孽就罢了,还连累王爷王妃前去赔罪,这还是人做的事儿吗! 畜牲啊! 第401章 做戏要做全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与祁骁浩浩荡荡的去了北候府赔罪。 他们人还在中途,北候就得了消息,赶紧让府中上下全都准备出来迎接。 可钟璃提起派过去的人却说不必迎接。 还说让北候将大门紧闭,就算是一会儿祁骁与钟璃到了,也不可轻易开门。 北候反应片刻就明白了祁骁的用意。 他哈哈笑了几声吩咐人把大门关上,摆出了闭门谢客的姿态。 柏骞承在宫中陈述自己冲进镇南王府中大闹的缘故,请罪的同时求祁琮做主严惩胆大包天的侧太妃与祁立。 为了不让祁骁在这场风波中显得太过无辜,他还义愤填膺地将祁骁与钟璃一起告了。 说是要严惩镇南王与王妃的放纵之过。 祁琮骤然得知祁立母子干的蠢事,气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过去。 烂泥扶不上墙就罢了。 还喜欢自作聪明。 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祁骁与钟璃到了北候府,递了拜帖却不得进。 他俩足足在北候府门口等了半个时辰,摆足了道歉的姿态,前后往里边递了四五次拜帖才堪堪得进门。 北候并未亲自出来迎接。 代表北候的管家将他们请了进去,转过大门处的垂花门,北候就携一家老小恭敬地对着钟璃与祁骁行礼。 “见过王爷王妃。” 祁骁和钟璃还没说话,北候就感激地说:“今日之事,多谢王爷王妃出手周全,微臣一家感念二位大义在心,实在是……” 祁骁笑了笑,伸手将北候扶了起来。 他说:“说起来此事是王府管辖不力之过,侯爷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本王周全也是应当,侯爷不必如此客气。” 侯夫人是个面善的妇人。 之前太后所办的春宴,侯夫人因身子不适并为此出席。 因此今日算是她与钟璃的第一次见面。 她见祁骁与侯爷说话,自己笑着对钟璃说:“王妃,王爷与侯爷想必有话要说,您不如随妾身转至花厅一叙?” 她露出了个友善的笑,说:“之前就听大长公主说起,王妃喜爱精致点心,恰巧小女平日也爱琢磨这些东西。” “今日得知王妃前来,她早早地就去厨房忙活上了,只等着王妃前去品评呢。” 钟璃其实并不爱甜食点心。 喜欢这些东西的人是祁骁,每日送给棠心院中的点心也多是祁骁吃的。 钟璃吩咐人在外头买的,也是买给祁骁的。 只是好吃甜食似乎不符合人们对镇南王的想象。 故而钟璃好吃甜点的名声不知怎么就传开了,就连不怎么出门的北候夫人都听说了些。 钟璃笑笑并不解释,从善如流地说:“既是柏小姐的心意,我自然是不好辜负的。” “还请侯夫人前边带路。” 钟璃看了祁骁一眼,祁骁微微点头。 北候夫人落后钟璃一步,带着钟璃往花厅里去。 钟璃与北候夫人刚刚坐下,立马就有伶俐的下人有条不紊地上茶。 至于北候夫人提到的点心更是精致得令人大开眼界。 也许是考虑到女子食量不大的缘故,每个巴掌大的白瓷盘子中独独只装着两枚点心。 从外表看,有粉色桃花式样的,白色的兔子模样,小巧的金丝千层卷,还有颜色叠加做成了不知名的花朵状的数盘。 每一枚点心大小不过指头粗细。 就算是食量很小的,这样的也能吃下不少。 见钟璃盯着金丝千层卷不眨眼。 北候夫人用手帕捂着嘴轻笑。 “王妃觉得这些玩意儿,可还能入得了您的眼?” 钟璃回神好笑,说:“夫人客气了,如此精致的手艺并不多见,就算是王府中那也是没有的。” “今日我是沾了夫人的福气才有缘得见,心里惊叹都来不及,怎会觉得不好?”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 哪怕是北候夫人也一样。 听了钟璃真诚的夸奖,她笑得更加愉悦。 她对着身旁的丫鬟说:“难得王妃喜欢箐樱的手艺,你去厨房里瞧瞧箐樱可还做了多的,将剩下的都装好了,一会儿给王妃送到府上去。” 不给钟璃拒绝的机会,她笑着说:“今日箐樱之事是受了王妃的大恩,银钱之物王妃是不缺的,唯一能聊表谢意的就是这些小玩意儿,尽管东西粗鄙,还望王妃莫要嫌弃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璃就不好再拒绝了,只能笑着道谢。 北候夫人出自大家,说话温声慢语却极有条理章法,对分寸的拿捏也极好。 谈话间能让人轻易感受到她的热情,又不会觉得突兀。 在她的引导下,钟璃时不时地答上两句,场面还算热络。 过了一会儿,前去厨房的丫鬟跟在一个青衣妙龄少女的身后走了进来。 钟璃抬眉看了一眼,眼里泛着温和的笑意。 柏箐樱今年十六有余,比钟璃小月份。 眉眼精致柔和,难得的是一双眸子极为澄澈,看起来就是个柔善的性子。 她未语先带了三分笑,进了花厅就对着钟璃盈盈下拜。 “柏府箐樱,见过王妃。” 钟璃对她的印象不错,赶紧让紫纱将人扶起。 她招手示意柏箐樱上前几步,抬手将发髻上的一只青玉百合的发簪摘下来,放在了柏箐樱的手里。 “来得仓促,也未带什么好的。” “这簪子颜色与柏小姐的衣裳极为相配,今日就将它送你,也算是我不白白受了你这礼数。” 柏箐樱也不扭捏,看了侯夫人一眼后,笑着将簪子收下,认真地对着钟璃再度行礼致谢。 钟璃哭笑不得地将人扶住,说:“一口一个王妃动不动就拜,看着实在累得慌。” “我比你稍微大些,你若是不嫌弃,不妨直呼我的名字即可,不必如此客套。” 北候与镇南王府向来亲近。 近些年虽表面无什么往来,可暗中里北候为祁骁办事的时候并不少。 如今的北候世子柏骞承,更是与祁骁兄弟相称,掌管着祁骁手中的情报系统。 这样的人家与镇南王府是交好的。 钟璃也不会在这时候摆架子。 侯夫人见钟璃态度温和,眼里泛着浓浓的笑意,打趣道:“王妃身份尊贵,直呼名讳不合礼法。” “不过既然王妃不在意这个,不如让箐樱托大,叫您一声姐姐如何?” 钟璃笑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柏箐樱红着脸看了钟璃一眼,迟疑片刻恭敬地叫了一声:“璃姐姐。” 钟璃笑着应好,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身旁坐下。 第402章 跟谁显摆有钱呢?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北候家风极好,柏箐樱是精心培养的嫡女,谈吐举止都透着一股让人赏心悦目的优雅淡然。 钟璃与她谈笑的时候,暗暗在心里冷笑。 这样的好姑娘祁立也敢妄想。 当初只打断他的一条腿,真真是心慈手软了。 北候与祁骁难得公开见上一面,两人到书房中待了快两个时辰才出来。 柏骞承也从宫中回来了。 他先是来见了钟璃,恭恭敬敬地与钟璃道谢后,才转而去了书房再也没出来。 北候夫人早就安排好了饭菜。 男女分坐。 男子在前边,女子在后边的内院。 侯夫人与柏箐樱陪着钟璃吃了饭,又说笑了一阵,直到天色渐晚,才一家人亲自将钟璃和祁骁送到了大门处。 柏骞承进宫闹腾了一趟,如今朝臣皆知镇南王府侧太妃与祁立做出的荒唐事儿。 祁立摊着没法动弹。 侧太妃却是早早的就被太后叫进了宫去训斥。 柏箐樱名声的危机就此解了。 侧太妃与祁立没占着半点便宜。 柏骞承眼中泛着淡淡的冷意,将情况与祁骁说了之后,微微退后对着祁骁和钟璃拱手道别。 “今日是我莽撞误会了二位才有此胡闹,望王爷王妃见谅在下的不是。” 虽天色晚了,可北候府门前还是有过路的来往行人。 不少人都对着柏骞承投来了好奇的打量目光。 祁骁一改之前在府中的和善,冷冰冰地瞥了柏骞承一眼,拉着钟璃就上了马车。 回王府的路上,祁骁耍赖将头靠在了钟璃的腿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钟璃想着柏箐樱走之前让人送给自己的粽子糖和各式小点心,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柏箐樱的心灵手巧。 甜点钟璃也能做。 只是绝对做不出这么多精巧花样。 而柏箐樱无论是花样还是味道都是难得的不错,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而言,的确是难得的了。 祁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抓住钟璃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说:“阿璃最好。” 钟璃忍不住笑了,摇摇头没说话。 回到府中,被叫进宫的侧太妃果然还没回来。 钟璃得知太后的人是带着怒气来的,不免勾唇一笑。 自作孽不可活。 这是她自找的,怪不得谁。 至于青霜院中今日被柏骞承打砸的损失…… 钟璃幽幽一笑,对着徐嬷嬷说:“嬷嬷,一会儿你去告诉林总管,所有损了的物件都算在侧太妃与二爷的份例里,按月扣,直到扣的银子将所有窟窿都补上了为止。” 徐嬷嬷听了低低笑了起来,颇为感慨地说:“如此一来,侧太妃与二爷的份例只怕是再过两年都发不下了。” 钟璃赞同地点点头,说:“谁说不是呢。” 不过柏骞承是他们母子自己招惹来的。 有什么损失,与王府何干? 自己作的死,还是要自己负责才好呐。 侧太妃夜色深了才满脸颓败地回了王府。 光看神色就能猜到,她在宫中一定受了太后的好一番教导。 一回王府,得知钟璃让徐嬷嬷下的命令,她气得浑身哆嗦,险些当场就晕过去陪着祁立。 心里再气,她也还勉强记得太后的警告,苦苦忍着没敢发作。 只是隔日就跟赌气似的,让人大肆从外边采买各种东西进府。 明明很多东西侧太妃自己的库房里也是有的。 可她仿佛是为了故意做给谁看证明自己不缺钱一样,不惜花费重金从外边高价采买各种好的东西。 一车一车的东西流水似的运到了青霜院,青霜院中的人仿佛也因此头抬得更高了一些。 钟璃听了,不以为意地呵了一声,吩咐紫荆:“让人将青霜院中采买的银钱记录下来制成册子,回头我用得上。” 紫荆虽然不解其意思,却还是按钟璃的吩咐去做了。 等到晚间,看着手里的册子,钟璃撇撇嘴随手将册子扔到了一旁。 祁骁沐浴完了,散着一头湿发走了进来,见状奇道:“阿璃这是怎么了?” 钟璃对着桌上的册子抬了抬下巴。 “你自己看,不过是个吃饭的碗,边上竟都是缠了金丝的银底碗,喝茶的杯子最便宜的,一套算下来也要上千两银子。” “摆的看的更是金贵得不行,一车东西算下来就得数万两银子,今日光是青霜院中花出去的,就不下三十万两。” 钟璃嘲讽十足地冷笑了一声,说:“按例,侧太妃一月份例三十两,祁立一月四十两。” “算下来,母子两人加上所有侍妾通房的份例合起来五十年的存款也不够今日挥霍的。” 这是什么意思? 示威证明自己不缺钱吗? 钟璃正气着,见祁骁后背的衣裳都被头发打湿了,心里更是没好气。 她站起来,接过紫云手里的帕子,说:“说过多少次了,头发得及时擦干,怎地这般不长记性?回头受了风头疼又哼唧。” 祁骁听出钟璃话中的怒意,嘿嘿笑了一下讨好地将头发往钟璃的手边蹭。 “我自己不耐烦擦,阿璃帮我。” 钟璃白了他一眼,任劳任怨地帮他绞头发。 祁骁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堪称夸张的账目册子,语带安抚地说:“阿璃不必动怒。” “她大方不了几日了。” 不少人此时正盯着找机会对司家下手。 侧太妃出自司府,如此挥霍,怎么会有人没注意到? 只怕这银子花出去了,司家死到临头的日子也快到了。 钟璃听出他的话外音,顿了顿没说话。 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 祁骁的头发干了后,爬上床抱着被子就不肯动弹。 那架势大有一种只要钟璃赶他,他就能立马哭出来的意味。 钟璃头大了一圈,只能任由他赖着不动。 灭了烛火,一片寂静中钟璃突然说:“赵石山他们可有消息传回来?” 夜林要负责祁骁的安全,最终没去上虎威山,领头的是赵石山。 赵石山出发至今已有八日,钟璃半点消息都没接到。 这与她之前跟赵石山吩咐的情况有异,钟璃的心底隐隐也多了些许不安。 祁骁眸光闪了闪,沉默片刻后才说:“前日我得到消息,霍云齐跑了。” 钟璃突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什么?” 第403章 皇上,那是你家亲戚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安抚似的将钟璃抱进怀里,下巴低着钟璃的头顶,淡淡地说:“霍云齐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在他们到的前两日就跑了。” “那寨子里人去楼空,如今半分痕迹也找不着,他们正在想法子找人。”’ 黑暗中察觉到钟璃的急躁,祁骁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阿璃别急,会找到的。” 钟璃没忍住呛了一句。 “不急?我怎么可能不急!” 钟璃撑着胳膊挣脱了祁骁的手,咬牙说:“马上就是月底了,再过十几日你体内的蛊就要再次发作。” “白术说这蛊发作次数越多对人的心智影响越大,从第一次至今你已经发作过多少次了?你……” 祁骁突然仰头吻住了钟璃的唇,也打断了她的话。 往常的亲吻总是浅点而过,亲密却不会让人觉得暧昧。 这次也许是在黑暗中,借着黑暗的掩饰,祁骁心底的困兽挣破笼子冲出,唇齿间的力度大得仿佛是要将钟璃吞吃入腹。 钟璃在这样的强势中逐渐迷失了自我的冷静。 哪怕祁骁停下了,她也好一会儿才从浑噩中清醒过来,呼吸急促久久难以平息。 祁骁一下接着一下地轻啄钟璃发红的唇角,哑声说:“阿璃,你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钟璃心急:“可……” “有你在,我不会舍得就这么死了的。” 祁骁将脸埋进了钟璃的肩颈,闷闷地说:“我会拼尽全力地活下去,一直陪着你。” “祁骁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在黑暗中人的情绪会被极限放大。 钟璃心底的不安在无尽扩散后又在祁骁的安抚中缓缓平息。 钟璃用力闭上了发红的眼,咬牙说:“那你可得把自己说过的话记好了!” “你要是敢死,我就带着你的遗产改嫁,日日请人到你坟头唱曲儿!” 祁骁被逗得笑了起来,低低地说:“我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的。” 至于跑了的霍云齐…… 祁骁的眼中闪过一丝可怖的猩红,暗暗冷笑。 我倒是要看看,在天罗地网的搜捕之下,你能跑多久! 在钟璃与祁骁各自的复杂心情中,昭华小公主的生辰宴也快到了日子。 生辰宴前两日,白家早已乞骸骨的老爷子在家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上了朝。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诉司起的罪行,另外附上的还有司起各种贪污受贿的罪证账册。 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同时,皇上的亲信叶相也紧跟白老身后,拿出了司家的罪证。 一人站出来了,就有无数的人紧跟着站了出来。 北候挤在上书的群臣中间,并不起眼,说的话却是字字足以要司家全家性命的铁证。 皇上阴沉着脸不说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无人可知。 归朝的云朗官职在金銮殿中算不上多高,此时也站了出来。 他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司起到底是远在南方制造局,当地情形究竟如何,下官并不知晓,可出自司家的侧太妃出手却是极为阔绰大方,让人瞠目。” 云朗刻意顿了顿,在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的时候。 他才意味深长地说:“下官听闻,侧太妃之前置办常用的物件,前后几日所费银两超过三十万两。” “如此巨资奢靡,纵观京城中豪富之家也是罕见。”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跟着附和。 “的确如此,据微臣所知,就算是镇南王与王妃也无如此奢靡之举。” “除此外,众人皆知侧太妃所出之子祁立,在京中素来也是横行无度挥霍不止。” “去年祁立在烟花之地与叶相家的公子争夺一花魁,不惜耗费万两黄金只求春风一度,此等还只是小事,由此可见,侧太妃与祁立确实是家资丰厚难言。” “可按规矩,镇南王府的侧太妃与庶出之子每月份例不过百两,就算是有家私贴补,又何至于如此?” 破例上朝的北候世子听了,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有司起在外为其搜刮民脂民膏,司家巨富,花个十万八万的金子又算得上什么?” 谁都知道不久前北候世子才冲进镇南王府打了祁立一顿。 他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说这样的话,倒是无人觉得意外。 柏骞承趁热打铁,往前一步说:“皇上,微臣早年间曾在南边游学。” “那时就听闻过民间童谣,说的是一日制造处,十万雪花银,纵然民间传闻不实,可也绝非空穴来风之语。” “为稳民心社稷,还望皇上能清查司起此事,还民间百姓一个可信的公道!” 柏骞承话音落下,皇上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沉默不语的祁骁。 “镇南王,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全程走神的祁骁啊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并无看法。” 皇上笑了一下,说:“诸位大臣所说,与你府上二人相关,你确定你没看法?” 祁骁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那又如何?” “世人皆知道本王与侧太妃母子不合,平日虽然同住一府,实际上却并无多少来往,银钱之事,全是府内王妃在管,本王就更不知情了。” “更何况……” 祁骁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若是论起亲戚情分关系,那太后亦是出自司府,司起被称作国丈,与皇上的亲戚情分似乎比本王的更深厚一些吧。” 就像是觉得自己给祁琮的刺激不够似的,祁骁补充道:“侧太妃虽是先王侧室,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妾,司起与镇南王府也算不得正经亲戚,皇上,您说是吗?” 祁琮只是想当众为难一下祁骁。 没想到,这甩出去的巴掌最后重重地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听祁骁一口一个太后司起,祁琮怒火中烧只觉得肺都险些当场气炸。 他目光阴沉地横了祁骁一眼,不再理会他,转而又跟群臣说起了彻查司起一事。 司起当年是与太后一起扶持祁琮上位的人。 从龙之功何其大,早些年的谨慎小心早在这些年被吹捧为国丈的沾沾自喜中消磨了个一干二净。 司起又占据南边制造局的重要位置,荷包里堆积的金银好物只怕是比祁琮的私库中还有丰厚几分。 祁琮与太后闹僵以来,想动司起很久了。 如今好不容易才等来这样的机会,他又怎会放弃? 祁骁听着皇上看似不情愿实则窃喜地安排人去调查司起,不屑地勾唇冷笑。 脱了裤子还想立贞洁牌坊。 说的大概就是祁琮这种人了。 第404章 司家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仲与祁骁昨日解除禁足开始上朝,可祁仲今日始终不语,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铁青。 有人想拉恭王议论几句,扭头一想司起也是恭王的舅舅,当即就悻悻地找别人去了。 舅舅要被亲哥哥彻查了,恭王的情绪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上此次,只怕是下定决心要动司家了。 朝堂上吵得热火朝天,后宫此时也不平静。 太后得知皇上决定要彻查司家,惊得连手里的赤金莲花手炉都没捧住,咣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她神色大变地站了起来,厉声问来传话的太监。 “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太监吓得不轻,缩着脖子回道:“是……是真的,皇上已经定下了前去南边彻查之人,圣旨已经加紧发下去了。此刻只怕已经出了宫门了。” 太后控制不住心中怒火,砰的一下将矮桌上的茶盏摔了下去。 “混账!” 当年先皇骤然离世,为扶持祁琮上位司家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如今祁琮刚刚坐稳皇位几年就如此对司家下狠手,他也不怕被人议论凉薄! 司家是太后母族,对太后而言重要非常。 司起要是出了岔子,于太后来说,就跟被断了左膀右臂一般难受。 太后心急如焚,半刻也坐不住,赶紧梳妆换衣裳就要去勤政殿见祁琮。 可等她到了勤政殿门口,却得知祁琮此刻并不见她。 太后横行六宫多年从未吃过这样的闭门羹,当即就大怒不已,连挡在前头的小太监都挨了一个嘴巴子吃了训斥。 可就算如此,勤政殿中的祁琮也始终没有出来的意思。 太后没法子也不能硬闯,只能阴沉着脸回了自己的宫殿,让人细细去打听今日前朝的情形。 听闻朝堂之上有人拿着侧太妃与祁立的奢靡攻陷司家,太后气得手都在不住地哆嗦。 “废物!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太后加紧派人去司家送信的同时,忍无可忍地再度宣旨让侧太妃与祁立进宫听训。 似乎是猜到侧太妃不会同意让祁立来,太后铁青着脸咬牙说:“告诉她,别说是腿断了,就是脖子折了,今日抬也得将人给哀家抬进宫来!” 祁立断了腿,还被柏骞承踹了一脚,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元气,就马不停蹄地被太后的人用轿子抬着进了宫。 太后所在的宫殿中斥责声不断,上空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祁琮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见太后。 无论太后的人去送了几次信,递了多少次话,他的同意回复都是忙于政事,不得空相见。 太后将侧太妃母子斥骂了一通将人撵出了宫,如坐针毡的等到第二日就再也等不下去了。 祁琮不是避而不见吗? 那她就去找皇后。 皇后听闻太后让自己过去,面色不明地呵了一声,将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公主交给了心腹宫女,优雅起身。 “你们在宫中照料好小公主,任何人来了都不见,等本宫回来再说。” 皇后心知肚明太后此时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半点也不着急地慢慢梳妆齐整了,才带着宫女太监去了太后宫里。 与此同时,恭王府中也来了太后的人。 昨日祁琮决定彻查司家的时候,祁琮并未发言。 皇上的圣旨发下去了,太后乱了阵脚,祁琮也冷静得不像话。 太后不满他的不作为,派了人前来请他进宫议事。 祁仲本是不想去的。 可得知皇后也被叫去了,他失控之下捏碎了大拇指上的扳指,咬牙说:“行,我去!” 恭王与皇后相继到了太后的宫中。 太后与他们二人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可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皇后就因言语不敬得罪太后,被太后责罚在宫门口跪着静思己过。 皇后被罚了也不动怒,淡淡地起身跟太后告罪后,一脸淡然地走到院子里跪下。 恭王静坐着神色不动,皇后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也未有半分动容。 太后始终盯着恭王的脸,看他一脸漠然,心底蓦然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 “祈仲,你当真要对你舅舅一家如此狠心绝情吗?” 祁仲听见这话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似的,呵了一声看向满脸疲倦甚至还夹杂着迁怒的太后,目光无比陌生。 “母后,下旨要彻查司家的是皇上,去的人也是皇上的亲信,在朝中提起此事提议彻查的也是皇上的人。” “从头到尾,我既没插话也没插手,你这话从何说起,我竟是听不懂了。” 太后心知他说的是事实,却还是忍不住迁怒道:“虽不是你主导,可你也不应该袖手旁观!” 太后怒气更甚,咬牙说:“你舅舅或是有不是之处,可他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你们兄弟!当年若不是……” “当年若不是舅舅一力帮扶,皇兄想必也登不上当今之位。” 祁仲打断了太后的话,冷笑道:“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太后猛地顿住,呐呐地看着祁琮说不出话。 祁仲却是没了与她周旋的心思。 他哼了一声起身说:“可受了舅舅帮扶登上皇位的人是皇上,如今稳坐高堂被人三呼万岁的也是他,舅舅是做了很多,可与我有什么干系?” 祁仲的眼中泛起了一抹刺红,咬牙低语。 “是帮着母后篡改了父皇留下的传位遗旨,还是帮着皇上抢了我应定的王妃?” 太后没想到此事祁仲竟然也知道了,惊骇之下满脸苍白的竟然忘了反驳。 祁仲见状越发觉得可笑至极,满目讥讽。 “母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与当今皇上做的那些事,你真的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吗?” 祁仲说的,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 也是太后最对不起祈仲之事。 她慌乱之下下意识地就想与祁仲解释,可对上祁仲赤红的双目,话到了嘴边又无声地滑了下去。 四下一片死寂。 太后慌张半晌后终于找到了自以为合适的说辞,说:“当年之事哀家可以解释。” “你远在淮南一时无法赶回,朝中动荡不安不利于国本,哀家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太后突然就哭了起来,痛心疾首地说:“你也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哀家怎会不疼你?” “当时实在是不得已为之,可哀家是有苦衷的啊!你……” “母后,皇位之事姑且不论,那皇后呢?” 恭王眼底彻底被冰霜覆盖,字字咬牙泣血。 “你明知我的心意,什么都知道,为何要夺我所爱?” “为什么?你说啊!” 第405章 舅舅算什么?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太后惊愕之下终于没了言语。 祁仲自嘲似的冷笑一声,说:“是因为怕我娶了唐家女会威胁到皇上的位置吧?” 因为这种怕,他们就联手夺走了他所爱之人。 将那人关进这深宫中受辱煎熬…… “母后,这就是你说的疼我,你和我的好皇兄所做的一切,我都一一给你们记着呢。” “司家出事,除了我那好皇兄外,最开心的人大概就是我了。” 祁仲报复似的低头在太后耳边轻语,字字言言都化作了无声利刃,狠狠地插进了太后的心口。 “我巴不得助纣为虐的他早些去死,最好是满门抄斩才好呢,否则,怎么对得起舅舅当年对我的一片苦心?” 祁琮不耐再多看失魂落魄的太后一眼,甩袖就要往外走。 太后却突然发狠似地说:“仲儿,你是个长情的孩子,你当年就很喜欢皇后,至今未娶,想来也是为了她。” “可她如今身在宫中,哪怕贵为皇后也在哀家的钳制之下,你若是不肯答应帮你舅舅,哀家就只能对皇后不仁了。” 这是威胁。 也是打破祁仲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的利刃。 祁仲艰难地呼出了一口气,背对着太后沉沉地说:“母后今日将皇后叫来,就是为了威胁我吗?” 太后大声反驳:“这是你逼哀家的!” “是你逼的!” 祁仲沉默半响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神色无端癫狂。 太后自己心里发虚,忍不住说:“只要你想法子劝你皇兄收手,哀家保证绝不为难皇后分毫,还有……” “你做梦。” 祁仲再度打断了太后的话,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从外传进的嗓音冰冷得恍若六月飞雪。 寒凉彻骨。 “母后糊涂一意孤行的时间太久了,儿臣难以认同奉陪,今日之话,我就权当从未听过,太后慎言慎行,日后好自为之吧。” 太后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发疯似的在后边大喊:“站住!” “逆子你站住!” 祁仲半步不停地出了宫门,脚步匆忙得像是不敢停留。 他走过的时候,跪着的皇后微微垂首,眼中死寂一片毫无波澜。 出了宫,祁仲直接就找上了镇南王府的大门。 门房前来通报恭王来了,正在试图教钟璃下棋的祁骁微微一怔。 钟璃也面露意外。 钟璃问:“真是恭王?” 林总管点头,说:“恭王神色烦躁,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实际上,恭王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想杀人。 门房第一眼见了,险些以为恭王是来上门砸场子找茬的。 钟璃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置信地说:“心情不好?” “他不会是来找你打架的吧?” 恭王与祁骁的打架方式实在是不雅观。 钟璃心有余悸地对着祁骁说:“不管他怎么说,你可不能再跟他动手了。” 祁骁之前脸上留下的淤青痕迹好不容易才好没了。 这如花似玉的俊脸要是再让祁仲打花了,钟璃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拎着砍到去找祁仲算账。 简直欺人太甚! 祁骁见钟璃一脸忿忿有些好笑。 他忍着笑问林总管。 “恭王是从宫里出来的?” 林总管点头。 祁骁站起来说:“阿璃放心,他不是来找我打架的。” 钟璃不太相信的眨眼:“当真?” 祁骁笑着点头。 他俯身凑近,将手里的棋谱塞到了钟璃的手里,说:“我大概知道他为何而来,阿璃放心便是。” 他意有所指地点了点眼前的棋盘,说:“我去会会他,阿璃在此好好琢磨之前我与你说的,一会儿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钟璃闻言慢慢地黑了脸,攥着棋谱的手都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祁骁见状忍俊不禁地勾唇一笑,勾着钟璃的脖子凑上去在脸上亲了一口才笑着走远。 祁骁走了,钟璃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眼前的棋谱,莫名感受到了之前祁骁被她逼着写大字的无尽悲伤。 象棋钟璃尚且能看懂一些。 可这围棋是什么? 不好意思,钟璃是一点也看不明白。 黑白棋子到了她手里还不如个核桃。 孤本棋谱在她眼中地位还比不上一叠草纸。 可祁骁不知怎么就突发奇想要教钟璃下棋。 从祁骁提起至今三日,钟璃每每都是苦不堪言头大如斗。 如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棋子,钟璃更是有种想哭的冲动。 祁骁这当真不是蓄意报复吗? 钟璃发愁的时候,祁仲见了祁骁,开口第一句就开门见山地说:“司家必须斩草除根。” 祁骁听了,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说:“我为何听你的?” 祁仲难得地没有在祁骁的挑衅下动怒。 他沉默了半晌,闭上了眼睛说:“你帮我剪除太后羽翼,我可帮你保全镇南王府。” 似乎是怕祁骁不信,祁仲补充说:“我虽如今不比从前,可父皇还是给我留了底牌的。” “只要你帮我,从今往后,三年内我可在最大限度内与你合作,事事以镇南王府为先。” 不得不说,祁仲的这个条件对祁骁而言,诱惑力很大。 起码如果不久后真有战事,有祁仲这个一品亲王在朝中为他看好后方,于他而言顾虑会小了很多。 祁骁眯起了眼睛,轻问:“可我为何信你?” 祁仲咬牙不语。 祁骁也不着急,笑吟吟地看着他,等他摊牌。 死一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祁仲苦笑道:“太后用嘉宁威胁我。” 祁骁微微一怔,眼底多了一抹诧异。 祁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为了让嘉宁活着,我只能如此。” 太后不是自恃位高权重可随意拿捏皇后吗? 那他就除了她的羽翼剪了她的手脚,让她再无可动皇后的法子! 而他走到如今这步,一切都是他们逼的! 祁仲所说,祁骁是信的。 祁骁恩怨分明,不会贸然将祁琮与先皇的作为记在对自己有过暗中相帮的祁仲身上。 他也相信,祁仲不会拿这种事与自己说笑。 祁骁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祁仲报复似的一咧嘴,说:”司家是太后最大的仰仗,也是她跋扈操纵六宫的底气,如今皇上虽起了动司家的心思,可他本性就是个瞻前顾后不成事儿的,只怕最后也成不了大事儿。“ ”你暗中想想法子,争取给司家个抄家灭族的好机会,你觉得如何?“ 祁骁有些意外地啧了一声,撑着下巴好笑道:”那可是你亲舅舅。“ 祁仲面无表情:”亲娘我都忤逆了,舅舅又算什么?“ 祁骁想了想,玩笑似的提了一句:”那么你觉得,有什么罪名,是让皇上不得不杀光司家上下的呢?“ 祁仲也不说话,径直用手指沾着茶水在乌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 造反。 可杀。 第406章 王爷,你想学绣花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仲与祁骁在书房里说什么无人可知。 可半个时辰后,祁仲从镇南王府出去的时候,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踹了镇南王府的大门一脚。 厚重的桃木门板被踹得吱呀一声,不堪重负地晃了晃。 祁仲的脸色看起来比来之前还要难看三分,也不用下人跟着,自己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无辜的门板上就此留下了两个诺大的脚印,看起来无比刺眼。 钟璃听说了,扭头看了一眼祁骁的神色。 发现祁骁老神在在地不说话,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吩咐下去,那门板上的脚印暂且不用擦了,等过几日再擦。” 徐嬷嬷应声去了。 钟璃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似笑非笑地看着祁骁。 “你们商量好的?” 祁骁不可置否地挑挑眉,由衷赞赏道:“阿璃真聪明。” 祁仲与祁骁一个位高权重,另一个是先皇属意的继承人。 这两人不合对龙椅上那位而言才是好事。 故而就算他们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明面上也只能依旧维持着水火不容的状态。 只有这样,才能暂且打消那位的疑心。 钟璃本就有猜测。 见祁骁并不否认,她的眉心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褶皱。 钟璃顿了顿才说:“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想与恭王合作,可你记住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别是与虎谋皮才是好。” 祁琮并非心怀宽广的人。 恭王身为曾经被先皇看重之人,在祁琮继位后还能在京城屹立不倒活得好好的,足以证明此人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莽撞。 祁骁知道钟璃指的是什么,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阿璃放心,我心里有数。” 钟璃笑笑不说话。 祁骁却撑着身子凑过来说:“阿璃的棋谱研究得可有几分心得了?” 完全看不懂的钟璃慢慢地黑了脸。 忍了半晌,她到底是没忍住,抬手将棋谱往祁骁的脸糊了过去。 在祁骁笑出来前,钟璃突然灵机一动,说:“光这么看棋谱没意思,要不我教你个别的玩法。” 祁骁好奇挑眉。 “什么玩法?” 钟璃嘿嘿一笑,有些得意。 “五子棋。” 钟璃本以为五子棋是现代的玩儿法。 以自己上辈子纵横五子棋界无敌手的巅峰状态,势必能将祁骁杀得片甲不留认输求饶。 然而最后的事实证明,一切都是钟璃自己臆想出来的不切实际。 祁骁一开始的不了解规则,的确是小小的输了两把。 可他聪明啊! 精得像山里的耗子。 试水两局摸清楚了规则,祁骁武将的本性显露无疑。 本想杀他个片甲不留一雪前耻的钟璃被打得满眼迷糊一败涂地。 毫无反抗之力。 败局重复到第十五局的时候,钟璃忍不住了。 她砰的一下将败局已定的棋子往旁边一扒拉,咬牙切齿地说:“不输银子不输地的,你让我两把怎么了?!” 祁骁忍俊不禁地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那可不行棋盘如战场,我怎能因为阿璃是我心爱之人就放水呢?” 钟璃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赌气似的站了起来。 “那你自己玩儿吧,谁乐意理你似的。” 钟璃气鼓鼓地往外走,祁骁哈哈大笑着追了上去。 “阿璃,你这是输了恼羞成怒吗?” 钟璃闻言,头也不回地走得更快了,脚步快得几乎只留下了一阵残影。 被残忍的现实摁在地上摩擦过后,钟璃打死也不肯与祁骁下棋了。 五子棋围棋都不下。 祁骁若是逗得狠了,她就让人将自己的绣花架子摆了出来,笑吟吟地问祁骁。 “你想学绣花吗?” 祁骁…… 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太想。 钟璃乘胜追击,问:“不难的,真的,以王爷在棋艺上的天分,拿根绣花针理应也是很轻松的,你想试试吗?” 祁骁败退千里,彻底放弃了再逗弄钟璃的恶趣味。 镇南王绣花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府中消磨了一日,第二日,便是皇后娘娘所出的昭华小公主的生辰宴。 前一日钟璃就让人找出了合适的生辰礼。 结果临出发的时候,祁骁突然拿出了一枚白玉玉佩交给钟璃,让她将这个放进生辰礼中一起送给皇后。 那玉佩不过桂圆大小,半指厚。 正面上雕着一头小老虎的图样,反面则是密密麻麻地刻着平安福禄等字样。 钟璃不经意多看了一眼,发现那字样竟还都是不同的字体。 可每一个字的寓意都是极好的。 准备这份礼物的人,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 可这玉佩的雕琢实在谈不上多精致。 就算钟璃对雕刻一事不通,也能看出玉佩显然是出自手艺不纯熟的人之手,带着能察觉出来的笨拙。 祁骁怎会准备这么个东西? 注意到钟璃狐疑的目光,祁骁叹息着抱住了她,凑在她的耳边低语。 “这是昨日那人给我,委托我转交的。” 钟璃听了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认真地将玉佩收了起来。 恭王与皇后之前的情谊知道的人不少。 这些年为了避嫌,如非必要的场合,恭王也绝不会与皇后碰面。 小公主的生辰宴,恭王自然也是不会去的。 钟璃顿时不知是该感叹恭王的情深义重,还是应该讽刺两句皇上太后的作恶。 时辰差不多了,钟璃对着紫衣说:“你去五小姐的院中看看五小姐准备好没有,准备好了的话,就告诉她可以准备出发了。” 钟璃本来没想到府中还有个隐形人似的祁悠。 之前也忘了要带着她。 是徐嬷嬷昨日提醒了她。 祁悠如今已十六。 按大褚的规矩,这个年岁的女子大多都已经定亲了。 就算是没定亲,家中也会开始找寻合适的人选,家中的女眷也会在合适的场合带着未婚的女子出门走动,方便婚配相看。 之前府中是侧太妃做主,这活儿本应该是侧太妃做的。 可侧太妃眼中除了祁立外谁都不看在眼里,对祁悠祁允兄妹的忽视更是摆在了明面上,又怎会记得要带祁悠走动? 故而祁悠虽然已经十六了,可至今为止,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人也被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亲事更是无从说起。 镇南王府倒是养得起她一辈子。 可好好的姑娘家,就这么被人忽视白白耽误了花期总是不好的。 到时外边起了风言风语,受中伤的也是钟璃。 所以徐嬷嬷昨日跟钟璃提了一句。 说是如果方便的话,日后还是要带着祁悠多多外出走动,否则对钟璃这个镇南王妃的名声也是不利。 钟璃经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个,心中懊恼自己的大意的同时,决定今日将祁悠带上。 虽然今日的生辰宴注定不会太平静。 可带着祁悠去看看热闹长长见识,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407章 怎能软弱成这样?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不知这事儿。 此时听了钟璃的话,略显意外地眯了眯眼。 “你要带上祁悠?” 钟璃眨眼。 “怎么,不可以吗?” 祁骁摇头笑了,说:“不是不可,只是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带。” 钟璃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将昨日徐嬷嬷与自己说的话跟祁骁说了一遍。 末了她说:“要是个不省心的作妖性子,说什么我也不会带上她。” “可我看祁悠为人低调谨慎,是个沉静安分的,无端无故的,能搭把手的地方我也不至于会刻意苛待。”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血缘上的妹妹,在力所能力的范围里对她好一些也是无妨。” 祁骁听了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 钟璃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却说:“她像她母亲,本性不坏,阿璃愿意带上她也行,只是辛苦阿璃了。” 祁骁这话明显没说全。 钟璃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一会儿,紫衣就带着祁悠来了。 祁悠神色中明显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低着头进屋看见祁骁也在,单薄得过分的身板更是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像是害怕。 她颤颤巍巍地对着钟璃和祁骁行礼。 “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钟璃看她满脸煞白,无奈之下示意紫纱将人扶起。 祁悠穿着一身时新的粉色纱裙,外边穿着件银白色的锦缎披风,柔顺的黑发梳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双丫髻,上边缀着几朵浅色的头花和一只钟璃之前送她的琉璃簪子,耳垂上是两点柔亮如米粒的白色珍珠。 这一身不算打眼。 料子与衣裳都是上好的,配饰简单却也不失格调。 只是…… 钟璃皱眉看了一眼祁悠苍白的脸色,说:“这衣裳看着料子倒是不错,只是太过单薄了一些。” 虽已至四月,可京城空气中凉意未褪,甚至因春寒的缘故更是添了几分刺骨的寒。 这时候穿夹袄棉裙的都是正常。 祁悠这一身轻薄的纱裙,披着的披风也是中看不中用的。 只怕不等到宫里,出了这道门就得被吹得七荤八素。 祁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赶紧解释说:“并不单薄,这已经很好了。” 前去请祁悠的紫衣见了,无奈地解释说:“王妃,您之前吩咐人去给五小姐量身量做的新衣裳多是这种薄的款式。” “而除此之外,五小姐稍微厚一些的,也多是早些年的旧衣裳,并不适合今日出门穿戴。” 准确地说,侧太妃把持内院的时候,虽然每季都会按规矩请绣坊的人前来给王府的主子们做衣裳。 可做的都只是她与祁立自己的。 祁允在时,祁悠的日子还能稍微好过些。 可祁允去了书院,祁悠在内院中就成了被人拿捏的小可怜。 新衣裳是什么难得一见。 就算是得了,那也是侧太妃为了自己的贤名做出的样子货,颜色款式根本不适合祁悠这个年纪穿不说,还往往都是往年的旧样式料子,根本没法穿着出门。 就这几身能见人的,还都是钟璃来了后才置办的。 除此之外,祁悠名为王府小姐,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钟璃听了,心中莫名生起了一股火。 钟璃面色沉沉地说:“既是缺东西,五小姐院中的下人为何不前来禀报?” 跟在祁悠身后的两个小丫鬟闻声噗通就跪了下去,嘴里连连求饶。 “王妃恕罪!求王妃恕罪!” “奴婢并非存心隐瞒,只是之前与侧太妃说过受了训斥,故而……” “百草!” 祁悠难得地面露狠色,瞪了一眼身后的丫鬟,对着钟璃福身致歉。 “丫鬟不懂事多嘴徒惹王妃心烦,是我管教不力之过,望王妃莫要与她们计较,我在府中并未受任何不公苛待,王妃待我更是极好,祁悠已然知足,我……” 钟璃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说:“那你告诉我,紫衣说的,是真是假?” 祁悠苍白着脸没了话。 钟璃头疼的叹了口气,说:“你是府中的五小姐,是名正言顺的主子,镇南王府是你的家,任由谁来了,你应得的都不该退让,知道吗?” 祁悠自小无母,幼时老王妃庇护尚能好些。 可多年来在侧太妃的压制下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更从无人与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一时怔住无语。 钟璃摇摇头,对着紫纱说:“五小姐看着身量与我相符,你去找身厚些的衣裳来给她换上。” 紫纱去了,钟璃又说:“我记得我之前让人给你安排了几个大丫鬟,人呢?” “今日出门,怎地就带了这么两个小的跟着?” 祁悠嘴唇蠕动说不出话。 紫衣面带寒意说:“回王妃的话,那两个丫鬟到了五小姐院子伺候并不用心,奴婢去时,一人大睡至今未起,另外一人推托说受了寒不得出门,全然是将自己当成了主子了。” “奴婢按规矩,将两人责罚在院中跪着,此刻正在棠心院门前等您责罚。” 钟璃之前虽整治过不轨的下人。 可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祁悠在府中多年始终被忽视,就算是钟璃一时表现出了重视,下人也不会将祁悠当回事。 甚至因为觉得自己是王妃拨来的人,就不再把自己当下人把祁悠当主子。 祁悠顾忌是钟璃派来的,也不敢说什么。 一来二去的,在钟璃不知道的时候,就演变成了如今这种模样。 钟璃知道祁悠性子怯弱。 可她是真的没想到,祁悠能软弱成这样。 明明是主子,却让两个丫鬟骑在了头上,这事儿还真是…… 钟璃眼中泛着淡淡的冷意,抿了抿唇,说:“既是不敬不尊,那就交予徐嬷嬷处罚即可,这样的人,王府也是容不得的。” “另外,我看她带着的丫鬟年纪实在太小了一些,徐嬷嬷费些心思,挑两个稳重的大丫鬟拨到五小姐的院子里去,日后再有何不妥当的缺的,直接来告予我即可。” 钟璃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祁悠与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说:“从今往后,谁再敢欺上瞒下不敬不尊,就别怪本妃不客气了。” 钟璃很少自称为本妃。 可一旦这么说,就代表她是真的生气了。 第408章 你要记住,你是主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屋里除了祁骁其余的人都垂首跪了下来,祁悠四下看了一眼也有些慌张,下意识地想跟着跪下。 钟璃却在她动作之前伸手抓住了她冰凉的手腕。 钟璃平视着她簇拥满了慌乱的眼神,低声说:“不管什么时候,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这里是你的家,你若是无错,谁也不能轻易让你下跪。” 祁悠诧然地看着钟璃忘了言语。 钟璃微微一笑,松开了自己的手示意她站稳,说:“去吧,让紫纱重新给你找件合适的衣裳。” 祁悠茫然无措地跟着紫纱去了。 钟璃靠在椅背上无声地叹气。 片刻后,钟璃对着祁骁说:“她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一些,一点也不像是这里的人。” 镇南王府的人,祁骁看似平和,傲气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祁立盲目自大,侧太妃傲气无双,祁悠却唯唯诺诺得像只难以引起人注意的鹌鹑。 至于剩下的那个至今尚未谋面的祁允,钟璃还不知是什么样子。 祁骁听见了,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收紧。 半晌后钟璃才听到他意味不明地说:“怯弱在某种时候,只是聪明人生存的手段。” 钟璃微微一怔,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祁骁垂下眼帘盯着手里的书不错眼,淡淡地说:“阿璃有心对她好些不是不可,只是有些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阿璃还需心中有提防。” 祁悠若真是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侧太妃掌控内院的这么多年,只怕早就被磋磨死了。 又怎会好好活到现在? 祁骁这话是在提醒钟璃祁悠本质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可又并未说祁悠的不是。 钟璃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点头说:“我知道了。” 祁骁勾勾唇不再说话,钟璃也撑着下巴静默不语。 等祁悠重新换了一身钟璃未穿过的新衣裙出来,钟璃看了露出了满意的笑。 “合该如此。” 洒金的石榴红宽袖,百褶缀彩色丝绦的裙摆堪堪到脚踝,不累赘又简明大方。 肩上披上件灰鼠毛皮的披肩,在屋里不至于热着,在外也不至于受冷,很是合宜。 只是穿成这样,祁悠的发饰就不太相配了。 钟璃想了想,说:“我记得前些天珍宝斋送来了一套红色的玛瑙头面,与五小姐今日的穿搭倒是合适,紫荆你去将头面取来,给五小姐试试。” 钟璃说的头面,是一套有红色玛瑙制成的缠金丝梅花式样的。 祁悠本就长得不错。 穿戴上后,红宝熠熠肤白耀眼,人看起来贵气了许多不说,就连姿色都仿佛更添了几分。 钟璃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起身说:“告诉前边门房,准备出发吧。” 钟璃与祁立相携走在前头,祁悠跟在后边。 祁骁怕钟璃冻着,不顾钟璃的反对,坚持将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掌心里,直到上马车才分开。 祁悠与钟璃一起坐马车。 祁骁不耐与人挤在一处,索性自己单独去骑了马。 上马前,祁骁诱惑似的对着钟璃说:“马车慢得很,阿璃可要与我一起骑马?” 钟璃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拎着自己长长的裙摆说:“我这样骑马?” 祁骁摸摸鼻子顿时不说话了。 钟璃懒得理他,在紫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祁骁虽说嫌弃马车慢。 可自己骑着马也没走远。 他慢悠悠地控制着缰绳,跟在马车的旁边,时不时与钟璃说上几句话。 中途看见个卖糖葫芦的,还下马给钟璃买了一串献宝似的递了进来。 糖葫芦是由上好的山楂做成,外表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浆,因为天气过凉的缘故,山楂芯子也透着一股淡淡的凉意。 一口咬下去,只觉得从舌头到喉咙都是凉的。 凉气过了,牙根便泛起了一股酸甜之意。 钟璃不太喜欢这种东西,勉强给面子吃了两个。 剩下的她正纠结是扔了还是放着的时候,在车外跟着的祁骁像是察觉到了钟璃的为难之处,主动提出可帮忙解决难题。 钟璃半点不见外地将糖葫芦隔着车窗递给了他。 祁骁就这么坐在马背上,大大咧咧地将钟璃吃剩下的糖葫芦吃了个干净。 吃完了,他还意犹未尽地说:“应该多买一串的,这点儿都不够吃。” 钟璃撑不住乐了,好笑地说:“这会儿你倒是吃过劲儿了,等晚间又哼唧着说牙酸吃什么都没味儿。” 祁骁被取笑了也不在意。 他嘿嘿一笑,满不在意地说:“阿璃再给我买一串,我吃了保管不哼唧。” 钟璃忍笑板着脸,说:“想得美。” 说完钟璃就将车窗合上了,隐约还能听到祁骁在外头试着跟钟璃谈条件。 祁悠坐在一旁听着看着,眼里不可避免地闪烁着淡淡的羡慕。 她似乎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低声说:“王爷与王妃的感情真好。” 别说是公卿世家之子,就算是民间的普通夫妻,也鲜少有男子半点不介怀吃妻子剩下的东西的时候。 可祁骁与钟璃仿佛都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样子,可见这种事儿平日里是时常发生的。 祁骁尊为镇南王,还能如此,难以让人不惊讶羡慕。 钟璃闻言轻轻地笑了一下,眼里却泛着无尽的柔和。 “夫妻相处最重要的莫过于互相尊重理解,做到了,感情自然就好了,等你日后成亲了,也会如此的。” 祁悠愣了愣笑了起来,说:“借发吉言。” 话虽如此,祁悠本身却是不信这样的场景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 她是不受宠的庶女,又怎会有钟璃这样镇定自若接受丈夫的好的底气? 祁悠心底泛着说不出的苦涩,默默地低下了头。 钟璃缓缓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转而与她说起了今日生辰宴之事。 “你记住,今日不管发生什么,看到什么,都勿要与他人提起,进宫后,只管时时跟在我身边即可安然。” 祁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看钟璃神色认真,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认真点头。 “王妃放心,我记下了。” 钟璃微微点头,目光转而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司家被查朝不保夕。 也不知如今自顾不暇的太后准备了什么阴谋,在宫中等着他们前去。 第409章 不走心的夸赞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镇南王府的车驾到了宫门口,前边自发的有正在排队入宫的马车轿子往旁边退开让行。 一路畅通进了宫,钟璃与祁骁再度分道而行。 走之前,祁骁看似为钟璃整理裙摆,低头的瞬间却跟她说了个太监的名字。 钟璃听了,眸光闪烁了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叫福寿的太监她上次进宫见过一次。 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心腹。 看出了钟璃的疑惑,祁骁低语:“此人可信,若有变故,阿璃可吩咐他做事。” 钟璃勾了勾唇抬手理了理祁骁的衣领,说:“王爷放心,我心中有数。” 与上次的程序不同的是,这次钟璃直接被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请进了内殿,没有像寻常命妇一般在前殿等待开席。 钟璃带着祁悠往里走,尚未进殿,就听到了有人说笑的声音。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心想场面似乎还挺热闹。 似乎是注意到这里的迟疑,一旁引路的宫女低声说:“今日大长公主早早地就将生辰礼送了过来,唐国公府中来的是大夫人与三夫人,余下的夫人小姐,王妃之前也是见过一次的,端慧郡主也在殿内。” 钟璃知道宫女这话是在提醒自己,低低地说了声多谢,示意紫云将一个装着金裸子的荷包递给了她。 察觉到祁悠的紧张,钟璃安抚似的对着她点了点头,在太监的通传声中迈步往前。 内殿中,早到的命妇小姐不少,此时正围绕着叶清柔送出的别出心裁的生辰礼说笑。 听见太监的通传,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挪到了门口的位置。 钟璃率先知道殿中除了皇后外并无身份比自己高的。 所以进门后就笑着说:“本妃原以为自己算是来得早的,可远远地就听到殿中说笑方知自己来得实在不算早。” 钟璃对着上首上含笑的皇后福身行礼。 “本妃来迟了,还望皇后娘娘莫要怪罪才好。” 皇后眼中泛着笑,示意钟璃赶紧起来。 她打趣地说:“王妃来得是早,本宫早早地就听说王妃从车驾进宫了,眼巴巴地在这殿中等着,可不知怎地,原以为走上一刻钟就可的路,王妃生生走了快半个时辰。” “本宫实在是心急了,让身边人去接,可谁知看到镇南王拉着王妃不放,在甬道上还依依惜别呢,就这样,来得再早,到本宫这儿也得迟了。” 皇后这话打趣得直白,钟璃脸皮再厚也不禁有些发烫。 唐国公府的大夫人是皇后的母亲。 她看钟璃脸红了,用手帕捂着嘴说:“娘娘可别再取笑了,您瞧,王妃的脸都红成胭脂了。” “脸红成这样好看是好看,可若是让镇南王见着了,心里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 皇后好笑地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是这么个理儿。” 钟璃忍着羞恼走过去坐下,说:“娘娘与大夫人就知取笑人,这话我扭头就去转告我家王爷,到时候王爷犯浑前来找说法,那我可是不管的。” 看钟璃光明正大地耍起了无赖,皇后与大夫人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端慧郡主见了,垂首遮住了眼里的阴沉,轻笑道:“表嫂与表哥的感情真是好呢,听了就让人觉得羡慕。” 钟璃对端慧郡主的印象不算多好,闻言微微一笑。 她既没有否认端慧郡主的说法,也没承认,只是说:“让郡主见笑了。” 端慧郡主一句话说了,不痛不痒没引起半点回响。 端慧郡主心中不悦,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叶清柔,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说:“堂嫂来得正是时候,刚刚我们还在说,叶相家的叶小姐送小公主的礼物实在难得,堂嫂可想看看?” 这话提得有些突兀,也很不合时宜。 特别是众人都知道叶清柔与钟璃的尴尬关系,此时说起这样的话就更加显得怪异。 皇后听了笑容淡了几分。 大夫人见了,正想说点什么将话题岔开的时候,钟璃却说:“郡主都说是难得之物,那本妃自然是应当赏脸瞧瞧的。”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叶清柔一眼,抬手说:“端慧郡主所说的礼呢?拿上来给本妃瞧瞧。” 皇后见状掩唇一笑,对着大夫人摇了摇头没说话。 钟璃本以为叶清柔送的东西会是什么小孩子的玩意儿。 毕竟今日算是昭华小公主的主场。 可当宫人将那扇宽超一米五,高也有一米的硕大屏风搬上来的时候,钟璃的嘴角就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这是给孩子的生辰礼? 还真是,合适得让人无法挑剔。 既说了要瞧瞧,钟璃索性就扶着紫云的手站了起来,朝着屏风走了过去。 大褚盛行普遍流传的刺绣功法以单面绣为主。 双面绣是几乎失传的技法,只在淮南之地尚有少许流传。 而这面屏风显然是用双面绣制成。 上边的福寿等字样个顶个的精致,重叠在一起,从正面看是一种样子,从反面看又是另外一种字体,的确别有韵味。 只是这并不娴熟的技法在钟璃眼中,却谈不上多难得。 钟璃看了片刻,面露戏谑。 “双面绣技法确实难得,难为叶小姐的巧妙心思了。” 钟璃虽说是夸了,可夸得并不怎么走心。 敷衍的意味在场之人均能听得出来。 端慧郡主心中满意,脸上却是不解的疑惑。 “听表嫂的话,似乎是觉得这屏风尚有不足之处?” 原本抑制着得意的叶清柔听了,也忍不住带着讥讽地说:“王妃可有指教之处?” 双面绣世间难得,在京中叶清柔这一手技艺也是令无数人称赞的。 叶清柔并不信钟璃能说得出不好之处,只是将钟璃这话当作了对自己的刻意挑刺。 故而此时开口的语气并不多好。 钟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葱白似的指尖在屏风表面上轻轻滑过,说:“指教谈不上。” “只是双面绣最讲究的就是技法从一而终,中途不得加任何别的技法掩盖其本身的灵气。” “叶小姐这屏风用的技法颇多,最后看起来虽是双面绣的效果,可实际上并非是纯正的双面绣,最多能算得上是诸多技法的组合成果,谈不上双面绣举世之名。” 钟璃说完,无视了叶清柔不满的面孔,对着皇后说:“娘娘这儿可否有绣棚借来一用?” 第410章 端慧郡主的挑拨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端慧郡主赶紧说:“表嫂可是要露一手让大家看看真正的双面绣?” 端慧郡主从一开始到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挑拨之意。 她这话说完,果不其然,脸色不佳的叶清柔神色更加难看。 不等钟璃说话,她就硬邦邦地说:“是啊,王妃既说我这东西不好,那就烦请王妃拿出个更好的来让我长长见识。” “否则,王妃让我如何心服口服呢?” 钟璃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 她笑了笑,接过皇后亲手递过来的绣棚,捏着针尖慢慢地在白色的锦缎上来回穿梭。 手上动作不停的同时,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刺绣技法讲究的是专而精,本妃观叶小姐作品,似乎是苏绣蜀绣都有涉猎。” “学得杂不要紧,可要样样精致了才行,否则一锅乱烩密密麻麻地挤作一团,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叶小姐既说了想长见识,本妃今日就献丑让叶小姐瞧瞧,正经的双面绣应是何种模样,望叶小姐能从中得到些许启示,也免了日后再闹笑话。” 她的话音落下,叶清柔精致的面庞上立马就涌现出一股抹不开的狰狞。 察觉到她的失态,同样脸色不佳的叶夫人提醒似的拧了她一下。 叶清柔艰难压制住心中怒火,含火的秀眸死死地盯着钟璃不放。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钟璃就将针线停了,将手里的绣棚递给了皇后。 “时间仓促做不得多好的,娘娘帮我瞧瞧,可还算能上得了台面?” 皇后眉眼含笑地将东西接过来。 她原想的是就算钟璃做得不好,她今日也要说好得不得了。 可当真的看清了绣棚上的东西,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赞叹道:“镇南王妃这绣工技法,精巧的确是本宫平生罕见。” 大夫人笑着凑趣,说:“是么?娘娘给我也瞧瞧。” 皇后惊叹着将绣棚递给她,动作看似不经意,却正好将绣花一面对准了余下在无声探头的人群。 有靠得近眼尖的见着了,压下了心底的惊讶,脸上带出了恰到好处的赞赏。 大夫人定睛看了看,伸手摩挲着绣花的纹理,呦了一声,语带惊叹。 “这花样看着像是会动一般,初初一眼看了像是朵花儿,近看却又像只红色的鸟儿。” “这种技法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精巧得厉害。” 大夫人看完了,仔细地将东西递给了身旁的北候夫人。 北候夫人看了,也是不绝口的赞赏。 柏箐樱好奇地说要与钟璃学,却被北候夫人取笑了。 “王妃是个好性子的,只是你这丫头实在笨拙,只怕王妃用心教了,你不见得能学着三分精髓,你就别去跟前献丑了。” 柏箐樱笑着说不依,在北候夫人的示意下,站起来越过两人,将绣棚递给了面色不佳的叶家母女。 柏箐樱笑得单纯,说:“叶小姐不是说要长见识吗?这下也算是有眼福了。” 叶清柔狠狠地剜了柏箐樱一眼,带着不屑将绣棚接了过来。 可只看了一眼,她眼里的不屑就转成了震惊,甚至还掺杂着说不出的难以置信。 钟璃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无声地勾唇一笑。 “双面绣名头由来,并非是在正反两面都绣上花样,而是在单面绣上一种花样,在不同的角度上看起来却是不同的样子,故而顶级的双面绣又有一面千画的说法。” “只不过这种技法难度大,继承下来的人不多,再加上后来慢慢地变了滋味,就有了正反两面都绣上花样的技法。” 钟璃刻意顿了顿,看到叶清柔越发难看的神色,嘴角带着的笑慢慢地浓郁了几分。 她慢条斯理地说:“正反两面都绣上花样,虽有难度,可到底是取巧,与真正的双面绣扯不上半点干系,只不过……” 钟璃笑笑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茶才说:“叶小姐如今年岁尚小,又未见过真的双面绣,有此误会情有可原,就算是认错了说错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娘娘,您说是吗?” 钟璃软绵绵的在叶清柔脸上抽了一巴掌。 又响又疼,还打得叶清柔无话可说。 叶清柔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秀美的脸几乎带上了一些扭曲。 钟璃本以为她会发火失态。 毕竟抱着炫耀的心理来的,结果被她这么打了脸,但凡不是圣人,心中大概都会有火气。 可出乎钟璃预料的,是叶清柔短暂的失态后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 她面带愧色地对着钟璃行礼。 “王妃言之有理,是清柔目光浅薄沾沾自喜让王妃与诸位见笑了。” “多谢王妃不吝指点,日后我必然好生研习王妃所说技法,争取不辜负王妃指点之恩。” 钟璃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心中感慨复杂。 都说古人心思早熟,这真半点不曾夸大。 叶清柔今年刚满十六,就能有这种处变不惊的镇定与反应,可见此人心智的确不凡。 钟璃上辈子十六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放学吃什么,哪儿会有这种心思冷静。 也难怪,太后会看中她。 钟璃收回了落在叶清柔身上的目光,不咸不淡地说:“顺嘴一说罢了,与指点不指点无关,叶小姐能不恼本妃多嘴便好。” 叶清柔垂首轻笑,说:“王妃指点难得,我又怎会恼了如此不识趣?” “只是我到底是资质浅薄,无王妃的灵性,日后若再有不通之处,不知可否向王妃请教一二?” 钟璃啧了一声,有些为难地说:“这就得问我家王爷了。” 叶清柔笑容僵了僵,说:“这般小事,为何还要劳烦王爷?” 钟璃看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叶小姐有所不知,王爷说女红绣花费眼睛,轻易不让本妃动手。” “这些活儿,都是下人丫鬟在做的,本妃虽会些技法,可到底是疏于练习,只怕是做不了你的指点之师了。” 钟璃说完,就不再理会强忍怒气的叶清柔,扭头与皇后说起了话。 皇后极喜欢钟璃的性子,瞥自取其辱的叶清柔一眼,顺着钟璃的话往下说。 皇后存心逗钟璃,揶揄了一句。 “按理说昭华可是得叫王妃一声婶婶的,婶婶今日来吃席,可带了生辰礼?” 钟璃好笑道:“这当然是备着的,否则怎好意思来讨皇后娘娘的嫌?” 第411章 细说三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紫纱端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走上前,钟璃抬手将盒子打开。 盒子长不过半尺,宽有成人手掌宽,分为上下两层。 打开盒子就能看到,里边装着九枚指头大小的精致玉佩。 那玉佩大小匀净,形状与雕刻着的花样却各不相同。 有代表福禄的葫芦,有长命锁似的玉锁,还有活灵活现的动物模样。 那小老虎看起来格外神气,虎须长长的,虎目圆溜溜的极为讨喜。 更何况九为极数,寓意极好。 这样的东西送大人不合适。 可送昭华这样的小娃娃,就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只看了一眼,皇后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昭华婶婶这生辰礼当真是用了心思的,只怕一会儿昭华醒了见着,恨不得扒在你腿上跟着一起回镇南王府呢。” 钟璃说:“我倒是也想公主与我回去,只怕是娘娘舍不得,到时让人拦着不让我出宫门,那可不美。” 皇后佯作动怒的样子横了钟璃一眼,没好气地说:“这做婶婶的还真会顺杆爬,好好的,惦记本宫的女儿,喜欢孩子,自己回去与镇南王哭去!” 钟璃神色微妙地扯了扯嘴角,无奈摇头失笑没接这话。 恰好这时午睡的昭华小公主醒了,皇后眼里的笑明显深上了几分。 主角醒了,生辰宴也可开始了。 皇后委托大夫人与北候夫人帮忙照看殿中女眷,对着钟璃说:“王妃,昭华最是娇气,每每醒了都要闹上一番,我实在头疼得很。” “今日她得了你准备这生辰礼必然高兴,王妃不如与本宫一块前去看看?若是小魔星高兴了,咱们也能早些开席,你说是不?” 钟璃知晓这是皇后的托辞,含笑应下。 端慧本是想跟着一起去的,可最后却被皇后出言留下了。 皇后说:“端慧郡主出自皇家,在此陪着诸位夫人就算代替本宫与镇南王妃了,我们去去片刻就回。” 端慧无法,只能勉强应下。 叶清柔看着与皇后并肩而去的钟璃,手里的精致绣帕险些被撕出了痕迹。 钟!璃! 叶夫人注意到叶清柔今日总是失神,不由自主地皱眉后问:“柔儿,你今日怎地心神不宁的?可是……” 叶清柔打断了她的话,掩饰似的说:“娘,我没事儿,你别想多了,我只是在想镇南王妃之前说的话罢了。” 提起这个,叶夫人的眼中多了一丝恼怒的不屑。 她咬牙说:“柔儿不必介怀她说的话,你是名门贵女,女红是否惊为天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光环罢了。” “她出身市井,身无仰仗,只能靠着那点儿上不得台面的技巧功夫吸引男人,否则就什么都没有。” 叶清柔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可她如今甚得镇南王宠爱,她……” 叶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叶清柔一眼,说:“如今得宠算什么?” “你父亲房中前后得宠过多少个,可你见有谁能长久得宠的?” “在男人眼中,女子不过是点缀的花样,姿色盛者便可疼宠无双,当遇上姿色更甚的,那之前的旧爱就半点不值一提了。” 叶夫人说这话,只是为了不让叶清柔妄自菲薄。 她看叶清柔暗暗出神,又暗含警告地说:“你的婚事你父亲已有定论。” “等你嫁过去便是堂堂正正的当家主母,有叶家给你做后盾,也绝不会有人敢欺辱于你,所以你别想其他的,知道吗?” 有那么一瞬间,叶清柔几乎以为自己与太后的密谋被叶夫人知晓了。 可待冷静一想,她就知道这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叶夫人知道了她今日想做什么,叶夫人就绝不会将她带入宫中,甚至她早就被关起来了。 叶夫人有此一说,应该只是不放心。 叶清柔定了定心神,垂首说:“女儿自然一切听从父亲母亲安排,绝无异议。” 叶夫人这才满意一笑,拉住叶清柔往宴席所在的宫殿走过去。 钟璃与皇后到了小公主的寝殿,小公主已经起来了,正在由宫女伺候着穿衣裳。 四岁的小娃娃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头上扎了两个小巧的元宝钏发,上边拴着由珍珠穿成的发圈。 一身橙色的小棉袄裙,圆滚滚的,看起来就讨喜非常。 见着皇后来了,小公主扑腾着小短腿下了床,像模像样地给皇后行礼。 “昭华见过母后。” 钟璃一看那么点儿小豆丁如此正经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昭华小公主好奇地抬头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漂亮姐姐你是谁啊?” 听她叫自己姐姐,钟璃笑得合不拢嘴。 “皇后娘娘教导有方,小公主这嘴可真能哄人。” 皇后也是好笑。 她亲自给昭华正了正衣襟,说:“昭华,这可不是漂亮姐姐,这是你镇南王叔的妻子,你应当叫婶婶。” 昭华听了,似乎有点不太明白,可还是很认真地对着钟璃行礼。 奶声奶气地说:“昭华见过婶婶。” 钟璃乐得不行,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块白玉玉佩,俯身亲手挂在了昭华的小脖子上。 皇后见了有些诧异,说:“这……” 钟璃笑了一下,将手里的结栓得紧了一些。 “之前那是我准备的礼,这是王爷亲手刻的,谈不上多精致,可也算是份心意,之前在前头我没好意思拿出来,还望皇后娘娘不嫌弃才好。” 将玉佩栓好了,钟璃蹲下与小公主对视,轻轻地说:“我今日来,还替王爷带了话哦,现在说给公主听好不好?” 皇后听钟璃一口一个王爷,心底泛起了淡淡的异样。 当她听清钟璃说的是什么的时候,眼眶更是蓦地就红了。 钟璃说:“一愿千岁康健。” “二愿百年安顺。”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年年,平安常见。” 钟璃背对着皇后,看似对昭华说,视线却透过眼前的铜镜落在了皇后赤红的眼里。 她无声叹气,低声说:“娘娘,王爷心意如此,望娘娘可保重自身,平安常见。” 第412章 你的婚事,可自己做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一刻钟后,昭华小公主举办生辰宴所在的宫殿中,钟璃与皇后分别落座于上首的尊位之上。 祁悠按理说不能坐在这么靠前的位置。 可钟璃想着她是第一次进宫,索性就让人在自己的身边加了一张矮桌,让祁悠挨着自己。 坐下后,身边是钟璃,祁悠的神色明显没那么紧张了。 钟璃装作没察觉到她的情绪似的,含笑向祁悠介绍起周围的人的身份。 遇上有好奇问起祁悠是谁的,钟璃就含糊说:“这是我们府中的小姐,排行第五。” 一番酒宴下来,殿中的所有人都得知晓了祁悠的身份。 有人看钟璃对祁悠颇为照顾,介绍事无巨细,再加上祁悠的年纪到这儿了,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家中有适龄的男子的,心思顿时也活络了几分,与钟璃的攀谈更热切了一些。 祁悠虽是庶出之女,身份算不得多尊贵。 可谁家没那么几个不受重视的庶出男子? 庶出的男子娶亲之时注定无法娶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之人。 就算偶尔可以,当家的主母也不愿让庶出之子有太过尊贵的妻子,以免嫡出的孩子受了轻慢。 左右都是要娶庶出之女,能娶得镇南王府的庶女,总比旁的要好上一些。 钟璃对这些夫人们的心思心知肚明。 祁悠一开始不太明白,可听得多了,逐渐心里也清楚了几分。 当一个家中庶子素来蛮横的夫人前来隐晦地与钟璃提起祁悠的婚事的时候,祁悠的脸瞬间白了几分,就连钟璃都能明显看出她的不安与紧张。 钟璃三两句将那夫人打发走了,抬手往祁悠眼前的小盘子里放了一颗扒了皮的龙眼。 “这东西在南方多见,在京城却是不容易得见,你尝尝可喜欢。” 特别如今不是龙眼产出的季节。 这点儿用来招待宾客的,都是去年上供上来后存放于冰窖中的存货。 确实难得。 祁悠强掩住慌乱,低头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心不在焉地抓起了那颗龙眼。 钟璃见了,有些好笑,说:“你是在想刚刚那些夫人说的话吗?” 祁悠猛地一惊,眉眼间充斥着抹不开的慌张。 她艰难地顿了顿,勉强笑着说:“王妃慧眼,我只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罢了。” 钟璃笑了一下,说:“旁的我不敢说,可这个我却是敢夸口的。” “镇南王府绝不会用你的婚事换任何好处,也不用在你的婚事上算计什么。” “你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可婚姻大事是你自己的事儿,除了你自己愿意,谁也无法给你做主。” 祁悠一时没掩饰住自己的真实情绪,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钟璃。 “王妃……” 钟璃淡淡地说:“你愿意让我给你安排,那我就想法子在可挑选的范围内给你找个靠谱的,你若是不愿,或者是有了心仪之人,大可自己去选。” “但凡不是过分难以满足的,可尽可能在满足你的意愿的前提下去选,唯有一点。” 钟璃对着眼眶发红的祁悠顿了顿,说:“自己做的选择,自己哪怕是跪着也得将路走完,无怨无尤。” “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帮你了。” 这个时代女子的婚事,多与家族利益挂钩。 嫡出的女子尚能好些,起码能嫁一个家世好的,哪怕是过得不好,也有名分地位做底气。 可庶出之女就没这么好的命了。 被送入高门做侧,做妾甚至远嫁偏远之地也是常见的。 钟璃今日之话,对钟璃而言可能没什么。 可落在祁悠耳中,无异于是一颗强大的定心剂。 祁悠身为庶出之女,自然明白钟璃今日之话有多难得。 她看着钟璃的目光陡然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臣服之意。 她哑声说:“多谢王妃成全。” 钟璃笑笑没接话,只是说:“心可放在肚子里,你是王府的小姐,无论何时记住自己的尊贵,眼红着让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祁悠匆匆擦拭了一下眼角,低声说是。 宴席继续,原本说好要出席的太后却并未露面。 皇后给出的解释是太后身子不适,故而未曾前来。 可在场的都是人精,其中就不乏知道真实原因的。 坐在钟璃不远处的北候夫人看钟璃不知内里,低声说:“太后昨日大闹勤政殿,被皇上下了禁足之令,如今正在自己的宫中反思省佛呢。” 钟璃听了微微勾唇,意味不明地说:“心浮气躁,的确是该好好地在佛前醒悟一番。” 北候夫人笑着对着钟璃举起了酒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宴席进行到一半,紫纱端着一旁皇后赏赐的点心走了过来,低声在钟璃的耳边说:“王妃,一刻钟前,王爷那边去了个太后身边的宫女,说是有事请王爷前去一叙。” 钟璃闻言有些好笑,说:“太后身边的宫女?” 太后如今设计人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紫纱也笑了一下。 她用更低的声音说:“那宫女自称是太后身边的人,可据奴婢调查,太后身边并无此人。” 钟璃哦了一声,眼里多了一丝了然。 用未曾在人前露过面的生面孔将祁骁引走入计。 到时事发了,大可以自己身边并无这人做借口推卸责任。 经了这事儿,只怕那宫女也活不了了。 死无对证,打得一手好算盘。 钟璃闭了闭眼,说:“王爷去了?” 紫纱点头。 钟璃看似不经意地抬头扫了一眼殿内的命妇,果不其然,没看到叶清柔的身影。 她垂眸摩挲着手里的酒杯,漫不经心地说:“王爷既然去了,想必好戏没一会儿也要开场了,你就在此处等着吧,一会儿陪我去看热闹。” 太后费心在这样的场合将祁骁与叶清柔引到了一处,自然不可能会让这样的事儿悄无声息地就发生终止。 势必要闹得大张旗鼓,逼着祁骁不得不将叶清柔娶进房中才好。 如果钟璃没猜错的话,要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请自己去看戏。 只是这戏到底应该怎么唱,只怕就不能按着太后与某个叶小姐的心思来了。 与此同时,祁骁也在宫女的引导下到了一处宫殿之中。 祁骁漫不经心地甩了甩袖子,说:“本王记得太后的宫殿似乎不在此处,你引本王来此,是为何意?” 那宫女神色不变,恭敬地说:“太后说此处静谧,适合与镇南王谈话,故而命奴婢特意将您带来此处。” 祁骁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镇定的宫女,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可惜了。” 这么机敏的人,是注定活不过今晚了。 宫女不解其意地看向他。 祁骁却无心多说,眉眼间隐隐多了一股不耐之色。 “既是太后的意思,你且在前头带路就是,抓紧些,本王没空。” 宫女喏喏的应了一声是,走在前头加快了脚步。 片刻后,宫女推开了一间房,示意祁骁进去等待。 祁骁没对此提出异议,直接迈步就走了进去。 宫女说是去给祁骁倒茶,人转眼就没了踪影。 祁骁闻着鼻尖的异香,唇边溢出了一抹冷笑。 第413章 同时失踪的一男一女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他起身揭开了香炉的盖子,原本是想一盏茶将香炉熄灭,可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顿。 祁骁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隔空打了个响指。 本不应该出现在此的夜林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房梁上。 祁骁露出了个恶趣味的冷笑,说:“鲁王此刻在何处?” 鲁王,名讳祁镇,乃是皇上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以性情暴躁好女色闻名,与皇上祁琮一直都是死对头。 此人之前一直在自己的封地未出,这次正好入京述职,恰好今日也来了宫中。 夜林一听就知道祁骁在想什么,低声说:“鲁王一刻钟前与叶相起了些许口角,独自带着几个人去御花园散心了。” 祁骁眼里的冷色更浓,轻飘飘地说:“听闻鲁王有与叶家结亲的想法?” 夜林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幽幽地说:“据说,今日鲁王与叶相争执,为的正是此事。” 鲁王不得圣宠,为人又颇为不堪。 叶相心比天高,又是天子近臣,怎会看得上鲁王这样的姻亲? 鲁王妄想借叶相的手重入朝堂,可皇上素来忌惮鲁王,叶相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同意这种平白招惹皇上厌烦之事。 祁骁听了,啧了一声,说:“难得鲁王起了心思,本王就算是看在亲戚的情面上,也应当成全几分。” “你去安排个人,将鲁王引过来,他若是问起,就问他是否想得叶家女,想要的话,就过来自取。” 夜林应声而去,祁骁抬手将钟璃之前给自己的避毒药丸塞进了嘴里,坐在椅子上又停留了片刻。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 祁骁眯起了眼睛盯着门口的位置,隔着门帘看到了一双精致的绣鞋。 他心中冷笑一声,站起来走了出去。 叶清柔纵然下定了决心,可此刻心中也难免有些惴惴。 她正迟疑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款款走了出来。 祁骁一身月白亲王服饰,长眉入鬓凤眼如丝,通身的气派倜傥,无一处不合乎叶清柔心动时对意中人的想象。 她与祁骁对视,耳后添了一抹绯红,低声说:“王爷。” 祁骁似笑非笑地挑眉,说:“此处是男子在所,叶小姐无故来此做甚?” “为避小姐清誉受损,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叶清柔本就在见着祁骁的第一时间心意萌动。 此时再听了祁骁这看似体贴的话,脸上绯红更甚的同时,心中原本忐忑的念头也更多了几分坚定。 她为难地咬着下唇,白皙的指尖纠结地绞着手里的帕子,低声说:“小女对宫中不熟悉,本想随意找个地方休息,不料误入此处打扰了王爷的清净,是清柔的不是,还望王爷见谅。” 祁骁哦了一声没说话,可眉眼间却多了些许说不出的烦躁。 叶清柔看了一眼冒着白烟的香炉,想着来之前太后说的叮嘱,狠心一咬牙,说:“小女这就离去,王爷……” “啊!” 她的脚看似崴了一下,直直地朝着祁骁的方向倒了过去。 祁骁眼中讽刺更浓,侧身退后一步任由着叶清柔倒在了地上。 叶清柔尚未从难堪中回神,祁骁就闪电般出手在她的颈后敲了一下。 叶清柔惊呼未出,直接晕了过去。 祁骁一眼也懒得看她,抬脚从她的身上跨了过去,径直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祁骁也没直接回到宴请的地方。 他也不用人带路,自己朝着皇上所在的勤政殿走了过去。 今日之戏好看得很,他自己一个人看不热闹,得去将皇上请来一起看才是正经。 祁骁不请自来去找了皇上。 原本要去参加小公主生辰宴的皇上生生被他绊住了脚步,一直未在人前露面。 女眷所在的宫殿中,叶夫人发现说去散步的叶清柔迟迟未归,眼中多了一抹焦急,不住地让身后随伺的宫女去找人。 去寻人的宫女未归,殿中突然闯入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宫女。 那宫女闯进殿中跪下就说:“皇后娘娘,奴婢刚刚按例前去芳菲殿中清扫,在门口听到殿中有男女异样声响传出,奴婢不敢惊动殿中男女,前来请示娘娘应当如何处置。” 芳菲殿是内宫。 能在内宫行男女之事的,除了皇上别无他想。 可皇上一刻钟前刚刚派人来传话,说是片刻就到,此时芳菲殿中的人自然不可能是皇上。 宫女这话一出,在场的命妇神色都多了些许掩饰不住的古怪。 今日是小公主的生辰宴,是谁这般不讲究,竟然在此时闹出这样的丑事? 皇后的神色也不佳。 可宫女都这么大咧咧地来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她再想将事情压下去也不可能。 皇后凉凉地扫了那宫女一眼,说:“你确定芳菲殿中有异响传出?” 宫女信誓旦旦地说:“奴婢愿以性命担保无误。” 皇后意味不明地呼出了口气,正想派人前去看看的时候,下边坐着的突然有人说:“咦,说起来好像有一会儿没看着叶家小姐了。” “叶夫人,叶小姐去了何处?” 开口说这话的,是与叶家素来不合的对家王夫人。 叶夫人心中本就因找不着叶清柔而烦躁,听了这指代不明的话,立马就动了怒,横眉竖眼地说:“王夫人这话是何意?” “我女儿不过是出去散散步罢了,如何就值得你如此记挂?” 王夫人被怼了也不在意,反而更意味深长地说:“我没记错的话,叶小姐之前在席上似乎多喝了几杯酒,这酒虽是果酒,可后劲也是足足的。” “叶小姐人年轻,多饮了两杯难免酒意深重一些,平日在家中一堆丫鬟婆子跟着倒也不会出岔子。” “可今日在宫中,叶小姐孤身一人,说不得在哪儿就不小心磕了碰了,又或者是遇上了什么孟浪之人,贸然毁了叶小姐清誉,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王夫人看着叶夫人铁青的脸色,笑得越发的肆意。 “要我说,叶夫人还是赶紧禀明皇后娘娘派人去找才是正经,否则回头出了岔子,那……” 王夫人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摇摇头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不说话。 叶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正想斥责她胡言乱语的时候,有个人像是惊奇似的说:“说起叶小姐不在,我倒是想起个事儿。” 那说话的夫人欲言又止地看了钟璃一眼,尴尬地说:“先前我去男宾那边找我夫君有事,结果听夫君说,镇南王似乎也出去好一会儿了,同样也是至今未归呢。” 一个叶清柔不在,众人的神色很是好奇。 可一男一女同时不在,人们的神色立马就变成了诡异。 更何况还有宫女的禀报在前,一时间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看向钟璃的目光简直多了几分同情。 第414章 阿璃,你可要相信我的清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被这些人的眼神看得心头好笑,脸上却是恰到好处的紧张与焦急。 她站起来说:“娘娘,既这宫女说是不对,不如咱们前去瞧瞧那芳菲殿中是何种情形,也可一解诸位心中疑惑,您觉得可好?” 皇后看钟璃焦急并未到眼底,心头微妙的同时面色沉沉地点头。 “王妃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一起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胡闹!” 皇后与钟璃领头,身后跟着的是同样着急想一看究竟的命妇。 至于未婚的千金们,考虑到情况特殊,被钟璃做主留在了原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结果刚刚走到门口,就正好碰上了皇上的龙驾。 而祁骁正好站在皇上的身后,身体力行地打破了先前众人心中的无端猜测。 看众人神色不对,皇上皱眉说:“这是怎么了?” 皇后垂眸遮住了眼里的讽刺,淡淡地说:“听闻芳菲殿中出了变故,臣妾等正要前去查看。” 皇上尚未说话,祁骁就不解地说:“阿璃你瞪我做甚?” 明明没有却被诬陷瞪了的钟璃头疼地说:“听闻王爷离殿依旧,我怕王爷醉酒再出了岔子,正想着去找你呢。” 祁骁听了有些不太开心,说:“那殿中无趣得紧,我就去找皇上下棋了。” “我记得阿璃之前叮嘱之话,今日又怎会贸然多喝?” 钟璃好笑道:“王爷与皇上下棋了?” 祁骁笑了,有些得意。 “那是自然,半个时辰前本王就到了勤政殿,足足与皇上下了两盘才来此。” 祁骁还想与钟璃细说,皇上却是不耐烦了。 祁骁莫名其妙地去找他下了半天棋就罢了。 重点是祁骁棋艺比他高了不知多少,皇上下了半个时辰一盘未赢! 这会儿听到下棋两个字,皇上只觉得怒火中烧,半点不觉得有趣。 他打断了祁骁的话,将注意力放在了皇后之前的话上。 “皇后说芳菲殿中有变故,是何种变故?” 皇后懒得多说,索性将之前的宫女叫了上来,让她将先前所说之话重新说了一遍。 皇上听了,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祁骁是个看人出殡不嫌事大的。 他看皇上似乎无意张扬的样子,状似惊讶地呦了一声。 “芳菲殿可是内宫,若本王没记错的话,除了皇上外其余男子一律不得入内,内宫中也多是皇上的嫔妃所在,这是哪位娘娘耐不住深宫寂寞,竟干出这种禽兽之事?” 祁骁一开口就往皇上的头上甩了个绿色的帽子。 皇上的脸色直接黑成了锅底,祁骁却没什么眼色的还想接着说。 钟璃怕他直接将祁琮惹怒了,赶紧清了清嗓子说:“王爷,酒意浓了就少说两句,说错了话,可是冒犯贵人的过失。” 祁骁闻言像是刚注意到皇上的难看脸色似的,看似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说:“本王的确是喝多了,皇上见谅。” 皇上狠狠地剜了祁骁一眼,嘴唇哆嗦着没说话。 事已至此,掩耳盗铃毫无作用。 甚至只会让谣言起得更加纷涌。 皇上权衡了一下得失,咬牙说:“摆驾芳菲殿!” 去芳菲殿的人瞬间又壮大了一圈。 众人在皇上与皇后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朝着芳菲殿涌去。 进了芳菲殿的大门,尚未靠近正殿,远远地就能听到殿中男女喘息声不绝于耳,屋子里的人显然在做什么不宜让大众观看的事情。 钟璃与祁骁不知不觉间就落在众人身后几步,两人慢悠悠地往里走。 走到门口,祁骁就不让钟璃进去了。 他理直气壮地说:“屋子里不知何人在行污秽之事,我怕污了阿璃的眼睛,还是在此处暂等的好。” 与祁骁一般想法的人不少,纷纷在门口的位置就止住了脚步。 走在最前头的皇上正想让人将门打开的时候,从角落里冲出来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冲出来就哭着喊:“镇南王!镇南王此刻在里头啊!” 这话一落,站在外边的众人脸色顿时齐刷刷变了一个颜色。 镇南王? 镇南王好端端地在门口站着呢! 那哭喊的宫女跑出来没看到祁骁,一心以为殿中的人就是祁骁,跪在地上不住地说:“皇上,皇后娘娘恕罪,镇南王进去之前吩咐过奴婢在此处看守不得让人进入,奴婢……” 皇后打断了她的话,皱眉问:“你说,里边的男子是镇南王?” 宫女信誓旦旦地点头。 她还说:“奴婢知晓这样的事违反了宫规,可镇南王以奴婢的身家性命相要挟,奴婢不得不从。” 她的话音落下,屋子里立马就响起了一道女声。 “镇南王!小女敬仰您的才能人品,可你怎能对我做出这种禽兽不如之事?” 屋外众人…… 屋子里的女子哭哭啼啼地喊了起来,似乎是蒙受了天大的侮辱。 门外的叶夫人听见这动静,脸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 这声音分明是…… “大胆贱婢!你竟敢公然诋毁镇南王清誉,该当何罪!” 宫女低着头没看清说话的人,还在笃定地说:“奴婢不敢撒谎,殿中人的确是镇南王本人,奴婢……” “你既说是镇南王,可敢抬头看看眼前之人是谁?” 那宫女满脸不忿地抬头,看清了走到自己跟前的祁骁与钟璃,脸上的不忿瞬间转变成了惊恐,呐呐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祁骁一脸委屈地往钟璃的身旁靠了靠,冷笑道:“本王好好的在这儿,凭空竟掉了这么一口大锅,今日之事若是说不出个让本王满意的说辞,本王绝饶不了尔等狗命!” 祁骁说完,委屈地将头抵在了钟璃的肩上,哼唧着说:“阿璃可勿要信了这等小人的胡话,本王是清白的。” 钟璃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手,说:“我知道。” 祁骁意犹未尽地接着哼唧,说:“我今日受了这样的冤屈,阿璃可要给我做主才是。” 钟璃懒得理他,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屋子里原本一哭三转弯的女子突然爆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你不是镇南王!” “你是谁!” 第415章 这真是巧合?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屋子里爆出女声尖叫,让原本振振有词的宫女顿时成了舌头打结的鸭子。 祁骁的清白无声自明。 祁骁靠在钟璃的身上,神态散漫又带着令人心惊的压迫。 他看了一眼神色大变瑟瑟发抖的宫女,淡淡地说:“这宫女不知受了谁的指使在此污蔑本王清誉,罪过难恕,皇上,是否应当将此人拿下仔细审问,借以还本王一个清白。” 祁骁虽然声音不大,可明摆着要纠缠此事。 屋子里男人的怒吼,女子的尖叫依旧不断。 皇上这会儿心中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个宫女,冷声说:“来人啊!将这居心叵测的宫女拿下严加审问!务必要让她说出幕后指使!” 皇上身后的侍卫冲上来将那不断求饶的宫女堵上了嘴拖走。 宫女被拖走,神色大变的人却是叶夫人。 她面无人色地冲上去挡在了门前,看似合理地说:“皇上,皇后娘娘,屋内情形过于不堪,在场皆是尊贵人,误看了此等不堪情形难免会玷污了各位的尊眼。” “按臣妇所想,要不就先请在场的诸位挪步偏殿,等皇上派人先将屋内的人带出来处置了,再行通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叶夫人这提议看似合理,是在为在场的众人考虑。 可有人却并不领情。 之前就与她针锋相对的王夫人听了立马就说:“叶夫人这话听似有理,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刻意遮掩什么?难道说,屋子里的人,是叶夫人认识的?” 祁骁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来了一句。 “本王观叶夫人自来此后就脸色不佳,可是有什么发现或是身子不适之处?” “若是身子不适,那理应赶紧传太医为你诊治,可要不是,叶夫人此举,是在帮着那暗地里的黑手陷害本王吗?” 叶夫人面如菜色身抖如筛,嘴唇不住地蠕动却说不出话。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跪在门前没让开半步,显然是想为屋内的人遮掩什么。 祁骁见状无声冷笑,漫不经心地说:“先前那宫女信誓旦旦地说是本王在里边,那尖叫的女子也脱口而出一句你不是镇南王,可见今日之事不是巧合,是针对本王而来的阴谋。” “如今叶夫人更是横亘于此再三阻拦,难不成,这是叶相一家针对本王做出的不堪计策?” 祁骁三言两语就将罪过拉扯到了叶家头上,暗地里,又何尝不是在借此讥讽皇上? 毕竟皇上之前想将叶清柔赐婚给祁骁被拒绝了。 谁知一贯不按常理出牌的皇上会不会做出这样算计之举? 皇上不是没起过算计祁骁的心思。 可这次他是真的不知情。 听出祁骁对自己的暗中讽刺,皇上当即就气得黑了脸。 他让太监将挡在前头的叶夫人一把拉开,咬牙说:“给朕把门砸开!将里边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抓出来!” 侍卫应声冲了上去,门板砰的一声被踹开砸到了地上。 叶夫人绝望地喊了一声不要。 屋里的人受了惊吓,也相继冲了出来。 衣衫不整满脸惊惶的叶清柔连哭带喊地跑出来,看到叶夫人犹如看到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扑上去抱着叶夫人的腿就开始哭。 “娘……娘……” 叶清柔是真的慌了。 也是真的怕了。 她本以为与自己春风一度的人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镇南王。 可谁知道颠鸾倒凤清醒时看到的人竟然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叶清柔心里最大的奢望彻底成了泡影,慌不择路地冲出来看到叶夫人,甚至一时都忘了拉上自己的衣裳,白皙的肩膀与沾染着男女事后的暧昧青紫痕迹,点点刺激着在场的人的眼睛。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叶夫人的脸色彻底成了死灰。 她死死地掐着叶清柔的胳膊,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你不是跟我说你去御花园中散心吗?怎会无故走到此处?” 叶清柔是叶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心尖子。 虽然一时在男女之事上信了太后的怂恿犯了糊涂,可人本身并不是个蠢货。 她心知自己是被算计了,心念一转明白了叶夫人话中暗示的意思,立马就声泪俱下地说:“女儿不知啊!” “我本是带着个宫女好好地在花园中散步,可不知怎地脑后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就晕死了过去。” “为何到了这儿女儿一概不知,睁眼就瞧见……” 她似乎是受了极大的侮辱,捂着脸痛哭失声。 “女儿今日遭此登徒子轻薄,实在无脸再苟活于世。” “我愿意以一根白绫绝了这条性命,只求皇上与娘娘替臣女做主,还臣女一个死后的清白,也算我对得起叶家的列祖列宗了。” 说完,她一脸决然地跪在了皇上与皇后的面前,白皙的额头不知道疼死地咣咣撞地。 不去看她磕破了的头,光是听动静就觉得疼得厉害。 祁骁下意识地捂住了钟璃的眼睛,轻飘飘地说:“如此不知廉耻颠倒黑白之人的血阿璃还是不看为好,省得污了阿璃的眼睛。” 跪着的叶清柔听到祁骁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浓郁的愤恨,磕头磕得更用力了。 叶夫人这会儿也稍微冷静了一些。 她赤红着双目与叶清柔并排跪了下来,哭着说:“皇上,娘娘,小女自幼乖巧严守规矩,从未有过任何出格之举。” “今日在宫中无端受此侮辱,臣妇恳求皇上娘娘严惩凶手,还小女一个清白。” 叶家母女哭作了一团,皇后沉默不语。 皇上脸色阴晴一阵变化莫测。 今日之事是不是巧合,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 可到底要怎么下定论,还是要以皇上所说的为准。 皇上说是巧合,严惩屋内那个至今尚未露面的男子。 叶清柔尽管清誉受损,可命到底是保住了。 皇上若说不是,叶清柔只怕今日就得当场殒命。 诡异的沉默在四周蔓延之际,祁骁突然说:“屋里的男子呢?” “既是男女之事,女子一人所说难以作数,还是得听一听男子的看法才好,否则让女子哭上几声作罢,男子的话又当如何定论?” 不等旁人说话,祁骁就说:“皇上的侍卫是怎么办事的?这么半天了,竟还没将人带出来!” 进屋了的侍卫一脸尴尬地走了出来,跪下说:“回皇上的话,屋内男子乃是鲁王,卑职不敢擅专,请皇上示下应当如何让处置。” “鲁王?!” 祁骁无比突兀地发出了一声惊呼,面露惊诧。 “叶小姐说是被登徒子打晕带来此处被迫如此,可以鲁王之尊,何种绝色女子不曾见过,何至于如此行事?” 言下之意,就是在讽刺叶清柔姿色不过如此。 不值得鲁王为了她做出这种犯皇上忌讳的事。 叶家母女得知那男子是鲁王的瞬间脸色就齐刷刷地再度一变。 皇上周身的阴沉也显然比之前的更重了几分。 第416章 此女不堪,只可为妾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就在这时,鲁王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领走了出来。 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叶家母女一眼,径直朝着面色阴沉的皇上跪下,大咧咧地说:“镇南王所言不错,本王虽好女色,可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绝不会做出这种强迫女子之事,望皇上明鉴。” 皇上看着眼前虽是跪着却无半分恭敬的鲁王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他咬牙说:“那对今日之事,鲁王可有自己的说法?” 鲁王既敢做这事儿。 做之前自然就想好了说辞。 他冷笑了一声,说:“本王本是好好的在御花园醒酒,可被个不知名的小太监引着就来了此处。” “那太监说这屋里可让人休息片刻,我就推门走了进去,可进屋就看到软榻上躺着个玉体陈横的女子。” “我原想赶紧退出,可屋里不知燃着什么香,一时糊涂就干出了这样的事儿。” 他满脸讥讽地看了身如抖筛的叶清柔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皇上不信,大可让人去查验屋里的香料是否有误。” “本王素来爱这荒唐取乐之道,对香料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若是香料无误,我今日愿摘了这项上人头来还叶家小姐一个清白。” 皇上阴沉着脸让人去查验屋内的香料。 鲁王跪在地上,冷笑道:“另外对叶小姐刚刚所说本王也是难以认同的。” “她说自己不知情,可本王怎么觉得,她是早有预谋的?” 皇上闻言阴测测地扫了叶清柔一眼,说:“此话怎讲?” 鲁王呵了一声,说:“我先前虽被香料所迷神志不算清楚,可期间却也模糊听到叶小姐一口一个镇南王地喊着,就在刚才,叶小姐醒了见着本王的第一句话也是你不是镇南王。” “按本王看,叶小姐分明是存心想算计镇南王,结果却不小心算计错了人,害得本王今日也平白受了牵连,当真算不得无辜。” 叶清柔闻言满脸煞白地尖锐反驳:“你胡说!” 鲁王大怒。 “放肆!” “本王乃是一品亲王,你不过是个臣子之女身上并无任何品级功名,谁给你的胆子这般与本王说话!” 鲁王说着自己就笑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祁骁一眼,说:“还是说,在叶小姐心中,除了镇南王外,旁的人都不配让你尊称一声王爷?” 这话叶清柔没法接,也不敢接。 两下僵持之际,去屋内查看香炉的太监也走了出来。 那太监手里捧着个香炉,用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回皇上,这香炉中所燃香料名唤软玉香,寻常稍微燃上一点,就足以让人迷失情智,香炉中的份量足足能迷倒数人,奴婢进去查看之时,香炉中的香料已经燃烧过半,显然已经燃了不少时候了。” 软玉香乃是前朝一宠妃特制的邀宠秘制香料。 到了大褚被朝廷明令禁止制作售卖。 如今软玉香的配方也只有深宫之中的典籍中稍有记载。 换句话说,这香料绝不是叶清柔能拿出手的。 也绝非常年在封地的鲁王所有。 今日之事,还有个常居宫中的幕后推手。 而那人,除了太后以外不作他想。 原本笼罩在皇上心头的迷雾瞬间拨云散雾,清晰明了。 猜到此事是太后所为,皇上心中的恼怒更甚。 他甚至怀疑起了叶家。 叶清柔显然并不像她所说的那么无辜。 她想算计的人是祁骁。 那么这是叶清柔自己的意思,还是叶相的意思? 叶家难道表面遵从自己,暗地里却与太后勾结到了一起? 祁骁比皇上自己都了解他多疑的性子。 故而发现皇上神色不对,祁骁火上浇油地说了一句:“叶小姐不过是个弱质女子,怎会做得出如此周密的计划?” “叶夫人之前遮遮掩掩的态度也实在令人寻味,这事儿,该不会是叶家嫉恨本王拒婚一事的报复吧?” 皇上心中本就有疑心。 此时再听了祁骁这话,心中的三分疑虑顿时就成了十分。 他冷冰冰地看了叶家母女一眼,语中暗含无声压迫。 “叶氏,你可有话说?” 皇上的不悦长了眼睛就能看见。 叶清柔还想辩驳,却被叶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拦住了。 叶夫人只说请罪无辜不说辩解,也不再要求皇上严惩鲁王,态度转变之快耐人寻味。 皇上一眼也不多看不住请罪的叶家母女,轻飘飘地下了定论。 “叶家小姐既已委身于鲁王,就不可再另行婚嫁,今日朕就将叶氏女赐与鲁王,也算是全了你们的缘分。” 叶清柔闻言,瞬间两眼空洞,浑身脱力跌坐到了地上。 鲁王是出了名的欢场浪子,府中姬妾无数,叶清柔今日得罪了鲁王,再进了鲁王府,以后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 叶夫人同样也是心头大骇。 却又不得不忍着惊惧谢恩。 皇后状似不解地说:“既是皇上赐婚,那叶小姐的名分该如何定?” 鲁王早有正妃,侧妃按制应当有四位,如今三位已满,叶清柔的身份也可做第四位侧妃。 谁知皇上却说:“皇后,朕说的是赐,并非赐婚。” 皇后微微一惊:“您的意思是?” 皇上冷冷勾唇,不咸不淡地说:“叶家女婚前与男子苟合是为不守妇道,沾染药物是为为人不尊,如此不堪之人,怎可为鲁王侧妃?” “依朕看,收为侍妾即可,今日鲁王就可将人带走,如此一来,也省了叶家嫁女的麻烦,甚好。” 皇上亲口说了叶清柔为人不堪,那么叶清柔这辈子都休想再有出头之日。 就算是鲁王的侧妃之位永远短缺,正妃没了,叶清柔也不可能有机会往上爬。 一日侍妾,终身为妾。 叶清柔的所有野心在今日毁于一旦,往后余生也彻底没了指望。 叶夫人闻言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茫然又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清柔说不出话。 皇上却仿佛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 他说:“此事就此作罢,任何人不得再提起议论,违令者,杀无赦!” 祁骁似笑非笑地挑眉,说:“皇上,那牵扯镇南王一事,又当如何处置?”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总不能让本王无辜受累吧,那先前污蔑本王的宫女如今在何处,要不将人送到镇南王府,由本王自己处置也行。” 皇上神色莫测地看了祁骁一眼,说:“此事朕自当另给镇南王交待,镇南王安心即可。” 祁骁看似满意地笑了。 “多谢皇上恩典。” 第417章 你的警惕性总是这么好的吗?镇南王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一场闹剧最后以叶清柔进鲁王府做妾落下了帷幕。 昭华小公主的生辰宴会无疾而终,前来参宴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宫。 叶相今日上报皇上说是身子不适并未参宴。 得知了叶清柔在宫中闹出的丑事,叶相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吊着一口气,马不停蹄地就进宫请罪。 叶相进宫后,却没在第一时间见着皇上。 皇上似乎对叶家不满至极,足足将叶相放在外边跪了一夜才在第二日天亮时召见。 叶相本就病着,寒风里跪了一夜,熬到出宫的时候,人在轿子里就翻了白眼。 回府后叶家人着急忙慌地请了大夫,动作大得险些让人以为叶相跪了一宿后断了气。 至于叶清柔,当夜就被鲁王带着回了别院。 听说叶清柔闹着要死要活的,房梁上的白绫都挂了三根。 可鲁王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死活。 听说叶清柔上吊了,他也只是吩咐说要是真死了,记得将人扔回叶家,省得晦气。 叶清柔寻死觅活一番无果。 在别院的厢房里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鲁王得知后,冷笑一声不予置评,像往常一般,带着随从去了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皇上知道鲁王与叶清柔一事是太后在后作祟,目的是为逼迫自己在司家的事情上妥协。 皇上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对司家下手却是更狠了。 原本应当被押送回京的司起,在回京路上因试图逃跑丧了命,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住,囫囵送回京的只有一件带血的衣裳和一具找不着头的无头尸体。 老太后见着了,当场就晕了过去。 镇南王府中的侧太妃也是哭了个死去活来,连连晕厥过去好几次。 司家的领军人物司起死无全尸。 剩下的都是小鱼小虾不足为惧。 在祁骁与祁仲的暗中协助下,在皇上与诸多大臣的同心协力中,号称是后族的庞然大物砰然倒地。 司家家产被抄。 嫡系主要涉罪男子悉数被杀,庶出子被流放边疆。 所有女眷,六十以上十岁以下的流放。 不在这个区间内的,全都充为官妓,送入军营。 考虑到太后也是出自司家,皇上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手下留了情。 起码他没将老太后也流放边疆,只是剥夺了太后的管辖六宫之权,将这原本就应该属于皇后,却被太后生生虢夺霸占了多年的权利还给了皇后。 至于镇南王府的侧太妃。 不等皇上下令处置,祁骁就眼巴巴地将人送了上去。 朝堂之上,祁骁对皇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明了自己虽身为镇南王,却不愿徇私包庇,愿将侧太妃交出任由皇上处置。 皇上虽然看不上祁立与侧太妃之流,可到底是想留着这两个废物来稍微钳制一下祁骁。 哪怕无法钳制,能时不时地蹦哒出来恶心祁骁一下也是好的。 故而皇上并未处置侧太妃,只是同意了祁骁的提议,将侧太妃送到庄子反省自身。 等侧太妃意识到自己之前借助司家之势的奢靡无度的过错了,再将其接回镇南王府荣养。 祁骁看似遗憾地答应了,不等回府就让人回去给钟璃报信,让她安排人盯着侧太妃收拾东西,抓紧时间奉旨去庄子上自我反省。 此时钟璃正在按昨日柏箐樱的指点,试着做粽子糖。 粽子糖是京城常见的一种糖果。 之前柏箐樱送了钟璃一些,祁骁喜欢得不行,不到一天就将满满一盒子吃了个干净。 钟璃怕他毫无节制吃多了的牙疼,特意盯着两日没让吃甜的。 昨日才吩咐人去京城最有名的一家糖果铺子买了一些回来。 可外边买的,比起之前柏箐樱送的到底是少了一些滋味。 钟璃尝了一口都觉得不对,更何况祁骁是个嘴挑的。 祁骁一颗都没吃完就吐了,明显是不喜欢。 不喜欢吃就罢了,他心里还惦记着嘴上念叨着,像个想吃糖吃不上的孩子一样娇气。 钟璃没法子,只能让人去向柏箐樱讨教了做法,自己今日试着做了做。 她按柏箐樱的指点将野蜂蜜与干玫瑰花瓣混合在一起,小心地盯着火候以免糖浆生出涩味。 紫荆匆匆而来,凑在钟璃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钟璃听了,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王爷当真是这么说的?” 紫荆也是忍着笑,低头说:“是这样呢,王爷还说,要让人把门房看好了,万万不可让侧太妃带了不可带的东西出去。” “还有就是,之前侧太妃院中摔打的物件,都按价格造册了,王爷的意思是,侧太妃多少年的月例也补不上这窟窿,索性让林总管带着人去将侧太妃之前添置的那些东西拿出来入库补上。” 司家被抄了家。 虽说侧太妃与太后皆是外嫁之人未受波及。 可为了填补上司家的巨大亏空,保住更多的人的性命,侧太妃与太后还是在皇上的默许下掏空了自己的私库。 如今侧太妃的青霜院中虽奢华如故,可那些东西如今对侧太妃而言,估计是最后的家底了,绝不再是之前那种可随意摔打的轻贱之物了。 祁骁说得轻巧。 可真这么做了,侧太妃只怕要狗急跳墙直接上吊。 不过也并非不可行。 毕竟皇上都说了,侧太妃是去庄子反省的,的确是应当简朴出行。 钟璃稍微琢磨了一下就想定了主意。 她眼睛盯着逐渐与糖浆融合为一体的干玫瑰花瓣,轻描淡写地说:“让林总管带着一队护卫去,院中的东西留下两成足以,其余全都搬入公中的库房。” “侧太妃若有异议,就让林总管告诉她,她是去庄子颐养天年了,可二爷还得在府中过活,让她多为二爷想想,别在这种小事上犯了糊涂。” 紫荆含笑应下,转身去叫林总管了。 钟璃盯着锅里颜色逐渐加深的糖浆,眼底翻涌着说不出的晦暗。 叶清柔自作自受打发了。 太后的娘家倒了侧太妃三振出局了。 按理说钟璃应该高兴。 可钟璃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转眼间距离上次赵石山传回消息已经快十天了。 今日已经是十一,再过几日,便是祁骁体内的蛊虫再度发作的时候。 可据说持有母蛊的霍云齐至今不见踪影……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压抑的气,示意紫纱看好火,转身进了书房。 钟璃在书房中查阅各种有关南疆蛊虫的史籍文献,看了很多似是而非的描述,拳头厚的书看了无数本,却没一本写的东西是有用的。 钟璃烦躁地将书扔到了一边,抬头看到窗外的烛火通明,才恍惚意识到天竟都已经黑了。 似乎是听到钟璃走动的声音,始终在门外候着的紫衣和紫云对视了一眼。 紫衣说:“王妃,时辰不早了,您可要先行传膳?” 钟璃揉了揉酸疼的眼睛,说:“王爷呢?还没回来?” “王爷让人传话回来,说让您先用膳,他晚些就回来。” 钟璃对着令人头昏脑胀的典籍看了一下午,这会儿只觉得心浮气躁也没什么胃口。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想吃,不用摆饭了。” 紫衣有些不赞同,低声劝道:“王妃,您不吃东西也不是法子,要不奴婢去让厨房上几个清淡些的菜色,您稍微吃一些?” 钟璃拒绝了。 她接着拿起了桌上厚厚的典籍,说:“我不吃,你们自己去轮着将饭吃了吧,我这儿不用人守着都行。” 钟璃一旦坚持起什么,谁也劝不动。 紫衣紫云满脸无奈,不得不按钟璃的吩咐换着去吃饭。 钟璃坐在书房里盯着密密麻麻的字眼不住皱眉,突然头顶响起了一声异响,她捏着书页的指尖微微顿了顿。 那声轻微的异响消失于无形,仿佛只是钟璃的幻觉。 钟璃掩饰住心头异样,拿着书站了起来。 她走到门口,背却是对着屋里的,无形间透出了一股警惕之意。 她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屋子,手伸到背后准备推门。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意味深长的低语。 “你的警惕性总是这么好的吗?镇南王妃。” 第418章 我等着祁骁给我陪葬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陌生的男音刚刚落下,一个黑影毫无征兆地从房梁上跃下。 屋里亮着的蜡烛随之熄灭,视线所及之处都陷入了黑暗。 钟璃尚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就感觉自己的脑后多了一道劲风。 她仓促闪躲,手里的书也朝着黑影的位置扔了过去。 男子很快闪开,掌化为刃,狠狠地朝着钟璃劈了过来。 两人打斗间响动不断,可奇异的是门口的人并未察觉过来询问。 钟璃牙一咬挡住了男子的一下攻击,沉声问:“阁下深夜来访,一言不合就动了手是几个意思?” 真当镇南王府没人了是不是! 谁知男子的反应比钟璃的更大。 他咬牙冷笑,说:“王妃觉得在下深夜来访不妥,可你派人去我家中大肆搜缴杀戮又该怎么说?” 钟璃闻言心中打了个激灵,脑海里闪过了一道模糊的白光。 钟璃不动声色地敲了敲身旁的柱子示意洛秦等人不必动,自己静立看着来人。 男子却不愿给钟璃过多反应的机会。 一句话过后,他出手越发狠辣,还带着明显的急切。 显然是不想在此耽搁,想要尽快结束打斗。 钟璃察觉到他的意图,心中有了几分底气,开始利用自己狠辣的近身缠斗功夫来拖住男子的脚步。 男子再三出手不得,心中大怒,甚至不惜拔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 可这个时代的人总有兵器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 匕首过分小巧,男子用得并不顺手。 钟璃瞅准机会一脚踹到了他的手腕上,逼得他手上一松,借机将匕首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原本在男子手中平平无奇的短小匕首到了钟璃的手中,仿佛瞬间脱胎换骨一般染上了无尽的杀意与戾气。 精悍而令人心惊。 钟璃手持匕首一击得手,却并未像往常一样乘胜追击。 她反手扣着匕首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黑暗中恼羞成怒的男子,似笑非笑地说:“大当家的,咱们不说别的,勉强也算得上是有过交集的故人,故人深夜如此来访,只怕是不太妥当吧。” 特别是钟璃觉得自己还救过霍云齐。 他不记恩也就罢了。 今日贸然闯进来就动手,这简直是目中无人。 不过…… 钟璃想到苦苦找寻无果的赵石山等人,又突然觉得,霍云齐这趟来得实在是妙。 不管霍云齐是来干什么的,今日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做几天客好了。 钟璃眼里的情绪变换很小,可还是被霍云齐看出来了。 霍云齐这会儿已经后悔没听秦鹤的劝,执意要来找钟璃的麻烦了。 一段时日不见,钟璃显然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难缠了! 霍云齐自知一时半会儿拿钟璃无招,心中恼怒的同时也萌生了退意。 好汉不吃眼前亏。 钟璃狡诈得很,再留下去等到外边被引走的人回来了,自己只怕是要吃亏。 霍云齐想走,钟璃却不想让他走。 霍云齐起身的瞬间,钟璃再度手持匕首追了上去,直接将霍云齐堵在了门里。 霍云齐气得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钟璃!你不要欺人太甚!” 钟璃一脸直白的无辜,眨眨眼说:“大当家的这话何意?我实在是不理解。” 她无辜地一笑,说:“我只是觉得大当家的大老远地来一趟不留下歇歇会儿实在不妥,想让你在此盘桓几日,也好让我略微尽尽地主之谊。” “不知大当家的意下如何?” “你做梦!” 话说到这个份上,霍云齐也懒得遮掩了。 他狞笑着说:“你是想留我,还是留我身上的东西?钟璃,你心里当真没数?” 钟璃听到这话,心里那根无形的弦立马就绷紧了三分。 蚀心蛊的解药只有母蛊。 而南疆母蛊世间独一无二就那么一份。 若是将霍云齐逼急了,那么…… 看钟璃神色变了,霍云齐突然就得意了起来。 他脸上的懊恼颓丧一扫而光,剩下的满满当当的都是说不出的恶意。 他报复似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儿得知我身上有那东西的,我敢肯定,你们也不敢确定东西是否在我身上。” “我今日既然来了,也不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东西的确就在我身上。” 霍云齐恶意停顿了一下,看到钟璃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他嘴角的笑拉扯得更大了一些。 他慢悠悠地说:“不仅东西在我这儿,我还知道怎么用才能救人命。” 霍云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钟璃刚刚拿来砸自己的南疆典籍,冷笑道:“你查阅了那么多典籍,想必也知道,母蛊本就是世间少有的剧毒之一,寻常人随便沾染一点,一呼一吸间就足以致命。” “这玩意儿是杀人害命的好东西,也是救人性命的唯一出路,常人不知用法,用错了用岔了,那可就不是救命的了。” “是害命的。” 霍云齐说的是事实。 也是让钟璃很犯难的地方。 南疆母蛊何其罕见,寻常人听都不曾听说过,又有几人真的了解其用法? 稍有不慎那就是要命的事儿。 钟璃原本想的是将母蛊弄到手后再想法子去南疆抓个懂的人来。 可如今霍云齐既说他懂,那么…… 注意到钟璃落在自己身上的不善眼神,霍云齐没好气地冷笑。 他把玩着自己的指尖,轻飘飘地说:“不过,我跟你说这么多,却不是为了帮你的。” 钟璃挑眉说:“那你是什么意思?” 霍云齐狰狞一笑,咬牙说:“我要让你与祁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线生机,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地死去。” 提及祁骁,钟璃面上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 她秀丽的水眸染上了些许怒气,就连平静的声音都平白添了一丝起伏。 “你敢!” 霍云齐不屑撇嘴。 “我为何不敢?” “我告诉你钟璃,你与祁骁毁我山寨杀我的人,当初做这一切的时候就应当做好承受报复的准备!” 霍云齐的眼中陡然多了一丝猩红,充斥着无声的骇然压迫。 “在你们为了获得母蛊不惜血洗虎威山的时候,就理应做好了为那些无辜之人陪葬的心理准备!” 钟璃乍然间被霍云齐话中的怨气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她不说话,霍云齐觉得她是心虚了,无所谓地一耸肩,漫不经心地说:“我今日原本是想来取你性命让祁骁在余生都陷入痛苦的。” “可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镇南王妃要打要杀随意处置,我绝无二话。” “只是你们这辈子,都休想知道那能救祁骁性命的母蛊在何处,哪怕我死了,我也能在黄泉路上慢慢地等着他。” 霍云齐压低了声音,透着凉意的嗓音中渗出了无尽的寒凉之意。 “我等着镇南王给我陪葬。” 第419章 你这脑子,杀猪都够呛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霍云齐讥讽一笑。 “什么不可能?你是想说那些事不是你们做的吗?” “除了权势遮天的镇南王外,这世间还有谁,能无声无息地调动军队的人绞杀虎威山部众?做都做了,你还想否认吗?” 钟璃直视着霍云齐赤红的双目,一字一顿地说:“我的确让人去找你,并且下了可以不择手段将你抓回来的指令。” “可我敢以性命担保,我派出去的人绝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做出像你所说的血洗虎威山的举动。” “你刚刚所说,我没做过,自然也不会承认。” 钟璃绝非嗜杀之人。 更何况这次是她有求于霍云齐,更不会如此。 赵石山等人出发之前,钟璃还特意吩咐过不可妄造杀孽。 赵石山绝不会违背命令做出这样的事儿。 看钟璃神色坚定,霍云齐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你没有,那祁骁呢?” “不会。” 钟璃回答得比之前更快,口吻也更坚定。 她说:“他绝非滥杀之人,上次没计较,这次就更不会如此,这我也可以给你保证。” 想到霍云齐之前所说,钟璃的眼中蓦地染上了一抹冷意。 “你说的事儿,我们的确是不知情,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可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留在镇南王府,我一定会尽快查出真相给你一个说法。” 霍云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说话,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中,仿佛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虎威山如今……” 想到自己在虎威山上见过的人,钟璃突然就有些问不下去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艰难,霍云齐讽刺十足地呵了一声。 他闭着眼睛说:“虎威山上下,总共三百四十二口,其中五十以上的老人三十七人,十岁以下的稚童八十七人,妇人一百三十六人,悉数殒命。” 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低得不能再低地说:“山里的水染红了三日未变清澈,就连山风,都带着晕不开的血腥味。” “钟璃,三百多人的性命,你说,我该向谁讨?” “这笔债,我是不是应该算在你们的头上!” 钟璃震惊之余忍无可忍地呸了一声,说:“你放屁!” “冤有头债有主,你想报仇不去找凶手,胡乱就凭臆想将罪名扣在我们头上,你是不是有病!” 想到自己与祁骁莫名其妙就背上了如此血案,钟璃气得连声音都哆嗦了起来。 她咬牙说:“你别以为自己有我想要的东西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摸黑污蔑,我告诉你,做你的晴天白日梦!休想!” 霍云齐被斥责得气笑了。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字字含血带怒。 “我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钟璃,你说这话之前要不先问问你那好男人做没做这事儿!” “我回虎威山查看的时候,样样证据线索均指向镇南王府,老子拿着证据来的你凭什么说我污蔑?!” 钟璃愣了愣。 “证据?什么证据?” 霍云齐黑着脸从怀里抓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铁标扔到了钟璃的脚边。 “自己看!这不是你们镇南王府的徽记是什么!” “啊!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钟璃阴沉着脸蹲下将东西捡了起来。 似乎是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霍云齐还自暴自弃地自爆行踪,把之前弄熄的蜡烛点燃了。 烛火下,镇南王府的徽记显得刺眼又清楚。 讽刺的是,徽记上还残留着一丝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看钟璃不说话了,霍云齐面上的讥讽不屑越发浓郁。 他说:“无话可说了?” 钟璃攥着那徽记沉默了片刻。 就在霍云齐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忍无可忍地说:“霍云齐,你他娘的是猪吗?!” 突然被骂的霍云齐一脸空白。 恰好走到门口的祁骁脚步生生一顿。 钟璃抬手将那徽记拍到了桌子上,怒极反笑。 “你见过谁去干杀家灭口的事儿带着自家的徽记去的?” “把这玩意儿带着去,还留在了山上这么嚣张?那咋不直接扯着镇南王府的大旗去呢?” “直接敲锣打鼓的一路喊着上去,这是生怕你不知道这是镇南王府做的事吧?你是猪还是我跟祁骁是猪?我们在你心里,是智障还是傻子能干出这事儿?” 钟璃实在气得不行,随手抓起一旁的书直直地砸到了霍云齐的脸上。 “还大当家的,我看你这大当家的只怕是花钱买的!就你这智商,在山上喂猪都够呛!” 霍云齐先是被骂,随后又被言语侮辱。 他心中残存的理智顿时所剩无几,挽着袖子就要与钟璃动手。 钟璃看出了他的意思,不屑地呵呵了一声。 “想打架是吧?我怕了你还是怎么?” “就你这猪脑子,别说是一个,十个八个我今儿也得给你打服了!” 屋外听着的众人…… 眼看着屋里的两人要打起来了。 祁骁再也站不住拔腿冲了进去。 钟璃看到祁骁来了,指着霍云齐就说:“把他给我抓住!” 祁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将钟璃的话贯彻得很彻底。 霍云齐与祁骁本身在武艺上就有差距。 又被钟璃的话刺激了一通,出手急躁,没一会儿就在输给了钟璃后再度败给了祁骁。 钟璃气得在椅子上坐下,狠狠地瞪着霍云齐不说话。 霍云齐本是想来杀钟璃报复祁骁的。 可进了屋没打得过钟璃,被钟璃骂了一通。 现在又被钟璃的男人抓了没,心里憋屈到了极致。 他正想口吐芬芳。 钟璃却像是有了读心术似的,赶在他开口之前说:“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堵了!” “我一句话都不想听他说!” 钟璃的话音落下,祁骁手起手落,咣一下点中了霍云齐的哑穴。 耳边终于安静了,钟璃的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钟璃没理会祁骁略带探究的眼神,抬手打了个响指。 一直隐没在黑暗里的洛秦闪身出现,与暗中戒备的紫纱紫荆齐刷刷地跪在了钟璃的面前。 钟璃问:“外边什么情况?” 洛秦说:“半个时辰前潜入两人,紫衣等人已将另外一人抓捕到手,另外一人也在此处。” 钟璃点点头,说:“去把另外那个给我带过来。” 洛秦领命去了。 钟璃又指霍云齐说:“给他弄点儿药,那种让人没力气又不会不清醒的。” 说完,钟璃恶意停顿了一瞬,对着霍云齐说:“顺便给你补补脑子!” 霍云齐想挣扎怒骂,无奈开了口却没半点屁用,还让紫荆异常顺利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来历不明的药丸。 那药丸是白术秘制的,效果极好。 一颗吃下去,几个呼吸间霍云齐就从张牙舞爪的小龙虾变成了条软趴趴的无骨咸鱼。 只是这条咸鱼明显很生气,瞪着钟璃恨不得将眼珠子都瞪脱框。 钟璃无视了他的不满,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祁骁坐下。 祁骁在钟璃的身旁坐下,眼里泛着疑惑。 祁骁来得晚,走近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钟璃在骂霍云齐,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璃示意他别急,目光冷得让人害怕。 “谁负责与赵石山等人的联络?” 祁骁说:“夜林。” “紫荆,你去把夜林叫过来,让他带上所有赵石山传回来的信件文书,一个也别落。” 变成了咸鱼的霍云齐闻言略显诧异地看向了钟璃。 钟璃一眼也不看他,自顾自地说:“你不是要说法吗?我今日就给你说法!” 第420章 幕后之人,其心可诛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不一会儿夜林就带着钟璃要的东西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钟璃的情绪不佳,他进屋行礼后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并不主动开口说话。 被紫衣等人五花大绑押着的秦鹤也到了。 秦鹤明显是吃了一番苦头,浑身狼狈,就连头发都是凌乱无比的。 他进屋看到倒在地上的霍云齐,心中暗骂的同时,忍不住狠狠地剜了钟璃一眼。 祁骁目光不善地看了看他,眼里夹杂着无言的杀意。 钟璃安抚似的拍了拍祁骁的手背,说:“将秦总管与大当家的扶起来坐好,否则让外人见了,该如何说我们镇南王府的待客之道。” 紫纱等人依言上前,将两人摁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四紫形成了围绕之势,将霍云齐与秦鹤围在其中。 钟璃白皙的指尖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开口问夜林。 “赵石山上一次来信是什么时候?” 夜林拿出了一封拆开过的密信,说:“三日前。” 钟璃又说:“从赵石山他们出去至今,有多久了?” 夜林不假思索道:“三十七日。” 钟璃:“很好,将这三十七日里,赵石山所有送回来的书信都拿出来,拿给秦总管好生瞧瞧。“ 夜林来之前早有准备,立马就掏出了一叠拆开过的书信,递给了没有失去力气的秦鹤。 秦鹤原本不想接这玩意儿。 可钟璃却说:“秦总管不想看不要紧,可大当家的大概是想看没力气看,秦总管当真不打算帮帮他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秦鹤黑着脸将书信接了过来,刚看了第一眼,他的神色就发生了变化。 钟璃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也不解释。 她将之前霍云齐拿出来的徽记递给了祁骁,说:“王爷可认识这个?” 祁骁漫不经心地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扔到了一边。 “假的。” 钟璃尚未说话,秦鹤就狐疑地说:“假的?镇南王确定?” 祁骁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对着在场的镇南王府的人说:“谁身上带着印有王府徽记的东西,拿出来给这位秦总管看看。” 夜林掏出了一柄小巧的飞刀,紫云拿出的是一排泛着寒光的银针。 洛秦拿出的是一个秀气的袖箭。 在祁骁的示意下,他们直接将这些东西摆在了秦鹤的面前。 祁骁抬手将那个假的扔到了秦鹤面前,说:“没瞎吧?” “自己对比着看。” 秦鹤带着怒气与狐疑将两处的徽记进行对比,眨眼间神色就是再度一变。 祁骁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镇南王府的徽记是特制的,除了上方的通天戟标记外,在尾处还有一处长弓似的弯钩,只是在这弯钩平日看着不显露,只有在背光的位置方可看出痕迹。” “你拿出的这个看似与真的无差别,可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 “还有,镇南王府的徽记鲜少外露人前,只有府中心腹特制的武器上才有,而寻常使用的弓箭长刀等物品上是没有的。” 祁骁似乎是觉得秦鹤问出这样的问题很蠢,满目皆是讥笑。 “而且镇南王府麾下军队数十万,每年就算无战损,消耗的弓箭利器也不计其数,你觉得,每支这种箭矢上都刻上徽记,那得是多大的工程量?而且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本王为何要做?” “还有,本王不是屠夫,只杀该死之人。” 祁骁的话虽不好听,可说的却是事实。 但凡不是傻子,脑子里稍微转一下,就能品出这话背后的深意。 没有哪个当贼的人会大张旗鼓地扯着自己的名号,挂着自己的招牌去做坏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霍云齐与秦鹤本就是聪明人。 之前只不过是被蒙头而来的冲击与无处发泄的愤怒支配,以至于一时忘了理智。 可一旦冷静下来,他们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旁人不可知的惊骇。 钟璃看他俩终于冷静一些了,没好气地说:“还有,大当家的你说虎威山之事是出动大规模的军队围剿的结果,王爷,你告诉他,咱们府中有没有在虎威山附近的驻扎军队。” 祁骁想也不想就摇头。 “并无。” 钟璃冷冷一笑,说:“据我了解,虎威山附近并无镇国军驻扎住所,距离虎威山百里处的位置倒是有一处,只是那军队的将领并非镇南王府的人,兵权也并不在镇南王府手中,而是隶属别人,我与王爷自然无法调动。” 祁骁经她一提醒眼中陡然多了一丝冷意。 “你是说……” 钟璃闭了闭眼,压抑着怒火说:“只怕咱们内部的消息走漏了,有人赶在咱们之前就对虎威山下了手!” 按霍云齐与秦鹤所说,虎威山之变是在赵石山抵达虎威山前一日。 一日之内,虎威山上的人或物都毁于一旦,现场还留下了引人遐想的伪造徽记,明显是想把这个黑锅往镇南王府的头上甩。 屠山杀害无辜村民,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深受非议的屠夫举动。 幕后栽赃之人绝不会只有这点手段,说不定后边还有什么更激烈龌龊的手段等着他们。 而且那人既能这么赶巧派人去绞杀虎威山部众。 就证明他知晓镇南王府的行动,也知晓祁骁体内的蛊和他对母蛊的重视。 杀人灭寨只是结果,起因只怕是想在祁骁之前拿到母蛊,甚至有可能为了避免祁骁拿到母蛊,恶意将母蛊毁了。 这人横竖都是冲着镇南王府和祁骁来的。 其心可诛! 钟璃深深地看了祁骁一眼,两人的神色都带上了说不出的凝重。 钟璃烦躁地摁了摁隐隐作痛的眉心,阴沉沉地说:“即刻封锁王府,密切留意周边动静,可疑之人可无因拿下审问,之前对虎威山一事的所有知情人从今日起,在证明清白前不可出王府半步!对此有异议的,直接拿下!” 自己人出了岔子,钟璃是彻底动了真火。 祁骁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对着夜林说:“按王妃所说去做,这事儿过了,你自己去找刑堂管事领十鞭。” 内部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夜林这个暗卫统领难辞其咎。 夜林面沉如水地领命而去。 祁骁拉着钟璃的手轻轻地揉了揉,低声说:“阿璃不生气,我们会把人揪出来的。” 钟璃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她目光转而落在了异常安静的霍云齐与秦鹤身上。 “二位如今有何感想?” 霍云齐艰难抬头看了钟璃一眼,神色晦暗。 “你猜到是谁干的了,对吧?” 钟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霍云齐也不在意她的沉默。 他仿佛在刚刚的瞬间中重新找回了理智,又变成了钟璃印象里的那个人。 他若有所思地说:“我与秦鹤当日因一些琐事离了虎威山,并不知当日情形全貌,得到消息回去,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 “随后我们二人暗中查访,在多处都得知镇南王府在找寻我们的消息,上京途中也很顺利,当时只觉得蹊跷,可这会儿想想,我俩均无路引身份籍贯,一路上按理说不知要受多少搜查询问,怎会一路都那么顺利?” 没有查询,没有阻拦。 霍云齐与秦鹤上京的时候,一路上畅通无阻简直像拿着通行令牌。 在大褚,除了那一位,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权利? 或者说,大褚除了镇南王和龙椅上那位,谁又能如此悄无声息地调动军队围剿灭寨? 看钟璃不言,霍云齐面露了然的同时,眼中除了冰冷,更多的,是压制在深处的磅礴恨意。 他哑声说:“是祁琮,对吧?” “他不确定我死没死,也不确定母蛊究竟还在不在我的手中,故而设下了这么一个局,让我误会此事是镇南王着急找母蛊所为。” “随后又为我可能上京复仇大开方便之门,你说,他这是盼着我与王妃王爷两败俱伤呢,还是盼着我们一起同归于尽呢?” 钟璃听到霍云齐对祁琮的称呼,眉梢不明显地往上扬了一下。 霍云齐对祁琮的态度,似乎并不太符合正常百姓对皇权至上的尊崇。 仔细看的话,甚至会发现霍云齐眉眼间还掺杂着对祁琮的不屑一顾。 钟璃心绪有些微妙。 祁骁却是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说:“在本王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是否应当将自己的来历说个清楚?” 钟璃略显诧异地看向了祁骁。 祁骁对着她微微一笑,话却是对着霍云齐的。 “本王是应当尊称你为襄王叔呢,还是大当家的?” “嗯?” 第421章 你说呢,大侄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的话音落下,钟璃震惊地看向了霍云齐。 霍云齐短暂的僵硬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仔细看的话,甚至会发现他的眉眼间蕴含着难掩的讽刺与高傲。 他挑衅似的对着祁骁微微抬了抬下巴,要笑不笑的。 “你说呢?大侄子。” 钟璃…… 这么嚣张的吗? 钟璃无言以对的时候,祁骁没理会霍云齐的挑衅,只是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你与其在这人挑衅本王动怒,不如好生想想,怎么在祁琮发现你还活着之后全手全脚地从京城脱身。” 祁骁刻意地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要是让他知道你还活着,等着你的会是什么,本王就当真不知道了。” 祁骁似乎是懒得理会霍云齐和秦鹤,拉着钟璃站起来就要走。 他们从霍云齐的身边走过的时候,霍云齐突然说:“你不想要母蛊了?” 霍云齐恶意满满地看了祁骁一眼,说:“如果我没猜错,你体内的蛊虫发作已经超过五次了吧?” “你知不知道,一旦蚀心蛊发作超过十次,你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逐渐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钟璃的瞳孔猛地缩紧成了一枚针尖,下意识地拉住了祁骁。 她扭头问霍云齐:“你要怎样才肯将东西给我?” 霍云齐像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浪子似的,抬着下巴看着钟璃,眼里全是阴狠的冷意。 他说:“那就要看你们拿得出什么条件来换了。” 钟璃被他眼中的冷意所惊,稍微迟疑了一下才避重就轻地说:“你想要什么?” 霍云齐好笑地呵了一声,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钟璃的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霍云齐却像是没看出钟璃眼中的不悦一样,自顾自地说:“只要我见到了祁琮的人头,我就立马将母蛊给你,我还可以保证,一定能妥善处理将祁骁身上的蚀心蛊清理干净绝无后患,怎么样?” 看钟璃不语,霍云齐放缓了语调,慢条斯理地说:“对别人来说,这也许很难,可对镇南王府而言是没多大难度的。” “祁琮的性命不值钱,换一个皇帝也无所谓,可死了一个祁琮,就能让祁骁活着,不好吗?” “对你们而言,这个买卖并不亏本,你为何不肯答应?” 霍云齐仿佛瞬间化身成了个最具诱惑力的骗子,拿着手里的糖果诱惑着钟璃松口点头。 可最终钟璃的反应却是让他失望的。 钟璃缓慢又坚定地摇头,说:“不行。” 祁琮的命是不值钱。 钟璃也不在乎他的死活。 可这样的事儿,镇南王府不能做。 或者说,现在不能做。 弑君是一辈子也抹不去的黑点,也是最受世人诟病之举。 在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之前,哪怕手里的刀已经高举过了头顶,也绝不可轻易落下。 否则镇南王府数百年来用无数人的血肉躯骨造就的英明就会彻底毁于一旦。 霍云齐说得轻巧,换个皇帝便是。 可如何大褚内忧外患隐患重重,如果祁琮再在此时出了问题,大褚注定内乱动荡不安,只怕祁琮的丧礼未过,四周虎视眈眈的异族立马就会挥兵南下长驱京城。 一个人的生死与无数百姓的生死相较,哪怕那个人再重要,也显得微弱了一些。 钟璃禁不起,也不可能拿这样的事来做交易的条件。 见钟璃拒绝,霍云齐报复似的笑了起来。 他说:“不答应是吧?” 钟璃面沉如水的摇头。 “不行。” 霍云齐指着一直没说话的祁骁,说:“那你就不在乎他的死活了?” 钟璃心头一紧,忍住了扭头看祁骁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不行。” 霍云齐似乎还不甘心。 祁骁却说:“你不必在此巧言令色,这样的条件,本王与王妃都不可能同意。” 祁骁面带嘲讽地笑了一下,说:“你也不必拿旁的话来激本王,你说的那些,本王半点也不在乎。” 霍云齐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祁骁,字字发凝。 “你就真的不怕死?” 祁骁闻言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眼中讥讽越发浓郁。 “本王十四岁上战场时,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不得好死。” “我何曾怕过?” 霍云齐久久无言,祁骁却是彻底没了与他周旋的心思。 祁骁拉着钟璃径直往外,一步也不曾停留。 霍云齐失魂落魄地坐着,两眼空洞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紫纱走了进来,对着霍云齐跟秦鹤说:“王妃说二位的要求她无法应下,还请二位自便,镇南王府绝不会阻拦二位离开。” 秦鹤似乎刚刚才反应过来怎么了,听见这话难以置信地说:“钟璃真让我们就这么走了?” “她不要祁骁的命了?” 今天走这一趟,秦鹤本就是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念头来的。 都沦为钟璃和祁骁的手下败将了还能全身而退,这绝对是秦鹤与霍云齐都从未想过的。 面对秦鹤质疑,紫纱并未多做解释。 她只是垂首说:“无法的话我已经带到了,二位请便吧。” 直到紫纱走了,秦鹤都没回过神来。 他很茫然地看向神色晦暗的霍云齐,说:“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放我们走?” 霍云齐之前被喂下去的药药效已过,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不答反问:“你觉得不会?” 秦鹤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嘟囔道:“我只是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太正常。” 按理说,明知母蛊就在霍云齐的手里,钟璃和祁骁就算做出杀人夺蛊的行为也不会让人意外。 可生的希望就在眼前摆着,这两人还真的就甘心就此放弃了? 他们是真的放弃了,还是欲擒故纵搞阴谋? 霍云齐没理会满眼狐疑的秦鹤,淡淡地说:“怀疑哪儿不对,出去走两圈不就知道了?” 秦鹤啊了一声,尚未反应过来,人就被霍云齐拎着跃身飞出了镇南王府的大门。 霍云齐一开始也怀疑祁骁与钟璃的目的。 可随后几日,他们在镇南王府门外晃荡了无数圈,京中各个显眼的地方四处溜达了一遍又一遍,身后始终没有察觉任何人跟踪的痕迹。 相反,也许因为他俩实在是太能嚯嚯太高调了,引得花楼女子倾心不已,秦鹤被女子往头上扔手帕扔得花粉过敏足足打了三天的喷嚏。 至此,霍云齐和秦鹤才算是真的信了,镇南王府真的无意死缠烂打的意思。 霍云齐和秦鹤在引起更多的人注意之前重新销声匿迹。 半分痕迹不留,像是从未在京中出现过一般。 第422章 成婚日久,本王却还是个童子身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虽没明着让人跟着,可暗中一直在关注着这两人的动向。 因为她不可能真的像看起来的那么冷静。 事关祁骁的小命,她那日表现出来的所有镇定,都是强行装出来的好吗? 如今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度没了影子。 钟璃不可避免地开始变得焦躁。 等到祁骁下朝回来了,她连衣裳都顾不得让他换,挥手示意屋里的人都退出去,着急地说:“霍云齐和秦鹤他们……” “我知道。” 钟璃懵了一下下,没忍住说:“你知道什么?” “人找不着了你知道吗!” 钟璃提起这事儿心中就有些冒火。 她咬牙说:“那日我就说不能轻易将人放走,实在不行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是好的。” “可你非说无事无事,现在倒好,人扭头又找不着了!” 钟璃恨铁不成钢地用指尖戳了戳祁骁的眉心,说:“那两人精得像脚底抹了油的狐狸崽子,一旦从京城中脱身,天南地北的上哪儿撒网捞针去?” 祁骁看钟璃上火的样子心头一暖,将上扬的嘴角压下去后,凑到钟璃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钟璃听完,半信半疑地挑起了眉毛。 “你说的是真的?” 祁骁顿时失笑。 “当然,我还会拿这种事情骗你不成?” 钟璃的心勉强放回了肚子里,不太确定地说:“你说的那什么暗引香,当真能长达半年不散,无论霍云齐走到哪儿,你都能让人跟着香找着他?” 祁骁肯定地点头,说:“不错。” 钟璃这下心中的怀疑瞬间就更强烈了。 她不放心地说:“暗引香浓到能让人闻着找过去,霍云齐和秦鹤的鼻子又不是闻不见味儿,万一他俩闻见了想法子将这香解了怎么办?” 祁骁懒洋洋地往软塌上一靠,对着自己的唇点了点。 他不怀好意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钟璃狞笑着送了他个免费的白眼,抓起一旁的一颗粽子糖就砸了过去。 “说不说!” 祁骁哈哈笑着张嘴将粽子糖接到嘴里,心满意足地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暗引香是初代镇南王秘制的奇药,唯有镇南王府有,吃了这药的人,身上的特殊香味是人绝对闻不到的,只有与香一起饲养长大的狗才能准确无误地找到。” “所以阿璃放心,霍云齐和秦鹤,一个都跑不了。” 钟璃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东西,神色一时有些微妙。 她说:“暗引香什么时候给霍云齐喂下去的?” 祁骁有些得意。 “让人给他喂软筋散的时候,那软筋散顺带着在暗引香里滚了一圈。” 钟璃有些一言难尽地说:“所以你是打算到时候放狗咬他们吗?” 祁骁挑眉一笑。 “为何不可?” 事实上,秦鹤和霍云齐从镇南王府离开后,他们的身后就一直跟着一条狗。 人跟着容易被发现引起怀疑。 狗就不会了。 狗光明正大地跟着人。 镇南王府的人暗中跟着狗。 这两人看似销声匿迹了,可行踪始终都掌握在祁骁的手中。 看钟璃依旧愁眉不展的样子,祁骁宽慰她说:“阿璃不必忧心,我既知道母蛊在谁手里,无论如何,东西我都是一定要到手的。” “如此一放一跟,只不过是为了与我那好皇叔玩儿个心机,以便让他到时心甘情愿地为我解蛊,一切尽在掌握,绝不会有半点闪失。” 祁骁依恋地用指腹蹭了蹭钟璃的脸,低声说:“有阿璃陪着,哪怕生的希望只有一线,我也是玩命去争去夺的。” “我舍不得死。” 钟璃听不得什么死啊活的,闻言就忍不住掐了他的胳膊一下。 掐完了看祁骁一脸做作的龇牙咧嘴,钟璃的眼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模样。 她忍不住问:“那日过后你就开始忙得不行,我还没来得及问你,霍云齐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为何叫他皇叔?” 祁骁听了,眼巴巴地眨了眨眼,故作委屈地说:“阿璃想问我问题,都不肯亲我一下的吗?” 钟璃没好气地抬手又往他嘴里塞了个糖,板着脸说:“别废话,赶紧说。” 祁骁嘴里咬着糖,一脸唏嘘地感叹了几句自己不复从前一般受宠了。 然后才在钟璃炸毛之前缓缓说起了霍云齐的来历。 早在之前误入虎威山见过霍云齐一面后,祁骁就对他的来历起了疑心。 因为祁家人其实长相都很相似,特别是一双凤眼,几乎成了特征。 祁骁暗中让人深挖了霍云齐的身份,然后就发现了蹊跷之处。 霍云齐本名并不是这个。 他出自襄王府,乃是当年正儿八经接受过朝廷册封的襄王世子。 而襄王又是比先皇辈分高上一辈的人。 按皇室的辈分相排,霍云齐从云字辈,与先皇是属同一辈的人。 无论是祁骁还是皇上,在他面前按理说,都应当礼节性地称一声皇叔。 可襄王在先皇登基后搅和进了一桩谋逆案中,襄王被当庭斩杀,其余家人全部流放。 当时这事儿发生的时候,霍云齐最多不过十岁。 襄王一家流放途中遇上了流寇,一家子的老弱病小,最后传回京中的消息是全部殒命于流放途中。 可谁也没想到,当年的襄王世子竟然不声不响地活了下来。 还活到了现在。 祁骁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钟璃的怀里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襄王谋逆一事,其中蹊跷不少,当年父王与大哥都曾隐晦地提起过,只怕是襄王做了什么犯了先皇的忌讳,故而才惹来了这样的灭门之祸。” 钟璃顿了顿,眯着眼睛说:“所以说,霍云齐与先皇之间的仇不小咯?” 祁骁点点头又摇头。 钟璃不解。 “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骁理所应当地说:“先皇都死了多少年了,这会儿骨头渣子都烂得只剩下灰了,霍云齐恨他有什么用?就算是去将皇陵砸了刨了,那也无济于事。” “父债子还,这次又添了灭寨的恨,霍云齐这会儿只怕恨不得将龙椅上那位拽下来大卸八块。” 祁骁阴恻恻地嘿嘿一笑,说:“所以说,阿璃别担心,祁琮想将杀人灭寨的黑锅往咱们的身上砸,这事儿有人会替咱们报复回去的。” 钟璃好笑地眯起了眼,问:“你是知道了什么?” 祁骁神秘兮兮的一撇嘴,说:“山不就我,我去就山,阿璃不肯主动亲我,那让我亲一口可好?” 他坏心眼地眨眼,说:“亲一下脸,说一半,亲一下唇,全部说。” “多亲一下,我将明日后日的都一起说。” 钟璃看他如此正经地拿着这种事与自己做交换的条件,额头隐隐挂上了一排黑线。 怎么纵出这种毛病的? 钟璃半点不肯惯着他。 在祁骁凑过来试图偷香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抬手,捏住了他的脸往两边就是狠狠一通拉扯。 “亲亲亲!一天满脑子装着的就是这种事儿!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祁骁不服气的哼唧。 “我倒是抽空想了点儿别的,可阿璃不让我做啊!” “我前日只不过是将手伸进了你的衣裳里,你踹我那一脚现在还疼呢,不信我脱了给你看。” 眼看着这臭不要脸的就要兴致勃勃地宽衣解带了,钟璃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坚定地说:“好好说话脱什么衣裳!不兴耍流氓啊!” 祁骁有点儿委屈。 他抓着自己的腰带不太想放,嘟嘟囔囔的。 “阿璃怎么这样呢?我俩成婚都多久了,我至今还是个未破的童子身,这事说出去,旁人都要误会是我不行了。” 钟璃脸有些红的同时内心好一阵无言以对。 这事儿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吗? 祁骁见钟璃不吭声,又加大了嗓门接着哼唧。 “祁仲从小就比我没出息,可你瞧瞧他现在,人家闺女都好几岁了,我还是个童子身,这要是让他知道,指不定得笑话我多久呢。” “我问过刘大夫了,刘大夫说我身子好着呢,阿璃让我实战一下,咱俩肯定也能很快就有小崽子。” 钟璃…… 钟璃面无表情地推开了祁骁凑过来的无耻大脸,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 “你可闭嘴吧。” 第423章 皇上遇刺是好事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委屈巴巴地撇嘴,不住地将头往钟璃的身上撞。 就在钟璃快要和他打起来的时候,徐嬷嬷在屏风外轻轻地咳了一声,说:“王爷,王妃,夜林统领有事来报。” 钟璃忙不迭地推开了大狗似的祁骁,坐直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说:“请进来吧。” 祁骁没什么形象地倒在了软塌上,眉眼间都是挥之不去的颓丧。 “阿璃,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当爹啊?” 钟璃红着耳朵冷冷一笑,咬牙说:”等你这智商再往上长长,不然就算有孩子了,生出来的只怕也是个傻子。“ 从小就被称作是绝世神童的祁骁…… 祁骁自怜自艾的时候,夜林低着头走了进来。 他站定就说:“回禀王爷王妃,之前二位吩咐之事如今已经有了眉目,卑职已将相关人等拿下,特来请示应当如何处置。” 祁骁来了一点精神,问:“是谁?” 夜林不明显地咬了咬牙,说:“是二爷院中的素云。” “她凑巧看见赵石山等人出府,虽不明就里,却将此事告予了侧太妃,侧太妃借着给二爷请大夫的名头命贴身丫鬟将此事暗中通报给了皇上用来投诚自保,皇上才顺藤摸瓜找到了虎威山。” 祁骁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冰霜,钟璃的脸色也不好看。 吃里扒外,大概说的就是侧太妃这种货色了。 当真是好得很!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的烦躁,沉沉地说:“素云多嘴坏了规矩,将人提到清霜院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场杖毙。” “至侧太妃,之前为查清此事去庄子的时间延后了几日,今日就直接将人送走,不可有半点拖延。” “侧太妃去庄子后,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部换上一批,她是去反省自身的,不必太照顾,我记得司家的女眷全部被贬作了奴仆,让林总管去买上四个曾经的小姐夫人,送到庄子上去照顾侧太妃的生活起居。” “若是旁人问起,就说是我不忍看她们一家骨肉分离,特特将司家女眷送到侧太妃身边照料一二。” 侧太妃不是喜欢吃里扒外摆架子打骂下人吗? 那就把曾经她自己的娘家人送去给她打给她骂! 祁骁听出了钟璃这安排的深意,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阿璃这主意不错。”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还有,侧太妃出府后,二爷院子里的丫鬟随从全部换了,之前经过侧太妃手的,一个都不许留。” “侧太妃所在的庄子也安排人手看紧了,绝不可再给她任何往外通风报信的机会。” 钟璃的眼中多了一丝难言的狠意,咬牙说:“若是如此,她都还不知道老实,侧太妃年纪大了,一时禁不住娘家变故水土不服忧思过重,也是解释得通的,记住了吗?” 钟璃这会儿是真的对侧太妃起了杀心。 若无侧太妃的暗中报信,虎威山上的无辜百姓绝不会就此丧命。 数百性命,除了手上染血的祁琮外,侧太妃也绝不无辜。 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夜林听出钟璃话中的冷意,垂首应是。 “王妃放心,卑职必当处置妥当。” 这一日,曾经张扬的清霜院中再度嚎哭一片。 多嘴的素云姨娘被拖到了院子最中央摁倒在地。 以侧太妃为首的所有人,都被强迫到了一旁围观整个杖毙的过程。 暗黑色的刑杖重重地落在人的骨肉上,从小腿处一寸一寸地蔓延往上,刺目的血红透过衣衫染红了人身。 原本娇俏得宠的素云,彻底在刑杖下变成了个血色葫芦,哀嚎着不甘心着,命断于此。 期间侧太妃叫嚷着想走,却被身后的紫纱紫荆用力摁着肩膀固定在了椅子上。 紫荆强怕她看着已经断了气的素云,低声在她耳边说:“侧太妃,王妃让奴婢给您带一句话。” “睁大眼睛看清楚此人的下场,您可千万小心了,别让自己也步上这样的后尘。” “但凡再有一次违矩,奴婢就只能让您在庄子病逝了。” 说完,紫荆紫纱同时往后一退。 紫纱扬声说:“观刑毕,恭请侧太妃出府!” 紫荆微微一笑,对着失魂落魄的侧太妃福身致意。 “奴婢恭送侧太妃,愿您一切安泰如意,万事顺遂。” 侧太妃哭着喊着,叫嚷着咒骂着。 她拼尽全力不想出府一步。 可最后还是被人强行塞到了马车里,随身的只有一箱子不值钱的衣裳和行李,半分银子也无。 祁立围观了素云被杖毙后就经受不住刺激晕死了过去,此时并未出来送侧太妃。 曾经风光无限的侧太妃就此在镇南王府被强行抹去了痕迹。 祁悠在自己的院子里听到外边的叫喊,好一阵心惊胆战的同时,忍不住问身旁的丫鬟。 “哥哥来信,说什么时候回来?” “回小姐的话,四公子之前说有事要办,月底未归,上次来信说的是七日后归,如今只剩三日了。” 祁悠心神不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嘴唇稍微蠕动了一下,不知道在说什么。 钟璃和祁骁都不是无情冷酷苛刻之人。 只要安分守己了,自己与哥哥日子一定会比从前好过许多。 只是…… 祁悠暗掩焦急地咬了咬唇,心想:只是盼着哥哥别再像从前那般糊涂了。 如今的王爷王妃可都不是好惹的人。 不信的话,看侧太妃与祁立的下场不就知道了吗? 镇南王府最大的臭虫被清扫出去了,钟璃的心情着实愉悦了好几天。 她正高兴地按柏箐樱给的方子给祁骁研究点心的时候,祁骁突然很高兴地来说:“阿璃,告诉你个好消息!” 钟璃闻声抬头,好奇道:“什么好消息?” 祁骁眉眼间皆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低声说:“皇上今日前去千寿行宫游玩,回宫时遇刺了!” 钟璃…… 这种事情,用得着这么高兴地说吗? 钟璃的兴致不高,祁骁却是高兴得很。 他说:“据说皇上肩上被刺了一剑,血流如注惨烈非常,当场就晕死了过去,是被大内侍卫强行拖着进的皇宫,这会儿宫里乱成了一团,外边的京畿统领也在满京城地找行刺的刺客呢!” 钟璃听出了他话中的微妙,挑眉道:“那刺客呢?” 祁骁乐了。 他说:“被本王带走了。” 母蛊还在霍云齐手里,祁骁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 早在一击得手侍卫赶来之前,祁骁就让人暗中将霍云齐和秦鹤等人悉数带到了王府的别院里。 就算祁琮再恼羞成怒,京畿侍卫再怎么掘地三尺,这人他们也是决计找不到的。 祁骁得意中还带着说不出的唏嘘。 他说:“我早知道霍云齐这么多年没白耽误功夫有些自己的势力,可眼下看来,我还是小瞧他了。” “皇宫门口大白天的也能刺祁琮一剑,你说,这动手的时机要是夜间,是不是今日就让他得逞了?” 祁骁这会儿简直有点遗憾自己没在暗中搭把手了。 万一要是成了,那可是值得敲上三日国钟祭奠的好事儿。 钟璃看他越说越不像话,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忍不住抬手掐了他一下。 “心里高兴也不必说出来,让人听见像什么样子。“ 祁骁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掸掸衣摆漫不经心地说:“咱们的皇上遇刺受了不小的惊吓,特意让人传话命我进宫商议抓捕刺客一事,我去了只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 “阿璃在家记得自己先用膳,有什么事儿可让林总管找人给我传话。” 钟璃点点头,亲自帮他把衣领理顺,不放心地叮嘱:“进宫务必小心些,遇事别冲动。” 祁骁乐呵呵地点头,凑在钟璃的耳边偷亲了一口,小声说:‘我去瞧瞧皇上的笑话,阿璃在家等我回来。” 钟璃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下,目送着他走远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边的面团,心里想的却是祁骁这次正巧救了霍云齐等人。 有救命之恩在前,她再想法子问霍云齐要母蛊,霍云齐总不至于还跟她提那么过分的条件了吧? 否则,霍云齐也着实是太不要脸了。 第424章 皇上的安危也没那么重要嘛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受了惊吓的祁琮恼羞成怒,不顾大臣的反对,执意严查京城。 甚至还在清醒后的第一时间,就将负责保护皇上安全的大内侍卫总管等一干人等都扔进了大牢等候发落。 拔萝卜带泥顺带牵扯出了一批人。 祁琮当真是怒得厉害,无论是与此事有无干系,但凡在这个时候触了霉头的,通通都先把人拿下不准任何人辩驳解释。 街道上时常能看到持刀巡逻的人,以皇上遇刺的点为中心,向四周散开了一圈挨家挨户巡查的人。 一时间风声鹤唳,京中人人自危,风气大为紧张。 祁琮还打着为避免刺客尚在误伤官眷亲属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往京中各大官员家门前派了相应的侍卫前去看守。 说是保护,实则上更像是监视。 说到底,祁琮还是信不过祁骁,甚至怀疑此次遇刺一事与祁骁有分不开的干系。 否则在京城的天罗地网里,那刺客是怎么安然无恙地逃脱的? 没有人暗中帮忙,根本就不可能! 钟璃得知后,很淡定地吩咐人将大门紧闭,减少进出。 若非必要,府中的人也不可轻易出去。 至于外边的人怎么查怎么闹,那就跟她没半点干系了。 左右祁骁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他说祁骁查不到霍云齐在他手里,钟璃就相信,祁琮是真的查不到。 钟璃本以为祁琮最多随便闹一闹就罢了。 毕竟皇上遇刺这种事情,实在不宜过度张扬,否则极容易引起民间的恐慌。 然而钟璃还是高估了祁琮恼怒之下的智商。 接连查了三日没找到刺客,祁琮大动肝火。 不等过堂审理问罪,直接以纸诏书下令就摘了正在牢狱之中的几人性命,斥令负责调查此事的监察寺官员在五日内查出结果。 若查不出,就要拿监察寺的官员来问罪。 有无辜同僚死在自己前头了,监察寺的平日只晓得喝茶逛街听说书的官员们立马就慌了起来。 当官的慌了,手下人自然也慌。 慌不择路的监察寺官员们像疯了一般四处搜查,甚至不惜胡乱抓捕不相干的人问罪。 只想着皇上借机出了恶气,怒火就不能牵扯到自己的头上。 而被监察寺选来当做顶罪的幸运儿,就是在京中常年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京城是皇城,千百年的富庶让人心向往之。 可再富庶的地方,也有日子过不下去的穷人。 在京城西边的几处破庙里,便常年住着这样一群居无定所,靠做零工或者是乞讨为生的人。 这种人宛若浮萍毫无根基,就算是死了十个八个也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监察寺的官员打得一手好算盘,以清查刺客的名义将其中的一些青壮抓走,准备到时若是拿不出祁琮想要的刺客,就把这些人送上去顶罪。 这事儿监察寺的人以前就经常做,熟练又做得很隐蔽,也很有技巧。 按理说,是不会被人察觉的。 可这事儿,最后却被钟璃听说了。 钟璃知道这事儿,是一日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凑巧碰到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子在哭。 她以为是小孩子被管事的欺负了,顺嘴问了一句。 不料小孩子胆子小,禁不起事儿。 钟璃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将知道的都说了。 孩子年纪小,只说得清家中住在破庙的爷爷被抓走,说不清原委。 钟璃听说不少人都被抓了,一时起了疑心,就让紫纱等人暗中去查了一番。 然后她就知道了监察寺的默认操作,气得掰碎了手里的花枝。 听紫纱说起外边的民心惶惶,钟璃的眼底泛着说不出的讥讽和冷意。 “上行下效,皇上如此,底下的官员自当效仿。“ 紫纱无奈地说:“听说监察寺的人在破庙那边抓了几十人,也不知这些人最后会被怎么处置。” 钟璃眸光闪了闪,答非所问地说:“我记得,大长公主是会按惯例出门上香的,是吗?” 出门上香,是京中女眷的爱好之一。 到底信不信佛祖庇佑不可说。 可大长公主的确是每月都会准时出去。 紫纱点头道:“大长公主每月初八出门上香,算起来就是明日了。” 钟璃随手将碎了的花枝扔到一边,招手示意紫纱靠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紫纱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就将大长公主的话带了回来。 大长公主说,她明日会记得带上自己的铁鞭出门,让钟璃只管放心安排。 得了大长公主这话,钟璃才让洛林去城外破庙找了那些被抓走了亲眷的流民,在其中安插了两个最巧的会说话的,约定了次日行事。 第二日,大长公主和唐国公府的大夫人外出上香的时候,被人当街拦住,跪喊伸冤。 伸冤之人并非一个。 而是一群。 快二十个年纪不同性别不同的老弱孩童跪在了大长公主的车架之前,哭喊自己家人的冤屈。 大长公主心肠软,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剧。 问清楚是监察寺官员胡乱抓人后,大长公主就直接转道去了监察寺问责。 大长公主手里有先皇所赐的丹书铁卷,还有已故的上上任皇帝所赐的铁鞭。 那铁鞭上可打皇亲贵族,下可抽官员百姓。 大长公主拎着铁鞭冲进了监察寺,直接将被关押在牢中的无辜之人全部带走。 把人带走后,大长公主半刻没耽搁,拎着铁鞭就进了宫。 皇上原本就憋气,得知大长公主为几个无关紧要的庶民跑来找自己的晦气,当即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可大长公主却无半点顾忌。 她当着多个大臣官员的面,将自己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末了她充斥着苦涩地质问祁琮,这天下这百姓他到底还要不要疼惜几分,为了个早就不知所踪的刺客,他到底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祁琮觉得大长公主在挑衅他身为帝皇的尊严,很想当场就把大长公主拿下。 可视线触及大长公主手里寒意铮铮的铁鞭,他又发自内心的不敢。 大长公主这铁鞭可是连他亲爹先皇都抽过的。 他今儿若是一意孤行,保不准也要挨上几下。 挨了大长公主的打,他到时候跟谁说理去! 祁琮憋着火,好不容易将大长公主安抚好了,旁边站着的大臣们又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大臣们所求与大长公主如出一辙,就是让祁琮折腾了,京中的百姓如今人心惶惶难以自安,实在不利于社稷安定。 祁琮像是被人强行撬开了嘴往里硬生生塞了一把黄连。 吃了满肚子的苦却找不到地方发作。 就算他是皇上,皇上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在大臣的再三请求下,祁琮不得不收回了严禁京城的旨意,改作让人暗中调查。 大长公主心满意足地走了,大臣们想到家门口虎视眈眈的侍卫马上就要撤走了,心里也是满意。 皇上遇刺不可疏忽是不假。 可大臣们的心理感受也是很重要的。 反正皇上如今也安然得很,这刺客查与不查,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第425章 你倒是提醒我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混迹在各怀心思的大臣中,神色淡然看不出半点端倪。 祁琮暗中剜了祁骁一眼,咬牙说:“京中官员实在无能,连个刺客都查不出来,朕将此事交由镇南王处置可好?” 不等祁骁回答,他就说:“限期三日,镇南王想来就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了吧?” 监察寺京畿处查了小半个月没影儿的事,让祁骁三日之内查出真凶。 这是在光明正大地为难祁骁,也是在表达自己的对祁骁的不满。 祁琮本以为祁骁会退拒。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祁骁拒绝的话自己应该怎么斥责。 然而祁骁的反应却是令他意外的。 祁骁想也不想地就说:“臣谨遵圣意。” 祁琮狐疑地眯起了眼。 “镇南王此言当真?” 祁骁微微一笑。 “不敢欺君,不需三日,一日之内,微臣就会给皇上个答复。” 祁琮冷笑了一声,说:“好!” “朕今日就记着镇南王的话,明日这个时辰若是拿不出个说法,朕必当治你个欺君之罪!” 祁骁悠悠然地应了声好,掸掸袖子慢悠悠地出了宫。 祁骁是坐马车来的。 到了宫门口,他掀开马车帘子上车,就在车上看到了据说正在家中卧床养病的祁仲。 祁仲人虽然不在宫中,可显然已经听说了祁骁答应祁琮的事儿。 他一脸的暴躁,咬牙说:“你答应他那事儿作甚?如今刺客如泥牛入海,你上哪儿查去?你要是明日这时候拿不出个章程,你到时候怎么应付祁琮的发难!” 祁仲自认为与祁骁是合作关系,两人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无论如何,他是绝不希望祁骁在这时候就把自己的小命玩儿完了的。 祁骁要是这会儿就把自己弄死了。 他上哪儿去找这么一个不怕皇帝又很衬手的帮手? 祁骁漫不经心地往车壁上一靠,轻飘飘地说:“不就是个刺客吗?找一个给他又有何难?” 祁仲迟疑皱眉。 “你是说弄个假的?” 祁骁无辜地眨眼。 “我又没见过刺客真容,我怎知是真是假?” 祁仲…… 合着你说的话都是吹的牛。 就准备随便整个假货去糊弄皇上。 祁骁懒得跟祁仲说这个,问:“你不好好在府中吊命,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要是让皇上知道祁仲与他私下有来往,只怕接下来更是消停不下去了。 祁仲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顿然一肃。 他沉沉地说:“我接到消息,说皇上打算即日派你出征。” 祁骁闻言眼中多了一抹深意,要笑不笑地说:“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祁仲听出他的不信任,眼中闪烁着难以压制的暴躁,没好气地说:“你管我从哪儿知道的!” “总之消息我告诉你了,你自己回去看着办!” 祁骁静静地看着祁仲,不说话也不动作,眼神深得像极了祁仲的童年阴影,前镇南王世子祁骁的亲大哥。 祁仲被他看得心头惴惴,半晌后认输似地说:“嘉宁告诉我的。” 祁骁的眉梢瞬间就飞了起来。 “你竟然还敢与她有联系?!你不要命就罢了,你别忘了之前锦妃之事,你……” “我知道!” 祁仲暴躁地打断了祁骁的话,双目赤红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不会轻易害了她,所以你可以闭嘴别再说了吗?” 事实上,祁骁真的误会祁仲了。 皇后进宫数载,只主动联系过他两次。 第一次,是得知皇上要对流落在外的祁骁下手,暗中给祁仲报信让祁仲帮忙让祁骁顺利回京。 第二次,还是为了祁骁之事。 如果不是知道皇后对祁骁只是姐弟之情,祁仲简直要忍不住怀疑,祁骁是不是与皇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了。 祁仲没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 祁骁看出他在想什么,立即就说:“我是有妻室的人,你可别想有的没地来毁我清白。” 祁仲…… 他十分艰难地压制住了想再与祁骁打一架的念头,无力地说:“反正她告诉我,皇上打算在万寿节后派你出征,你回去提前做准备吧。” 祁骁不太确定,说:“去哪儿可有说了?” 祁仲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说:“北漠。” 祁骁表情空白,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北漠地处大褚以南,两朝中间还隔着一个南疆。 而北漠无论是建朝历史还是兵马面积,都不在大褚之下。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评判,都绝对算得上是当世兵强马壮的王朝之一。 多年来大褚与北漠虽然暗中有摩擦,可表面上一直维持着相对的和谐。 因为谁也没有把握能一举将对方吃到肚子里,谁也不想轻易起战火纷争。 之前祁骁就让人暗中给祁琮通过消息,南疆异动明显,似有侵犯大褚之意,好让祁琮提前做准备。 结果祁琮不去防范这异动的南疆,还想越过夹在中间的南疆去打北漠…… 祁骁沉默半晌,一言难尽地说:“他被刺客刺的是肩膀不是脑子吧?” 这人终于丧心病狂了? 祁仲显然也很认同祁骁的说法。 他说:“咱们的皇上胸中有雄伟大志,其中锦绣自然是咱们这种草包难以明白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赞扬祁琮的本事。 可听起来讽刺得实在厉害。 祁仲想想龙椅上的那个智障一脸掩饰不住的暴躁。 他用力揉了一把脸,闷闷地说:“这打算皇上捂得严实得很,知情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人。” “嘉宁废了不小的功夫才探听到这个消息,我随后又暗中查了一下,应该是真的无误。” “反正到时候圣旨一下,你不想当乱臣贼子就得拍马上阵,去留都由不得你,不想到时候太被动,你最好是提前做好准备。” “你若出征,我会想法子将粮草一事捏在我手里,这样也算是为你免了后顾之忧,至于别的,我就帮不了你了。” 祁仲能说出这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祁骁了然地嗯了一声,勾唇不明显地说了声谢。 祁仲懒得理会他,自顾自地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还有,你放在庄子里那个侧太妃,还是早些处置了的好。” “那不是个安分的,宫中太后最近也在想法子要将人从庄子上接出来,你若是不想自己出了门媳妇儿在家被人欺负,就赶紧把烦人的尾巴扫利索。” 祁骁弯着唇角幽幽一笑,说:“你倒是提醒我了。” 第426章 若无这锦绣樊笼,世间何处不可自在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当天夜半,镇南王奉命追查刺客。 祁骁搞出来的动静大到惊人。 整个京城都为此轰轰烈烈地闹了半宿。 刺客慌不择路逃窜进了侧太妃在其荣养的庄子。 为了不让刺客逃走,祁骁当即下令将整个庄子团团围住。 他本意是好的。 可刺客没那么好说话。 拿了侧太妃就想跟祁骁谈条件。 祁骁听了不到两句就大怒而起,下令强抓。 可谁知道侧太妃胆量小得惊人,这么一闹,竟然受惊过度后心悸而亡。 所在庄子燃起了通天大火,包括侧太妃在内的司家女眷共七人,全部殒命于火场。 随后从火场中找出焦炭似的尸体十一具。 四人无法辨别身份。 经过老仵作的查验,确定不明身份的四人就是闯入庄子的四名刺客。 祁骁见着了皇上要的刺客,心满意足地宣布收工。 带着人哗啦啦地走了。 次日天明,祁骁大咧咧地让人拉着用白布盖着的四具焦尸,堂而皇之地拉进了皇宫请皇上过目,表示自己不负重托,终将刺客捉拿归案。 听祁骁脸不红心不跳地指着那几具人形都看不清的焦炭说是凶手,疑似受了惊吓的皇上气得当场就翻了白眼,险些晕死过去。 祁骁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皇上是见不得这种血腥场景,让人赶紧将焦炭抬了出去。 北侯也老神在在地说:“王爷,不是老夫说您,这种东西,怎能拿来请皇上过目?” “皇上圣体矜贵无比,哪儿能看得了这种场景?今日若是皇上因此不安受惊,那可是王爷您的错失。” 祁骁也像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似的,叹气道:“侯爷说的是,本王一时考虑不周,是本王的过失。” 大褚的历代皇帝都是亲自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唯独当今,打小就被老太后护得紧不说,至今还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娇弱人儿。 连个尸体都见不得,还想开拓四海拓疆延土。 这话说起来,也实在是讽刺。 祁骁和北侯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无言的讽刺。 祁琮自知此事再闹下去对自己不利。 哪怕心里明知道这是祁骁糊弄自己的,可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说祁骁干得不错。 为表示对祁骁的嘉奖,他甚至还当场赏了不少珍玩宝物。 赏赐祁骁淡定地悉数收下。 祁琮憋着火宣布散朝。 至于无辜惨死火中的侧太妃等人,则是被人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祁骁懒得提,祁琮对一个死了毫无用处的人更是半点不在意。 老太后知道后倒是,悲伤得不行地嚎了一嗓子,然而并无任何人想理会。 毕竟此时的太后早不是之前的太后了。 一个空架子,皇上不在意,自然也没有别人在意。 祁骁昨晚一夜未归,钟璃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陡然得知侧太妃死了,凶手也抓住了,钟璃的神色一时有些微妙。 一石二鸟虽是不错,可祁骁这手段也着实太敷衍了一些。 被祁骁如此糊弄,也不知道皇上此时此刻是何种心情。 祁骁在钟璃收到消息后的半个时辰回了府。 进屋钟璃就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 钟璃下意识地以为他是累了,正想让他吃点东西休息的时候,祁骁突然一把将钟璃抱在了怀里。 祁骁的情绪不太对劲。 钟璃无声地皱眉,示意屋里人都出去后才说:“这是怎么了?” 祁骁抱着钟璃的手紧了一些,沉默着不说话。 钟璃越发不放心,掰开了他的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祁骁,发生什么事儿了?” 祁骁深深地望着钟璃,眼里仿佛翻涌着无尽的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钟璃才听到他哑声说:“阿璃,我可能要走了。” 祁仲昨日提醒后,祁骁就冒险命宫中的探子查了一番。 皇后辛苦得来的消息不错。 祁琮的确是打算派他出征北漠。 得知祁琮的野心的时候,祁骁只觉得他是皇上当腻歪了,想当亡国之君。 祁骁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眼中翻涌的暴虐和漠然,低低地说:“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 钟璃挑眉。 “走?去哪儿?” 祁骁重新将钟璃抱紧,凑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皇上可能要派我出征。” “什么!” 钟璃难掩震惊地看着他。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么说?现下并无战事,他要派你去哪儿?” 不过瞬息,叫祁琮的小人已经在她心里被五马分尸了无数次。 钟璃短暂的震惊过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她将祁骁摁在软塌上坐下,严肃地说:“到底怎么回事?” 祁骁对钟璃无半点隐瞒,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说完了,他冷笑道:“皇上心意已决,甚至已经安排好了粮草调动和相关的将士,只等着一道圣旨颁发,我就不得不奉旨出征。” 之前他想着万一南疆暴动国库无银,还特意帮着祁琮抄了个富可敌国的司家充盈国库。 若是早知道祁琮有了银子就会有包天的胆子,他绝不会如此行事。 钟璃抿紧了唇角,张了张嘴却没能出声。 此事,若皇上真的定了决心。 绝不是祁骁说不去就可不去的。 祁骁做不得主。 钟璃唏嘘地捏了一下祁骁的脸,感慨似的说:“你如果真的就是那个万事不知的小傻子就好了。” “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你背负,每日只需要开开心心地想着吃什么玩儿什么,随便得着个糖画都能很满足。” 钟璃的声音悄悄地低了下去,像是包杂着无尽的唏嘘。 “那我无论如何,都能将你养得好好的,没心没肺地傻乐着,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万事身不由己,举步维艰事事违心。” “若无这锦绣樊笼,世间之大,我总能带你自在随心。” “只可惜,现在这些都是能是一心奢望,无尽念想。” 祁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指尖也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钟璃掩饰情绪似的低头,别开了自己的目光,用手轻柔又坚定地掰开了祁骁血肉模糊的掌心,哑声说:“既然得了消息,可能大概估计出具体时候?” “万寿节前后。” 钟璃顿了顿,刻意忽略了心头的酸涩,说:“皇上的万寿节本应在上月举办,只是因司家之事拖延至今。” “眼下距万寿节所办之日不足二十日,真要出发的话,有很多东西都应当打点起来了。” 钟璃勉强笑了一下,说:“你如今也是娶了妻子有了家室的人了,总不至于还让你像之前一般,两手空空饿着肚子就出征。” 祁骁上一次出征,因粮草被克扣一事吃尽了苦头。 现如今,钟璃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儿再度上演。 还有就是…… 钟璃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说:“霍云齐现在在什么地方?” 祁骁说:“你是说……” 钟璃微微一笑,说:“之前还想着慢慢来温水煮青蛙也行,可如今你要出门,我自然是要把你身上的隐患都处置干净了才行。” 母蛊无论如何,钟璃都要定了。 第427章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光明磊落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的表情看起来不太乐观,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头疼。 他说:“霍云齐是个硬骨头,只怕轻易不会松口。” 重点是,霍云齐的亲爹,老襄王与祁骁的亲爹关系不错,当年更是为镇南王府仗义执言过很多次。 如今襄王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血脉,祁骁也没法像对别人那样下狠手。 钟璃知道他的顾虑,想了想才说:“这事儿交给我。” 祁骁:“阿璃你……” “放心,我不至于为了自己的事儿伤人性命,只是,心理上只怕是要让他受点儿刺激了。” 钟璃凑在祁骁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祁骁不解地挑眉。 “阿璃要精通口技之人作甚?” 钟璃轻轻一笑,说:“演戏。” 钟璃是在王府的后院里见到霍云齐和秦鹤的。 经过此事钟璃才知道,镇南王府后院有一条地道,可以直接通往城外。 霍云齐和秦鹤就是先到的城外,随后又被人打晕了从地道中运进府的。 只不过跟上次见面相比,这两位的形容比起之前更狼狈了几分。 霍云齐的胳膊上甚至还有渗出的血迹,显然是受伤后没经过好好的处理,血褐色的痕迹斑驳地映在衣袖上,身上的衣裳也皱巴巴地缩成了一团咸菜干。 秦鹤也是狼狈得头发都打结了,浑身都是灰扑扑的,看起来滑稽中还带着些许可笑。 钟璃分明记得,这两人来的时候祁骁就让刘大夫给他们处理伤口。 看两人这个样子却像是并未处理过。 似乎是注意到钟璃眼中的疑惑,霍云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冷笑道:“镇南王府的东西不干净,我可不敢再轻易乱用了。” 钟璃闻言似笑非笑地微微挑眉,状似不解。 “此话怎讲?” 霍云齐看她装傻,顿时就怒从心头起。 他指着自己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你敢说你之前没给我下药?!” 暗引香的确罕见少有人知,也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然而不被察觉的前提却是中了香的人不流血。 一旦流血,那种异香就会变得异常明显,只要是鼻子没出问题的,就能清楚地闻出来。 更何况,霍云齐本就出身皇家。 暗引香这东西他幼时是听说过的,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往自己的身上扣。 可刺杀了祁琮没成功,镇南王府的人时机恰好地出现救走自己,闻着自己身上的异香,霍云齐就什么都明白了。 祁骁和钟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走。 这两人连暗引香都下了,目的就是为了跟着他找不知道被藏在什么地方的母蛊! 秦鹤也在一旁帮腔,阴阳怪气地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王妃,你这行为,可谈不上光明磊落。” 虽然暗引香不是自己下的。 可钟璃面对他们的指控显得很镇定。 她淡淡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光明磊落了?” “秦总管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还给你们下过泻药。” “泻药我都能下,下点儿别的不是很正常的吗?” 秦鹤…… 这种事儿,说起来不应该是心虚吗? 钟璃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 秦鹤一时哑口无言,霍云齐哼了一声,说:“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可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要那东西,就拿祁琮的人头来换。” “我见到人头了,自然会将东西双手奉上。” “见不着,一切免谈。” 钟璃神色不变,静静地看着霍云齐,轻飘飘地说:“若我一定要呢?” 霍云齐充满戾气地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那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可能把东西交给你。” 钟璃深深地望了霍云齐一眼,眉眼间露出了一点遗憾。 “我本不想这么做的,这都是你逼我的。” 话音落下,她冷若冰霜的俏脸上染上了一层杀意。 她随手指了指秦鹤,说:“把他带走。” 秦鹤来不及反抗就被洛林拎着胳膊提了出来,脑后一疼就晕了过去。 霍云齐瞬间大怒。 “钟璃你想干什么!” 钟璃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镯,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想要个东西罢了。” “你不肯给我,我就只能找别人撒撒火气。” 钟璃不明显地停顿了一下,轻轻地说:“今日是初九,还有六日就是十五,与你一起被带到王府的人总共十二人,从今日起,我一天杀两个。” “你什么时候肯将东西给我,我就什么时候住手。” “你若是不给,那我就只能把人都杀光了,然后再想别的法子了。” 钟璃的口吻轻飘飘的,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不错一般云淡风轻。 其间夹杂的杀意却是让人无声心惊。 霍云齐难以置信地看着钟璃,咬牙说:“你敢!” 钟璃呵了一声,冷冷反问。 “本妃为何不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想了,你的蜀香阁目前已经被镇南王府全面接控,里边上下百人全在我的掌控之中,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你也不可能从我手里全身而退。” 听闻钟璃已经接掌了蜀香阁,霍云齐的神色终于再度一变。 钟璃落在霍云齐身上的目光仿佛在看跳梁的小丑一般可笑,甚至还透着无声的怜悯。 “你不怕死我知道,可那些人怕不怕,值不值得为此事而死,这就要看大当家的意愿了。” 钟璃似乎是彻底没了耐性,摆摆手示意洛林将秦鹤拎走。 “一日两个,记得别杀错了。” 她脚步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如果大当家的愿意的话,可以围观,镇南王府的杀手技术还是不错的,想必能让大当家的记忆深刻。” 说完,她也不管霍云齐是否震怒,让人强行给霍云齐灌了软筋散,将人一路拖着到了刑房当中。 似乎是为了加大围观者的心理痛苦,霍云齐坐着的位置与受刑之人间隔着一道隐隐绰绰的幕布。 隔着幕布,霍云齐能清晰地听到鞭子落在人身上破空的劲风,也能清晰无比地听到被行刑之人发出的尖锐痛呼。 原本昏死过去的秦鹤挨了几下就痛到清醒,可刚刚张嘴艰难地喊了一声老霍就再也发不出声音,只余下一声又一声的抽气声。 甚至随着鞭子破空的声音越发狠厉,那人吸气的嗓音都逐渐微弱了下去。 明显是快要不行了。 霍云齐眼底赤红一片死死地盯着幕布后的气息微弱下去的秦鹤,喉咙里都翻涌起了一股血腥之意。 “钟璃!用本事冲着我来!你这样累及旁人算什么本事!” “你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下地狱吗?!” 坐在他旁边的钟璃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怒意似的,慢悠悠地说:“这才刚开始呢,你就受不了了?” 第428章 身前不管身后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明明是在血腥十足的刑房中,钟璃的姿态却像是在后花园一般闲适自在。 她甚至还让紫纱弄了新鲜的凤仙汁来染指甲。 嫣然的红色透在小巧的指甲盖上,在这光线昏暗的刑房中渗出了点点妖冶的不详。 她举起手满意地看了一眼颜色饱满的指甲,淡淡地说:“报应又是什么?” “我遭的报应难道还少吗?” “年纪轻轻的就要丧了夫君,惨得我自己都不忍多听。” “至于下不下地狱……” 钟璃满不在乎地撇撇嘴,说:“身前不管身后事,浪得一日算一日,死后是何种场景,我可实在是难以顾及的。” 在幕布里站着的紫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缓缓掀开幕布走了出来。 她掀开的幕布要遮不遮的,恰好能让霍云齐透过微光看清里边被挂着的人的背影。 那人被两个男子拖着胳膊往外,浑身软塌塌的背部染血,显然是没了气息。 霍云齐死死地盯着那个人影不动。 瞬息后才艰难地喊了一声:“秦鹤……” “秦鹤!” 无人回答他的呼喊,空中很快又响起了鞭子破空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人的痛呼声喊。 紫荆垂首低声说:“王妃,之前那人已经死了,现在打的,是第二个。” 钟璃像是有些不满,啧了一声才说:“秦总管看着挺壮实,怎地如此禁不起打?这才多久,就这么断气了?” 紫荆迟疑道:“许是因为之前受伤未曾好生处理的缘故,本就气虚体弱,再经此一打,自然是受不住的。” 钟璃唏嘘地摇摇头,摆手说:“剩下那个别打了,省得也这么快没了。” “我记得有个刀法极好的,让他来。” 紫纱有些迟疑,说:“王妃,一刀下去,人断气可比打鞭子的速度快。” 钟璃好笑地摆摆手,说:“不是一刀,是千万刀。” “我听闻有种酷刑,名唤凌迟,是让刀法极好的刽子手用特制的刀刃,将人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技术好的,足足割上千万刀也不会让人死去,只是会让痛苦无尽翻倍。” “咱们府中条件有限,也找不着合适的刽子手,索性就找个刀法好的,将就着比划比划得了,也算是让咱们这些人瞧个新鲜,看看热闹。” 紫荆笑着去叫人了,紫纱接着给钟璃染指甲说笑。 旁边的紫衣和紫云则是以戒备的姿态站在霍云齐的身后,似乎是在防备他暴起。 目睹了秦鹤被打死,又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一个下属被人按钟璃所说刀刀割肉刮骨,霍云齐目光呆滞得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灵魂。 两个人的行刑过程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 其中的折磨漫长到令人窒息。 霍云齐满脸苍白如纸,眼里的血丝也像是要在下一秒浸出眼眶。 等第二个确定死了,钟璃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面无人色的霍云齐一眼,说:“请这位回去,明日还是这个时辰,再前来观刑吧。” 幕布后一个浑身是血的黑壮男子走了出来,恭敬地对着钟璃请示。 “王妃,那死了的两个人应当如何处置?” 钟璃不以为意地说:“人死债消,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处置的,裹上一圈草席,拖出去城外乱葬岗扔了吧。” 足足几个时辰没有任何反应的霍云齐听到这话终于再度有了动作。 他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凌厉得宛若刀刃一般,寸寸锐利惊心。 “钟璃,你!敢!” 钟璃不屑地呵呵一笑,微微侧身下一瞬出手快如闪电一脚踹在了霍云齐的胸口。 霍云齐本就身中软筋散无力至极,再挨了这么石破天惊的一脚瞬间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哇的一声就吐出了一口暗红的鲜血,溅满了衣襟。 钟璃缓缓站稳,不咸不淡地说:“人我都杀了,扔个尸,我有何不敢?” “大当家的,做人还是要识趣一些的。” “本妃轻易不动怒,可一旦动了怒,就不是一条两条命能填满的,与我作对,你真的想好怎么承受后果了吗?” 钟璃一眼也不再多看霍云齐,扶着紫纱的手就要走。 就在这时,霍云齐突然沙哑地说:“站住。” 终于听到了这两个字,钟璃心里始终紧绷的那根弦无声地松了下去。 但是她却没动。 霍云齐像是终于发疯,崩溃地大喊着:“我说让你站住!” “站住!”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你把我的人都放了!” 他像是无比艰难地咽下了一口饱含血腥痛苦的滚烫热气,微不可闻地说:“将秦鹤的尸体给我,谁也不准再碰他……” 钟璃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喜色,背对着霍云齐看似怀疑地说:“口说无凭,你这么说我难以取信。” 霍云齐低着头说:“给我把刀。” “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蛊吗?我给你。” 祁骁和钟璃费尽心机地到处找母蛊,可谁也没想到,母蛊竟然是被霍云齐饲养在自身体内的。 他浑身无力,只能口头指点人取蛊。 “我随身的扇子柄里有个夹层,夹层里可找到一枚白色的药丸,将药丸用烈酒化开,用刀在我胸口划上一刀,将化了药丸的烈酒端过来,便可将我体内的母蛊引出。” 紫纱很快去将霍云齐所说的扇子拿了过来。 钟璃打开,果然在其中发现了一枚白色的药丸。 钟璃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里的药丸,眯了眯眼,说:“你是说,在胸口的位置划一刀?别的位置不可?” 霍云齐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沙哑着嗓音说:“不可,只有心脉处才可引出。” 霍云齐说的位置是左胸口。 那是心脏所在。 也是能让人瞬间丧命的地方。 而按他说的位置和下刀的位置深浅程度来看。 下手重了,霍云齐的小命今儿就得交代在这儿。 钟璃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将白色药丸收起,吩咐紫纱。 “将大当家的请到棠心院中,将刘大夫请来,让他把大当家的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半个时辰后,本妃当场取蛊。” 心如死灰的霍云齐被人从两边架起出了刑房。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钟璃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大当家的放心,只要你配合,秦总管保证好得很,绝不会受半点亏待。” 霍云齐像是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 钟璃快步走在前头。 迟则生变,今日她一定要将这母蛊拿到手! 第429章 洒狗血欺诈老实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一行人走了,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刑房顿时就冷清了下来。 原本挡在中间的幕布被人掀了起来,也让里边完整的阵容都露了出来。 想象中的凶残血腥一点也没有。 幕布后干净得可怕。 原本挂着人的架子上也无半点血迹,只有一个浑身完整的夜林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赵石山。 “绑了三个时辰了,你可以将我放下来了吗?” 赵石山嘿嘿一笑,上前给夜林松绑。 更往里的角落里,摆着三张松枝木的椅子。 中间坐着的是心情愉悦的祁骁。 左边是神色极为一言难尽的柏骞承。 右边,是亲眼目睹了一场大型造假欺诈现场的秦鹤。 秦鹤被点了哑穴,又被喂了软筋散,动不得说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镇南王府这群妖孽在钟璃的带领下洒狗血欺负老实人。 秦鹤很想说几句表示一下自己内心的悲愤,然而他发现,似乎没自己开口的机会。 先开口的是柏骞承。 柏骞承是真的服了。 他说:“王爷,王妃这招真的绝了。” 简直就是绝到让别人无路可走的绝。 从一开始去找霍云齐逗得秦鹤说话,好让口技师傅去偷听模仿,再到布置刑房让夜林换上秦鹤的衣裳假死,最后还有那一层扣一层的心理暗示压迫,层层递进尺寸相逼,完全不给人留下任何一点活路。 霍云齐能在这么强大的压迫下撑住这么久,已经不是常人了。 正常人可能在第一环的时候就崩了。 还有钟璃在刑房这种特殊环境下的气场镇定,言语间的技巧本身的强大实力以及一脚踹飞霍云齐的魄力…… 柏骞承越想越觉得佩服至极,竖起了大拇指说:“服,真的服。” 祁骁先是矜持地忍了忍,可最后到底是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眼角眉梢都透着说不出的得意,志得意满地说:“你也不想想,镇南王府的主母王妃,能是寻常人抵挡得住的?” 说着,他还类似炫耀地看了秦鹤一眼。 秦鹤心情极为复杂地说:“王妃确实是好本事。” 接二连三的能让霍云齐被她耍得团团转,不得不承认,钟璃的确有世间寻常女子没有的本事。 可秦鹤觉得,镇南王更有本事。 他真心实意地说:“但是我觉得,王爷你的本事更大。” 祁骁本以为他会说,能娶这么个厉害王妃是他的本事。 不料秦鹤却说:“初见时王爷就是等着王妃去救命,现在又是等着王妃出谋划策出力给你找母蛊,若说王妃的能耐是十分,王爷吃软饭靠女人当小白脸的潜质也是满分,在下实在望尘莫及,佩服之至。” 祁骁短暂地愣了愣,随即半点不生气地笑了起来。 他略带得意地说:“没办法,本王命好。” 秦鹤…… 柏骞承…… 这年头,堂堂王爷被人讽刺说是小白脸都这么值得自豪了吗? 祁骁越想越觉得骄傲,感叹道:“阿璃说过,本王的脾胃不好,吃吃软饭也是好的,对身体好。” “如今看来,阿璃所说的确是不错。” 柏骞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头疼地捂住了脸,闷闷地说:“镇南王,你可要点儿脸吧。” 刑房里发生的一切无人得知。 柏骞承好奇钟璃说亲自取蛊是怎么回事,撺掇着祁骁从刑房中走了出来,好不容易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弄来了解药勉强能走的秦鹤也忙不迭地跟上。 棠心院里,霍云齐宛若木偶一般被钟璃指点着人将身上的污渍擦洗干净,换了一身柔软的棉麻单衣静静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 为方便取蛊,他上半身的衣裳是拉开的,宽厚的胸膛直接暴露于空气中,也暴露在钟璃的眼下。 对于前世见惯了泳装美男的钟璃而言,这点儿刺激不痛不痒什么都算不上。 可祁骁冲进来见着了,当场就一股老陈醋上头险些将不知廉耻的霍云齐拍死。 钟璃本就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中。 见祁骁不帮忙还帮倒忙,忍无可忍地横了他一眼。 “一边待着去!” 祁骁想发作又不敢发作,只能憋着火一脸悻悻地去了旁边。 钟璃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与刘大夫的交谈上,争取将下手入刀的位置琢磨得更为细致一些。 在胸口下刀马虎不得。 失手就容易划伤心脉大失血致命。 可不划破血管,又无法将饲养在心脉内的母蛊引出。 刘大夫虽理论依据丰富,可到底是个大夫,没把握也没胆子做这样的事儿。 其余人下手钟璃不放心,索性就自己亲自上阵。 霍云齐坐在椅子上,听钟璃认真地与大夫商议如何避开自己的要命部位,眼底翻涌着说不出的晦暗。 钟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一刻能云淡风轻地用酷刑杀人,这一瞬又仿佛很重视人命。 她难道就不怕自己恢复后来找她报复吗?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霍云齐的目光如有实质,专心的钟璃并未察觉,祁骁却是看得心头一阵无名鬼火窜起。 祁骁暗暗咬牙,说:“阿璃,这有什么好商议的,直接一刀子下去不就行了?” “我亲自来,保管不会有多少痛苦,一刀就能……” 钟璃幽幽地看了祁骁一眼,祁骁被她眼里深深的警告所摄,呐呐得没了话。 被柏骞承强行摁在墙角的秦鹤见了,无奈地心里叹气。 祖宗,你可别再看别人媳妇儿了。 你再多看一眼,只怕我是真的要死了…… 半个时辰后,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麻利地拿起了用开水煮过又喷洒过烈酒的全新刀刃,缓缓走到了霍云齐的面前。 她说:“你别挣扎别闪躲,我下手有分寸。” 霍云齐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闭上了眼睛说:“动手吧。” 钟璃抿了抿唇,眼里冷光闪现,确定位置后,手里泛着寒光的刀刃在手中灵巧地一闪而过。 手起刀落,霍云齐的胸口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幼儿手指长的刀口。 刀口深约两个幼儿指节般长,裂开时就往外疯狂地渗血。 药丸化开的烈酒也被紫纱赶紧端着递了过来,钟璃亲手接住,将碗口抵到了伤口的位置。 众人的目光都紧张地汇集到了霍云齐胸口的位置。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钟璃端着的小碗中的酒已经装满溢了出来,地上都是刺目的鲜血。 霍云齐的脸苍白得仿佛透明,体温也在降低。 可那传说中的母蛊却依旧不见踪影。 镇定的钟璃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眼睛片刻不眨地盯着碗里的血。 这情形似乎不太对。 不知怎的,钟璃的心跳陡然就快了一拍。 她恍惚抬头间,看出了霍云齐眼底说不清是感慨还是自嘲的狠意,脑海里白光一闪,高声说:“不对!” 钟璃将手里的碗塞到了紫纱的手里,抓起一旁的干净布巾就摁在了霍云齐伤口的位置。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就扬声喊:“去白家请白术过来!刘大夫快过来给他止血!快!” 霍云齐根本就不是想让她取蛊。 这人是想死! 第430章 钟璃,这条命是你欠我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心中大为动怒,就连摁在霍云齐胸口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 “快!再不止血这人就没命了!” 因为钟璃的话现场混乱了起来。 霍云齐却是直接抓住了钟璃摁着伤口的手。 他死死地攥着不放,一字一顿地说:“我死了,不就正好合乎你的心意了吗?” “钟璃,我要你这辈子都记着,我是死在你手里的。” “是你亲手杀死的。” 他手上突然用力,一把几乎将钟璃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死死地盯着钟璃透着焦急的眼睛,轻得不能再轻地说:“秦鹤是我相依为命的兄弟,是我在世间唯一剩下的亲人。” “你杀了他,我本该是要恨你的。” “可我竟不想恨你。” 有些情不知所起,多看了一眼,却是一眼而终。 霍云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面对钟璃的时候是何种情绪。 他只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为惨死的秦鹤报仇,也不忍对钟璃做什么。 他自嘲似的牵着嘴角笑了一下,低低地说:“如此,我只能将这命也给你,也算是我未曾对不起秦鹤,也不曾辜负自己的心。” “两全,甚好。” 钟璃没想到霍云齐竟存了这样的心思,惊骇之下反手就甩了霍云齐响亮亮的一个大嘴巴子。 正要冲上去拉人的祁骁被这响亮的嘴巴子惊得脚步生生一顿。 再想动时,钟璃已经将手抽了出来,重新摁在了霍云齐的伤口之上。 钟璃冰霜般的脸上染着一层骇人的狠意。 她紧紧地咬着牙,逐字逐句地说:“霍云齐你给我听好了,我手里从只沾该死之人的血,秦鹤那个王八羔子和你的下属活得好好的!我一根头发丝也没动!” “你休想拿这没影儿的事儿赖上我!做你娘的狗梦!” 同样震惊住了的柏骞承赶紧手脚并用地踹着秦鹤,两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被骂作王八羔子的秦鹤满脸煞白地喊:“老霍你别乱来啊!我活着呢不想给你送终!你挺住啊!” 霍云齐一时受不住刺激,看一眼秦鹤又看一眼钟璃,怒火攻心哇的一口暗黑的血喷了出来。 钟璃见状瞬间崩溃。 “霍云齐你是喷血机吗?!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钟璃怒吼瞬间,霍云齐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抬手重重一掌拍到了自己的心口上。 下一口血喷出之前,霍云齐猛地推开钟璃抓起一旁桌上的碗吐了进去。 只见满是血色的碗中乍然多了一个白色的蠕动身影,显然就是传说中的母蛊。 看着这得之不易的母蛊,钟璃一时怔住了没反应过来。 霍云齐晕死过去之前,却是强硬地将碗塞到了钟璃颤抖的手里。 他目光像钉子一般紧紧地钉在钟璃的身上,虚弱地大笑着说:“钟璃。” “你记住了,你欠我一条命。” 说完,霍云齐就晕了过去。 刘大夫冲上去把脉扎针灌参汤动作一气呵成,操作完了才如释重负地说:“堪堪保住小命,这血再流上半刻,人就没了。” 秦鹤猛地松了口气,不住地拍着胸口说还好还好。 柏骞承望着碗里的母蛊也是一脸喜色。 不管怎么说,祁骁身上的蚀心蛊总算是可解了。 唯独祁骁看着昏死过去的霍云齐,脸黑得仿佛要在霍云齐的身上补上一刀,让他如愿就此安心归西。 钟璃足足茫然了好一刻,才勉强在祁骁的呼唤中回过神来。 她机械似的将手里的碗递给了同样一脸喜色的紫纱。 过了良久,目光触及霍云齐身上刺目的鲜血,钟璃忍无可忍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 “霍云齐,我去你大爷!” 在钟璃的愤怒和祁骁的不满中,霍云齐坚强地活了下来。 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和受刺激过度的原因迟迟未醒。 他不醒,得了母蛊钟璃轻易也不敢给祁骁用。 她按秦鹤的说法,将母蛊饲养在一个暖玉制成的小碗里,每日用祁骁的鲜血滋养着。 母蛊初初离了人体还有些明显的不安四处游动。 可随着适应了祁骁的血后,就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生命力旺盛每日只知道漂在碗面上一动不动,让钟璃险些一度怀疑这玩意儿是不是死了。 整整昏睡了两天后,霍云齐终于在众人复杂的期盼中缓缓醒来。 他睁开眼的第一瞬间钟璃就急匆匆地让人拎着秦鹤赶了过去。 没错,秦鹤是被拎着的。 钟璃这回当真是半点余地都没留,直接将匕首抵在了秦鹤可怜的脖子上。 “老老实实给祁骁解蛊,别再跟我耍什么花样!” “否则我今日就让你真的见识见识什么叫心狠手辣!” 霍云齐初清醒,人看起来虚弱得很。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再度被钟璃捏着小命的秦鹤,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他说:“秦鹤,你可真没出息。”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钟璃拿捏着小命,这不是没出息是什么? 秦鹤听了也是一阵没好气。 他张嘴就说:“你有出息你别以命相逼让人别忘了你啊!” 秦鹤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身后好像多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凉意。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回头就对上了祁骁黑得宛若锅底的俊脸。 祁骁像看死人似的看着他,字字冰冷。 “你刚刚说什么?” 秦鹤打了个嗝,不敢说了。 祁骁裹夹着一层冷气从秦鹤的身旁走过,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脚步还有点着急的匆匆。 他走到钟璃的身边站定,目光幽幽地盯着霍云齐。 “呦,命挺大,你没死呢?” 霍云齐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 “我这个当叔叔的死了,你这个大侄子岂不是就得陪我一起去死了?” 祁骁忍无可忍地抬起了手,却被钟璃拍了一下。 “不会说话就别吵吵!” 祁骁不甘心地叫了一声阿璃,可最后到底是没做什么。 只是他也打定了主意不走。 跟个保护神似的,杵在钟璃的身后不动。 霍云齐一眼也不看他,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钟璃的身上。 钟璃被他看得心头烦躁,不耐地说:“你到底答不答应?” 霍云齐懒懒一笑,端的是倜傥风流。 “我为何不答应?” 他意味深长地说:“左右祁骁这条命,是你欠我的。” 似乎是真的放弃了耍花招,不等钟璃要求,他就主动说现在就可解蛊。 他说得太轻松了,以至于钟璃全程都用一种警惕和不信任的眼神瞅着他。 在听清霍云齐要做的事情后,钟璃的神色顿时就从怀疑变成了愤怒。 “放血放血!又是放血!霍云齐你有完没完?” 上次划自己是划拉胸口。 这次是要划祁骁的手腕。 钟璃仿佛又看到了那日眼前的刺红一片,恼火地说:“除了放血你就没点儿别的招了吗?” “这么喜欢人血,你上辈子是个吸血的蝙蝠精啊!” 第431章 你上辈子是个吸血蝙蝠精?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霍云齐没想到这里反应这么大,愣了愣眼底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镇南王身强体壮,割一下手腕放点血根本影响不了什么,你至于心疼成这样?” 钟璃瞪着眼不说话,可神态明显就是不太相信霍云齐的说法。 霍云齐无奈至极,只能说:“想要解了他体内的蚀心蛊,只能割破手腕放血,利用蚀心蛊对母蛊的气味吸引将其引出,割手腕放血是最快也最稳妥的做法。” “除此外,倒是也可以割胸口将母蛊种到他的体内,只是能将母蛊引出的药我就那么一枚,用完了就没了。” “母蛊种进去,我就没法子再取出,而且母蛊入体势必要在他的体内将蚀心蛊吞噬,痛苦会是割腕的十倍百倍不止。” “究竟要选哪个,你自己考虑。” 钟璃听得不住皱眉,最后忍不住问:“当真只能如此?” 霍云齐表情无辜地摊手。 “你找谁来,也只能是这法子,信不信由你。” 钟璃又问:“那要放多少血?” 霍云齐头大了一圈,叹气说:“放不了多少,起码于我放的相比,少得不能再少了。” 钟璃沉默片刻,目光突然转向了秦鹤。 秦鹤毫无征兆地打了个激灵,警惕地看着她。 钟璃问:“他说的是真的?” 秦鹤苦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 看钟璃似有炸毛的征兆,秦鹤赶紧解释说:“我是真的不知道。” “虽然我也知道点儿南疆蛊的事儿,可只是了解个皮毛,知道的并不比你们知道得多。” 秦鹤说的倒是实话。 他虽与霍云齐在南疆盘桓过多年,但是骨子里对那些蛇虫鼠蚁的排斥当真是到了极点,平时避着躲着都来不及,又怎会像霍云齐似的有闲情逸致去研究怎么用人家的蛊? 钟璃看他不像是在说谎,心里越发烦躁。 霍云齐之前玩儿的那招实在吓人。 他此刻说的话,钟璃是一句也不想信。 可除他外又无人知晓这鬼东西的用法。 钟璃甚至还想,要不现在让人想法子从南疆抓一个懂的人回来。 可这想法施行起来难度实在太大不说。 如果皇上真的要在近期派祁骁出征,远水解不了近渴根本就来不及。 但是…… 钟璃的神色飞快变幻,眼里是压制不住的暴躁。 祁骁见了,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 “阿璃。” 钟璃没好气:“干什么?” 祁骁笑了。 他说:“试试吧。” 钟璃瞪大了眼睛,咬牙说:“试试?试什么试?!” “没万无一失的把握我不可能同意让你试!” 万一霍云齐这瘪犊子还存着杀心怎么办? 钟璃是半点不愿让祁骁冒险。 祁骁听了,嘴角不受控制地缓缓上扬,眼里却是不可说的坚定。 “左右目前只有这一个法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是要试的。” “可是……” “我保证,我会活着的。” 祁骁低下头珍而又珍地在钟璃沁出了薄汗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字字含笑。 “就算是为了阿璃,我也一定会活着的。” 祁骁坚持,钟璃心里再不安也只能按他的意思去办。 只是钟璃现在一想到放血两个字心里就打哆嗦。 为了保险起见,她事先就将白术和刘大夫都请来了现场。 万一有点什么不测,两位神医也好及时施以援手。 对钟璃的安排祁骁没提出半点异议。 霍云齐也未曾说话。 他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钟璃,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一切准备就绪,祁骁也不用旁人帮忙,自己就动手割破了手腕。 刺目的鲜血顺着手腕缓缓流淌,时间都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扯延长。 钟璃紧张得死死地盯着不敢错眼。 祁骁见状,笑着与钟璃说起了别的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钟璃本不想理他。 可目光触及脸色有些苍白的祁骁,嘴上却还是不忍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慢慢的一问一答中,时间也似乎没了一开始时的煎熬。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祁骁的神色出现了变化。 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原本半死不活靠在椅子上的霍云齐见了,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他猛地坐了起来,用一种完全不符合虚弱之人的速度,飞快抓起一旁的匕首,再度重重地往祁骁的手腕上划了一下。 钟璃见了就怒喊出声:“你干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祁骁脸上的痛苦就更加的明显。 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甚至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那个凸起还在以缓慢的速度向着手腕的方向移动。 钟璃看清后只觉触目惊心,哑然之下顿时没了话。 霍云齐不受干扰,示意柏骞承将装着母蛊的玉碗逼近到祁骁手腕伤处,沉沉地说:“用内劲将蛊虫往手腕处逼,快!” 祁骁咬牙按他说的做,脸上很快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内劲催逼,蛊虫受惊不安挣扎了起来。 肉眼上看起来那指头大小的凸起疯狂扭动的样子,恍若下一秒就能撕裂祁骁的血肉。 霍云齐手指飞快地在祁骁的身上点了几下。 祁骁脸色更加难看,隐忍半晌后,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红的血。 祁骁吐血的瞬间,霍云齐狠狠一掌拍向了祁骁的臂膀。 原本停留在手肘处的凸起停顿了一瞬,突然猛地向前蹿了一截。 霍云齐神色不变,又是一掌拍了下去。 祁骁前后挨了三掌,终于将凸起逼到了手腕处。 在众人焦急如焚的注视下,折磨了祁骁许久甚至多次让他命悬一线的蚀心蛊终于破体而出,啪叽一下掉落到了柏骞承端着的玉碗中。 蚀心蛊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猛地松了一口气。 霍云齐体力不支倒回了椅子上,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钟璃苍白着脸扶住了要昏不昏的祁骁,眼中除如释重负外,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心疼。 白术与刘大夫两人也赶紧上前给祁骁包扎伤口,诊脉扎针。 有条不紊的忙碌后,白术看着心疼得脸色苍白的钟璃,压抑着心头涩意,缓缓呼出一口气,说:“王妃放心,王爷无事了。” 流的血虽然看起来多,可对于祁骁而言,问题却是不大的。 而且…… 白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脸色比起之前更差的霍云齐。 霍云齐先前拍祁骁的几掌分寸拿捏得极好。 不仅顺利将蛊虫逼出,还顺势打通了祁骁之前就因伤瘀堵的两处经脉。 祁骁如今蛊虫已除,内伤全好。 几乎所有的便宜都让他占了。 第432章 我喜欢她是我自己的事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似乎是知道钟璃在担心什么,刘大夫也在一旁说:“白神医所说不差,王爷如今的确是无大碍了,昏睡也只是身体的自我修复,王妃不必过分忧心。” 有了两位大夫的话,钟璃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缓缓放了回去。 她亲自将祁骁扶到了里边的床上睡下。 出来后看到白术和刘大夫都打算要走了,诧异地挑眉。 “不用开药吗?” 白术和刘大夫一脸的莫名其妙。 “开什么药?” 钟璃着急了,说:“流了那么多血,不开药能行吗?” 明明流了更多血的霍云齐忍无可忍地咬牙道:“拢共才出了多少血?祁骁至于这么娇弱?!” 钟璃没搭理他,目光坚决地盯着白术和刘大夫不让走。 刘大夫花白的眉毛抖了抖,无语地说:“王爷的身子底子好得很,按理说是不必吃药的,药是三分毒,吃多了也并不好。” 白术也幽幽地说:“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让厨房做一些补血养气的汤给他喝。” “例如四物汤,三红汤。” 刘大夫抹着下巴上的胡子补充说:“乌鸡汤,红枣银耳汤,红枣黄芪汤也是不错的。” “若是嫌麻烦,弄点儿阿胶炖老母鸡也是可以的。” 钟璃心急失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柏骞承听了倒是没忍住。 他不太确定地说:“我没记错的话,四物汤三红汤,这都是女子生育后补气血喝的吧?” 霍云齐冷笑说:“不光这个,别的也是呢。” 后知后觉的钟璃…… 刘大夫也明显是忍着笑的。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说:“治病不分男女,虽是女子惯用的,可男子也是能用的,并无影响。” 钟璃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到底是没说什么。 两位大夫走了,霍云齐也被秦鹤扛着回了府中临时给他们安排的院子。 棠心院中没了别的人,钟璃让人将自己许久不动的绣架拿到了床边,静心描样子。 笔下的图样刚刚露出点轮廓,钟璃就忍不住将徐嬷嬷叫了进来。 她凑在徐嬷嬷耳边说了几句话,徐嬷嬷遍布沟壑的老脸上立马就多了一丝微妙的扭曲。 徐嬷嬷不太确定地说:“王妃,这四物汤倒是不难熬,只是……” 熬了祁骁会喝吗? 钟璃拧拧眉,说:“不告诉他是什么不就行了,他知道个什么?” “嬷嬷你只管去吩咐厨房做,做好了送过来就是。” 徐嬷嬷忍着笑说好。 钟璃又说:“对了,汤熬出来了,记得让人给观澜院中的那位也送一碗过去。” 钟璃想起之前霍云齐讽刺祁骁身娇体弱,冷冷一笑。 “还有,之前我吃的阿胶还有不少,让人装一些送过去,叮嘱那位,记得好好补血,别亏损了身子。” 观澜院中,原本要死不活的霍云齐听说钟璃身边的大丫鬟来给自己送东西了,立马就忍着疼翻身坐了起来。 然而看清了钟璃给自己送的什么,他就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秦鹤倒是颇为好奇地凑近闻了闻四物汤的味道,又抓着一块阿胶对光看了看。 负责送东西的紫衣笑眯眯的,将钟璃的原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霍云齐。 成功看到霍云齐脸黑成了锅底,紫衣云淡风轻地笑笑,恭敬地离去。 秦鹤忍了半晌,最后实在是没忍住。 他倒在椅子上,捧腹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让你讽刺她男人身子不好,如今倒好,报复来了吧?” 说起钟璃的报复心,秦鹤啧啧感叹。 “镇南王妃的确是不记仇,她有仇当场就报了,这火爆脾气,与镇南王倒是绝配。” 秦鹤自顾自地说着,看似句句随意,可仔细深想却又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意。 霍云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黑着脸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秦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太相信地挑眉。 “你真的知道?” 霍云齐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秦鹤是真的怕霍云齐在情之一字上犯了糊涂,招惹了祁骁那个煞神惹来麻烦。 看霍云齐不说话,秦鹤试探地说:“王妃是好,可再好,她如今也是王妃了,世间好的女子千千万,这个不行咱们就换嘛,何必惦记别人的媳妇儿呢?” “你……” “可我喜欢她,与旁人何干?” 霍云齐突然打断了秦鹤的叨叨叨,漫不经心地说:“我的情意又不碍着谁,我为何不可喜欢?” 秦鹤一脸见鬼了似的狰狞,咬牙说:“可你喜欢的是镇南王的王妃啊祖宗!” 钟璃虽诡计多端,可心中自有正气,也有她的原则,不会轻动杀心暗中下手。 可祁骁不是啊! 一个十几岁就上了战场,从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煞神,你能指望他有多心地仁善? 秦鹤实在是怕了霍云齐了,头疼地说:“算是我求你了,你把这心思收一收吧。” “等你伤好些了,咱们就赶紧离开京城,到时候……” “我不走。” 秦鹤懵了。 “不是,你不走要留在这儿干嘛?” “你难不成还想杀祁琮?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眼下并非杀祁琮的好时机,咱先走,慢慢地经营发展,等手里的势力再壮大些,等大褚乱了再找机会下手,这都说好了的事儿,你怎么说反悔就反悔了?” 霍云齐实在被秦鹤叨叨得头疼,摁着眉心叹了口气才说:“我留下并非是想杀祁琮,我知道现在杀不了他。” 秦鹤更难理解了。 “那你想干嘛?留在这儿伺机与祁骁抢王妃?” 霍云齐看智障似的看了秦鹤一眼,一言难尽地说:“我是想跟钟璃合作。” “合作?” 秦鹤瞪眼。 “可镇南王府什么也不缺,你怎么确定,钟璃会答应与你合作?” 霍云齐慢悠悠地牵起了唇角,幽幽一笑。 “钟璃已经知道了蜀香阁的存在,自然能明白蜀香阁的作用,以蜀香阁汇集天下情报的本事做交换,钟璃不会不同意的。” 霍云齐闭上了眼睛,漫不经心地说:“以我自己的实力,想找祁琮报仇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实在难熬。” “不如借用一下镇南王府的势力成事。” “我得以复仇,钟璃和祁骁得了天下情报,这买卖做起来他们不亏,钟璃只会说好,不会拒绝。” 霍云齐说得倒是不错。 只是秦鹤还是觉得他的目的不单纯。 秦鹤沉默了片刻,很笃定地说:“话虽如此,可你心里肯定还想着怎么跟镇南王抢王妃。” 霍云齐…… 第433章 我直接给你安排后事岂不是更万无一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昏睡了一整夜。 他醒的时候,就看到了靠在床边浅眠的钟璃。 钟璃的手里还拿着一本翻了一半的书,眼下黑青一片,显然是一夜未眠。 祁骁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起来,将钟璃抱到了床上。 听见动静进屋来查看的紫纱见状,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王……” “嘘。” 祁骁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坐在床边拉着钟璃的手静静的待了好一会儿。 直到确定钟璃睡熟了,他才起身走了出去。 钟璃最近一直睡得不好,昨夜又是熬了一整夜。 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沾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她醒的时候,外边的日头已经到了正空,显然是不早了。 紫纱等人一直在屋里守着,见钟璃醒了,赶紧笑着走了过来。 “王妃这一觉睡得可踏实?” 钟璃撑着额头笑了一下。 她撇头看到床边是空的,下意识地问:“王爷呢?” 紫纱麻溜地将床边的帘子挽了起来,含笑说:“王爷在院子里练剑呢。” “王爷说您没怎么吃东西,特意吩咐了小厨房的人在灶上一直给您温着粥,我这就去端来,您多少先吃一些吧。” 钟璃听了就下意识地皱眉。 “这才刚好怎么就出去练剑了?我出去看看。” 身中蚀心蛊时,祁骁不得轻易动武。 否则体内真气引动容易引发蛊虫不安,继而导致痛苦加倍。 所以严格的说,这算得上是钟璃第一次看到祁骁习武时是何种模样。 黑发青年一身白衣,手里的长剑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残影,破风声响,却不留半点痕迹。 翩如惊鸿婉若游龙,令人望之忘俗,说的大概就是此种姿态了。 在这样的景象中,钟璃仿佛见到了多年前传说迷倒无数闺阁少女的镇南王府三公子是何种英姿。 当年的那个天之骄子,又是何种模样。 祁骁收功站定,眉眼含笑地看向了钟璃。 “阿璃觉得,我这剑法可还算能入眼?” 钟璃好笑地摇头,说:“剑术一道我是外行,只觉得花里胡哨的好看得紧,具体好在哪儿,我却是看不出来的。” “你问我这个,算是问错人了。” 祁骁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把长剑递给了身旁的林总管,走过来拉着钟璃的手说:“长剑阿璃懂几分我不敢说,可短匕一道,阿璃却是世间少有的个中强手。” 一把匕首到了钟璃的手里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似的,闪现之处杀机毕露。 哪怕是祁骁,每每见着一次,都会觉得心惊。 看祁骁神色唏嘘,钟璃有些不解。 “你在想什么?” 不等祁骁回答,她就皱眉说:“身子刚刚好些,怎么就出来练剑了?” “刘大夫和白术都说过,你不宜动用真气,否则影响极大,怎么一会儿没人看着,你就不知道自觉了?” 眼看着钟璃就要叫大夫来给自己诊脉,祁骁哭笑不得地拉住了她。 “时候太长了没动,感觉骨头缝都像是生了锈,一时忍不住技痒活动活动,我有分寸,不碍事的。” 钟璃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 确定无误后才说:“不管怎么说,小心为上,日后不可再胡来了。” 祁骁笑着应下,拉着钟璃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才说:“说起内功,我倒是想起个事儿来。” 他对着林总管招了招手,林总管会意很快就拿来了一个古朴的木匣子。 祁骁将匣子接过来打开,拿出了里边的几本书说:“阿璃外家功夫虽好,可关于轻功内力却是并不通晓。” “我之前让林总管去找了几本适合女子练的功法,都在这儿了。” “这些都是我看过的,很适合阿璃,阿璃不如从中选一本喜欢的,好生研习,相信很快就会有成效的。” 钟璃接过其中一本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随口说:“什么时候找的?” “阿璃到王府的时候就让人找了。” 钟璃又问:“那为何此时才给我?” 祁骁的笑容凝了凝,钟璃啪叽一下将手里的书扔回了匣子,说:“你是觉得,你一旦出征,我一定会遇上危险,是吗?” 甚至在祁骁看来,那种潜在的危险甚至是他也无法避免的。 甚至无法保全钟璃的。 他给钟璃兵权,给钟璃功法,都是在无形间给钟璃铺路。 铺的是若他出了闪失钟璃足以自保的退路。 祁骁没想到钟璃这么敏锐,短暂地沉默了一瞬才苦笑着说:“阿璃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哪怕是装作没看出来也好啊…… 钟璃脸色不太好,站起来就要走。 祁骁着急地一把拉住她,讨好地说:“阿璃……” 钟璃狠心甩开了他的手,冷冷地说:“王爷既然连退路都想好了,我看也没必要研究怎么活着回来了。” “你一出门,我直接在府中扯白布挂黑纱,等着死讯传来好好地给你操办后事即可,至于你死了我该怎么活,那就不劳烦王爷操心了。” 钟璃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祁骁独自坐在后头,沉默了很久。 凑巧看到这一幕的云朗走了出来,颇为感慨地说:“我就说,王妃会生气的。” 祁骁说这功法是林总管找来的,实则不然。 匣子里的这几本功法,大部分在世间早已失传,全是云朗从云家老爷子的书房里搜罗来的。 只是在得知祁骁搜罗这功法的用意的时候,云朗就提醒过他。 他看似万全的准备,势必会惹得钟璃动怒。 只是祁骁执意不听劝,云朗和柏骞承都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祁骁去踩钟璃的怒火底线。 柏骞承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他说:“好好的,王爷非得说这样的话惹王妃动怒做甚?” “王爷出征多少次了,虽有险情之时,可哪次不是好好地回来了?要我说王爷就是杞人忧天思虑过多了。” 祁骁抬手揉了把脸,声音闷得令人心沉。 他说:“当年父王出征的时候,也曾以为是万无一失的。” 可最后老镇南王未能活着回家。 提起往事,云朗和柏骞承都沉默了下去。 祁骁收敛了眼里的复杂,对林总管说:“将这个给王妃送去。” 林总管转身去了。 祁骁将目光放在了眼前两人的身上,说:“你们怎么来了?有事儿?” 云朗闻言唇边溢出了一抹看好戏的微笑,说:“我们是受人之托,来给你带话的。” 祁骁挑眉。 “什么人?” “东陵朝云公主。” 祁骁听了,脸一下子就黑了下去。 第434章 我只效忠于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棠心院里,钟璃拿着手里的几本功法,神色莫测。 紫荆从外走了进来,低声说:“王妃,观澜院中的霍公子说是想见您,不知您是否方便。” 钟璃捏着书页的指尖微微一顿,说:“霍云齐想见我?” “可说是什么事儿了吗?” 紫荆摇头。 “霍公子并未明说,只是让奴婢转告您,他手里有您感兴趣的东西,想与您做笔生意。” 钟璃的眉梢微微往上扬了扬,难免起了几分好奇。 她随手将手里的书递给了徐嬷嬷,站起来说:“既然如此,那就见见吧。” 观澜院中,得知钟璃来了,霍云齐下意识地看向了门口。 钟璃一身浅紫色的王妃常服缓步走来,见霍云齐盯着自己不眨眼,勾勾唇,张嘴就说:“我让人送来的汤,大当家的可喝了?” 霍云齐听到那话就黑了脸。 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有气无力地说:“王妃是特意来嘲讽我的?” 钟璃不可置否地耸耸肩,说:“只是顺便。” 谈不上特意。 秦鹤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在霍云齐杀人一般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又赶紧捂住了嘴。 钟璃也不用人招呼,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说:“听说大当家的想与我做生意?” “不知是什么生意,竟能惊得大当家的如此郑重?” 霍云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要笑不笑地说:“你都知道蜀香阁了,还来问我是什么生意?” 钟璃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淡淡地说:“知道是一回事儿,听你亲口说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钟璃顿了顿,颇为真心实意地说:“大当家的守着蜀香阁何处不可自在,又何苦来趟京城这汪浑水?” 稍微敏锐些的人都能察觉出来,京城看似平静,可实际上暗潮风涌,只怕等不了多久就要乱了。 霍云齐若是真的聪明,此时就应当果断从京城抽身。 天大地大,以他的本事和能耐,去哪儿都有一番自在天地。 留在京城,只会有诸多的身不由己。 钟璃深深地望了霍云齐一眼,说:“何必呢。” 为了上一辈人的仇恨将自己一辈子禁锢在此,甚至不惜为此丢掉性命。 这真的是值得的吗? 霍云齐闻言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后,眼中一闪而逝的茫然被难以言喻的坚决取代。 再开口时,神态已然正常,毫无异样。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说:“王妃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霍某就不与你打机锋兜圈子了。” “我愿用蜀香阁遍布天下的情报网与王妃做交换,五年之内,我与蜀香阁上下,悉数听从王妃调遣,蜀香阁及其下属的商会,每年的收益也可抽出三成来交予王妃处置。” “王妃觉得,我这投诚的诚意如何?” 不得不说,饶是钟璃猜到了霍云齐会说什么。 她也没想到,霍云齐会如此大手笔。 钟璃刚到京城的时候,祁骁就提起过蜀香阁。 蜀香阁明面上是一个分店遍布各个国家的卖香料的铺子。 实际上却是一个借助走商为便利贩卖情报的组织。 每年不说走商赚的,光是情报一项赚取的金银就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目。 三成听起来不多,可实际上算起来,几乎都等同于镇南王府大半年的进项了。 只是蜀香阁背后的主子隐藏得极深。 哪怕是镇南王府多年查询,也并未查出此人是谁。 如果不是霍云齐身上被祁骁下了暗引香,镇南王府的人顺藤摸瓜查过去,只怕还要过上一些时日才能查出些许端倪。 由此可见,蜀香阁的根基到底有多深。 钟璃不得不承认,霍云齐开出的条件,的确很让人心动。 毕竟能掌握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这绝对是所有上位者都想要拥有的权利。 只是…… 钟璃眯着眼睛看了霍云齐一眼,说:“你的条件?” 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钟璃可不信,霍云齐会是个无条件的慈善人。 霍云齐幽幽一笑,沉声说:“条件就是镇南王府要保证蜀香阁的人的安全。” “除此外,等来日抓到了祁琮和当今太后,我要求将这两人交由我处置。” 钟璃听完,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你想什么呢?” 又要皇上又要太后的。 野心这么大,你怎么不上天? 似乎是看出了钟璃眼中的难以置信,霍云齐淡淡一笑。 他说:“王妃不必装傻,大褚如今这般情形,乱起来只是迟早的事儿。” “若是有镇南王府与镇国军庇护,祁琮的皇位也许还能坐得稳当些,可失了镇南王府,本身又是个充满野心的锦绣草包,他注定了只能当个亡国之君。” “一个无足轻重的废物罢了,交给我处置,对王妃而言并无坏处。” 钟璃一言难尽地停顿了片刻,说:“你是不是忘了,镇南王府还没反呢。” 当着她的面就直接这么说,霍云齐是脑子出问题了? 霍云齐不答反问:“那王妃觉得,镇南王府会一直当祁琮的狗吗?” 听霍云齐如此比喻,钟璃的眼中陡然添了一丝冷意。 霍云齐半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当今是何种情形,不用我说王妃心里也明白。” “我既敢这么说,就有说中的把握,王妃只管回答我,是否答应与我做这笔生意就是。” 钟璃想了想,谨慎地说:“镇南王府不会帮你刺杀皇上,也不会帮你做别的。” 霍云齐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只要不阻拦就行。” 钟璃看他是真不在乎,忍不住不解道:“你手握蜀香阁,也能猜到日后的大局走向,那安心等着乱了伺机出手不就可以了?为何还要出卖自己的自由与我做这样的交易?” 霍云齐眉眼间莫名多了些许说不出的苍凉,嘲讽道:“那王妃觉得,若无强大的靠山做后盾,等天下真的乱了,蜀香阁又能被谁人所容?” 钟璃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也是微微一变。 蜀香阁号称掌握全天下的情报,这样庞大的组织,在太平时自然是无人可动,无人敢动。 可只要天下乱了,没有哪个上位者能容忍这样的存在。 因为这样的组织,对谁而言都会是一个随时可能对己方不利的威胁。 钟璃沉默了片刻,不得不由衷地说了一句。 “大当家的深谋远虑,钟璃的确不如。” 霍云齐眼中嘲讽更甚,垂眸说:“不过是苟且活着罢了,亡命久了,总得为底下人多考虑一些。” 钟璃站了起来,说:“此事事关重大,我无法单独做主,我得与王爷商议后才能给你答复。” 霍云齐不在乎地点头。 但是却在钟璃走之前补充了一句。 “王妃,我说的是效忠于你,并非镇南王。” 钟璃表情古怪地回头,说:“你确定,你说的是我?” 霍云齐淡然一笑。 “当然。” 第435章 家门口多了个情敌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一脸古怪地走了,霍云齐面露疲惫靠着不说话。 秦鹤迟疑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 “你说只效忠于镇南王妃,镇南王能同意吗?” 世间男子大概都是有种弊病的。 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女人在家安安分分地相夫教子,并不愿让女子涉及过多的外界事物。 蜀香阁的权柄过大,哪怕是镇南王,也是想将其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的。 这样的权柄交由王妃,秦鹤觉得祁骁估计不会同意。 霍云齐不甚在意地说:“那就要看镇南王有没有那样的容人胸襟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秦鹤撇撇嘴不再说话。 霍云齐静坐着,脑海里想的却是钟璃腰上从不更换的睚眦玉佩。 他自嘲一笑,心想祁骁将兵权都分了一半给钟璃。 区区一个蜀香阁,祁骁又怎会不同意? 钟璃将霍云齐与自己说的事儿跟祁骁说了,果不其然,祁骁没半点犹豫就点头说了可以。 钟璃手中掌握的权利越大,祁骁就越是安心。 说完了这个,祁骁又拉着钟璃往外走。 钟璃不解。 “这是要去哪儿?” 祁骁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说:“给你引荐几个人。” 钟璃和祁骁一进书房,等在房中的众人纷纷神色恭谨地行礼问安。 “参见王爷,见过王妃。” 祁骁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向众人介绍说:“这是王妃,你们今日也算是见过了,从今往后,见王妃如见本王亲临,尔等都需听从王妃调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众人齐声说是。 祁骁又亲自为钟璃介绍起了房中众人的身份。 负责京城边防的守将敖常,驻扎在京郊三百里处的驻军将领雷校,专门负责王府生意的徐久林,和之前被外派出去,如今才回来的亲卫统领韦杰,还有同样正色站在其中的暗卫统领夜林,北候世子柏骞承和云家云朗。 介绍完了,在场没见过钟璃的人,见着钟璃腰间的睚眦玉佩,神色都有些各异。 只是这些都是对镇南王府忠心耿耿之人,哪怕心中有疑惑,也并未当众提出。 等这些人走了,祁骁正想抱钟璃的时候,钟璃却是起身一闪避开了他的动作。 祁骁傻眼。 钟璃不咸不淡地说:“妾身还有事儿要忙,就不在此耽搁王爷安排后事了,王爷回见。” 妾身都出来了,可见是真的生气得厉害了。 钟璃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祁骁坐在椅子上,愣了半晌后想到今日柏骞承和云朗给自己带来的话,脸顿时就垮了下去。 阿璃本就够生气的了。 若是再让她知道打上门来个朝云公主,自己这辈子岂不是都得睡书房了? 祁骁顿时如临大敌,赶紧叫来了林总管点着烛嘀咕了半天。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那什么见鬼的朝云踏进镇南王府的大门一步! 祁骁想得挺好,只要他把大门关紧了,让人看好了,就不会有不该进的人进来。 可朝云公主能从东陵追到大褚,骨子里就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 而且此次朝云公主是跟着东陵的使臣一起前来给褚皇贺寿的,来者是客,哪怕是镇南王府,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客人拒之门外。 朝云公主接连在镇南王府吃了几次闭门羹,暗中将这个仇记在了钟璃的头上的同时,扭头就上了大长公主府。 祁骁为了不惹钟璃动怒,上下警告了府中众人,谁也不可对钟璃多言此事。 故而朝云公主几次上门几次被拒,钟璃是当真半点也不知情。 她除了忙着研究祁骁之前给自己的功法外,还要抽空与霍云齐商议南下收购粮草一事,实在是无暇过问别的琐事。 可祁骁千防万防,没能防住霍云齐的嘴。 身为情报最为灵通的蜀香阁阁主,朝云公主上门一事,霍云齐自然是最早就得了消息。 甚至比起常人,他知道得更多。 这日商定了南下一事,霍云齐悠哉悠哉地与钟璃说起了闲话。 “我听闻,东陵的朝云公主素来以貌美闻名,更是有东陵第一美人的瑰称,王妃见了,感觉如何?” 钟璃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从未见过此人,何来感觉如何?” 霍云齐讶异地啧了一声,说:“王妃竟没见过吗?” 钟璃更加是满头雾水。 “我上哪儿见?” 霍云齐理所应当地说:“朝云公主接连上门数次求见镇南王,此事王妃竟然不知道吗?” 钟璃啊了一声,茫然的表情显示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事儿。 霍云齐眼里波光流转,笑吟吟地与钟璃说起了朝云公主的朝野轶事。 传闻朝云公主十三岁时曾跟随兄长出使大褚,人群中见了一眼英姿勃发的镇南王就一见倾心,念念难忘。 更是在当年就放话扬言,说日后要嫁给镇南王为妻。 事发当年,可是足足被人津津乐道了许久才平息。 而如今…… 霍云齐装模作样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仔细算起来,朝云公主与镇南王初见应该是四年前的事儿,如今朝云公主已然十七却尚未婚配,也不知是不是在遵守当年的诺言,前来嫁给镇南王的了。” 钟璃听完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瞬。 合着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家门口还来了个情敌? 霍云齐点到为止地透露了一些信息就不再多言,只等着看好戏。 钟璃回到棠心院,第一件事就是将林总管叫了过来。 “林总管,我听闻府中近日似乎是来了客人?” 林总管憨厚的老脸上看不出半分值得怀疑的地方,一脸无辜且正直地说:“回王妃的话,府中并无客人。” 钟璃似笑非笑地挑眉。 “是么?” “你确定?” 林总管想着祁骁的耳提面命,硬着头皮点头。 林总管没胆子对自己撒谎。 会这么说,无非就是得了某人的暗示。 钟璃心里门儿清,深深地望了林总管一眼也不为难他,摆手说:”既无客人,想来是我听错了,林总管去忙吧。“ 林总管忙不迭地走了,钟璃靠在软榻上无声冷笑。 人都找上门来了还想掩耳盗铃瞒着她。 钟璃一时竟不知应该夸祁骁聪明还是蠢得令人笑话。 朝云公主是随前来贺寿的使臣一起到的大褚。 明日就是皇上的万寿节了,届时她与朝云公主必然都要出席。 她倒是要看看,到了明日,祁骁还打算怎么瞒她! 第436章 讥诮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次日,是皇上准备了很久的万寿节。 按规矩,镇南王府全体都要进宫前去贺寿。 昨日半夜才刚刚回到王府的四公子祁允,也第一次正式与钟璃碰了面。 按理说他是不必到棠心院中拜见钟璃的。 可今日刚到了请安的时辰,他就早早地让人通传,和祁悠一起到了钟璃的棠心院。 祁允与祁骁在面相上相似了七分,眉眼间更多的是少年的稚嫩。 也许是读书人的缘故,身上自带着一股少年的文秀气息,与祁骁无形间流露出的杀伐凌冽之气并不相同。 钟璃按第一次见面的规矩给了赏赐,不多热情也不失礼地说了几句应该说的。 对钟璃的问话,祁允问答得体。 既不着急冒进,也不落后死板。 钟璃因此倒是多看了他一眼。 心里暗暗生奇。 偌大的王府中,没娘亲教养辛苦着长大的两个孩子出落得不错。 唯独那受尽了宠爱的,生生扭成了歪脖子树。 说起来也是讥讽。 闲话过了。 时辰差不多了,钟璃就带着能出门的祁悠和祁允一起出了门。 祁立还在床上瘫着呢,自然是去不了的。 钟璃也懒得带上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出去现面。 至于镇南王祁骁,则是被钟璃选择性地遗忘在了脑后。 以至于祁骁急吼吼地从书房中出来,却得知王妃已经先行出发了的消息。 祁骁表情微妙地顿了顿,目光看向了徐嬷嬷。 徐嬷嬷老神在在地说:“王妃知道朝云公主之事了。” 换句话说,就是王妃很生气,王爷您自己看着办吧。 祁骁…… 想到在宫中的朝云公主,祁骁心里咯噔一下,后背陡生凉意。 他匆匆换了衣裳就骑马去追钟璃的车架了。 徐嬷嬷眯着眼睛瞧着,笑眯眯地摇头叹气。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祁骁到了宫门口也没能追上钟璃。 他进宫后随手抓了个看守的侍卫问清了钟璃的去向,马不停蹄地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钟璃正与先到的贵妇们在御花园中游玩赏花。 春日到末将夏,京城苦寒的天气也终于慢慢回暖。 贵妇千金们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轻薄春衫,在御花园错落有致的花丛中来回穿梭说笑,各色美人来回在眼前晃过,光是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钟璃无意凑上前与不相熟的人尬聊,索性就慢吞吞地落后人前,漫不经心地往前走。 柏箐樱也随着北候夫人来了。 她远远地看到钟璃,笑着就迎了上来。 柏箐樱看似在与钟璃说笑,可眼里暗含着着急,明显是有话想与钟璃说。 钟璃知机,脚步微顿。 她对着祁悠说:“你在此跟着我们也是无趣,不如自己去逛逛吧。” 祁悠含笑说是。 钟璃对着紫纱使了个眼色,说:“宫中人多,我让紫纱跟着你,记得别走得太远了。” 祁悠道谢后带着紫纱走远了。 四下无人,柏箐樱赶紧就拉着钟璃到了一个相对隐蔽些的角落,急急地低声说:“你知道朝云公主的事儿吗?” 钟璃似笑非笑地勾勾唇角,说:“知道一些,怎么了?” 柏箐樱看她似乎无半点动怒的迹象,疑惑地顿了顿才接着说:“那你知道,东陵此次带着朝云公主前来,是想与大褚和亲吗?” 这个钟璃倒是真的不知道。 只不过稍微想一下也能猜到。 东陵与大褚又素来交好,两国常有姻亲往来。 朝云公主如今正是当嫁之龄,在这个时候跟着出使大褚,显然是有目的的。 钟璃猜到了柏箐樱想说什么,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既是来和亲的,那想选谁就由不得她,你放心,她想的成不了。” 柏箐樱有些懵懵的,可还是下意识地相信了钟璃的话。 她满脸忿忿地撇嘴,说:“你是不知道那朝云公主有多嚣张,之前在大长公主府中说王妃配不上镇南王就罢了。” 钟璃看她气得脸都红了,好笑地摇摇头。 “嘴长在她身上,她爱说什么旁人自然是管不着的,你为这个动怒做甚?” 而且钟璃觉得这事儿其实有蹊跷。 和亲一事,向来是国之大事。 在真的确定之前,一般情况都不会向外透露出半点风声。 一则是为了避免和亲不成伤了两国和气。 二则是免得中途受到有心人的阻挠。 朝云郡主若真是对祁骁有意,或东陵真的有跟镇南王府联姻的意思,就理应在大事确定之前,将此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人知晓才对。 可朝云郡主人还没到京城,非祁骁不嫁的传闻就传得轰轰烈烈。 这似乎不符合逻辑。 钟璃想了许久,隐隐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古怪。 只是目前找不到明确的线索,只能暂时将心头的疑惑压下去。 柏箐樱还在为钟璃打抱不平,钟璃却笑。 “好好的,说这个作甚?” “不如说点儿高兴的?” 柏箐樱是真的为钟璃着急。 看钟璃半点不上心的样子,有些无奈。 “阿璃,你怎么就不着急呢?万一皇上真的让镇南王娶朝云公主怎么办?你……” “不会的。” 皇上若真是想让祁骁娶,那大可秘而不宣,到了时候一张圣旨砸下来就可。 还占大义之理。 说不定还能顺手给祁骁扣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可如今和亲之事尚未有眉目。 先闹了个风风火火。 定有蹊跷。 柏箐樱也不想多说让钟璃为此烦心。 眼珠一转索性与她说起了别的。 她近日学了不少新式糕点的做法,本是想请钟璃过府去尝尝的。 可想到钟璃忙着估计没空,就耽搁了下来。 她抓住额钟璃的手叮嘱。 “我回去明日再做一些,直接就让人送到你的府上,你尝了若是喜欢,我就让人再给你做。” 贵家千金少有下厨的。 柏箐樱算是个少有的异类。 钟璃很给面子地连声说是。 第437章 牛鬼蛇神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两人说笑着一时忘了时间,直到听到不远处有人声喧闹的动静,钟璃才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守在不远处的紫云一脸一言难尽地走了过来,低声说:“是朝云公主与王爷。” 钟璃闻言意外挑眉。 “王爷到了?” 在开宴前,御花园基本上就是女眷在的地方。 祁骁不会不知道,这时候跑来这里干什么? 钟璃尚未反应过来,柏箐樱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揶揄道:“镇南王只怕是来找王妃的吧?” “我曾听闻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想王爷王妃感情竟深厚至此,不过片刻不见,王爷就眼巴巴地找了过来。” 钟璃哭笑不得地白了她一眼,问紫云:“王爷怎会和朝云公主碰上了?” 紫云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说:“朝云公主是追着王爷过来的,两人不知为何起了争执,朝云公主此刻正在闹呢。” 大庭广众之下就追着个已婚的男人闹了起来。 此时钟璃竟然不知道是应该敬佩朝云公主强大于常人的脸皮厚度,还是应该鄙夷她实在是不要脸。 朝云公主都闹起来了,这时候再露面显然不是明智的。 钟璃打定了主意祁骁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拉着柏箐樱就要往反方向走。 柏箐樱一脸惊讶。 “你不去看看吗?” 钟璃没好气。 “这有什么好看的?多看一眼,那朝云恼羞成怒了,岂不是更麻烦?” 钟璃想的挺好。 无奈祁骁的眼神也实在太好。 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影花丛,他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钟璃。 他想也不想地就喊了一声阿璃。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集聚到了钟璃的身上。 哪怕还没回头,钟璃也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如此的多。 含义也是难以想象的复杂。 钟璃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祁骁一天就会惹麻烦,不得不带着惊讶,装作刚刚发现祁骁似的回头。 “王爷怎会在此?” 祁骁不假思索地拔腿追了过来,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我是特意过来寻阿璃的。” 钟璃无奈叹气。 “好好的,你过来找我做什么?” 祁骁看起来更委屈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支精致的簪子,献宝似的往钟璃的眼前递了递,说:“今日惹得阿璃动怒是我不对,我特意去请皇后娘娘赏了这个,送给阿璃当作赔礼可好?” 不等钟璃说话,祁骁就自发地将簪子轻轻地插入了自钟璃的发髻中。 浅紫色的宝石步摇衬着钟璃一身的王妃华服,让钟璃本就精致的眉眼看起来更加贵不可言。 钟璃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皇后娘娘含笑的打趣声。 “本宫就说呢,好好的镇南王怎会跑去找本宫给赏赐,原来是打的讨好王妃的主意。” 皇后到了,在场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皇后示意众人起身,接着之前的话说:“本宫也不知镇南王是如何惹得王妃动了怒,可本宫实在是怕了他了,王妃就当是给本宫个面子,姑且饶他一次可好?” 说着皇后亲自为钟璃调整了一下发簪的角度,好笑地说:“这发簪本是本宫进宫之前戴的,上边的紫色宝石尤为难得,本想着留着给昭华攒嫁妆,不料竟被镇南王惦记上了眼巴巴地去要了来。” “王妃是昭华婶婶,就当作是为昭华来日的嫁妆做打算,还是赶紧饶了镇南王的错失吧。” 皇后佯装动怒地横了祁骁一眼,啼笑皆非地说:“否则照着镇南王这个宠王妃的劲儿,惹怒一次就要扒拉一次本宫的私库,本宫好不容易给昭华攒的那点儿嫁妆都得被镇南王扒拉空了!” 皇后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钟璃也是满心的哭笑不得。 不过一会儿没见着,她怎会知道,祁骁能干出如此不要脸的事儿? 不过皇后这话看似在说祁骁要东西讨人嫌。 可句句不离钟璃,显然是在为钟璃撑场子。 钟璃心里明白,索性就顺着皇后的话说:“既然他都求得娘娘做说客了,那我自然是不好再作怪的。” 皇后笑了。 “如此甚好,本宫的私库也算是安全了。” 原本因朝云公主与祁骁的争执带来的短暂尴尬,在皇后的三言两语中被带了过去。 不少人心里都悄悄地松了口气。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神仙住手了,凡人自然也无虞了。 可这时偏偏有个不识趣的冒了出来。 原本隐没在人群中的端慧郡主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用赞赏的声音道:“原来这步摇竟是皇后娘娘的东西,也难怪精致非常,惹得朝云公主都忍不住向镇南王索要呢。” 端慧郡主一脸的天真。 说完了就跟感受不到现场的尴尬似的,还打趣似地说:“只不过表哥心中只挂念着表嫂,哪怕朝云公主要了,表哥也不曾给呢。” 她还俏皮地对着钟璃眨眨眼,看似羡慕地来了一句。 “表哥与表嫂的感情实在是好,旁人决计是半点也插不进去的呢。” “表嫂,你说我说得可对?” 钟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很想让这自以为高明,实则蠢得要死的姑娘闭嘴。 钟璃自认与端慧郡主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绝对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端慧郡主这是第几次挑事儿了? 没事儿找事儿故意恶心自己来的? 钟璃眼底陡然多了一股冷意,尚未来得及说话,之前被人群淹没在后头的朝云公主就满脸愤怒地冲了上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朝云公主说话的时候,甚至还激动地推搡了端慧郡主一把。 端慧郡主大概也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啊的尖叫了一声就往后倒了下去。 只是按理说她应当背朝大地摔个屁股蹲。 可扭到一半,身形却是诡异地往旁边歪了一下,直直地朝着祁骁倒了过来。 祁骁要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了,那可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端慧郡主有了肌肤之亲。 按大褚的规矩,这可是要男子负责的! 电光火石间,祁骁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下施展轻功一跃跳到了头顶的树枝上。 端慧郡主猝不及防之下直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砰的一声闷响,人也惨叫了起来。 御花园的路多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娇滴滴的美人这么直挺挺地摔下去,手掌手腕都被石子割破了不说,就连衣裳都划破了些许。 祁骁从树枝上跳下来重新在钟璃的身后站定,眼里全是冷漠和不加掩饰的嫌弃。 “这都是什么牛鬼蛇神?连站都站不稳,不在家好生地躺着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端慧好不容易被皇后的宫女扶着站起来,听了祁骁这不留情面的话当即就红了眼眶,眼泪也在眼里要落不落地打转。 “表哥……” 一语出口,三婉转四周折,短短两个字像夹杂着无尽的绵绵情意似的,还有说不出的委屈。 转了许久的眼泪也无声掉了下来,配上苍白惶然的精致面孔,我见犹怜得让人不忍苛责。 换做任何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见此情景,只怕都恨不得赶紧将这美人儿搂紧了好生安慰,赌咒发誓再也不让这人受半点委屈。 然而祁骁天生就是个不解风情的。 他见端慧郡主哭了,脸上的不耐更是刺眼。 他甚至都不看端慧郡主一眼,张嘴字字犀利刺心。 “这御花园也是应当好好整治整治了,什么妖魔鬼怪都往里放,也不怕平白玷污了人的眼睛。” 说到妖魔鬼怪的时候,祁骁还意有所指地看了朝云公主一眼。 第438章 你连个村妇都比不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原本因端慧郡主的狼狈,而面露得意鄙夷的朝云公主听了这话就炸了毛。 “镇南王你说谁呢!” 祁骁冷笑。 “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看见别人手里有好东西就想上前抢,你上辈子是土匪还是强盗?” “东陵也不穷,身为公主,你眼皮子这么浅,半点儿好的都见不得?” 祁骁特特去找了皇后要个簪子。 本就是想送给钟璃卖巧的。 可谁知来的路上运气不好,被这朝云公主撞了个正着。 人模人样的公主,跟个山野仆妇似的一点儿也不见外,张嘴就要祁骁手上的东西。 祁骁不给,她非追着要。 两人争执就是为此而起。 祁骁忍了半晌,这会儿终于是忍不住了。 祁骁平日在人前都是沉默寡言的形象。 可今日像出门时在嘴上抹了砒霜似的,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句句都在往人的痛脚上踩。 朝云公主本就是个性情暴躁的。 被祁骁再三讽刺实在是忍无可忍,跳脚似的指着祁骁就喊:“祁骁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本公主是你未来的王妃,你就这么对我吗?” 祁骁听了这话更是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哈了一声讥笑道:“本王看你不仅行为失常古怪,就连脑子都有问题。” “有病还是请好大夫好好治病才是正经,当着本王与王妃的面脱口如此狂悖之言,本王看你是失心疯了吧?” “祁骁你……” “放肆!” 祁骁突然冷了脸,沉沉地说:“本王名讳岂是你可直呼的?再有不敬,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祁骁拉下脸气势全开的样子,威慑力是绝对压倒性的。 朝云公主涨红着脸呐呐地没了话。 冷眼看笑话的皇后牵起了唇角,状似在赏花似的静默不语。 一直哭哭啼啼的端慧郡主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钟璃全程无话,只是静静地站在祁骁的身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 一个是做戏挑拨想与祁骁成就肌肤之亲。 一个是口口声声要嫁给祁骁做王妃。 自己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儿,个个都看不见不成? 钟璃幽幽地看了祁骁一眼,眼神中的深意让祁骁的后背窜起了一股凉意。 祁骁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对着钟璃讨好地笑了笑。 “阿璃,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钟璃嫣然一笑,轻飘飘地说:“我只是在感叹,王爷虽为男子,可这招蜂引蝶的本事实在不弱。” “我之前真的是小瞧你了。” 祁骁忍不住苦了脸。 “阿璃……”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这样的话!” 朝云公主再度开火,炮口却是对准了钟璃。 钟璃生生被她这理直气壮的口吻气笑了。 钟璃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说:“本妃不配,难道你就配了吗?” 眼前这人只怕不是个公主,是个疯猪! 朝云公主眼里满是桀骜,仰着下巴自傲地说:“本公主当然配得上!” “你不过是个乡野村妇,怎堪当镇南王妃?” “等本公主奏请皇上赐婚,入主镇南王府做了王妃,你若是识趣,本公主还能给你个侍妾当当,你要是不识趣,本公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钟璃脸上的假笑缓缓散了下去,淡淡地说:“哦,我好怕哦。” 当着她的面扬言要抢她的男人,还想要她的命。 这是真当她没脾气了是吧? 朝云公主瞬间大怒。 “大胆!你竟然敢对本公主不敬!” 钟璃冷冷一笑,天生含水的眸子中冷意流转,嫣红的唇甚至还缓缓上扬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自带无声讥讽。 “大胆?” “公主口口声声称本妃是乡野村妇,上不得台面,话说到此我倒是有话想问,公主在王爷眼中连一个村妇都比不上,你难道不觉羞愧吗?” “钟璃你!” “本妃虽是出身乡野,可在乡下时也从未见过哪家女子有公主如此豁得出去的时候。” “一个未婚女子,追着一个已婚的男子哭着喊着要嫁,公主这胆量却是让本妃涨了见识。” 钟璃幽幽一叹,要笑不笑地说:“还好公主并非大褚臣民,否则以公主这性子,只怕是街上都无男子再敢走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公主追着要嫁,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钟璃漫不经心地抬手理了理发髻上的步摇,慢条斯理地说:“公主你说是吗?” 钟璃 祁骁原本也是满脸冷意,可听了钟璃这话就嘴角就开始疯狂上扬。 察觉到他的得意,钟璃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祁骁讨好地拉着钟璃的手晃了晃,钟璃撑不住眼中多了一抹笑意。 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肆无忌惮,朝云公主心中残存不多的理智彻底崩塌,尖叫着就朝着钟璃冲了过来。 “贱妇!” “本公主今日要杀了你!” 钟璃话音落地,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朝云公主好歹也是一国贵族。 可到了钟璃嘴里,宛似一个不知廉耻的放浪之人。 偏生钟璃说的还都处处对上了朝云公主的行事。 如何不让人生笑? 周遭笑声四起,朝云公主瞬间青了脸。 她突然朝着钟璃站的方向扑了过去。 钟璃身后就是花丛。 花丛虽是修剪良好,可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定会受伤。 原本悠然看戏的皇后见状失声惊呼。 “小心!” 在场女眷皆不受控制地尖叫了起来。 钟璃瞳孔微微一缩避开了祁骁的保护,脚尖一闪侧身躲开了朝云公主的手。 她正想顺势将朝云公主扔到树丛中去的时候,掌心却突然多了一个异物。 钟璃心头微微一颤,不动声色地将掌心中多出来的东西捏住,手上用力将快要倒下去的朝云公主抓着扔到了一边。 一推一拉。 不过转瞬之间。 除了钟璃和朝云公主,谁也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钟璃站定,自然而然地将掌心中的东西收到了腰间,面无表情地看着花容失色的朝云公主道:“公主殿下,本妃体谅你是客人,给你三分颜面,可你也别过分得寸进尺了。” “若有再犯,就休怪本妃对你不客气。” 朝云公主出手在先,却受如此羞辱。 当即大怒着要起来与钟璃拼命。 旋即被周围的人拦住了。 钟璃不屑嗤笑,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对看了半天好戏的祁骁咬牙:“回去再找你算账。” 第439章 有的是热闹可瞧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无视朝云公主的叫喊拔腿就走。 祁骁乐呵呵地赶紧跟上。 两人全然没把狼狈的朝云公主当回事儿。 朝云公主还在不住喊叫。 皇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示意两个宫女上前,打圆场说:“公主受惊了,衣裳只怕也脏了,要不还是到后头将衣裳换了吧,不然一会儿的宴席,只怕是要闹笑话的。” 朝云公主不甘心地咬着牙跟着宫女去了。 见证了这一幕的众人表情复杂地一一散去。 钟璃和祁骁并肩在花园中随意闲逛。 祁骁不想让人打搅,故而没让人跟着。 钟璃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祁骁就眼巴巴地凑了上来。 “刚刚那个疯子给了你什么?” 钟璃的动作虽很隐蔽,能瞒得住在场的那些夫人千金。 却瞒不住祁骁的眼。 钟璃没好气地瞪了祁骁一眼,好笑道:“你就这么想知道?” 祁骁直白地点头。 “对啊。” 朝云公主一开始就不依不饶地跟着他。 不像是真心索要簪子,倒像是在绞尽脑汁地找麻烦。 见了钟璃后又将话锋对准了钟璃,处处都透着蹊跷。 祁骁在钟璃的身边坐下,没骨头似的软趴趴地往钟璃身上一靠,懒洋洋道:“我总觉得,她不像是来嫁给谁的,反而是像来得罪人的。” 姑娘家重名声。 哪怕是公主也不能免俗。 朝云公主自打进了京城,无所不为的都在向世人彰显自己的刁蛮无理。 今日招惹这个。 明日与那个斗狠。 大街小巷的惹是生非,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不可理喻的人。 这个样子,真是来和亲的? 选她来和亲的东陵皇脑子已经不好使了吗? 祁骁话说得刻薄,钟璃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是对的。 她笑笑不言,垂首将朝云公主趁乱塞给自己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张小纸条被团得扎扎实实的。 展开后发现上边就写了一行字。 无意嫁祁骁,救我。 钟璃再三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没看错后表情瞬间就变得很是微妙。 她将纸条塞给了抻着脖子的祁骁,似笑非笑。 “王爷瞧瞧,这是几个意思?” 祁骁看清内容后也是摸不到头脑。 他茫然了半天,忍不住呐呐:“这女人不是有毛病,是已经疯了吧?” 钟璃一时也不能理解。 无奈耸肩。 “谁知道呢?” “不过……” “此事定有蹊跷就对了。” 祁骁随意将纸条团作一团朝着怀里一塞,不以为意道:“不管是什么蹊跷,咱们等着瞧就是。” “这京城,有的是热闹可看呢。” 钟璃和祁骁说了会儿话,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有宫人前来请他们去赴宴。 他们到的时候,该到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到了。 只差皇上。 祁骁始终负手跟在钟璃的身后。 在钟璃上台阶过门槛的时候,他极其自然地弯腰替钟璃将裙摆拉了起来,防止钟璃摔倒。 不少看重规矩的妇人看到祁骁的这个动作,表情都有些半酸不苦的,未婚的小姐们则是红着脸眼露羡慕。 只是再看得眼热,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凑上去自讨没趣。 欧青木已经到了自己的坐席上,看到祁骁和钟璃走进来,眼底闪过一丝说不出的微妙。 他看似羡慕地说:“早有听闻镇南王与王妃感情极好,几日得见,方知过往听闻只是十之一二,根本不足为道,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实在是令人羡慕。” 恭王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坐在欧青木的旁边。 他听到这话,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 “不过是人前作秀罢了,怎就值得青木皇子如此称赞了?” 恭王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小,不少人都听到了。 大褚的官员都是一脸的见惯不怪的淡然。 显然是早已习惯了祁琮逢祁骁的事儿就唱反调的情形。 欧青木面上带了恰到好处的不解,尴尬地笑了一下。 “恭王何出此言?” 恭王眼神冰冷地看向了祁骁。 祁骁和钟璃在皇上下首的位置落座,抬眉瞥了恭王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他不过是眼红别人阖家团乐,自艾自己是个孤家寡人说的酸话罢了,青木皇子不必在意。” 恭王砰的一声将手里的酒杯砸到了桌上,咬牙说:“祁骁你什么意思!” 祁骁挑眉冷笑。 “本王什么意思,恭王难道不明白?” 祁骁还想说什么,却被钟璃拦住了。 钟璃不赞同地摇头,说:“王爷,今日是皇上寿辰,好好的日子,你这是做甚?” 祁骁对着钟璃笑了笑,得意似的横了恭王一眼就不再说话,反而是专心给钟璃剥起了桌上的核桃。 恭王还想发作,被身后的北候提醒了一句。 “王爷,上次您与镇南王大打出手,皇上至今怒气未消,您还是耐些性子的好。” 恭王看似不甘心重重地哼了一声,满脸郁结地端起了酒杯灌闷酒。 欧青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觉得自己来大褚之前听到的传闻顿时多了几分可信度。 镇南王与恭王,似乎的确是不合。 心中有了猜测,欧青木装似不经意似的跟北候打听起了镇南王与恭王为何不合。 北候似乎是没察觉到他的试探之意,满不在乎地说:“这事儿并非秘密,恭王与镇南王两位王爷自小就性情不合,儿时见面动辄就大打出手。” “如今长大了这种情形也并未有所好转,就在不久前的一次宴席上,这两位还喝多了打了一架,都被皇上斥责禁足了呢。” 欧青木听完诧异地呀了一声,压下了上扬的嘴角与北候转而说起了别的。 恭王冷眼听着欧青木的试探,不屑地在心里呸了一声。 还真让祁骁说中了。 什么东西! 各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太监扬声通传皇上驾到。 祁琮一身威风凛凛的龙袍冠冕,走进殿中看着跪在下首的人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众卿不必多礼,赐座。” 群臣谢恩后落座,皇上看似心情不错正想说几句的时候,外边又响起了太后驾到的通传声。 大褚以孝治国,哪怕是皇上,见着太后也是必须得行礼问安。 祁琮脸上的笑僵持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着站起来亲自迎了出去。 “儿子给母后请安。” 第440章 你为何对我下毒?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自从司家倒了后,太后的威势再不如从前,甚至隐隐有被皇上夺权幽禁深宫的迹象。 皇上对外的说辞是太后一心礼佛无意外事。 可明眼人都知道,太后这是彻底失势了。 皇上与太后这对曾经共患难过的母子情也算是彻底破裂了。 太后已有许久未曾在人前露面,此次是皇上的寿辰,她不出席实在说不过去。 故而太后刻意晚了一些,才在皇上到后姗姗来迟。 而此时太后的话看似是在说母子情深,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讽刺祁琮不孝? 祁琮的眼底闪过一抹狰狞,扶着太后到上首坐下,解释说:“朕心中也甚是挂念母后,只是如今政事繁多实在难以抽身,故而才疏忽了一些。” “母后莫怪才好。” 太后眉眼间皆是慈母的柔和,摆手说:“心意到了即可,旁的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母子之间不讲究这个。” 祁琮顺坡下驴地说起了别的逗趣,太后一时没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皇上与太后之间母子和乐,殿中不乏眼力见好的,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 钟璃见了,往嘴里塞了一块剥好的核桃,低声感慨。 “就本事,就算是去唱戏也绝对是能成角的。” 母子间明明都水火不容了,还能装得如此自然,演技可谓是浑然天成,半点看不出破绽。 祁骁撑不住笑了起来,赞同地说:“阿璃所言在理,戏台上的小丑罢了,阿璃看个热闹就好。” 说话间,舞姬乐侍轮番上前献艺。 觥筹交错彩绦起舞,期间精彩处不少外来贺寿的使臣都是一脸的惊叹,像是在艳羡大褚的繁华盛景。 祁琮见状,隐晦地得意一笑。 歌舞后,就到了各国使臣送上寿礼之时。 虽各国都不安份暗中小动作不断,可祁琮的万寿节,来的使臣也不少。 该来的都来了。 只是使臣身份唯欧青木和朝云公主最高,其余的都是不知名之人。 南疆北漠,东陵北境,还有一些钟璃叫不出名字的边陲小国也献上了自己的贺礼。 殿中酒意正浓时,被欧青木打发下去梳洗换衣裳的朝云公主也来了。 朝云公主虽然依旧一脸怒容,看到钟璃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钟璃一眼。 可到底是维持住了公主的仪态,没在诸多使臣的面前失态。 酒宴过半,欧青木起身敬酒。 客套话说了半天,话锋一转就笑道:“其实东陵此次前来贺寿,还有一事相求,希望……” “公主你怎么了?!” 欧青木话音未落,不久前还叫嚷着要跟钟璃拼命的朝云公主突然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面色惨白地倒了下去。 欧青木的话被打断,一脸来不及掩饰的惊诧。 朝云公主身后的宫女焦急叫喊。 场内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变故惊得忘了言语。 皇后率先反应过来,赶紧道:“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将朝云公主扶到侧殿,请太医前来诊治!” “快去!” 场内乱作了一团。 寿宴之上朝云公主无端吐血。 祁琮觉得晦气,脸都黑成了锅底。 话说了一半的欧青木只能堪堪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强作焦急地去了侧殿。 祁骁和钟璃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戏谑。 戏班子拉出来这么久,可算是开唱了。 祁骁抬手给钟璃倒杯果酒,低声道:“她不想让欧青木说和亲之事。” 钟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那张诡异的纸条,语气古怪。 “难不成,她是真的不想嫁?” 钟璃说完,表情复杂地看了祁骁一眼,幽幽道:“看样子王爷的魅力似乎也没那么大大。” “朝云公主为了不嫁,生生将自己逼得吐血了呢。” 祁骁…… 这话还能这么说的吗? 因朝云公主突然吐血昏迷一事,皇上带怒而去。 太后有心想维系一下场面,奈何如今没什么人给她面子。 后半场不咸不淡的过去。 祁骁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坐麻了的时候,终于到了散场的时候。 钟璃和祁骁正准备离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却一脸为难地走了过来。 她低着头道:“王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祁骁不悦。 “这时候去干什么?” 那宫女似是极怕祁骁,霎时语调听起来都带了几分颤抖。 “回王爷的话,朝云公主醒了,她……她说自己吐血是因王妃先前伤人的缘故,要找王妃要说法呢。” 准确的说,朝云公主一口咬定是钟璃暗中伤人。 现在正不管不顾地在侧殿里闹。 皇后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是让人来请钟璃过去。 不管怎么说,朝云公主都是客人。 好好地来赴宴,结果却中了毒。 这事儿若是不弄清楚,只怕是真的就说不清了。 钟璃闻言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凝声道:“中毒?!” 皇宫之中,毒可是最忌讳的东西。 好好的,怎会中毒? 宫女苦笑。 “正是。” “太医去仔细诊脉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中了毒,那毒也来得古怪蹊跷,太医一时没法子,所以……” “她中毒,跟本王爱妃有何干?” 祁骁冷着脸道:“你回去禀告皇后,就说本王……” “王爷。” 钟璃拉了拉祁骁的手没让他继续说,微微一叹道:“既是指名说了我,我就去看看吧。” “左右也是无事的。” 祁骁满心的不高兴。 只是皇后的侧殿他身为男子不便进入。 只能是将钟璃送到了侧殿门口,然后就在门口等着。 钟璃进了侧殿,才发现殿内的气氛实在微妙。 朝云公主愤怒的嗷嗷怒吼。 半点也不像一个中毒的人。 室内的夫人们都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愁苦。 显然也是拿刁蛮过度的朝云公主没办法。 见钟璃来了,柏箐樱赶紧走了上来,焦急道:“你……” 朝云公主听见动静,立马大吼:“钟璃,你为何对我下毒?!” 钟璃下没下毒。 她自己清楚。 朝云公主也很清楚。 可朝云公主就是死活非要说这是钟璃动了手脚。 周围人怎么都劝不住。 钟璃头疼一叹,对皇后说:“我与朝云公主可能有些误会,我想跟她单独谈谈,娘娘不如先带着诸位出去吧。” 皇后也是真的没了办法。 见钟璃这么说立马就露出难色。 朝云公主不像是能好好说话的样子。 钟璃与她独处一室,只怕是…… 似是猜到皇后在顾虑什么,钟璃无声一笑。 “娘娘安心,无事的。” 难得的是朝云公主并未对钟璃的提议提出任何异议。 皇后四下看了一眼,无奈道:“那我们就在外殿等候,有什么事儿,你就叫我。” 钟璃笑着称谢。 等殿内的人都走完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朝云。 “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可以说了吗?” 第441章 谁说不是呢?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面对钟璃平静得过分的目光。 朝云公主靠在引枕上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掩面道:“王妃大可不必对我如此防备,毕竟……” “我真的对你的男人没兴趣。” 一刻钟后,钟璃表情复杂地从侧殿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前来会诊的太医也得出了结论。 朝云公主其实并未中毒。 只是吃的食物发生了相克之状,再加上血气翻涌,这才有了吐血之症。 太医开了两剂药,朝云公主喝下去后显然好了不少。 所有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钟璃身上没了下毒的嫌疑。 与等候许久早已黑了脸的祁骁并肩而出。 上了回府的马车,钟璃心情微妙地说:“你可知朝云公主闹上这么一出是为何?” 祁骁想到此事就难掩烦躁。 “为何?” “她不想嫁,也不想和亲。” “但是她没有选择。” 说起来也是可笑。 常人都想生于帝皇之家。 真的生在了帝王家的,却不见得就有人们想得那么安逸。 朝云公主幼年时是说过要嫁给祁骁的话。 可这么多年过去,祁骁长什么样子她早就忘了。 哪儿说得上什么心心念念? 她早有心上人,只是那人位卑,命不尊。 在东陵皇族眼中自然也算不上什么东西。 这次朝云公主被带来大褚,就是东陵皇族为了绝她的念想。 顺便利用她来离间大褚的君臣关系。 钟璃冷声道:“按东陵皇室的打算,原本是想默不作声地与皇上达成协议,让她嫁入镇南王府,最好是能生下两个带了异族血脉的孩子,借以分散镇南王府的权利。” 世人皆重血脉传承。 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镇南王府若是真的出了两个掺杂着东陵皇族血脉的孩子,定会成为天下的笑话。 也会受到来自皇室正统的猜忌。 只是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招得行的可能不大。 故而还预备了后招。 钟璃意有所指地用手指在祁骁的掌心划了一个仲字,好笑道:“如果进镇南王府不行,就让朝云公主入恭王府。” “话说回来,今日恭王还省了个麻烦。” 如果不是朝云公主当场吐了血,导致欧青木的话不得不被打断。 这会儿在发愁的就应该是恭王。 只可惜,碰上朝云公主这么个不配合的硬茬子。 他们的计划大约是不能行了。 为了不让欧青木如意,朝云公主进了京就开始做鬼。 招惹得满京城的流言不说,还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将自己的名声彻底搅和成了烂泥。 如此,就算是欧青木再有将她留在大褚的念想,只怕也没谁敢轻易接盘。 算是暂时解了和亲的僵局。 只是…… 朝云公主折腾得再厉害,若欧青木决心已定,她也很难改变大局。 没人帮忙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在来京的路上,她就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那就是钟璃。 钟璃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这本与我无关,但是她想请我帮忙。” 祁骁眉心无声一跳,抿唇道:“帮什么忙?” 钟璃凑到祁骁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祁骁眼底狠狠一颤,玩味道:“她竟能有这样的魄力?” 钟璃两手一摊耸肩道:“谁知道呢。” “不过讲真的,我也很好奇东陵和皇上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如果帮她一下能换来谜底的,其实我也是不介意的。” 许是看出钟璃眉眼间的疲惫,祁骁自然地伸手帮她揉了揉肩膀。 钟璃闭上眼道:“但是这忙要怎么帮,我还得好好想想。” 与此同时,东陵使臣所住的驿站中,人前张扬无比的朝云公主被欧青木狠狠地一巴掌抽倒在地。 朝云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推开了想来搀扶自己的丫鬟,冷笑道:“皇兄何必如此动怒?” “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么?非得一进屋就动了手?” 她自己站了起来,可白皙得过分的脸却以很快的速度肿了起来。 欧青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咬牙道:“你以为自己故意破坏就可以不用和亲了吗?” “我有吗?” 朝云要哭不哭地看着面目狰狞的欧青木,缓缓一叹。 “你让我做什么,我不都是按你说的在做吗?” “你说让我嫁给祁骁,我就去找祁骁,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东陵来的朝云公主非祁骁不嫁,这样你还不满意吗?” “你还想我怎么办呢?” 欧青木一想到京城近日的谣传,以及早已成了笑话的朝云,额角立马就爆出了青筋。 他情绪失控似的掐住了朝云的脖子,字字生狠。 “不管是祁骁还是祁仲,你必须嫁一个。” “别再让我发现你耍花招影响我的计划,否则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欧青木重重地将朝云扔到地上转身要走。 朝云急急的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止住。 她苍白着脸道:“哥。” 欧青木脚步狠狠一顿。 朝云自嘲而笑。 “我本以为,你待我是可以不一样的。” 他们本是一母同胞。 幼时情分也不错。 只可惜,欧青木现在,眼中只有他的权势和阴谋。 她说完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泛泪。 “罢了,上辈子不知造了多少孽,这辈子生在了皇家,也是报应。” 她目光沉沉地看向欧青木,一字一顿:“皇兄,咱们都好自为之吧。” 欧青木甩手而去。 门外尚能听到他斥责随从的声音。 朝云伸手捂住了脸,破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缓缓流出。 “同出一家,你怎会以为,只有你心狠呢?” 东陵驿站内的事情没能瞒住钟璃。 在决定从朝云公主嘴里掏出些东西的时候,钟璃就已经暗暗在驿站中安排了自己的人。 得知欧青木与朝云相处的情形,钟璃忍不住微微咋舌。 似是猜到她在唏嘘什么,来送消息的霍云齐讥诮一笑,淡淡道:“东陵皇室内部的事儿不比谁家干净,这兄妹俩真反目成仇了,对咱们而言是好事儿。” 钟璃轻笑。 “谁说不是呢?” 她将一封写好的信递给霍云齐,说:“将这个交给朝云公主。” “她说的事儿,我答应了。” 第442章 成全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东陵驿站内,朝云公主看完了手里的信,将信纸揉作一团吃了下去。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朝云公主就再度闯了镇南王府的大门。 她似是真的被惹恼了,无视下人的阻拦,拎着鞭子就要往里闯。 可镇南王府的大门哪儿是那么容易闯得进去的? 她在门口闹起的动静惹得无数人指点围观。 最后钟璃不得不出面,据说两人还动了手。 朝云公主最后是被钟璃一掌从门内打飞到了门外。 她带来的人急急地将人扶了起来。 钟璃弥面沉如水地说:“但凡本妃活着一日,这道门就谁也进不来。” “谁来谁死,不信你大可试试。” 朝云公主还欲动手,却被闻讯赶到的欧青木黑着脸抓了回去。 因当众打伤朝云公主一事闹得很大。 当日钟璃就收到了来自皇上的训斥。 钟璃不以为然地将圣旨扔到了一旁,冷着脸道:“可能确真?” 霍云齐发愁地摁了摁眉心,无奈道:“消息来得太仓促了,咱们的人要搞清楚也需要时间,暂时还没办法确定朝云公主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 霍云齐迟疑了一下,沉沉道:“我仔细查看了怀安附近的地形图,若是真的起了水,再加上人为干预,的确是很容易引起水患。” 怀安的舆图钟璃早就看过很多遍。 这话霍云齐不说她也知道。 钟璃坐下道:“大概需要多久才可确定?” “起码十日。” “太久了。” 如果朝云公主说的是真的,那么怀安随时都有可能会出乱子。 更要命的是这其中不光牵扯到了东陵。 还有更多。 他们一定要趁早弄清楚朝云说的是真是假。 钟璃烦躁地盯着桌上的舆图,咬牙道:“她知道的肯定不止于此,只是还防备着不说。” “一定要想法子让她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咱们等不了那么久。” 霍云齐无奈摊手。 “可是咱们目前并没有别的办法。” “谁说的没办法?” 祁骁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霍云齐的瞬间控制不住的皱眉。 屋内分明有多余的椅子,可他偏生不坐。 硬是当着霍云齐的面坐在了钟璃椅子的扶手上。 霍云齐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 祁骁装作没看出钟璃眼里的古怪,淡淡道:“她不是不想和亲吗?” “成全她不就行了。” 钟璃苦笑。 “可按我原本的打算,这事儿可能得从长计议,毕竟……” “何必呢?” 祁骁好笑地点了点钟璃的笔尖,笑道:“只要她死了,东陵拿不出和亲现成的人,和亲一事自然就可作罢,只是……” “这事儿一旦成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东陵了。” 祁骁的提议很冒险。 令人意外的是。 朝云公主得到钟璃的传讯后,迟疑不到一刻钟就点头说了好。 只要钟璃助她脱身。 她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双方达成一致,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她脱身。 朝云虽是公主,可无时无刻都受到来自欧青木的约束。 想让她脱身,就必须先将欧青木的注意力转移。 祁骁自告奋勇领了这个差事。 隔日,欧青木就收到了一张特殊的拜帖。 他看着手中精致的请帖,微妙道:“这是恭王的人送来的?” “是。” 似是看出了欧青木的迟疑,那人笑道:“据说是皇上怕您在驿站内无趣,特意让恭王邀请了一众京中子弟,特来请您一同前去猎场同欢,也是为尽地主之谊。” 欧青木眼里多了一丝了然,呵道:“我就说,恭王为何会突然想到邀请我。” “对了,都能有些什么人去,可打听清楚了?” 那人报了几个人名。 无一意外,都是京城中数得上名号的人家。 最让他惊讶的,是祁骁竟然也去。 欧青木语气古怪道:“都说镇南王与恭王素来不合,皇上还特意将这两人凑在一起,难道就不怕出乱子?” 祁琮想让镇南王和恭王作对的念头,未免也太不掩饰于人了。 这话下人不敢答。 欧青木摆手道:“罢了,你去回话,就说我会准时前往。” 被恭王邀请的这些人对于欧青木而言,轻易接触不到。 也是他存心想接触的。 这样难得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 在那人要出门之前,欧青木又说:“对了,去跟公主说一声,让她准备一下,与我一同前去。” 欧青木将朝云公主抓回来后就直接把人关了起来。 数日未见。 下人闻言为难道:“可是公主生病了。” 欧青木皱眉。 “生病了?” 他冷着脸挤出一声冷笑,咬牙道:“只怕不是生病了,是不甘心又想作妖了!” 欧青木本怀疑朝云在作假,怒气冲冲地去了朝云的院子。 可躺在床上不断咳嗽的朝云露出的病色却打消了他的部分疑虑。 他冷声道:“怎么回事儿?” 伺候朝云的丫鬟紧张下跪,低声道:“公主前几日就不舒服,昨晚夜里下了小雨受了寒气,今早起来就起了高热。” “可请大夫来瞧过了?” “请了,大夫开了药,正熬着呢。” 欧青木扫了一眼药方,冷声道:“公主是千金之躯,不可大意,多请几个大夫前来诊治。” 丫鬟奉命去了。 朝云似是病得厉害,始终都虚弱地躺着没半点声响。 欧青木连着请了数个大夫,说辞都是一致。 他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绪。 朝云讥诮一笑。 “皇兄可能安心了?” 欧青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既是病了,就好生在驿站养病,我会让人照顾好你的。” 欧青木临走前,特特明里暗里安排了不少人,将朝云看管在了驿站内。 原本一切都是万无一失的。 可谁也没想到,戒备森严的京城之中,竟然不知何时潜入了大批刺客。 第443章 晚了一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次日夜晚,匆匆起来的祁琮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首的众人,忍无可忍地摔了桌上的茶盏。 “说!” “到底怎么回事儿!” 胳膊上缠着带血纱布的恭王最先没忍住,上前一步咬牙道:“皇上这话不当问我们,理应问青木皇子才是。” 欧青木苍白着脸猝然抬头。 祁骁也跟着爆出了一声冷笑。 “是啊,好好地去一趟猎场,可谁能想到能遇上刺客?” 他意味不明地看看欧青木一眼,冷然道:“也巧得很,那刺客到了后直奔青木皇子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皇子有多大的深仇大怨。” 另一个在猎场无辜受伤的公子爷跟着咬牙。 “话说回来,那刺客若真是奔着青木皇子去的,咱们这些人,岂不是受的无妄之灾?” …… 同去了猎场的人纷纷叫苦。 话里话外全是微妙。 欧青木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浓烈的不安。 皇上正阴沉着脸不说话时。 前去猎场救援的人回来了。 那人将搜集到的证物摆在了皇上的面前,沉声道:“猎场共计绞杀刺客三十二名,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到的证物,请皇上过目。” 被摆在托盘上的东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祁骁面色平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欧青木看到证物的瞬间,眼底立马就掀起了一场飓风。 恭王上前盯着看了片刻,狐疑道:“这钩子,似乎不是大褚产物?” 皇上心底咯噔一下,无意识地叫了一声镇南王。 祁骁拿起一枚手指长的钩子打量一瞬,放下道:“此物名唤鹰爪钩,的确不是大褚产物,理应是……” “出自东陵。”祁骁话音落下,一瞬间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能聚集到了欧青木的身上。 在场的,只有他一人出自东陵。 欧青木煞白着脸想解释,可不等他开口,外边就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禀告皇上,驿站走水了!” “朝云公主还在里边啊!” 欧青木大惊失色。 皇上大怒而起:“走水了来跟朕说有何用?!” “传令下去,全力灭火,一定要把朝云公主救出来!”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打破了京城的平静。 木质的房子一旦起了火星,燃起来的滔天之势无声让人畏惧。 救火的人到了,看着越发狂肆的火势,寸步不得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绵延映亮了夜里的天空。 夜色将散时,在宫中等候的人也带来了噩耗。 朝云公主最后还是没能救出来。 在现场找到的焦尸与欧青木所说的人数一致。 全无生还。 前去救火的首领生怕受迁怒,赶紧在皇上动怒前说:“火势小后卑职等人在现场找到了些许残留之物,此物来得蹊跷,请皇上定夺。” 那首领拿着一个托盘走了上去。 上边放着的,俨然就是几枚被火熏黑了边缘的鹰爪钩。 恭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不知作何感想的欧青木,冷笑道:“青木皇子,看样子,你在东陵的日子似乎也并不快活。” 言下之意就是人都到了大褚,还有人如此费尽心思地想取你性命。 这样的日子,的确是算不得多快活的。 祁骁乐于补刀,阴恻恻道:“重点是这无妄之灾,可真是让人惊喜。” 传闻不合的两人一言一语皆成锐利之锋。 无形间就将现场的气氛拉至最紧。 欧青木强压心头震惊拱手道:“皇上,我……” “好了。” 祁琮忍着火气摆手,咬牙道:“此事朕会让人调查,青木皇子不必惊惶。”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这事儿查不明白。 往深处查,若真是东陵的内部之乱。 祁琮压根就没有插手的由头。 若不是,那就更不好说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闹剧无声而下。 与此同时,钟璃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冷冷道:“你说什么?!” 通过易容改头换面的朝云公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好笑道:“王妃何必质疑我言真假?” “不信你就等着瞧吧,怀安必起民间暴动。” “而这事儿,不光是东陵插手了,就连北漠也逃脱不了干系,具体什么情况不好说,可是……” “一定会打起来就对了。” 她似是觉得好笑,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将一张纸扔给了钟璃。 “这是我从欧青木那里偷来的图纸,据说有人会按照这个位置,在怀安最重要的堤坝上安置炸堤坝的东西,届时堤坝一决,洪水轩然而下,啧啧啧……” 她感叹片刻,神色认真地对着钟璃拱手。 “此番多谢王妃相助,此后天长水远,咱们再也不见。” 朝云公主孤身一人打马而去。 钟璃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纸,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速速去将王爷找回来!” 祁骁回来后就被钟璃拉进了书房。 得知朝云说,他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他当即安排了人前去怀安。 但还是晚了一步。 两日后,皇宫内。 “报!” 从殿外冲进来了一个身形狼狈满是风尘的兵士。 他手上拿着一卷带血的羊皮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嘶哑着嗓音喊道:“皇上,怀安水患波及三城,城内流民于三日前发生暴动,公然造反,如今怀安太守被暴民打杀致死,暴民成军占领了怀安城!” 他说:“除此外,怀安暴民暴动同时,北漠方向也有行兵的动向,大股不明身份之人向着怀安极速赶来,怀安以及余下几城危急,求朝堂驰援!” 战火突起。 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战火虽尚未燃及京城。 可那种紧张的气氛,已经开始无声地在京城的上空蔓延开来。 祁骁作为镇南王第一时间被叫进了宫。 钟璃魂不守舍地在府内等候。 霍云齐进门见了,无声叹气。 “你是怕祁骁上战场吗?” 钟璃闻言无声苦笑。 “怕有什么用?” 真到了那个时候,祁骁怎么都是避免不了的。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头复杂,淡声道:“怀安那边可有消息?” 第444章 挂羊头卖狗肉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本以为祁骁会被派去怀安。 甚至还做了准备。 可祁骁回来时候,却说他不去。 钟璃诧异地抬头看他。 “什么?” 祁骁压抑着眉宇间的阴沉坐在了凳子上,端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淡淡地说:“皇上觉得北漠异动是虚张声势,不足为惧。” “至于所谓的暴民,也不过是愚昧百姓的把戏,不值当真。” “派本王出征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故而将此事交给了他的心腹郑宇大将军,让本王回来等着捷报即可。” 郑宇这人钟璃听说过。 此人虽受封为大将军,可本人却并未领过军,身上并无寸许功劳,官职都是皇上生生抬上去的。 这人领兵打仗的本事如何钟璃不得而知,可此人纸上谈兵的本事,钟璃却是有所耳闻。 钟璃无声皱眉,说:“皇上失心疯了?” 百姓暴动,放在什么时候,都是足以引起重视的大事儿。 因为百姓但凡活得下去,都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必死之道上来寻求一条生路。 更何况怀安地理位置特殊。 怀安百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形成如此规模聚集,就是傻子也能想到不简单。 皇上派出这么个人去,这是嫌自己的皇位坐得太稳当了,想亲自推自己下位? 祁骁冷笑道:“反正我已经提醒他了,说怀安之事不可轻视,可人家似乎并不在意。” “我多说了一句,皇上很生气,斥责我回府思过。” “然后你就回来了?” “当然。” 祁骁靠在钟璃的腰上闭上了眼睛,口吻听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内里夹杂着无尽的凉寒与怒意。 “此时不让我去,我就不去,总之,他有的是求我的时候。” 钟璃闻言静默不语,只是低头静静的看着祁骁冷硬的侧脸,眼底是不自知的隐忧。 祁骁请战被训斥一事很快就在朝野内外传开了。 各种评价褒贬不一。 皇上力压群臣的反对,拨了二十万大军给郑宇,亲自将郑宇送到了城门口,以鼓舞士气。 郑宇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京城里的人也是眼巴巴地盼着望着,希望能传来好消息。 大褚起了内乱,京城内外顿时肃然。 此时外来的使臣自然是不受欢迎的。 识趣的自己就赶紧进宫向皇上辞行,快马加鞭地离了京城。 欧青木意识到不久留,也沉寂了下去。 就在所有人都关注怀安之乱的时候。 皇上的一道圣旨吸引了所有人的全部注意力。 虽朝云公主不幸罹难。 但是为表大褚和东陵百年修好的情谊,大褚将选出一名女子送出和亲,前往东陵。 众人此时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即将代替大褚和亲的千金人选上,甚至无暇顾及边疆绵延的战火。 和亲人选一事交给了皇后来处理。 皇后为人公正,不带任何偏颇地将合适的人选都写在了一张纸上,将纸递给了皇上自己定夺。 而那张纸上,端慧郡主的名字赫然在列。 皇上拿到名单后迟迟未曾拿定主意,却在某日说是请镇南王妃前来协商和亲人选一事,以太后的名义将钟璃召进了宫。 钟璃进宫后,被干巴巴地晾在殿中坐了许久,谁也没见着就被打发出了宫。 可钟璃前脚刚出宫,后脚皇上的圣旨就到了慧王府上。 最后定下的和亲人选是端慧郡主。 钟璃对此毫不知情,外界却在圣旨下达至慧王府的时候迅速传出了谣言。 有人说,皇上原本选中的并非端慧郡主,而是另有其人。 之所以突然换成了端慧郡主,全是钟璃一人的提议。 至于钟璃为何这么做,有人想到了之前端慧郡主对祁骁的心思后,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谣言风起。 传到最后,端慧郡主被选作和亲之人,几乎就成了钟璃一人的罪过。 钟璃的形象在外界越发不堪的谣言中彻底狼藉。 而钟璃得知后,只是冷冷一笑。 堂堂天子之尊,选个和亲的人还要借着自己的名义耍这样的手段。 祁琮这个皇帝还真是当得威风! 钟璃在心中暗讽祁琮的时候,徐嬷嬷一脸为难地走了进来。 “王妃,大长公主来了。” 钟璃有些意外。 “姑母怎在这时候来了?” 徐嬷嬷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除了大长公主,还有老慧王妃也来了,正在前头花厅里等您呢。” 钟璃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个老慧王妃正是端慧郡主的亲祖母,在京城中也素来以疼爱唯一的孙女端慧郡主闻名。 和亲的圣旨刚下,老慧王妃就找上了门,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钟璃烦躁地抿了抿唇,说:“既是如此,我去见见也好。” 钟璃换了身衣裳去了花厅。 花厅中,满头银发的老慧王妃拉着大长公主的手不住地抹眼泪。 “长公主,并非老身故意为难,实在是镇南王妃此举太过欺人。” “皇上原本定下的人并非端慧,怎地镇南王妃进了一次宫圣旨突然就下了?端慧她爹娘去得早,我就这么个心尖子似的孙女儿,嫁得远些我都是不愿的,镇南王妃因一己私欲就要将我孙女打发去和亲,这是要我的命啊!” 老慧王妃按理是长辈。 大长公主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递给了老慧王妃一张帕子,低声说:“镇南王妃绝非那样的人,此事只怕其中尚有误会。” 老慧王妃听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叫了起来,尖着嗓子说:“这明摆着的事儿能有什么误会!” “乡野出身的野丫头就是上不得台面!我孙女儿不过是一次失仪得罪了她,她就这般算计!” “这女子简直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大长公主听她说得越发不堪,皱眉提醒了几句却不得用。 老慧王妃骂得起劲,连钟璃什么时候到门口了都没发现。 徐嬷嬷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故意加大了嗓门咳了两声。 紫纱同样冷着脸说:“王妃到!” 老慧王妃话音顿了顿,扭头满是怒意地瞪着钟璃。 那眼神,看起来似乎是恨不得将钟璃扒皮拆骨生吞一般。 钟璃神色淡然,就跟没听到她之前的谩骂似的,走进去后对着大长公主福身行礼。 “见过姑母。” 大长公主无奈叹息一声,伸手将钟璃扶了起来。 “自家人多那些礼做甚。” 她有心想缓和一下气氛,对着钟璃说:“这是老慧王妃,你之前无缘得见,日后见着了,你……” “大长公主说岔了,镇南王妃何其尊贵的人物,我这把老骨头可轻易不敢见。” 老慧王妃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话,冷冰冰地说:“老身活了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歹毒之人,纵然就是日后见着了,我也是得小心避让着的,万一惹怒了镇南王妃,被王妃打发了处置了可如何是好?” 老慧王妃长了一张圆胖的脸,看似和善,可开口说出的话字字刺心,实在不堪。 钟璃眼中冷光闪了闪,瞥了她一眼却没接话。 钟璃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对大长公主说:”姑母今日前来,可是有事找我?” 大长公主正想开口,老慧王妃却是瞬间震怒。 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钟璃就吼:“你装什么蒜!你自己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自己心里没数?!” “我今日就是来找你算账的!” 钟璃再好的耐性,也在老慧王妃这种毫无根据的胡乱辱骂中消磨了个干净。 她冷冷地看着暴跳如雷的老慧王妃,不紧不慢地说:“本妃实在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老王妃找错人了吧?” 下旨让端慧郡主和亲的是祁琮。 择取闺秀名单的人是皇后。 从头到尾钟璃半分没沾手,只不过是去宫里坐了半个时辰,这怎么就是她造的孽了? 钟璃实在不耐,端起紫纱递过来的茶盏轻飘飘地说:“本妃看老王妃像是没休息好有些糊涂了,今日若是无事,就先请回吧。” 大长公主也低声劝老慧王妃要冷静。 可老慧王妃此时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她认定了是钟璃在其中捣鬼,再三提及钟璃都不搭腔后彻底暴怒。 她撒泼似的往地上一坐,面目狰狞。 “钟璃我告诉你!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儿,我绝不可能答应让她去和亲!” 钟璃冷冷地说:“老王妃不愿,自可进宫找皇上诉说,与本妃何干?” “找皇上?谁不知此事是你在其中作的祟?!” 老慧王妃彻底化身成了个泼妇,捶地痛哭。 “反正我今日就将话放在这儿,此事是你一手促成的,你去求皇上将人改了,这事儿也就罢了。” “你要是不,我今日就死在你们镇南王府!” “我要让天底下的百姓都看看,镇南王妃是如何跋扈,逼死宗族长辈的!” 钟璃的脸彻底冷了下去,像是覆盖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大长公主也为老王妃以死相逼的话心中恼怒,压抑着不悦说:“老王妃这是做甚?有什么话起来好生说,这么……” “说什么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 老慧王妃激动地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哆嗦着手打开了盖子就嚷:“钟璃!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将我孙女换成别人,我就把这鹤顶红喝了死在这儿!” 钟璃生平最恶心的就是被人威胁。 听到这话,她皮笑肉不笑地挑眉。 “不好意思,这事儿我办不了。” 下圣旨的人不敢去找茬,跑来自己这里寻死觅活,这是把她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 原本就情绪激动的老慧王妃闻言顿时神色疯狂,尖叫着就要将瓶子往嘴边怼。 大长公主失声道:“不可!” 今日要真让老慧王妃死在镇南王府了,钟璃身上的污水更是洗不清了! 钟璃气得手指都在发抖,用一种令人眼花的速度冲了上去,抬起手就在老慧王妃的颈后狠狠地敲了下去。 钟璃敲这么一下,祁骁都得晕半个时辰。 老慧王妃软塌塌地倒了下去,钟璃顺势将她手中攥得死紧的瓷瓶抽了出来。 紫云接过瓷瓶放在鼻尖闻了闻,垂首说:“回王妃,此物并非鹤顶红,应当是喝了能让人暂时气弱无力的药,对人体并无损害。” 钟璃气得笑了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 弄点儿假药就来以死相逼了。 算盘未免也实在打得太好了! 看钟璃脸色实在不佳,大长公主如释重负后又头疼地叹了口气。 “老王妃执意要老找你,我实在是劝不住,只是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 大长公主迟疑地看了钟璃一眼,说:“璃儿,你那日进宫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钟璃苦笑着说:“我那日进宫,一个人也没见着,枯坐了半晌就回来了。” 大长公主眼露恍然。 “这么说,这是……”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挂羊头卖狗肉,咱们的皇上可是越发的能耐了。” 第445章 阴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说完顿了顿,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如果老慧王妃醒来了还闹着想死,让林总管带她去洛秦那里走一趟看看瞧瞧,也让老王妃知道,真能要人命的毒药应当是何种模样的。” 洛秦如今主管的就是镇南王府中的刑房。 能进刑房的,都是注定了不能活着出来的人。 里边的各种酷刑绝对能让老慧王妃大开眼界,也绝对能彻底打消她想死的心思。 “顺便告诉慧王府中来接的人,如果再不能看好老王妃让她平白给本妃增添困扰,那本妃就只能被迫成全老王妃的心思了。” 大长公主知道钟璃此举是被逼无奈。 可想了一下后果还是不自觉地皱眉。 “璃儿,这话一出,只怕你在外的名声就更差了,你……” 钟璃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话,不以为意地说:“我的名声本就够差了,再坏点儿我也不在乎,只是连累姑母今日辛苦一趟,还望姑母莫要介怀。” 大长公主看她心意已决,无奈地摇头苦笑。 “我走一趟倒是无妨,你心中有自己的盘算就是最好的。” “这里既是无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再有什么事儿,你再让人来告诉我即可。” 钟璃颔首应是,亲自将大长公主送到了门口,然后才折返了回去。 不多时,慧王府中就来了接老王妃的人。 也许是猜到了老王妃走这一趟并未有任何令人满意的结果,慧王府来的人极为低调。 就算是看到晕迷不醒的老王妃也并未多言,只是脸色不佳地将老王妃接了回去。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端慧郡主。 老慧王妃是为了端慧郡主的婚事才特意跑了这一趟,还晕倒了过去。 可端慧郡主见了老慧王妃的样子,神色并无半分波动。 眉眼间甚至还有些不明显的嫌弃和厌恶。 徐嬷嬷见了,心中无声冷笑,垂眸遮住了眼中的讥诮。 老慧王妃爱孙女不惜大闹镇南王府。 可端慧郡主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值得的人呢。 端慧郡主提出想见钟璃一面,却被徐嬷嬷拒绝了。 徐嬷嬷面无表情地说:“王妃疲累,已经歇下了,郡主若是想拜访,不如改日再来。” 端慧郡主不太死心,咬着下唇还想说什么。 可徐嬷嬷却在她开口之前说:“郡主,圣旨已下,您如今与其撺掇着老王妃四处得罪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嫁到了东陵后应当怎么做才能过得更好。” “您的婚事已经成了在弦的箭,不得不发,您这时候贸然开罪旁人,对自己并无多少好处。” 老慧王妃今日贸然前来以死相逼。 虽说有自己爱孙女心切的缘故,可谁说背后能没有端慧郡主的影子? 徐嬷嬷对看似单纯实则心思深沉的端慧郡主实在无什好感,出口的话也谈不上多客气。 “老奴还得赶着回去伺候王妃,恕不远送,郡主慢走。” 无视了端慧郡主难看得几乎可以和锅底媲美的脸色,徐嬷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端慧郡主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没擅闯镇南王府的勇气。 她阴沉着脸转身上了马车,想到不久前自己皇上令人带给自己的口谕,眼中闪过了一抹化不开的怨毒。 是镇南王府不义在前,就别怪她心狠! 祁骁在夜半归家时才知道钟璃今日被刁难了。 他对外界的传闻也有所耳闻,可一时没顾上没想到就让钟璃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祁骁黑着脸,咬牙说:“即日起全力肃清京中谣言,有胆敢妄议王妃不是者,全都着重惩处!散播谣言的,不用禀报,直接杀了就是!” 林总管一脸肃杀地去了,祁骁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回了棠心院。 第二日天刚亮,祁骁就被林总管的声音叫醒。 林总管看祁骁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说:“一刻钟前刚刚从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有意派您作为钦差大臣,前去怀安治理水患平息暴民动乱,圣旨已经拟下了,只等着宫门开了,不消半个时辰旨意就会抵达镇南王府。” 祁骁之前想去的时候,皇上不让去。 如今皇上的亲信吃了败仗,又想让他去收拾残局,皇上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更重要的是,怀安的情形并非像传言中那般简单。 光是近些时日祁骁得到的消息来看,小小的怀安暴动,其中却掺杂着不少人的影子。 不光是北漠插了一手,就连一向打着置身事外的东陵也没看起来那么无辜。 如今北漠异动已成定局。 南疆也不算多老实。 祁骁本想多关注南疆的动向,这时候皇上却要派他去怀安。 局势不稳,京城暗潮风涌。 祁骁这时候前往怀安,几乎就是将镇南王府空置了出来,镇国军也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祁骁若是在途中出了半点岔子,又或者是再生变故,只怕镇南王府要迎来大麻烦。 祁骁也知道林总管的话在理。 可祁琮既然这么做了,就证明祁琮肯定还有等着他不得不就范的后招。 如今的被动让祁骁的眼中多了些许戾气。 他抿了抿唇,淡淡地说:“皇上最近见了什么人?” 之前一直未曾听闻皇上有派他在这时候出门的打算。 祁琮也并非是个能很好掩饰自己心思的人。 如今他突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证明背后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林总管的眉宇间泛出了淡淡的冷意,垂首说:“昨日下午,端慧郡主进过宫。” “端慧郡主对外的说辞是前去给皇后请安,可据探子回报,皇后昨日一直在小公主的身边照料,并未接见过端慧郡主,可端慧郡主整整在宫中停留了两个时辰。” “在此之前,东陵的青木皇子更是多次出入宫廷之中与皇上密谈。” 话说到这个份上,是谁在捣鬼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祁骁闭了闭眼,平淡的嗓音中莫名多了一股杀意。 祁骁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自己的衣袖,轻飘飘地说:“此人心思深沉狠毒,活着也是个祸害。” “等到了东陵境内,一个月内,让人想法子了结了她,别添后患。” 祁骁一句话就断定了端慧郡主的生死。 可无人会觉得残忍。 因为现在的这一切,都是端慧郡主自找的。 蠢人作怪,咎由自取。 无论生死,都是活该。 没多久,祁琮让祁骁前往怀安的圣旨就送达了镇南王府。 祁骁没迟疑就将圣旨接下了,态度好得让来传旨的太监颇为惊奇。 钟璃刚醒就得知了祁骁即将前往怀安的事儿。 她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种种蹊跷,心跳陡然快了一拍,连手里的玉镯都没拿住,直接摔到了地上。 祁骁从外边走进来,看到地上碎了的玉镯,眸光微微一闪,说:“你们都先下去。” 徐嬷嬷等人轻声退下,还将房门拉了回去。 钟璃再也坐不住,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要去怀安?” 不等祁骁回答,她就一脸焦急地说:“朝云公主之前就说了过,怀安之事不简单,那堤坝也是被人蓄意炸了的,明摆着就是一场阴谋。” “这事儿分明有蹊跷,你为何不与我商量就答应了下来?祁骁你……” 祁骁纵步上前,用力将钟璃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低头就吻了下去。 第446章 千里顺风,万里归家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不同于祁骁往常透着怜惜的亲吻,此时的他狂躁得宛若疯狂的困兽,唇齿间的力度几乎恨不得将钟璃瞬间撕吞入腹。 钟璃那点儿可怜的理智,在他这样的强攻猛打下瞬间分崩离析。 等祁骁终于愿意放开她的时候,她呼吸破碎急促,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祁骁在她的眉心唇角印下细碎的亲吻,疼惜非常。 “我知道祁琮有自己的盘算,可无论他在想的是什么,这次我都必须去。” 祁骁在椅子上坐下,将钟璃拉到自己的怀里坐下。 他注视着钟璃困惑的眼睛,轻声解释。 “我之前抗旨过太多次了,这次皇上派我出去的理由名正言顺,我要是再抗旨不遵,只怕等不到天亮,绞杀我的圣旨就要到府上了。” 祁琮这么做,无非就是给了祁骁两个选择。 一,是再抗旨一次,给了皇上一个名正言顺针对祁骁的理由。 二就是在祁骁明知道有诈,也不得不听命行事。 明明白白地走进他算计好的圈套里。 祁骁知道祁琮用心不纯。 但是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他不得不受制祁琮。 祁骁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怀安曾经是皇上作皇子时的封地,这次我去了,不知等着我的是什么,阿璃你在京中,务必一切小心。” 祁骁不放心地说:“若非必要,就不要进宫,皇上要是召见,找机会推了就是,有什么事儿也等我回来再说。"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哑声说:“怀安的情形实在不好,我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要是在京中待着不安心,我早已安排好了,你暗中出城前往临风城落脚,等我……” “我不走。” 钟璃打断了祁骁的话,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能走,也不会走。” “你走后,我的动静必然会引起京城中人的最大关注,镇南王府稍微有一丝风吹草动,对在外的你都是不利的,所以这种时候,我绝对不能走。” 钟璃装作没看到祁骁眼中的不赞成,低声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伸手拍了拍祁骁俊美得过分的脸,说:“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也不会拖你的后腿,想做什么就去做,无论后果如何,我都愿意与你一同承担。” 祁骁的眼睛慢慢地就红了。 他死死地盯着钟璃,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那我若是此生造孽,注定不得好死只能下地狱呢?即便如此,你也愿陪我吗?” 钟璃眼中闪过一丝恍惚,片刻后才轻笑道:“若这世间真有地狱,就是随你走一趟又如何?” “我不惧鬼神无谓生死,就算是地狱路上走上一遭,也应当是问心无愧,坦荡无妨。” 祁骁良久地沉默了下去。 就在钟璃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祁骁突然将钟璃摁倒在了身后的软榻上。 钟璃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哭笑不得地说:“你干什么呢?” 祁骁红着眼,一字一顿:“阿璃,我们圆房吧。” 钟璃被祁骁的惊人之语惊得没了话。 半晌后她才红着脸呐呐地说:“青天白日的你开什么玩笑?” 祁骁勾唇一笑,身体力行地用实际行动让钟璃意识到了自己的决心。 以及,他的强不是吹的。 人家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祁骁的真本事着实让钟璃吃了大苦头。 钟璃一时不防中了祁骁的奸计,昏昏沉沉地被吃干抹净不说,最后甚至还狼狈地晕了过去。 祁骁吃得肚滚饱圆心满意足,美滋滋地搂着钟璃满意入睡。 房外的徐嬷嬷等人听着里边的动静,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成婚这么久,王爷与王妃终于成了事儿。 镇南王府未来的小世子总算是来日可期了。 钟璃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她实在是被折腾得够呛,饶是本身的身体素质足够强悍,在祁骁不知节制的折腾下,浑身上下的骨头也像是被人生生拆开了又重新组合了一般似的,酸疼无比。 意识到自己昨日的狼狈,钟璃心中的羞涩迅速被恼羞成怒取代,身残志坚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锻炼身体。 晕过去这种奇耻大辱,以后绝不能再发生了! 钟璃满心忿忿强身健体的时候,祁骁出发的日期也终于选定了下来。 端慧郡主的出嫁时间也定了下来。 为表大褚的真诚,皇上特意下旨将端慧郡主的品阶抬至公主。 太后与皇后也相继添补了不少珍稀宝物当作嫁妆,可谓是为端慧公主挣足了颜面。 老慧王妃在镇南王府刑房一日游后,也没了心思再胡天海地地折腾,专心闭门在家为端慧公主备嫁。 至于京中有关钟璃的不切谣言,早在祁骁出手压制的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恍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三日后,皇室众人齐聚于城门,为端慧公主送亲远行。 送走了端慧公主,祁骁也到了要出门的时候了。 前去怀安时,不少人都前到城门前给祁骁送行。 皇上不曾亲自来,却派了代表的人,对着祁骁说了不少吉利的好话,像是真的期待祁骁安安生生地治理完水患回来似的。 祁骁一身纯黑绣金线的劲装挺身于马上。 远远的钟璃从人群中走过来,他策马上前,皱眉说:“不是说不让你来送吗?怎地还是来了?” 为了不让钟璃今日来送行,祁骁昨夜跟喝了三十斤鹿血似的癫狂不已。 发誓再也不能晕的钟璃再度晕了过去。 可按理说应当要睡到中午的钟璃却天刚亮就起来了。 钟璃听见祁骁的话无声一笑,微微踮起脚尖,将自己亲手绣的锦绣荷包系到了祁骁的腰间。 “荷包里装着我去相国寺求来的符,寺里的师傅说是保平安消隐患的,你将这个好生带上,切记莫辜负了这符的用意。” 祁骁低头用指尖轻轻地扒拉了一下腰上的荷包,眼里泛着抹不开的笑意。 “我记得,阿璃并不信佛。” 钟璃好笑地摇头,说:“我是不信。” “可若这十分信诚能让你平安归来,就算是求遍漫天神佛,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钟璃微微往后撤了一步,眉眼含笑地说:“我在此预祝王爷心想事成,安好无虞,千里顺风,万里归家。” 祁骁心尖一阵悸动,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制住自己想亲吻钟璃的冲动。 他深深地望了钟璃一眼,低得不能再低地说:“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好好地等我回来。” 钟璃扬唇。 “好。” 第447章 别有用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骏马长吟,长风骤响。 祁骁深深地望了钟璃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打马走在了前头。 前去怀安平乱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外行进。 很快,长得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队伍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钟璃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缓缓呼出一口气,在徐嬷嬷等人的陪伴下上了镇南王府的马车。 钟璃深知宫内不少人都对镇南王府虎视眈眈。 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府内管事的人都叫了过来。 她摁着眉心说:“传令下去,在王爷回来之前,府内众人不得随意外出,行事务必低调,不可惹眼。” “有什么特殊情况,必须上报于我,不得擅自行动。” 徐嬷嬷见钟璃面色不佳,心疼道:“王妃的意思底下人都明白,您莫要过分忧心了。” 钟璃苦笑。 “我总觉得,这王爷走后,这府中难以太平,如何能安心?” 徐嬷嬷无声一叹。 钟璃又说了许多,等众人散去后盯着桌上展开的舆图失神许久。 钟璃的本意是不想招惹是非。 可是非从来不是不想招惹就能躲过去的。 次日一早,镇南王府就来传旨的人。 得知太后叫她进宫。 钟璃狐疑皱眉。 “可说了是何事?” 前来传旨的太监为难一笑,无奈道:“王妃问这话便是为难奴婢了,太后娘娘的意思,奴婢如何能知晓?” “门外都是等着接您进宫的人,若是无事,您收拾收拾便随奴婢一道进宫吧。” 太后声势浩大地来宣了旨。 显然是来者不善。 钟璃若是直接拒绝了,指不定后边还有什么花招。 钟璃闭眼一笑,摇头示意徐嬷嬷不必多说,道:“公公稍事等候,本妃马上就到。” 徐嬷嬷等人扶着钟璃进了里屋,一边给钟璃换衣裳一边不放心道:“太后近些时日低调许多,王爷刚走,就宣您进宫,只怕是用心不纯,您进宫后务必小心些,莫要被人算计了。” 说完又不放心看向紫纱,叮嘱道:“王妃进宫可带两个丫鬟,你们跟着去的警醒着些,不该吃的不该喝的,半点都不可让王妃碰。” 徐嬷嬷忧心忡忡。 带得紫纱等人都是一脸严肃。 钟璃好笑道:“嬷嬷不必担心,王爷刚走,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敢对我做什么。” 徐嬷嬷忧心一叹,苦笑道:“真如您所说,那便是万事都好了。” 半个时辰后,钟璃的车驾缓缓进了宫门。 到了太后的宫殿,她才意外发现,原来被叫来的竟不止自己一人。 北候夫人和白家大夫人落座于上,见钟璃来了,不动声色地对着钟璃微微摇头。 钟璃笑笑不言。 走到自己的位置刚坐下,太后来了。 太后今年四十有三,按理说也没到走不动道的时候。 可今日瞧着,走路却仿佛都带上了几分虚浮之气,面色瞧着也不好。 众人起身行礼。 北候夫人面露担忧地问了一句:“娘娘瞧着气色不好,可是又睡不好了?” 太后强撑轻松地笑了一下。 身后的宫女立马道:“夫人有所不知,娘娘近日总是受梦魇所困,夜夜难眠,太医来瞧了数次,各种药汤不知喝了多少,可总是不见好。” 北候夫人本是客套一问。 如今得了这回答,倒是不得不认真关怀几句。 钟璃面带微笑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言。 话过半旬都不见有开口的意思。 太后撑着额角闭了闭眼,苦涩道:“其实今日请诸位夫人前来,是哀家有事相求。” 钟璃唇角笑意加深了几分。 白夫人奇怪道:“娘娘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那是我们的福气,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 太后勉强一笑,叹气道:“哀家这病来得蹊跷,始终不见起色,昨日皇上请了钦天监的人来起卦,说哀家这是被什么冲撞了,碍了病体。” “这病本就来得无缘无故,吃药无用,需找几个身份贵重,又与哀家亲近之人,前往城外相国寺为哀家祈福抄经,做满四十九日才好。” 太后说完自己也似乎是觉得强人所难,苦笑道:“哀家娘家早就败了,也找不到什么尊贵之人,本想就这么拖着算了,皇上想了想,说诸位可行。” “这不,皇上忧心哀家久病不愈,今儿一早就来催哀家传旨,将你们请来了。” 若说身份贵重,在场三人的确都能算。 可若论亲近…… 钟璃垂眸遮住眼底讥诮。 谁跟这位又能亲近得起来呢? 太后此言像是闲话家常,明里暗里却表露这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到底想做什么? 北候夫人和白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为难。 做点儿什么无关紧要的也就罢了。 出去祈福,一去就是一月有余。 在场的都是一家主母,谁也不是能甩手不管的掌柜。 多少有些不妥当了。 似是察觉到众人为难,太后无奈一叹。 “哀家觉得,如此过分麻烦你们了,只是……” “母后这话便是说得岔了,只要您身子能好,怎么做都是不麻烦的。” 祁琮从外头走了进来,略带敷衍地对太后行了礼。 不等太后说话就看向了钟璃。 “王妃觉得呢?” 钟璃站直了身子笑道:“皇上至纯至孝,所说自然不错。” 祁琮眸光微闪笑了起来。 “王妃说得不错。” 他走上前坐下,笑吟吟地说:“如此,三位就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动身吧。” 钟璃为难地叹了口气,淡声道:“能为太后娘娘凤体有益的事儿,本不该推辞,只是……” “王府的情况皇上是知道的,王爷昨日刚出门,府中都是整顿的地方,我若是一出一月有余,只怕府中要出大乱子,再加上我身子素来不好,起来只怕是祈福不成,反是添乱。” 皇上脸上的笑缓缓散去。 钟璃却跟没看到似的,提议道:“若说合适的人选,我倒是可以举荐一个。” “镇南王妃,朕如今是使唤不动你了吗?” 祁琮的声调骤然冷了下去。 空气中也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沉。 北候夫人和白夫人纷纷变色,暗暗对着钟璃使眼色不可顶撞。 钟璃浑然不觉似的幽幽一叹,苦笑道:“皇上何苦为难呢?” “朕若一定要让你去呢?” “难不成你还想抗旨吗!” 气氛一度僵持。 钟璃垂首不言。 北候夫人见状赶紧道:“皇上息怒。” “这祈福一说古来有之,臣妇之前倒是听说过一个说法,说是最好是每隔九日就换一个人,做同样的事儿,这样人的福气积足了,什么不痛快自然也就消了。” 白夫人瞬间会意,笑道:“是有这么个说法,王妃府中琐事缠身,一走四十九日只怕不妥,可换做九日,理应也就无妨了。” “届时换上几个人前去,岂不是更好?” 钟璃神色不动半点不言。 祁琮阴沉沉地看着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太后心急地左右看看,忍不住道:“皇上。” 祁琮闭了闭眼,冷笑道:“好一个镇南王妃。” “罢了,就按你们说的做便是。” “明日一早,会有人来接你们送到相国寺去,几位可以回去收拾了。” 钟璃等人一走。 祁琮起身要走。 太后咬牙:“你要哀家做的事儿都做了,可哀家到底是想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将钟璃弄出京城?” 祁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微妙道:“这个朕自有打算,母后就不必操心了。” “您既是身子不适,还是好好修养的好。” “儿臣告退。” 钟璃前脚刚到镇南王府。 后脚圣旨就到了。 她看着圣旨上写的内容,眼底泛起点点冷光。 接完旨往里走,没几步她就碰上了霍云齐。 霍云齐看了她手里的圣旨一眼,冷声道:“祁琮让你去相国寺干什么?” 钟璃面无表情地说:“或许真的是太后不舒服?” “皇上孝心不忍?” “放屁。” 霍云齐嫌弃道:“他能有那个脑子?” 钟璃好笑摇头。 霍云齐忍不住道:“你为何不拒绝?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钟璃直白地双手一摊,耸肩道:“可你觉得,我今日抗旨后,真的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祁琮想找她的麻烦,总能找到机会。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祁骁抗旨尚需分情况。 钟璃抗旨,可能就会直接被扣押宫中接受教导。 性命定然无忧。 可后续的麻烦是无穷无尽的。 毕竟祁琮再让人瞧不起,他也是皇上。 霍云齐烦躁皱眉。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淡淡道:“他想干什么,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再说了,谁说我去了一定得待满九日呢?” 霍云齐狐疑:“什么?” 次日一早,宫里来的马车早早地就到了王府门前,依次接上了几人,缓缓朝着相国寺去。 马车足足走了一日。 夜色渐深才到了寺前。 钟璃在车上时就有所感应。 等下了车,看似无意地朝着四周扫了一眼,笑道:“久闻相国寺是大褚第一佛寺,规模宏大,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北候夫人笑着说是,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周遭遍布的士兵,眼底满是冷色。 说是来祈福,可这阵仗更像是找借口将她们关押在此处。 否则哪儿用得着派来这么多人,前前后后地将相国寺团团围住。 她难掩担心地看向钟璃。 钟璃却似没看到一般,面色不变地率先进了门。 祈福一事是为太后安康。 宫中早来了圣旨。 寺中也做好了相应的安排。 听大师讲了会儿经书,钟璃面带疲色地进到自己的禅房。 她动作看似随意的曲起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三下。 片刻后,虚掩着的窗户外闪进来了一个人影。 稳稳地落在了钟璃身后。 钟璃慢悠悠道:“外边什么情况?” 夜林压低了声音说:“您一启程,皇上就派了身边的人去了城外大军的驻扎地。” 大军不可入城。 镇国军也是如此。 镇国军分布在各处驻守,京郊城外便有一个最大的驻扎地。 祁骁和钟璃前后脚刚走,祁琮就派人前往军营。 目的已然跃于纸面。 钟璃闻言指尖微微缩紧,语调中平添了一丝寒意。 “可算是露出尾巴了。” 祁骁和钟璃都知道,祁琮折腾这么一番定有目的。 可谁也没想到,他的目标竟然是城外的大军! 第448章 所以王爷死了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宫中,听完眼前之人说的话,祁琮手中染着红色朱砂的御笔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了重重的一笔。 狰狞又刺目。 祁琮闭上了眼睛,压抑着心口翻涌的激动,一字一句地说:“你是说,大营中有人拒绝接旨?!” 重重帷幕后有人低声应是。 末了又难掩怒气道:“不光是拒接圣旨,甚至还将咱们的人从大营中赶了出来,他们还说……还说……” “说什么!” 那人按不住惊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他们说,镇国军只听从镇南王的军令,就算是皇上,也不可越过镇南王直接调动镇国军,若无镇南王的命令,谁去了也是无用的。” “放肆!” “朕是皇帝!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朕的!” “朕的旨意谁也违背不得!” “谁违背了谁就得死!” 祁琮大怒着摔了桌上能摔的东西,急促地喘息了几下,阴沉道:“来人啊!传旨到城外大营,将所命将领全都宣进宫来!” 宣旨的人连滚带爬地去了。 在一旁缩着脖子的叶相迟疑许久,缓缓道:“皇上,此番机会难得,咱们一定要想法子,趁镇南王不在京中时,将城外大营的兵权收回来,否则一旦等到镇南王回来了,只怕是就不好行事了。” 祁琮烦躁地嗯了一声,末了又暗暗咬牙。 “朕倒是要瞧瞧,这群莽夫有几分敢为祁骁去死的胆量!” “一个敢抗旨,朕就杀一个,两个敢抗旨,朕就杀一双!” “敢帮着祁骁跟朕作对的,谁也别想活!” 城外大营接连来了数道圣旨。 将营中说得上名号的将领都宣了一遍。 接管兵权的旨意将领刚抗。 可宣旨到了跟前了,再公然抗旨,就彻底行不通了。 为首的将军与诸位将领商议一番,最后决定五人进宫,剩下的人在营中主持大局。 将军出发前叫来了一个副将,将一封亲笔信交给他,郑重交代:“你立马去一趟相国寺,无论如何,一定要想法子将这封信交给王妃。” 副将领命而去。 众人闭眼叹息。 这是要起大乱了…… 当夜傍晚,钟璃就得知了城外的动静。 她面无表情地说:“进宫的将领如今形势如何?” 夜林咬唇:“这几人进宫后就再没了消息,宫里看守严密,咱们的人不敢过分打探,可……” 钟璃不知听到了什么动静,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眯着眼看向了窗外。 夜林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腰上,警惕地朝着窗户靠近。 在窗户被推开的瞬间拔匕而上,横挡在了钟璃的面前。 扑进来的人还倒在地上,手里先高高地举起了一封信。 “王妃,属下是奉了将军之命前来送信的!” 钟璃示意夜林退后,上前接过那人手中的信。 夜林抓紧把人扶了起来,沉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人急促地喘息了片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皇上接连派了数人前来宣旨,试图接管兵权,调动大军前往凉城方向,但是诸位将军不同意,被皇上叫入了宫中扣下了,属下前来时,营中已然乱了,此时尚不知是什么情形。” 钟璃死死地捏着手中的信,咬牙道:“将领都被他扣在宫里了?” “是,属下潜入相国寺之前,还听外边的人说,皇上似乎有意想斩杀不服从圣旨调令的将领,王妃,您一定要想法子救救他们啊!”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将被捏得早已变了形的信放在蜡烛上点燃,然后才说:“夜林你速去查探凉城方向可有异动,皇上此举必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另外,立马想法子给大长公主和国公府北候等人送信,让他们立即想法子进宫,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将领安全。” 手里的信烧成了灰烬,钟璃对着那个勉强站起来的副将说:“你换身衣裳,随我一起出发。” 夜林着急的拦住了钟璃:“王妃这是要去何处?” 钟璃冷笑。 “进宫。” “要人。” 钟璃到相国寺不足两日就要走。 这事儿惊动了不少人。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白夫人和北候夫人得知钟璃与看守的人发生了冲突,急吼吼地赶过来,一句都没来得及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钟璃冲开了看守之人打马而去。 眼见有人要追上去,北候夫人一狠心干脆跌到了地上,嘴里哎呦哎呦地喊了起来。 “来人啊!” “好像有刺客冲进去了!” 白夫人立即会意,大喊起来。 “快快快!刺客好像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快去追啊!” 有了两位夫人的阻拦,等被打乱了阵脚的人想追上去时,钟璃人早就没影儿了。 寺中派了人马不停蹄地去宫里汇报。 钟璃也疾驰到了宫门之前。 镇南王妃入宫,是不需提前通禀的。 钟璃叫明身份后打马不停,在一阵惊呼中冲进了宫门。 钟璃会在这时候赶到,是出乎了祁琮的预料的。 他压下心头怒火命人将钟璃宣进来。 钟璃前脚刚跨门槛,立马就听到他阴沉道:“王妃,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此时应当在寺中为太后祈福。” 钟璃无奈一叹,轻飘飘道:“理应是如此,可听闻皇上意欲斩杀军中将领,钟璃又如何能坐得住?” 她缓缓抬头看向祁琮,一字一顿。 “敢问皇上,那些将领究竟是犯了何错?” “为何要受如此酷刑?” “大胆!” 祁琮大怒而起,指着钟璃咬牙:“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钟璃淡淡一笑,慢悠悠道:“皇上是天子,想杀谁自然都可以,钟璃自然也不例外。” “可杀人问罪之前尚讲究证据,营中将领为守御疆土血汗抛洒无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无凭无据,甚至没个确切的说法,皇上无故再三为难营中将领,这又是何意?” “您纵然是不怕悠悠众口,也该考量一下军中反响。” “如此行事,您难道不怕众将士为此寒心吗?” “王妃何出此言?” 许是看祁琮快要气晕过去了,沉默了半天的叶相走出来和稀泥。 他笑道:“皇上大怒,也是那些人抗旨在先,不得已为之,至于您说的斩杀之言,更是无稽之谈,皇上虽是将人扣住了,可那些人现在都好好的呢。” 钟璃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微妙道:“是么?” “那不知被扣下的人在何处?”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钟璃表露出的咄咄逼人彻底触怒了祁琮。 他双目赤红地盯着钟璃,狠狠道:“别说是个抗旨的莽夫,就算是你,朕也是杀得的!” 钟璃勾了勾唇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就有人急急来报。 “禀皇上,唐国公,白大人,北候等人在门外求见。” “报,大长公主求见。” 前来通禀之人俯首在地不敢言语。 祁琮猝然看向钟璃,字字发寒。 “你故意的?” 钟璃微微轻笑,笑而不语。 半个时辰后,被困宫中的人前后脚出了宫门。 可钟璃却被留下了。 皇上给出的理由是她违抗圣旨,无视太后安康逃离相国寺,为避免坏了太后的福祉,让她在宫中继续祈福。 众人刚刚才跟皇上发生了冲突。 这会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是让钟璃一个人留在了宫中。 祁琮原本是想处置钟璃的。 可却被叶相阻止了。 叶相凑到祁琮耳边说了几句话。 祁琮难以置信地瞪眼。 “怎么可能?钟璃是个女子,祁骁再宠她,也不可能会将兵符给她!” 叶相着急地嗨了一声,低声说:“刚刚镇南王妃在时,微臣看得真真的,半点不错,镇南王妃腰上挂着的,就是象征着兵符的玉佩。” 祁琮狐疑:“当真?” “确真。” 叶相轻笑道:“只要将镇南王妃手中的兵符拿来,想要兵权,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吗?” “无论如何,一定能要让她将兵符交出!” 第二日,熬红了眼睛的众人没盼到钟璃出宫。 等来的却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钟璃公然抗旨冒犯圣上。 皇上震怒,要处置钟璃。 如今钟璃被关在宫中的一处禁院中,不得进出也不得探望。 任何消息都无法传入。 至于钟璃是如何冒犯皇上抗旨的,对外的说辞却极为模糊。 模棱两可得让人难以揣测。 镇南王府中人为此着急得差点上房子揭瓦。 钟璃本人却极为镇定。 她镇定得,都不像是个失去了自由的人。 悠哉得都有点令人震惊。 钟璃悠然享受自己的幽禁时光时,去怀安的祁骁出了事儿。 祁骁在前往怀安途中遭遇流民,不知为何被流民攻击,祁骁本人还为此受了伤。 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儿,皇上应当安抚祁骁才对。 毕竟祁骁也是遭的无妄之灾。 可消息传回京中,皇上却是出乎众人设想的斥责祁骁的办事不力。 为表愤怒,不仅在朝堂之上斥责了祁骁,还夸大其实地特意下了一道圣旨勒令祁骁必须在两日内抵达怀安城中,开始主持治水平乱一事。 圣旨下发,祁骁只要不想当场被论为反贼,就必须得按圣旨的意思行事。 祁骁负伤接着往怀安赶的同时。 被幽禁宫中的钟璃也迎来了拜访的客人。 叶相一身华丽官袍出现在钟璃的面前,神秘兮兮地说:“王妃可知外边出了何事?” 钟璃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兴趣地说:“哦?发生什么了?” 叶相被忽视下心中有些恼怒,却还是压着怒火说:“今早有信传来,说是镇南王在前往怀安的途中遇上了流民受了伤,此时的情形只怕是不太好了。” 在前来跟钟璃说这事儿的时候,叶相事先设想过钟璃可能有的各种反应。 然而事实上,钟璃的反应跟他想的任何一种情形都不太一样。 钟璃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那王爷是死了吗?” 叶相噎住了,有些悻悻。 “镇南王吉人天相,自然是还安然健在的。” 钟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既然没死,叶相如此着急地前来跟本妃说又是为何?” “看叶相那急吼吼的样子,本妃还以为,你是来奔丧的呢。” 叶相活了大半辈子,这是第一次碰上如此不避讳诅咒丈夫生死的女人。 碰上这样的钟璃,他事先准备好的各种说辞一句也用不上了,悉数被堵在了嗓子眼。 钟璃懒得等他酝酿说辞,一脸不耐地摆手。 “既然人还活着,想来也是不用本妃出去主持丧事,叶相若是无别的事儿,还是早些从这儿挪步才好。” 钟璃顿了顿,毫不掩饰自己对叶相的嫌弃。 “你在这儿杵着,挡住了本妃的光。” 叶相再三被噎,再能装模作样,此时脸上也难免带上了些许怒火。 他说:“王妃执意要如此吗?难道王妃就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钟璃听了这话禁不住笑出了声。 她终于给了叶相一个正眼,说出的话却是能活活把人气死。 她说:“说得像是你敢真的杀我似的。” 要是真的敢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她死在这深宫之中,早在昨日她公开拒绝皇上索要兵符要求的时候,钟璃就死了好多次了。 怎会好好地活到现在? 钟璃半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轻描淡写地说:“既是不敢杀,本妃就算在这儿住上几日也是无妨的,叶相,你说是吗?” 不就是换个地方住几日吗? 钟璃一点儿也不在意。 更何况,她在这宫中住着就算招惹了无数人的不满,也绝对无人敢对她下手。 毕竟镇南王妃进宫被扣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钟璃要是真在宫中出了任何闪失,可都是祁琮的责任。 而目前来说,祁琮担不起这份责任。 也不会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想到这里,钟璃就更想不通祁琮执意将自己扣留的用意了。 打不敢打。 杀不敢杀。 还不得不好生养着供着。 这是把自己当祖宗请回来关着养膘吗? 自认为成了活祖宗的钟璃一路唏嘘。 叶相却是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叶相恨不得冲上去踹钟璃几脚表达一下自己内心此时的愤怒。 可对上钟璃暗含冷意的目光,他的后背猛地窜起了一股凉意,下一秒就瞬间冷静了不少。 他想着来之前皇上的叮嘱,换上了一副忧国忧民的面孔,苦口婆心地说:“王妃何苦为难在下?” 钟璃听笑了。 ”本妃怎地就是为难叶相了?这话说得,本妃倒是摸不着头脑了。” 叶相长叹一声,说:“怀安临近北漠,北漠怀心不轨世人皆知,此次怀安水患动乱,本就引起了流民动乱,更是有不轨之人扬言要起兵造反,北漠更是趁此往怀安方向举兵推进,意图不轨。” “皇上为此愁得夜不能寐,王妃身为大褚皇亲,皇室之人,又怎能不为皇上分忧呢?” 钟璃要笑不笑地说:“叶相说的本妃不知,就算是知道了,那又能如何?” 不等叶相说话,钟璃就说:“若本妃记得不错,王爷此次出门为的就是怀安之事,王爷都不能解决的,你找本妃有何用?” “难不成本妃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妇人,还能比得上王爷高明?” “北漠之事,叶相与本妃说那就更是无用了,本妃连北漠的方向往哪儿瞧都不清楚,叶相说这话有何用?” 钟璃不掩饰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冷笑道:“叶相与其在此与本妃说无用废话,不如回去好生想想怎么救助受苦百姓驱逐外寇,做实事儿可比说废话强得多。” 叶相心中恼怒,话中也忍不住带上了些许怒气。 “该做什么本相自然知晓,不必王妃操劳指点。” “在下今日奉皇上之命前来,是想找王妃借个东西。” 叶相一脸诚挚地对着钟璃微微拱手,说:“望王妃能顾及天下百姓,感念皇家大义,慷慨相借。” 钟璃不动声色地压下了眼里的复杂,不解地说:“叶相想借什么?” “是金银之物还是稀世珍宝?” 不等叶相接话,钟璃就一脸警惕地说:“价值寻常的倒是可商量,可若是贵重的,本妃可不敢做主,回头若是叶相耍赖不肯还,本妃到时如何与王爷交待?” 叶相大概也没想到钟璃这么能胡扯,尴尬地哈了一声就连连摆手。 “并非王妃所说的金银钱财之物,是个不怎么贵重的东西。” 钟璃将信将疑地咦了一声,说:“久闻叶家豪富底蕴丰厚,好好的,叶相找本妃借个不那么贵重的东西做甚?难道传闻中叶家富可敌国,竟然是假的不成?” 叶相听了打了个哆嗦,一脸惊恐地看向了钟璃。 富可敌国? 这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上一个号称富可敌国的司家,已经死得连条狗都不剩下了。 钟璃这话,是在诛叶相的心,要他的命啊! 第449章 你该不会以为,深宫真能困得住本妃吧?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叶相因为钟璃的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钟璃却像感觉不到他的尴尬似的,一脸的淡然自若。 叶相实在是受不了钟璃的胡说八道了,清了清嗓子,干瘪地说:“王妃此言差矣,老夫不过是一阶匹夫,如何谈得上富可敌国?” 钟璃被这话逗乐了。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叶相一眼,装作没看到树影中藏着的衣摆一角似的,口吻戏谑。 “叶相此言差矣,叶家百年世家富庶无比,这事儿谁人不知?” 就跟存心气人似的,钟璃还兴致勃勃地说:“之前本妃就曾经听闻过叶家公子的一桩风流事迹,说是看上了某个花魁,一掷千金只为博取佳人一笑,这样的事儿,本妃之前只在戏文话本中听说过,从未想过竟真有人会做,叶家公子的作风也真是让本妃长了一番见识。” 钟璃说的事儿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实。 叶相还为此责罚了家中之子。 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少,叶相就算是想辩解也无从开口。 死一样的沉默过了半晌,他一脸尴尬地说:“都是误会,王妃误会了,小儿并非如此荒唐之人。” 钟璃哦了一声,说:“是么?” 叶相彻底说不出话了。 在难以言喻的沉默中,叶相总算是想起了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 他强行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说:“皇上为战事忧心,昨日处置王妃时冲动了一些,在下今日前来,一则是为了向王妃致歉,二是为了请王妃以大局为重,将手中兵权暂时出借,只要……” “没有。” 钟璃直接打断了叶相的话,不咸不淡地说:“你要的东西我没有,也借不出来,叶相还是请回吧。” 当自己是傻子不成? 说得倒是好听是借兵权。 可兵权不是一个鸡蛋也不是一斤肉。 借出去了,肉包子打狗,还能有要回来的时候?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里不明显的讥讽,为难地说:“叶相所言我也觉得在理,只是我觉得有理没用啊!” 叶相怒了。 “怎会无用?” 钟璃坦荡荡地一摊手,说:“兵权并不在我手上,就算是我有心将兵权出借,我也没有可出借的东西啊!” “叶相刚刚还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同样也是这个理,我手中没有的东西你们跟我借,这不是为难人吗?我上哪儿找兵权去?” 钟璃神色诡异地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说:“兵权又不是一两银子半斤粮食,我一个在家中不管事的妇人怎会有这样大的权利?” 叶相暗暗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镇南王妃确定自己没有?” 钟璃想也不想地点头。 “真没有。” “那你腰间佩戴的兵权玉佩又怎么解释?” 因为动怒,叶相的嗓音中充满了质问的力度。 然而钟璃无所畏惧。 她低头看了一眼腰上的玉佩,满不在乎地说:“这是我缠着王爷给我做的仿品,并非真的可调动镇国军的信物。” 不等祁琮说话,她就难以置信地说:“叶相你该不会以为,这东西是真的吧?” 钟璃将腰上的玉佩摘了下来,动作随意地往叶相的眼前一递,说:“叶相若是不信,大可找人去查验,这玩意儿就是个假的,我做来挂着玩儿的,怎能当真呢?”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满脸青紫的叶相一眼,语重心长地说:“更何况,叶相你仔细想啊,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会将自己手里的权利分给女子的?” “管家之权就是女子活着能获得的最大权柄了,兵权这种重要的东西,王爷怎会交给我?说王爷将兵权给了我,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存心取笑本妃吗?” 钟璃满脸不高兴地撇嘴,说:“古往今来有几个女子能上阵领兵的?本妃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怎会有这样的本事?叶相真是高看本妃了。” 钟璃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自己噼里啪啦地就说了一堆。 叶相被她挤兑得满脸青紫说不出话。 看着她递过来的这个明显是仿品的玉佩,更是气得不住喘气。 钟璃这话能哄别人,却哄不了他。 叶相本就是世家子出身,镇南王府象征兵权的信物长什么样子,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钟璃递上来这个,明显跟她昨日随身带着的不一样! 钟璃到底是什么时候找到机会换了的! 叶相明知道钟璃是在耍自己,可他却无法在此时说出任何质疑钟璃的话。 因为钟璃自己就说了,这玉佩本就是假的。 他还能用钟璃戴假货的由头来质问她吗?!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叶相咬咬牙压下怒火,赶紧说:“王妃,老夫眼拙,可瞧着您的这块玉佩不像是之前所戴的,是否是……” “因为我有很多块细节上不一样的啊!” 钟璃理直气壮地说:“我向王爷讨要这象征着兵权的信物,王爷实在是拗不过我,索性就找了几个匠人做了一批形状样式大概相符的,在府中放着给我戴着玩儿。” 钟璃指了指那足以气死人的玉佩,口吻略带得意。 “不瞒你说,就这样的,府中足有一盒子,算起来不下十块,叶相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往你府上送一盒两盒的,也算是一份心意。” 叶相闻言忙不迭地摆手,连声说使不得。 不论真假,这象征兵权的信物钟璃可以戴着玩儿。 他却是半点沾染不得。 否则的话,叶家就算没富可敌国,也要步上司家的后尘。 叶相憋屈得脸紫了,红着眼珠子瞪着钟璃,却拿死皮赖脸的钟璃毫无办法。 钟璃对他仿佛能杀人的目光半点不在意,淡淡地说:“该说的能说的,本妃都说了,叶相若无别的事儿,还是赶紧走吧。” 叶相压住了眼底的狰狞冷笑了一声,说:“王妃难道就真的不在乎自己一直被关在这里?” 祁琮将钟璃扣在宫中,并非一时起意。 祁骁的牵绊是钟璃。 只要在撕破脸之前将钟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于祁骁而言,怎么都是一份钳制。 就算是不能调动钟璃手中的兵权,祁琮也要让钟璃无法现身让手中的兵权起作用。 叶相缓缓呼出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堪称是苦口婆心地说:“王妃,这深宫之中可比寻常山野,进了这宫门,没有皇上的允许,再想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 换句话说,就是你不把东西交出来可以。 皇上这会儿也不会真的杀了钟璃。 可钟璃想自由,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就算是圈,祁琮也要将钟璃圈禁在宫中成为威胁祁骁的底牌。 钟璃听出了叶相的威胁之意,不屑地呵了一声。 她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叶相一眼,轻飘飘地说:“叶相该不会以为,这深宫真能困得住本妃吧?” 第450章 造谣不要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叶相被钟璃气得甩袖而走。 钟璃静静地躺在软榻上无动于衷。 过了一会儿,钟璃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屋檐后的某个方向。 原本藏匿在那个方向的人,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林中野兽盯上了一般遍体生寒,下意识地僵住了没敢动弹。 钟璃见了,无声勾唇冷笑,重新闭上了双目。 笑话。 不就是个皇宫吗? 还真当她出不去了? 钟璃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软榻边上敲了几下,很快就又不动了。 当日深夜,钟璃被困的房间里多了一柄扎着纸条的飞刀。 她将飞刀从柱子上拔下来,看清上边的内容后眼底瞬间掀起了一层墨色风暴。 钟璃被困宫中不到两日,南疆大军犯境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南疆五十万大军直抵大褚边界凉城,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速度攻克凉城,兵临岳城楼下。 原本的凉城驻军悉数被歼。 岳城防守薄弱,难以坚守。 接下来的几日,更是连战连败。 不得不放弃岳城退守后方。 战败的阴影像笼罩在京城上方的一层阴云一般,压得人难以喘息。 而在随后几日里,边疆传回的战报越发的不尽人意。 岳城主将再三决策失误导致战损极大,接连失三城后,北漠大军直逼淮南一线。 淮南危在旦夕。 淮南是大褚最重要的粮仓之一。 若是淮南出了岔子,就相当于将大褚的大门砸碎了将外敌迎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祁琮坐不住了,朝臣百姓也坐不住了。 钟璃至此总算知道,祁琮为何着急抢夺自己手中兵权。 可无论如何,这兵权,她都不能给。 钟璃的油盐不进,让祁琮着实气得不轻。 祁琮甚至想对钟璃用刑,逼她说出兵符的下落。 可钟璃身份特殊,被扣留宫中本就引起了镇国军将领和朝中大部分武将的不满。 钟璃要是真在这时候在宫中出了岔子,不说祁骁,就算是对朝中的武将也无法交待。 祁琮怒骂着打杀了端茶不利的奴才,眼珠一转又想到了别的。 钟璃不就是觉得祁骁还活着,自己有靠山才如此有恃无恐吗? 那钟璃要是知道祁骁死了会如何? 祁琮眯着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难以言描的阴狠,招来了心腹,低声耳语交待了几句。 说完了,祁琮闭着眼睛往椅背上一靠,冷笑道:“朕就不信,过几日钟璃还能如此镇定!” 隔日,关着钟璃的宫苑门口就多了几个嚼舌根的宫女太监。 寻常下人嚼舌根都要小心避讳着主子,生怕犯了主子的机会招惹来杀身之祸。 这几个人却像是生怕钟璃听不见似的,一言一句都说得极为大声。 “哎,你们听说了那事儿了吗?” “哪儿能没听说啊,如今外边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了,只要不是聋子就没有不知道的。” “怀安的暴民真的有那么厉害吗?镇南王号称大褚神将,竟都招架不住?” 有个嗓音尖锐地嗨了一声,说:“再是神将,那也是人啊!” “怀安暴民人数多,对地形也熟悉,镇南王本就没带着多少人去,再三遭遇暴民袭击,哪儿能讨着好?之前在陆地上的交锋镇南王算是没吃多少亏,可昨日的冲突是在水上发生的,据说镇南王等人乘坐的船直接被暴民凿穿沉了底,船上的人全都死了,镇南王如今也不知所踪下落不明呢!” 有个宫女没忍住,小声质疑:“暴民有那么厉害?镇南王他……” “小丫头这就是你不知事儿了吧?” “怀安江水急江大,风平浪静时都不知前后翻了多少船,吃了多少人的性命,这时怀安本就处于水汛时节,但凡是在江水里翻了船的,就算是神仙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有活着的可能!” 镇南王的死似乎让这些人惊吓不轻。 有人咳嗽了一声佯装提醒,这些人立马就纷纷闭上嘴不再多言了。 隔着一堵墙的钟璃听清了,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不作言语。 当天中午,就有人将镇南王于怀安江上失踪的消息传到了钟璃的耳中。 钟璃听了,神色不明地说:“消息属实?” 来报信的人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说:“回王妃的话,这是皇上直接让奴婢从内阁拿过来的折子,想来是不会出错的。” 钟璃哦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地说:“这么说,王爷真的沉江了?” 那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钟璃挥手将人打发了出去。 等人走了,盯着写满了祁骁遇袭情形的折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祁琮得知钟璃的反应,心中笃定钟璃是信了这事儿,让人洗脑似的在钟璃的耳边说祁骁命不久矣。 钟璃每次都是听完就让人走,没有任何失控的迹象。 祁琮心中狐疑时,南疆大军再度往前挺进一步,兵线直逼淮南以北。 怀安的暴动情形也明显不利。 再耽搁下去,大褚的半壁江山都要丢了! 祁琮紧急召见心腹商议到半夜,最终商量出的决策还是应当逼钟璃交出手中兵符。 只是怎么让钟璃心甘情愿地将兵符交出,这绝对是个难题。 钟璃这块硬骨头,难啃得出人意料。 叶相先后在这里的手中吃了几次瘪,这次是怎么都不想再主动往钟璃的跟前凑了。 然而他不想去,祁琮想让他去。 叶相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再往钟璃的跟前凑了一遭。 然而他吧嗒吧嗒地说了半天,钟璃什么反应也没有。 最后叶相还因为话太多,险些被钟璃一脚踹出了院门。 叶相苦哈哈地回去跟祁琮复命了,又差点因办事不利被祁琮打了一顿板子。 夹缝里做人的叶相实在是艰难得很,被逼无奈下灵机一动就想出了个主意。 他说:“皇上,镇南王的死讯吓唬不到镇南王妃,您为何不拿更近一些的人来逼镇南王妃就范呢?” 祁琮狐疑地眯着眼睛,不解道:“更近的人?” 叶相说:“镇南王府向来与北候府和大长公主府上交好,与唐国公府中众人私交也不差,您要是用这些人来……” “不可!” 祁琮烦躁地打断了叶相的话,说:“这几人在大褚的地位都极为特殊,大长公主更是朕的姑姑,不到不得已时,绝不可打这几人的主意。” 这话祁琮说得看似坚决。 可实则有不少不明显的动摇在里头。 叶相对祁琮的心思揣摩得极为到位,听了就长叹一声才说:“微臣的意思并非是真的要对这几人做什么,只要稍微做做样子,起到能吓唬到镇南王妃的作用即可。” 看祁琮心动了,叶相低声说:“皇上您想,只要告诉镇南王妃,执意抗旨就会牵累旁人,她一日不点头,一日就有无辜之人因她的固执人头落地,镇南王的下落也难以找寻,镇南王妃再比寻常女子坚强,她也只是一介女子,面对这样的后果,她不可能不低头松口的。” 叶相这主意谈不上多高明。 可抵不过这是没法子的法子。 祁琮想了想,咬牙点头。 “行,就按你说的办!” 叶相欣然领命,当即就下去安排了。 当日下午,叶相再度拜访钟璃。 只是这次前来,他不再像之前那般一味讨好,言语中硬气了不少,更是不缺威胁之意。 将皇上的意思说完了,叶相无声叹息,说:“王妃,事到如今,您还是不肯将手中的兵权交出来吗?“ 第451章 你敢动一人,我动你全家满门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闻言,微微抬眉看向了叶相。 叶相的脸上适时流露出了一丝忧国忧民的沧桑,拧着眉毛叹息道:“王妃,如今外边的情形您是知道的,外敌入侵百姓流离失所,无数无辜之人因此陷入了绝境之中,到了此时,您还是固执己见,不肯让步吗?” 钟璃听完,直接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褚受战乱侵袭困扰。 往大了说,是身为皇上的祁琮无先见之明没做好御敌准备。 往小了说,是大褚武将无能之过。 与她有什么干系? 钟璃落在叶相身上的目光轻飘飘的,却暗杂着无尽的讥诮嘲讽。 钟璃说:“照叶相如此说,大褚如今的困境,竟是本妃一手造成的了?” 叶相连声说不敢。 不过话锋一转,他又说:“战非王妃之过,王妃视而不见不肯出手相助,那便是王妃的过失了。” “无论王妃为何不肯将兵权交出,因王妃的坚持才导致战事胶着情况恶化,这是事实不假,王妃现身处宫中,不知外界对镇南王府的评价已至低谷,再这般下去,只怕情况是要更糟。” 听出叶相话中明里暗里的警告,钟璃无声一笑。 眉眼间皆是说不清的洒然之意。 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那又与本妃何干?” 不等叶相接话她就说:“本妃如今受困宫中,自身难保之下,只怕是顾及不了那么许多了。” “旁人的生死,又与本妃有何干系?” 钟璃这话说得极为不负责任。 叶相却难以就此来对她进行谴责。 素来保家卫国都是男子职责。 并非女子肩负的要命。 钟璃说自己不管,的确无人可指责分毫。 叶相见钟璃软硬不吃,索性就收起了老好人的姿态,沉沉地说:“王妃可不在乎百姓安危,难道连身边亲近之人的性命也不在乎了吗?” 钟璃微微眯了眯眼,却没有说话。 叶相见她不语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皇上对王妃的固执极为动怒,怒火中烧之下,直接命人围住了北候府和唐国公府,大长公主也被皇上以犯上的罪名禁足家中不得外出。” “王妃若还是执迷不悟,只怕等不到明日,北候和唐国公通敌造反的证据就会被送到朝堂之上。” 叶相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仔细盯着钟璃的神色才说:”王妃身居高位,手握重兵,自然是什么都不在乎,皇上也暂时拿您毫无办法,可其他人有没有您这般好运,那可就是不好说的了。“ 这话是直白的威胁。 也是叶相第一次对钟璃手中兵权露出了如此不加掩饰的渴望。 钟璃目光冰冷地看向叶相,面无表情地说:“通敌造反?叶相可有证据?” 无论在何时,通敌造反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一旦这个罪名落定,不知多少人要被无辜牵连。 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罪名分明就是捏造的! 祁琮为了抢走兵权,竟已如此丧心病狂了吗? 听见钟璃的话,叶相难掩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笑过了他才说:“王妃,证据这种东西,并非是要真实存在的才算数的,您冰雪聪明,自然是明白其中道理的,您说是吗?” 钟璃哦了一声,拖长了调子说:“懂了。” “这是强要不行改明抢了,是吗?” 叶相无可厚非地微微一笑,颔首道:“事实如此,王妃却可以试着说得好听一些,毕竟皇上在出此下策前,也是尝试与王妃商量过的。” 钟璃听见这话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哈了一声。 如果说直接把她软禁起来,言语胁迫也算是商量的话,那么祁琮的确是与她商量了许久。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中冷意,淡淡地说:“北候是大褚的功臣世家,唐国公府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大长公主更是皇上的亲姑姑,为了让本妃就范,皇上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呢。” 这些人无论是谁,在大褚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难以言喻的影响力。 祁琮如今却是想也不想地就举起了手中的刀子,难道外边的情形当真如此不乐观了? 还是说,这是祁琮逼迫自己就范的阴谋? 钟璃眼里的狠意一闪而过,在叶相说不清的期待中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叶相眼底多了一丝狂喜,赶紧说:“王妃,皇上拿兵权也是为拯救大褚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并非是恶意夺取,只要战事平了,拿走的兵权自当原物奉还。” 钟璃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说不清的微妙。 肉包子打狗还能有回来的时候? 当狗是傻狗还是人是蠢货? 在叶相眼巴巴的期待下,钟璃意味不明地叹息了一声,看似怅然地说:“兵权没有,我也拿不出来,叶相这话实在是为难本妃了。” 钟璃顿了顿,在叶相瞠目结舌的震惊中不咸不淡地说:“这话本妃早就说过,只可惜无人相信,本妃也是无可奈何,皇上若是想拿他人性命来要挟本妃,那就是打错了算盘,无论是谁死了,谁受了牵连,没有的东西本妃就是没有,谁来都是一样的。” 叶相难以置信地看着钟璃,眼神惊悚得像是在看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他说:“王妃,那些人可都是受了你的牵连才会如此!你难道就真的不顾及他们的死活了吗!” 钟璃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本妃自身难保,如何眷顾?” “只是叶相你记住了,本妃性子不好,极为记仇,那些人若真因此出了事,无论是谁下的手,本妃都会将这笔账记在你的头上。” 钟璃看似温和地微微一笑,轻声慢语。 “本妃要是此次熬不过去就罢了,叶相自有自己的大好自在,可本妃若是活着从这里出去了,今日叶相所说,字字言言,本妃绝不敢轻忘,务必报答。” 眼看着叶相的脸变了个色,钟璃不屑地呵了一声。 不就是威胁人吗? 整得像是谁不会似的。 只要姓叶的敢怂恿祁琮动手。 她腾出手来了,绝对动叶家满门! 钟璃的威胁比叶相的来得更直接更豪横,哪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叶相此时心中都不免有些惴惴。 钟璃肯定是不会死在这里的。 起码现在不会。 那等钟璃能出去的时候,岂不是就是叶家大祸临头之时? 叶相这时候已经后悔给皇上出主意了,强撑着镇定想再跟钟璃商量一下。 然而钟璃却不肯再给他任何叨逼叨的机会。 赶在叶相开口之前,钟璃冷着脸翻手为掌重重的一掌拍到了叶相的胸口。 钟璃虽初学内力不久效果不明显。 可再不明显,对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叶相,造成的伤害还是极为可观的。 叶相被一掌抽飞后,哇的吐出了一口血倒在惊慌失措的随从怀里。 与众人的大惊失色相比,钟璃镇定得简直不像常人。 她神色平静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轻描淡写地说:“这一掌,算是敬叶相近日照拂,至于别的,本妃日后再找机会跟叶相慢慢清算。” “来日方长,本妃有耐心。” "咱们走着瞧。“ 第452章 我不想再为人臣,怎么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叶相被钟璃一掌拍晕过去的事儿,很快就在宫中传遍了。 祁琮见了昏迷不醒面白如纸的叶相也说不出怪罪的话,憋着一腔怒火彻底失去了理智,开始不计成本地造谣。 很快,民间就流传起了一则据说是从宫中传出的真实传闻。 镇南王妃之所以被软禁在宫中,是因为她想对皇上行刺被抓。 忠心耿耿的叶相为保护皇上不受镇南王妃的伤害,被镇南王妃打得几乎当场丧命,如今正在宫中艰难地吊着一口气求生。 行刺皇上可不是小事儿。 无论镇南王妃为何这么做,只要她真的做了,罪名落实了,皇上就可以命人将她当场击杀。 而镇南王妃如今还保留性命,已经是皇上的仁慈了好吗? 之前质疑皇上苛待钟璃的百姓顿时被引转了风向,开始对钟璃大肆指责了起来。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钟璃被描绘成了一个祸国害民的妖姬。 向来在百姓中声望不错的镇南王也为此受到了百姓的迁怒。 原本受人尊崇了数百年的镇南王府门前,日日都有百姓前来谩骂打砸。 甚至还有不明就里的读书人自发前来声讨镇南王府的不忠不义。 似乎是为了证实传言的真实性,边疆三日内再破两城。 南疆北境同时兵动,势如破竹大有直挺中原攻占京城的架势。 战事的胶着和民间的恶意,彻底让镇南王府陷入了绝对的困境。 远在怀安的祁骁日子也并不如意。 怀安的情形远比祁骁来之前想的还要糟心。 河堤一垮,下游数百万百姓因此流离失所。 加入暴动起义军的百姓越来越多,暗中还有北漠插手的痕迹。 除此外就罢了,更重要的是怀安原本是皇上封王时的封地。 这里常驻着皇上的亲信大军。 人不算多,行事作风却极其令人膈应。 不仅帮不上祁骁的忙,还明里暗里地拖后腿,直往人的嘴里塞臭抹布恶心人。 祁骁被这些人折腾得起了火气,本想亲自渡江与暴民首领谈判。 结果不知是哪儿走漏了风声,在江上就被不明人士袭击落了水,更是一度传出了他命丧江水之中的传闻。 祁骁好不容易将局势稳住了些许,正想着手处理暴民之事的时候,京城却来了消息。 钟璃因刺杀皇上被软禁了! 得知钟璃被软禁宫中,祁骁气得险些直接挥兵南下转头去打京城。 跟在祁骁身边的云朗死活将人劝住了,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此次出征的先锋将王岩就冷着一张黑脸走了进来。 云朗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噤声不言。 王岩红着眼睛咬牙说:“王爷,您之前让卑职去查的事儿有眉目了。” 祁骁眯起了眼睛。 “怎么回事儿?” 王岩的眼眶瞬时就更红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砺过,声声刮人耳膜。 所说之话,更是耸人听闻至极。 饶是一贯镇定的云朗听完都惊得掉了手中的折扇。 他难以置信地说:“你说毁灭河堤一事,有皇上的人插手的痕迹?” 王岩重重点头。 河堤被毁一事,祁骁早从朝云公主口中得了消息。 在此之前,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敌人的阴谋。 可谁能想到,祁琮竟也参与其中?! 可就算是祁骁本人也没想到,祁琮竟然真的敢以无数百姓的性命来儿戏。 河堤一决,岂止是流离失所那么简单? 敌人如此就罢了。 祁琮身为一国帝皇,他如何能狠得下心! 一瞬间,祁骁和云朗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王岩艰难地停顿了一下,声调震颤难掩心中痛苦。 “我暗中抓了怀安太守进行拷问,怀安太守声称自己炸了河堤是受了皇上的指使行事。” “皇上在半年前就命人给他传话,让他在水汛时节设法将河堤炸了,煽动受灾百姓引起暴动,届时皇上会派王爷前来平乱,让怀安太守与皇上留在此处的私军相互配合,务必要借着暴民之手将王爷留在此处。” “而为了阴谋得逞,皇上还与北漠达成了私密协议,怀安河堤崩塌之时,就是北漠进攻怀安的信号。” “怀安以北,都会被皇上划到北漠的版图中。” 一口气说完后,王岩声音发抖地说:“王爷,皇上这是费尽了心机,不惜将怀安以南拱手相让于北漠,置无数百姓去死也要置您于死地啊!” 祁骁知道祁琮想让自己去死很久了。 也知道祁琮暗中做了不少小动作。 但是他没想到,祁琮如今竟已经大胆如此。 祁琮让人炸了河堤,给北漠大军提供便利,只是为了让自己去死吗? 祁骁长久的沉默后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笑声寂寥又暗含着无尽的杀意暴戾。 察觉到不对劲的云朗皱眉叫了一声王爷。 祁骁却自言自语地说:“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一条命,在祁琮眼中竟是比百万百姓的性命更为重要。” 云朗哑口无言。 祁骁说:“他就那么笃定,我会依照圣旨所言,固守怀安吗?” 想让祁骁顺理成章地死在这里。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祁骁在怀安。 可他若是不在呢? 不等云朗等人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祁骁突然就说:“传令下去,即刻收整行装,今晚夜半,全军用最快的速度撤离怀安!” 云朗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说:“王爷,怀安如今门户大开,咱们若是撤了,北漠大军便可长驱直入,那……” “那与本王有何干系?” 祁骁挑眉讥讽一笑,淡淡地说:“怀安是皇上亲自拱手让出去的,本王在此苦守又有何意义?” “还有,走之前记得给怀安守军送上一份大礼。” 见王岩不解,祁骁笑道:“之前不是摸清楚了怀安守军的粮仓在何处吗?将粮仓的位置告诉暴民首领,并且暗中协助其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粮仓拿下,其中的粮草能运走的就运走,不能运走的就一把火烧了。” 怀安他是不想守了。 但是,别人也休想守得住! 王岩杀气腾腾地大声应是,满脸肃杀地起身走了出去。 云朗欲言又止地看着祁骁,满腔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似乎是猜到了云朗想说什么,祁骁面不改色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大可没说出口的必要。” 云朗闻言苦笑了一下,低声说:“王爷,您这么做,就相当于是放弃了怀安以及怀安之后几城的百姓。” 怀安城破,北漠大军必定迫不及待地染指中原。 到时不知多少百姓受难其中。 那种生灵涂炭的场景,哪怕只是想一下,都让云朗胆战心惊。 可祁骁却是满脸的不在乎。 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荷包,轻飘飘地说:“生灵涂炭又如何?” “我父为人臣,被人赶尽杀绝。” “我兄为人臣,被人毒杀身亡,甚至连尸骨都不曾保全。” “我母妃亦是在于这所谓的忠诚之道,人间礼法。” “本王受够了这被人宰割的时刻,事到如今我不想再为人,不想再赴前人之路,怎么了?” 第453章 祁骁活了,钟璃死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吩咐撤军的同时,让人全力配合钟璃,务必要确保钟璃的安全。 他还让人给钟璃带了一封自己的亲笔信。 信上写了什么无人可知。 信送出后,祁骁就毅然决然地带着大军准备撤退。 第二日,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播了天下。 镇南王从怀安撤军了! 祁骁还活着并未真的在江中丧命,这事儿之前有不少人都猜到了。 可祁骁会突然撤军,这却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突然现身的祁骁将自己带去怀安的十万大军悉数撤走。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大军已经扬长而去得连背影都看不清了。 而大军撤走没多久,怀安守军的粮仓就燃起了一把滔天大火,将所有粮草烧毁殆尽。 如果说祁骁突然撤军是让人意外的。 那么接下来他接连下发的几个命令,就更是令人摸不准头脑。 钟璃被困京中,按理说祁骁要回京才对。 可祁骁毫无回京的迹象,直接挥师退往西北方向。 往西北方向撤军的同时,祁骁还直接诶调走了途中所有零散聚集的镇国军。 等祁骁的行动被制成折子紧急送往朝堂的时候,祁骁原本的十万大军已经汇集成了五十万。 巧妙地避开了南疆北漠的行军路线,旁若无人地朝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目的地飞快赶去。 当看到祁骁擅自行动的折子的瞬间,祁琮气得眼前一黑险些吐出一口黑血。 他费了吃屎的劲儿才把祁骁套在了层层圈套之中,只想着借此让祁骁有去无回。 可谁能想到,祁骁罔顾圣旨直接从怀安跑了! 与此同时,边疆大军压线,战事不利,连着丢了十几个城池,局势彻底失控。 眼看着京城不稳动乱将生,祁琮彻底慌了,也坐不住了,所以就想出了杀了钟璃夺取兵符的主意。 可祁琮怎么不想想,他都能想到的消息,钟璃为何会想不到? 于是乎,在祁琮对钟璃动手之前,关着钟璃的宫苑中起了大火,钟璃在大火中失去了踪影。 无人可知钟璃是死在了火中,还是借机跑了。 总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就是找不着了! 祁琮为钟璃的失踪上火的时候,钟璃也顺利在夜林等人的掩护下回到了镇南王府。 隐秘回府后,钟璃第一时间就让人将最近的消息都跟自己仔细说了一遍。 听完夜林的话,钟璃浅色的瞳孔无声地紧缩了一下,赶紧让人将舆图拿了过来。 钟璃低着头认真地在舆图上描画了半晌,片刻后失魂落魄地跌坐到了椅子上。 祁骁明显是不想与南疆北漠交战,行军路线中多避开了交锋之处。 还撤走了途中所有可能对敌军产生阻挡的镇国军。 而他这个举动相当于是在给敌军让路,方便敌军入侵的脚步。 祁骁到底想干什么? 他疯了吗? 钟璃强压着心中震动,让人搜集所有能搜集到的战场信息,余外还做了许多旁人无从得知的安排。 当天半夜,肩负着钟璃交待的重要使命的洛林洛秦两人连夜出发,不知去向。 钟璃疲惫地揉着眉心对着林总管说:“安排些人去外边散些消息,对外一律就说我在宫中被皇上一把火烧死了,之前刺杀皇上的谣言也是皇上为夺权我手中兵权说的谎。” “想法子给大长公主府上和唐国公府,北候府还有白家传消息,明日一早劳动这些人走一趟,去为枉死的镇南王妃讨个公道。” “命人多制作些白幡麻布,明日起府中所有人都穿戴上,别人问起就说是为镇南王妃守孝,记住了吗?”林总管低声应是,转身消失在了深夜里。 钟璃靠在椅背上缓缓呼出一口气,眼里翻涌的是无尽的复杂。 第二日一早,宫中就来了人想搜查镇南王府查找钟璃的下落。 祁琮不信钟璃真的死了。 可他翻找遍了整个皇宫,也没能找到钟璃的身影。 祁琮想到了镇南王府。 钟璃在这时候从宫中逃走,除了到镇南王府她还能去哪儿? 来人是御前侍卫,深得皇上的恩宠信任。 可在皇上跟前再得脸的人,到了此时的镇南王府都不可能受到任何礼遇。 镇南王府中白布高挂,经幡飘起。 俨然是一副有主家人去世的样子。 前来搜查的御前侍卫直接被看门的守卫扔了出去。 同样一身麻布白衣的林总管冰冷着脸走了出去,当着无数围观百姓的面哑声说:“王妃之前受辱被污蔑行刺皇上被扣宫中,昨夜更是在一场大火中无辜失去了消息,镇南王府的人尚且还想进宫为王妃讨说法,你们凭什么大张旗鼓地说要前来搜查?” “就算是要搜,那也应当是镇南王府的人前去宫中搜!镇南王府的当家主母就是在宫中失去了消息的,人在何处如今是何种境况,这话理当是镇南王府的人问皇上才是!” 御前侍卫自认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态度极为嚣张。 听见林总管的话后,哼了一声满脸桀骜地说:“你是想抗旨吗!” “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让开!这镇南王府本将军今日搜定了!” “你敢!” 须发皆白的老唐国公大步走来,花白的眉眼间全是不怒自威的武将风范。 自称是将军的御前侍卫见了老唐国公,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刚刚弱弱地叫了一声老国公,唐国公就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莫将军好大的威风,老夫实在是担不起这声国公爷。” 莫将军悻悻地笑了一下,说:“国公爷这就是跟晚辈见外了,于尊于长,晚辈给您行礼都是应当的。” 唐国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中气十足地说:“你竟还记得自己是个晚辈?” “老夫看你这眼珠子长在了头顶上的跋扈德行,还以为你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不等莫将军说话,唐国公就说“镇南王不在京中,镇南王妃被扣宫中后无故于大火中失踪,你们不想着赶紧找镇南王妃的下落,查清楚失火的原因为何,还敢在今日大胆冒犯搜查镇南王府,谁给你的包天胆子竟敢做这样的事儿!” 人多势众之下被如此训斥,莫将军颇为没面子地摸了摸鼻子。 他梗着脖子生硬地说:“国公爷,在下今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搜查,您要是执意阻挡,可是要与镇南王府的人一起抗旨?” 唐国公讥讽一笑,说:“奉旨前来?” “那我问你,圣旨何在?” 这种事儿,祁琮当然不会写在圣旨上让所有人都知道。 故而圣旨莫将军还真的没有。 看他说不出话,唐国公猛地拔高了声调说:“无圣旨就敢擅传圣上旨意,老夫看你才是最该死之人!” “来人啊!将这个假传圣旨的狂徒拿下!老夫要亲自押着他进宫找皇上要说法!” 第454章 这是叛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前来搜查钟璃下落的人,被老国公和闻讯赶来的大长公主不留情面地赶走了。 大长公主不光是自己来了。 她还带着大长公主府中的护卫。 这些人被她直接留了下来,将镇南王府围了个包圆。 大长公主满面冰霜地看着隐没在人群中的各色人马,冷冷地说:“镇南王不在京中,王妃下落不明,尔等在此必得护卫好王府安全,若是有人敢擅闯,不必客气直接打杀了即可,就算是有什么责任过失,本宫一力担着!” 大长公主话中不加掩饰的狠辣,让心怀不轨的众人心中一惊。 然后这些人就发现,镇南王府外周多了许多来自不同世家的护卫。 这些人效忠于不同的人。 此时此刻汇集在此,目的却都是相同的一个。 为了守护镇南王府的安全。 而这样的情形并不利于有心人的打算。 暗处的众人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暂时退去另作打算。 大长公主注意到这点,与老国公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不可说的担忧。 祁骁如今举动莫名,目的也让人难以揣测。 祁琮明显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杀意了。 钟璃至今滞留京中,就他们这些人,真的能保住钟璃的性命吗? 此时心中有再多的疑虑,显然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大长公主和老国公无声地叹息了一声,纷纷扭头上轿准备往宫中去。 不管怎么说,堂堂镇南王妃在被软禁宫中时不明不白地就这样失踪了。 这样的大事儿,于公于私,他们都理应前去找皇上要个说法! 大长公主和老国公的车驾转道去了宫中。 镇南王府中,钟璃也知道了前边的详情。 钟璃意味不明地撑着额角不说话。 林总管进屋,则是带了另外一个消息。 他将一封印着祁骁私章的信递到了钟璃的眼前,低声说:“王妃,这是王爷传回来的消息。” 钟璃抬眉看了一眼,接过将信封上的火漆撕开。 看完信中的内容后,钟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总管见状,小心地说:“王妃,王爷可是提及了什么?” 钟璃闭了闭眼,缓缓地说:“他让我即日离开京城。” 林总管对此显然是不意外的。 如今皇上已经对钟璃起了杀心。 钟璃于深宫之中放了把火,暂时脱身不假。 可皇上并不会真的相信钟璃就这么死了。 钟璃再在京城盘桓,对她本人的安全而言,其实是弊端大过利处的。 钟璃看见林总管不出所料的神情,说不清什么滋味地笑了一下,随手将信件放在了一旁,淡淡地说:“他只说让我走,信却未曾提及他何时回来,有何打算。” 林总管噎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王爷也许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钟璃笑而不语。 林总管心中更加忐忑,想到祁骁暗中给自己传的密令,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极力自然地说:“这时说离开京城的确是突然了一些,可府中向来留有后手,只要您下定了决心,今夜就能安排您启程,不出十日,您就能……” 钟璃突然打断了林总管的话,笑眯眯地说:“这退路是你一早就为我安排好的?” “你早就猜到,我会走?” 林总管顿时语塞。 钟璃见了,心中猜测更加分明的同时,眼底不明显的担忧也越发地遮掩不住。 祁骁连让她离开京城的退路都想好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据蜀香阁传回的情报来看,战事显然比祁琮所说的更为严峻。 难道祁骁真的打算要放弃京城了吗? 钟璃疲惫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进屋来给钟璃换茶的紫纱见了,忍不住说:“”王妃,时候已经不早了,您应该歇息了。” 钟璃几乎听不清地嗯了一声,却依旧坐着没动。 紫纱心中无奈,看钟璃的脸色不佳迟疑了一下,说:“王妃,要不还是请刘大夫前来给您瞧瞧吧,上次因临时进宫一事耽搁了,您……” “我没事儿。” 钟璃打断了紫纱的话,好笑地说:“我真没事儿,不用劳烦刘大夫。” 钟璃打心眼里不觉得徐嬷嬷等人的猜测有可能成真,对紫纱的提示半点也不在意。 紫纱知道劝不动她,只能皱着眉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直到天色逐渐明亮,钟璃才撑不住疲惫前去睡下。 可她刚刚睡下没多久,徐嬷嬷就一脸肃然地走了进来。 徐嬷嬷叫醒了钟璃,低声说:“王妃,恭王急匆匆地来了,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此刻人正在前头等着呢。” 恭王与祁骁向来心和面不和,两人明面上也从无往来。 此时恭王贸然上门,只怕是事情不小。 钟璃忍着疲惫让人伺候着自己换了衣裳,随意收拾了一下去了前头。 远远地看到钟璃来了,恭王唰的一下就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不等钟璃进屋就说:“让你的人都下去,本王有事跟你说。” 钟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摆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人都下去。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干净了,恭王再也忍不住了。 他着急地说:“祁骁到底想干什么!” 钟璃不解。 “恭王这是何意?” 恭王想着自己得到的消息急躁得很,几乎是一句也不愿与钟璃废话。 他直接说:“你说祁骁远在外边无法做什么,可我为何得知镇国军近日出现了大批调动的痕迹?” 而且调兵的方向还避开了入侵的敌军! 祁仲急得无法,字里行间皆是说不出的急切。 祁仲死死地盯着钟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听闻祁骁让你离开京城。” “这京城,究竟要怎么了?” 钟璃没想到祁仲知道了这么多,静默了片刻后,诚实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祁骁调动军队的事并未事先告诉过她。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钟璃自己都尚未能清醒。 可祁仲并不相信她的话。 祁仲冷笑了一下,说:“你真的不知道?” 钟璃坦然回视。 祁仲气笑了,砰的一下踹翻了眼前的小茶几低吼了起来。 “时至今日你还想装傻,好啊!你既说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让你知道祁骁到底在做什么!” 祁仲实在气不过抓起一个茶盏摔到了地上,字字痛心。 “我原以为他只是有别的盘算,可我没想到,他竟然敢调走了最后防守的镇国军,将大褚的后背彻底暴露在了外敌面前。” “除此之外也就罢了,他还暗中对镇国军的将领下了指令,不可主动与入侵之人发生争斗,暗中避让保存实力,最后的打算是渡安澜江退守安城。” 安澜江是一道长达千里的天险。 在大褚的版图上将大褚一分为二,也是隔绝外敌的绝佳防御。 而一旦祁骁决定退守安澜江,就证明安澜江以外的大褚版图,他不打算要了。 也不想守了。 他将大褚的皇城,紧挨皇城的无数百姓都放弃在了安澜江的这一头。 而无了镇国军的安澜江彼岸,到时就会彻底沦入战火之中。 祁仲赤红着双目盯着钟璃,一句一顿。 “我说得这么明白,你现在知道他在做什么了吗?” “祁骁他这是叛国!是造反!” “他是不是疯了!”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惊悸,冷冷地说:“他就算是疯了,那也是你们逼迫所致,若非皇家步步紧逼,镇南王府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祁仲一时无话,钟璃面无表情地说:“逼良家女子为娼,劝风尘女子从良,恭王此举,与这民间俚语有何差距?” 祁仲短暂的沉默后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抹不开的阴郁。 他哑声说:“所以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是吗?” 钟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祁仲看向钟璃,声音沙哑得刺耳。 “祁骁是真的打算将镇南王府百年的声誉毁于一旦,弃大褚百姓不顾了吗?” 钟璃神色复杂地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看她沉默,祁仲眼中蓦然多了些许苍凉。 “事到如今,当真无可转回了吗?” 与祁骁有血海深仇的人是皇家,再三背信弃义伤及镇南王府中人的也是皇家。 大褚的百姓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后果,为何最后是要让百姓来承担? 祁仲颓丧地跌坐在地上,满目悲凉。 “我知道你有法子联系上祁骁,你告诉他,冤有头债有主,别再犯糊涂了。” “立刻收手,作为交换,我可以亲手将他的仇人杀死,我与皇上和太后,三人的头颅想来已经足以平息他胸中的怒火了。” “只要……” 祁仲艰难地停顿了一下,苦笑道:“只要他护住大褚的安宁,不让外寇辱我臣民践我疆土,无论他提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第455章 流民安置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无用的。 祁骁手握世间罕有的重兵之权,本身又不是个善性子,这样的人,一旦决定背弃原有的道德禁锢,他就即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疯子。 而这个正在不顾一切想毁了大褚的疯子,曾经为守护大褚,付出了一切。 祁仲觉得此种情形实在嘲讽,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闷得惊人。 “你将我原话告诉他,只要他答应,我还可以逼着皇上下罪己诏,向天下人说清楚皇室近些年来对镇南王府所做的不义之事。” “皇室愿遵太祖皇帝遗旨,将皇位禅让于他,只要他能善待天下百姓,驱逐外敌护大褚安宁,皇室一脉,嫡系自裁谢罪,旁系愿自贬为庶民,我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钟璃怎么也没想到,祁仲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在钟璃的印象中,祁仲似乎就是个不小心用错了情,还死不悔改的痴子。 可此时此刻,钟璃却在祁仲的身上看到了曾经听闻过的太祖遗风。 开朝太祖皇帝,举世第一人。 重情义,晓大义,以民为治国之本,以民为万事之先。 祁仲看起来再纨绔不羁,他骨子里流淌的,却是大褚皇族千百年来继承下来的铮铮傲骨和果决之气。 他再痛恨皇位上的人,却也从未想过,要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让百姓受苦。 这样的祁仲看着,倒是多了几分可取之处。 钟璃眼中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唏嘘,似笑非笑地说:“你跟祁琮真是亲兄弟?” 一个爹一个娘生的,差距怎能这么大? 祁仲不明就里地横了钟璃一眼,说:“我倒是希望不是。” 大褚如今的困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祁琮的贪心和决策不当导致的。 有这样一个蠢得要死还喜欢自作聪明的兄弟,祁仲无数次都恨不得将他塞回娘胎,直接一碗落胎药弄死。 钟璃不欲多做评价,只是说:“你说的事儿,我无法转告。” 祁仲瞪圆了眼睛。 “祁骁疯了,难不成你也疯了?!” 祁骁目前的举措都是在暗中进行的,知晓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可他既然做了,就不可能一辈子能瞒着世人。 等到大褚国一分为二外寇入境,祁骁就会因今日之举彻底成为一个令人鄙夷的卖国贼。 这是要背负生生世世的骂名。 也是一生一世往后子孙都无法洗清的耻辱。 钟璃难道真的要让祁骁这么做? 捕捉到了祁仲眼中的诧异,钟璃无奈一笑。 她说:“你与祁骁自小相识,自然知晓他的性子,他心中的这股火憋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理智,在这时候阻止他,绝不是解决的办法。” 钟璃敢肯定,就算这次没有祁琮主动制造出来的机会,祁骁也迟早会这么做的。 祁骁被心中的仇恨禁锢太久,早已成了笼中困兽,压抑着的,膨胀的,都是无尽无止的疯狂。 他渴望的,能平息他心中恨意的,唯有血色染就的大地,以及,彻底摧毁他曾经守护的一切。 钟璃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说:“我不会,也不能在这时候阻止他,哪怕他要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因为一旦钟璃真的那么做了,祁骁估计就真的疯了。 祁仲难以置信地看着钟璃,字字发颤。 “那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祁骁犯下这样的滔天罪过?然后一生为此懊悔痛苦吗?” 钟璃洒然一笑,说:“当然不。” 钟璃站了起来,背对着祁仲,淡淡地说:“他想做什么尽可去做,而他做的事儿的所有后果,我都会一一替他承担。” “我保证,事情绝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放心。” 一瞬间祁仲看钟璃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祁骁要做的事儿简直就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钟璃竟说她能承担得起后果。 疯病难道是会传染的,钟璃也疯了? 祁仲脑子乱成了一团,一脸古怪长久无言。 过了许久,钟璃才听到他不太确定地说:“你真的确定,事情最后不会变成那样?” 声音小小的,显然是底气不足不太相信的样子。 钟璃无奈,只能点头。 “我确定。” 祁仲不乐意了,皱眉问:“你的确是能调动镇国军的,对吧?” 假玉佩什么的,只能说来哄别人玩儿。 祁仲是半点不信的。 钟璃也不强行隐瞒,无所谓地点头。 “是。” 祁仲的不满更浓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在南疆北漠破境之时派兵驰援?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钟璃打断了祁仲的话,不紧不慢地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不破不立。 大褚内部的毒瘤已经长了太久了,不采取点铁血手腕,大褚本身的僵局不破,以后的局势对钟璃和祁骁而言都是不利的。 唯有彻底将这僵局打破,接下来才会有施展的机会。 而这种变动,无论如何,都是要流血,要死人。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而且边疆的情形也没有你听说的那么吓人,不过是讹传罢了,不值得当真。” 凉城破后,钟璃就加紧安排了人手去做一件事。 在外寇破境之前,靠近战场附近的百姓就会得到一笔银子,银子的数量绝对足以支撑他们从原住地迁移到别的地方落户。 这样的法子并不算多高明,可在被战火波及的地方,这样的法子却是最有用的。 超过七成的百姓选择了拿了银子迁移,也有不同意走的,会被集中到一个地方,得到一定的暗中保护。 至于那些被侵占之地的粮食物品,能搬走的,都被钟璃让人搬走了。 不能搬走的,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南疆北漠和北境虽组成了三国大军齐压边境,甚至连破了好几个城,可实际上得到的好处却是少得可怜。 除了空荡荡的城池,就只剩下满地的残垣断壁。 钟璃这一招釜底抽薪,当真是打中了来敌的七寸,也在某种程度上扼断了外寇继续内侵的底气,为接下来的安排争取到了可以喘息的时间。 同时也很大程度地减轻了百姓因战起遭受的死伤。 传言边疆百姓十不存一,然而实际上,这却是夸大了的说法。 经过钟璃和镇国军暗中的一系列运作,边疆百姓不说保全,可八成还是未受波及。 只是在这些小动作钟璃安排得隐秘,除了她身边几个亲信外,并无人知晓,祁仲自然不得而知。 看钟璃说得信誓旦旦的,祁仲忍不住信了七分。 可他还是忍不住说:“可是……” “没有可是。” 钟璃再度打断了祁仲的话,清秀的眉宇间慢慢地笼罩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坚决笃定。 她说:“我说不会有事,就绝对不会有事,我从不拿人命说笑。” 祁仲说不出话了,脸色阴晴不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璃懒得琢磨他的小心思,想了想说:“我之前就想去找王爷一叙,王爷今日既然来了,不如咱俩商量个事儿。” 祁仲警惕地皱眉。 “你想说什么。” 钟璃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说:“我记得,王爷的封地是在西北?” 祁仲点头。 钟璃问:“西北大概多大的地方?” 祁仲更是满头雾水,可还是说:“西北二十一城都是。” 钟璃在心里算了算,说:“二十一城,面积大概是够了,只是耕地上可能欠缺几分,到时候再想想法子就是。” 听钟璃当着自己的面盘算起了自己的封地应如何让处置,祁仲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璃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只是想征求一下王爷的意见,想往你的封地里迁徙一些流民罢了。” 战火一起,流民遍地。 祁仲并不觉得钟璃的话有什么奇怪之处。 他想不通这样的事儿钟璃为何还要拿出来跟自己细说,狐疑皱眉。 “不过就是一些流民,就这事儿,你至于说得这么严肃?” 钟璃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了一份厚厚的名单递给了祁仲。 她说:“流民的确算不得多大的事儿,只是流民的数量颇多,不征求一下王爷的意见到底是不妥,故而事先问一句罢了。” 祁仲听完眼中狐疑更甚。 “有多少?” 钟璃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大概八到十万。” 祁仲…… 祁仲很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说:“你这是把流民迁徙到本王封地,还是想将伪装成流民的镇国军安插到本王的地盘去?” 八到十万,这是把大褚所有的流民都聚集到一起去了? 祁仲的声音饱含怨念。 钟璃听了却是不禁一笑。 “你倒是提醒我了。” 祁仲气得说不出话,黑着脸打开了钟璃给自己的名册。 当他逐渐看清里边的东西,神色慢慢地就变了。 钟璃没错过他眼底的动容和震撼,撑着下巴淡淡地说:“这是流民来源地按户登记的名册,时间太过仓促,具体人数不详尽,可只多不少。” “这么些人,老弱妇孺不在少数,不加以管制随便往哪儿一放,迟早都得生出乱子。” “只是我一时也找不到这么大的地方安置,王爷要是有心,就将人都收了吧,不必多做什么,给个安身之所就是了,西北地广人稀,耕地贫瘠,这么多人过去了,于西北的长久发展也是好事儿。” 祁仲死死地捏着手里的名册,连手指都在发抖。 他难以置信地说:“这些……这些难道都是边疆的百姓?” 钟璃不可置否地挑眉。 “不然你以为呢?我平白无故上哪儿弄这么些人出来?” “恭王放心,我说了,祁骁不小心犯的错,我都会替他承担后果。” “有我在,他永远都不会下地狱。” 第456章 差点成了个亡国之君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恭王满腹怒气地来了,神色恍惚地走了出去。 不过他的确是与祁琮不一样的。 钟璃跟他提了过后,那些无处安置的流民就找到了一个足以安身落户的场所。 为了更好地让那些流民尽快安置下来,祁仲更是暗中对西北诸城下发了各种命令,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尽快为流民找到栖身的地方,为其能在西北生存下来提供各种方便。 有了西北作为后盾,钟璃暗中让人劝说受战事波及的百姓迁徙时就更多了一分底气。 百姓听闻了西北可安家落户,甚至都不用钟璃的人去劝说,自发地开始朝着西北方向迁徙。 迁徙的百姓成潮朝着西北涌动。 原本应当镇守在大褚边界上的镇国军始终不见踪影。 外敌长驱直入,在先前的战果上再添新绩,大褚再落入敌手三城。 到了这时,大褚版图上超过三分之一的疆土已经悉数沦落。 而冲在最前边的南疆大军,就驻扎在距离京城不到百里的踏雪城,硝烟随时皆可燃起。 京城的上空因外敌的入侵笼罩上了一层抹不开的阴郁。 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无一人可感到心安。 有消息灵通的商家百姓,已经开始朝着西北方向转移自己的家产家人,时刻准备着在京城沦陷之前撤离京城。 大褚的根基是京城,百姓能动,官员却不能动。 官员们这时也没了之前的高高在上和傲气,时刻沉浸在说不出的恐慌之中。 上朝时看到皇上骇人的冷脸,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在金銮殿的地砖上掀出一个洞来将自己塞进去了事。 而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祁琮心里此刻也并不好受。 他原本想的是将祁骁弄出去,趁机夺取镇国军的兵权,然后再拿着兵权将入侵大褚的人赶出去。 就此除了祁骁这个心腹大患不说,还能将觊觎大褚疆土的三国大军悉数歼灭在临风城外。 做成了这事儿,他不仅可以名留史册,更是一跃成为了千古一帝,各种风光自不必多作言说。 可如今形势超乎了他的想象。 千载大事未成不说,甚至连屁股底下的龙椅都坐不安稳了。 千古一帝的梦想没了可能,他甚至还有可能彻底成为一个亡国之君! 祁琮阴沉的眼中皆是说不出的疯狂,看着底下站着的说不出一句有用的提议的群臣气得脸色青紫。 在摔了一个茶盏听到群臣高呼皇上息怒的时候,祁琮彻底忍不住了。 “息怒息怒!你们就知道让朕息怒!” “如今京城安危危在旦夕,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说不出半句有用的话!让朕息怒有什么用!” “朕息怒了,入侵的敌军就会撤离吗?!朕养着你们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用!” 底下的群臣闻言齐刷刷地跪了下来,用力将头抵在了地上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祁琮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瞪了叶相一眼。 “叶卿,对目前的形势,你可有何提议?” 被点名的叶相不能再继续装鹌鹑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低声说:“微臣是文官,对战术战略一道并不相通,故而难以提出提议,只不过……” 祁琮不满地瞪着眼睛。 “只不过什么?赶紧说!” 叶相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不敢微臣以为,以大褚目前的兵力储备,是难以同时抗衡三国联军的,为长远计,不如暂时避其锋芒,尽可能地保存实力,等到手握镇国军的镇南王回归后再做打算。” 祁琮眯起了眼睛。 “此话怎讲?” 叶相看祁琮并无动怒的样子,大着胆子说:“微臣的意思是,京城气候苦寒风沙大,并不适合当作皇城长久定居。” “而沧澜以南的宿城却是气候合宜历史悠久,当作皇城也是极好的,皇上不如考虑一下迁都事宜,暂时将皇城迁至宿城,在宿城安定下来后,再另作打算。” 叶相这话说得体面又好听。 可实际上就是在说一个意思。 那就是京城守不住了,就别强行守了。 赶紧趁着京城城破之前撤,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保全性命要紧。 叶相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好听,可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 “更何况,微臣之前也仔细想过了,宿城地理位置优越,前是西北,后靠云澜天险,就算是南疆北漠等外敌攻破了京城,也是拿宿城无法的,以安全和各种方面为考量,微臣认为,退守宿城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 迁都的名头虽然不好听。 可性命到底是保住了。 就算只是偏安一隅,可只要保住了性命就能有无数的荣华富贵可享。 谁利谁弊,有脑子的人自然会想。 叶相的话刚刚说完,就有他的附庸赶紧附和。 “微臣认为,叶相言之有理。” “是啊,这只是战略性的撤退,并非示弱,待到时机成熟了,自然可重振旗鼓再收京城以及别的失地。” “微臣也认为,迁都可行,宿城各方面都比如今的京城好上许多,迁都宿城,有利无害。” 北候听着这些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咬牙说:“各位大臣说得倒是好听,可迁都乃是千古大事,怎能如此轻易草率决断?” “皇城能迁,那京城的无数百姓又该怎么办?!” 一个王朝连自己安身立命的老家都主动拱手相让他人了,这样的王朝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国名义上虽未亡,可距离亡国也只是一线之差了! 与北候意见相同的大臣不少,纷纷出言反对。 无论如何,京城都绝对不能丢。 祁琮听着下边的种种争执,脸黑得像个锅底。 叶相见势不对,梗着脖子就与反对得最厉害的北候争执了起来。 “北候说迁都不可行,那面对强敌来袭,北候可有解决之法?” 北候是武将出身,听了这话立马就说:“有敌来袭自然就是要想法子御敌!满脑子只想着跑算怎么回事儿?” “打输了尚有几分说辞,可打都没打就想着跑,这算什么!” 叶相一声冷笑,不屑地说:“北候说得倒是轻巧,打?拿什么打?” “数百万镇国军不见踪影,皇上手中的兵力不足五十万,拿什么与百万大军相抗衡?” “人都没了,又拿什么与人争一时的意气!” 北候大怒。 “你说我是一时意气?叶天成你怕不是老糊涂了!” “京城是皇城所在,也是大褚的根基,大褚在京城屹立数百年不倒,京城的存在就是无数百姓心中的依靠!” “你轻而易举就说出了迁都的话,可曾想过,皇城能迁,官员能走,可无数百姓应当如何?” “那都是大褚的子民,难道真的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吗?不顾百姓生死的王朝,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大胆!皇上面前,北候你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北候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道:“皇城都不要了,皇上这名头也难以名副其实,臣说什么,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北候这话是绝对的以下犯上。 原本就脸色不佳的祁琮周身的阴郁顿时就更浓郁了三分。 他阴测测地看着北候,一字一顿。 “北候,朕念及你是老臣不愿与你多做计较,可刚才的话你若是再敢说上一个字,朕就不得不忍痛将你处置了!” 北候面无表情的阴沉着脸不说话。 叶相赶紧细说迁都的种种好处,一句一言说完,祁琮心中的坚持明显动摇了几分。 最后虽没当朝确定下迁都的事,可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分明是对叶相的提议心动了。 当天的朝会群臣不欢而散。 叶相和几个坚持迁都的人被祁琮留了下来商议要事。 第457章 糊涂!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叶相提议迁都的当天夜里,祁琮将自己的心腹叫了出来,阴测测地说:“那群废物实在不中用,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钟璃的下落。” “钟璃一定还在京城镇南王府中,你今晚亲自带着人去一趟镇南王府,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钟璃给朕带出来!” 当天夜色如洗,月光柔和得近乎温柔。 而这样的静谧在此刻而言,却着实显得诡异。 钟璃并不着急洗漱,静静地捧着一本书靠在软榻上,眼睛盯着书,心思却并不在书的内容上头。 半个月前,钟璃就想法子给祁骁送了信。 可至今都未曾得到半点回应。 祁骁不可能没接到消息,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并不想像钟璃说的那么去做。 想到祁骁心中的猛虎将破,钟璃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紫荆拿剪刀将烛火的芯子剪掉了一截,看钟璃愁眉不展,忍不住说:“王妃是在担心王爷?” 钟璃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说:“眼前的一切就是他想要的,有什么可担心的?” 祁骁不知为今日做了多久的准备,对此钟璃是真的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生怕祁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时激怒之下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终身的事儿。 如果真的那样…… 紫荆察觉到钟璃的情绪实在低沉,有心想岔开钟璃的注意力,就将一盘子酸梅递了过去。 “前几日王妃说想吃酸的,这梅子做得不错,王妃不如尝尝?” 钟璃本来想说没胃口,可眼睛看着那盘梅子口腔就自动分泌出了唾液。 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是半盘子酸梅下了肚子。 紫荆看着她吃得香,自己却是忍不住的牙酸。 “王妃不觉得酸吗?” 钟璃茫然眨眼。 “这东西酸吗?” 走进来的徐嬷嬷听到这话,撑不住笑了。 “王妃可别问她,紫荆素来是最受不住酸的,这梅子在后头她尝了一口,酸得半晌都没回过劲儿来,到了晚饭时还说牙酸得厉害呢。” 钟璃也乐了。 她玩心大起,故意捏着一个往紫荆的嘴边凑。 “真不酸,要不你再尝一个?” 紫荆躲也不是不躲也难受,生生被钟璃逗得满脸无措,苦笑着不住讨饶。 “王妃您就饶了奴婢吧,这东西是好,可奴婢实在是无福消受。” 钟璃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靠在软榻上抱着盘子接着吃。 将梅子吃得差不多了,钟璃又觉得饿了。 她说:“有吃的吗?” 徐嬷嬷说:“厨房新做出来的点心刚刚送来,老奴这就去拿来给您尝尝?” 钟璃摇头。 “不想吃点心,干巴巴的没味儿,我想吃肉。” 徐嬷嬷闻言一脸茫然。 钟璃素来口味清淡,对肉之类的荤腥兴趣并不大。 怎地突然就换口味了? 徐嬷嬷难以置信地说:“您说,想吃什么?” 钟璃想了想,认真道:“蹄膀有吗?最好是红烧的,没有蹄膀的话,旁的肉也行。” 晚饭时钟璃才吃了两碗饭一碗汤,眼下距离饭后不到一个时辰,钟璃就说要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徐嬷嬷有些迟疑。 “王妃,并非奴婢吝惜那点儿东西,主要是现在时候已经晚了,您吃那么油腻的东西只怕夜里肠胃要不好受,要不您换一样,奴婢这就去让小厨房的人给您做。” 钟璃摇头。 “嬷嬷,我就是想吃肉,别的都不想吃。” 钟璃实在馋得很,徐嬷嬷无法,只能揣着满腔的疑云去了小厨房。 途中遇上了一个管事婆子,两人随意说了几句。 管事婆子得知钟璃要吃东西,有些好笑。 “王妃之前实在是吃得太少,如今这饭量见涨,按理说是好事儿,嬷嬷发愁做甚?” 徐嬷嬷不太走心地笑了一下,说:“主要是夜里吃多了怕积食,王妃身子本就不好,这要是再在吃口上出了岔子,等到来日王爷回来,我就算赔上这条命也是难以交待的。” 管事婆子知道徐嬷嬷的担忧,宽慰她道:“嬷嬷要是不放心,不如找刘大夫去给王妃瞧瞧再说,我看王妃最近吃的也有些实在多了。” 她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不过妇人突然吃得多,其实也是有原因的,若真是那样,王妃就算吃得再多,那也是无碍的。” 徐嬷嬷本就是一颗心长了十个孔的人,一听这话,立马就生出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妇人什么时候会突然食量大涨? 那当然是怀孕的时候啊! 之前钟璃闻着鱼腥味就反胃,徐嬷嬷本就怀疑是不是有孕了。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儿,再加上钟璃坚持自己无碍就没让刘大夫请脉。 可如今看来,这事儿可万万不能再耽搁了。 徐嬷嬷让管事婆子去小厨房吩咐钟璃要吃的,自己则是急匆匆去了刘大夫的院子。 无论如何,今日这脉一定得请了! 徐嬷嬷去请刘大夫的时候,钟璃的棠心院也迎来了几个特殊的客人。 北候府中的北候夫人和柏箐樱,大长公主,以及唐国公府的大夫人和从未上过门的白家大夫人。 这几位都是在暗地里背开了皇上的眼线不请自来的,为此还费了不小的心力。 进了门就不肯走,执意要见到钟璃本人才行。 人都来了,总不能让人这么干巴巴地等着。 钟璃有些疲倦地让人伺候着换了衣裳,让人将人请到了院子里。 一进屋,打眼看见钟璃,白家大夫人就忍不住微微皱眉。 “王妃可是身子不适?” 白家世代诗书传家,到了白术这一代,更是出了好几个在医术上出类拔萃的天才。 而白大夫人正是出身医术世家,本身对妇科疑难也颇有心得。 见了钟璃她就觉得不太对,此时更是忍不住轻声询问。 钟璃好笑地摆手,说:“并非不舒服,只是最近容易觉得困倦,白日里都不容易打得起精神,让您见笑了。” 白大夫人摇头轻笑,说:“王妃既是容易困倦,可请大夫瞧过了?” 钟璃坐直了摇头。 “不过就是有些困,想来是没怎么睡好的缘故,并非什么大事儿,惊动大夫做什么?” 这话一出,大长公主就忍不住皱眉。 “这话像什么样子?” “不舒服就应当赶紧请大夫瞧瞧,我还以为你是装的病了,没想到你竟然是真的难受。” 大长公主扭头看向紫纱,说:“你们这些人跟着是怎么伺候的?王妃身子不适不赶紧劝着请医,还一味地纵着她的性子,如此的话,要你们这些人跟着有什么用?” 眼看着大长公主就要斥责紫纱等人了,钟璃赶紧说:“姑母,她们早就劝过了,是我执意不肯的,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大长公主嗔怒地瞪了钟璃一眼,指尖点了点钟璃的眉心。 “你以为你能跑?” 钟璃讨好地笑了一下,对着跪着的紫纱等人摆手,示意她们赶紧下去。 白大夫人见了,眼中更添一丝柔和。 她说:“王妃既是不想劳动别人,不嫌弃的话,不如就让我给您瞧瞧?” “我虽并不精通医术,可寻常的症候还是能看懂几分的。” 大长公主正在气头上,钟璃赶紧顺势就说:“那就劳烦夫人了。” 白大夫人笑着说不麻烦,上前在小凳子上坐下,掀开了钟璃的衣袖将手指搭了上去。 瞬息后,白大夫人的神色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她诧异地看了钟璃一眼,试探地说:“王妃请将另外一只手也递出来吧。” 钟璃看她神色微妙,真以为自己是怎么了,赶紧将另外一只手也递了出去。 所有人屏息等着,白大夫人一脸复杂地将手收了回去。 柏箐樱忍不住心急道:“白夫人,璃姐姐这是怎么了?” 钟璃也说:“有什么夫人但说无妨。” 白夫人忍着笑摇头,说:“我到底是医术不精,不敢在这样的事上打诳语,但是王妃最好还是赶紧请大夫过来瞧瞧才是正经,此事可是万万耽搁不得的。” 白大夫人的话说得在场之人满头雾水。 与白大夫人更为相熟的北候夫人捕捉到她眼中的笑意,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家姐姐说得不错,王妃还是赶紧请正经大夫来看看才好。” 大长公主这时也回过味儿来了。 她压抑着激动看了白大夫人一眼。 白大夫人不明显的含笑点头。 大长公主激动之下忍不住敲了一下钟璃的脑袋。 “糊涂!” 钟璃本就困倦,脑子跟不上这些人说话的速度。 这会儿平白挨了一下,表情更是茫然。 大长公主看她一脸回不过神来的样子好笑又好气,连连抓着她的手说了三声好,然后才激动地说:“璃儿,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钟璃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大长公主想说什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不以为意地说:“姑母,您想什么呢?” “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上月还准时来了呢,这月尚未到时候。” 更何况她和祁骁那什么总共也就那么几次。 怎么可能这么巧就在这时候怀上了? 大长公主闻言不乐意了,说:“什么叫不可能?你难不成还信不过白大夫人的医术吗?” “你府中无女长辈,也没个能提点你的人,这种事儿,怎能掉以轻心不当回事儿?” 不等钟璃说话,大长公主就说:“现在先不说这些了,赶紧让人去请大夫才是要紧!” 大长公主的话音落下,徐嬷嬷就带着刘大夫来了。 第458章 镇南王府在,京城在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想到刘大夫,钟璃就想到自己喝下去的那些苦药,忍不住地皱眉。 一直没说话的唐国公府大夫人见了,禁不住的好笑。 “王妃莫怕,只是请大夫给您瞧瞧,并不会就要吃药的。” 被人看出了心思,钟璃有些赧然,有些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淡红。 大长公主不曾想钟璃怕的是这个,自己也忍不住好笑。 “夫人不必宽她的心,要真是哪儿不好,就算是多少药那也是要一碗不落地吃的!” “请大夫进来!” 刘大夫隔着屏风在外站定,等未婚的柏箐樱绕到后头去了,才在徐嬷嬷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刘大夫刚刚站定,大长公主就着急地说:“你赶紧过来给璃儿瞧瞧!” 刘大夫真以为钟璃是怎么了,半刻不敢耽搁地走了上来。 可当手指搭在钟璃手腕上的瞬间,刘大夫的老脸上就不由自主地绽出了笑。 众人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事不明白的? 大长公主捂着嘴笑个不停,直接问:“月份多大了?” 刘大夫收手答道:“从脉象上看,已有两月有余。” 刘大夫乐得合不拢嘴,恭恭敬敬地对着依旧一脸茫然的钟璃说:“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余下众人也是一脸喜色地跟着贺喜。 大长公主没想到走这一趟还能有这样的惊喜,也是欢喜得不行。 “好!” “骁儿有后了!镇南王府有后了!” 大长公主高兴的同时不忘问:“可本宫看璃儿的神色并不多好,是否是腹中胎儿有碍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要怎样调理才好?” 刘大夫,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说:“长公主不必担心,王妃的身子好,之所以神思不怠,也是因为初初有孕不适,再加上近日过于劳累的缘故,并非大碍。” “是药三分毒,王妃也不用吃药进补,只需在饮食上注意几分调理即可,我下去就将食补的方子写下来交给伺候王妃饮食的人,精心调理着,很快就会无碍了。“ 大长公主欢喜得不行,连声说好。 众人欢喜成了一片,唯独钟璃还是一脸回不过神来的茫然。 这就怀上了??? 钟璃怀孕,于镇南王妃和决心依附于镇南王府的人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儿。 屋子里的人乐得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气。 大长公主甚至想当场就重赏府中众人,还想连夜安排人去成为施粥积德,为钟璃腹中的孩子祈福。 大长公主的提议被钟璃拒绝了。 钟璃第一个从怀孕的惊讶中清醒过来,赶紧就说:“姑母,此事不可声张。” 大长公主尚未从喜悦中回神,钟璃就沉声吩咐徐嬷嬷。 “嬷嬷去将今日知情的人都登记清楚,严加敲打,此事绝不可向外透露分毫。” 大长公主稍微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钟璃的意思,沉默半晌后,她忍不住无声苦笑。 “是我高兴糊涂了,这种时候,这样的事儿的确是不可张扬。” 钟璃此时在传闻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死人当然是不能怀孕的。 更何况祁琮已经疯了。 玩儿命的想将钟璃抓着当作钳制祁骁的底牌。 一个钟璃就已经让祁琮如此,若是再知道钟璃的肚子里还怀着镇南王府未来的小世子,只怕更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到时祁琮只怕是连最基本的脸面都不想要了,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钟璃。 对钟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而言,都是足以伤及性命的威胁。 大长公主的话中有说不出的无尽苦涩,神色也由之前的欣喜若狂转变成了暗自神伤。 钟璃不忍她多想,索性就说:“事在人为,姑母操这无谓的心做甚?” “我说不可张扬,也只是想到王爷如今不在府中,万事理应低调罢了,您不必多想。” 大长公主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口吻中多了些许埋怨。 “祁骁这小子也真是的,都是当爹的人了,做事怎还如此冒失!” 大长公主安抚似的拍了拍钟璃的手,说:“你放心,等这混小子回来了,我一定好好的替你收拾他!” 钟璃乐不可支地点头,说:“那感情好,只是劳烦姑母辛苦了。” 大长公主冷笑了一声,杀气腾腾地说:“那混小子实在气人,多要命的时候竟然不在,我就是打他十顿八顿,那也是他应该受着的!我才不觉辛苦!” 大长公主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大长公主的心情好上许多了,钟璃笑问:“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姑母和诸位夫人怎地在这时候过来了?” 大长公主听到她这话,顿时就更气了。 她想拍钟璃一下又有些舍不得,只能是狠狠地剜了钟璃一眼,说:“你还好意思问我们为什么来?” 不等钟璃回话,大长公主就说:“从宫中脱困后,你为何不直接趁机离开京城?还再三拒绝祁骁的提议?” 祁骁劝不动钟璃。 也知道钟璃不会听自己的。 他索性就想了个迂回的法子,想着让大长公主等人前来劝钟璃离开。 大长公主本是不赞同钟璃在此时离开京城的。 可如今形势大变,祁琮已然疯魔。 钟璃虽在传闻中已葬身火海,可有点儿门道的人都知道钟璃还活着。 她只要还活着,就不会少了想要她命的人的念头。 如此情形,钟璃当然是赶紧离开京城才是最好的法子。 也许是猜到钟璃不会同意,大长公主低声说:“璃儿,你的消息自然是比我灵通的,京城如今是何种情形,你也绝对比我清楚,都这般境况了,你难道还不肯听祁骁的吗?” 钟璃没想到大长公主此行是为了这个,当即就是忍不住地微微一怔。 白家夫人见了也是忍不住低声苦笑。 字里行间皆是说不出的诚挚。 “按理说,这样的话我说是逾矩了,可王妃如今俨然是做母亲的人了,您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应当为腹中的孩儿多思量几分,您再留在京城,不利之处颇多,此时抓紧在事变之前脱身方为绝佳之法。” 北候夫人也跟着帮腔,苦劝道:“王妃心中就算是有什么想头,那也是得等到脱身安然之后方可实施,您还是赶紧走吧。” 似乎是担心钟璃不同意,北候夫人压抑着眼中的不舍,哑声说:“京中情形实在不妙,王妃届时离去,我还想将这不成器的女儿托付于您,王妃带着她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就好,等这次风波过去,若是还有幸得见,我们一家全都感念王妃的大恩大德,必不敢忘。” 北候夫人为柏箐樱的嘱托,固然是有私心在其中。 可更多的,却也是因为相信钟璃能护住自己唯一的女儿。 钟璃听了,内心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应说什么才好。 短暂的沉默过后,钟璃苦笑道:“诸位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此时尚不到离京之时。” 大长公主忍不住了。 “现在不是时候,那要等到京城破了才是时候吗!” 钟璃看着难得上火的大长公主有些好笑,解释说道:“姑母放心,京城破不了。” 就算是为了祁骁身后的名声,以及镇国军百年的歃血荣誉。 钟璃拼尽全力都不会让京城城破。 只是这些钟璃自己都还没想好,也不方便跟这些人,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就略过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能猜到钟璃未尽之处的深意。 大长公主深深地望了钟璃一眼,不太确定地说:“璃儿此话当真?” 钟璃轻轻地笑了。 “自然不敢就此事欺瞒姑母。” “姑母放心,在王爷赶回之前,这京城的城门,绝不会破。” “镇南王府在,京城便在,绝无虚假。” 第459章 你果然没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好不容易将这些关心自己的人安抚好了,才准备要送客,这时林总管却是一脸肃然地走了进来。 他隔着屏风说:“王妃,外边此时有些不便,不如今夜就请各位贵客在府中盘桓一夜可好?” 钟璃如今对外声称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状态。 今夜大长公主等人前来,也是小心掩人耳目了的。 按理说,趁着夜色正浓无人知晓时离去才好。 林总管突然这样说,必然是前边出了什么变故。 钟璃无声地皱起了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了大长公主带着冷意的声音。 “出什么事儿了?” 大长公主问话,林总管不好不答。 他谨慎地斟酌了一下用词,低声说:“不瞒殿下,前院来了一些不速之客,应当是冲着王妃来的。” 准确的说,这些人就是冲着钟璃来的。 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屋子里原本因钟璃有孕一事稍微轻松些许的气氛再度陷入了凝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说不出的凝重之意。 钟璃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沉沉地说:“既是如此,棠心院中护卫翻倍,告诉夜林,闯进府中之人一个也不可放过,我稍后会过去看看,其余一切照旧。” 林总管闻言隐含担忧地看了钟璃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告退走了出去。 大长公主拧着眉轻轻地叫了一声璃儿。 钟璃安抚似的拍了拍她冰冷得过分的手,低声说:“姑母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前边出了这样的岔子,这些前来劝说钟璃的人只能被迫困在了棠心院中。 钟璃不想让她们太紧张,只能是让人按不同人的兴趣爱好,上了不同的东西用来打发时间。 她还给柏箐樱准备了一个精致的绣架,备了不同颜色的丝线。 周遭都点上了蜡烛亮如白昼,就算是做针线活也并不会觉得太暗。 柏箐樱前后跟钟璃学了不少时日的双面绣,最喜欢的就是诗词和大气的景致。 最不耐的就是做衣裳。 今日她却说,自己要做一身衣裳,还特意让人将料子换成了柔软的棉料。 棉质的料子虽然穿着舒服,可绣上花样却并不如锦缎精致好看。 钟璃有些不解,说:“你若是想要纯色的料子,库房里还有不少月白色的蜀锦,那个做出来更好看,棉质的容易打皱,并不多好。” 柏箐樱听了,忍不住白了钟璃一眼。 她说:“我小侄子穿得要那么好看做甚?好穿不就行了?” 钟璃一时没反应过来,满面茫然。 “你侄子?” 柏箐樱家中的情况钟璃是知道的。 柏骞承未婚,柏箐樱未嫁,平白无故的,柏箐樱上哪儿冒出来了个小侄子? 钟璃尚未回神,白家大夫人就禁不住笑了起来。 她说:“王妃这是刚刚有孕,还没想起来箐樱说的是谁呢。” 柏箐樱也是好笑得不行,利索地剪短了丝线,说:“不过孩子穿的就不能是双面绣了,绣得再好,也会磨到孩子的皮肤,我手艺不如你这个亲娘,璃姐姐到时可不准嫌弃我。” 不等钟璃说话,柏箐樱就扭头问北候夫人。 “娘,小娃娃穿的衣裳,做成什么花样的好看?” 北候夫人来了兴致,拉着柏箐樱仔细地说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女人们除了管家算账,唯一的兴趣爱好就只能是女红手工。 这个话题一被提起,在场的女眷们顿时都来了兴致。 最后连大长公主都为了虎头鞋应当做成什么样子与唐国公家的大夫人争执了起来,场面颇为热闹。 钟璃听得好一阵哭笑不得,手却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里,真的已经有她和祁骁的孩子了吗? 她真的要当娘亲了? 钟璃恍惚间,紫衣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外边的天空绽出了一朵火红的烟花,将漆黑的天幕都生生染红了半边。 钟璃对着紫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若无其事地对着大长公主说:“姑母,您与诸位夫人在此稍坐片刻,我去前边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大长公主捏着丝线的手指无声地收紧,可最后到底还是没说出阻拦的话。 她深深地望了钟璃一眼,说:“孩子的衣裳你这个做娘亲的可得仔细上心,我们在这儿帮你先看着,最后还是要由你来做决定的。” 捕捉到大长公主眼中不散的担忧,钟璃轻轻一笑。 “您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出了门,钟璃低声对林总管说:“这里的护卫翻倍,无论如何,务必要确保各位夫人和大长公主的安全。” 林总管沉声应是,看到钟璃似乎准备亲自出去,忍不住说:“王妃,您……” 钟璃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既是来客,我怎能不亲自去看看呢。” “避而不见,岂不是失了主人家的气度?” 钟璃主意已定,无人可劝。 林总管和夜林等人只能加大了钟璃身边的护卫,小心地护着她往外走。 夜林是少数知道钟璃怀孕的人。 一想到钟璃的肚子里是镇南王府的小世子,再一想到钟璃即将面临的场景,夜林的心尖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打颤。 这要是哪个不长眼的让王妃和小世子受了惊吓,不用等到祁骁回来要他狗命,光是盼小世子盼得头都秃了的镇国军上下就能活活撕了他…… 夜林实在是怕有万一,忍不住说:“王妃,此事早已安排妥当,您在后边专心等好消息便是,属下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吩咐。” 钟璃闻言好笑得不行,说:“夜统领这就觉得害怕了?” 夜林苦哈哈地点头。 钟璃不以为意地说:“这才到什么时候你就怕了?等我与你一起上战场的时候,你岂不是要腿软得走不动道了?” 夜林原本还有些迷糊,可听完钟璃的话瞬间就惊悚地瞪圆了眼睛。 “什么?!您还要上战场?!这……” “嘘。” 钟璃抬手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轻得不能再轻地说:“听,来人了。” 夜林目光一凛,示意洛林等人紧紧跟在钟璃的身后,闪身隐没进了夜色里。 为了抓到钟璃,祁琮可谓是下了相当大的本钱。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试图冲进镇南王府的刺客就不下百人,还有隐藏在暗处没现面的更是不计其数。 夜林按计划装作不敌的样子将刺客往内院深处引,耳听厮杀不断。 钟璃在洛林等人的护卫下,慢慢地朝着棠心院走去。 途中遇上几个侥幸冲进来的,不等钟璃出声,就有人闪出为钟璃清出了一条路。 这场沉默的厮杀足足有两个时辰,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暗淡的鱼肚白。 天快亮了。 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有一道人影却突然朝着钟璃冲了过来。 洛林等人来不及出手只能大喊:“王妃小心!” 钟璃脑后长眼似的往旁边侧身一闪,避开了身后来人的袭击的同时手中冷光闪现,一道冰冷的刀刃狠狠地划向了来人的面部。 黑衣人下意识地往后闪躲,钟璃手中的匕首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穷追不追。 钟璃出手的狠辣令人震惊。 黑衣人一时不防,闪躲不及时被划中了一刀,狼狈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洛秦与洛林双双闪身上前与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余下的人则是一脸后怕地挡在了钟璃的身前身后。 夜林想到刚刚的惊险心跳飞快,沉声说:“王妃,您请先进去吧,这里交给洛秦他们就好。” 钟璃眯着眼睛看了片刻,摇头说:“他们打不过此人,你去帮忙,务必将此人拿下。” “记住了,我要活口。” 夜林一脸肃杀的应是,闪身上前。 钟璃站在房檐下的阴影里,神色晦暗。 刺客是从棠心院的后方出来的。 可棠心院后边她早已做了万全的防备。 排除了万分之一此人运气极好恰好闯入的可能,唯一能解释得通的,那便是这次的行动出了内鬼。 有人将棠心院后方的布置透露了出去。 可那人到底是谁? 洛林洛秦一开始还显得吃力,可有了夜林的加入后,三人联手,很快就将胜利的天平拉扯到了自己这一方。 黑衣人被按倒在地,睁着不甘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钟璃。 “你果然没死!” 钟璃闻言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说:“如你所愿。” “本妃要真的死了,那阁下今日不就是白跑一趟了吗?” 黑衣人闻言哼了一声,梗着脖子扭头说:“王妃好计策,我今日中计是自己蠢笨,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钟璃啧了一声,赶在那人咬牙之前咔嚓一声就伸手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 洛秦会意,立马就将手伸进了黑衣人的嘴里摸索,很快他就在黑衣人的嘴里掏出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显然是毒药。 钟璃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愤怒不已的黑衣人,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不成功便成仁,阁下倒是好刚烈的性子,只是可惜了,你还有活着的用处,无论如何,本妃都不会让你这么去死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皇上身边的第一高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本妃都替你委屈得慌呢。” 听钟璃准确无误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黑衣人的眼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一丝惊惧。 钟璃懒得理会他,对着夜林说:“这人就是领头的,将人带下去仔细看好,不得让他有任何寻死的机会。” 钟璃顿了顿,声音饱含冷意。 “要是看不住,就将手脚的骨头敲碎让他再也没法子可逃,明白?” 第460章 登闻鼓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夜林亲自押送着人去了。 紫纱则是为钟璃搬来了一个椅子。 钟璃坐下后疲惫地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说:“前边怎么样了?” 紫荆说:“杀死一百三十七人,活捉五十三人,活着的已经被送到牢房中去了,林总管正在带领人清扫前边的尸体。” 钟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加上之前抓的杀的,这段时日,前后不下四百了吧?” 紫荆忍不住暗暗咬牙,低声说:“共计四百一十三人,目前地牢中关押的人共有一百三十二人。” 钟璃闭了闭眼,哑声说:“洛林洛秦,你们即刻去将牢中的人挨个提出来一一审问,这些人不可能来自同一个主子,务必要找出领头的问出真话。” 洛林洛秦领命去了。 钟璃扶着紫纱的手站了起来。 “别人的戏已经唱完了,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我该上场的时候了。” “告诉林总管,那些尸体都别扔了,找几辆车挨个装好了,一会儿我要拉着出门的。” “紫荆回去告诉徐嬷嬷,让她将我进宫的衣裳准备好,一个时辰后,我要进宫。” 紫荆不确定地说:“可是王妃,如今您在外的传闻中依旧是下落不明的,您在这时候大张旗鼓地进宫,是不是不太好?” 钟璃听完就笑出了声。 她漫不经心地说:“谁都知道我没死,只是不知道我藏在哪儿了。” “既然是众人皆知的事儿,就算是摆在了明面上那又如何?” 钟璃面露讥诮地吹了吹手指上的树叶,淡淡地说:“更何况我在宫中受惊不轻,如今回了府中还接连遇刺,身为大褚的亲王妃,皇上的臣民,我想进宫寻求庇护又有何不可?” 而且,将自己遇刺的事儿摆在了明面上。 钟璃的安危必然会受到更多人的关注。 这对于钟璃本身的安全而言,是好事儿。 反之,对一直想对钟璃动手的祁琮而言,就不见得是多令人愉悦的消息了。 进宫之前,钟璃先去看望了在后边被保护得很好的大长公主等人。 后院虽与前边有一段距离,可激烈的厮杀声也能从风中传入众人的耳朵。 窗户开着的时候,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得几乎难以消散。 哪怕没亲眼见着外边的惨烈,人们也能想象出到底是何种情形。 大长公主提心吊胆了一夜,见钟璃好好地回来了,当即就拍着胸口长叹了一声佛祖保佑。 她不放心地拉着钟璃上下看了几圈,目光触及钟璃裙摆上的血迹立马就惊呼了起来。 钟璃知道她在想什么,赶紧解释说:“这是走过来时不小心沾染到的,并非是我受伤了,姑母不必担忧。” 大长公主闻言放心了不少,可还是摁着钟璃让白大夫人把了把脉,确定无碍后才长松了一口气。 光是走过来,裙摆就染血如此。 外边只怕早已是遍地残尸了。 大长公主凤眼中饱含怒气,咬牙说:“外边都清理干净了?” 钟璃点头。 “已经差不多了,等下人都规整得差不多了,我再让安排人护送诸位回府。” 大长公主也知道外边的情形此刻只怕是难看得很,对钟璃的话并未提出任何异议。 北候夫人一脸掩饰不住的愤怒,低声说:“事已至此,王妃可有何打算?” 钟璃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说:“打算倒是没有,只是想讨要个说法罢了。” 大长公主不解道:“说法?” 钟璃点点头。 “对啊,我人在府中坐,杀机无处不现,实在是惊惶得很,自然是想讨个合适的说法的。” 看出了众人眼中的不解,钟璃神秘一笑。 “再过一会儿,你们就在知道了。” 钟璃无意多说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们惊心,索性就说起了别的,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林总管很有效率地将外边的残局收拾得干干净净。 地上的血被水冲洗了三遍,丝毫看不出血污的痕迹。 如果不是空气中依旧残留着刺鼻的血腥味,都难以想象不久前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钟璃亲自将大长公主等人送到了门口,分别时郑重地微微行礼。 “诸位的情意钟璃感念在心,今日不便稍有怠慢,改日一定设宴请各位前来一叙。” “接下来的事儿,就劳烦各位家中的大人了。” 白大夫人温婉一笑,说:“王妃放心,我等必不辜负您的嘱托。” 大长公主握紧了钟璃的手,冷声说:“我这就回府取鞭子准备进宫!” 送走了这些人,钟璃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唇边笑意未散,眼底却是冰霜遍地。 “让人去查,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将人从后院放了进来!” 紫衣闻声要去,没走两步却被钟璃叫住了。 钟璃说:“我恍惚好像记得,前几日四公子误入了一趟书房?” 紫衣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沉声说:“奴婢知道了,王妃放心。” 钟璃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整了整衣摆,面无表情。 “让林总管准备好我要的东西,咱们也该出发了。” 这一日大清早,京城的百姓就看到镇南王府的车驾走在前头,后边还跟了十辆盖着白布的车。 车行之处,不断有血滴落在地,沿着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绵延了一路。 触目惊心。 到了皇宫门前,钟璃却并未直接进宫。 她扶着紫云的手下了车,命人将身后的十辆板车一字排开,堵在了宫门之前。 在围观百姓不解的目光中直接命人掀开了车上盖着的白布,露出了里边早已冰冷的狰狞尸体。 围观百姓少见血腥。 冷不丁见着那血淋淋的一幕,顿时就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外敌未入,战火尚未燃及京城。 镇南王妃是上哪儿弄来这么些尸体的? 还有镇南王妃不是死在了宫中大火中吗? 怎地这时人还是好好的?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钟璃面无表情地缓缓上前,一眼也不多看试图前来阻拦自己的侍卫,轻飘飘地说:“登闻鼓在何处?” 侍卫闻言好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就想说不知道。 可他否认的话尚未出口,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冰冷的刀刃。 夜林冷冷地注视着脸色大变的侍卫,咬牙说:“王妃接连受惊,此时正是心情不愉之时,统领当真想在此时触怒王妃吗?” 夜林这话声音不大,内里的真实寒意却是让人莫名心惊。 那侍卫不敢再拦,颤颤巍巍地往旁边让了一下,僵硬地抬起手指明了一个方向。 钟璃眯着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无声勾唇轻笑。 皇宫正门前设有登闻鼓。 是天子下听民意的象征,只是击打登闻鼓代价极大,无论为何击鼓,击鼓前都必须先挨上五十廷杖,活下来了方可上诉天听。 只是规矩都是人定的。 也注定是要为一些人打破的。 钟璃乃镇南王妃之尊,说是万人之上也毫不夸张。 她拎锤击鼓,无人敢拦,也无人敢打。 钟璃闲庭信步一般地走到了登闻鼓前,接过了紫衣递过来的鼓槌,高高扬起,一下又一下地重重锤击到了鼓面之上。 “镇南王府祁钟氏,今日有冤想上诉天听!求皇上为冤者做主!” 登闻鼓响,是足以撼动朝臣的大事儿。 刚刚上朝的祁琮猛地听到这动静还险些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可待听清来报信的人在说什么的时候,他的脸唰的一下就黑了下去。 “你说什么?!镇南王妃拉着数十车尸体到宫门前击鼓鸣冤?她疯了不成!” 来报信的人想到那满目皆是的尸体残肢,苍白着脸哆嗦着说:“回皇上的话,镇南王妃就是这么说的,而且王妃车驾一路行来,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此刻宫门前全是百姓……” 祁琮想了一下那场景,脸一下就黑成了锅底。 似乎是觉得他受的刺激不够似的,站在下方的白大人突然往前一步,说:“臣有事要禀。” 祁琮暗暗咬牙。 “说。” 白大人一撩官袍噗通一声跪下,掷地有声地说:“昨夜臣子内人前去探望镇南王妃,不料夜半时分遭遇刺客来袭,贱内惊惶过度如今已卧床不起,镇南王妃却说此种情形多日来已经司空见惯,臣要说的,就是天子脚下京城重地,镇南王府戒备森严都有如此危机,又焉知其余地方没有如此悍匪行恶事害人命?” “此事一定要彻查到底,如此才可还镇南王妃一个公道,还京城百姓一个心安!” 北候也紧跟着出列,说辞与白大人所说大同小异。 国舅爷唐大人也面无表情地站了出来,捡了白大人的前半段,后半段硬邦邦的补上了一句臣附议。 清流一派的官员立马就站了出来,说辞仿若是商量好的一般别无二致。 在这时,原本在传闻中已经死了的钟璃为何还活着的蹊跷无人在意。 也没人顾得上追究为何这些人的家眷都在昨夜前去探视了钟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钟璃击响登闻鼓带来的震惊之上。 祁琮正想斥责他们满口胡言的时候,门外又有神色惊慌的太监来报。 “禀告皇上,大长公主拎着圣祖皇帝御赐的铁鞭直冲进了宫门,打伤了几个侍卫如今正朝着金銮殿来了!” 祁琮听完,险些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大长公主这时候来添什么乱! 第461章 吃里扒外的东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宫外因钟璃击登闻鼓的行为引发热议的同时,大长公主也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金銮殿。 她见了皇上并不行礼,手中染血的长鞭直指向龙椅上的祁琮。 “本宫今日来,是为侄儿媳妇儿向皇上讨个说法,敢问皇上,镇南王妃与其府中众人是否是皇上的子民,是大褚的百姓?” “如今镇南王被派出不在京中,镇南王妃先是无故被软禁于宫中,宫中燃起大火艰难逃生保住了性命。” “如今悄然回到王府,却在府中频繁遇刺,关于此事知晓之人不在少数,皇上早知情形,为何留而不发不做应对?” “镇南王府历代传人为守大褚安定流血丧命,为何换来的却是皇上的这般冷遇?难道在皇上眼中,只要是镇南王府的人,就只能这么白白去死了吗!” 大长公主字字掷地,句句带响。 质问声在金銮殿中回响不断。 “敢问皇上,此事皇上想如何处置?那些试图谋害镇南王妃性命的狂徒,又应当如何打杀!” 大长公主的话音落下,龙椅上的祁琮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他指着大长公主咬牙半晌几乎说不出话。 北候见状,垂首遮住了眼里的冷笑,赶在皇上出声之前高声附和。 “臣以为,大长公主所言在理,此事必须彻查,否则不足以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臣附议。” “请皇上早下决断。” …… 朝堂之上,竟有过半数的人在此时说了附议彻查。 可谁猜不到此事与皇上有关? 这时候说彻查凶手,就相当于是一个又接着一个的巴掌狠狠地甩到了祁琮的脸上。 祁琮这时候已经明白大概是中了钟璃的奸计了,恼怒不已的同时正想找说辞应付不依不饶的大长公主和群臣时,门外太监又来报。 “皇上!镇南王妃将那些尸体悉数扔到了宫门前,密密麻麻地摆了一地啊!” 祁琮瞬间脱力往椅背上靠了一下。 因为过度愤怒,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钟璃到底想干什么!她是真的疯了吗!” 而与此同时,宫门前一身白衣的钟璃面色漠然地在宫门前双膝跪下,直视着宫门的方向,朗声说:“今日击鼓,是有三冤要诉。” “其一,镇南王被外派出京,世人皆知王爷不在京中,钟璃身为女子,无法调遣军队抵御外敌,有心人借此往镇南王府身上泼污水毁其名誉。” “其二,王爷出京期间,钟璃身为其妻被人再三污蔑,甚至被软禁宫中有人放火想要其性命,侥幸回府后,镇南王府数次遭遇刺客来袭,昨日更是冲入府中不下百人,试图杀人夺宝。” “其三,关于有人蓄意污蔑本妃清誉,以及镇南王府接连遇刺一事,早有奏折传上天听,可皇上身边的人大概是眼瞎了不中用,并未将奏折转到御案之上,故而导致了如今的这种情形。” 钟璃抿了抿唇,在身后的百姓议论抵达最巅峰的时候咬牙说:“除外,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向皇上说明。” “无论皇上决定何时迁都,迁往何处,镇南王府麾下众人,与本妃在内的所有人,绝不会踏出京城半步!” “镇南王府之人,生来为守大褚百姓,死也应当如此得所。” “武将生死,听天在命,镇南王府所有人绝不会在任何时候做可耻的逃亡之兵,也绝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大褚的百姓!” “镇南王府所有人,与京城及其百姓共命运同生死,马革裹尸,亦是无上荣耀!” 如果说钟璃先前的举动是往热油锅里倒了一碗水。 那么她后来说的这番话,就相当于是将热油锅端了起来,直接哗啦一下全都泼到了祁琮的脸上。 祁琮的脸被烫得有多肿无人可知。 可钟璃这番话说完后,之前有关镇南王府的污名就算是彻底洗了个干净。 百姓的骨子里是刻画着忠君爱国的印记。 可忠君爱国再重要,那也比不上自己的命啊! 更何况皇上都要迁都抛弃京城百姓了,百姓还信奉皇权做甚? 人群议论如沸的时候,有隐藏在人群深处的男子大喊了一声。 “如今外敌来袭,皇上不想着赶紧御敌就罢了,还策划着迁都抛弃京城百姓,这样的皇上真的爱民吗?!” “皇上救不了大褚!也救不了百姓!只有镇南王才是真心爱民!” “镇南王!” “镇南王万岁!” “镇南王和王妃万岁!” …… 王爷只能尊称千岁。 被称作万岁的,唯独只有至尊之位的皇上。 可此时百姓们无所顾忌地喊出了万岁二字,可见镇南王府在民间的民心之深。 宫中不断有人将前边的情况汇报而来,听到百姓高呼镇南王万岁的时候,祁琮彻底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怒发作了起来。 “万岁?” “朕看这群刁民是要与镇南王妃一起反了!” “来人啊!立刻前去将蛊惑民心的镇南王妃抓了,投进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报!镇南王妃体力不支晕死了过去,现下已经由下人加紧送回王府了!” 原本杀气腾腾的大长公主闻言立马就变了脸色,甩着鞭子狠狠地抽了身旁的柱子一下,头也不回地就往外冲。 大长公主人走远了,话音却远远地传了进来。 “镇南王妃所说,亦是本宫心中所想!” “本宫一日是大褚的公主,就一刻不会离开京城半步!” 祁琮大怒。 “大胆!” “放肆!到底还有没有人将朕当作皇上!” 祁琮实在是气得厉害了,甚至口不择言要让人去将钟璃抓回来。 原本异常沉默的恭王听了,忍无可忍地呵呵一笑,与祁琮相似了五分的眉眼间皆是不可说的嘲笑。 “皇上自己想当亡国之君弃城逃跑,别人不愿意怎么了?” “本王也不愿,故而皇上今日要发作谁,不如将所有不愿迁都之人一起发作了也好,省得到时候我们这些没用的莽夫,毁了你们口中的迁都大计。” “祁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恭王满脸不屑地撇撇嘴,淡淡地说:“我清楚得很,只是怕皇上脑子不太清醒。” 恭王甩甩袖子,轻飘飘地说:“左右我是大褚的王爷,就一辈子都是大褚的王爷,这京城皇上不要,我就算是拼了命也是要守的,至于我的生死,就不劳烦皇上操心了。” “你与其担心我什么时候会死,还不如好好想想,你还能被人三呼万岁几日,毕竟……” 恭王恶意满满地停顿了一下,阴测测地龇牙笑了。 “反正我看你这皇位,也是岌岌可危得很呢。” 大逆不道的话说完,恭王甩袖就走,脚步半刻也不停留。 祁琮涨着一张猪肝色的脸,狠狠咬牙。 “还有谁不愿迁都的?站出来给朕瞧瞧!还有谁!” 北候毫不犹豫上前。 白家唐家紧随其后。 在这三人的身后,还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官员也跟着跨出了脚步。 祁琮赤红着双目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狰狞冷笑。 “好啊!好!” 他猛地将桌上的东西都摔了下去,怒吼:“既然你们都愿意去送死,朕今日就成全你们!” 一刻钟后,祁琮在京城发布的最后一道旨意落上了御玺的红印。 三日后,将大褚皇城迁至宿城。 迁都并不意味着祁琮就此甘心放弃京城。 他还下了一道旨意表明了自己与民同在的决心。 恭王祁仲,受封为驻京大将军,北候为副帅,白大人为监军。 官职封了,所谓的驻京大军却不见踪影,粮草是什么也没人知道。 相当于整个驻京大军就是个滑稽的空架子,除了主帅,就只剩下了监军和副帅。 三人成军。 可笑又荒谬可怜。 恭王连圣旨都没接,直接将宣旨的人关在了门外。 北候和白大人倒是接旨了,只是圣旨接了,随后就被扔到了地上。 都到了眼下这种时候了,谁还在乎皇上会不会生气? 至于镇南王妃死而复生又接连遇刺一事,在迁都之事的影响下被人刻意地忽略了。 钟璃对此并不在意。 她的本意本就不是去找祁琮做主,她只是想借机会将迁都之事捅破,顺带着为镇南王府做一波宣传工作罢了。 如今看来,这波宣传的效果着实不错。 原本应当受百姓敬仰的皇上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被刻意污名化的镇南王府重获民心。 如此甚好。 钟璃正满意自己的这波操作时,紫衣一脸肃然地走了进来。 她凑到钟璃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钟璃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可能确定?” 紫衣点头。 “属实无误。” 钟璃垂下了眼帘,手指漫不经心地扒拉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镯,淡淡地说:“既然如此,就将四公子拿下吧。” 无论原因是什么,镇南王府都绝对容不下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第462章 你的生死,由不得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允被带到棠心院的时候,似乎是早就猜到自己会有这一日,神色异常平静。 他见了钟璃也没有之前的恭敬谦逊,眉眼间笼罩上了一层抹不开的阴郁,静静地站在那里的时候,看起来恍惚更像祁骁了一些。 钟璃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静。 开口时,口吻也极为平淡。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祁允冷笑摇头。 “无话可说。” 钟璃似笑非笑地牵起了嘴角,淡淡地说:“也是,数证并全,你的确是该无话可说。” 祁允颓丧地闭上了眼,明明不过十六的少年,身上却散发出了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怆。 他说:“事已至此,想必我做了什么王妃也知晓得一清二楚,我也不必多言徒增王妃困扰。” “王妃要杀要剐,我都无半点怨言,只是此事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人的主意,并无旁人相助,也无人知晓,望王妃莫要因我之过迁怒他人。” 钟璃漫不经心地将小矮桌上的一张纸扔到了祁允的脚边,轻飘飘地说:“你说是你一人之过,可本妃怎么觉得,事实并非你所说呢?” 祁允来不及看清纸上写了什么,耳边就响起了惊雷巨响。 “事发前,祁悠的贴身丫鬟就试图买通后院看门的人在某日行个方便,后门侧方的一家民宅里也长备着一匹快马,与马在一起的,还有盖着王府大印的通关文书,以及路引身份,和一万两的大额银票。” “祁悠足不出户,也用不上这些东西,你说,她一早就开始折腾这些,是在为谁铺后路?” 捕捉到祁允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钟璃冷冷一笑。 “而今日事发之前,祁悠就说自己不舒服,早早地将你叫到了她的院子中。” “如果不是后院守门的人被换了,到时府中乱作一团,祁悠的法子说不得还真有行得通的可能,届时本妃就算是死了,也只怕是死不瞑目呢。” 看祁允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语,钟璃讥讽勾唇。 “具体细节本妃知道得更多,你还想听吗?” 祁允颤抖着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一字一顿。 “不必。” 钟璃连祁悠准备了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相关的人肯定也一早就被她拿下了。 此时再做无谓的争辩,除了激怒钟璃外,毫无用处。 祁允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噗通一声对着钟璃跪下。 他将头重重地抵在了地砖上,哑声说:“这点儿雕虫小技自然是不能瞒过王妃慧眼的,但我想恳求王妃听我解释一二。” 钟璃呵了一声,说:“你说。” “祁悠的确是一时犯了糊涂,只不过她做这些事都只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并非存心与王妃作对,至于我所作所为,她更是从头至尾半点不知情,王妃要我怎么去死我毫无怨言,只求王妃能对无辜的祁悠网开一面。” “更何况今若非祁悠阻拦,闯入内院的人肯定不止一个,王妃估计也不能像如今这般体面,我……” “你是在威胁本妃?” 钟璃打断了祁允的话,字里行间莫名添了一丝彻骨的冷意。 “还是说,你真以为你的那点儿小把戏,本妃就半点也不知情?” 祁允是聪慧过人,也的确心计不俗。 可他到底是太年轻了,哪怕苦心经营多年,手中可掌握的可用人手也实在太少。 行动间难免就会露出马脚端倪。 钟璃对这些都早就知道,只是从未认真想过发作。 无论祁允背地里在做什么,无论他在想什么。 只要他未曾做出钟璃忍无可忍的事,其余的小动作,在钟璃眼中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可祁允这次太过了。 过分到让钟璃无法再装作视而不见。 看祁允不说话了,钟璃禁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只是往常让人觉得和煦的笑声,此时平白带着无声的杀意。 她说:“你出自镇南王府,镇南王府给了你荣耀身份,可你为何要与祁琮相勾结?” 哪怕祁允是跟旁人相勾结,钟璃或许都没这么生气。 可那人是与镇南王府有血海深仇的祁琮。 是无数次想杀了祁骁的祁琮! 钟璃脸上并不真切的笑顿时消散了个干净,水眸中怒火顿生。 “你父王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 “先世子是怎么过世的你不清楚?之前祁骁出征险些丧命,数十万镇国军是怎么枉死边疆的,你不知道原因?!” “你什么都知道!为何甘心认贼作父与虎谋皮帮着祁琮坑害镇南王府!” “难道你真的以为,祁骁死了,祁立废了,祁琮就真的能将王位给你吗?痴人说梦!” “真到了那时候,大厦倾倒,等待你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祁允闻言长久沉默,额头抵在地上,也难以让人看清他的神情。 可他的神态就是莫名的让人觉得,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就在钟璃以为祁允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说:“可不如此,我的活路在哪儿?” 祁允骤然抬头紧紧地盯着钟璃的眼睛,声声泣血。 “不与虎谋皮,不认贼作父,我的活路在哪儿?” 祁骁早年间杂事繁多自顾不暇,根本无心管辖王府中事。 府中侧太妃为大,祁立跋扈。 出身微末的祁允祁悠活得极其艰难,数次更是险些没能活下来,生生被磋磨在王府中断了气。 为了活下去,祁允不得不接过了祁琮递过来的橄榄枝。 因为只有祁琮的暗中庇护,才能让他和祁悠在这无望的内院中活下来。 甚至祁允能出府读书,也是祁琮暗中帮忙的缘故。 否则以侧太妃当时的权势,祁允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庶出子,别说是外出读书一展抱负,就算是活着,于他而言也是不可能的奢望。 可祁琮绝不是做善事的好人。 他明面上扶持烂泥似的祁立,暗地里真正扶持的人却是祁允。 作为交换,祁允必须在镇南王府做他的内应。 小事无需出动祁允,故而祁允这么多年露出马脚的时候极少。 可这一次,祁琮急红了眼。 祁允不得不按照之前的约定向他透露镇南王府的情况。 早在做出这事儿的时候,祁允就猜到了自己会暴露。 可他顾不上了。 也顾不了。 在生死面前,好像就没什么是可以比这更重要的了。 可当真的要死了,祁允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般畏惧。 甚至,更像是终于要解脱了。 祁允满面颓丧地苦笑了一下,沙哑地说:“我说别的,王妃或许也难以相信,可我做这样的事儿,的确只是为了活下去,并非与谁作对。” “事已至此,我无怨无尤,也无话可说。” 钟璃抿了抿唇没说话,气氛瞬间就再度陷入了凝滞。 祁允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突然从袖中拔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心口捅了进去。 钟璃瞳孔猛地缩紧,抓起桌上的茶盏朝着祁允的手腕狠狠地砸了过去。 祁允吃痛下意识地松手,匕首咣当一下掉到了地上,雪白的刀尖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丝丝刺目的血迹。 一身白衣的祁允胸口染血,茫然地看向钟璃。 “王妃连一个给我以死谢罪的机会都不肯了吗?” 钟璃垂首避开了他的目光,淡淡地说:“如今你的生死由不得你,本妃说了算,知道吗?” 第463章 话不晦气,晦气的是现实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五小姐!五小姐您不能进去!” “五小姐!” 满面惊惶的祁悠冲了进来,看到胸口遍布血迹的祁允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直接晕死了过去。 祁允赶紧扶住她,低声斥责:“不是说让你好生地在院子里待着吗?你这时候跑出来做甚?!” 祁悠含泪吼了回去。 “我不出来,难道就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祁悠一把推开了祁允,直接跪倒在了钟璃的面前。 “王妃,哥哥实在糊涂做出了这样的错事,我知道过错难恕,也知道自己的话很过分,可我愿意以一切代价来抵消哥哥所犯之错。” “只要王妃能留住哥哥一命,我愿当场自裁只求可熄王妃心中怒火,至于哥哥,王妃可将他的腿打断绝了他的功名之路,彻底将人赶走远远的就此不见便是。” 祁悠说一句便磕一个头,用力得青石砖上都染上了一抹鲜红。 她泣不成声地哀求钟璃放过祁允,甚至不惜用金簪自残来以表决心。 眼前的两人的确是兄妹情深,人人都愿意为了对方去死。 可钟璃的心底却陡然生出了一种可笑的荒谬之感。 她冷眼看着眼前的两人,声音飘忽得几乎听不清。 “祁悠,祁允是你哥哥,祁骁就不是了吗?” “你愿为了自己的亲哥哥去死,可你何曾想过,正是你的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无数次帮着外人,想要杀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哥哥?” 祁骁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与眼前之人并非是同母所生,就理应要受到这些人的迫害吗? 祁悠乍然闻言,满面是血地哑然失声。 钟璃却没了再与他们纠缠的耐性。 钟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吩咐身边的紫纱。 “将五小姐和四公子带下去严加看守,不得再让他们有任何机会往外传递消息,至于如何处置,等到王爷回来再说。” 紫纱沉声应是,对着目光呆滞的祁悠和祁允做了个请的姿势。 “二位请吧。” 祁允拽起了浑身无力的祁悠,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紫云一脸掩饰不住的愤怒,咬牙说:“王妃为何不处置了他们?今日若不是王妃自己身手了得,只怕是就要吃了大亏,您……” “你以为,祁允真的就与祁琮是一条心的吗?” 紫云面露不解。 钟璃闭着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苦笑着说:“祁允虽是读书人,可却颇通医理,七日前前来给我请安时,还凑巧给我把了一下脉,你真以为,他不知道我怀孕的事儿?” 祁允早知道钟璃怀孕,却并未将此事告诉祁琮。 据钟璃的调查来看,祁允这些年传递给祁琮的消息也是半真半假,并不全然是事实。 若非祁允从中作梗,只怕当年祁骁的处境还要再艰难几分。 就凭着这一点,钟璃就不能在此时干脆利落地要了祁允兄妹的性命。 否则她又跟祁琮那样的人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祁骁如今下落不明归期不定,镇南王府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实在不宜在此时再死一个少爷一个小姐了。 紫衣不欲让钟璃思虑过重,索性就说:“说起来奴婢还有一事未曾来得及向王妃禀报。” 钟璃挑眉。 “什么?” 紫衣一言难尽地开了口。 “之前刺客来袭时,有不小心误入二公子院中的,二公子受了惊吓当场就晕死了过去,两个时辰后醒来,神志却有些不太清醒了,不住地胡言乱语,说有人要杀自己。” “刘大夫前去看过了,说二公子惊悸过度,神志恢复的可能不大,开了方子让二公子好生调养着,除此之外并未说别的。” 钟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听完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堂堂镇南王府的公子,被几个刺客吓疯了,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够丢人的。 “确定疯了?不是装的?” 紫衣想了一下祁立如今的形态,口吻微妙。 “奴婢瞧着不像是装的,更何况刘大夫医术超绝,他说出的话,应当是无误的。” 对一个疯子,钟璃还不至于赶尽杀绝。 钟璃掸了掸指尖并不存在的灰,不以为意地说:“既是受了惊吓,想必府中的情形也不适合二公子调养,明日就将人送到庄子上去养着吧。” “对了,他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我瞧着实在头疼。” “你去问问,有谁愿意随着二公子前去别庄,愿意去的,就安整了一起跟着去,不愿意去的,就给一些银子把卖身契还了。将人打发出去,省得在府中窝着恶心。” 紫衣笑着应下去了。 徐嬷嬷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走了进来。 看到钟璃无意识地皱眉,徐嬷嬷赶紧说:“王妃,如今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万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就算是不为您自己着想,您也应当为腹中的小世子想想,补汤刘大夫特意交待过了,一日也不可落下,否则对您与小世子皆是不好。” 生怕钟璃反感自己的话,徐嬷嬷又补充道:“这汤底子小厨房的人整整盯着小火慢炖了一宿,此时正是滋味好的时候,您就趁热喝了吧。” 钟璃哭笑不得地接过汤碗一饮而尽,无奈地说:“这才什么时候,嬷嬷怎就一口一个小世子的叫上了?” “要是个女孩儿,那……” “小郡主也是极好的啊!” 徐嬷嬷心急地打断了钟璃的话,急吼吼地说:“不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那都是咱府中的小世子和小郡主,怎么都是好的,矜贵着呢!” 钟璃被徐嬷嬷这么一打岔,顿时忘了自己之前想说的是什么,沉默片刻后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嬷嬷说的我记住了便是。” 徐嬷嬷这才满意点头。 钟璃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小腹,目光柔缓。 她私心里其实更喜欢乖巧的女孩儿。 只是如今镇南王府的情形,若是个男孩儿或许能更好些。 钟璃想到了至今未有回归之意的祁骁,忍无可忍地咬牙。 “紫荆,你去让夜林想法子给王爷送信,告诉他,一月内他要是还不回来,就等着给妻子孩子收尸吧!” 徐嬷嬷闻言连声说此话忌讳。 钟璃却是怅然一叹。 话晦气算什么? 如今京城腹背受敌生死难料,那才是真的晦气呢…… 钟璃在宫门前大闹后,祁琮迁都一事也正式提上了章程。 祁琮是真的怕死,也是在真的着急走。 所以不等三日,祁琮就急吼吼地带着自己的心腹们,尾随着数十万驻守京城的大军洋洋洒洒地朝着宿城迁去。 走之前还装模作样地给执意留守的恭王等人下了勉励的圣旨,虚伪到了令人恶心的极致。 皇上跑了,对京城的百姓影响却不大,极少有想跟着一起迁去宿城的。 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相信镇南王府,相信钟璃的话,在京城留守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钟璃的信也在七日后成功递到了祁骁的手中。 祁骁看着信上写的一句话,整个人瞬间石化,神情呆滞得可怕。 进来汇报情况的徐久林见了,一脸诡异。 “王爷为何是这种表情?难道忙着迁都的皇上终于驾崩了?” 不等祁骁回答,徐久林自己就乐上了。 “要真是皇上驾崩了,那可是难得的好事儿,值得大酒大肉的庆祝上好几日的!” 祁骁艰难的将到了嘴边的惊呼咽了回去,干巴巴地说:“按计划,咱们什么时候可抵达京城?” 徐久林想了想才说:“按咱们的计划,先去西边的南疆走上一遭,用最快的速度算,至少也要两个月。” “若是想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将京城收到自己的囊中,怎么也要等到京城破了再将其收回来才行,前后算下来,最快也起码要五个月。” 看祁骁神色实在诡异,徐久林忍不住问:“王爷是在忧心王妃吗?” 不等祁骁回答,徐久林就一脸无语地说:“可是之前王爷不是就吩咐过夜林等人了吗?等时候差不多了,若王妃还坚持不走,可将王妃强行带离京城,夜林等人虽不靠谱,可在这样的大事儿上还是靠得住的,王爷不必过分担忧,更何况……” “何况个屁!” 祁骁暴躁得宛若一头被触怒了的狮子,凌厉的凤眸中满是不可说的焦躁和赤红。 分不清是激动还是震怒。 他咬牙切齿地说:“马上传令,即可启程回京!” 徐久林惊愕地说:“可是……” “没有可是!” “立马拔营回京!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京城出事之前赶回京城!现在立刻就去传令!” 徐久林觉得祁骁这是在无理取闹。 他没好气地说:“南疆大军此时距离京城不过两城,碎雪城不出三日就可攻破,随后的安和城更是无半分阻敌之用。” “而咱们此时距离京城千里,就算是不分昼夜往回赶,怎么也得一个半月才能赶到,可京城最多能坚守半月有余,咱们这时候回去干什么?王爷之前不是还说,要趁着南疆北漠出兵王庭空虚,趁机将这两国的王庭拿下吗?” 徐久林苦口婆心地说:“王爷您想,用一座京城换北漠和南疆的王都还是很划算的啊!” “等咱们将王都拿下了,再顺应民意打回京城顺势收复,这可是……” “我等不到那时候。” 徐久林烦躁不已。 “为何等不到?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为何现在不行!” 祁骁目光空洞地看着自己攥着信纸的手,骨节因过度用力而隐隐发白。 他轻得不能再轻地说:“阿璃有孕了。” 在这样要命的时候,钟璃怀孕了。 徐久林一下没听清,皱眉说:“什么?” 祁骁猛地拔高了声音。 他说:“我说,王妃怀孕了!本王当爹了!” 祁骁彻底冷静不下去了。 他唰的一下推开了挡路的徐久林,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 媳妇儿孩子都在京城,他打南疆的王都有什么用?! 第464章 王妃想做的是什么怪物?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知道钟璃有孕后,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 火烧屁股似的折腾着回京城驰援。 快马加鞭赶回去的同时,一日十几封信往京疯狂地送。 核心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要钟璃尽快离开京城。 无论如何,现在就走! 然而就像是之前钟璃给他送的信都无回应一般,祁骁送往京城的信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渺无音讯。 祁骁的脸色一日紧接着一日地黑了下去,前方战事也越发胶着了起来。 敌军直奔京城而来毫无阻挡。 气势迫人。 京城前方的数个城池面对敌军的强势攻击,完全没有与之一战抗衡的能力,只能是在接连的战败中连连后退,原本就令人焦心的情形越发的艰难。 在被战火牵扯到的危机感遍布京城的时候,镇南王府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镇南王府大门紧闭,看似与平常无异。 可实际上,明里暗里遍布的各种护卫数量却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量。 而之所以会是这种情形,完全是因为钟璃正在进行的一项实验到了关键之处。 王府后院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微微地动后再度陷入了平静。 霍云齐等人齐聚在后院的秘密基地,盯着眼前的大坑微微咋舌,眉眼间都是说不出的难以置信。 夜林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说:“王妃,这就是您说的炸药吗?” 半个月前,钟璃交给了夜林一个任务。 让他去民间找擅长制作的烟花火药的匠人带入府中。 烟花在大褚并非是什么稀罕之物。 会做的匠人也不少。 夜林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搜罗齐了,调查清楚背景来历后,就被钟璃一股脑地带着进了后院。 每天窝在后院里大门紧闭,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夜林等人一天接三次祁骁催促钟璃离开的急信。 忙活起来也忘了这事儿,除了每日忙着布置京城的防务,就换着法子地劝说钟璃离开。 就在这些人忘了的时候,钟璃却让人将他们都叫了过来。 来之前钟璃只说是有好东西想让他们看。 真的见识到钟璃口中的好东西说的是什么后,这些在外边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们不约而同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霍云齐迟疑不定地看看钟璃,又看看眼前那个大得惊人的巨坑,声音莫名有些沙哑。 “这是你弄的?” 一个孕妇,躲在后院里玩儿这么危险的东西??? 钟璃还在专心地看眼前的巨坑,没怎么留意到霍云齐话中的异样,自顾自地说:“准确地说,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大致的思路,不是我做的。” 火药很久之前就在大褚流通。 只是因为其性能不稳定,以及不知应该如何使用的缘故,使用率并不高。 最多的时候,也就是用来制作专供权贵享乐的烟花火焰。 用来做烟花的火药能被倒腾成眼前这种杀伤性武器,这绝对是没人敢想的。 面对众人的震惊,钟璃却显得尤其淡定。 霍云齐忍不住问:“那你打算拿这个来做什么?” 钟璃微微挑眉,说:“做出来了就是要用的,这可是好东西。” 能让他们出奇制胜的好东西。 钟璃拍了拍手掌示意众人回神,说:“热闹也看够了,别在这儿杵着影响师傅干活,都进去再说。” 依旧瞠目结舌的众人跟着钟璃进了里屋,落座后都难掩激动神色,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夜林不太通战术,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叫做炸药的东西威力不小,保守估计了一下,谨慎地说:“有了这个东西,咱们面对敌军的攻势时胜算必然能大上一些。” 钟璃笑道:“你觉得,能大上多少?” 夜林不太确定,迟疑了一下才说:“三成?” 京城守军数量少得可怜。 就算是加上钟璃手中的全部兵马,对上合三为一的三国联军也丝毫不占优势。 夜林说三成,已经是大着胆子的揣测了。 敖常主理军队,对战场情况更了解一些,听完后摇摇头,不太乐观地说:“属下认为,不足三成。” 钟璃勾唇。 “为何?” 敖常说:“首先不说炸药的杀伤力以及杀伤范围如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的制作只怕是不容易吧?想来就算是王妃的手中也不会有太多,炸药的数量没法保证,在战场的使用率就不会太高,这东西最后就算是能在战斗中产生出人意料的效果,可也难以影响到真正的战局。” 敖常的分析在情在理,众人琢磨片刻后纷纷点头。 敖常小心地看了一眼钟璃的神色,确定她没有动怒的意思才谨慎地提议道:“不过有了这个,在对上敌军的时候,咱们的确是能比事先预想的再多抵挡上一阵,只是届时战火起京城中必不得安宁,王妃您再在此处盘桓多有不便,王妃您要不还是……” 钟璃摆摆手打断了敖常的话,好笑地说:“好好地说着炸药的事儿,敖将军怎地又要老生常谈劝我走了?” 不等敖常说话,钟璃就说:“这话我早就说过,京城在我就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撤。” 这样的对话早在之前就发生过好几次。 敖常悻悻后一阵无话,无声叹了口气后专心将注意力放在了炸药的身上。 霍云齐早知道钟璃会这么说,连口都懒得开。 只是在钟璃说及炸药数量少且威力不足的时候,抽搐着嘴角说:“王妃还觉得这玩意儿威力小?” 钟璃认真点头,眉眼间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懊恼。 “难道不是吗?” 比起她前世见惯了的那些,这威力的确是小得可怜了。 钟璃没嫌弃地将这玩意儿扔进垃圾堆,已经是用尽了全部的忍耐了。 看清钟璃眼中的认真,霍云齐无语地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王妃是觉得杀伤范围小,还是觉得,能杀死的人数量少?” 钟璃歪着头想了想,说:“二者都有。” 霍云齐一龇牙笑了。 他阴测测地说:“怎么扩大杀伤范围我是不知道,可是怎么能杀更多的人,这我却是知晓一二的。” 钟璃闻言眼里瞬间一亮。 “说来听听。” 霍云齐双手一摊,漫不经心地说:“让人想法子往里边加上些能要人命的东西不就成了?” 这么大个镇南王府,难不成还能缺个调制剧毒的好手吗? 钟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无声一笑。 “我觉得,这个法子倒是可行。” 第465章 这个神,我当定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最后采纳了霍云齐的建议,并且不顾他的不满将监督制毒的任务交给了他。 霍云齐骂骂咧咧的极为不满。 但是本身的任务完成得异常的好。 他在毒物上的天分和心狠手辣的程度,哪怕是老江湖的刘大夫见了也不得不称一声后生可畏,然后小心地避开些免得被毒物飞溅到危及自身。 三日后,三国大军更进一步。 京城岌岌可危。 钟璃盯着桌案上的舆图沉默良久,突然说:“绝对不能让这三国联军同时出现在战场上。” 一方之势不惧。 可三方齐至,带来的压力是无穷大的。 要想缓解目前僵局,就必须想法子破了这三者的合作。 夜林深知钟璃说得在理,可又忍不住皱眉。 “话虽如此,可……” “想破解谈何容易?” 钟璃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来了一句:“你说,他们真的如表面上的那么信任对方吗?” 夜林想也不想就摇头。 “自是不能。” 这三者本就是为瓜分大褚形成的联盟,出发点是眼前的利益。 说绝对信任,那指定是谈不上的。 钟璃暗暗失神不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说:“去将霍云齐叫来,就说我有事儿问他。” 说行军打仗,霍云齐或许不如旁人。 可论起旁门左道,当属他最为精通。 他原本正在为如何往炸药里添更多的料而焦头烂额。 此时听了钟璃的话,表情顿时就变得很一言难尽。 他微妙道:“你让我给你讲故事?” “王妃,你可知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这时候了还想听故事,我……” 钟璃头大地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不是听故事,是想法子。” “你跟我说说,北漠南疆,以及北境各自有什么风俗禁忌吧,说了我有用。” 平心而论,霍云齐很不想搭理心血来潮的钟璃。 但对上钟璃认真的眼神,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南疆因地域因素,擅蛊喜虫,民风彪悍。 被南疆视作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南疆的母蛊。 而母蛊早就落到了镇南王府的手中,多说无益。 北境不信神佛,不信道。 信仰的是苍离神。 钟璃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好奇道:“苍离神?” 霍云齐叹气点头。 “苍离在北境语中是众火之神的意思,北境以游牧为生,最重要的就是火种,火也被奉为北境的起源之神,所以在北境,苍离神是独一无二的信仰,甚至比性命还要重要。” 说着,霍云齐的脸上多了些许说不出的讥诮,要笑不笑地说:“而且北境人对苍离神的信仰已经到了盲目的程度,走水了被火误伤的,都会被认定为是苍离神怪罪的罪人,不论是否有过失对错,都会被抓起来处以火刑活活烧死。” “最夸张的一次,是有一个三岁幼儿不小心被火烫伤,全家被村长烧死,结果这事儿传到了北境皇的耳中,整个村落的人最后都无一幸免。” 钟璃从未关注过这些,闻言眼底露出了几分新奇。 “当真如此?” 霍云齐点头。 他不解地看向钟璃,问:“王妃为何突然对这个如此感兴趣?” 钟璃幽幽地笑了。 “有信仰是好事儿啊。” 霍云齐??? “好事儿?” 钟璃白皙的指尖轻轻地在舆图上点了点,说:“三国联军分列三方,呈三角之势朝着京城包围而来,咱们只要想法子阻住一方前进的脚步,这三角之势便可寻机而解,只是之前我一直没想到化解的法子,刚刚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看霍云齐不解,钟璃微微勾起了唇角。 “北境如此盲信苍离神,将所有火种带来的意外都认定为是苍离神的怪罪,那你说,要是北境大军的后营起了火,北境皇会怎么想呢?” 霍云齐眼底猝然一亮。 可转瞬取代的便是担心。 他顺着钟璃指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微妙道:“想潜入北境后背下手放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件非常难的事儿。 钟璃也知不易,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头疼道:“所以,咱们还是得想办法。” 但是在这个办法想出来之前,他们也不能闲着。 钟璃摩挲着指腹,突然道:“蜀香阁在北境是不是也有据点?” 霍云齐不明所以的点头。 “有几个,但是可用的人手不多,怎么了?” 钟璃轻轻一笑,慢条斯理道:“不必人多,你即刻传消息下去,务必让他们想法子在北境皇宫附近弄出几场火来,另外想法子将北境此次出兵违背苍离神的旨意,逆天而行会影响北境百姓命数的谣言散出去,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在尽可能的程度内闹到最大,最好是能煽动百姓前去皇城附近闹上几场。” 霍云齐本就是聪明人。 钟璃这么一说,他大致就明白了钟璃的意思。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钟璃一眼,要笑不笑地说:“王妃还真是,一如往昔的损。” 先将北境内部搅和乱了。 届时北境大军中再起了火。 传出去的谣言可信度顿时就再高了几分。 对打压北境的士气很是有助。 只是这样的法子旁人或许想都不会去想。 钟璃听出他字里行间的戏谑,止不住地低低一叹。 她无奈道:“但凡有点儿别的法子,我也不想跑到别人家里纵火,可我这不是没法子了么?” 联军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 不管用什么法子,能除掉一方算一方。 手不手段的无所谓。 不管这个所谓的苍离神是否存在。 这个放火的神,钟璃是决意当定了。 两日后,敌军距京城咫尺一线。 镇南王府此刻在京城的所有心腹悉数到齐。 钟璃也不废话,直接说:“从今晚起,闯入府中的刺客别全抓了,看着情况放几个回去,务必要营造出一种京城堪堪将破的假象。” “另外,守将敖常听令。” 敖常往前一步,大声说:“属下在。” 钟璃淡淡地说:“从今日起,所有进城的可疑人士悉数放行不得阻拦,只是你记住了,只能进,不能出,一旦收到信号,就即刻关闭城门,不能将在城中的人放走一个,记住了吗?” 敖常沉声应是。 钟璃又说:“雷校何在?” 驻军统领雷校上前。 “属下在。” “你即刻回到营中,以百里为界,分批布置下报信传信的点,一旦发生任何变故,记得第一时间以回传信息为主,不得与来敌发生任何缠斗,也不可恋战,知道吗?” 雷校虽不解钟璃这么吩咐的意思,可当看清钟璃眉眼间不同寻常的锐利和杀意时,所有到了嘴边的疑惑都通通被咽了回去。 雷校垂首:“属下遵命。” 钟璃的笑眯眯地看向众人,意味深长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与诸位商量。” 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到钟璃的脸上。 她云淡风轻地说:“哪个将军,愿意出来当个叛徒?” “什么?” “王妃您说什么?” …… 众人大惊失色地瞪圆了眼,全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钟璃的反应倒是很淡定。 她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口吻温和得像是在说寻常小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咱们需要选出一个幸运儿来,带领十五万大军叛逃出京。” 钟璃的话说完,现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众人瞠目结舌忘了言语。 钟璃茫然眨眼。 “怎么,没人想自我举荐一下吗?” 霍云齐心念神转大致明白了钟璃的意思,试探道:“王妃是想,制造假象?” 钟璃好笑。 “不然呢?” “真的有人想带军叛逃吗?” 第466章 北候世子反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在场众人尴尬地笑笑,互相看了几眼后,柏骞承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小心翼翼道:“王妃觉得,在下可合适?” 钟璃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瞧正好。” 北候起武起家封侯。 后来为了减少帝皇猜忌,不得不让唯一的继承人学了文。 可柏骞承到底是北候亲自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本身才学并不弱。 北候在军中威望颇深,有这样一个名目,对钟璃的计划也更说得过去。 只是…… 钟璃深深地望着柏骞承,轻笑道:“这活儿不仅要招骂,还很危险,世子可想好了?” 柏骞承不以为意地嗨了一声,摆手道:“只要能对王妃的计划有利,挨几句骂算什么?” 见他决心已定。 钟璃将一封信交给他,沉沉道:“这是我的亲笔信,上边盖了王爷的大印,拿到营中便会有人配合你行事。”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先跟你说清楚,一旦你抵达军营,我便会对外宣称你带军叛逃,有人问起你就说,王爷不在京中,我执意以女子之身掌兵,还想诛杀营中大将,故才叛逃。” “记住,一定要尽可能地将我执意掌兵的事情宣扬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只有这样,驻扎在京郊的大军才能在不引起敌人注意的情况下,名正言顺地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也能顺理成章地让来敌减轻戒心。 钟璃笑道:“世子可能领会我的意思?” 柏骞承重重点头。 “王妃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钟璃笑着点头。 “如此甚好。” 众人围绕柏骞承叛逃的路线商议许久,最终决定从京郊而出,绕至碎雪城。 钟璃纤细的手指在舆图上重重一点,说:“这里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碎雪城一破,京城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安和可挡,我会给碎雪城将领传信,辅助你拿下碎雪城。” “你抵达碎雪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暗中与安溪取得联系,承诺愿让出碎雪城,提供安和城内的布防图为诱饵,尽快取得他的信任。”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就算是不能被纳入进攻的大营,也必须与敌军保持距离,确保能在需要你反水的时候即刻行动。” “还有就是,一定要将敌军引入安和城下。” “只要到了安和,咱们的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了。” 钟璃的计划很冒险。 但是风险背后是无限大的功绩。 柏骞承想也不想的就沉声应是。 眉眼间皆是坚毅。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最后一点,时刻记住,家里有人待你归。” “定保平安。” 柏骞承郑重点头。 “王妃安心。” 柏骞承匆匆而去。 钟璃抬眉看向了夜林。 “安和城内可安置妥当了?” 夜林拱手而出,凝声道:“按照您给的图纸,所有的炸药全部安置妥当。” 钟璃闭上眼点了点头,摁着眉心说:“城内百姓呢?可都转移好了?” “都已经暗中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只是……” 夜林面上流露出一丝迟疑,苦涩道:“城内安置的东西一炸,整个安和都会变成一座死城,数十年内,只怕是都不可能再有人入住了。” 霍云齐苦心研制出来的毒药不是开玩笑的。 沾之即死。 毫无活路。 为了能确保计划成功,城内添加了无数致死的毒药。 一旦炸开,对安和造成的影响将会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消除的。 钟璃闻言微微一怔,片刻后无奈苦笑。 “没办法的办法,等此事过了,再另想法子将当地百姓安置好,现下还是保命要紧。” “人要是没了,拿那么一座城,又有何用呢……” 当日夜里,京郊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素来与镇南王府同心的北候世子,毫无征兆地携军叛逃了。 事发突然,京城中似乎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北候世子柏骞承,直接带着驻扎在京郊的十五万大军宣布脱离了镇南王府,朝着与京城相反的方向奔逃而去。 素来反应机敏的镇国军这次的反应慢到令人窒息。 大军浩浩荡荡地不知跑出去了多远,京中才做出了反应。 而镇南王府的反应,更是顿时让天下一惊。 镇南王妃下令,全力击杀柏骞承,将北候一家凌迟处死。 北候早年间在战场上,也是凭本事打出来的战功。 曾也是闻名遐迩的人物。 这般人物,就这么滑稽地死在了镇南王妃的斩杀令下。 让人感到滑稽的同时,也更加坚信镇南王府是大厦将倾。 联军大营中,耶律浧得知京中动向,眼底带了些许纳罕。 “你是说,北候世子带兵叛逃,镇南王妃杀了北候一家?” 来报信的人唏嘘一叹,摇头道:“不止于此,听说镇南王妃对北候世子的叛逃极为震怒,命人杀死了北候一家后,还将北候一家的尸体曝尸荒野,不让人前去收敛。” “北候世子听闻后当场气得吐血,甚至当着很多的人面说,一定要拿镇南王妃的人头为父母报仇雪恨。” 耶律浧抿了抿唇没说话。 坐在一旁的拓野微妙道:“此事当真?” “当真。” 安溪笑道:“镇南王妃这是彻底疯了?” 战前杀将,本就是大忌。 北候在军中威望颇高,北候世子也是个才俊。 这种急需用人的时候,镇南王妃不想着安抚将士稳定军心就罢了,还直接杀人全家。 这种操作,迷幻得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耶律浧捋了捋思绪,沉沉道:“北候世子好好的,为何突然叛逃?” 那人幽幽一叹,讥诮道:“传闻是因镇南王妃执意要自己亲自领兵,贸然卸了不少将领的兵权,还拿了不少不同意的将士问罪。” “北候世子去替被拿下的将士求情,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最后大怒而出,不到两个时辰,北候世子就带着京郊大军反了。” 耶律浧听到这里是真的懵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道:“你是说,镇南王妃要亲自领兵?” 安溪搓了搓手指,轻笑道:“此事,我倒是也有耳闻。” 营帐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了安溪身上。 他不急不缓地说:“我之前接到过消息,说是京中无领兵之人,镇南王妃想自己亲自上,可多数将领不同意,王妃好像还发了不小的脾气。” “而北候世子为何判出,也不光是为将领求情未果。” “最重要的,是他的父亲,北候是第一批被镇南王妃处置的人。” 换句话说,柏骞承反不反,他爹都被扣了。 他最后反了,也是钟璃逼的。 第467章 这女人失心疯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这个消息有些超乎众人以往的认知。 以至于沉默蔓延了很久很久。 过了好一会儿,拓野才不确定地说:“这么说来,镇南王府如今是一个女子在掌兵权?” “她还想上阵打仗?” 安溪不知想到什么,表情也很是古怪。 他点头道:“若是我得的消息不错的话,那就是如此。” “镇南王府中四公子祁允被镇南王妃拘禁,二公子祁立已疯,镇南王如今不在,大褚皇帝又连滚带爬地迁都跑了,可不就是无人可用吗?” “如此危难之境,王妃掌兵似乎也属正常。” 安溪说得平铺直叙,可字里行间满是难言的讥诮。 显然也是对此事感到极为荒谬。 “笑话!” 耶律浧哈了一声,冷笑道:“这女人是失心疯了?” 素来上战场的都是男子。 领兵的更从未出现过女人。 钟璃虽是镇南王妃之尊,可到底是个女子。 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上场带兵? 她以为战场是儿戏? 耶律浧讥笑够了,对着那人说:“再探,务必要搞清楚真假!” 那人领命而去。 耶律浧看向安溪和拓野,眼底闪烁的是浓到极致的野心。 “如果真是镇南王妃领兵,咱们这趟,算是彻底来对了。” 安溪笑着点头。 “谁说不是呢?” “照镇南王妃这种折腾下去,只怕不等咱们到京城,京城自己就先乱了。” 今日反了一个北候世子,可来日呢? 只要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就不会太晚了。 拓野眼珠一转,起身展开了桌上的舆图,若有所思地说:“你们说,北候世子当了叛贼以后,会朝着哪个方向去?” 耶律浧眸光微闪明白了他的意思,眯眼道:“你的意思是?” 拓野幽幽一笑,淡淡地说:“一个北候世子算不得什么,可萧鼎王别忘了,他的手里,还捏着十五万大军呢。” “而且还是刚刚从京城带出来的大军。” 他们千里奔袭至此,最为苦恼的就是不知地形不清防御。 若是能拉到知晓内情的人同在一列,接下来的仗自然也就好打了。 安溪为人谨慎,迟疑了一下道:“可北候世子到底是大褚人,他会同意吗?” “大褚人?” 耶律浧半嘲带讽地笑了出声,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皇字,讽刺道:“这位还是大褚的皇呢,可最后不还是亲自将提拔炸了?” “北候世子或许曾是大褚人,可现在,只怕在他心里,所有的大褚人都是他的仇人。” “来人啊!派人前去查探,务必查明北候世子带兵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联军大营为京中传闻震荡时,祁骁晚了两日终于得到了消息。 他尚未有所反应,徐久林就先惊得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 “王妃杀了北候一家,北候世子带兵叛逃了?!” “这怎么可能!” 徐久林下意识地看向祁骁。 眼里满是压制不知的惶然。 祁骁沉默了很久,突然道:“你再将刚刚的话说一遍?” 来报信的人颤颤巍巍地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心惊胆战地说:“北候世子带兵窜逃至碎雪城,设计杀了碎雪城将领,强行攻占了碎雪城。” “碎雪城?” 祁骁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挂着舆图的地方。 徐久林摆手示意那人下去,声调中都带上了颤抖。 “王爷,此事……” “阿璃不会这么做的。” 祁骁打断了徐久林的话,眼睛盯着舆图上碎雪城的位置不错眼,淡淡道:“柏骞承不会反,阿璃也不会对北候做什么,传闻定然是假的。” 许是祁骁的话音太过笃定,徐久林惊惶片刻后强行镇定了下来。 他心焦道:“可这时候,传出这样的传闻对王妃而来是极为不利的啊!大战之前,军心动摇,这……” “不利……” “她或许想要的就是这种不利。” 徐久林茫然眨眼。 祁骁缓缓将手背到了身后,闭上眼沉声道:“联军三国齐至,给京城带来的压力是无限大的。” “不管是安溪拓野,还是耶律浧,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杀将,这样的人,表面上看或许没什么,可骨子里傲气得很,也有真本事,若是他们全力以赴认真对待,阿璃面临的压力会更大。” 徐久林愣了愣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哑然道:“王爷的意思是说,王妃故意制造出了这种假象,为的是麻痹敌军将领的戒心?” 祁骁费力地呼出一口气,哑声道:“我能想到的,就是如此。” 先示弱,让敌方误以为己方大乱。 这样是钟璃的种种安排,祁骁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徐久林恍然了一瞬,旋即更加茫然。 “那柏骞承身为一个叛军,他去碎雪城做什么?” 碎雪城易攻难守,地处位置还很尴尬。 前后什么也没挨着。 不远处还就是联军,对方冲上来,第一个打的就是他。 祁骁一言难尽地瞥了徐久林一眼,幽幽道:“若是我猜得不错,他就是为了跟联军联手去的。” 徐久林惊得张大了嘴,难以置信:“他难不成真的要反?!” 祁骁…… 也许是看不过徐久林蠢得如此天真的样子。 祁骁忍无可忍地说:“王妃都杀了他全家了,他反有什么不对的?” 徐久林…… 他满腹的疑惑想问,可瞧出祁骁面色不对,又悻悻地闭上了嘴不敢再问。 祁骁压制着心头暴怒紧紧咬住了牙关,片刻后沉声道:“下令拔营!” “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阿璃,一定要等我。 柏骞承转道碎雪城一事,不光祁骁关注。 联军之中也大有人在意。 碎雪城是联军进攻京城的必经之地。 原本这里的驻军不足十万,耶律浧等人起先并不在意。 可柏骞承不仅仅是拿下了碎雪城。 他还把碎雪城中原本的驻军策反了。 城内合计兵力总数超过了二十万,就算是不能对联军造成什么毁灭性的阻碍,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耶律浧和安溪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在距离碎雪城百里的地方暂时停留驻扎,找机会与柏骞承和谈。 联军暂住脚步。 来自京城的追兵却不依不饶。 据说钟璃前后派出了数支大军试图将碎雪城夺回。 与柏骞承率领的叛军发生了不下十次或大或小的争锋。 双方死伤皆是惨重,可碎雪城依旧牢牢地掌握在柏骞承的手中。 钟璃在京中怒得不行地连发了数道绞杀令,可命令发下去,除了哗然外什么反响也无。 关注碎雪城动向的人对此只觉得滑稽可笑,心里对钟璃的轻蔑更上一层。 第468章 穿城而过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碎雪城百里之外的联军营帐中。 拓野面色不佳地说:“柏骞承将咱们派去的人赶出来了。” 他们大军未至,就先派了人前往碎雪城,想与柏骞承合作。 可人刚进城,不等说清来意,就被柏骞承赶了出来。 明摆着是不愿意。 在场几位都是心气高傲之辈,被这样对待很难有好脸色。 安溪顿了顿却道:“其实这也寻常,毕竟大褚的传承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北候世子刚经历了家中巨变,有此戒心也能理解。” 于柏骞承以及碎雪城中的大军而言,他们这些人就是异族。 还是曾有血海深仇的那种。 初初会面,不悦也是常事。 拓野阴沉着脸不言语。 耶律浧若有所思地说:“镇南王如今在何处?” 祁骁虽不在此处,可在耶律浧眼中,最值得关注,唯一值得关注的人便是祁骁。 故而从与祁琮合作,设法调走祁骁后,他就一直在关注祁骁的动向。 安溪淡道:“探子来报,镇南王放弃了原本的前进路线,半月前转道朝着京城方向奔袭而来,只是……” “这京城怎会是他想来就能来的呢?毕竟,中道上还拦着一个青木皇子呢。” 大褚从内部分崩离析。 大好的中原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这样绝佳的机会,东陵怎会甘心错过? 祁骁能否突破东陵的封锁不好说。 就算是他顺利通过了,这里的战事也早就结束了。 这一切,本就是他们算计好了的。 耶律浧眼底幽光深闪无声一笑,戏谑道:“虽说镇南王赶不上这场盛宴,可他在路上,对咱们而言是好事儿。” 拓野不解皱眉。 安溪眸光一烁,瞬间会意。 “萧鼎王的意思,是拿祁骁来胁迫柏骞承与咱们合作?” 耶律浧哈哈一笑,飒然道:“怎能说是胁迫?” “这分明是提醒。” 他抬手指了指碎雪城的方向,冷笑道:“祁骁与镇南王妃不同,他在镇国军中的威望地位远超想象,这些人敢跟着柏骞承反镇南王妃,却不一定敢跟祁骁作对。” “想法子让城里的人知道,祁骁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就算是为了自己能活命,柏骞承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碎雪城内,柏骞承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信烧了,语调平稳。 “萧鼎王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是耶律浧的心腹,闻言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轻声说:“王爷只是敬佩小侯爷的胆识勇气,不忍看您在这不大的碎雪城中磋磨受苦,故而才特意派在下前来提醒罢了。” “在下知您无惧生死,可大丈夫生死有道,怎能被一介女流诋辱至此?” “听闻镇南王与王妃感情甚笃,镇南王为了王妃,甚至连前方的战事都不顾,径直带兵回转,如今已然在路上了,这份深情让人艳羡,可对小侯爷您而言,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柏骞承跟镇南王妃如今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祁骁若真那么在意王妃,柏骞承注定只能是一枚弃子。 祁骁到了,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来使话里话外的暗示很明确,见柏骞承整张脸阴沉成了锅底,他无奈轻叹,摇头道:“小侯爷,您生来人杰,当是英豪之辈,何苦在此受苦呢?” “只要您答应与我方合作,来日京城破,中原覆,您有的是无上的荣华可享,家中血海深仇,也指日可报,九泉之下的家人,也可早日安息啊。” “你住嘴!” 柏骞承怒极打断了来使的话,铁青着脸字字咬牙:“我是与钟璃有深仇不假,可我是大褚人!” “你回去转告你们王爷,不管他开出什么条件,这碎雪城,我寸步不让。” “他若是想取城而过,有本事就来打!” 耶律浧的来使再度被柏骞承赶了出去。 等室内消停了,躲在后头的敖常走了出来,满眼忐忑地看了门外一眼,悻悻道:“小侯爷,您这么做,不会坏了王妃的计划吧?” 柏骞承擦了擦掌心里的汗,摇头道:“不会。” “我爹与我说过,耶律浧安溪等人生性多疑,不可妄动。” “若是我今日应下了,说不定就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最好是将人激怒了,不痛不痒地打上几场,佯装不敌落败,最后由我再去找他们和谈,才是最好的办法。” 敖常懂打仗。 却不太能通这种人心揣摩之道。 琢磨了半天云里雾里的点头。 “北候说的,定然不错。” 柏骞承缓缓呼出一口气,语调中充斥着挥之不去的压迫。 “将军传令下去准备一下吧,要是我没猜错,碎雪城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碎雪城暗中整兵。 耶律浧等人也成功被柏骞承不识抬举的行为激怒。 两日后,大军压境。 柏骞承在城楼之上看着下边密密麻麻的人头,眉眼间全是抹不开的凝重。 号角声起。 他举剑而动:“迎战!” 碎雪城轰轰烈烈地打了两日,联军损失不小,柏骞承也被打得没了脾气。 跟耶律浧等人相比,他差的不光是兵力。 还有阅历。 再这样打下去,吃亏的一定是他自己。 第三日,城门脚下号声再起。 出城的却是柏骞承本人。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冷峻的脸上满是血污,独自打马上前面对千军万马,眼底却无半分怯意。 “我要见萧鼎王!” 一刻钟后,柏骞承成功见到了大名鼎鼎的萧鼎王。 与他同在的,还有安溪和拓野。 双方在此之前虽有交涉,这次却是双方主将的第一次会面。 安溪笑得和善,命人赶紧给柏骞承倒茶。 柏骞承摆手说不必,冷冷道:“我今日来,是想与诸位合作的。” 拓野和安溪对视一眼,无声而笑。 可算是来了。 柏骞承指明与耶律浧和谈。 安溪和拓野陪坐。 双方密谈一个时辰后,柏骞承独自离去。 拓野再也按捺不住站了起来,急声道:“萧鼎王,你怎能答应他那样的条件?” “如今占了上风的是我们,就算是谈条件那也应是由我们提!” 耶律浧不悦地抿了抿唇,说出的话却平和得很。 “拓野王子何须着急?这条件答应了,对咱们并无坏处。” 拓野不满地狠狠拍了拍桌子。 安溪想了想含笑点头。 “不错,从柏骞承手中得了安和城和京城的布防图,咱们就可长驱直入直取京城,碎雪城暂时让给他落脚也无关紧要,左右只要咱们将京城拿下,想回头取一个孤立无援的碎雪城,又有何难?” 柏骞承说可以放联军兵马穿城而过。 也可以提供布防图。 但是他不会随联军进攻安和和京城。 他和他的兵马,会继续驻守在碎雪城。 安溪不知想到什么讥诮一笑,唏嘘道:“北候世子想遗世独立,愿景是好的,只是可惜了,注定是要落空的。” 拓野拧着浓眉咬牙道:“可你们如何确定,他真的会让咱们的兵马完好无损地穿过碎雪城?万一他在城中动手脚怎么办?” “他不会。” 耶律浧冷笑勾唇,轻轻道:“他既找了咱们合作,就再无退路,不管是祁骁还是钟璃,又或者是大褚的官员百姓,无一人会饶他。” “柏骞承是个聪明人,以卵击石的事情,他不会做的。” 第469章 幸不辱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双方暂时达成合作,各自整兵,一日后,碎雪城大开,柏骞承亲自与耶律浧站在一处。 安溪和拓野带着联军兵马快速穿城而过。 柏骞承当真如所说的那般,无半点阻拦。 最后也将两份布防图交给了耶律浧。 耶律浧拿着布防图很是感慨,意味深长道:“小侯爷真不打算与本王同道?” “你在此处守着,或许要不了多久,镇南王就到了,届时……” “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柏骞承冷着脸对耶律浧做了个请的姿势,冷冷道:“萧鼎王请吧,今日之后,战场相见仍是敌人。” 耶律浧哈哈大笑着走远。 联军队伍朝着安和的方向扬长而去。 无人注意的时候,柏骞承狠狠地呼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能看王妃的了。 联军无阻碍横穿碎雪城抵达安和城下。 此事引起了极大的风波。 安和城中将领不得不在慌乱之下临时做出应对。 为让人相信真的无人可领兵了,钟璃也提前抵达了安和。 三国联军像钟璃猜测的那样,并非内部就是铁板一块。 为防止不是自己以外的人占了便宜,三国的将领私底下商议了一番,各自出了十万人马,组成三十万联军,驻扎在了安和城的城门之下。 而这种情形,恰好符合钟璃事先的猜想。 得知钟璃此时就在安和城内。 耶律浧一声冷笑,说:“传令下去,就地整顿,三日内,必须将安和城拿下活抓镇南王妃!” 耶律浧能得到的消息,旁人自然也能得到。 南疆领帅安溪与北漠领军拓野得知后,反应也是与耶律浧大同小异。 连个深闺妇人都拿出来领军了,可见大褚的气数的确是将尽了。 这几人纷纷对所属自己的军队下达了类似的指令,除了攻打安和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活捉镇南王妃。 得了镇南王妃,就相当于是抓住了祁骁的致命把柄,没有人会愿意就此放弃到手的好处。 为抢先一步拿下安和城抓住钟璃,这几人甚至还暗中增了不少兵。 而这一切动静,都没能瞒过钟璃的耳朵。 跟着钟璃的夜林担心得不得了,钟璃本人却十分淡定。 她打断了夜林的叨叨叨,淡淡地说:“我不亲自来,他们不会相信镇国军的败绩,也不会大意之下直接进入安和城,之前说好的计划也难以实施,所以我必须得来。” 而一旦敌军是分批进城的,钟璃的计划就相当于失败了大半。 钟璃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道理夜林都明白。 可只要一想到钟璃此时的状况,他就不可控制地苦了脸。 “话虽如此,可王妃在后方休息就好,不必亲自上城楼督战,您要是有半点闪失,回头我就算多长了几个人头也不够向王爷交待的,您……” “我以为,你此时担心的不应当是如何向某人交待,而是考虑如何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钟璃看着城楼下方的狼烟遍地,忍不住无声叹气。 “你今日为何站在此处,我亦是为何。” 在骨子里的气节和大义面前,个人的生死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更何况,钟璃并不觉得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 夜林闻言哑然无话,只能是扭头又多安排了几个人跟在钟璃的身边,势必要确保钟璃的安全。 就算是安和城中的人都死光了,也绝不能让钟璃有半点闪失! 夜林本想着钟璃虽是领军,可敌方都是老将,理应不至于与钟璃一个女子计较。 可出乎他预料的是,第二日耶律浧就亲自上了前方叫阵,指名道姓喊的就是钟璃。 耶律浧一身铁甲戎装,手握长枪,直指安和城门。 “镇南王妃何在!可敢出城与本王一战!” 安溪和拓野策马在耶律浧的身后,虽未说话,可明显也是同样的意思。 钟璃迟迟不现面,耶律浧不耐烦了。 他冷笑了一声,口吻不屑。 “本王听闻安和城中的守将是镇南王妃,本以为镇南王妃敢领军上阵是巾帼英姿,谁料今日竟龟缩在城内连面都不露,镇南王妃可是见着战场的真面目心生怯意,不敢出来丢人现眼了?!” 长相粗犷的拓野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鼎王何苦为难一个女子?” “镇南王不在,能领军的将领也被王妃杀光了,王妃以女子之躯领兵上阵已是不得已了,见着战场的残酷心中害怕也是正常,王爷何苦如此咄咄相逼呢?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以为是王爷不知怜香惜玉呢。” 安溪也是笑着点头,满是唏嘘。 “传闻王妃一怒将领亡魂无数,早有耳闻,只是今日不知可否得见。” 这三人打马头阵,你一言我一语的,看似随意,实则句句都是对钟璃的轻视和贬低。 甚至还有令人恼怒的轻浮。 夜林听着气得脸都紫了,钟璃本人却没什么反应。 钟璃神色平淡,就像正在被轻慢的人并不是自己似的淡定不已。 更难听的话,钟璃曾经听过无数遍。 这点儿言语攻势,钟璃当真是不在乎的。 若是想借此激怒她,耶律浧等人就当真是想错了。 钟璃对此不以为意,下令不可贸然出战后,回到了书房里。 书房里,紫纱赶紧将一碗热汤端了过去,嘴里忍不住道:“城楼上风大,王妃何苦上去听杂人秽语?万一受凉了可如何是好?” 钟璃笑笑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正巧这时秦鹤进来了。 她眼里一亮,笑道:“可是成了?” 秦鹤轻轻一笑,拱手道:“幸不辱命。” 与此同时,关于耶律浧直到现在也未曾实现自己的承诺将京城拿下的事实,对于这次耶律浧一力发起的战争,北漠皇庭中也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北漠皇太子向来是反对出兵的。 只是耶律浧受宠,他的话在北漠皇的面前就少了几分分量。 此时耶律浧攻打安和持久不下,战况胶着,目前的情形对北漠而言利益并不如设想中的大。 而出征大军每日的粮草银钱消耗就是个可怕的数字。 北漠向来银钱不丰粮草匮乏,长此以往,能否拿下京城不好说。 北漠的内政就极有可能被这样的持久战打垮。 北漠皇太子看准了时机,在北漠皇产生迟疑的时候进言止战。 北漠皇虽不把这个形同虚设的皇太子放在眼中。 可皇太子的话说的却是实话。 再这样下去,对北漠而言,的确是不利的。 但是就此收兵损失惨重,北漠皇也不愿意。 北漠皇太子拿捏准了北漠皇的心思,趁机建议说让耶律浧加快进攻的步伐,尽早结束战事。 为了诱得北漠皇心动,皇太子还尽可能地将北漠大军的骁勇夸大,认为耶律浧迟迟未曾将京城拿下,并非是北漠大军的实力不济,而是耶律浧的多疑和迟疑不定作祟。 大褚军队不堪一击。 如今领军的镇南王妃更是妇人之身。 不必过分重视在意。 在皇太子及其一众党羽的洗脑下,年迈昏庸的北漠皇信了他的说辞,当即就下令让耶律浧加快进攻的节奏。 务必尽早结束战事。 第470章 封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耶律浧接完皇庭的旨意后怒极反笑,咬牙说:“眼前这情形根本不宜冒进!父王的旨意根本就不适用于此时!” 耶律浧虽在战场上表现得对钟璃极为不屑。 可他不屑的是钟璃的女儿身。 并非是钟璃手中的几十万镇国军。 镇国军威名数百年不坠。 身上的战功那都是祖祖辈辈用鲜血染出来的红色! 这样的对手岂能疏忽大意? 耶律浧本来想的是装作不屑钟璃的样子,趁机挑起钟璃手中兵马的矛盾,等安和城内自己乱了,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可眼下北漠皇的决定一下,他的所有打算都瞬间化作了泡影。 在皇命面前,他就算是不想动,也必须得动! 否则就是拥兵自重想造反。 大褚镇南王的例子,还不够他吸取教训的吗! 耶律浧气得白了脸,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心腹见状,忍不住低声劝:“王爷,换个角度想,王上的旨意虽让咱们陷入了被动出手的局面,可眼下的局面并非对咱们就是不利的。” “咱们的兵力对上安和城中如今的兵力,本就是咱们占据了上风,就算是仓促交手,最后的胜利也是属于咱们的,至于别的,等打完仗回去后再慢慢与作祟之人清算也不迟。” 耶律浧听完冷笑了起来,阴测测地说:“是啊,回去后看本王怎么与那个多事儿的蠢货算账!” 耶律浧及其心腹在暗中诅咒北漠皇太子早亡的时候,驻守安和的守军也明显感受到了北漠大军的急躁。 与之前不疾不徐试探居多的进攻相比,这几日的北漠大军显然更多了一股势要将安和拿下的气势。 甚至不惜代价。 钟璃察觉到这种变化,无声勾唇一笑,对着紫云招了招手,侧耳在紫云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紫云神色凝重地点头走了出去。 没多久,后院中放飞了一只信鸽。 信鸽去的方向,正是北漠皇庭。 没两日,北漠皇在宠信美人时于睡梦中梦魇,闹得整个王宫人仰马翻无人安宁。 梦魇这种事儿,放在寻常人身上是不值得重视的。 可北漠是个信神的国度。 在北漠的信仰中,不好的梦魇向来是不详的预告。 也是神给子民的警示。 北漠皇连着做了两日的梦魇心神难安。 北漠皇太子忧心后,提议请巫师前来请梦查探。 在北漠皇庭中服务了一辈子的巫师前来,一番花里胡哨的跳动过后,几束火花高高跃起,原本神情肃穆的巫师瞬时大惊失色,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还大呼着神明恕罪。 北漠皇见状一惊,立马就问:“这是何意?!” 巫师将头抵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王上,神明震怒,是对您近日的决策有所不满啊!” 北漠皇惊讶之下没了声音。 皇太子却说:“是对何事不满?神明可有指示?” 巫师不明显地看了皇太子一眼,看到他点头后才格外沉重地说:“神爱臣民,不忍见北漠将士深陷战火之苦,王上,北漠此时出征大褚,实在不是良策啊!” “再像这般耽搁下去,北漠将士必将受尽丧命之苦,领军之人也将受尽屈辱!” 北漠皇意味不明地看了信誓旦旦的巫师一眼,什么也没说,挥手示意人下去。 皇太子站在一旁有些不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北漠皇却赶在他开口之前说:“太子,你是把孤王当傻子,还是把别人都当作了傻子?” 皇太子哑然无话。 北漠皇顿时大怒。 “你前脚刚对孤说了那样的话,此时巫师又这样说,你真当孤王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皇太子并不指望自己的小伎俩能瞒天过海。 故而此时被拆穿了也并不在意。 他面沉如水地掀开了袍子往下一跪,沉沉地说:“儿臣是有私心,可神明之意儿臣也不敢妄加揣测,先前巫师之意,父皇若是不信,大可睁开眼睛往后看。” “若最后事实真是儿臣暗中作祟,儿臣愿意承受任何惩罚以示悔恨,只望父皇届时不会因此时未曾听从神明旨意而后悔。” “放肆!” 北漠皇彻底大怒,指着皇太子就说:“来人啊!将这股危言耸听不尊礼教的东西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拉回去关在府中静思己过不得外出!” 皇太子被拉出去打了三十大板,被随从抬着上的马车。 回到府中,皇太子忍着疼痛闭上眼睛,微不可闻地说:“镇南王妃,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只盼你不会让我失望才好。” 北漠皇太子被软禁。 巫师对北漠皇的预言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天下。 神的警示对旁人而言可以是无关痛痒的。 但是对于极为信奉神明而言的北漠人而言,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北漠军心动摇明显,为了在军心动摇之前结束这场战争,耶律浧不惜以萧鼎王之尊亲自与南疆领军安溪以及北境领军拓野密谈了几次。 他们关上门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可密谈结束后,三国联军进攻的势头明显就比之前凶猛上不少。 安和守军隐隐有了招架不住的趋势。 每日天色未亮,城楼之下就响起了隆隆战鼓的巨响。 在三国大军主帅的指挥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开始朝着安和城门的方向涌动。 战鼓响,喊声震。 一波接着一波穿着不同服饰的兵士潮水似的往前奔涌,又被固守在城楼之上的大褚士兵用石块和箭矢砸了下去。 人命的低贱,在此时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像被牲畜脚蹄践踏的野草一般倒了下去。 下一批冲上来的人杀红了眼,几乎分不清自己踩到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安和城中驻军本就有限,又要记得钟璃之前的吩咐,大褚的兵士应对得格外吃力。 而敌军的进攻计划也并不像一开始设想的那般顺利。 易攻难守的安和城在钟璃手中,就像是变成了铁桶一般让人难以攻克。 耶律浧等人被激起了怒气,势要拿下安和。 在幕僚的建议下,耶律浧与安溪等人商量过后,不惜耗费大力气截断了安和城中的粮草支援,派重兵将安和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似乎是想借此将安和城中的人困死其中。 被围第五日,安和城陷入了断粮的危机。 安和城的背后是京城。 身前是虎视眈眈的敌军。 往左往右,入目能看到的都是涌动的敌军人头。 如果不是长出了飞天遁地的本事,那被困在安和城中的人就一粒粮草都休想得到。 断粮,是行兵打仗的大忌讳。 也是最容易引起人心浮动的变故。 钟璃为此愁眉的时候,安和城中却迎来了一个特殊的人。 霍云齐显然是匆匆赶来,英俊的眉眼间皆是不可说的风尘仆仆和难掩的疲惫。 安和城被敌军三面团围俨如瓮中之鳖。 这种情况下,霍云齐还能无声无息地潜入,不得不说,这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钟璃不欲与霍云齐说太多自己与祁骁的私事,索性就岔开了话题,问:“你怎么在这时候来这儿了?” 霍云齐烦躁地一抓头发,没好气道:“听说你们没饭吃了,给你送点儿东西。” 钟璃??? “什么?” 钟璃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霍云齐却不愿再多说一句。 直到两个时辰后,钟璃才知道,霍云齐口中所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羊群,钟璃震惊了。 “你这是……” 霍云齐咽下了喉头滚烫的血气,面无表情地说:“边境封锁得厉害,粮草之类的东西无法送过来,我想了点儿法子,弄来了一些活着的牲畜。” “这虽算不上正儿八经的粮草,可也是实实在在的肉,吃下去总不至于饿着肚子。” 安和城中粮草告罄,以目前的情形,只怕连三五日都难以支撑。 有了这么多可食用的牲畜,于安和城中的兵士和百姓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儿。 只不过霍云齐虽说得轻描淡写,光是想想也知道,能越过敌军的封锁将这些活着的牲畜运送至此,过程绝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钟璃的眼里漾开了一抹轻笑,说:“谢谢。” 虽安和城中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艰难。 可这些东西,此时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霍云齐别扭地嗯了一声,像不敢看钟璃似的说:“我进城的时候发现有些地方不太对,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我去帮你瞧瞧。” 话音未落,他就跟一阵风似的转身走了。 钟璃好笑得不行,怕他在城中行走不便,赶紧示意洛秦跟上。 负责调度物资的云朗将这些牛羊安置好了,擦着头上的汗走过来时,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捕捉到钟璃眼底隐晦的担心,云朗笑说:“襄王乃是绝世的名将,霍云齐是襄王遗留血脉,虽未受正统培养,可骨子里的天分不是假的,让他帮忙看看城中的布防是否有遗漏之处,其实是好事儿,王妃不必过分忧心。”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她担心的,是此时不知正面临什么的祁骁。 祁骁的确是启程折返了,可他折返的必经之路上却被东陵设下了超过五十万的大军拦截。 据霍云齐送来的情报来看,祁骁所率之军已经与东陵的大军交了三次手,胜负难定,就算是祁骁侥幸摆脱了拦截的大军,只怕折损也不会小。 东陵之前始终未参与其余三国联合进攻大褚的阴谋。 此时却突然暴动。 祁骁只身在外,想要应付早有准备的东陵只怕是不易。 只是此时再担心,钟璃也帮不上忙。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可能地将京城守好。 守住他们共同的家。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了眼里的复杂,沉声说:“接下来的战事只怕是要更为艰难,一切就劳烦诸位了。” 云朗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垂首应是。 “王妃放心,属下必当不负所托。” 第471章 苦战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猜测并未出错。 敌军进攻的气势日渐猛烈。 守军被打出了怒气,双方你争我夺,就连巴掌大的地界也要以命相博,暗红的鲜血染红了城下的大地。 哀鸿遍野,尸骸遍地。 期间好几次安和的城楼之上都出现了敌军的身影,最后极为惊险地被打得退了下去。 夜林等人受惊不小,不住地劝钟璃赶紧离开。 可钟璃却始终都说还不到时候。 每日战鼓擂响时,总是会准时出现在城楼之上,静静地凝视着城楼下方的厮杀。 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而钟璃每日不变地准时露面,对守城的士兵而言,是激励是勇气。 对攻城一方,则更像是无声的挑衅。 耶律浧一开始对钟璃的兴趣可能只有五分,可经过这几日的来回拉锯交战,那种欲念却陡然变成了九分。 这日耶律浧亲自打马上阵,冲杀一番后长枪直指城楼上的钟璃,扬声大笑。 “镇南王妃,你当真不肯投降是吗?” 钟璃不可置否地微微一笑,神色温柔得与战场格格不入。 耶律浧见状,顿时笑得就更大声了。 狂放肆意。 他夹带着内劲的嗓音充斥着染血的战场,所有人都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 “明日日落之前,必须将安和拿下!” 次日一早,城外就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沉重的鼓声仿佛在空气中拉扯出了一根紧绷的弦,丝丝迫人性命。 钟璃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上了城楼,静静地看着城门之下涌动的人头静默不语。 片刻后,远处北境大军驻扎的地方猛地爆出了一声震破天穹的巨响。 随着巨响声落,天边燃起了熊熊大火,几乎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艳丽的红色。 正在全力攻克安和的北境大军一开始是茫然。 可见火光是在己方营地燃起,无论是将领还是兵士都瞬间惊慌不已。 好好的,为何会突然起火! 在北境的信仰中,被火迁怒可是苍离神动怒的征兆。 北境领军拓野当即也没了继续攻打安和的念头,不顾身旁耶律浧的怒吼和安溪的阻止,挥手大喊:“撤军回援查看!” 耶律浧愤怒不已。 “拓野你敢!” 然而在执意撤军的拓野面前,耶律浧的愤怒几乎可以忽视不见。 原属北境的大军呼呼啦啦地撤走,围住安和的包围圈突然惊现一片真空地带。 耶律浧大怒之下赶紧命人分出兵力前去将空白地段填补上,可这时候做出反应已经迟了。 原本在固守观望的镇国军像突得神勇似的,紧闭的城门哗啦一声打开,城中整装待发的骑军用一种快如闪电的气势冲了出去。 耶律浧临时调动后过来的兵士并非骑兵。 坐在高头大马身上的骑兵对上只靠双脚的步兵,战果如何是不言而喻的。 见己方损失惨重,耶律浧气得眼珠子都染上了一抹赤红。 他大吼着让骑兵前去合围,务必要将这几万镇国军绞杀于此。 可领军的为首的将军早就得了钟璃的指示,并不恋战。 出其不意让耶律浧吃了大亏后,就头也不回地打马往回撤。 耶律浧的骑兵仓促赶过去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来人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回城。 安和城门再度关闭,城门之下,密密麻麻躺着的都是北漠兵士的尸体。 耶律浧气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艰难将心中翻涌的怒气压制下去后,咬牙切齿地说:“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今日将安和拿下!” 耶律浧怒极撤兵,立即派人前去查看北境的情况。 然而得到的回信却险些让耶律浧气得吐出了一口黑血。 北境王庭在近日有多处宫殿和民间庙宇莫名其妙地燃起大火,被认作是苍离神对北境发动战争的怪罪。 今日北境大营起火没找到人为的证据,北境人更是坚信这是神的怪罪。 原本气势汹汹要拿下大褚的北境大军这会儿不想打仗了。 正忙着收拾行装,准备回北境去请求苍离神的原谅! 耶律浧铁青着一张脸亲自去找了拓野,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拓野怼了回来。 “神喻不可违,听闻北漠也多有不平,可见此次出征的确并非良策,萧鼎王若是肯听一句劝,就抓紧撤军吧,大褚就在这儿,何时动手都不迟,何必在此时一意孤行触怒神灵呢?” 耶律浧和拓野话不投机半句多。 耶律浧差点没憋住火跟拓野打了起来。 拓野神叨叨地把耶律浧气走了,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营帐大火说是完全没找到人为证据,那当然是假的。 拓野不仅找到了证据,还被现场残留的不明物吓得不轻。 那东西小小的不过巴掌大,被人不小心触动后直接炸了,周围几十人都受到了波及,就算是没死的,也伤得厉害命不久矣。 更重要的是,那东西里边似乎还有毒。 爆炸处周围十里,所有的兵士都无故身软吐血,在片刻间就失去了战斗力。 别说是拿起武器打仗了,连如何解毒保命都不知晓。 这东西显然是大褚的秘密武器。 拓野不知道这东西钟璃手中还有多少,自然不敢贸然再与耶律浧等人一起行动。 拓野眼帘低垂遮住了眼中的阴冷,叫来了心腹说:”传令全军退后百里,就地驻扎观望。” 耶律浧若是能安然无恙地打进安和,他就再扭头跟着一起进城。 要是不能…… 百里之余,他就算是撤也是来得及的。 两好无弊。 当日夜半,钟璃将手里的信交给夜林,冷声道:“告诉世子,可以装作王爷动手了。” 距离碎雪城百里之处,柏骞承将手中的信扔进了火堆,起身道:“兄弟们,准备出发!” 接下来的一日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煎熬的。 从清晨到日落。 双方战损无数,遍地尽是残尸。 杀红了眼的耶律浧不断怒吼。 大军潮水一般往前扑涌,在地上激起尘土无数。 正胶着时,身后却传来了异响。 有斥候连滚带爬地打马上前,嘶声大喊:“王爷不好了!” “镇南王来了!” “镇南王带着大军杀过来了!” 耶律浧闻言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可身后传来的巨响不似作假。 此时也容不得他过多迟疑。 正巧这时久攻不破的城门露出了一丝缝隙。 耶律浧指门大喊:“冲进城!” “先进城!” 第472章 无人能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耶律浧身后的大军狂涌而上,凭借着蛮力生生将城门撞破了一截。 北漠拔得头筹冲在了最前头。 稍微落后一些的南疆人马顿时不干了。 不甘示弱齐刷刷地朝着安和城冲了进来。 有马的骑马。 没马的靠双腿狂奔。 生怕别人比自己更早占了先机,没有一个人肯落后半步。 原定要留在城外接应的北漠大军悉数进入了安和城中,几乎将不大的安和城挤得水泄不通,难以落脚。 南疆稍微落后了一步,再想挥军进城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城就这么大,人多了根本就装不下。 南疆主将安溪怒斥耶律浧的出尔反尔,来不及多说什么,先前号称是祁骁领兵的援兵也到了。 耶律浧没猜错,祁骁没到。 此时率领二十万大军到了的,是柏骞承。 柏骞承率兵横拦北境兵马,双方划地就打了起来。 眼前不远处是人满为患的安和城。 身后是动了干戈的战场。 安溪心里咯噔一下,说了句不好,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耳边一声震天巨响,就连地面都被震得抖了一下。 原本满脸怒气的安溪惊惶地抓住了一旁的侍从,大喊道:“怎么回事!” 他的话刚刚说完,紧接着就像放鞭炮似的,一声紧接着一声的巨响不断,震得人耳膜生疼的同时,空气中也弥漫开了一股抹不开的硝石的气息。 等这令人惊惧的巨响好不容易停歇了下来,前方就有一个满是狼狈的小将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报!” “安和城中突生异变,城门坍塌将进城的路阻断,提前进城的人失去了消息!” 安溪好不容易站稳,惊得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报!” “安和城有不明毒物散布,进城者闻到就会瘫软吐血,进城大军已然中招了!” 安溪满脸肃然的策马往前冲了一段。 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难以发出任何声音。 安溪瞳孔震颤久久无声。 “这空气中有毒!捂住口鼻屏息退后!” 安溪短暂失神后反应极快,当即就命人火速撤离毒素弥漫的地方。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不详的预报。 “报!咱们身后出现不明军队,带有不明爆炸物,有毒!” 安溪大怒:“往西南方向撤!全军撤!” 南疆大军急吼吼的撤走了,之前进入了安和城中的北漠大军以及耶律浧被遗忘在了脑后。 安和城炸裂声不断响起。 震得人心头不住打颤。 安和城中的古怪炸响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拓野所带的北境兵马,也成功被柏骞承阻击在原地不动,没能与安溪成功汇合。 双方一分为二,暂失联系。 安溪压下心头大怒撤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后,就紧急派人前去搜寻耶律浧的下落。 耶律浧是北漠最受宠的皇子,也是北漠臣民心目中不败的战神。 他亲眼看着耶律浧率兵进了城。 如今耶律浧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回北漠,势必会在北漠内部掀起混乱。 进而甚至有可能影响到他们之间原本的协议。 安溪大肆在城中搜罗耶律浧的下落,死活无果后,不得不劝说自己接受了耶律浧已经死了的事实。 就在这时,北漠出征的残余兵马再度发生动乱,自行脱离了行军的队伍,径直朝着北漠的方向快速赶回。 安溪有心想阻拦,却什么也不能做。 同盟是为利益而成。 如今利益已损,北漠领军耶律浧生死不见,北漠的大军想回去,他自然不可做任何阻拦之事,否则就是坐实了自己参与了谋害耶律浧的传闻。 拓野好不容易摆脱了柏骞承的纠缠。 得知了前方战况,拓野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半点不迟疑地命人火速撤离。 神的旨意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保住实力和性命才是要紧。 安溪着急上火的时候,钟璃提早安排在安和城后方的大军突然动了。 整整四十万大军,直直地朝着安和城下驻扎的敌营冲锋而来。 这些兵士早在莫名其妙的一通巨响后,就死了好几十万人的诡异景象中陷入了无尽的惊恐。 如今再直面杀气奔涌的镇国军,顿时没了任何战斗的斗志,只是一味的败退。 安溪费尽心思也没能改变战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好处丢了出去,不得不压着怒火往后撤离。 敌军撤,镇国军见势而上,抓紧将之前故意输了的失地收了回来的同时,还在城中大兴土木修建攻防皆可的城墙。 至于城中成了焦炭的尸体,将领级别的,尚能分辨面目的,悉数在尸体上抹了防止鸟兽啄食的药,用麻绳拴着脖子高高地吊在了城墙之上。 至于别的分不清是谁的士兵,则是通通被砍了头,头颅被像码砖似的码在了城门前,无头的尸体被直接扔出了距离城门三十里外的荒野之上。 将这些都打点利索了,夜林将钟璃亲自书写的一条横幅悬挂在了城门之上。 叛国者,杀! 入侵者,杀! 犯我境者,杀无赦! 两个朱砂染就的杀字,笔锋凛然杀气纵横。 仿佛无声中蕴藏着无尽的杀机。 见者惊心。 安和城重新回到了镇国军的手中,原本的京城守将敖常和北候担任了守城领军的任务。 至于柏骞承,则是带着分出来的二十万大军直接朝着祁骁被东陵阻击的方向赶了过去。 钟璃则是在夜林等人的护卫下,直接回到了京城。 钟璃人尚未到京城,关于她驻守安和城的事迹却在民间朝堂用最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原本以为守城无望的安和守住了。 不光是守住了。 钟璃还设计歼灭了超过三十万的敌军。 北漠受重创撤离战场,南疆与北境难成气候不得不往后节节败退。 原本岌岌可危的京城,似乎终于安全了一些。 人们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的时间太紧了,一时还很难适应这种突然松懈下来的感觉。 可无论如何,上至留守京城的官员,下到民间的贩夫走卒,无一人不对钟璃推崇备至,感激涕零。 出身微末怎么了? 身世不起眼又怎么? 钟璃以女子之身上了战场,更是力挽狂澜守住了安和护住了京城,敢问这世间有几个男子可做到这样的壮举? 唱反调阴谋论的人不是没有,却微弱得不成气候。 点点闲言尚未在人群中激起半点浪花,很快就消失于无形。 钟璃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回京的。 之前被百姓质疑谩骂的镇南王府,因此一战,彻底将声望推到了绝对的至高之上。 无人能及。 第473章 战后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回京后,异常低调,并未参与民间的庆祝活动,甚至很少在人前露面,只是一心在府中静养。 有不明就里的人,不由得担心钟璃是不是在战场上受了伤,有百姓自发地到镇南王府门前探望。 见不着钟璃,就将自己带来的鸡蛋吃食留下,就算钟璃不会吃,那也是百姓的感激心意。 甚至有人主动前往各种寺庙,求来了护佑平安的东西,特特送到了镇南王府的门口。 不到几日,镇南王府的大门前就堆满了来自百姓的各种心意。 钟璃得知后有些好笑,让人传达了自己谢意后,就开始着手战后的安顿。 只要是起了战火,就没有不死人,不损伤的。 这一战虽是胜了,可镇南王府本身的折损并不小。 钟璃将此时得空的人都叫到了书房,一一听完目前的情况,看着手里厚厚的册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上边记着的,都是在这次战争中丢了命的士兵。 最小的才十三岁。 最大的也不过三十。 这些人本应是家中的顶梁柱,是母亲的孩子,孩子的父亲。 去时带着家人殷切的期盼。 如今家人却连尸体都等不到。 空余哀思。 许是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霍云齐忍不住道:“这不是你的错。” 上了战场,死生由命。 钟璃再有心,又能如何? 钟璃自嘲似的掩面一叹,苦涩道:“人都没了,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她将手里的册子递给洛秦,沉沉道:“照册子上记录的信息,去找到他们的家人,将该给的银子给了,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家人可好好地活下去,决不能因此让他们对镇南王府寒了心。” “另外,在战场上受了伤,肢体不全生活不能自理的,也必须进行补偿,想法子发动民间的商铺,帮着手脚能动的人去寻一个可赖以为生的活计。” “王府出资,在城内建设一座学堂,家中有幼子的,可将孩子送往学堂免费就读,孩子念一天书,镇南王府供养一日。” 洛秦垂首应是。 夜林迟疑了一下,上前道:“还有就是,安和城中迁移出来的百姓,如今应当如何安置?” 一城的百姓不算少,放在哪里都不好安排。 之前行事匆忙,只能将人匆匆转移到京郊附近。 可如今战事了了,再让人在废弃的营地里待着也不是回事儿。 毕竟等柏骞承折返回来了,京郊那块还是要驻扎大军的。 而安和毒雾不散,暂时定然是回不去的。 只能另想办法。 钟璃摁着眉心想了想,说:“此事等恭王来了后,我跟恭王商议一番再说。” “先派人下去安抚百姓情绪,切记不可生出任何乱子。” “对了,我听说城外来了不少流民?” 秦鹤一脸严肃地点头。 “此次战乱引动之处不少,百姓在原地过不下去了,慢慢地就朝着京城转移,之前为怕生乱,恭王没敢让人进城,统一暂时安置在了城外。” 钟璃搓了搓手指,淡声道:“这么下去不是法子,我记得往西数百里处有荒山,一会儿派人去查探一番,看是否可供人落脚居住,若是合适,想法子将城外的流民暂时迁过去,帮百姓在那里扎根。” “这段时间命人每日按三餐在城外搭棚子施粥救济流民,施粥的标准是筷子插入粥中不倒,馒头必须有成年男子的拳头大小,严格按此标准执行,若有违背,必当严惩。” “谨遵王妃令。” 钟璃本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可面上却露出了疲惫之色。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识趣告退。 紫纱略带责怪了看着钟璃,苦笑道:“王妃,您真的不可太过操劳。” “刘大夫再三交代了,您……”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这不是没办法吗?” 但凡有半点,钟璃自己也不想这样。 她拧着眉发安抚回想有无遗漏,门房来报,说是北候夫人来了。 钟璃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尴尬,起身道:“速速有请。” 北候夫人是带着柏箐樱一起来的。 见钟璃好好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她们虽在北候和柏骞承的口中得知钟璃并未受伤。 可到底知道得太少了。 外界此时关于钟璃伤重不治的谣传越演越烈,两人在家中实在是坐不住,索性就来瞧瞧。 两人正要对钟璃行礼,钟璃赶紧上前将人扶住了。 她好笑道:“一段时日不见,夫人为何变得如此客气?” “论说行礼赔罪,那也应是我给夫人赔礼才是。” 之前为让人相信柏骞承是真的反了。 北候和柏骞承都是瞒着家里的。 北候夫人和柏箐樱两人在府上好好的,毫无征兆地就被镇南王府的人带走了,随后又莫名其妙地在王府别院中住上了两月。 从头至尾,这母女二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等到事情结束,这才听人说,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世人忌讳生死之话。 越是身份贵重的,就越是在意。 钟璃当时无法了只能如此。 这会儿想想,心里都是愧疚。 北候夫人闻言,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玩笑道:“王妃这话便是见外了,我与箐樱虽没能像她父兄似的上场为国出力,在家里坐着也算是立了一功,王妃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如看着给几分赏就是,多少我们都欢喜得紧。” “日后出去与人吹捧,也算是有了资本不是?” 北候夫人故意说得风趣。 钟璃被逗得笑出了声。 她说:“这府上夫人只管瞧,看上什么拿什么去便是,我绝不阻拦。” 几人说着话落座,柏箐樱注意到钟璃的脸色不佳,忍不住道:“阿璃你可是近来太累了?脸色看着不是很好。” 百废待兴。 祁骁又不在。 钟璃要忙活的事情自然不少。 北候夫人轻轻一叹,慢声说:“什么事儿都是虚的,王妃当下之计,应该是将身子养好,否则镇南王回来了,不知要如何心疼。” 钟璃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手下意识地搭在了小腹上,解释说:“其实也不是很忙,就是近来时常犯呕,不太能吃得下东西。” 再加上忧心祁骁,夜里睡不安稳。 看起来起色就差一些。 钟璃说得轻巧,可她的脸色实在是不佳。 北候夫人拉着她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多怀孕需注意的事项,确定她没大碍后,这才带着柏箐樱出府。 钟璃有心想多留一会儿,北候夫人却说:“我们前来,就是为了替担心的人打听一下情况,如今知道王妃无事,我们自然不好再多打搅。” “等过些日子王妃身上爽利了,我们再来。” 镇南王府如今不便多客来访。 可担心钟璃情况的人却不少。 北候夫人来走这一趟,也是为让众人安心的。 钟璃笑笑谢过了她们的善意,命人将人送出去后,徐嬷嬷就来了。 她端着手上的汤,叹气道:“四小姐亲自熬的,说是托老奴给您送来养身子。” 准确地说,从钟璃回来,四小姐前前后后就炖了不少汤。 事事尽心。 只是未能送到钟璃面前。 今日找到了徐嬷嬷,徐嬷嬷一时不忍她情切,就送了过来。 她送汤前来示好是为什么,不用旁人说钟璃也能猜到。 只是她所求之事,钟璃一时还不能下决断。 钟璃闭上眼道:“汤留下,告诉她日后不必再送,另外帮我转告她一句话,安分守己地待着就好,至于旁的事,等王爷回来后自有定论。” 徐嬷嬷放下汤应声去了。 钟璃继续闭门不出。 知道钟璃无事的人守口如瓶。 不知情形的人,忍不住就信了外边的传言。 觉得钟璃真的是伤到不行了。 传言如沸。 虽没上战场,但是一直忙得脚不沾地的祁仲终于晚了多日听说了这事儿。 他忙里抽闲得了空往镇南王府跑了一趟,结果就看到了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钟璃。 见到钟璃的第一瞬间,祁仲一颗心咣当一下就砸到了谷底。 脸都白了不少。 他死死地盯着钟璃,声调打颤。 “你真的受伤了?!” 祁骁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了切记照应好钟璃。 这要是让他知道,钟璃上了战场受了伤,那还得了?! 不等钟璃解释,祁仲就急吼吼地要找大夫来给钟璃瞧瞧。 钟璃阻拦不住,反复张嘴都找不到机会插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祁仲急得出了一头的汗。 祁仲急得跳脚。 “你到底是伤哪儿了?什么情况?这伤要不要命?你……” “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 大长公主亲自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来不及跟钟璃说话就忍不住横了祁仲一眼。 她将食盒放下,用手指戳了戳祁仲的胸口一把将人推开,没好气道:“这样不吉利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怎么人越大却越是没规矩?” 第474章 钟璃受伤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仲莫名被训斥只觉委屈,嘟囔着说:“我这不是担心吗?” “祁骁那狗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媳妇儿在家受了伤,他回来不知要怎么跟我折腾!” 大长公主实在是听不得他一口一个伤的,想到祁仲也并不是信不过的外人,索性就说:“璃儿并非受伤了。” 祁仲不解。 “没受伤,那脸色怎地如此难看?我当时被祁骁划拉了一刀也没这么差。” 大长公主闻言头顿时大了一圈。 她看了钟璃一眼,得到钟璃的点头示意后才没好气地说:“她这是害喜害得不舒服,跟受伤没关系!” 祁仲一时没反应过来害喜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说:“害……”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钟璃。 “你……你……” 钟璃含笑点头。 “是的,快五个月了。” 之前她很忙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存在感微弱得可怜,几乎让她难以察觉到这个小生命的存在。 可她刚刚回京没几日,肚子里的孩子瞬间就成了翻江倒海的哪咤,没日没夜的折腾得她不住干呕,食欲不振,夜里更是难以入睡。 她本就生得单薄。 再被这样一折腾,没几日形容就憔悴了许多。 故而此时看起来颇有几分病态,可实际上,不管是钟璃还是肚子里的孩子,都安稳得很。 祁仲…… 祁仲表情空白,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你是说,你怀着孩子,打了安和一仗,还赢了,是吗?” 钟璃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点头说:“理论上是这么回事儿。” 祁仲先是沉默,沉默过后就是忍无可忍的炸毛。 “有孕了还敢上战场,你是生怕祁骁不会回来找我拼命吗?!” 钟璃前往安和,祁仲留守京城,这是钟璃定的主意,一开始祁仲并不同意,可实在是拗不过钟璃,只能点头说好。 临近出发前,祁仲还特意来找过钟璃,想要将自己的位置与她对调一下。 他去安和,钟璃在京城驻守。 可钟璃拒绝了他的提议,执意前往安和。 祁仲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按钟璃说的办。 可此时陡然得知钟璃是怀着身孕去的战场,祁仲的心情复杂得近乎微妙。 “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世间女子无数,能鼓起勇气上战场的微乎其微。 怀着身孕上战场,还取得了如此彪悍功绩的女子,更是从未有过。 钟璃无论是胆识还是谋略,都不得不让人由衷赞佩。 钟璃听见他的话,却只是淡淡一笑。 “若非形势比人强,我又是何必。” 她一心向往的只是简单的生活。 如今过成这般模样,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罢了。 祁仲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说:“我来也只是为了确认你是否有事,既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难掩讥讽地顿了顿,啧了一声才说:“毕竟咱们的皇上人虽然不在京城,心思却游荡得远得很,只怕要不了多久,圣旨就该下来了。” 祁仲虽对祁琮不满,可明面上祁琮还是皇帝。 皇帝的旨意就算是不看,碍于情面也是要接的。 否则只怕不等外敌驱逐尽了,他就要担上一个叛国的罪名。 钟璃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是忍不住轻轻一笑。 “这次的圣旨,只怕是奉赏居多,斥责较少了。” 安和城一战,祁琮并未出一兵一卒,也未曾出上半粒粮草。 可在战事不利的初期,一日一道斥责的旨意却从未落下。 如今功成了就想摆皇上的架子威风,这人的行径还真是颇为让人一言难尽。 祁仲也是一脸的唏嘘,摇头冷笑。 “管他想什么,左右这京城是他亲手让出去的,就休想再拿回去!” 钟璃眸光微微闪烁并未言语。 大长公主有心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祁仲不再多言,直接告辞就走。 可不到半个时辰,源源不断的好东西各色补品就从恭王府直接被送到了镇南王府。 镇南王府的守卫也在祁仲的示意下足足加了五成,就算是只长了翅膀的蚊子,也是难以越过重重封锁伤害钟璃分毫。 与此同时,次日来自宿城皇上的封赏旨意就抵达了恭王府和镇南王府。 圣旨到了门口,钟璃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要亲自出去接旨的。 此时钟璃的小腹已经有了圆润的弧度,孕态明显。 为了不让人看出来,钟璃出门前特意在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稍作遮挡。 镇南王府除了钟璃之外的人都齐刷刷地跪在了门口接旨。 被派来传旨的太监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通,表达的就是一个意思。 镇南王府不负朝臣与百姓所托,击退了外敌朕心甚慰,但是钟璃已是超一品亲王妃,再往上封无可封,只能在物质上给予钟璃适当的奖励。 只是宣旨之人来的途中不方便携带那么些东西,只是只身带了一张明黄的圣旨。 至于圣旨中提到的东西,等到皇上回京了,自然会再另行发赏。 也就相当于,一样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 就带来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钟璃神色平淡地接了旨,正想往里走的时候,远处围观的百姓中突然冲出了一群人直接奔着她而来。 洛林大喊:“王妃小心!” 站在钟璃身后的四紫也闻声而动,齐刷刷地将钟璃护在了其中。 只是那些人目标明确,直奔钟璃而来。 钟璃仓促间闪躲之下身上的披风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弧度明显的小腹。 长了眼睛的人都不是瞎子。 钟璃身形消瘦,却小腹圆润突起,这不是怀孕了是什么?! 前来刺杀的人中有个嘴快的,当即就忍不住惊呼出声。 “镇南王妃有身孕!一定要抓住她!” 钟璃听完就忍不住笑了。 “抓我?” 她指尖微动,手中多了一柄暗黑的短匕,往前一步直直地朝着说话的那人冲了过去。 “就算本妃有身孕又如何?” “就你这样的废物点心,本妃就是要临盆了,也能杀十个八个!” 第475章 他活多久,我说了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有身孕一事实在过于惊骇。 杀手一时失了先机,几乎是被镇南王府的人追着节节败退。 钟璃一击得手就闪身退回了四紫中,冷眼看着府前打斗成了一团的人,看也不看来宣旨的太监一眼,话却是对着他说的。 “来宣空白条文的圣旨就罢了,公公竟还是带着要本妃命的杀手来的?” 宣旨太监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双腿抖如筛糠,满脸惊惶地解释。 “不是啊!王妃这事儿奴婢真的不知!杀手与奴婢无关啊!” 紫荆冷冷地呵了一声,说:“与你无关?” “谁人不知京城如今戒严,闲杂可疑人等不得入内,想进城,就必须接受最严厉的排查,而这些人就是在你进城后出现的,你随身的人也以皇上亲信自居,并未接受城门守将的排查,这些杀手不是你带进来的,还能是谁?” 钟璃看起来像是极为认同紫荆的说法,含笑点头。 “是啊,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呢?” “来人,将这意图谋害本妃的太监拿下严加审问!洗清嫌疑前,不得跨出京城半步!” 叫嚷着委屈的太监被紫纱利落拿下。 门前的杀手也被清理了个一干二净。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神色怅然喃喃低语。 “我与王爷已经忍让至此,皇上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吗?” 就在这时,街道的另外一头突然传来了一道男声。 “王妃!恭王也在接旨时遇上了刺客,恭王闪躲不及时被刺中了一剑,如今生死不明,大长公主特派属下来请您过去主持大局!” 这人的话音刚落,立马就又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 “王妃!北候府中出现了来历不明的刺客,北候夫人与小姐受惊晕厥!” “报!大长公主府上与唐国公府上遭遇刺客袭击!” 几乎在同一时间,不久前决定驻守京城的达官贵人府上都迎来了不同数量的刺客。 钟璃短暂地愣了一下,闭了闭眼沉声说:“即刻前去恭王府!” “另外抓住的刺客一个不留,全部于明日午时斩杀于菜市口以儆效尤!” 钟璃紧赶慢赶地去了恭王府。 真的进了府后,脸上的焦急却慢慢演变成了戏谑。 见着了传闻中命不久矣的祁仲,她更是好笑。 “听闻恭王遇刺了,不知情况如何?” 祁仲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抬起了自己破了点儿皮的手背,说:“伤势严重,只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法按皇上所说的做了。” 钟璃挑眉。 “皇上让你做什么?” 祁仲眼里讽刺浓郁,语调讥诮难言。 “皇上说,让我尽快将京城中的敌军余孽清除干净,顺带着将宫中打点清楚,他不定期择日就会归京。” 京城是大褚的根基。 祁琮不得已放弃了京城,此时京城安全了,自然是想回来的。 堂堂皇帝在宿城名不正言不顺地待着有什么意思? 想做威风凛凛的皇上,还是得回到京城。 只是…… 祁琮下这样的旨意,是将所有人都当作了傻子来糊弄吗? 似乎是知道钟璃在想什么,祁仲垂眸说:“王妃放心,我不是白白给人做嫁衣的傻子,也绝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犯糊涂,这京城既然无主了,我自然不会将它让出去。” 走好走,祁琮再想回来,就绝没有那么容易了。 早在他决定放弃京城的那一刻起,京城就不会再属于他了。 钟璃淡然一笑,说:“王爷心中有分寸自然是好。” 要是祁仲在这时候犯了什么忠君爱国的毛病,钟璃并不介意用事实打醒他。 祁仲无声一笑,说:“有了今日刺杀的名头,他再想提及此事,我自然有应对的说辞,王妃大可放心。” 说完,祁仲就忍不住面露迟疑。 “只是我始终想不通,他为何会在这时候派人刺杀,这似乎并不符合他往日的行事风格。” 祁琮是胆小怕死。 可他并不是傻子。 这时候镇南王府与恭王等人的声望正盛,他要是不想再出更大的岔子,最好的方式就是打着皇上至尊的名义加以安抚,好生拉拢。 绝不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派人刺杀。 有刺客的消息是钟璃派人来告诉祁仲的。 也正是如此,祁仲才会在事发的第一时间,打着大长公主的名头将钟璃叫了过来。 他看向了钟璃,疑惑道:“王妃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这些杀手,当真是祁琮所派?” 钟璃要笑不笑地勾了勾唇,说:“当然不是。” 杀手的确是真的。 可也确实不是祁琮疯了派来的。 钟璃淡淡地说:“消息是从何处得来的,恭王不必在意,我也不介意告诉你那些杀手的来历。” 祁仲问:“是何人所派?” 钟璃笑了。 “北漠王。” 祁仲震惊了。 钟璃却说:“我手中有北漠王最为在意的人之一,他自然不会放弃营救的机会。” 祁仲沉默了一会儿,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北漠王最为在乎的人?” 钟璃点头。 “例如,萧鼎王耶律浧。” 祁仲这下就更加惊讶了。 他说:“可是耶律浧不是已经死在了安和城吗?” 钟璃好笑。 “谁说他死了的?” 钟璃的确是很想让耶律浧去死。 可此时却不到让耶律浧去死的时候。 所以钟璃抓到了耶律浧的时候,并未直接杀了他。 反而是用了别的法子掩人耳目,悄悄地将耶律浧带回了京城。 而此时在世人眼中早已丧命的耶律浧,正一身狼狈地在镇南王府的地牢中做客。 虽活得狼狈,可到底是好好活着的。 祁仲为钟璃所说的话彻底哑然无语。 钟璃却说:“耶律浧活着还有用处,故而他暂时不会死,等到他该死到时候了,我自然会取下他的人头。” 为大褚的百姓和镇南王府,兵力最为强盛的北漠内部绝不能是铁板一块。 北漠的太子是个野心勃勃心机颇深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一旦在北漠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之前蛰伏暗中不动的耐性,就会演变成为野心。 只有他最大的竞争对手耶律浧活着,才能与他抗衡,进而为目前不宜经历兵乱战事的大褚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综合考虑了一下,钟璃决定暂时让耶律浧活着。 只是活多久,这个就得是钟璃说了算的了。 钟璃幽幽一笑,说:“他不会活太久的。” 第476章 联军成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耶律浧还活着,并且目前就在钟璃手中的消息,是钟璃刻意让人放给北漠王的。 事实证明,钟璃并未低估北漠王对耶律浧的重视。 自从知道耶律浧还活着后,前前后后合起来,北漠王派了不下十批杀手前来进行营救。 只是钟璃敢把消息放出去,自然不怕有人来劫。 耶律浧人虽在镇南王府,可到底在什么地方,却是无人可知。 前来营救的杀手,也没有一个能突破钟璃安排下的重重防守活着回去。 而这些来历不明的杀手,最后都被钟璃和祁仲很有计划地摁在了祁琮的头上。 一时间,祁琮的声望名誉瞬间跌入了谷底,声名狼藉得几乎有些可怜。 北漠王再三救不到人,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沉寂。 就像是放弃了一般。 钟璃并不心急,只是让人将耶律浧身上的信物附带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断手一起给北漠王送了过去。 顺便还给北漠王带了一封信。 信中究竟写了什么无人得知。 只是在信送到北漠后,北漠王发了很大的脾气,甚至还多次斥责太子的无能。 尽管众人都知道,此事与太子并无半点干系。 北漠王震怒后,没等到第二日,就火速下发了撤军的命令。 除了将进入大褚内部的北漠士兵撤走外,他还极为莫名其妙地调转枪口对准了之前的盟友。 在南疆毫无准备的时候,就对准了南疆士兵的脑袋挥起了手中的大刀。 北漠突然掉头兵变,毫无征兆。 南疆防备不及时,遭受的损失大到差点让领兵的安溪气得当场去世。 为避免遭受更大的损失,安溪不得不加紧调动军队往后撤退, 撤退的同时,还得小心防备着身后的北漠军再下黑手。 南疆撤了,北境也是孤木难支。 北漠是敌非友,南疆敌友不明。 大褚素有凶煞之名的镇国军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磨刀霍霍,准备随时砍下对方的头颅。 为保险起见,拓野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往后撤兵。 别人撤一段,镇国军就自然而然地往前推进一段。 有来有往多次,之前被敌军占领的领土重新回到了大褚的版图。 而放话要让大褚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的三国联军,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镇国军乘胜追击,在有限的时间里收复了尽可能多的领土。 三国联军的攻势不再,镇国军士气高涨。 整个大褚的风气顿时肃然一变,人人都以镇国军为荣,耻于提起弃城而逃的皇上。 祁琮人虽然还稳稳地在皇位上坐着,可此时此刻,他的这个皇帝显然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起码大褚的硕大版图,如今还能勉强听从他的调令的,不超过三分之一。 一片向好的形势下,钟璃再度派军出发。 只是这次派军,不是为了追击已经成了穷寇的三国联军,也并非是为支援被东陵大军拦截的祁骁。 她是奔着东陵的王都去的。 钟璃将手中的兵权一分为二,除了驻守防备名存实亡的三国联军的驻军外,其余超过三十万的大军,直直地朝着东陵的王城冲了过去。 东陵不是打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吗? 她倒是要看看,等自己的王都危急之时,东陵是否还能像如今这般气定神闲。 钟璃派军的事儿不是秘密。 就连街头酒肆的寻常百姓提及此事,都能激动不已地说上两句。 东陵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可得到的确切消息,却是极为模棱两可的。 例如,人数上是钟璃刻意夸大后的版本。 听闻钟璃派了七十万大军意图攻打东陵王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钟璃疯了。 第二个就是难以置信。 经历了安和一站,钟璃手中的兵力受损虽比不上其余三国,可也绝不是分毫无损。 如今钟璃是去哪儿找的五十万大军出来? 难道是镇南王府隐藏在暗中的兵力? 钟璃神来一笔般的操作让无数人迷惑了头脑,随之而来的就是心惊胆战。 安和一战,钟璃就此天下闻名。 如今世间谁人不知,镇南王妃是个少有的战场巾帼? 在这样的事情上,钟璃怎会说谎? 祁骁本身就带着超过四十万的大军正在与东陵的大军纠缠。 原本双方形势谈不上一边倒,算得上是拉锯,还有得消磨。 可一旦钟璃派出的大军抵达,那对东陵而言,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东陵本来是想借着三国联军进攻大褚的时候,藏在背后捞点儿好处。 可气势汹汹的三国联军节节败退不复存在。 如今东陵自己的王都还有了被攻克的风险,这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吗? 东陵皇当即就坐不住了,召集了所有的亲信对此事进行商议。 欧青木是与钟璃打过交道的。 钟璃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冷静狠辣,绝不是一时冲动的人。 故而在东陵王皇问及自己的看法的时候,他回答得很保守。 “儿臣以为,东陵此时不宜与大褚开战。” 素来爱与欧青木作对的大皇子有些没好气,冷笑道:“之前坚持说服父皇出兵拦截镇南王的是你,如今说不宜开战的也是你。” “合着好的坏的都被你说完了,此时撤兵,你可知对东陵而言是多大的损失?” 东陵虽未直接参与到进攻大褚的大战中,可为了阻击回援的祁骁,短短几日,派出的几十万大军就折损过半。 如果不是及时调充了兵力驰援上去,只怕这会儿连三分之一都剩不下了! 白白损失了这么些人却半点好处没捞着。 这样的结果不光是大皇子想着憋屈,就连东陵皇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欧青木心中恼怒大皇子在此时对自己发难,抿了抿唇才说:“父皇,儿臣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东陵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么?说来听听。” 欧青木缓缓呼出一口气,沉沉地说:“之前三国联军联手进攻大褚,大褚三面受敌形势堪危,咱们趁机而上,自然可以最小的兵力损失获得最大的好处。” “更何况,那时候褚皇尚在京城,大褚皇上与镇南王并未决裂,有褚皇在,镇南王就算是一头猛兽,那也是被种种规矩禁锢在笼子中的猛兽,不必担心对东陵产生过大的威胁,可如今……” 欧青木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似叹似息。 第477章 有媳妇儿在家等着了不起哦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如今褚皇弃城而逃,大褚皇权名存实亡,镇南王身上的重重禁制被这一战打破,从此以后,只怕也不会再受任何来自皇室的约束,这样的一头猛兽挣脱了禁锢本就是危险至极的,此时再前去招惹,于东陵而言,绝非妙事。” 如果说祁骁是一柄危险的刀刃。 那么大褚皇室就是可以禁锢这柄伤人利刃的腐朽刀鞘。 可如今,刀鞘已经裂开,刀锋出没之处自是无人可挡的。 看东陵皇沉默不语,欧青木一咬牙索性说:“更何况,除镇南王外,镇南王妃也是领兵的一把好手。” “有镇南王妃驻守京城,难保镇南王会不会一怒之下调转刀口与前来的大褚军队汇合杀往东陵,若真到了那时,只怕是情形不妙呐。” 除了大褚外,常备兵力最多的就是北漠。 可如今北漠王跟吃错了药似的,逮谁咬谁。 别说指望他当盟友了,他不在背后插刀子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东陵与南疆等国的兵力受到地形人口数量的限制,并不很多。 之前为了更好地阻击祁骁回京,东陵几乎是将国内三分之二的兵力调了出去。 这时要是碰上抽风的祁骁杀了回来,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欧青木的话虽然不好听,可说的却是事实。 东陵被称为强国,是因为国境内富饶的金石铁矿,以及极为发达的通商之网。 可要真说军事上的力量,东陵是当真算不得个强国的。 否则也不至于之前一直在大褚的面前讨好卖乖,这次也只敢在背后阻击一下祁骁,并未直接参与到进攻大褚的计划中。 这样的东陵对上来势汹汹的祁骁和镇国军,只怕…… 原本对欧青木的话又不满的东陵将领顿时就冷静了下来,想到祁骁手中的兵力以及钟璃派来的大军一旦形成合围之势对东陵产生的巨大影响,后背顿时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东陵最重要的,就是钱。 最多的也是钱。 一旦在东陵国境内掀起战火,对东陵而言,损失无疑是难以承受的。 欧青木敏锐地察觉到了众人的情绪变化,趁热打铁地说:“因此,儿臣提议先撤军赔礼,等到形势稍微稳定一些后再做打算,毕竟……”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幽幽地说:“大褚内部也并非是抱作一团的,褚皇尚在,自然不会甘心做名存实亡的傀儡皇帝,镇南王未反,也不可冒着违背天下大义的可能直接违抗褚皇的命令,镇南王身上的紧箍咒只是一时松了些,并未完全摘除,只要有耐性,总能等到大褚彻底四分五裂那一日的。” 欧青木的提议,最终还是被东陵皇采纳了。 一时的伏低做小不要紧,只要保住了元气,迟早有翻盘的机会。 原本誓死拦截祁骁的东陵大军开始潮水一般地褪去。 而钟璃派出的几十万大军,也并未按众人事先猜想的那样头也不回地奔赴东陵皇城。 只是在边境线上晃荡了一圈,甚至没等到与祁骁汇合,确定东陵撤军后就开始撒丫子往回撤。 原本被拦截的祁骁身上的压力顿时消无。 在得知东陵皇派人求和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恍惚。 之前将兵权分与钟璃的时候,祁骁只想着钟璃能借助手中的兵权保全自身。 就算是祁骁也从未想过,钟璃能做到这种程度。 她不仅保住了自己,还守住了京城保护了无数百姓,甚至还间接又直接地保护了他。 祁骁恍惚的时候,与祁骁一直在一起的徐久林却是忍不住赞叹道:“王妃这一招围魏救赵,用得可谓是神乎其技,让人望而生叹。” 祁骁勉强笑了一下,没理会他。 沉默片刻后,祁骁突然说:“祁琮派杀手去京城了?” 徐久林幽幽地提醒说:“王爷,事实上派杀手的人是北漠王。” 这个消息还是徐久林亲自告诉祁骁的。 徐久林不信祁骁这么快就忘了。 然而祁骁却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若有所思地说:“我听闻,叶家二女被送到了皇上的身边,似乎颇为得宠,已有身孕了?” 徐久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不明所以地点头。 “是这样没错。” 叶相是个心机深沉又舍得出血本的老狐狸。 早在察觉到皇上对叶家不满的时候,就眼巴巴地将自己的宝贝闺女送了进宫,以表忠心。 叶家出了个蠢的,也有个真的聪明的。 叶家二女不过十五,却在进宫后迅速获得了皇上的疼宠,甚至还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封为妃位,如今更是在进宫三月后顺利有了身孕,叶家的地位也顺势跟着水涨船高,得意无人可比。 祁骁阴森森的咧嘴一笑,说:“想法子将这人杀了。” 祁琮不是想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对钟璃下手吗? 他现在就是要让祁琮知道,就算祁琮在,他想要谁死,那谁也活不过他给出的期限。 徐久林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祁骁的意思,好笑地点头。 “这个可行。” 针对镇南王府的阴谋,叶相没少在祁琮的身后出谋划策。 事到如今,的确是不能再让他这般继续得意下去了。 只是枕边人死了,也不知皇上醒来见着了,会是何种心情。 徐久林唏嘘不已的时候,祁骁却是脚步带风地往外走。 祁骁一刻也等不及似的说:“把我的马牵过来!” 徐久林大惊。 “你要干什么?” 祁骁头也不回地说:“回京!” 徐久林想到怀有身孕的钟璃,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远远地看着祁骁带着一队亲卫消失在硝烟未散的天边,徐久林半酸不苦地撇撇嘴。 “有媳妇儿在家等着了不起哦……” 祁骁匆匆回京的同时,被钟璃关了快一个月的耶律浧也终于被她放了出来。 大意战败后被囚禁了一个月,这样的经历对耶律浧而言,几乎是足以摧毁所有骄傲神志的。 当时看着耶律浧心如死灰的样子,夜林几乎忍不住怀疑这人会不会变成疯子。 可事实证明,耶律浧的心理修复能力远远比夜林想象的强大许多。 第478章 阿璃,我回来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他非但没疯,甚至在这一个月的囚禁独处中将身上那层浮躁的傲气沉淀了下去。 如今看来,耶律浧一个月前骄傲肆意的萧鼎王判若两人。 若非确定眼前之人无误,夜林甚至险些没忍住问洛秦,是不是抓错了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夜林眼中的讶然,耶律浧无声地勾唇一笑。 他说:“送故人远行,王妃不打算出面一叙吗?” 夜林不可置否地呵了一声,说:“王妃没空,不劳阁下惦记。” 钟璃腹中的孩子如今已经有了六个月。 看着却比寻常妇人怀孕时肚子大上了许多。 刘大夫与白术前来诊看后,肯定地说钟璃腹中怀着的是双生胎,所以肚子才会格外的大。 怀了一个就够让人小心翼翼的了。 钟璃直接一下怀了两,可算是将镇南王府中的人都吓了个魂不附体。 原本就被保护得无微不至的钟璃现在直接成了濒危野生大熊猫,金贵得不得了。 哪怕是哪日少吃了一口饭,也要被大长公主和徐嬷嬷等人抓着叨叨上半天。 为好好养胎,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外,其余的事情都不必拿过去让钟璃烦心。 放耶律浧走自然算不得什么重要的大事儿。 夜林觉得,自己没随意找个小卒过来应付差事,能亲自来,就已经很给耶律浧面子了。 耶律浧没错过夜林眼中的讥诮,无声攥紧了手掌的同时冷冷地说:“王妃莫不是怕了,不敢前来一见本王?” 夜林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哈了一声才说:“怕?” “萧鼎王莫不是忘了,你于王妃而言,只不过是个苟且偷生的手下败将,败军之将,有何怕可言?” 夜林一口一个败军之将,无疑是将耶律浧难以启齿的伤疤反复撕扯摁压。 羞辱远远大过痛苦。 耶律浧勉强撑出来的笑意瞬间消散。 从脸上到眼底,满是密布的杀意寒气。 “镇南王妃手底下的人,都像你这么能言善辩的吗?” 夜林撇撇嘴,说:“与你何干?” “萧鼎王与其在这儿做无谓的纠缠,不如好生想想,回北漠后应当如何与北漠王交待的好,毕竟……” 夜林恶意满满地停顿了一下,慢悠悠地说:“北漠怀揣着雄心壮志入侵大褚,如今能安安稳稳回去的却只有王爷一人,这样的过失,哪怕王爷再得宠,只怕也是难以轻描淡写带过去的吧?” 更何况,钟璃利用耶律浧胁迫北漠王退兵,暗中还逼着北漠王做出了不少让步。 北漠这次吃了大亏。 耶律浧是直接责任人,活着回到北漠,对他而言,也不知是好的还是坏的。 耶律浧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离开镇南王府之前,他背对着夜林说:“劳烦转告镇南王妃,这次的事儿,本王记下了。” “迟早有一日,今日所受之辱,一定会悉数讨回!” 夜林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声,说:“萧鼎王不会有那样的机会的。” 耶律浧很快就被夜林安排的人送出了京城,被北漠王派来的人带回了北漠。 夜林也如数将耶律浧走之前的话转告给了钟璃。 说完,夜林忍不住面露忧色。 “王妃,耶律浧此人绝非善类,这次在您的手中吃了这么大的亏,只怕是不肯善罢甘休,要不还是尽早将其了结的好,否则迟则生变,他活的时间越长,对咱们也就越是不利。” 刺杀被重重保护的萧鼎王虽困难,可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跟钟璃说这话的时候,夜林甚至已经很有先见之明地在心里设想了好几种适合耶律浧的死法。 总之,想怎么死都可以。 唯独想活着不行。 钟璃听完有些好笑,说:“暂时不必。” “耶律浧就算回到北漠,想再重新获得从前一般的恩宠也需要时日,北漠此次遭受重创,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动干戈,不值得为这样的事儿平白送上一些人命。” 而且北漠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将耶律浧活着接了回去。 这时候要是耶律浧死了,只怕北漠王要恼羞成怒再起纷争。 而这时候大褚状似合一实则四分五裂,实在不宜再起战火了。 钟璃虽没说全,可夜林本就是聪明人。 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钟璃的用意,低声应是。 “王妃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无论如何,一定会确保耶律浧活着回到北漠境内。” 至于回到了北漠,耶律浧会经历什么是生是死,那就与他们无半点干系了。 钟璃含笑点头,说:“如此甚好。” 夜林走后,钟璃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靠在了靠枕上。 怀孕的辛苦超乎她的想象。 过了五月后,她的肚子就像个气球似的被吹得鼓了起来,如今六个多月,看起来却跟寻常八个月的肚子相差无几。 她站起来低头连自己的脚尖都看不到,行走间多有不便。 除此外,精神更是容易不济,稍微动一动就会感觉疲惫。 若不是刘大夫再三叮嘱过要适当走动,钟璃甚至想一整天都赖在床上。 她很少有这么懒散的时候,如今情况特殊,棠心院中的人更是齐刷刷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时不慎出了半点岔子。 大长公主知道钟璃怀着的是双生子,几乎是一日不落的要往镇南王府走一趟。 有时候就算是人到不了,吃食补品各种叮嘱也是准时就到。 风雨无阻。 这日钟璃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正想起身问大长公主来了没有的时候,徐嬷嬷一脸喜色地小跑着走了进来。 钟璃看她眼睛都红了,忍不住笑了。 “这是怎么了?” 徐嬷嬷激动地连拍了几下自己的大腿,带着哭腔说:“王爷!王爷回来了!” 钟璃惊诧之下忘了反应,只是呆呆地坐着没动。 紫纱也是一脸的激动,见钟璃神色不对,赶紧说:“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钟璃正想说我没事儿的时候,门外就冲进来了一阵风。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熟悉的男声。 “阿璃!” “阿璃我回来了!” 第479章 阿璃,我受了惊吓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时隔四个月,钟璃终于再度见到了祁骁。 祁骁显然是急匆匆赶回来的,眼角眉梢皆是不可说的风尘疲惫。 他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满是激动。 可在视线触及钟璃圆鼓鼓的腹部的时候,激动却瞬间转变成了震惊。 祁骁从不知道,怀孕六个月的女子腹部看起来这么大。 钟璃的肚子看起来就像是扣着一个巨大的锅似的,在她过分纤细的四肢对比下,看起来格外吓人。 祁骁想抱住钟璃的手瞬间僵滞在了半空中,处变不惊的脸上全是不可言喻的无措和惊慌。 显然是惊吓不轻。 钟璃见状好笑又无奈,也没起身,靠在靠枕上对着他招手,说:“杵着做什么?” “过来我瞧瞧。” 祁骁同手同脚地走过去,站在钟璃的身边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摆,紧张得呼吸都轻了几分。 与他的一眼就能看出的紧张相比,钟璃镇定得简直有点儿不太正常。 她拉着祁骁的手示意他转了一圈,确定好胳膊好腿的并无半分损伤后,笑着说:“出去一趟看起来结实了几分,除了黑了点儿,倒也没有别的岔子,挺好。” 钟璃说得轻描淡写的,祁骁却依旧维持着一脸不可说的紧张局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指着钟璃的肚子喃喃说:“阿璃,他怎么这么大?” 没吃过猪肉,总该是见过猪跑的。 祁骁自己没有孩子,却见过不少有孕的妇人。 可在他的印象中,从未有哪个六月孕相的女子像钟璃看起来这般吓人。 他被钟璃拉着手,几乎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钟璃哪里不舒服。 看他吓得手脚僵硬的样子,钟璃好笑得不行,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垂首一笑。 “刘大夫说是有两个,所以看起来格外的大一些。” 在钟璃的前世,人工受孕技术相当成熟,不管是龙凤胎还是双生子都极为常见,并不出奇。 可在并无此项技术的古代,双生子可是难得的福分。 也是能让不少人羡慕得眼红的好事儿。 钟璃话音落下,祁骁再度陷入了沉默。 他只知道钟璃怀了孩子。 可从未想过,钟璃竟然是怀了双生子…… 钟璃看他不吭声,要笑不笑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 祁骁僵硬了片刻才气弱地说:“我被吓着了。” 钟璃…… 钟璃哭笑不得地说:“吓着了?这有什么好吓着的?” 祁骁满脸茫然地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钟璃的肚子不眨眼,像是要透过她的肚子看清楚里边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似的。 钟璃本想问他一些事的,可尚未开口,前边门房就来报,说是大长公主来了。 大长公主本是来探望钟璃的。 中途得知祁骁回来了,更是来得火烧火燎的着急得很。 钟璃深知大长公主担心祁骁,也没耽搁,直接拉着不肯松开自己的手的祁骁去了前边。 大长公主最近受了不小的惊吓。 先是担心大褚的安危,随后忧心祁骁的状况。 如今看着祁骁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顿时喜极而泣,高兴得不住抹眼泪说不出话。 钟璃隐隐横了祁骁一眼,拉着大长公主的手说:“人好好地回来了,是天大的喜事,姑母何苦掉泪?” “您要是恼怒他的胡作非为,不如就现场打他几下出气,想来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是不敢反抗辩驳的。” 大长公主用手帕摁了摁眼角,哑声说:“是该打!” “应该狠狠地打!” 说完大长公主就忍不住将祁骁拉到了自己的跟前,声泪俱下。 “直接打断他的腿,从此以后都将他关在府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祁骁自小在大长公主的膝下长大,深谙大长公主的性子风格。 听了大长公主这话,他半点辩解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是直接一掀袍子跪下了。 “此次是我错了,姑母要打要罚,我都是认的,只盼着姑母下手别太狠,给我稍微留点儿好地方,毕竟……” 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说:“毕竟一会儿姑母走了,我还要向阿璃负荆请罪呢,姑母要是下手太狠了,只怕阿璃找不到下手地方,今晚是决计不能让我进门的。” 祁骁这话说得可怜又惹人心疼。 半点不见镇南王在外威风凛凛的模样。 大长公主破涕为笑,忍不住伸出指尖狠狠地在祁骁的眉心点了一下。 “璃儿的确是该好好地收拾收拾你,看你以后是否还敢像今日这般行事!” 想及前事,大长公主的心中就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种后怕之感。 要是钟璃是寻常女子,就算是手握重兵,这次祁骁回京不及时,只怕也是要受不小的惊吓。 而钟璃此时怀着两个孩子,哪儿是能受得住惊吓的人? 要是钟璃腹中的孩子出了半丝差错,她又应当如何向死去的镇南王妃和镇南王交待? 大长公主越想越气,拎着祁骁的耳朵就训斥了起来。 祁骁当真是好性子,不管大长公主怎么说,都是一副俯首恭听的态度。 说到最后,大长公主也说不下去了。 虽已经是热天了,地上也铺着柔软的绒毯。 可这么跪着,地上的凉气总是能透过毯子渗入骨子的。 大长公主到底还是心疼祁骁。 她佯装动怒地横了祁骁一眼,说:“你跪着我还得低头看你,说话都说得脖子疼,赶紧起来一边儿站着去别在这儿杵着碍眼!” 祁骁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亲自给大长公主倒了茶奉上,然后才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旁,一副谨听教诲的谦逊模样。 大长公主似乎是懒得看他,一点儿理会他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拉着钟璃的手与钟璃说起了话。 大长公主的关心事无巨细。 从钟璃的饮食问到了夜间休息的情况,确定都无误后,意味深长地说:“之前有些人没回来,我也就忘了叮嘱。” “只是如今人已经回来了,有些话我是得与你交待清楚的。” 钟璃猜到大长公主想说的是什么,笑着点头。 “姑母但说无妨。” 祁骁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第480章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大长公主说:“你如今月份大了,马虎不得,除了身边伺候的人要精心外,也禁不住半点折腾影响,夜间还是一个人睡的好。” 似乎是猜到祁骁会反对,大长公主直接说:“你一人睡在寝内,至于祁骁,就让他去睡书房,省得你见着他糟心,也清净,你说呢?” 女子有孕后,都是要按规矩与丈夫分房的。 大家贵族中,分房后,女子为彰显贤德,还会给丈夫安排上几个通房侍妾,代替自己伺候丈夫。 只是钟璃与祁骁的情况不需要考虑这个,大长公主就直接将重点放在了分房上。 小年轻新婚燕尔,久别重逢后自然会激情难退。 大长公主生怕钟璃人年轻不知晓其中的厉害,不住地叮嘱。 “这样对你于孩子而言都是好事儿,璃儿觉得呢?” 祁骁很想拒绝,钟璃却是笑吟吟地点了头。 钟璃无视了祁骁写在了脸上的不满,点头道:“姑母所言在理,我听您的。” 大长公主这才满意地笑了,拍了拍钟璃的手背不住说好。 至于祁骁的意见,则是从头到尾都被忽略了。 大长公主极为重视此事,亲自将徐嬷嬷等人叫来一一敲打过了,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后,才由祁骁亲自送着出了镇南王府的大门。 上马车前,大长公主突然对着祁骁说:“骁儿,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今日你可否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祁骁猜到了大长公主想问什么,迟疑了一下才说:“您问即可。” 大长公主咽下了一口充斥着苦涩的热气,哑声说:“你恨的,究竟是这大褚的皇室,还是大褚本身?” 镇南王府当年的变故究竟为何而起,祁骁知道,大长公主也知道。 正因为知道,在祁骁之前做出避而不战甚至为敌军清道的事的时候,大长公主的心中并无半分意外。 祁骁胸中困兽被压制太久,不发作则以,一旦发作,对大褚皇室以及天下黎民而言,都是一个绝对可怕的灾难。 大长公主不怪祁骁的选择与做法。 她无法接受的,是祁骁甚至都没弄清楚自己究竟应该恨的人是谁。 看祁骁不语,大长公主无声苦笑。 “我说这话,并非是想以什么天下大义来压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恨的人不应有误,你做出的选择,也不应当波及寻常无辜百姓。” 这次祁骁可谓是做出了足以让天下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也直接导致了大褚的分裂和战火的燃起。 若非钟璃安排及时妥当,只怕在这次的战事中,还要有数十倍的百姓受到影响甚至伤亡。 寻常百姓的生死在上位者眼中的确是可以牺牲的。 可那么多的人命累计在一起,无论是对谁而言,都将会是一个一生都无法卸下的硕大枷锁。 就算祁骁真的报复成功了。 大褚真的就此消失不在了。 祁骁也绝不会因此而感到快乐。 背负无数人命的代价实在是过于庞大,大长公主不希望祁骁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会让自己悔恨终身的决定。 祁骁久久无言。 直到大长公主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祁骁低得几乎听不清地说:“我不知道。” 他痛恨大褚的皇室。 也痛恨那些被守护着的无知的人。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得不为了祖祖辈辈的理想和责任而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来自旁人的算计陷害。 明知自己的仇人是谁,却还是要守着仇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复杂。 以至于时间长了,祁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恨谁。 他只是单方面地想毁了眼前看似安乐的一切。 毁了这让他付出了一切的所有。 他这次这么做了,却险些付出了足以悔恨一生的代价。 要是钟璃真的在这次的浩劫中出了半点岔子,祁骁这辈子大概都无法原谅自己。 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悔恨,大长公主轻轻一笑。 “你之前孤家寡人一个,我说什么,你也不见得能听进去。” “可如今不同了,你有家有室,有妻有子,所以我希望以后你做决定之前,能为自己的妻子孩儿考虑几分。” 大长公主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神色恍惚又充满痛苦。 “你恨,我又何尝不恨呢?” 大长公主的驸马是来自南疆的质子皇子。 两人身份上虽然有差距,成婚后却极为情投意合,慢慢的夫妻和睦感情极好。 可所有的好都是建立在虚无的表面上的。 南疆的势力逐渐壮大后,先皇开始质疑驸马的忠心。 为保皇权的安稳无碍,大长公主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男人因故病逝。 大褚是她的家。 大褚同样也是她的杀夫仇人。 驸马死后,心灰意冷的大长公主拒绝了先皇再赐婚的提议,执意守节至今。 其中的各种苦楚,若非当事人,又有谁能真的切身领会? 大长公主痛苦地闭了闭眼压下了眼底的涩意,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曾几何时,我也想直接一把火毁了这深不见底的皇城,可是骁儿,那样的事我不能做,也不会做。” “对不起我一生的人是皇室中人,并非大褚百姓,故而就算我再痛恨活在这皇城中的任何人,我也绝不可做出任何伤及旁人的事儿,因为百姓才是真正无辜之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长公主字字真切,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都是难以言喻的担心。 祁骁明白大长公主的意思,垂首说:“姑母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 大长公主欣慰一笑,红着眼睛说:“你能听进去我的话就好,记住,以后与璃儿一起好好地过日子,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切记不可再像从前一般疏忽大意了。” 祁骁笑着说好,眼底慢慢也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潮湿之意。 送走了大长公主,祁骁片刻不停地回到了棠心院。 然而却被带着钟璃原话的洛林与紫荆拦在了门外不得进。 对上祁骁可怕的黑脸,洛林看紫荆没有开口的意思,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王爷,王妃说她累了想休息,就不让您进去看了。” 紫荆也一板一眼地说:“王妃还说,您休息的书房她已经让人给您收拾齐整了,您直接去书房即可,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可直接吩咐林总管去处理。” 换句话说,那就是钟璃现在不想见到祁骁。 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第481章 钟璃的宽宏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对此并不意外。 但是却还是不死心。 他甚至试图拿出王爷的威严来逼迫眼前的两人让路。 然而洛林紫荆等人现在只听钟璃一个人的话,祁骁的威胁可以等同于没有。 毕竟惹怒了王爷,尚能有王妃作保。 惹怒了王妃,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祁骁抖了一通威风半点作用也无。 倒是把徐嬷嬷给折腾了出来。 徐嬷嬷出来后,就眼带不满地对着祁骁说:“王爷,王妃如今怀着身子,正是各处不爽利的时候,您在此吵闹,王妃还怎么好好休息?” 祁骁顿时无言以对。 徐嬷嬷老神在在地说:“为了王妃及其腹中的小世子着想,您还是赶紧回书房歇着的好,省得真的惹得王妃动了怒,您到时候就更难进屋了是不?” 祁骁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嬷嬷转身走远,被迫咽下了满腔的无奈。 洛林与紫荆像两尊门神似的拦着不动。 祁骁再怎么恼火也无济于事,生怕自己真的吵到了钟璃休息,不得不黑着脸转道去了书房。 祁骁本以为自己睡书房是一日两日的临时一举。 可他绝没想到,钟璃能生气这么久。 他整整睡了小半个月的书房,钟璃也没有让他进屋的打算。 祁骁每日都苦哈哈地去棠心院门口诉相思之情,渴望借此感动钟璃获得进屋的机会。 然而钟璃心冷如铁,无论他说什么,都不曾改变主意。 祁骁大动肝火又不敢对着钟璃撒气,只能扭头将注意力放在了别人的身上。 祁允与祁悠至今都被关在钟璃的院子中不得外出。 这两人做了什么,祁骁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祁骁眼中绝对揉不得沙子。 也容不得有异心之人。 故而不等多做考虑,祁骁就想让人杀死祁允,打断祁悠的双腿,远远地扔出去眼不见为净。 钟璃听说了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扶着紫纱的手去找了祁骁。 好不容易见着钟璃了,祁骁开心得不行。 可不等到他开心上三秒,钟璃就说了让他不那么开心的话。 钟璃说:“你当真想好,要祁允的命了?” 祁骁满不在乎地说:“他胆敢做出那样的事儿,要他的性命怎么了?” 他似乎是不太满意钟璃为祁允说话,哼哼唧唧的。 “阿璃就是太心软了,才会留着这样的人苟活至今,要按我说,当时发现是他作怪的时候,就应当直截了当地要了他的性命,省得这时候想着还觉得心烦。” 钟璃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被祁骁扶着坐下后才说:“祁允的死活我是不在意的,毕竟我与他除了表面上的叔嫂情分外,并无其他,可是你当真不明白,我为何留着他二人的性命至今吗?” 要真想要祁允的命,钟璃早就动手了。 只怕不等到祁骁回来,这两人的尸体都不知道应当上何处去寻了。 只是钟璃真的觉得,这两人罪不至死,也不至于就要为了并未真正伤及自己的事儿而让人轻易就付出生命的代价。 钟璃幽幽地说:“祁允早知道我有孕之事,可却并未向任何人透露,据我所知,祁允这些年也并非真正与祁琮同心一体,在许多事上都有保留,当年你在北境受困,之所以亲卫营救得当,也是因有祁允暗中通风报信的缘故,考虑到这些,你还是想要祁允的性命吗?” 祁允死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可祁悠呢?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打断了双腿赶出王府,等待着她的,除了死路一条还能有什么? 祁悠这么多年战战兢兢地活着,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到头来却是为了这样一件事丢了性命。 无论怎么想,钟璃都是替她不值的。 钟璃不是圣母,可也绝不是滥杀之人。 故而她并不赞成祁骁对这两人的处理。 祁骁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愿意就此揭过。 钟璃没了法子,只能是换了种说法,说:“祁悠不过是个女儿身,你若不想再在府中见着,过些日子为她找一个不起眼的靠谱人家打发了便是。” “至于祁允,他虽是读书人,可我观他之前的行事骨子里更像是一个商人,夺了他考取功名的门路,远远地将人送出去,日后常让人盯着便是,要是如此往后,这两人还有不轨之举,再让人新账旧账一起清算了便可,何苦为此染上残害手足的名声?” 祁骁不甘心就此,咬牙说:“可是……” “没有可是。” 钟璃打断了祁骁的话,说:“按我说的做。” 祁骁再不甘心,钟璃发了话,他也只能照做。 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只能等死一道的祁悠祁允两人突然被放了出来,脸上眼中皆是说不出的难以置信。 似乎是猜到他们在想什么,林总管淡淡地说:“王爷本是想送二位去先祖面前请罪的,可王妃为二位求了情,故而才换来了如今的生路。” “只盼二位能记着王妃的好处,日后多行善事,莫要辜负王妃的一片好意。” 祁悠瞬间红了眼睛。 祁允却是久久无话。 林总管不欲多言,直接将钟璃的意思说了个清楚。 祁允不得再留在府中。 此后天大地大,自有他的去处。 只要他不做出任何损害镇南王府的事儿,钟璃和祁骁就不会再追究他曾经的过失。 至于祁悠,流落在外对她不利。 故而钟璃格外开恩,允许祁悠以镇南王府小姐的名义出嫁,所嫁之人可由祁悠和祁允自己选择,只要经过钟璃查看无误后,即可婚配。 可婚配后,祁悠不得再以镇南王府的名义行事。 从此以后,外嫁之人与王府再无半点干系。 生死自负。 钟璃的这话,宽宏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可又实实在在像是钟璃的行事风格。 对罪不至死之人,钟璃向来是宽宏的。 祁允长久的沉默后,对着钟璃所在棠心院的方向长鞠一礼,低声说:“我自知王妃不愿见我烦心,我就不前去打搅王妃的清净了,望林总管替我给王妃带一句话。” “王妃大恩,祁允无以为报,从此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祁允绝不推托半分,缬草结环,必报重恩。” 第482章 就盼着你们不和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允没在王府中多作耽搁,当天夜里就带上几身衣裳以及为数不多的银两离开了镇南王府。 祁悠当天晚上,恭恭敬敬地到棠心院门前给钟璃磕了三个头,将自己亲自绣了一年多的屏风作为谢礼送给了钟璃。 东西送到后,钟璃并未露面。 祁悠也不在意,带着丫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自此深居简出,每日除了到钟璃的棠心院中来请安外,从不在人前轻易露面。 祁立疯了被送到了庄子上等死。 祁允走了。 祁悠存在感变得比从前更为微弱。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镇南王府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净。 而这种清净只是内部的,在外人而言,如今的镇南王府可是不得了。 皇上不在京城,整个皇城,地位最为尊崇的,就是两个出身皇家的王爷。 一个是一品亲王恭王。 另外一个,就是镇南王了。 论品阶,镇南王的品阶尚在恭王之上。 而且镇南王的手中握有兵权,这是作为闲散王爷的恭王绝对比不上的底气。 京中无皇,大势所趋之下,京中一时间颇有一种以镇南王为马首是瞻的样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镇南王目前虽依旧只有个王爷的名头,可实际上拥有的威望和权势,已然是远在宿城的皇上所比不上的了。 皇上迁都宿城,后来虽也想找机会回京,可在自己怀着孩子的宠妃惨死在自己的枕边之后,回京一事就被祁琮压制在了心底。 祁骁能让他在睡梦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他的枕边人,谁知祁骁会不会哪日突发奇想地想杀了自己? 祁琮心中恼怒当初提议自己迁都的叶相,慢慢地倚重的重心开始偏移,也间接地导致了宿城朝廷的朝局不稳,争斗不休。 皇上的身边人忙活着内斗,自然顾不上京城中事。 故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下来,大褚的正统皇室就在宿城安了都。 而之前的大褚皇城,则是成了恭王与镇南王的一言堂。 京城皇权落空后,恭王也并未闲着。 他将王府中的势力向外扩张,虽下设的部门依旧是以王府为名,可实际上各种布置更像是一个缩小版的朝廷。 而这些设置,也帮助恭王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京城及其周边的几个大城抓笼在了自己的手中。 恭王此举是绝不会被皇上所容忍的,可他依旧这么无所顾忌地做了,心思不言自明。 之前宿城的祁琮与一起迁都的大臣们还想着,恭王与镇南王素来不和。 恭王此举,只怕是犯了镇南王的忌讳。 等到镇南王回来了,这两人势必还要再起纷争。 届时等到京城情形不稳了,皇上再以正统皇权的名义压制,自然可不费吹灰之力将京城及其周边几城重新收回手中。 宿城的人先是望眼欲穿地等着镇南王回京。 镇南王真的回京了,他们又开始眼巴巴地盼着镇南王与恭王起冲突,好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事实的走向却着实让不少人惊得掉了下巴。 镇南王回京后,一点与恭王抢权的意思都没有,每日除了必要的事之外,甚至连面都不露,只是窝在府中不知道在忙什么,连门都不肯出半步。 京城中有心思微妙的人试图上门去试探镇南王的意思。 可能进门的人极少。 就算是进了门,说的话不是镇南王想听的。 不等屁股底下的凳子坐热,就会直接被镇南王府的人名为请,实际上更像是丢的从王府中请出来。 镇南王的意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就有自作聪明的人开始阴谋论。 镇南王此人,手段诡谲心思深沉。 他之前一直不在京中,故而错失了在京中揽权的大好时机,不得已让恭王占了先机。 他这会儿再想后发制人,多少还是吃力。 所以他暂时按兵不动,会不会是镇南王在盘算着什么一举将恭王推翻的打算? 这个猜测一出,立马就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赞同。 肯定是这样。 镇南王是男人,还是个手握重兵的位高权重之人。 从他这次的行事就能看出,镇南王绝不是个甘心为他人做嫁衣的。 他怎么可能没有与恭王争夺的意思? 外界阴谋猜测不断的时候,身处舆论猜测漩涡中心的镇南王和恭王两人相处的场景却是少有的和谐。 当然,这种和谐只是表面的假象。 祁仲看着一脸闲适,换上了道袍就能上道观起乾算卦的祁骁,气得险些咬碎了一口的白牙。 他站了半晌无人理会,忍无可忍地说:“祁骁!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跟你说话!” 祁骁手上的动作不停,漫不经心地说:“你刚刚说什么?” 祁仲彻底暴怒。 “祁骁!你别以为姑母在此我就不敢揍你!” 祁骁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气得脸都变形了的祁仲一眼,轻飘飘地说:“就算姑母不在,你也打不过我。” 像是生怕自己刚刚的话对祁仲的刺激不够大似的,祁骁还慢悠悠地补充说:“从小到大,挨揍的人可一直都是你。” 祁仲与祁骁从小打到大,但凡见面,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旁人皆以为这两人是势均力敌。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每一次动了手,吃亏的都是祁仲居多。 次次都是。 只是祁仲这人不长记性,挨了一次又一次的打都记不住怎么管住自己的嘴,回回都上赶着招惹祁骁。 祁仲被气得险些当场就要将祁骁桌上的墨砸到祁骁的脸上。 只是想到自己的来这趟是为了什么事儿,他艰难地忍住了。 祁仲暗暗磨牙,咬牙说:“我说,你对京城如今的情形,可有什么想法?” 似乎是怕祁骁再说自己没听见。 在他开口之前,祁仲就阴森森地警告道:“你再糊弄我,我就真的要动手了。” 哪怕是打不过也要打! 祁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心地将画好的画在桌上铺平轻轻地吹了吹,说:“你不是都自立门户了吗?跑来问我这个做甚?” “你……” 祁骁不耐地打断了祁仲的话,淡淡地说:“你自己心里本就有想法的事儿,拿这话问我,是在试探我?” 似乎是觉得祁仲实在是蠢,祁骁没忍住呵了一声。 “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祁仲彻底黑了脸的同时,眼底深处也翻涌起了无尽的苦涩与无奈。 沉默良久后,祁骁才听到他低低地说:“我本不想如此的。” 祁仲对那所谓的至尊之位从未有过兴趣。 他想要的那么少,可从始至终却从未得到。 如今驻守京城与宿城皇上一分为二起了反心,也是形势所逼之下的不得已。 他要想活着,只能如此。 祁骁懒得理会祁仲心中的那点儿小伤感,不紧不慢地说:“你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做了。” 祁骁意味不明地看了祁仲一眼,说:“你此时与其在这儿为一些不切实的谣言猜测在这儿打搅本王作画,不如回去好生想想,你名下的西北二十一城应当如何打理管治。” 祁仲闻言下意识地皱眉,不解地说:“之前迁移过去的流民悉数已经安置好,还需要怎么管治?” 祁骁被祁仲的不开窍气得冷笑了起来。 他说:“你该不会以为,你这驻京王能一直当下去吧?” 第483章 我感觉,我好像失宠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皇上目前虽暂失京城,可那也只是暂时。 毕竟皇上离京之前,可还是留下了驻守大将的,在世人心中并未完全放弃京城。 而如今祁仲与祁骁并未明着说自己反了,那就依旧是大褚的臣子。 哪儿有臣子长期霸占着百年皇城不放,让皇上偏居一隅的? 长此下去,就算是祁仲与祁骁抵挡住了来自皇上的攻击讨伐,在天下人面前,他们也就彻底与居心叵测的反贼挂上号了。 祁骁之前本是不在乎名声这回事儿的。 可他的一身清誉是钟璃好不容易想法子保住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轻易给任何人在这上面攻伐自己的可能。 祁骁无声撇嘴,慢条斯理地说:“更何况,我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听人提起自己的父王,张嘴就是乱臣贼子,这下懂了吗?” 这皇权他要颠,只是时候绝不是现在。 祁仲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祁骁的意思。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难不成还要将京城还给祁琮?” “祁骁你莫不是疯了!咱们为了守住这京城费了多大的力气死了多少人,凭什么就这样还给他?!” 祁骁听了看祁仲的眼神顿时就更像是在看傻子了。 他说:“谁说现在还给他了?” 祁仲更生气了。 “什么时候也不行!我不答应!” 祁骁冷笑。 “那你现在就去昭告天下,说你决定反了,从此以后,你与大褚皇室一刀两断自立门户,京城就是你的地盘了,只要你不怕自己从此背上乱臣贼子的名声,那你就去啊!” 祁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祁骁半天说不出话。 祁骁哼了一声重新提起了笔,淡淡地说:“不想当世人口中的乱臣贼子,就要有耐心,得等知道吗?” “祁琮不是想要这京城吗?那就在民议最沸的时候将京城还给他,只是京城重新交于他手,日后守城之事,就与我们再无半点干系了。” 祁骁的眼中适时地闪过一丝讥诮,幽幽地说:“你放心,他就算是重新回到了京城,这也绝不是他能守得住的。” 外敌野心未改。 动乱迟早会再生。 到了战火再起的时候,祁琮再将这京城弄丢,就绝不会再有偏安一隅的机会了。 祁骁重重地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一笔,轻声低笑。 “这亡国之君的称号,让他自己送给自己,不好吗?” 与祁骁一番谈话过后,祁仲就神色凝重地出了镇南王府。 他的神色落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还以为他又与镇南王起了冲突。 关于二人不合的传言在民间传得越发的剧烈。 祁仲和祁骁完全不受影响。 一人挖空心思地打点西北二十一城,力求在让出京城之后可以有一个绝对坚实的后盾。 另外一个则是专心致志地讨好已有了七月身孕的钟璃。 祁骁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 经过了每日一幅美人图以及无尽的讨好卖乖之后,祁骁终于获得了翻窗入室的资格。 只是翻窗进去了,也只是睡软榻。 钟璃的肚子实在是太大了,多看一会儿祁骁都觉得心惊,别提上床挤一挤钟璃了,就算是钟璃一个人睡一张床,他也恨不得亲自在床边守着,生怕钟璃翻身时不注意摔了下来。 然而事实上真的是祁骁想多了。 钟璃如今的情况连自己坐起来都困难,更别提肆无忌惮地翻身了。 进入孕晚期后,钟璃的手脚开始浮肿,之前一直安分的孩子也开始不住地折腾。 明明还是两个连太阳都没见过的小东西,在她的肚子里没日没夜地翻江倒海,折腾得钟璃几乎整晚整晚地没法入睡。 穿着衣裳尚且不觉得。 可只要掀开衣裳的一角,就能清楚地看到钟璃的肚子上的各种弧度。 钟璃虽然不说,可肚子里揣着这么两个小不让人省心的小东西,自然是不舒服的。 时间长了祁骁也发现了这一点,只要看到钟璃皱眉了,他立马也会跟着皱眉。 他甚至还背着钟璃,向刘大夫和白术讨教过,要怎么才会让钟璃腹中的孩子消停一些。 得知无法后,祁骁只要一看到钟璃的肚子就忍不住地皱眉。 这一日,好不容易睡着的钟璃再度被闹腾醒了。 她原本是躺着难受,想起来坐一会儿缓口气。 可她一动,睡在床边软榻上的祁骁也立马就醒了。 祁骁紧张地站起来将钟璃扶着,说:“阿璃怎么了?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钟璃摆摆手,疲惫地说:“没,就是想起来坐会儿。” 祁骁不信,将手放在了钟璃圆鼓鼓的腹部上。 手一搭上去,祁骁就能明显感觉到手下的颤动。 看见钟璃眼下的青黑与眼中的疲惫,祁骁气得不住咬牙。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折腾!等你们出来了,看我怎么说收拾你们!” 钟璃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说:“你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孩子置气?” 祁骁不满道:“我不是置气,分明是在给阿璃讨公道,这两个小崽子实在是能折腾人,想来生出来也不是个省心的,到时我势必要好好地收拾他们一通,阿璃届时可别拦着。” 祁骁本以为钟璃会赞同自己的话。 结果他却被钟璃狠狠地拍了一下。 钟璃冷笑道:“不省心?我觉得最不让人省心的人就是你,你才应当好好地收拾收拾呢!” 祁骁有些委屈,嘴都瘪了下去。 可就算是这样,他给钟璃揉腰揉腿的动作却依旧轻柔无比。 钟璃本就容易困倦。 被他手法到位地揉了揉,很快就困得打起了哈欠。 钟璃嫌祁骁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不耐地摆手。 “你别在这儿杵着,我要睡觉。” 说完钟璃就躺下睡了。 祁骁坐在脚踏上,一脸说不出的委屈。 等钟璃睡熟后,祁骁心情复杂地小声嘀咕:“我怎么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要失宠了。” 失宠的念头一开始在祁骁的心里还是相对模糊的。 可随着时间的延长,祁骁心中的危机感越发的强烈。 有了孩子后,钟璃平日里关注的重点显然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府中其他人也以钟璃和她腹中的孩子为主。 祁骁这个原本应当是在府中说一不二的人,相反地位下降了许多。 钟璃嫌弃他碍手碍脚,还总想着收拾孩子。 徐嬷嬷和林总管等人觉得祁骁不懂事儿。 王妃怀着两个孩子已经很累了,王爷一天闲着没事儿还总往王妃的跟前凑,惹得王妃不悦干什么? 这日祁骁又因为叫孩子是小崽子,被生气的钟璃赶出了房门。 徐嬷嬷见了,半点心疼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不赞同地说:“王爷,您若无事,就去外边忙吧,王妃这里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呢,不必您在这儿耽搁时间。” 换句话说,就是你在这儿实在碍眼。 赶紧走吧。 祁骁委屈又郁闷,不死心地还想去找钟璃。 结果这事儿不知怎么被大长公主知道了,大长公主没直接说祁骁什么,反而是给北候和恭王府上递了话。 当天下午,祁骁就被北候以公务的名义叫去了城外军营。 祁仲也很懂大长公主的意思,扭头就将自己手上忙活不过来的活儿扔了一半给祁骁。 原本无所事事的祁骁瞬间就忙了起来,整日早出晚归见不着人影。 往往他出门的时候,钟璃没醒。 钟璃睡了,他还没回来。 没了紧张兮兮的祁骁在一旁碍手碍脚的,钟璃心情好了不少,每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吃得也多了。 徐嬷嬷等人见了,纷纷点头的同时,忍不住在心中祈祷。 王爷要一直这么忙下去才好呢。 第484章 王爷也觉得,本妃善妒不贤?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忙忙碌碌间,日子进了八月。 金秋八月,丹桂飘香。 钟璃难得的兴致不错,带着几个丫鬟去了花园里,摘了不少新鲜的桂花想着晾干了泡酒。 只是镇南王府中的桂花有限,挑拣一番并未摘到多少好的。 见钟璃有些扫兴的样子,紫衣忍不住说:“奴婢听闻,京中有一处丹桂园,百里园中所种皆是丹桂,此时想来正是园中丹桂开得好的时候,王妃可想去瞧瞧?” 钟璃入京一年有余,却并未在京中好好逛过。 听了紫衣这话,她不禁来了兴趣。 “丹桂园?在何处?” 紫衣笑了,说:“就在京郊巷中,从王府过去,慢慢地走上一个时辰也就到了,并不多远。” 似乎是想逗钟璃开心,紫云还说:“丹桂园乃是京中一绝景,每年到了八月花开的时候,飘香百里不散,游人如织,更是有不少远处的人都前来赏玩。” 徐嬷嬷见钟璃感兴趣,也禁不住笑着说:“是啊,早年间老奴有幸去过一次,丹桂园中的景致的确不错,而且除了可赏花外,还有桂花制成的各色点心清酒可用。” “王妃如今的身子不适宜饮酒,吃些点心却是不错的,就当作是换换胃口了。” 钟璃被说得心动,当即就让人去准备去丹桂园的事宜。 打整一番已是下午,当天是去不上了。 钟璃让人给北候府中的柏箐樱下了帖子,邀请她明日与自己一同前去。 柏箐樱很快就回了帖子,还跟钟璃提起了白家嫡女白芷明日也想一起前往。 钟璃在京中没什么朋友,欣然应下,心情不错地早早睡了,一心只等着次日的游玩。 当天夜里,祁骁被得了大长公主叮嘱的柏骞承困在了军营中,第二日快中午了才堪堪赶回了府中。 可他进了门,却得知钟璃早早地就出去玩儿了! 祁骁黑着脸,看着眼前的林总管,忍不住地磨牙。 “你说王妃出去了?” 林总管老神在在地点头。 “王妃一早就出去了,此时想来已经快到地方了。” 似乎是知道祁骁想说什么,林总管先发制人,不紧不慢地说:“出门时,王妃特意带上了夜统领等人,身边的几个丫鬟也都是会武的,身后也安排了两个小队的侍卫跟随,安全绝对无误。” “除此外,与王妃一起同行的还有北候府中的千金柏箐樱小姐,白家的白芷小姐,刘大夫也说了,适当地出行游玩,有利于王妃的身体,故而王爷不必忧心王妃的安危。” 祁骁满腔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憋屈得不行。 忍了半晌后,他忍无可忍地说:“阿璃出门前可有旁的交待?” 他都一夜没回家了,阿璃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吗?! 林总管为难地看了祁骁一眼,生生编出了一句:“王妃说,王爷有事儿可自行去忙,记得按时吃饭。” 祁骁…… 祁骁难以接受自己在钟璃心中的地位如此一落千丈,咬牙切齿地将原因归结到了钟璃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小兔崽子,如今尚未出生就知道和自己抢阿璃了。 等阿璃把你们生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祁骁实在是气不过钟璃扔下自己出去玩儿了,连门都没进,问清楚了钟璃去的是什么地方,就火急火燎地追了过去。 林总管见了,幽幽叹气。 镇南王府有后了,按理说是好事儿,可看王爷的神情,怎么像是不那么高兴呢? 祁骁的不高兴无人得知。 此时的钟璃倒是也没别人想的那么高兴。 钟璃入京后很少出门,在外露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见过她本人的人少得可怜。 故而天下人只知镇南王妃巾帼不让之名,却并不知她本人是何种模样。 以至于她本人都到了,正在议论钟璃善妒不贤的几个华服少女都并未止住话头,甚至还在看过来的人多起来的瞬间拔高了嗓门,似乎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似的。 其中有一个身着烟霞粉色的纱衣少女满脸不屑地说:“要我说,世人就是被那女人的表象骗了。” “一个出身山野的女子,怎会像传闻中那般能文善武?她是上了战场,可谁能证明,安和一战就是出自她钟璃之手?” “镇南王府中人才济济,能领军打仗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谁知道是不是钟璃自己心大将旁人的功劳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之所以非要跟着上战场,无非就是为了瓜田李下来助长自己的威势罢了,实在不值得推崇。” 纱衣女子旁边的青衫女子也不住点头,说:“阿娇说得对,若镇南王妃真像传闻中那般厉害,她又怎会如此善妒不贤?” “诸位别忘了,镇南王房中,至今无其余女子,这难不成真的是镇南王自己愿意的?” “世间男子,哪个不想着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焉知镇南王至今府中只有一人,是不是镇南王妃太过擅专嫉妒成性所致?” 青衫女子似乎是见过钟璃善妒的模样,心有余悸地说:“我在家时听我娘提起过,之前太后想给镇南王赐妾,可镇南王妃当场就将刀拔出来了,说的是来一个她杀一个,来两个她弄死一双,这样心狠手辣不顾世俗礼数的女子,怎当得起贤妃二字?” 身边的人神色各异,都是忍不住纷纷点头附和。 说话的两人见了,谈性更浓,声音也越来越大。 就在距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钟璃一行人静静站立,听了后诸人神色不一。 柏箐樱最沉不住气。 她俏生生的小脸上满是压抑着的怒气,说:“璃姐姐你在此等我片刻,我这就上前去与她们理论!” 镇南王愿不愿意纳侧那是钟璃与祁骁自己的事儿,与旁人何干? 至于钟璃图谋他人战功一事更是无从说起。 别人不清楚,柏箐樱的哥哥柏骞承是跟着钟璃亲自上了战场的人,她又怎会不知道? 钟璃本是不必亲上一线的,之所以怀着身孕都上了安和,为的就是骗取敌军的信任,能将敌军一举击退。 钟璃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才换来的战果,落在这些人的嘴里却如此不堪,柏箐樱实在是忍不了。 眼看着柏箐樱要冲上去了,钟璃却是笑着拉住了她。 钟璃淡淡地说:“公道自在人心,人生来就有一张嘴,说什么是旁人的自由,你与这样的人计较有什么意思?” 似乎是怕柏箐樱气不过,钟璃笑着问一旁娴静的白芷。 “白小姐说呢?” 白芷人如其名,气质淡雅娴静。 听了钟璃的话,她垂首轻笑。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与是非不分之人斤斤计较,无疑是让自己落了下成,箐樱不必在意旁人说什么,左右这世上眼瞎耳聋之人是少数,这样的喧扰之言,当流风一听而过即可。” 柏箐樱依旧是一脸气不过的样子,可到底是没再说要去理论了。 钟璃听着那几人越说越过火,忍不住轻轻一笑。 她眯着眼睛看向了在垂花门后站了许久的一道人影,似笑非笑地说:“王爷既是来了,在那儿站着做什么?” 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语调幽幽。 “还是说,王爷也觉得这几位小姐说得在理,觉得本妃不贤善妒了?” 第485章 本王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话音落下,原本站在垂花门后的祁骁就笑着走了出来。 他一身玄色金线绸衣,眉眼含笑阔步行来,举手投足间都是难以言喻的风流潇洒。 他径直走到钟璃的身旁站定,不顾旁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牵起了钟璃柔若无骨的小手,轻笑道:“阿璃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竟是听不明白。” “谁人不知阿璃善妒是我乐意宠的,阿璃在我心中,怎样都是最好的。” 钟璃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这么说,王爷也认同这几位姑娘的话了?” 祁骁想到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唇角一弯溢出了一抹冷笑。 “什么姑娘说了什么,我可是半点未曾听到,阿璃可别迁怒于我,不然我也着实是太委屈了一些。” 似乎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祁骁不满地哼唧了两声伸手将钟璃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把头抵在钟璃的肩膀上,漫不经心地说:“谁惹得阿璃动了怒,那便是与本王过不去。” “本王性子不好,手段暴虐。” “出了阿璃以外,我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祁骁仿若沉浸着万古寒霜的眼神落在了刚刚聚集议论的女子身上,其中的压迫浓郁到几乎让空气中都平白添了些许说不出的刺骨寒意。 原本正看着突然出现的祁骁两眼发亮的女子们被他这么看着,心思瞬间也不萌动了,只感觉像是被嗜血的冰冷野兽盯上一般浑身生寒,心中打颤。 看那几个原本高谈阔论的小姐一脸惊惧没了话,钟璃忍不住垂首一笑。 “好好的,你说这个吓人做甚?难不成是说给我听的?” 祁骁好笑。 “我怎会说这样的话给阿璃听?” 他讨好地往钟璃的侧脸上蹭了蹭,语调依恋。 “我想说给阿璃听的,都是好话,是甜的。” “阿璃喜欢听什么,我就说什么,阿璃不喜欢听的,我绝对一个字也不说。” 难得抓着钟璃撒会儿娇刷刷存在感,祁骁简直是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来吸引钟璃的注意力。 然而钟璃却实在难以消受他不分场合之下的酸话攻势,忍不住皱着眉将他推开了一些。 钟璃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说:“谁乐意听你说这些?” 她是难得出来散心的。 不是出来大庭广众之下看祁骁发憨的。 祁骁有些忿忿地挑眉,正想说什么时,却听到钟璃说:“你不是营中有事吗?怎地这会儿过来了?” 祁骁理直气壮地说:“天大的事儿也比不上阿璃重要,还是陪阿璃要紧。” 钟璃无奈得头都大了一圈,残忍地说出了现实。 “可我不需要你陪着啊。” 她好手好脚的,怎么就需要人特意陪着了? 祁骁…… 看祁骁无话可说的憋气模样,钟璃认真地说:“我今日邀了女伴同行,你跟着像什么样子?” 大褚虽没那么严格的男女大防,可该有的礼数规矩却是半点不少。 柏箐樱和白芷都是未婚千金,出来游玩时偶遇旁的男子无所谓。 可身边一直跟着个祁骁算怎么回事儿? 传出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祁骁闻言小声嘟囔。 “我跟的是你又不是别的女眷,旁人我可是一眼也不多看点。” 钟璃拉下了脸,说:“你有事儿去忙自己的就行,不用你跟着,一会儿我就自己回去了。” 祁骁还不死心,梗着脖子说:“可我不忙啊!” 跟在祁骁身后的柏骞承听了这话,想到军营中堆积成山等待处理的各种公文,看着眼前面不改色撒谎的祁骁,嘴角无声地抽搐了起来。 他从不知道,原来成婚后,人的脸皮能变得如此之厚。 钟璃坚持不让祁骁跟着,祁骁再不甘心也只能听钟璃的。 他抓着钟璃的手叮嘱了又叮嘱,又将自己带来的侍卫给了钟璃几个。 他不顾钟璃不赞同的眼神,对着那几个身形彪悍的护卫说:“记得好生护着王妃周全,要是遇上嘴里不干净的,不长眼的,直接打死就是不必顾忌什么,有谁不满,大可让那人来镇南王府找本王说道!” 侍卫沉声应是,齐刷刷地站在了钟璃的身后。 钟璃好笑又无奈,只能任由着祁骁将自己游园的队伍生生壮大了一倍有余。 最后还被迫听了祁骁的不少唠叨,都耐着性子一一答应下来了,才将满脸不情愿的祁骁赶了出去。 祁骁走后,跟在钟璃身边的柏箐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世人都说镇南王英雄少年骄子傲气,从不对谁人折服,可要我说,镇南王在王妃面前当真是半点脾气也没有的,瞧瞧这好说话赔小心的样子,哪儿还有传闻中威风凛凛的镇南王的半点模样?” 白芷与钟璃没那么熟,不好轻易说笑。 听见柏箐樱这话,她也禁不住掩唇轻笑。 “之前早有听闻,说是王爷与王妃感情甚笃,如今有幸见了,才觉得往昔传言只怕连其中分毫也比不上,实在是令人称羡。” 世上疼爱妻子的男人并非镇南王一个。 可能做到这个份上的,绝对是世上仅有。 钟璃听了勾唇一笑,开玩笑似地说:“要真是羡慕,早早地寻个夫婿嫁了可好?” 看见柏箐樱和白芷的脸上飞上了一抹红霞,钟璃笑得越发狭促。 “光是看着别人眼热算怎么回事儿?各种滋味总要自己领会了才晓得其中奥秘,你们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白芷脸红着说不出话。 柏箐樱却是个不饶人的。 她两颊绯红地轻轻拍了一下钟璃的胳膊,嗔怪道:“一天就王妃这张嘴能说会道!” 钟璃顿时失笑,扶着紫荆的手往里走。 “好了,说好是来游赏的,在这儿杵着算什么?咱们往里走几步,也好找个僻静地方,让本妃听听箐樱小姐的少女心事。” 从之前非议自己的几个女子身边经过的时候,钟璃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见她停住了,好不容易脸上多了一丝人气的青衫女子立马又变了脸色,艰难地抓着身旁侍女的手才堪堪站稳没当场失态。 第486章 镇南王化身马夫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本妃观你这身打扮,像是官家女子?” 钟璃的语调听起来和煦温暖,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 看起来亲和极了,一点也没有一个王妃的架子。 可只有直视她双眼的青衫女子才知道,她的笑意未曾有半分抵达眼底。 在眼中凝结成霜的,全是无尽的寒意。 青衫女子吃力地咬住了下唇,低声说:“王妃好眼力。” 钟璃笑了。 “出自何家?” 青衫女子死死地咬着唇不说话,钟璃微妙地皱了皱眉。 连跟自己说话的胆气都没有,就敢在这儿大放厥词对自己评头论足。 她是该感慨这小姑娘的胆大,还是应该嘲笑她的无知? 看到钟璃皱眉,紫荆冷着脸低声呵斥。 “大胆!王妃问你话呢,为何不回?家中长辈教的规矩哪儿去了!” 青衫女子被呵斥后,支撑不住狼狈地跌坐了下去,满脸空白,因惊恐带来的眼泪不住地在眼中打转。 原本跟她一起说话的少女们也飞快地跟着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地说王妃恕罪。 钟璃见状,不以为意地摆手一笑。 “嘴长在人身上,言论自由,你们说什么也是你们的自由,本妃无权干涉,恕罪不恕罪的,自然无从说起,只是……” 钟璃顿了顿,看了一眼自从自己来后就一言不发的粉衣女子,轻笑道:“只是出门在外,还是要学着管住自己的嘴才好,否则什么时候祸从口出,累及家人,那就真的是罪无可恕了。” “你们要是好奇战场上是何种模样,不如报上自己的家门姓名,等来日再有机会,本妃必然将诸位都带上,也算是长长见识,顺便也给你们一个磨砺身心的机遇。” “左右来日方长,什么都会有机会的。” 说完,钟璃笑笑就走,像是半点不受之前的言论影响,心情不错的样子。 柏箐樱等人赶紧跟上。 等她们走远后,青衫女子被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地扶着站了起来。 她回想着钟璃刚刚的话,想起钟璃看自己的眼神,一时惊悸之下竟直接晕了过去。 原本就惊魂不定的少女们见了,顿时尖叫连连,赶紧叫来下人将人送回家。 游了一半的园子也无人再有兴致了,当场就各自散了。 后边的变故钟璃知晓后,撑不住摇头失笑。 就这点儿芝麻大的胆子,也敢在背后议论自己的是非,当真是觉得她没脾气吗? 见她失神,柏箐樱怕她被之前的事儿影响了心情,凑趣似的说:“璃姐姐,我来之前就听说这里的桂花糕点乃是一绝,只是平常轻易买不着,今日咱们既然来了,不如前去碰碰运气?” 柏箐樱对糕点之类的最感兴趣。 明明说这话是为了打岔钟璃的注意力。 可说到最后,自己却在忍不住地咽口水,分明是馋得不行。 钟璃把她当作小妹妹看,见她最馋的样子心里好笑,说:“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她对甜食兴趣不大。 可家中有个人,对这些东西的兴趣大着呢。 丹桂园不愧于天下一绝的名头。 无论是一步成丛的各色桂花,还是精致可口的各式糕点,都让人流连忘返。 钟璃一行人一扫之前的不快,在园中游玩了半日,最后出去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人手里都拎着几盒精致的点心。 也算是不虚此行。 祁骁就在门口等着。 见钟璃出来了,立马就笑着迎了上去。 他自然而然地将手里的薄披风搭在了钟璃的身上,口吻关切。 “累吗?” 捕捉到他眼中的紧张,钟璃好笑得不行。 “哪儿就那么娇气了?” 她虽说自己不累,祁骁却不怎么相信。 此时天光正好,微风拂面温柔无限。 祁骁想了想,没牵着钟璃上马车,反而是一把将钟璃抱起,双手掐腰放在了马背上。 钟璃小小的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缰绳。 紫云也一脸紧张地说:“王爷不可!王妃……” 祁骁摆手打断了紫云的话,说:“本王知道利害。” 紫云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艰难地咽了回去,眼巴巴地望着马背上的钟璃。 钟璃如今已经怀孕八月了,哪儿受得住骑马的颠簸? 紫云盼着钟璃拒绝祁骁的胡来,谁知钟璃却只是歪头看着祁骁笑。 她说:“我不能骑马的。” 祁骁笑了。 “我知道,刘大夫写的那些东西,我可是能倒背如流的。” 钟璃哭笑不得地抓了抓手中的缰绳,说:“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骁咧嘴乐了。 他仰头看着钟璃,眼中满是细碎的星光。 “刘大夫说的是不可骑快马,可未说慢慢地走也不可,我今日给阿璃牵马可好?” 他接过夜林递过来的一顶纱帽轻轻地扣在了钟璃的头上,笑声清朗。 “阿璃就这么坐着,我牵着马,咱们慢慢地回去。” 钟璃出人意料的没有拒绝祁骁的提议。 于是乎在众目睽睽之下,堂堂镇南王瞬间化身为一个牵马的马夫,神色坦然自在地牵着缰绳走在前头。 马背上,坐着一个腹部滚圆戴着纱帽的女子。 好马也知闲趣。 脚步缓慢轻柔,马背上的钟璃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平稳安逸。 两人一马,慢悠悠地顺着大道往前走,慢慢地消失在了瞠目结舌的众人眼前。 好不容易回神的紫荆赶紧掐了一下身旁尚未回神的紫纱,着急地说:“愣着干什么?赶紧追啊!” 后知后觉的众人追了过去,却识趣地与前边的两人保持着一个相对不打扰的距离,慢得令人发指的往前走。 这一日,京城中不少百姓都见到了这样一幕令人惊赞的景象。 一时间,镇南王爱妻如命的名声顿时传遍了民间各处。 有羡慕称道的。 也有牙酸讽刺的。 可无论旁人说什么,都没有影响到祁骁和钟璃。 回来所费时间足足比去的时候多了一半有余。 进府后,钟璃勉强吃了一些东西就早早睡了。 祁骁将她安置好后,被一脸苦大仇深的柏骞承和云朗堵到了书房,继续他白日里荒废的事务。 第487章 仿造御玺什么罪?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第二日钟璃醒的时候,祁骁难得地没出门,坐在床边的脚榻上拿着一份文报在看。 钟璃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他长手长脚的却非要将自己挤在脚榻上的憋屈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又不是没椅子凳子,你非坐在这上头干什么?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府中拮据至此,连个凳子都有不起了。” 祁骁被取笑了也不在意,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扶着钟璃起身,亲自帮着钟璃换了衣裳,才将外边候着的人叫了进来。 等钟璃洗漱完了吃过早膳。 他示意屋里的人都下去,将自己先前看的文报递给了钟璃。 “阿璃瞧瞧这个。” 钟璃垂首一看,半晌后冷笑了起来。 “与你谈和?东陵这是什么意思?” 安和一战后,祁骁在三国交界处布下了防守重兵。 在祁骁的默许下,军队并未止步不前,反而是在以日日蚕食的方式往前推进。 每日小打小闹的胜负不定。 可最后盘算下来,占了便宜的却实实在在的是祁骁的镇国军。 兵力最弱的东陵率先撑不住了,就开始打起了求和的心思。 只是这心思,也实在是令人恶心。 虽实际上与东陵动手的是祁骁。 可祁骁名义上还是属于大褚的镇南王。 东陵如今不想再接着打了,想求和无可厚非。 可求和的文书不递交大褚的正统皇室,反而是越过在宿城的祁琮直接送到了祁骁这里,这是几个意思? 嫌祁骁如今的处境不够复杂,还想在祁骁与祁琮如同热锅滚油的关系之间撒火吗? 祁骁似乎也觉得可笑,将钟璃揽在了自己的怀里,低声说:“东陵的龌龊心思写在了脸上,虽手段低廉,效果却是极为不错的。” 只要祁琮知道东陵求和的文书直接递到了祁骁这里,只怕祁骁少不了要受到一通漫天横飞的斥责。 到了那时,说什么的都有了。 有谁会在乎其中缘由到底是什么?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的烦躁,沉沉地说:“东陵求和一事,不能以镇南王府的名义谈。” 祁骁无声轻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阿璃可有想法?” 钟璃想了想,说:“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是到时王爷只怕是少不了要受一顿假传圣旨的斥责。” 祁骁来了兴趣,笑问:“是什么?” 钟璃招手示意他凑近些,靠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祁骁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最后佩服地对着钟璃唏嘘道:“古人云得一贤妻,等同于得了天下,之前我还当这是民间俚语当不得真,如今看来,古人的话确是有几分真理可言。” 钟璃被他吹捧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就你长嘴了就你会说!” 说笑完了,祁骁捧着钟璃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吩咐人好生伺候钟璃后才走了出去。 书房里,听祁骁说了打算怎么处理东陵的求和文书,在场的几人神色顿时都微妙了起来。 求和文书以皇上的名义收下,打着皇上的幌子派人与前来求和的使臣谈判要好处。 谈妥了,好处自己留下,再将求和文书和谈判的国书给宿城的皇上送过去。 挂羊头卖狗肉。 好处得了,名声保住了。 一举两得啊! 柏骞承没忍住,咧嘴说:“王爷,这法子,是王妃想的吧?” 祁骁有些得意。 “你怎么知道?” 柏骞承撇撇嘴,实诚地说:“因为这么阴损的法子,不像是王爷想得出来的。” 祁骁对人心的拿捏极为狠辣,也不缺乏手段心计。 只是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故而在往常行事的时候,方式直接不顾后果。 最后计谋成了不假,往往自己的名声也会因此再臭上一层。 可钟璃不同。 钟璃心思细腻,习惯于婉转后直击要害,是个名声和好处都要的。 祁骁说的这法子显然就是钟璃的行事风格。 祁骁毫不避讳地点头,颇为自傲。 “王妃不忍本王为难,就帮着想了个法子,你们觉得可行吗?” 敖常迟疑了一下,说:“假冒皇上使臣并非不可,只是,两国谈判,需在国书上印下御玺大印,这御玺……” 御玺乃是世人眼中不可动摇的国本。 大褚的御玺也就那么一个,还在祁琮的手里。 夜林不太靠谱地说:“偷出来?” 皇上身边虽高手重重,可要真想进去偷点儿东西,理论上还是可行的。 柏骞承白了夜林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真当自己是贼了?” 夜林瞪眼,正想反驳的时候却听到祁骁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个印吗?这有什么可为难的?” 他随手从抽屉中抓出一张圣旨,指着上边的鲜红大印,对着云朗说:“这个很难仿吗?” 云朗表情凝固了一瞬。 一阵死一样的窒息后,云朗艰难地说:“你是说,仿造个假的御玺?” 祁骁理所应当地点头。 “真的不好弄,自然只能暂时弄个假的应应急了。” 对仿造一道,祁骁并不通晓。 故而他很虚心地问云朗:“本王记得你除了功画一道造诣颇深,仿制也颇有天分是吧?” 云朗这时候被夸了,哭笑不得地点头。 “尚可。” 这话显然就是谦虚了。 旁人不知道,祁骁却是亲眼见过云朗仿制的东西的。 不说像了个十成十,以假乱真忽悠忽悠不懂行的外人还是足够的。 祁骁得了云朗的答复,果断拍板。 “那就这么定了,你将这东西拿回去,七日之内仿造个差不多的出来到时候本王要用。” 云朗一言难尽地看着被塞到自己怀里的圣旨,语调微妙。 “王爷,伪造御玺,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御玺之所以只有一个,并非是制作有多困难。 而是因为无人敢仿,无人敢制。 毕竟御玺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皇上本人的意思。 要是有人敢仿了,随意乱用那还得了? 对上云朗复杂的目光,祁骁冷冷一笑。 “大褚的律法中有不可仿造御玺一罪?” 熟读本朝律法的云朗不得不硬着头皮摇头。 “并无。” 因为制定律法前,大概开朝圣祖也没想到,世上居然有敢仿造御玺的大胆狂徒…… 祁骁淡淡一笑。 “那不就得了?” “你只管按本王的意思去做,回头有什么后果也轮不到你担着,更何况……” 祁骁呵了一声,口吻讥诮至极。 “本王险些连反贼都当了,还在乎仿个御玺的罪过?” 第488章 这就是交待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的话音落下,现场众人的神色顿时都显得格外的一言难尽。 好吧。 尽管祁骁的话听起来实在是荒谬。 可实际上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众人纷纷做好了自我心理调节,很快就恢复了常色。 云朗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家去,进行前所未有的仿造大业。 鲜少在人前露面的徐久林,则是被委任了扮演皇上所派使者的重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东陵的谈判使者来的时候,新官上任的皇上使臣徐久林就带着一个新鲜出炉的御玺,甩甩袖子出门迎接了。 东陵来的使者是来求和的。 姿态自然不会摆得多高。 故而虽然觉得皇上所派的使臣是否太过亲近于镇南王了,也只是在心里暗中嘀咕,并不敢在明面上提出异议。 徐久林惯是个会察言观色懂得看准时机下刀子的。 见取得了东陵使者的信任,半点不磨叽的快刀斩乱麻,趁机提出了祁骁与祁仲两人商量好的条件。 坐地起价,漫天还钱。 徐久林张嘴就说出了一个让东陵使臣难以认可的条件,然后再在漫长的拉锯战中缓缓让步,最后让谈判条件停留在了一个绝对有利的程度。 东陵就此次擅自出兵之事郑重道歉,并且为镇国军的战损承担超过九成的责任。 与大褚交界处的三处铁矿,悉数转移到大褚的手中。 两国间重新勘测边界,大褚界碑往东陵方向推伸八百里。 自此以后,界碑所在之处,属于大褚的领土。 在该地界内的东陵人,必须在半个月内全部搬走,只能带走全部财产的五成,为违抗者皆可当场击杀。 东陵与大褚重新签订休战协议,五年之内,任何一方不得再主动挑起争端。 这个协议对东陵而言,绝对是苛刻的。 可形势比人强。 东陵的商业是强过大褚,经商的富庶人家也绝对比大褚的多上数倍。 可钱再多有什么用? 真到了真刀真枪上战场的时候,难不成你还能拎着钱袋子上前线用铜板砸对方敌军吗? 徐久林咄咄逼人寸步不让,大有一种你们要是不同意,在边界上对东陵皇城虎视眈眈的镇国军就要再往前推进的意思在里头。 东陵使臣急得白了不知多少头发,紧急与东陵皇通信后,不得已黑着脸答应了在停战协议上签字。 签字落印的时候,看到徐久林毫无顾忌地拿出了褚皇的御玺,原本还想挑事儿的东陵使臣顿时齐刷刷地变成了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涨红着脸没了话。 徐久林潇洒落印,在上边签字的却是钟璃。 这事儿本应该是祁骁来做的。 可最近京中掀起了一股说女子不该干涉外事的舆论,明里暗里说的就是钟璃握权太专,不好好地守着自己的内宅,妄自插手男人在外的事务。 钟璃对此没什么反应。 祁骁却着实气得不轻。 似乎是为了跟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作对,祁骁今日特意让钟璃在代表着国书的休战协议上签了字,借以表明钟璃的身份等同于他自己,也是趁机打了多管闲事之人的脸。 东陵使臣拿着签了字盖了御玺印章的休战协议回去了。 临走前,还特意给远在宿城的褚皇送去了带来的东陵特产。 京城如今被祁骁和祁仲打造得宛若铁桶一般,各种消息都难以传递出去。 故而祁琮本是不知道东陵求和一事的。 可这特产送到了,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祁琮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这是祁骁在假传圣旨,当即大怒不已,吩咐了人前来调查。 可皇上派来调查的人刚刚进京城的城门,被祁仲弄到了行宫中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通。 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喝了一杯子沉香醉,整整睡了七天七夜。 等他幽幽转醒,同样的事情祁骁已经又做了一遍。 北漠的求和使臣被同样的招数糊弄了回去,同时还留下了不计其数的种种好处。 南疆的使臣据说也在路上了,求和书已经递交到了祁骁的手中。 至于至今尚未有和谈之意的北境,实在是不足为惧,不提也罢。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祁琮派来当使臣的人也不是傻子。 在一开始与皇上的同仇敌忾褪去冷静下来后,他就在祁仲的游说下动了别的心思。 事情镇南王已经做了。 不该假传的圣旨如今也假传了。 这时候再穷追不舍,除了将自己的小命丢在这京城还有什么用? 届时若是真将喜怒无常的镇南王惹怒了,一刀弄死自己,再整个水土不服的名义弄死自己,他都成死鬼了,上哪儿跟谁说理去? 使臣想通了关窍,不再计较祁骁在停战协议上盖的御玺是从哪儿来的,反而是隐晦地对着祁骁提起了化解皇上怒火之法。 纠结这事儿是怎么做的。 为什么敢这么做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怎么在事情做完之后,让皇上没那么生气。 在使臣的反复提点下,祁骁终于开窍了一丢丢。 他让文采最好的云朗给自己代笔写了一封陈情信,洋洋洒洒的几大篇纸写得满满当当的,上边细说的都是他不得不如此的理由和苦衷。 说完了苦衷,信的结尾还痛诉了一番自己的内疚和自责,主动提出了罚俸十年作为此次莽撞的代价,可谓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恳切惊人。 至于前来求和的几国使臣留下的好处,信中则是半点未曾提及,就像是这事儿从未发生过似的了无痕迹。 云朗写这信的时候,自己都快吐了。 祁骁看了却觉得挺满意。 祁琮不是要说法吗? 这就是说法。 祁骁信心满满地将写好的信交给了那个代表皇上的使臣,大手一挥将人名义是送,实际是赶着弄出了京城。 至于那苦哈哈的使臣回了宿城,应当怎么与怒火中烧的祁琮交待,那就不在祁骁需要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祁骁接着紧闭门户,在家中陪着月份越发大了的钟璃。 钟璃腹中是双生胎,孕育过程本就比寻常女子更为辛苦一些。 到了孕晚期,肚子的弧度更是惊人。 按刘大夫与白术的说法,双生胎早产的时候居多,等不到正常生产的时候。 可出人预料的是钟璃肚子里的孩子稳稳当当地度过了刘大夫与白术算出的产期,慢悠悠地将时间延到了正常的生产日期,也无半分动静。 孩子一直不动。 祁骁望眼欲穿。 第489章 王爷又被王妃打晕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他实在是心急,一日要盯着钟璃的肚子看不下百次,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着什么,除了他自己外,谁也听不清。 钟璃实在是被他嘀咕得心烦,索性将人赶出去自己得个清净。 祁骁想着钟璃看起来也不像是马上要生产的样子,就想着去书房接着将之前雕了一半的簪子接着雕好。 可他前脚刚刚出门,屋里的紫荆就紧张地跑了出来。 “快去将刘大夫和白先生请来!王妃发动了!” 祁骁难以置信地回头,眼神呆滞得像是瞬间变成了个傻子。 钟璃的突然发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时间得了消息的人纷纷出动。 大长公主早在钟璃快到产期的时候,就直接搬来了镇南王府中住着,得了消息更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她进来看到祁骁傻乎乎地站着,急得不行。 “呆子你在这儿杵着干什么!赶紧……” “阿璃!” 大长公主的话尚未说完,祁骁嘴里一声惊呼,只感觉一阵风飘过一道人影就冲进了屋子。 眼看着祁骁没了踪影,大长公主又急又气。 “你进去添乱干什么!赶紧出来啊!产房哪儿是你能进得的?!” 大长公主的呼唤无人回应,也无人敢在这时候进屋去触祁骁的霉头。 祁骁单膝跪在床边,死死地拉着钟璃的手,看着疼得脸色发白的钟璃浑身都在发抖。 “阿璃……” 正被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折磨得想杀人的钟璃听见他颤颤巍巍的嗓音,忍不住乐了。 “疼的是我,你哆嗦个什么劲儿?” 她说完,祁骁顿时哆嗦得更厉害了。 他连抓钟璃的手都抓不稳,两只手犹如抓住最后的救命浮木似的,用力握着钟璃冷汗涔涔的手。 察觉到他说不出的紧张惶恐,钟璃禁不住笑了。 她艰难的抬手擦去了祁骁额角的汗,低声说:“别怕。” 此时最应该被安慰的人应当是钟璃。 可当钟璃说出这话的时候,屋里有条不紊忙碌着的众人却无一人觉得古怪。 毕竟王爷此时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与他比起来,王妃的还好看不少呢…… 钟璃的安抚并未起到多大的作用。 祁骁的双目逐渐赤红,死死地抓着钟璃不放。 他轻得不能再轻地说:“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钟璃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正想说什么时,腹部的一阵密集性疼痛却让她瞬间茫然地张大了嘴,怎么都说不出话。 祁骁见了,顿时急得满头冒汗。 “来人!” “快来人啊!” 在祁骁近乎尖锐的叫喊中,早就准备好的产婆与有经验的嬷嬷们有序而入。 产婆硬着头皮上前摸了摸钟璃的肚子,缓缓呼出一口气,说:“王爷王妃放心,胎相好得很,只是王妃发作得早些,此时距离孩子生下来只怕还有一会儿,王妃您好生地歇着,吃些东西积攒些力气,奴婢……” 祁骁满脸不耐地打断了产婆的话,满脸阴厉地说:“那什么时候能生?” 产婆愣住了,冷汗如雨。 “这……这奴婢实在是说不准……” 似乎是怕祁骁怪罪,产婆赶紧跪下解释说:“回王爷的话,女子产子,素来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上一遭,奴婢只能凭经验看出王爷这一胎并无大碍,至于何时能真正诞下孩儿,各人差异极大,有些一时半刻就能呱呱坠地,有些生上两天一夜也不见得能顺利产子,这样的事儿,奴婢也是说不准的,这……” “你说要生几日几夜?那阿璃岂不是要这么疼上那么久了?!” 钟璃是挨上一刀都不见得会变色的性子。 如今初初发作就疼成了这种样子,可见这产子之疼究竟剧烈到了何种程度。 祁骁一想到钟璃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就心燥难忍,控制不住地想发脾气。 他平时不轻易冷脸的时候就吓人。 如今冷着脸,浑身嗖嗖地散发着冷气,屋里的气压都顿时往下降了三个度,骇人得不行。 有个别胆子小的,当场就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喊王爷恕罪。 祁骁见了,更是来气。 “恕罪恕罪,除了恕罪你们还会说什么!” “本王今日就将话放在这儿,王妃无碍,你们皆可封赏,王妃要是出了半点差池,你们这些人谁也别想活命!” 话音落下,跪下的人瞬间就更多了。 祁骁气得脸都紫了,钟璃也是无语至极。 钟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着疼喊了一声祁骁。 可话刚出口,她就疼得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低呼。 祁骁霎时脸色大变,紧张得不行地喊了起来。 “没看王妃难受吗?!你们这么些人干杵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瞧瞧啊!” 产婆等人呼啦啦地上来给钟璃查看。 可看了后,结论还是一样的。 钟璃只是发作得早了。 不是马上就要生了。 女子生孩子,哪儿有不疼的? 这疼起来谁能控制得住? 同样一脸急色的大长公主也忍不住说:“祁骁!你胡闹什么!” “产房不是你能进的,你在这儿也只是添乱,赶紧出去!” 即可祁骁此时半句别的都听不进去,一个劲地喊着让人想法子给钟璃止疼。 眼看着祁骁就要大发雷霆了,钟璃忍无可忍地撑着力气对着他招手。 “你过来,我有话说。” 祁骁苍白着脸凑近,尚未听清钟璃说的是什么颈后突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钟璃艰难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咬牙说:“将王爷扶出去歇着,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在意王爷之前说的话。” 祁骁突然被钟璃打晕,这事儿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紫纱等人的反应快些,赶紧麻溜地将晕过去的祁骁扶出了产房,交给了在屋外等着的夜林等人。 按理说,晕过去的祁骁是应当被扶去侧室休息的。 可这时候谁敢将他带远? 夜林几人对视一眼合计了一下,索性就找了张宽大的椅子,将祁骁放在了其中。 然后就齐刷刷的一堆人眼巴巴地望着产房的方向,盼着钟璃肚子里的孩子赶紧落地,钟璃也能尽早平安。 可往往事与愿违。 第490章 你当爷爷了,开心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在中午发作,足足疼了一夜也并未将孩子生下来。 祁骁在中途醒了,醒后被大长公主叱令不得再跨进产房半步。 他本不想听的,可霍云齐直接冷脸挡在了他的面前,咬牙说:“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就你这个样子冲进去,屋子里的人只怕是要被你吓得魂儿都飞了,手软脚软的能做什么?到时忙中出错怎么办?!” 生孩子马虎不得。 恍惚之下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钟璃怀双胎本就危险,若是再让伺候陪产的人受了惊吓,慌乱中出了岔子,只怕是更加危险。 霍云齐的话并非无理。 柏骞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王爷,半个时辰前刘大夫前去给王妃诊脉瞧过了,说是无碍,你这时候进去,只怕是添乱的居多,要不还是在外头等着吧。” 祁骁这个样子,就算是他们这些见惯了的人也不忍觉得心惊胆寒。 屋子里的产婆嬷嬷都是没见过这样阵仗的人。 要是真受了惊吓,那可就不好说了。 云朗也是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说:“是啊,大长公主也在里头看着呢,王爷还是在外头等着的好。” 霍云齐不肯让。 身旁的人也是声声苦劝。 祁骁听着钟璃压抑着痛苦的低喊,额角爆出了隐忍的青筋。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暗暗磨牙。 “小兔崽子,竟敢这样折磨阿璃……等生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闻言众人纷纷无语。 昨日刚回到镇南王府的秦鹤四下看了一眼,实在是没忍住小声嘀咕。 “王爷别忘了,让王妃受如此苦楚的人,正是你自己呢……” 要是没祁骁,钟璃就不会怀孕。 没怀孕,自然就不用生孩子,也就不必受苦了。 秦鹤的话在理,可说的实在不合时宜。 看祁骁像是要杀人了,柏骞承无比头疼地抵着下巴轻咳了一声,一言难尽地说:“想活着,要不还是闭嘴吧。” 再说下去,祁骁真的要杀人了。 秦鹤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没说话,将目光放在了紧闭的产房门上。 一夜过去,产房中除了钟璃的呼痛声外,并无婴孩啼哭的动静。 屋外等了一夜的人神色凝重,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门板一动不动。 进屋前去给走了诊脉的刘大夫与白术出来见状,二人颇有默契地将目光看向了对方。 最后白术没赖得过老奸巨猾的刘大夫,无比尴尬地说:“王妃情况尚好,只是暂时只怕还生不下来,让小厨房的人将之前炖好的鸡汤端上来,让王妃喝了补补力气才是要紧。” 说完看着祁骁似乎是要动怒了。 白术赶紧脚底抹油就要溜。 “我去看看给王妃准备的产后方子!” 刘大夫见他溜了,不甘寂寞地紧接着说:“老夫一起前去参详参详!” 两位能说话的大夫溜了,剩下的人只能将满腔的疑惑咽了回去,接着眼巴巴地望着产房门口。 旭日东升之际,朝阳破晓。 原本毫无动静的产房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打破了屋里屋外的沉默。 柏骞承等人闻声眼中一喜,紧接着又听到了第二声稍微微弱一些的哭声。 很快徐嬷嬷就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意小跑了出来,连声说:“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王妃顺利产下二位小公子,母子三人均安!” 众人闻言,瞬间面露喜色,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道鬼门关算是闯过去了。 王府的天儿也终于可以放晴了。 祁骁什么也没顾得上,房内传出哭声的瞬间身形一闪就冲进了产房,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 屋外等着的众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笑意。 如今战事稍歇,钟璃诞下两个孩儿。 双喜临门,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儿。 霍云齐听着耳边阵阵压抑着喜悦的欢呼,紧绷了一日的心终于缓缓放下,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想到什么往前迈的脚生生一止,攥紧拳头逼着自己站定,垂首无声苦笑。 晚了一年相遇。 错过的就是一生。 钟璃此生繁花似锦,他只怕是再难插入其中了。 秦鹤注意到他的失落,无声叹息后将手搭在了霍云齐的肩上。 “难过了?” 霍云齐冷笑。 “媳妇儿是别人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我有什么好难过开心的?” 秦鹤看他嘴硬,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得了吧你,跟我还装呢?” 秦鹤不怎么会安慰人,生怕旁的话霍云齐听不进去,另辟蹊径地说:“其实你是应当高兴的。” “你想啊,镇南王于情于理得叫你一声叔叔是吧?那算下来,他的儿子就应当叫你堂爷爷啊!” 秦鹤用力拍了一下霍云齐的手,掷地有声地说:“算下来什么劲儿也没费就得了两个孙子,这可是常人得之不来的好事儿,你怎么能不高兴呢?” 秦鹤说得振振有词。 霍云齐却是听得满头黑线。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吗? 说得像是他稀罕当谁爷爷似的! 产房外说是什么的都有,产房内却是一片难以言喻的静谧。 熬了一夜的大长公主半点不见疲态,乐呵得合不拢嘴地让人将两个孩子安置好交给了乳母。 她正想进屋看看钟璃时,却看到了守在钟璃床边的祁骁。 大长公主愣了愣,眼中闪过些许怅然的恍惚,无声摇头一笑,轻轻地退了出去。 人家小年轻着急诉衷肠,她这个老太婆就不在这儿碍眼讨人嫌了。 钟璃因为累了太久,孩子落地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祁骁轻而又轻地握着她的手,盯着她疲惫的面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低头在她的眉心印下了一个珍而又珍的亲吻。 “阿璃。” “谢谢你。” 他本以为自己此生注定孤苦再无依靠。 是钟璃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他们现在有自己的家了。 还有孩子。 第491章 这么丑的娃,谁家姑娘看得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她恢复意识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人强行拆开,又重新拼凑到一起似的泛着酸疼。 哪怕随意动一下,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痛感。 钟璃躺在床上,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眼里心底皆是说不出的好笑。 她前世听人说起过生孩子多疼。 可没亲身经历过,只当是旁人的夸大其词。 如今亲身经历了,她才知道原来传闻都是真的。 没半点夸大。 她想试着撑着换个姿势。 不料发出的那点儿轻微动静却惊醒了趴在她床边的祁骁。 祁骁瞬间清醒,紧张地看着她喊了一声:“阿璃!” 钟璃被他冷不丁的出声吓了一跳,微微一怔后哭笑不得地说:“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祁骁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似的,下意识地拉着被子往钟璃的身上盖,说:“我没想到你醒了。” 说完他又意味不明地松了一口气,无比庆幸地说:“不过还好你醒了。” 钟璃生完孩子后,昏睡了快一天一夜。 期间祁骁找刘大夫和白术过来瞧了好几次,反复确定钟璃是否有事。 刘大夫和白术都认为钟璃没什么大碍,只是祁骁太过紧张。 可这话谁也不敢说,只能是任劳任怨地守在了棠心院门口,等着祁骁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喊上一次的召唤。 如今钟璃终于醒了,不管是祁骁还是被迫在外头守着的人都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钟璃再不醒,别的人大概就要被祁骁折腾疯了。 祁骁没说太多,钟璃却察觉到了他眼底深处深藏的紧张不安。 钟璃觉得窝心又好笑,忍不住说:“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祁骁闻言不禁有些委屈,隔着被子抱住了钟璃小声嘀咕。 “你睡的时间太久了,我害怕。” 钟璃好笑不已。 “这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她下意识地在屋内找了一圈,没看到孩子的身影。 感受着自己终于平坦下去的小腹,钟璃的眼中升起了一股不自知的期待。 她问:“孩子呢?” 祁骁被问懵了。 钟璃见他一脸茫然,更感哭笑不得。 “我说,孩子呢?” 祁骁尴尬地笑了一下,底气不足地说:“我还没见过呢,应该是在奶娘那儿吧……” 钟璃生孩子的过程实在漫长。 祁骁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钟璃的身上。 孩子生出来了,祁骁一眼也没看,就直接让奶娘将不住哭闹的孩子抱了出去,生怕影响到钟璃休息。 故而都这么久了,祁骁当真是没见着孩子。 钟璃听见他不确定的话,无语至极。 她眯着眼睛说:“应该?” “你确定?” 祁骁不太确定了,一脸说不出的悻悻。 就在祁骁心里打鼓的时候,从外边走进来的大长公主解救了无措的祁骁。 进屋见着钟璃醒了,大长公主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说:“璃儿感觉可好?” 钟璃笑着点头。 “尚可。” 除了身上实在酸疼之外,并无别的不妥之处。 说这话的时候,钟璃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大长公主的身后瞟,似乎是在找什么。 大长公主见状有些好笑,用手绢捂着嘴说:“知道你醒了就得找孩子,我刚才来的时候,已经让奶娘收拾着抱孩子过来了,你等上片刻,很快就能见着了。” 说起两个孩子,大长公主眼中的笑意顿时就更浓郁了几分。 她上前在床边坐下,帮着钟璃将被子盖好,说:“两个孩子都好,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养得好,身板都壮实得很,哥哥比弟弟稍微瘦一些,可精神头儿也是少见的好。” 大长公主满意地端详了一下钟璃的面容,笑道:“虽是双生子,可哥俩儿的相貌却相似不多,我瞧着哥哥像你,弟弟倒是像骁儿多一些。” 钟璃和祁骁都是难得的好相貌。 不管是像谁,孩子日后都决计差不了。 大长公主是越想越觉得满意。 钟璃本就没见着孩子,听了大长公主的话,心中对孩子的期待更是加重了几分。 说起孩子,祁骁这个不靠谱的爹瞬时没了插嘴的机会,只能眼巴巴地站在一旁望着。 过了一会儿,在钟璃望眼欲穿的期待中,两个被包裹得极好的孩子被奶娘抱着走了进来。 大长公主看出了钟璃眼中的急切,不等她问就说:“红色襁褓的那个是哥哥,青色襁褓的是弟弟。” 说完,她对着奶娘招手。 “赶紧抱过来给王妃瞧瞧。” 两个奶娘抱着孩子应声上前,主动揭开了虚虚遮挡在孩子面部遮挡蚊虫的纱巾好让钟璃看个清楚。 祁骁也凑了上来,眼露兴奋地探头望着。 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浑身都是红痕,头发眉毛也不浓密,稀疏得像个小猴子。 小拳头紧攥着,眯缝似的小眼睛也是闭着的,半点瞧不出哪儿好看。 钟璃是第一次见刚刚出生的孩子,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这么两个小猴子似的小东西,就是大长公主口中的人中龙凤? 真有那么好看? 钟璃情绪微妙没多说。 祁骁却是没忍住。 祁骁眼里的期待落幕,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冷冷地下了定论。 “不好看。” 这么两个丑兮兮的小东西,哪儿就像他和阿璃了? 钟璃…… 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有些忍无可忍,咬牙说:“骁儿!” 祁骁死不悔改,依旧非常坚决地说:“真的丑。” 如果不是府中并无旁的孩子出生,祁骁简直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奶娘粗心把孩子抱错了。 这么丑的娃娃,怎么可能是阿璃生的! 祁骁将自己的怀疑和嫌弃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一点儿也不想去搭理两个娃娃。 大长公主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黑着脸说:“有当爹的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吗?” 祁骁撇撇嘴不说话。 钟璃看大长公主真的要动怒了,忍着好笑拍了一下祁骁的手。 祁骁这才不太确定改了口,说:“现在看着是丑的,说不准以后长长会稍微好看些,姑母不必过分忧心。” 似乎是觉得大长公主爱屋及乌太厉害了,祁骁还不放心地说:“要是长大了还长这般模样,以后找媳妇儿可就是个难题了。” 谁家好姑娘看得上这么丑的男人? 就算是镇南王府的小公子,那也是不行的。 第492章 皇帝都有不起的待遇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的话一句比一句更不中听。 最后是被动了怒的大长公主生生从屋子里赶出去的。 将扫兴的祁骁赶出去了,大长公主才对着钟璃说:“璃儿不必听那混球的浑话,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般模样,只等到长大些长开了,必然是好看的。” 钟璃好笑得不行地不住点头。 “姑母放心,我知道的。” 她虽是没养育过小娃娃,可也听人说过,小孩子出生以后就是见风长,一日一个样儿。 她低头看着在襁褓中咬着手指头安睡的小娃娃,极力忽略心中的不确定,无声嘀咕:她与祁骁容貌都不算难看,这小东西继承了他们二人的血统,来日应该是会长开的吧? 应该会吧? 祁骁的嫌弃和钟璃的忐忑无人可知。 可此时钟璃平安诞下双生子,于镇南王府和依附于镇南王府的人而言,都是天大的喜事。 祁骁虽嫌弃孩子长得丑,还吸引了钟璃的注意力此事极为不满,对孩子的事情上却并不疏忽。 之前钟璃怀孕的时候碍于各种原因不敢声张。 如今双生子平安落地,祁骁像是要把之前未曾声张的阵势都弥补回来似的,动作大得惊人。 钟璃清醒后,祁骁就直接大手一挥,大方地赏赐了府中众人一年的月钱。 除此外,祁骁还令人在京城附近设置了九十九处施粥的粥棚,为孩子和钟璃祈福。 孩子的名字至今尚未定下,祁骁却已经命人连夜将为孩子庆祝满月的消息传了出去。 他没说具体要请谁,可传出去的话却说,镇南王府为庆贺添丁之喜,广开门庭,迎四方来客。 不论身份高低,不管来历身份,只要是有心想同贺之人,皆可前来王府喝上一杯喜酒。 这话看似没什么不妥,可仔细深想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意味深长。 不计身份不管来历,只要是想来的人就都是镇南王府的客人。 那之前与镇南王府有仇的人呢? 刚刚才打过一仗的又当如何? 祁骁看似谁都没请,却又有几分同请天下的意思。 可这世间能宴请天下的人,可从来只有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个。 祁骁这是彻底忍不下去了吗? 祁骁出人意料的举动,让所有关注着镇南王府动向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沉默过后,就有人摁不住心思试探了一下此事是否为真。 有人送来了拜帖声称想来拜访庆贺,不管来者是谁,祁骁一律命人以宾客之礼接待。 其余跟祁骁不久前才打得你死我活的众人见了,也纷纷动了心思。 不管目的为何,都送来了拜帖,说自己不久后会准时抵达贺喜。 祁骁谁也没明请,桌上堆积的拜帖却多到数不清的程度。 他拿起放在最上头的一份拜帖打开一看,唇边溢出点点冷笑。 各国皇室他不曾邀请,可各国皇室都表面要来。 这样的待遇就算是宿城中的皇帝也不见得能有得起。 他见了心中愉悦,只是不知,宿城中的皇上此时又是作何感想。 可得知祁骁广邀天下人为自己的孩子庆贺满月礼,远在宿城还在为之前祁骁假传圣旨一事动怒的祁琮,却是气得险些当场就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勉强清醒后,祁琮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祁骁到底想干什么!” “朕还没死,他就已经把自己当成皇帝了吗!” 祁琮的话无人可答。 也无人敢答。 明眼人心里都清楚祁骁此举的含义。 名义上虽未反,可实际上,祁骁已经站到了反的位置之上。 如今差的,只是个名头罢了。 可镇南王走到如今这一步,又何尝不是被皇上步步紧逼所致? 聪明的心思活络的不敢说话。 笨的见聪明的都闭嘴了,自然也是紧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祁琮自顾自地发泄了一通怒火无人应答,摔了一套珍贵的茶盏后立马就让人拟旨回京城宣旨。 祁骁不是要广邀天下人为他的双生子庆满月之礼吗? 他就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揭穿祁骁的反贼之心和祁骁不堪的真面目! 与此同时,祁琮还下令让人给祁仲传旨。 让祁仲配合他将祁骁的真面目揭穿。 为了诱惑得祁仲心动,祁琮甚至还在圣旨中言明,只要祁仲配合事成,他可破例封赏祁仲为大褚的一字并肩王,地位只在自己之下。 祁琮本以为自己开出的条件会诱使得祁仲心动。 可谁也没想到,祁仲会直接将宣旨的太监关在了门外。 祁仲早在与祁骁合作的时候,就将自己摆在了祁骁的同等反水面上,对祁琮那个名存实亡的皇帝一点儿也不在乎。 祁琮发不发火,与他何干? 祁仲紧闭大门,对皇上的态度虽未明说,可意思已经明确得不能再明确。 传旨太监在恭王府上吃了一次闭门羹。 转道去了唐国公府上,以及北候府上,也是吃了同样的闭门羹。 传旨太监憋着火灰溜溜地走了。 唐国公府与恭王府上的人心情却都不平静。 这两家的人,并未跟着皇上迁都宿城。 可出自唐国公府的皇后却是不得不跟着皇上去了的。 如今唐国公府明确抗旨,与唐国公府密切相关的皇后在宿城宫中的日子又岂会好过? 谁知道丧心病狂的皇上会不会迁怒于皇后,做出什么事来? 看着老唐国公神色恍惚,一旁的老夫人忍不住低声苦笑。 “老爷子,这是咱们嘉宁的命数,也是咱们唐国公府的命数。” 早在不得已与皇上一起迁都宿城的时候,皇后就给唐国公府上的人传了话。 皇后说,她嫁入皇家身不得已。 迁都宿城后,生死与唐国公府再无半点干系。 让唐国公府之人不得为她的生死而忘却家国大义,不可做出任何违背家训之事。 皇后此举,是将自己彻底放弃的意思。 唐国公府的人虽然心疼,却不得不按皇后的意思行事。 皇上昏庸,冒天下之大不韪弃城而逃。 可唐国公府世世代代为大褚的安宁所成,谁也不可为一己之生做出这样数典忘祖之事。 道理谁都懂。 可当为了维护天下家国大义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家人性命的时候,无人会觉得心中轻松。 老唐国公一脸黯然,忍不住失声苦笑。 “早知如此,当年不如早早地求了先皇赐婚……” 恭王虽行事浪荡,可心中正气绝非皇上能比。 当初要是嫁的是恭王,只怕也不会有如今的皇后之困了。 老夫人闻言眼中同样是掩饰不住的黯然。 好好的佳偶天成,被皇上和太后的猜忌算计毁了一生,时至今日,竟不知应当怪谁。 前来唐国公府拜访的祁仲在唐国公长子的陪伴下站在门口,听到老唐国公和老夫人的话,不由得默默攥紧了掌心。 第493章 祁老虎和祁山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唐国公长子与祁仲关系向来不错,见状忍不住说:“王爷,您……” “你说,嘉宁如今,可还在意我?” 祁仲打断了他的话,自言自语似的说:“我早些年进宫见她,她说自己如今贵为一国之后,快活得很,不愿再见我半分。” “可我这些年看着,她过得似乎并不如她说的那般快活,我要是带她走,你说,她愿意吗?” 唐国公长子闻言惊得心头一颤,赶紧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后才苦笑道:“事已至此,王爷何苦说这样的话来让人锥心?” “皇后如今虽不如意,可她到底是皇后,还为皇上孕育了一个昭华公主,她……” “那又如何?” 祁仲抬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只要她想走,我就什么都无所谓。” 唐国公长子苦笑更浓,哑声说:“可她如今是皇后啊……” 一进宫门深似海。 唐嘉宁已经是皇后了,这位置岂能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不说朝臣反对。 就是皇上本人也不可能同意啊! 祁仲无声冷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我连皇上都反了,我还在乎什么?” 说完,似乎是不想再耽搁,祁仲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唐国公长子懵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 “王爷!王爷您这是去做什么?” 祁仲离开了唐国公府,直接就奔着镇南王府来了。 此时双生子落地已有半月。 两个孩子见风长,一日比一日出落得好看,也算是打消了祁骁为孩子未来婚事的担忧。 祁仲到的时候,祁骁正被钟璃抓着跟孩子培养感情。 没办法,孩子在钟璃肚子里的时候,祁骁就是各种嫌弃。 如今孩子落地,钟璃大半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对祁骁的疏忽在所难免。 祁骁觉得是孩子分走了钟璃对自己的宠爱,每日换着法子地在钟璃的面前诋毁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娃娃。 吃得多了是缺点。 长得太慢也是缺点。 每日醒着的时候实在是太少,整日整日的只知道睡觉,一旦醒了就只知道哇哇大哭,更是不可原谅的过失! 祁骁实在是嫌弃得紧。 钟璃担心孩子长大后与亲爹的感情堪忧,不得不每日定时定点地将祁骁抓过来,逼着他抱着孩子说话。 然而不知是意外还是巧合。 总之不管是谁抱着都乐呵得不行的两个孩子,只要到了祁骁的手上就哭个不停。 要不是钟璃亲自盯着的,钟璃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祁骁背地里当了恶毒后爹,掐了这两个白生生的娃娃。 然后,祁骁就更嫌弃这两个亲生的娃了。 祁骁正对着钟璃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说孩子聒噪的时候,前边门房的人来通传,说是恭王来了。 大概之前恭王上门找茬的次数实在是多。 门房的人还多嘴提了一句,说是恭王来时脸色实在是差,只怕是来找事儿的。 祁骁抱了半日的孩子浑身不自在,此时正想找个人活动活动筋骨。 听了这话,他顿时眼里一亮,逃难似的将怀里的孩子塞到了一旁的徐嬷嬷手里,迫不及待地说:“阿璃你好生休息,我去跟祁仲打一架就回来!” 钟璃闻言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无奈至极。 “好好的怎么总想着打架?” 祁骁说得理直气壮。 “祁仲都打上门来了,我总不能让着他。” 钟璃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是点头说好。 只不过她实在是怕了祁骁与祁仲打架时的泼妇模样了,还特意让洛林跟着。 祁骁如今都是当爹的人了,总不能让他去见了一趟客就鼻青脸肿地回来。 那样的话,只怕被祁骁一抱着就要哭鼻子的娃娃就更嫌弃他了。 祁骁兴冲冲地去找祁仲打架了。 钟璃见状无声叹气,头都大了一圈。 祁骁与孩子现在就互相嫌弃,等到以后可如何是好? 屋子里的几个人看着两个出落得越发精致的奶娃娃乐个不住。 徐嬷嬷看钟璃叹气,满眼疼惜地说:“王妃别看王爷在您面前对两位小公子嫌弃得紧,可背地里只怕是心疼到了骨子里。” “昨日林总管打扫书房的时候还见着不少废了的稿子,上边都是王爷为小公子取的名字,只是满当当地写了无数张纸也挑不出个满意的,王爷还想着斟酌呢。” 钟璃听了禁不住笑了。 她说:“真像嬷嬷说的那样就好了。” “嬷嬷可知,王爷今日来时与我说了什么?” 徐嬷嬷面露好奇。 “王爷说了什么?” 钟璃有些没好气,撇嘴说:“王爷说,民间俚语说贱名好养活,故而给两个孩子起了名字。” 钟璃想到那两个实在是叫不出口的名字头疼得不行,无语地说:“大的叫祁老虎,小的叫祁山豹。” 知道的,这是镇南王府的两个小公子的大名。 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这是哪家动物园跑出来的野兽呢! 钟璃觉得这就是祁骁对孩子的报复。 赤果果的报复。 徐嬷嬷听了,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王爷的文采不说天下闻名。 可早年间也是出众于众人的。 怎地会给两个小公子起这样的名字? 徐嬷嬷有心想为祁骁解释几句,可想到老虎和山豹就说不出话了。 钟璃看她神色微妙,自己撑不住乐了。 “嬷嬷说,这样的名字如何叫得出口?他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一想到两个日后与祁骁相似了七八分的青年男子被人叫做老虎山豹,钟璃就控制不住地想笑。 钟璃无奈地摆摆手,说:“左右目前孩子还小,就先大宝二宝的叫着,等孩子满月了再定下大名也不迟,只是这大名一事,绝不可让王爷由着性子胡来。” 徐嬷嬷颇为赞同地点头,忍不住给钟璃出谋划策。 “王妃若是担心王爷胡来,不如请老唐国公和大长公主赐名,老唐国公和大长公主都是博学之人,王爷的名字也是老唐国公当年定下的,想来这二位的手笔决计错不了。” 再次,也肯定比祁骁说的老虎山豹强。 而且不管是大长公主还是老唐国公,一个对祁骁有抚育之恩。 另外一个对祁骁有师长之情,都是祁骁尊敬的德高望重之人。 这两位出面赐名了,名正言顺不说,祁骁就算不满,也绝无反对的说辞。 钟璃本就为孩子的名字发愁。 听了徐嬷嬷的话,眼中微微一亮。 她若有所思地说:“嬷嬷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第494章 用情至深还是痴人说梦?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出现在待客的花厅的瞬间,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祁仲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祁骁见他神色不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不等他说话,祁仲就说:“我求你件事。” 在祁骁的印象中,祁仲鲜少对人说求这个字。 唯一的一次,就是之前锦妃之事。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祁骁警惕地眯起了眼睛,试探道:“你想干什么?” 祁仲缓缓呼出一口气,红着眼睛说:“帮我想法子把嘉宁和昭华从宿城接出来。” 祁仲说得轻描淡写的,祁骁听完眉毛却险些飞了出去。 唐嘉宁是皇后。 昭华是唯一嫡出的公主。 这两人在大褚皇室的地位重要绝非常人能及。 祁仲开口就要把两人都弄出来,这是异想天开还是痴人说梦呢? 祁骁的惊讶落在了祁仲的眼里,祁仲眉眼间的苦涩却越发浓郁。 他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复杂,哑声说:“我知道你有法子能做到,只要你答应我,从此往后,祁仲这条命就是你的,生死不论,绝无二话。” 祁骁长久的沉默过后,低得恍若叹息似的说了一句。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祁骁在半个时辰后回到棠心院。 他进屋前先探头望了一眼,确定两个烦人的小崽子都被奶娘抱去睡觉了,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钟璃靠在软榻上翻着手里的一本书,看到他的小动作,禁不住轻笑出声。 听见钟璃笑了,祁骁咧嘴一乐,凑上去用手环住了钟璃的胳膊,自夸似的说:“我不在的时候,小崽子烦阿璃没有?” 钟璃尚未回答,他就信誓旦旦地说:“肯定烦了。” “那两个小东西一日除了吃和睡就知道折腾人,实在是让人生恼,相比之下还是我让人省心,阿璃说是不是?” 钟璃听完撑不住笑出了声。 她随手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一旁,用手指捏住了祁骁俊美的脸蛋。 “堂堂镇南王,跟两个不足月的孩子如此争高比低,说出去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祁骁顺势让钟璃捏着自己,龇牙咧嘴地说:“我有什么好让人笑话的?” “那两个小东西整日就知道缠着阿璃,一会儿见不到就要嗷嗷大哭,就算是要被人笑话,那也应当是他们被笑话才对。” “我如此英明神武,怎会有人笑话我?” 钟璃实在是听不下去他的自卖自夸了,哭笑不得地松开了手,说:“恭王找你所谓何事?怎地来了进屋就开始耍宝?” 提起这个,祁骁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 神色也是说不出的复杂。 钟璃好奇地看他,问:“怎么了?” 祁骁沉默了片刻,凑到了钟璃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钟璃听了,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你是说,恭王想把皇后和小公主从宿城带回来?” 祁骁面无表情地点头。 祁仲的确就是这个意思。 钟璃压下了眼中的震惊,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恭王心里挂念着皇后,这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否则以恭王的条件,如今都这个年纪了也不至府中无一房妻妾,至今孤身一人。 可皇后到底是皇后。 恭王可狸猫换太子混淆小公主的血脉,却很难光明正大地将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从宿城皇宫中带出。 皇后要是丢了,那可是震动朝野的大事儿。 退一万步说,就算给我侥幸真的将皇后从宿城带出来了,可皇后以后怎么办? 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变成了一阶平民,甚至以后还不得不面临来自皇室的追捕,只能藏头露尾地四处躲藏过活,皇后本人能愿意吗? 一时间,钟璃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慨恭王的用情至深,还是应当唏嘘恭王的艺高人胆大。 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将皇后劫走,这样的想法,不是疯子可绝对想不出来。 祁骁显然想法跟钟璃的相同。 只不过他曾经见过恭王与皇后的年少情深,对此的感慨显然比钟璃多上许多。 他靠在钟璃的身上,漫不经心地说:“唐国公府这次明晃晃地违背了圣意,相当于变相地放弃了宫中的皇后。” 皇后到了宿城后,虽从未与京城众人通过信,可有心人自然能通过旁的渠道来获取皇后的事情。 皇后在宫中的日子本就艰难,迁都之后,就更加举步维艰。 皇上为了自己的名声和所谓的皇室颜面,不会直接罢黜皇后。 可深宫之中可磋磨人的法子实在是太多了。 能让看似尊贵的皇后过得无比艰难的手段也是不计其数。 皇后如今虽名为国母。 可实际上,连个不怎么受宠的妃嫔都敢轻易地在她跟前撒野,更何况那些本就得了皇上授意的人? 皇后处境艰难,这事儿祁骁早就知晓却并无解决之法。 毕竟他虽与曾经的唐嘉宁有姐弟之情。 如今的唐嘉宁却是祁琮的皇后。 是大褚的国母。 他除了暗中让人想法子照顾一二,再无别的法子。 祁仲的话听起来虽吓人,可也不失为一个解除皇后困境的主意。 祁骁一脸的若有所思,眼珠子黑黢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璃见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该不会也觉得,恭王的想法是可行的吧?” 祁骁不解地挑眉。 “为何不行?” 宿城虽然被祁琮把持得很紧,可对祁骁而言,却并非真的是滴水不漏没地方可钻空子的。 只要操作得当,想将皇后带出来也并非不可为之难事。 钟璃看祁骁当真动了心思,忍不住摇头苦笑。 “你们商量这事儿,跟皇后商量过吗?” 祁骁愣住了。 钟璃淡淡地说:“你们的想法是不错,可我觉得,皇后不会同意跟你的人走的。” 钟璃与皇后接触不多,却印象极为深刻。 那样的人,傲气是写在了骨子里的。 她可以忘却自己的生死,却难以抛弃自己身上的责任。 这个时代没有离婚一说。 更没有女子抛弃男子的可能。 女子一旦嫁人,生死荣辱就彻底与男人勾连在一块。 在皇上彻底在名义和实际上都抛弃皇后之前,皇后是不可能离开宿城的。 她当时选择与皇上一起迁都离开京城,为的不也是这个吗? 而且皇后一旦失踪,势必会引起祁琮的疯狂猜忌。 恭王就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人选。 无论是为了曾经的情意,还是如今的情形,钟璃都不认为,皇后会让自己成为恭王被皇上构陷攻击的把柄。 钟璃苦笑说:“这事儿,说到底是皇后的意思,你和恭王再一厢情愿地为她好,那也是违背了她自己的意思。” “所以我觉得,在你下决定这么做之前,最好事先想法子与皇后通个气,否则一厢情愿地做了不讨好的事儿,最后帮人不成,反倒是给皇后添了乱子,岂不是更麻烦?” 钟璃的话字字在理,祁骁琢磨了片刻,点头说:“阿璃提醒的是,我会找人安排的。” 第495章 生不逢时,情不待君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七日后,宿城的人传回了皇后的亲笔信。 信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很多,除了交待拜托祁骁照看唐国公府众人外,甚至还提及了昭华小公主的安排。 皇后有感,宿城的小朝廷不会安稳太久。 一旦宿城生乱,请求祁骁想法子第一时间将昭华小公主带走,随意安置在哪里都行,只要保住了性命即可。 至于她自己,从头到尾,一字未提。 拆信的时候恭王也在,他满脸愤怒地将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次,最后大怒质问前来送信的人。 “就这一封吗?!除了这个,难道就没别的了?!” 送信的人微微垂首,沉声说:“皇后还让属下带了口信。” 恭王红着眼睛大喊:“说!” “娘娘说,生不逢时,情不待君,此生不愿再拖累旁人,望王爷余生自重安好。” 强撑着一股气的恭王听到这话,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部力气似的跌坐到了地上。 满目颓然。 送信的人无声叹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递给祁骁说:“这是娘娘吩咐属下给二位小公子带来的满月礼,望王爷笑纳。” 祁骁什么也没说将东西收下。 过了一会儿,祁骁才闭了闭眼说:“回去吧。” 送信的人恭敬地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祁骁低头看向了失魂落魄的恭王。 “她不会愿意的。” 早在进宫那一刻,曾经的唐嘉宁就没有再给自己留下任何一丝退路了。 恭王先是呆滞,随后是大怒。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满腔说不出的痛苦。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不知道嘀咕了什么,然后就在祁骁震惊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发疯似的往外冲。 祁骁惊讶之余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 “祁仲你要去干什么!” “你放开我!” 祁仲神色癫狂地撕扯着祁骁的手,嘶声力竭地哭喊:“你知不知道她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托孤!托孤!” “她生怕自己死了以后昭华无人照顾,她将昭华托付给了你!” 祁仲一瞬间险些哭出了声。 字字打颤。 “可昭华是她的命啊……” 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样的皇后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祁仲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他此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去将皇后带走。 只要人还活着,天大地大,何处不可为家? 祁仲一时发了狠,祁骁都险些没拽住。 看他实在是没了理智,祁骁咬牙低吼:“你给我冷静点!” “就你这个样子,你能去哪儿能干什么!” 这种状态下的祁仲,别说是去宿城皇宫劫走皇后了。 只怕是连出京城的大门都是难题! 祁仲理智全无之下不管不顾地拍了祁骁一掌:“你给我让开!” 祁骁狼狈闪开后动了怒,反手擒住了祁仲的手扭到身后直接将人压到了地上,一字一句都带着怒。 “祁仲!你今日真的要在这儿跟我发疯是吗!” “我发疯?我看疯了的人分明是你!” 祁仲愤怒回吼:“祁骁你别忘了,当初镇南王府出事,是谁及时往外通传了消息才让我有机会安排人手救你?又是谁三番两次地冒着风险给你传信?!” “如今她都要死了,你在这儿护头护尾的又是在想什么?你忘恩负义没关系,可你别拦着我去找她!” 祁骁直接被气笑了。 他咬牙说:“我忘恩负义?我要是真忘恩负义,今日就应当直接放你出去送死!” “我的死活不要你管!” 砰的一声闷响,祁骁抬手在祁仲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 祁仲愣神的时候,祁骁低斥道:“她不会死!” “她的身边我早就安排了人,只要有危险,立马就会有人将她带出来,我保证她能活得好好的!” 似乎是之前真的被祁仲气坏了,祁骁冷冷一笑:“起码绝对活得比你这个一心求死的人久!” 祁仲似乎是不敢相信祁骁的话,艰难地抬头看向了他。 看清祁仲眼中的刺红和绝望,祁骁头疼地叹气。 “本王至于撒谎?” 仿佛灵魂都被抽走的祁仲在祁骁的这句话中获得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他的眼中甚至还多了一些斑驳的碎光。 他喃喃地说:“你保证?你安排的人靠谱吗?我养了几个身手特别好的丫鬟太监,要不把我的人送过去吧?你……” 祁骁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哼了一声甩手就走。 祁仲着急得头上冒汗:“祁骁你给我站住!” “祁骁!” 祁骁健步如飞,半刻也不肯停留。 祁仲平日不见得多烦人。 当他下定决心要让某个人心烦的时候,毅力绝非常人能及。 祁骁被烦得实在是不行了,最后祁仲说的人,还是想法子送了两个去宿城。 至于这两人到了宿城后,应当怎么改头换面到皇后身边,那就是后话了。 等把皇后这事儿打点好,两个小东西的满月礼也近在咫尺了。 随着日子的逼近,前来镇南王府的访客也越发的多。 镇南王府一改之前的疏离之态,但凡是来贺礼的,无论身份高低,无论之前是否与镇南王府有过过节,都通通好脸相迎往里请。 就算不到吃席的时候,好茶好水也是有一杯的。 镇南王不拒客的风声传出去,没接到请帖自发前来贺喜的人就更多了。 镇南王府没了之前的冷清,每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提前来的访客,大多都是身份没那么贵重的。 这些小鱼小虾,自然是没机会见到王爷王妃,和两位小公子本尊的。 钟璃带着两个孩子在棠心院中安安静静地待着,半点不受前院喧闹的打搅。 事先安排好即将在随后两日陆续到达的各国来贺喜使臣的住处的同时,顺便在孩子的名字上跟祁骁这个不靠谱的爹做斗争。 祁骁坚持,两个孩子一个叫老虎一个叫山豹。 无论钟璃怎么说,他都坚决不肯改主意,甚至还认为自己的主意真的很棒,孩子长大后一定会非常喜欢。 然而钟璃觉得,只要是个审美正常的孩子,估计就很难喜欢这样个性如此分明的名字…… 钟璃真心实意地说:“你相信我,孩子不会喜欢这样的名字的。” 祁骁不信。 甚至自信得有点儿飘飘然。 他说:“不可能,孩子一定喜欢的。” 第496章 你为什么不叫祁狗蛋呢?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非常诚实地摇头后,不再就这个问题与鬼迷心窍的祁骁纠缠。 她接对着艰难忍笑的紫纱说:“我之前让你给大长公主送去的信可送到了?” 紫纱点头,说:“奴婢昨日就将信送过去了,大长公主说,今日会抽空与老国公夫妇一起过来,让您不必担心。” 钟璃有孕产子以来,大长公主隔不了两日就会来一趟。 祁骁听了并未在意。 只是老国公夫妇平时轻易不动,今日怎会与大长公主一起来? 看出了祁骁眼中的狐疑,钟璃笑笑,说:“是我下帖子邀来的。” 祁骁这下迷糊的同时心中生出一种不妙之感,说:“满月礼尚有两日,阿璃早早地将国公府二老惊动来做甚?” 老国公是祁骁的师长。 祁骁幼时顽皮,被训罚的次数不少。 哪怕此时尊为镇南王了,见着老国公的时候,也恭谨得不行,半点不敢放肆。 冷不丁听到老国公要来,祁骁的心里一时有些打突突。 不等钟璃为他解惑,外边就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不惊动我们这把老骨头,难不成就要真的看着你在孩子的事情上胡闹?” 满头白发的老国公龙行虎步一般跨步进门,炯炯有神的虎目瞪了祁骁一眼,哼了一声就说:“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还是如此胡闹!” 祁骁在老国公面前就像个寻常见了长辈的晚辈,尽管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还是说:“老师严重了,弟子并未胡闹。” 老国公生生被他这话气得瞪圆了眼睛,似乎是想找个趁手的东西狠狠地抽祁骁一顿。 走在后头的老国公夫人见了,禁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呢?镇南王品阶可比你高不少,王爷面前,你怎可如此放肆?” 话音落下,走在最后头的大长公主就笑出了声。 “老封君这是折煞他了,他再是什么品阶,在您二位面前也只是个小辈,行事不当时,别说是骂两句了,就是打也是打得的!” 老封君连连说使不得,笑个止不住。 钟璃生怕这二位要按规矩行礼,赶紧起身让座,示意人上茶。 老封君笑笑坐下,没理会正在等着祁骁运气的老国公爷,四下看一眼,说:“两位小公子呢?不知老身可有幸先于众人看上一眼?” 钟璃笑了,说:“当然可以。” “紫荆,去让奶娘将孩子抱过来。” 奶娘很快就将孩子抱来了。 难得的是到了这个时辰了,两个孩子也没睡觉,睁着一双黑黢黢圆溜溜的眼睛来回转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见着人笑了,不用人逗就咧嘴笑得跟个年画娃娃似的,讨喜得紧。 快满月的奶娃娃,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精致白嫩,无一处不可爱至极。 在场的几个女性顿时被娃娃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就连忙着瞪祁骁的老国公都忍不住探头看了好几眼,眼里满当当的都是慈爱之意。 老封君抱着一个,眼睛又忍不住瞧着另外一个,嘴里不住地说了好几个好。 她对着老国公说:“老头子,你快来瞧瞧,这孩子眉眼间与王爷幼时几乎一模一样,实在是精致,这么抱着,我就像是当年抱着刚刚满月的王爷似的。” 老国公忍不住凑了上去,嘴里也是啧啧称奇。 “确实是像,这是?” 钟璃知意解释说:“红色襁褓的是哥哥,青色襁褓的是弟弟。” 老封君满眼笑意地看了二宝一眼,说:“弟弟瞧着倒是没那么像王爷,轮廓上更像王妃一些,这样也好,两个孩子一个像爹一个像娘,倒是省了认人的麻烦。” 大长公主乐得合不拢嘴,说:“谁说不是呢?” “如此这般,也算是不辜负了爹娘给的好相貌。” 老国公激动地将二宝接了过去,捧在怀里稀罕得不行。 “光是瞧着就知道是个健硕的好孩子,日后也必定是习武的好苗子!” 老国公乐个不住,话音落下,就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两枚精致的平安扣往孩子的脖子上挂。 他说:“我没什么好东西,这是得知王妃有孕时,就在家中自己雕出来的扣子,算不得多贵重,就是个心意,给孩子戴着保平安的好意头。” 钟璃和祁骁都曾经得过老国公雕刻的平安扣。 自然知晓这平安扣的意义。 更何况老国公此时年事已高,还不辞辛苦亲自雕刻,心意已经重过了一切。 钟璃感激一笑,说:“老国公的心意钟璃明白,您所赠之物,我也必然会让孩子好生戴着,绝不辜负您的用心。” 老国公极为欣赏钟璃,闻言哈哈一笑。 “王妃不嫌弃粗鄙就好。” 挂好了二宝的,他又将剩下的一枚递给了身旁的祁骁。 祁骁随意低头看了一眼,眼神立马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他说:“这平安扣上,为何会有字?” 他的也是有字的。 单字一个骁。 钟璃的也有,单字璃。 而此时躺在他手中的平安扣上也是有字的。 一个霸气横生的宸字。 祁骁预感不对,不等人回答就赶紧上前翻看二宝脖子上挂着的平安扣。 果不其然,二宝的也是有字的。 单字琛。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国公等人是上门来干什么的,祁骁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看他不高兴,老国公冷笑着哼了一声。 “你还有脸不高兴?我之前教你读的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好好的孩子你给起的什么名字?” 又是老虎又是山豹的,这是要上山当猎户,还是要下海当渔民? 想到这个,老国公就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王妃给我们递了消息,你是不是真打算这么敷衍孩子的名字了?” 祁骁绝不承认自己玩弄孩子的心思,不服气地哼唧,梗着脖子说:“没敷衍。” “不是说贱名好养活吗?我也是一片苦心。” 老国公吹胡子瞪眼的还没来得及说话,大长公主就在一旁凉幽幽地说:“是啊,贱名好养活,所以你当年被老王妃送到我膝下的时候,你说我怎么没给你起个名儿叫狗蛋呢?” 大长公主冷冷一笑,字字锥心。 “兴许当年给你改了名字叫祁狗蛋,你今日就不至于这般能折腾多灾多难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祁狗蛋。” 祁骁…… 第497章 大长公主的用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大长公主口中的祁狗蛋三个字震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包括祁骁本人。 祁骁似乎是很难想象自己被叫做祁狗蛋的样子,好半天神情都是恍恍惚惚地没回过神来。 大长公主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说:“按祁家的字辈来算,你的孩子应当从的是云字辈。” “哥哥的名字是老国公取的,单字宸,祁云宸。” “弟弟的名字是我取的,单字琛,祁云琛,你若是没意见的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宸是旭日晨光之意,寓意远大。 琛是美玉别名,同样寓意不差。 重点是,这两个名字,无论是哪个,随随便便都比祁骁口中的老虎山豹强出不知多少。 不等祁骁出声,钟璃就真心实意地说:“多谢老国公与姑母赐名。” 不管怎么说,孩子总算是摆脱了被人叫做老虎山豹的窘境,在钟璃看来,无论叫做什么都是好的。 钟璃点了头,祁骁的那点儿小抗议就可以被忽视了。 大长公主满意一笑,说:“如此甚好,孩子的大名我们定了,小名就让你们做父母的自己去想就好。” 钟璃笑着说是。 祁骁则是臭着脸站在旁边不说话。 大长公主等人抱着两个孩子稀罕了好一会儿。 等到孩子困了,才恋恋不舍地让人将孩子抱下去休息。 胡闹的祁骁被老国公拎着去了外边考察武艺是否荒废,大长公主则是与钟璃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大长公主说:“这事儿本来在之前就想与你提的,可你之前在月子中不宜操劳,故而才拖到了此时。” “之前你府中处置了一批人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原因为何我就不多嘴过问了,只是关于祁悠的去处,我却是想多嘴说几句。” 钟璃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说:“姑母但说无妨。” 大长公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此事说起来,牵扯就深远了。” 祁悠和祁允的生身母亲本是已故老王妃的贴身侍女,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被老王妃抬举为侍妾的。 成为侍妾后,这人也并未忘本跋扈,对老王妃颇为恭敬。 这人本是不至于会因难产致死的。 之所以早产难产,全是因为在一次意外中为帮老王妃挡住刺客的剑才会在怀胎临盆之际身受重伤,继而引起早产身亡。 此事是镇南王府的秘辛。 也是当年的一桩丑事。 事发后,老镇南王一力镇压,清理了府中的一批人后也再三下禁令,不许任何人再提起此事。 大长公主就是少数的知情人之一。 大长公主无奈地叹息着说:“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故去的母妃对这两个孩子心存歉意,才会在后来的日子里多加照应,也算是弥补对他们生母的亏欠,只是我也没想到,祁允会做出那样的滔天错事,牵扯出这般多的纠葛。” 大长公主的眼中翻涌着难掩的愧疚,低声说:“说到底,祁允会走到这一步,其中也有我的过失。” 若非是大长公主在驸马身亡后不问世事。 也无心照应年幼的祁允和祁悠,祁允也不至于会不得已接受来自祁琮的条件。 可前事不可追,此时再说多的也无任何益处。 大长公主对钟璃对祁允的处置没半点不满,只是说:“祁悠年纪小,久居内宅,更是不闻外边的琐事,因为此事牵连她实在不妥。” “而她如今也到了婚嫁之龄,再平白耽搁下去也不是妙事,故而我事先琢磨了一下,想着不如找个稳妥的人家将祁悠配出去。” “一来,也算是全了当年她生母对你母妃的情谊,二来,也算是顾全了你于骁儿的颜面,日后旁人再提及此事时,总不至于说你们二人苛待庶妹,平白落了人说道的口舌之处。” 钟璃没多迟疑就笑着说了好。 她本来也没想着要怎么苛待祁悠,只是在祁悠的婚事上拿捏不准,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耽搁了别人的终身大事,故而才迟迟拖着不提。 如今大长公主主动提起,可见心中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某种程度上说,这也算是解了钟璃为难的一个难题。 钟璃说:“姑母如此说,可是已有了合适的人选?” 大长公主笑了。 “确有一人合适。” 大长公主说的人,是出自老国公旁支的一个侄子。 那人名叫聂青玄,是耕读人家出身。 虽出身并不显赫,人才人品都是一顶一的好。 五年前,此人下场一试,便成了最年轻的解元。 只是此人性子耿直,实在是不适应官场的尔虞我诈,入了官场不到两年,就心灰意冷辞官归了故里,后又因文采出众,被白鹿书院的院长亲自请回京中的白鹿书院教书。 现在这人在白鹿书院教书已满三年,至今未曾婚配。 似乎是怕钟璃担心别的,大长公主说:“聂青玄这孩子我是见过的,人品相貌绝对没可挑拣之处,为人踏实也靠得住。”“而且这样的人性情单纯,绝非那种喜爱偷奸耍滑的人可比,交往圈子也简单质朴,身后并无复杂的人际往来,祁悠嫁过去了,就是当家的太太,不说富贵逼人,可平淡的安稳是绝对能保得住的。”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家不涉及权贵。 不牵扯兵权。 祁悠嫁过去后,就算对钟璃和祁骁心中有怨,也绝对没能力做出任何伤及钟璃和祁骁的事儿。 保住了祁悠的一生安稳,又确保了钟璃和祁骁的无事。 大长公主选的这人,可谓是用尽了心思。 钟璃是个知道好歹的。 大长公主虽话没说全,她却已经明白了大长公主的暗中之意。 钟璃感激地笑了一下,说:“姑母说的这人在我看来倒是极其合适,只是具体行不行,我还要差人问一下祁悠自己的意见。” 聂青玄再清白本事,也无法掩盖他出身微末的事实。 祁悠嫁给聂青玄绝对是下嫁。 这样的事儿,在很对女子心中都是难以接受的。 钟璃之前说过,祁悠的婚事可由她自己做主,这话就算是放在现在,也是作数的。 大长公主知晓钟璃办事周全,闻言默默点头。 “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要是祁悠想得通肯答应,这事儿我就托大做个媒人,她要是觉得聂青玄门户低了钻了牛角尖,这事儿再往后放放也是可以的。” 镇南王府再不济,养一个小姐的银子还是有的。 总不至于让祁悠在府中饿着。 第498章 不能咬狗一口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大长公主和老封君走后,钟璃就直接让紫荆去叫祁悠叫了过来。 祁悠很快就到了,站在下首,恭恭敬敬地对着钟璃行礼问安。 钟璃看着她稚嫩的侧脸,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顺带着将大长公主之前的话说了一遍。 钟璃不想让祁悠以为,自己是在逼她下嫁,故而又说:“这人听大长公主说起倒是不错,只是身份确实是低微了一些,你要是不愿也是可以的,就当这话我从未说过,日后你要是有心仪之人,再来与我提起,我再给你另做打算便是。” 事关自己的婚姻大事。 钟璃本以为祁悠会迟疑不定。 可没想到,祁悠听完后就直接点头说了好。 钟璃难掩诧异地看向了她。 祁悠却是淡淡一笑。 “大长公主与王妃说不错之人,想来必然是错不了的,我本就不是什么身份高贵之人,如今能得这一良配,还是大长公主与王妃从中为我斡旋的缘故,祁悠知晓人心好歹,故而对此并无意见,愿听从王妃之命。” 祁悠不过是个犯了错无宠的庶出之女。 若是老王妃和老镇南王在,她的婚事就应当由那二位做主。 可父母故去,长嫂为母。 钟璃虽不是长嫂,却是镇南王府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 钟璃就是不问她的意见,直接随意找个人将她打发出去,也无人可说钟璃的半点不是。 钟璃如今能问她一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璃似乎也没了什么可说的。 她让人将祁悠送了回去,若有所思地靠在软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嬷嬷见了,低声说:“五小姐知情识趣,也是分得清好赖的人,大长公主做保之人必然错不了,以她的身份能有这样一门婚事已算难得,王妃不必过分忧心。” 钟璃摆手笑了一下,说:“话虽如此,但是涉及到一个女子的终身大事,总该是要小心一些的。” 这个时代女子依附男子而活。 嫁得好了,日子错不了。 可若是所嫁非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就很难说了。 钟璃虽然对她这个五小姐没什么多余的感情,可到底也不会忍心看着一个小姑娘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钟璃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马虎,索性就让洛林去搜集了一份关于聂青玄的情报。 洛林搜集到的信息很是齐全。 不光是有聂青玄此人的生平,甚至连他的交友范围,来往之人,甚至连家中底细都很是详尽。 钟璃仔细看过了,确定与大长公主所说无误后,命人将情报完整地送到了祁悠的手里。 并且还让人给祁悠带了话。 祁悠要是愿意嫁,她就择日让人与聂青玄通气。 祁悠要是不愿,那就此作罢。 到了这时,钟璃还是给了祁悠选择的余地。 祁悠仔仔细细地看完了整份情报,轻轻一笑。 她对着前去送信的紫纱说:“劳烦紫纱姐姐走一趟了,你回去就告诉王妃,这门婚事,祁悠并无半分不愿之处,但凭王妃做主。” 紫纱笑笑将原话给钟璃带了回去。 钟璃听完,沉默了一瞬让徐嬷嬷去给大长公主传了话。 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她也尽力周全了,来日纵是出了什么差错,也就怪不到她的头上了。 等孩子的满月礼结束,也到了为祁悠准备婚事的时候了。 满月礼前一日,前来贺喜的各国使臣纷纷抵达了京城。 不知是何缘故。 此次各国派往镇南王府贺喜之人,皆是在各国中地位举足轻重的能人。 北漠是萧鼎王耶律浧。 耶律浧之前惨遭大败,还让钟璃借机在北漠皇手中得了不少好处。 按理说回北漠后被弃之不用也是人之常情。 可耶律浧回北漠后,很快就摆脱了困境,权势更比从前。 如此看来,耶律浧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南疆是唯一的王子安溪。 北境来人是之前与钟璃在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拓野。 至于东陵,前来的则是之前出访过大褚的欧青木。 前来的各国都在不久前与镇南王府交过手。 不论战场胜败如何,大家在某种层面上说都是熟人。 故而见面也没设想中的拘谨,说说笑笑的场面也颇为热闹。 只是说笑的众人心中此时在想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说笑间,祁骁与钟璃双双前来。 之前来的客人身份不到那个份上,自然用不着祁骁和钟璃亲自出来接。 可如今在门外站着的是各国的皇储和王爷的时候,他们作为府中的主人,亲自来接,一来是显得尊重。 二者也是为彰显主人家的气度。 原本站在一旁无言的耶律浧见着站在祁骁身旁的钟璃,瞳孔无声地紧缩了一下。 耶律浧自打出生以来,就从未受过什么挫折。 可他竟然一时疏忽大意惨败于钟璃不说。 被一个怀孕的女子抓了做了俘虏,这简直就是耶律浧一生都难以洗刷的耻辱。 耶律浧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太具压迫侵略。 其中的意味难明甚至周围的人都察觉出了分毫。 祁骁不悦地皱了皱眉。 钟璃赶在他出手之前拦住了他,淡声道:“萧鼎王千里而来,难不成就是为了看清本妃的模样么?” 耶律浧意味不明地勾唇一笑,咬牙道:“王妃倾国之姿,本王早已见识过,何来看不清之言?” 钟璃无声一呵,笑吟吟地对上他的目光,轻声道:“那还请萧鼎王仔细看清楚,以免本妃抓你第二次的时候,你认错了人。” “大胆!” “钟璃你!” “本妃是否胆大,想来萧鼎王早已见识过了,何必多来一问?” 钟璃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玩味道:“本妃虽是不才,可也并非是怯弱怕战的性子。” “王爷若是再瞧,说不定迎客之处就要换到府上的习武场了,王爷当真想如此?” 跟钟璃动手,耶律浧并非不敢。 可这是镇南王府的地盘。 钟璃的旁边还站着一个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动手的祁骁。 耶律浧再自大,也绝不会认为自己能在这两人的手上讨到好。 他剔骨似的狠狠剜了钟璃一眼,阴沉道:“王妃的确胆大,只是本王不知,你这般胆大能到什么时候。” “王妃记仇,本王又何尝不是呢?” 钟璃给他的耻辱,他迟早会找机会找回来! 钟璃对他眼里的恶意视而不见。 摁住了非常想动手的祁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斥责道:“来者是客,纵是来客不识趣,可怎能轻易动武?” 祁骁看了一眼耶律浧早已黑如锅底的面色,冷冷开口仔细听字里行间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委屈。 “可是阿璃……” 钟璃好笑地瞪了他一眼,玩笑道:“狗咬你一口,你难不成还要追着狗反啃一口才行?” “何必在意。” “钟璃!你竟敢说本王是狗?” “本妃不过是笑言一语,萧鼎王何必对号入座?” 钟璃面露无奈轻声一叹,摊手道:“本妃再三忍让,萧鼎王莫要得寸进尺。” “您再如此咄咄逼人,本妃就只能失礼了。” 第499章 捉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是否失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耶律浧再说什么,都是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 旁都是别国的皇亲国戚。 代表着一个国家最高的八卦组织。 今日在这里丢了半点丑,就等同于是将脸扯下来扔到了各国权贵的脚下踩。 耶律浧战败一事丢的人已经够大了。 再在此处出丑,只怕回去后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关在宫中一步不得出。 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形势逼人强。 饶是心中再大的火,耶律浧也不得不捏着鼻子,逼着自己将这口气咽下去。 见他不言。 钟璃幽幽一笑。 转眼间面上浮现出得体的笑容,对着众人做出了请的姿势。 “几位远道而来,共贺镇南王府之喜,于镇南王府而言就是难得的客人,府中早已为各位安排好了住处,不如请先进府稍作修整?” 安溪和拓野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可说的悍然。 都说镇南王妃文武双全,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可传闻从未提过,这镇南王妃的口才也是如此了得。 这不,耶律浧都快被气吐血了。 不过在场的人看似和谐,实则心里都巴不得看对方的笑话。 别人出丑越多,场面也就越热闹。 故而虽是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窒息尴尬,却无人对此提出异议。 众人各怀心思迈步而入。 祁骁从耶律浧的身边走过,用低得不能再低地说:“记住管好你自己的眼睛,要是再敢往本王爱妃的身上多看一眼,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耶律浧不以为意地说:“镇南王想对本王如何?” 祁骁微微勾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剜了你的眼珠子,喂狗。” 耶律浧瞬间变色。 祁骁却快步追上了钟璃。 钟璃嗔怪似的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去找萧鼎王放狠话了?” 进门时刻意落后了一步。 再一看萧鼎王如今仿佛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钟璃有理由怀疑,祁骁刚刚一句好的都没说。 祁骁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忿忿道:“阿璃不该拦着我的。” 钟璃好笑。 “不拦着你,让你跟萧鼎王在门口打架?” 祁骁不满。 “打架我也能赢。” 像是怕钟璃不信似的,他认真道:“我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钟璃瞬间头大。 “然后咱们再领兵带人的,去跟萧鼎王他爹打仗?说出去就是因为萧鼎王被你打掉了牙?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祁骁自己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生乱。 可心里就是气不过。 听钟璃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他敢!” “他要是……” “好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在祁骁的手上捏了一下,警告道:“特殊时候,不许惹事。” “不然不等你打别人的牙,我先把你的牙掰了。” 祁骁委委屈屈地尾在钟璃的身边嘀嘀咕咕。 钟璃实在是分不出心神搭理他,只能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 祁骁被冷落了实在气不过,趁钟璃不注意,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钟璃将各国来使分别安排在早已安排好的院子里。 等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这才发现,祁骁已经不知到哪儿去了。 她担心祁骁去找耶律浧的麻烦,赶紧叫来了紫荆询问。 紫荆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为难道:“回王妃的话,王爷在厨房呢。” 钟璃奇怪。 “好好的,去厨房干什么?” 紫荆一言难尽地停顿了一下,低声道:“王爷去给萧鼎王安排膳食。” 钟璃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很是复杂。 她喃喃道:“我曾听闻说,萧鼎王虽出身漠北,可吃不惯牛羊牲畜的肉,多是吃素。” 紫荆皱着脸点头,闷声道:“奴婢听说的也是如此。” 钟璃是主人家,收到了来宾的拜帖后,为让来客宾至如归,来客的口食忌讳,她都是提前弄清楚了的。 因萧鼎王不喜肉食,她还特意吩咐厨房做了素菜。 祁骁特特去了厨房,只怕是…… 钟璃摁了摁隐隐作痛的眉心,好笑道:“他去安排菜谱了?” 紫荆也忍不住笑了。 “王爷说,诸国使臣远道而来,想必都辛苦了,多备些肉菜,也算是体贴,想来诸国使臣也会满意的。” 使臣满意不满意不好说。 可祁骁绝对是满意的。 钟璃抬手想说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耶律浧的确恶心人。 不能明面作怪。 暗中捉弄一下,以回敬今日门口之言,也算是礼尚往来。 不算过火。 晚间夜宴,耶律浧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荤菜,差点没忍住火气直接掀桌。 似是察觉到他的怒气,祁骁心情不错地说:“来宾仓促,准备不及,略有怠慢,还望诸位海涵。” 他说完像是突然看到耶律浧的黑脸似的,好奇道:“本王命人精心准备的这一桌膳食,都是中原特色,萧鼎王看着可还受用?” 不吃肉的萧鼎王很难受。 但是在场的只有他不吃荤食。 若因此事起争,真会显得他斤斤计较,失了风度。 所以哪怕明知这是祁骁的为难。 他也只能黑着脸说:“镇南王有心了。” 祁骁满意笑笑不言。 知晓内情的安溪同情地看了一眼耶律浧桌上的一桌菜色,心有戚戚地往嘴里夹了块肉。 来一趟是对的。 不来的话,怎知镇南王竟有如此狭促的时候? 镇南王府朋客满座的时候,民间也自发地组织起了一场为期三日的盛大的灯会,为镇南王府的两个小公子庆贺满月。 百姓不在乎是谁在皇位上坐着。 也不在乎,到底是谁在执掌兵权。 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日子是否过得安稳。 镇南王妃守住了这份安稳,镇南王妃就是百姓的恩人。 故而得知镇南王妃喜获双生子时,京城的百姓乐乎得像是自己得了孩子似的,拦不住地往镇南王府门前送鸡蛋吃食和补品。 如今的这场盛大灯会,更是直接写着钟璃的名字办的。 灯会聚集的街市口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条横幅,上书四个大字。 祁久璃安。 灯会前所未有的盛大,盛名甚至已经传到了前来道贺的使臣耳中。 满月礼之前,不少使臣都纷纷提出想去灯会上逛逛,也算是领略一番大褚的风土人情。 原本人满为患的镇南王府入夜后瞬间就冷清了不少。 祁骁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也眼巴巴地跑去找了钟璃。 钟璃得知他是想去灯会看看,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眼中满是打趣。 祁骁深知自己的小伎俩瞒不住钟璃,生怕她纠结这事儿,赶紧说:“我听说灯会办得极为盛大,场面热闹得很。” “阿璃自来京城后,也尚未有机会好好逛逛,今日我借花献佛,邀阿璃与我一同前往可好?” 钟璃来京城后,各种是非不断。 的确是没好好地在京城逛过。 听见祁骁这话,她也忍不住有些意动。 祁骁看她心动了,更加卖力地游说。 钟璃被他说得没办法,只能哭笑不得地换了与他同色的月白纱裙,被祁骁牵着手出了门。 说了是出来逛逛的,自然是轻车简行。 祁骁和钟璃没带多少随从,两人如同寻常夫妻一般手牵着手地在人流中缓缓前行。 只是无论是祁骁还是钟璃,落在人群中都是令人侧目的耀眼存在。 他俩一路经过之处,有认出来他们身份的纷纷笑着问好。 不认识的,也忍不住侧目回看。 神仙眷侣,莫不如是。 灯会照耀不到的阴暗处,有一双发亮的眼睛也正盯着钟璃的方向不错眼。 一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青年男子激动地攥紧了掌心,无声喃语。 “钟璃……” “竟然真的是你!” 第500章 泼天富贵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和祁骁并未察觉在某个黑暗的角落有人盯着自己的事实。 他们顺着人流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原来的地方。 黑暗中,有一条腿一瘸一拐的人撑着墙面艰难地站了起来,用一种与形象不相匹的速度飞快地往小巷子的角落里冲。 巷子的角落里,隐藏着京城的阳光照射不进来的阴暗晦涩。 在一间破旧得四面漏风的房子里,或站或坐,甚至地上铺了一层散发着霉味的茅草上也有人半死不活地睡着。 瘸腿男子冲了进来,因为动静太大还引得人不满地侧目横视。 只是往常对着众人唯唯诺诺的男子今日像是吃错了药似的,嚣张得近乎跋扈。 他一脚踹飞了挡在自己眼前满脸都是眼泪鼻涕的小孩儿,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随即一脸激动地走到角落将一个正靠在墙角的妇人拽了起来。 妇人猛地被拽起,满脸的不情愿。 “铁蛋你干啥!” 钟铁蛋压抑着激动,低声说:“娘你跟我出来,我有大事儿要跟你说!” 王翠花本是不愿动弹的。 她上一次吃上一口正经吃食,还是半个月前。 这几日都是靠着喝生水吊命,能不动弹的时候,她当真是不愿意动的。 可钟铁蛋着急得不行。 不等王翠花说出自己的不满,他就迫不及待地将王翠花拉出了破茅屋。 王翠花忍不住呛声说:“火烧火燎的干啥呢!” “你老子还有口气吊着没死呢!你着急上坟也还要再等些日子!” 提起如今已然完全无用了的男人,王翠花气得满脸狰狞。 “之前在家的时候就指望不上,如今都逃难到了京城了,还是指望不上那个光吃不拉的废物!当初老娘真的是瞎了眼了,竟然看上这么个废物点心!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多少孽才得了这么个报应!” 骂起人来王翠花全然没了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中气十足得像是能立马挽袖子去犁上三亩地。 这样的咒骂钟铁蛋往日里听得多了,偶尔也会跟王翠花一起附和着数落自己的亲爹没本事。 可如今想到钟璃,钟铁蛋立马就捂住了王翠花的嘴。 “我的亲娘哎,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王翠花不满瞪眼。 “不许说?为啥不许?老娘……” “因为我爹是没用,但是抵不过他生了个有用的闺女啊!” 似乎是怕王翠花再口不择言地说出什么惊人的话,钟铁蛋赶紧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我今日出去见着谁了吗?” 王翠花不解。 “谁?还能是天王老子不成?” 钟铁蛋嗨了一声,激动地一拍大腿,说:“那可是比天王老子还不得了的人物!” 曾经的镇南王就权势滔天无人能及。 如今皇上迁都宿城,整个京城都在镇南王的手中。 镇南王在寻常百姓心中,可不就是比天王老子还不得了的人物吗? 想到镇南王府的富贵权势,钟铁蛋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他说:“是镇南王和镇南王妃啊!” 王翠花听了这话心中更不是滋味。 据说镇南王妃出身民间,是个乡野长大的丫头。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祖坟上冒了青烟,竟让一个野丫头成了镇南王妃。 镇南王妃可是顶顶矜贵不得了的人物。 就算是能看上一眼,那也是能让人说上许久的谈资。 只是镇南王妃再矜贵,王翠花也自认与自己无缘。 她看钟铁蛋激动得不成样子,有些没好气。 “见着了能有啥用?” “你见着镇南王了,镇南王能多看你一眼还是能让你吃饱饭?” 王翠花似乎是不满钟铁蛋的激动,冷笑说:“要我说,你有那闲工夫去看什么镇南王和王妃,不如想法子尽快在京中找个活儿干,你……” “谁说镇南王妃不会多看我一眼了?” 不满王翠花对自己的轻视,钟铁蛋满嘴骄傲地说:“只要我到了镇南王府,别的不说,这一生的荣华富贵是绝对没岔的!” 王翠花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钟铁蛋一眼,无语道:“儿啊,你想什么呢?” 还妄想荣华富贵,只怕不等他们走到镇南王府门前,就会被镇南王府的侍卫用大棍子直接从门口打出来才是真的。 王翠花将自己的怀疑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钟铁蛋不屑一笑。 他说:“往常是无人在意我,可我要是镇南王妃的亲弟弟,镇南王的小舅子呢?” 仿佛是想到了自己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钟铁蛋的笑容都多了几分贪婪的狰狞。 他说:“我是镇南王的小舅子谁敢亏欠我?我……” 王翠花先是被钟铁蛋的话吓得白了脸色,忙不迭地就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可钟铁蛋却挣脱了她的手,自顾自地叫嚷着说出了让王翠花难以置信的话。 他说:“娘你别不信啊!” “你知道我今日见着的镇南王妃是谁吗?是钟璃!” 钟铁情绪亢奋的手舞足蹈,说:“就是之前嫁到莫家村给傻子做媳妇儿的那个钟璃!” 世人只知钟璃是镇南王妃。 可钟璃却是实实在在出自钟家的女儿! 她如今富贵了,难不成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爹亲弟弟穷困潦倒不成? 钟铁蛋抓着神情呆滞的王翠花,声音都因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是钟璃的亲弟弟,她当上镇南王妃了,我就是镇南王的小舅子!这整个京城的权贵,有几人比得上我尊贵?” 钟铁蛋脑子转得极快,急切地对着王翠花说:“只是我与钟璃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她如今唯一在乎的,可能就只要爹一人,所以娘,从今以后,咱家就得指望着爹和钟璃的父女情分求富贵了,你以后可切记别再得罪爹了,咱家往后的富贵,如今都只能指望他一个人了!” 王翠花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与镇南王妃这样的大人物牵扯上关系。 震惊之下,整个人都是木的。 震惊过了,她难以置信地抓住钟铁蛋的手问:“这话可不能胡说,你当真看真切了,镇南王妃真是钟璃?” 这话要是说岔了,可是要人命的大事儿! 第501章 糖画传神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面对质疑,钟铁蛋信誓旦旦地点头,说:“我看得真真的,绝对不会有错!” “钟璃就跟那个傻子走一起呢,我听见不少人叫王爷王妃,这还能有假的不成?” 虽然想不通莫家村的傻子为何会成了镇南王。 钟璃又为何会成为镇南王妃。 可如今的事实让人欣喜若狂却不是假的。 王爷王妃,这哪儿是寻常人敢攀想的人物? 如今这样的人物与自己扯上了干系。 就算是不及钟璃富贵,可只要从钟璃手指头缝里随便流出来一点儿。 就足以让他们一家从此过上从不敢想的好日子! 王翠花激动得脸都红了,不住地说:“好!实在是太好了!” 她压下了心头的激动,对着钟铁蛋说:“快别愣住了,赶紧去找你爹啊!” 钟铁蛋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说:“找我爹干啥?” 王翠花激动地一拍手,说:“叫上你爹去镇南王府找钟璃啊!” “咱家如今都今非昔比了,哪儿还能在这破茅屋里住着?带上你爹,咱去过好日子啊!” 钟铁蛋听了,忙不迭连滚带爬地去了。 王翠花激动不已地进屋收拾了自己破破烂烂的几件行李,包袱款款地准备去找钟璃。 与此同时,钟璃祁骁却并不知道此时发生的变故。 灯会办得的确盛大。 一路走过来,钟璃也看到了一个与之前战时截然不同的京城。 之前洋溢在空气中的紧张惶恐一笑而散。 人们的脸上再无焦虑。 路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 摆摊的小商贩乐呵呵地跟行人推销着自己的东西。 街上时不时地能看到有年轻的夫妇带着自己的孩子路过,孩子的手里攥着个糖人或是糖葫芦,啃得满脸都是糖渣,眼里的笑却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安居乐业。 百姓安和。 不过如是。 钟璃的眼里慢慢地也带上了一抹笑。 祁骁却是看着旁边画糖人的探子眼前一亮。 他说:“阿璃可还记得那个?” 钟璃偏头看了一眼,有些好笑。 “大老虎?” 祁骁乐了。 他略带怀念地说:“看着这糖人摊子,我就忍不住想起了之前阿璃给我买糖画的事儿。”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那会儿阿璃对我多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总是第一时间想着我,可如今,我在阿璃心中的地位可是大不如从前了。” 像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祁骁还颇为应景地瘪了瘪嘴。 “阿璃如今心中只有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哪儿还有我的位置?” 见祁骁这个时候都不忘见缝插针地刷自己的存在感,钟璃撑不住笑了。 她哭笑不得地说:“我怎么就不在乎你了?” 她就算是心疼孩子,那孩子也是祁骁的啊! 这事儿怎么就成了她一个人的责任了? 钟璃知道这事儿跟祁骁讲道理没法讲,索性就说:“你与其在这儿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不如想想糖人想要什么样的,再耽搁下去,这位老先生可就要收摊了。” 灯会上来往的游人极多。 这位老先生的手艺又好,小木桶里的糖浆的确是所剩不多了。 祁骁闻言眼里一亮,故作矜持。 “既是阿璃送我,那什么样子的我都是喜欢的,阿璃只管去选就是。” 钟璃好笑得不行地摇摇头,走上前与老先生说了几句。 老先生似乎是有些为难,抬头看了祁骁一眼又摇摇头。 钟璃顿了顿,又轻声说了几句,然后直接就拿起了一旁小摊子上的纸笔画了起来。 钟璃下笔传神,不过几笔就有了大致的轮廓。 见了钟璃画出来的画像,老先生这才点头说好,按着钟璃给的画像,小心地用铁勺子舀起了褐色的糖浆,倒在木板上认真地制作。 这幅糖画老先生制作的时间极长。 等到他做好了,都已经是快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他小心地将糖画吹干,拿起来拘谨地问钟璃:“王妃瞧瞧,您说的,可是这种模样?” 糖丝精致入画。 勾勾带尾传神。 不过是普通的人物制作成了糖画,举起来在迷离的灯火下看,却已经有了人物水墨的潇洒风姿。 只看着这幅糖画,仿佛穿越了眼前的万家灯火,隔着重重万水迷雾,看清了在沙场上扬剑起跃的英姿男儿。 钟璃满意点头,亲自将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了老先生的面前,说:“老先生画得极好,多谢。” 老先生本不想收钟璃的银子。 更何况一幅糖画不过几十文,钟璃给的,已经是老先生一年都挣不到的数。 可当老先生抓起银子想还给钟璃时,钟璃却已经拿着糖画走远了。 跟在钟璃身后的紫纱适时上前,低声说:“老先生手艺精湛,王妃自然不会不付就取,这是您应得的,您就收下吧。” 说完,紫纱对着老先生微微一笑,转身赶紧跟了上去。 不远处,钟璃将手里的糖人递给了祁骁,打趣道:“我下笔不如王爷传神,故而看着不似了几分,还望王爷莫要嫌弃才是。” 钟璃画的,正是祁骁的模样。 祁骁笑着将糖人接了过去,满眼都是难以言喻的欢喜。 他说:“阿璃这就是谦虚了,我看这世上大约无人画我比得上阿璃。” 钟璃闻言忍不住轻声一笑,却没否认祁骁的话。 丹青大家作画,画的是人物是画像。 而钟璃画的,是自己唯一的爱人。 不论手法高低,其中的情意就是寻常大手难以比及的。 祁骁得了糖画,就献宝似的开始心痒痒,说要找地方给钟璃买些首饰作回礼。 只是大街上摆摊的地方,首饰总不会太精致。 祁骁蹲在一个小摊子前怎么选都觉得不好,为难得眉毛都拧作了一团。 钟璃站在一旁,看他时不时拿着个珠花簪子往自己的头上比划的样子更是好笑。 谁能想到,闻名天下的镇南王,竟有在小摊子前纠结的时候? 第502章 破落亲戚找上门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纠结了半天,最终选择将两个簪子都放在了钟璃手里。 他叹气道:“我实在眼拙,看哪个都与阿璃相配,要不还是都拿回去吧。” 钟璃好笑得不行,配合点头。 “你说的是,我……” 钟璃视线越过祁骁的肩膀,落在某处的时候瞳孔明显一缩。 祁骁尚不明所以。 苏沅却已经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眼前。 祁骁惊讶回头,转身就看到钟璃抱着个不大的娃娃滚到了道路的一旁,正在站起来。 而距离钟璃不远处的地方,几匹快马堪堪止住,张嘴就是叫骂。 “小畜生你是想死吗?!” 被钟璃抱着的那个娃娃年岁不大,本就受惊不小。 听到这吼声,直接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钟璃安抚似的抱着娃娃揉了揉头,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眼前之人,冷声道:“不过是稚子无知,诸位何必咄咄逼人?” 为首一人穿着外域服饰,中原话说得也很是奇腔怪调。 听见钟璃说话,他想也不想就呸了一声,大笑道:“无知?” “无知就该死!” “我看你长得倒是不错,‘何必在此多管闲事?你有时间在此管这小畜生的死活,不如回家奶孩子,省得……” “我看你才是找死!” 随后而至的祁骁毫无征兆地暴怒而起。 飞身一掌将马背上的人拍了下来。 那人从马背上砰的一声跌落,嘴里痛呼不等出口,脖子就已经落入了祁骁的手中。 祁骁目光冰冷毫无温度。 看手中之人的眼神宛若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挣扎着扑腾了几下没能出声。 跟他同行的人见了,瞬时大怒。 “大胆!” “快放开我们公子!” “公子?” 钟璃将在怀里不住哭泣的娃娃交给了闻讯而来惊魂不定的父母,冷色上前。 “满京城上下无本妃不知的公子世家,敢问阁下出自哪家?” 那人大约是惊怒过度,竟没能听出钟璃的自称。 还在一个劲地叫嚣。 “我们公子乃是北漠宰相最受宠的公子!你敢对我们公子无礼,我……” “哦,是北漠的人啊。” 钟璃了然地啧了一声,旋即对祁骁说:“北漠虽是败将,可双方既止战不杀,北漠宰相的公子自然也是贵客。” “只是……” 钟璃没什么诚意地笑了一下,抱歉道:“只是京城与北漠的规矩不同,令公子犯了京城的忌讳,就该受京城的责罚。” “城中纵马,是何罪来着?” 围观百姓有人愤怒出声。 “囚禁一月!打板三十!” 钟璃轻轻一笑,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 “王爷,将人放开吧,免得耽误了贵公子入狱。” 祁骁收敛眼底杀意,起身时手却飞快地在那人的身上点了几下。 谁也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刚刚还不断挣扎的人,瞬间就变成了一根软绵绵的面条,倒在地上再难出声。 祁骁接过钟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冷声道:“不必入狱,直接扔到北漠来使的院子前,让他们看着整治。” “顺便帮本王转告耶律浧,既然带着人来了,就请约束好自己的人,休要在京城惹是生非。” “这样的事儿但凡再让本王听晓第二次,就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人群中有黑衣人应声而出。 拉着软瘫在地的几人快速离去。 经历了这么一遭,钟璃和祁骁也没了接着逛的兴致,索性直接打道回府。 可他们刚刚到镇南王府,就碰上了一脸为难的林总管。 见钟璃和祁骁回来了,林总管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上前说:“王爷,王妃,府中有客人来访。” 听见林总管这话,祁骁和钟璃都忍不住微微一怔。 祁骁说:“府中客人多的是,你说的是谁?” 林总管神色更加为难。 他下意识地看了钟璃一眼,说:“来人声称是王妃的娘家亲戚,我怕在门前待着不像样,就擅自做主将人先请到待客的花厅里去了,王妃可要去瞧瞧?” 这话说了,不仅祁骁愣住了。 就连钟璃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说:“你是说,我的娘家亲戚来了?” 林总管苦笑点头。 “正是。” 钟璃是孤身一人被祁骁连蒙带骗地拐来镇南王府的。 来了后,也从未有人听她说起过自己的娘家事和人。 故而在自称是钟璃的娘家亲戚的人来了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林总管都一时有些发懵。 在亲眼见了钟家人的落魄和泼皮模样后,林总管心中的怀疑更甚。 王妃是何等风姿,又怎会有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亲戚? 可再回不过神,王妃的亲戚还是要照料的。 为了避免钟家人在门前吵闹不休引得人看笑话,林总管赶紧在事情闹大之前将人请了进去。 钟璃短暂的沉默了一瞬,颇为一言难尽地说:“来人可说自己的姓名来历了?” 林总管提起这个,神色就更微妙了。 他说:“来的是三个人,两男一女,中年男子自称是王妃的父亲,叫钟成,年轻的一个说是叫钟铁蛋,还有……” “我知道了。” 听到这几个耳熟的名字,钟璃还有什么是想不到的?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这些人来了多久了?” 林总管老老实实地说:“进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钟璃笑了。 “可打听清楚,他们是怎么来的了?” 钟家所在的牛尾村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好端端的,钟家怎会举家搬至京城? 林总管办事周全,让人进门后,自然是将能打听的都打听了个清楚。 他说:“属下让人去打听了,钟家所在的牛尾村受了北境大军的侵袭,不少人为了活命,不得不举家迁移,钟家人一路辗转到的京城。” “他们到了京城后,暂时落脚在南街三巷的福安院中,之前在街上偶遇认出王妃,故而找上了门。” 说到这,林总管似乎都还难以相信,那些人真的是钟璃的亲戚。 步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意外,钟璃有些好笑。 “怎么,不信他们说的?” 林总管尴尬地笑了一下,实话实说。 “属下只是觉得,实在不像,故而心中有疑。” 钟璃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是啊,本就不是,何来的像呢?” 真正的钟璃早就死了。 如今的她只不过是来自异世的一抹游魂。 原主的亲爹继母,又怎会是她认可的亲人呢? 第503章 你想杀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家三口人早早地就进了镇南王府,足足等了快两个时辰后才见到钟璃。 并非是钟璃故意摆架子。 主要是祁骁在其中当了绊脚石。 祁骁对钟家人不满已久。 得知是这家人来了,心里百八十个不情愿让钟璃与他们见面。 他们明明是吃过饭后才出的门。 可平时从不吃宵夜的祁骁今日跟抽风似的,非拽着钟璃说是要吃宵夜。 小厨房里常备的还不满意。 硬生生让小厨房的人又忙活了半天,折腾出来了几道麻烦的菜色,拉着钟璃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抓着钟璃的手。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钟璃的身后,嘴里不住地嘀咕。 “不过就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让林总管和徐嬷嬷前去拿些银子打发了就是,阿璃非要去见他们做什么?” 更主要的是,以钟家人的尿性,见了钟璃指不定还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祁骁真的觉得,钟璃没露面的必要。 可钟璃听了却是不赞同地摇头。 人都找上门了,今日不见,总还有日后再找上门的时候。 无论如何,在世人眼中,她的确是出自钟家的女儿。 亲爹家人找上门了,还避而不见只让人用银子打发,传出去怎么都是不好听的。 更何况,以钟璃对钟家人贪得无厌的了解,这次用银子打发了,下次再上门索要银子的时候不知道还有多少次。 难不成每一次都用银子来了事吗? 镇南王府是不缺银子。 钟璃却并不打算用白花花的银子来填满这样的人的贪欲。 而且钟家人在镇南王府为两个孩子办满月礼的时候赶过来,说不定暗中还是受了什么人的示意。 不亲自去看看情况,钟璃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放心。 钟璃安抚似的拍了拍祁骁的手,说:“都上门来了,不见也不是法子,你就在院中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祁骁不同意。 “不成,我得跟着你一起去。” 祁骁想的是,万一钟家人说话实在不好听,动起手来他还能直接帮忙。 钟璃看出他的真实想法,怎么都不肯让他跟着。 她是去讲道理看情况的,又不是去打架的,祁骁这么杀气腾腾的做什么? 祁骁实在是拗不过钟璃,最后只能不甘心地让钟璃带上了王妃的全套仪仗才缓缓朝着待客的花厅走去。 钟璃平日里不讲究阵仗。 以至于带上了王妃的全套仪仗,身后多了几十号洋洋洒洒的人跟着,冷不丁的还有些不习惯。 四紫紧跟在钟璃的身后,后头还按规矩跟着几十个丫鬟仆妇,阵势看着就极为吓人。 心急如焚在花厅中等着的钟家人尚未见着钟璃本人。 从门外就走进来了几个神色稳重的大丫鬟先行通传。 “王妃到!” 原本守在门口和屋里的众人纷纷垂首下跪。 “给王妃请安,王妃千岁金安。” 在齐刷刷跪下的一片人中,独独站着的钟家人看着格外刺眼。 钟家人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对视了一眼,急切地看向了门口。 钟璃身着华服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门口。 跟在她身后的紫纱看见站着的钟家人,不悦地低呵了一声。 “大胆!” “见了王妃为何不跪?” 无论是钟铁蛋还是泼辣的王翠花,又或者是没本事只知道喝大酒的钟成,谁都不是见过世面的人。 紫纱虽是丫鬟,可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度,都不知比灰头土脸的钟家人强上多少倍。 钟家人当即被紫纱这声呵斥吓得一哆嗦,行动不经过脑子地学着众人的样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哪怕是变成了瘸子的钟成也不例外。 紫纱见状满意一笑,恭敬地侧身对着钟璃说:“王妃请。” 钟璃笑笑不语,拖着长长的裙摆,径直走到上首的位置落座。 紫荆极有眼色地给钟璃端了一盏茶,钟璃接过来随意抿了一口放在一旁,然后才轻飘飘地说:“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屋里原本跪着的人这才慢慢起身。 王翠花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可以起身后,才拍拍膝盖上的灰撑着地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钟成瘸了一条腿,站起来得艰难。 最后还是在王翠花的眼神示意下,直愣愣的钟铁蛋才手忙脚乱地将钟成扶了起来。 不等钟成站稳,钟璃就说:“听说你们找本妃有事儿?”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心惊不已的清王翠花等人才敢抬头去看钟璃。 只见钟璃一身大红洒金曳地长裙,头发梳成了个精致大气的飞天髻,发髻上错落有致地插着三枚华美的红宝石步摇。 白皙的耳垂上缀着的是同色的红宝石耳坠,耳坠的流苏长长地垂落在耳际,精致得让人不敢多看。 再往下,就连她脚上穿着的绣鞋上方都镶着指头大小的东珠,华贵逼人。 钟璃这个样子,与钟家人印象中的落魄模样截然不同。 原本早有说辞的钟家人乍然瞧了这么一眼,惊得瞬时忘了言语。 之前只是猜到钟璃成了高高在上的镇南王妃,可谁能想到,如今的钟璃竟是这种模样? 堂内瞬间沉默了下来,安静得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钟璃纤细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不明显地皱了皱眉。 紫纱瞬间知意,沉声说:“王妃问话为何无人应答?” “这么多人杵着,难道都是哑巴吗?” 紫纱的呵斥让原本失神的钟家人再度一惊。 钟成酒意未散,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来之前王翠花母子跟自己说的话以及自己的女儿成了镇南王妃的事儿,一时话没过脑子就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我叫嚣!”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钟璃的亲爹!” 钟成赤红着双目指着高座之上的钟璃,大笑着说:“钟璃是老子生的!” “是老钟家的种!你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凭啥这么跟我说话!” 钟铁蛋似乎也在钟成的话中找到了某种底气,神色桀骜不已。 “就是!” “我可是镇南王妃的亲弟弟!是镇南王的小舅子!” 他指着紫纱,狰狞冷笑。 “小爷的身份不知比你一个伺候人的下贱丫鬟高贵多少,你再敢这么说话,我就杀了你!” 王翠花不甘示弱地跟着助阵。 “没错!这丫头实在是不懂事,直接拉出去打杀了的好!” 紫纱听了,神色半分不改,只是静静地垂首站在钟璃的身后。 钟璃听着充斥耳边的叫嚣,却是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第504章 就这点儿胆子也敢放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当着自己的面就要喊打喊杀地处置自己的大丫鬟。 她此时竟不知道是应该嘲讽钟家人的无知,还是应该可笑于他们的自以为是。 钟璃单手撑着自己的额角,慢悠悠地说:“你们说,想打杀谁?” 钟铁蛋指着紫纱就说:“杀了她!” “她胆敢对镇南王的小舅子和岳父不敬,就算是死上千次百次也是应该的!” 听着钟铁蛋一口一个镇南王,钟璃不悦地抿了抿唇。 她云淡风轻地看了钟铁蛋一眼,淡淡地说:“当着本妃的面就要处置本妃的人,这是当本妃是死人了?” 钟铁蛋没想到钟璃会这么说,当即就是一愣。 钟璃将他的错愕尽收眼底,眼中的讥诮越发浓郁。 “还是说,你们真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王翠花脑子稍微转得快些,生怕钟成和钟铁蛋两人口不择言得罪了钟璃,赶紧说:“钟璃啊,这话不是这么说的。” “这里虽是你的夫家,可你是钟家的闺女,俗话说得好,女婿能顶半个儿,你与女婿的家,自然也算是咱们的家的。” 王翠花说着,似乎是到了伤心处,抹着眼泪哑声说:“如今咱们钟家遭了难,前来投奔你这个闺女也是人之常情中有的事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璃要笑不笑地点头,说:“这话是不错。” 王翠花见钟璃点头了,心中底气更足,笑笑说:“这么说就对了。” “咱们钟家虽比不上镇南王府,可也是你正经八百的亲人,亲人上门了,只能好生招待的份儿,哪儿能纵容刁奴为难你的亲爹和亲弟弟的说法?” 王翠花指着紫纱,满脸愤怒。 “这丫鬟从进了门就处处不敬,说得轻了,这是轻视你的娘家亲人,说得重了,这就是在蔑视你身为王妃的尊贵!这样的事儿,你怎么能忍?” 钟璃听完撑不住笑了。 她说:“那按你所说,应当如何处置才好?” 不等王翠花说话,钟铁蛋就急急地插嘴。 “直接拖出去打死!” “看谁以后还敢轻视我的尊贵!” 钟璃实在是忍不住了,呵了一声才说:“你的尊贵?” “这话听着就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了,你不过是一阶匹夫,哪儿来的尊贵可言?” 钟铁蛋着急地冲着钟璃喊:“我怎会是匹夫?” “我是镇南王的小舅子!是你的亲弟弟!” 钟璃哦了一声,脸上的笑缓缓退了下去,只余下了无尽蔓延的冰霜寒意。 “是么?你真是这么想的?” 钟铁蛋被钟璃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压迫得说不出话。 王翠花和钟成心急地想插嘴却没找着机会。 气氛僵持之时,夜林满脸杀意地走了进来。 夜林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地说:“启禀王妃,街上闹事的人抓回来共计七人,王爷让属下前来征求王妃的意见,这几人应当如何处置。” 关于这几人如何处置,祁骁在街上就说了。 不出意外这会儿人都应该送到了耶律浧的面前。 祁骁这会儿让夜林特意跑来问,必然有祁骁的用意。 钟璃眯着眼睛看了夜林一眼,发现夜林的手指不经意似的动了动,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钟璃心中好笑,说:“既是闹事的,能让其认罪的就认,不愿意认的,直接杀了就是。” “只是……”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在下首站着依旧满脸不忿的钟家众人,轻轻一笑。 “今日府中既然有客,不如就将行刑的地方换到花厅门口,也好让来客瞧瞧,咱们镇南王府的待客之道。” 夜林见钟璃明白祁骁的意思,微微一笑后点头应是。 夜林去提人了。 钟璃让人直接在花厅门口摆上了一些凳子,说:“难得今夜热闹,大家不如就先看场戏再说话吧。” 钟璃施施然地在门口落座,虽然有凳子,其余人却都只能站着。 钟家人的不满直接写在了脸上。 可察觉到气氛微妙,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只是不满地往门口探头,想看看钟璃说的好戏是什么。 夜林很快就将闹事的人提了过来。 那人来之前不知是受了怎样的酷刑。 一路被人拖着胳膊过来,青砖路面上蜿蜒了一路的都是斑驳的暗红血迹。 门口被夜林指挥着人竖起了一个木架子,被拖来的人直接被绑在了木架子上。 钟璃对着紫纱说:“我记得你的鞭法是极好的,不如此人就交给你处置可好?” 紫纱欣然应下,拿起了一旁侍卫托盘中端着的鞭子,笑问:“王妃可还要这人的性命?” 钟璃微微勾唇。 “不速之客,是死是活本妃半点也不在乎,你随意打就是。” 紫纱垂首应是,拎着寒气铮铮的鞭子上前扬手。 鞭子撕裂空气带了一阵破空闷响。 落在人身上的时候,那人身上的白色内衬顿时染上了一抹刺红。 原本神志不清的那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痛呼。 紧接着落下的,是紫纱的第二鞭。 长鞭在紫纱的手中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杀意凛冽,一声声抽破空气实打实地落在了人的身上。 很快,原本就气息微弱的人被打成了血葫芦,脑袋半垂着,显然是没了气息。 紫纱收起长鞭上前查看,回头对着钟璃说:“王妃,此人没气儿了。” 钟璃看起来像是有些遗憾,啧了一声才说:“这么不禁打?” 紫纱笑了。 “来之前受了刑,自然是禁不住打的。” 钟璃若有所思地点头,意犹未尽地说:“不是说抓了七个吗?这才打死了一个,去将剩下的几个都提来打死了才算好呢。” 钟璃的话音落下,夜林尚未行动。 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砰的一声倒地闷响。 回头一看,却发现是之前还叫嚷着要打死紫纱的钟铁蛋面无人色地倒在了地上。 钟成虽然是被王翠花艰难扶着才没直接摔下去。 可褐色的裤子底下多了一摊水渍,是什么不言而喻。 紫云看似惊讶地说:“呦?这地上哪儿来的水渍?怎么闻着还一股怪味儿?” 紫衣嗔怪地横了紫云一眼,说:“没看着贵客都摔了吗?你怎地还光看着水渍不动?” 紫云像是有些自责,嘴里说着歉意的话,实际上却半点行动也无。 钟璃看够了热闹才说:“好了,原本是想请客人看一出好戏的,可眼下看来,咱们的这种待客之道似乎并不妥当,还不赶紧将这里收拾了,将贵客都请进去稍作冷静。” 见证了前所未有的血腥一幕的钟家众人浑身瘫软,被紫荆等人拎着胳膊直接拖进了花厅。 钟璃让人将外边清扫干净,重返上座,眉眼含笑地看向了满脸苍白的钟铁蛋。 “对了,你之前说,想怎么处置紫纱来着?” 第505章 你们都该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铁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钟璃笑了。 “打死她?” “你是想亲自动手,像她刚刚打死那人一样弄死她吗?” 好不容易才站稳的钟铁蛋闻言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血腥一幕,再也支撑不住砰的一声再度倒在了地上。 钟璃见了,无声冷笑。 “就这点儿胆子,也敢说要打死本妃的人?” 钟家众人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时候的钟璃已经不是之前的钟璃了。 纷纷变了脸色。 不等他们说话,钟璃就慢悠悠地说:“知道为什么让你们看着那人是怎么死的吗?” 唯一还算镇定的王翠花苍白着脸摇头。 钟璃轻笑。 “因为我想让你们知道,管不住自己的人,在我这都是什么下场。” 钟璃抬手轻轻地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空气中的血腥味尚未褪去,一字一顿中暗含无尽杀意。 “看到了吗?” 钟家三人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紫纱冷笑。 “放肆!” “王妃问话为何不答?是想被拖出去教教规矩吗?!” 紫纱刚刚活活打死了一个人。 此时再开口,只让人觉得杀气袭来无比骇人。 钟家三人顿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忍不住惊惧慌乱地说:“别……别……” 王翠花脸上没了之前的志得意满,满满当当的都是后怕。 她满头冷汗地说:“我们只是一时吓着了忘了言语,并非刻意对钟璃……” 紫纱再度怒斥:“大胆!王妃名讳,岂是你等能直呼的?” 紫衣善解人意地提醒道:“在王妃面前,应当自称小人才可以示尊敬,否则就是没规矩。” 被教导规矩的代价实在是吓人。 王翠花立马就很识时务地改了口。 “小人并非刻意不尊,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啊……” 说完,王翠花也再也支撑不住,直溜溜地跌坐到了地上。 他们之前只想着钟璃富贵了,钟家也可得好处。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钟璃成了王妃后竟成了这样的狠辣性子。 活生生的人说打死就打死了。 那他们这些之前就与钟璃关系不睦的人要是到了钟璃的手中,岂不是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以保全? 王翠花像是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与钟璃的关系向来不好,后怕写在了脸上。 钟璃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能知道害怕,就是好事儿。 钟璃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指甲,淡淡地说:“既不是故意的,那就不必计较了。” “按理说,你们来者是客,又与本妃的确是出自一家,上门来本妃不该如此,可本妃想及多年前的往事,心里实在是气不过,故而失礼之处,还望诸位能大度见谅。” 钟璃刻意停顿了一下,像是提醒似的说:“毕竟,本妃早年间可是在诸位的手中吃了不少苦头,多次更是险些连命都没能保住,今日能这般收敛,已经是不易了。” 按原主死之前在钟家人手中受的磋磨,今日的鞭子只怕是落在钟家人身上都不会觉得解气。 钟璃自认为自己今日的手段已经绝对算得上柔和,并不觉得自己有半点不周到之处。 钟家人经次提醒,立马就能想起了钟璃之前在钟家过的日子,个个都吓得不轻。 王翠花还想硬着头皮狡辩,梗着脖子说:“王妃,这话这么说也不对,若没早年间在家中受到的严格教导,你又怎会当得上镇南王妃?” “王妃如今是飞黄腾达了,自然不把我们这些微末亲戚放在眼里,可要是让外人知道,王妃发达之后是如何对待我们这些血亲家人的,那……” “你入京不久,知道的倒是不少。” 钟璃轻笑了一下,不以为意地说:“可你以为,本妃要是想处置你们,会等到外人知晓吗?” 深宅大院中,无声无息让人去死的法子不知有多少。 钟家人主动送上了门,就相当于是将自己的性命递交到了钟璃的手中。 进了镇南王府的大门,这些人的死活全在钟璃的一念之间。 钟璃又怎会让人知晓这些人的存在? 捕捉到王翠花眼中的怨毒,钟璃讥诮十足地呵出了声。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本妃想让你们死,你们还能活着出这扇大门吧?” 似乎是为了印证钟璃的话。 不知在暗处听了多久的祁骁带着一身的冷意走了进来。 祁骁说:“阿璃与他们说这些无用的话做甚?” 他走到钟璃的身边坐下,目光厌恶地看了底下站着的钟家人一眼,冷笑道:“不过就是几个擅闯镇南王府的闲人,直接让人拉出去打死了事儿,哪儿用得着阿璃费心力处置?” 不等钟璃说话,祁骁就说:“来人啊!” “将这几个意图闯入王妃行刺的人拿下!” 早就在门外守着的洛林等人一拥而上,直接将神色惊惶尚未回神的钟家几人抓了起来。 洛林说:“王爷,王妃,这几人应当如何处置?” 祁骁一眼也不多看,轻飘飘地说:“既说了是前来行刺的,之前的刺客怎么处置,这几人就怎么处置,这还用得着多问?” 仿佛是早就猜到了钟家人会说什么,祁骁还说:“对了,今日这些人来时估计门外有人见着了,为了防止旁人非议,对外就说前来寻亲的人被本王妥善安置在京郊的民宅中,等过几日,一把火将那宅子烧了,有人问起,就说是流寇作乱误伤,无一人生还。” 祁骁将各种可能都想了个清楚,安排妥当。 完全截断了钟家人求生的任何一条路。 原本还想着出去诋毁钟璃名誉的钟家人当即就彻底吓破了胆子,哭喊着求饶。 “王爷饶命!” “王妃开恩啊!” “我们真的知道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祁骁闻声冰冷一笑,眼中的恶意几乎要从眼底深处渗出。 他说:“饶命?你们苛待本王的妻子时,可曾想过手下留情?” 若非钟璃本不是常人,钟璃又怎会在钟家人几乎逼死人的残忍中活到至今? 祁骁几乎不敢想自己没遇上钟璃的样子。 一想到钟璃曾经受过的苦楚,眼中就染上了一抹赤红。 “敢亏待阿璃的人,都该死。” 第506章 是如何,不是又怎样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深含杀意的话,再度让原本就面无人色的钟家人再度脸色一变,齐刷刷地看向了尚未说话的钟璃。 钟成像是难以接受原本想好的富贵荣华变成了眼前的死局,满面惊恐地对着钟璃大喊。 “钟璃!我是你爹!是你亲爹!” “你难道就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吗?!” 王翠花也是满面惊惧,连声音都是抖的。 “王妃……王妃你不能这么对我们啊!我们可是你嫡亲的亲戚!” “你就算是怕丢人不肯认我们这门亲戚,也不能害死我们啊!王妃我……” “嘘。” 钟璃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耳边恢复了安静后才说:“是不是亲戚,我说了才算,我要是不认,无论是谁,是死是活,我是半点也不在乎的。” 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王翠花愚蠢的天真,钟璃轻笑道:“更何况,我们是不是亲戚,我之前不就告诉过你吗?怎地,这才多久,你就将我说过的话忘了?” 早在之前钟家人诬陷钟璃是精怪的时候,钟璃就对王翠花说过。 真正的钟璃早就死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家人还敢找上门来给自己添堵。 就算是见多识广如钟璃,此时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人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无谓生死的大胆。 在钟璃的提醒下王翠花艰难地想起了钟璃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霎时神色骤然一变。 她难忍惊惧地指着钟璃,失声大喊:“你绝对不是钟璃!你到底是哪儿来的精怪占了钟璃的身子在此作恶!” 旧话重提,钟璃半分兴趣也提不起。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除了精怪一说,你难道就没别的想说的了吗?” 这样的话听一遍是可笑。 听两遍,剩下的只有对王翠花的无尽同情了。 被钟璃眼中的讥诮刺激到,王翠花顿时激动不已。 “你不可能是钟璃!钟璃大字不识根本就不是你这个样子的,你……” “我是钟璃如何,不是钟璃又如何?” 钟璃打断了王翠花的叫喊,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钟家人的跟前。 她的声音谈不上多大。 可绝对能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 “我如果是你所说的钟璃,在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的影响下,我不让人击杀你们一家已算仁慈,就你们之前所做的恶,就算是你们死上千次百次也是应该的。” “我若不是钟璃,那我就更没有要对你们手下留情的必要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璃说完,满意地看着全然无话的王翠花,轻轻一笑。 “无论我是不是钟璃有那么重要吗?” “反正不管我是不是,如今你们的生死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让你三更死,你能活着到五更?” 钟璃的话难听。 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弄死一无所有的钟家人,对如今的她而言,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确实没有故作夸张的必要。 钟璃实在懒得再应付钟家人的泼皮,索性就说:“本该是应要了你们性命的,可我孩儿初生不忍多造杀孽,干脆就饶你们一命。“ 钟璃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只是你们记住了,从今以后,但凡再有冒犯到我头上,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命只有一条。 钟璃的再三忍让也只有一次。 再有下次,钟璃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心血来潮直接将钟成的另外一条腿也打断。 钟璃话中字里行间夹杂着的寒意迫切明显。 哪怕是不识趣如钟铁蛋,此时也是一脸后怕不敢多言。 钟璃摁住了想说话的祁骁,疲惫地摆手。 “记住,钟璃与钟家的情分早在被卖到莫家的时候烟消云散,从此往后,钟璃与钟家再无半点干系,你们也不可打着我的名义在外胡来,要是被我发现……” 钟璃恰到好处地止住了自己的话,抬手指了指门口刚刚打死人的位置,淡淡地说:“今日那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钟璃话已说绝,毫无转寰的余地。 不等钟家人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已经被人拖拽着出了花厅。 祁骁之前就再三想插嘴,只是被钟璃拦住了。 此时见钟璃放过了这一家人,祁骁的不满直接写在了脸上。 祁骁说:“阿璃手软做甚?” 这样的人,直接死了多干脆? 省得日后还时不时地像今日这般蹦哒出来恶心人。 钟璃闻言有些好笑,似叹似息。 “罪不至死,何必妄造杀孽。” 更何况,钟家人到底是原主的亲人。 她既占了这身子活了下来,虽说不至于对钟家人多加照应,可只要不太过分,她也不至于会要对方的性命。 钟璃无意与祁骁说太多,只是对着一旁的洛林说:“去安排几个人时刻盯着这家人的动静,有任何异状,可不用向我回禀直接将人拿下。” 洛林应声而去。 钟璃想了想,又对着紫纱说:“想法子给钟家人找个安稳的活儿干,不需要多好,只要能在京城中求生即可,若有人恶意为难,可暗中帮忙打点,只有一条需要切记,不得在任何时候,让任何人知晓你们的存在,也不可让钟家人有任何察觉。” 只要钟家人老老实实地本分过日子。 富贵不可说。 可一世的安稳还是能保住的。 前提是,这家人的确是想好好地活着。 紫纱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明白了钟璃的意思,含笑应是。 都吩咐好了,钟璃拉着依旧不太高兴的祁骁回了房。 再过几个时辰,就是两个孩子的满月礼了。 明日前来道贺的使臣宾客无数,需要仔细留心的地方也不可计数。 钟璃这时候也没心思去过多关注小插曲似的钟家。 钟璃不在意,祁骁却对此事始终耿耿于怀。 他脑中来回交替地回响着钟璃之前跟王翠花说的似是而非的话,以及之前相国大师的话,心里原本被压制下去了的不安再度翻涌了起来,搅和得他五脏六腑没一处感觉安生。 钟璃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奇怪地抬头看他。 “你这是怎么了?” 第507章 又被赶出来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顿了顿才说:“阿璃,我……” 他欲言又止地止住了话头,看起来竟像是在怕什么。 钟璃见状好笑不已,忍不住问:“你什么?” 祁骁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白日里忙着接待来往宾客,晚上出去又遇上了闹事的人,回来后还应付了一通钟家人,折腾了一日,说起来的确是累了。 可祁骁的神情,分明不只是累了。 钟璃看出祁骁没说实话,却也没过分追问。 祁骁的性子古怪执拗。 跟常人都不太相同。 他要是想说的,不用问他自己也会说。 可若是他不想说的,钟璃就算是问了也是枉然。 钟璃压下心中轻叹,将手中的宾客单子递给了身旁的徐嬷嬷,转头看着他说:“时候也不早了,既然是累了,那早些休息便是。” 洗漱熄灯,人躺在了床上,可无论是祁骁还是钟璃都没睡。 祁骁侧身望着钟璃的方向,眼神幽远深长,像是要透过眼前的黑暗看透钟璃的内心一般如有实质。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哪怕是镇定如钟璃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忍俊不禁。 她缓缓睁开眼睛,温和的目光透过眼前的黑暗落在了祁骁的脸上。 “祁骁,你到底在想什么?” 大半夜的不睡觉,直挺挺地盯着自己看,这是想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用眼神把自己吓死? 祁骁没想到钟璃这么敏锐,在黑暗中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就在钟璃以为他依旧会随意找个理由敷衍自己的时候,祁骁却说:“阿璃,你真的是我的阿璃吗?” 钟璃若不是钟璃,那她究竟是谁? 对钟璃的一切,他知道的,都仿佛是假的。 祁骁不知她从何来,也不知她会不会在日后的某个时候突然离去。 这种可能哪怕只是想一下,都足以让祁骁心惊不已。 他不自觉地抓住了钟璃的手,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无论你是谁,是精是怪还是人鬼游魂,你既然来了那就是我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绝不会放你走!” 谁跟他抢,他就亡谁。 不管是天地人神还是鬼怪精魂。 他认定的人就只能是他的! 钟璃没想到祁骁在想的是这个,闻言当即就是猛地一怔。 可怔愣过后,更多的是好笑。 她没好气地掐了祁骁的手一下,说:“你是不是又看什么山野鬼怪的闲书了?大晚上的不睡觉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似乎是怕祁骁还胡思乱想,钟璃说:“咱们的孩子都马上就要满月了,我还能离开你去哪儿?” 若说刚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时,钟璃还曾经在某个时刻想过怎么回现代。 可现在,对她而言,她的家和家人都在这里,孩子也在这里。 她怎么可能忍心离去? 钟璃难得主动地抱住了祁骁的腰,低声说:“好了,别胡思乱想,我是你的妻子,是孩子的母亲,我……” “那你不会离开,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那两个小崽子?” 祁骁的突然问话让钟璃下意识地愣了愣。 可她不合时宜的沉默却让祁骁彻底误会了她的意思。 祁骁在黑暗中睁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钟璃的脸,一字一顿饱含怨气。 “我就知道,你最在乎的是两个小崽子。” 钟璃顿时无言以对。 前后两个话题,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祁骁见她不说话,更是来劲儿。 “你之前明明只在乎我的!” 钟璃…… 彻底无语的钟璃懒得与疑似失心疯的祁骁计较,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就转身背对着他。 “赶紧睡觉!” 祁骁想说什么又不太敢,悻悻地撇嘴不言。 静谧持续了一会儿,钟璃的腰上多了一双有力的大手。 似乎是怕自己的动作吵醒钟璃,轻得几乎难以察觉。 钟璃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缓缓上扬。 然而祁骁的下一句话却瞬间打碎了钟璃心中刚刚冒出个苗头的温柔。 他说:“阿璃,我会吃醋的。” 钟璃的脊背僵了僵。 背对着祁骁的嘴角失控地抽搐。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祁骁没察觉到钟璃的僵硬,还在自顾自地说:“我真的会吃醋的。” “那两个小崽子阿璃也不必太过在意,等满月礼结束了,直接让奶娘带着去大长公主府借住。” “姑母最喜欢孩子了,有这两个小崽子陪着也挺好,等长大了,能接任镇南王府的权柄了,就再把人接回来继承家业,然后我就带着阿璃出去云游四海,然后我们就……” 钟璃冷冷地打断了祁骁的叨叨叨,说:“你再不睡觉,就给我滚出去。” 祁骁有些委屈。 “阿璃……” 钟璃冷笑。 “不信你就试试。” 大宝二宝才多大他就想着要把人送出去,就是后爹都没这么恶毒的时候! 钟璃实在是难以理解祁骁对亲生儿子满当当的恶意,不理会祁骁的委屈直接说:“还有,谁要是再敢说把孩子送出去,就自己去睡书房吧。” 祁骁听了顿时就更觉得自己委屈了。 他不死心地抓着钟璃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璃连人带枕头地从卧房扔了出去。 祁骁站在门口抱着个枕头敲了敲门,没得到任何回应就轻车熟路地去爬窗户。 然而钟璃早有准备,窗户也是锁了的。 祁骁进门不得,委屈满满又无处可诉。 站在门前抱着个枕头满面黑气的样子,像极了夜游神。 守在门口的紫纱等人目睹了全程,忍笑忍得肚子疼。 紫纱怕祁骁再在门口纠缠惹得钟璃动怒,憋着笑说:“王爷,时辰已经不早了,王妃明日还要早起忙碌呢。” 换句话说,就是您别折腾了,该上哪儿睡就去哪儿睡得了。 再在这儿痴缠,王妃也不会放您进去的。 祁骁倒不是死心了。 只是到底还是心疼钟璃辛苦。 他满脸忿忿地咬了咬牙,抱着枕头转身往外走。 可在去书房的路上,却正好碰上了同样没睡出来夜游的霍云齐。 霍云齐自打投向了钟璃后就一直住在镇南王府的偏院中,故而见多了祁骁被钟璃赶去书房的场景。 此时见祁骁大晚上的不睡觉抱着个枕头夜游,他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 他甚至还心情不错地吹了个口哨,口吻戏谑。 “又被王妃赶去书房了?” 祁骁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一脸高傲。 “关你屁事?” 霍云齐…… 这么说话是跟钟璃学的吧? 第508章 关你屁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不欲理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霍云齐,骄傲地抱着枕头就走。 霍云齐实在是气不过,狰狞一笑,说:“书房的软榻睡着舒服吧?” 祁骁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向霍云齐时眼中满是恶意。 “你也想睡?” 霍云齐尚未回答,祁骁就不屑地说:“可惜了,你不配。” 霍云齐被气得脸发紫,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祁骁抱着枕头姿态嚣张地扬长而去。 祁骁走远后,霍云齐脸上的怒气缓缓散去,听不出喜怒地说:“阁下既然来了,不如就出来一叙,在背后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 原本隐没在树丛后的安溪尴尬地笑着走了出来,对着霍云齐拱手一笑。 “在下只是夜里难寐出来闲逛,不料却正好碰上霍阁主与镇南王说话,不便现身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霍阁主见谅。” 安溪明明是南疆人。 开口称呼霍云齐时,脱口而出的却是霍阁主。 可见,霍云齐是蜀香阁阁主一事他是知情的。 只是霍云齐的真实身份一事知情人极少,安溪一个外族人,又怎会知道这个的? 霍云齐很好地掩饰住了眼中的惊诧,淡淡地说:“谈不上冒犯,只是安溪王子毕竟是在他人府中做客,夜深了还是避免走动为佳,否则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谁,那可就不妙了。” 安溪闻言一脸受教,谦虚地点头。 “霍阁主所言极是,是小王考虑不周了。” 霍云齐意味不明地看了安溪一眼,没说话。 安溪似乎是不甘心场面就此冷寂下去,试探地说:“刚刚失态,实在是由于见到镇南王被赶出卧房过于惊讶所致,我听说大褚女子以贤良淑德为标,对丈夫也多是以三从四德为准,可镇南王妃的作为,似乎与大褚女子素来引以为傲的东西不太相符。” 霍云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没话找话的安溪一眼,无声冷笑。 “镇南王妃如何,与安溪王子有何干系?” 钟璃和祁骁是夫妻。 钟璃愿意让祁骁去哪儿,祁骁愿意去哪儿,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哪儿轮得上个外人在这儿叨逼叨? 霍云齐不耐烦应付多话的安溪,敷衍至极地拱手说:“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在此打搅安溪王子的好兴致了,在下告辞。” 说完,霍云齐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安溪是南疆王子。 霍云齐如今只是一阶布衣。 他此举,可谓是极为不妥失礼至极的。 可安溪却并不在意。 安溪能知道霍云齐与蜀香阁的关系,自然知道霍云齐曾是大褚皇族的事。 若无当年的变故,霍云齐的身份与他平起平坐都是使得的,自然不必对他过分恭敬。 只是…… 霍云齐这样的人物,怎会心甘情愿地依附于镇南王府? 还有镇南王与镇南王妃,这两人平日里相处的情形竟是这样的吗? 安溪怀揣着说不出的复杂心思,慢悠悠地转道回了自己所住的客院。 而书房的祁骁得知这两人的相遇后,略带讥讽地勾唇一笑。 安溪知道霍云齐的身份,这次偶遇自然不能算是真正的偶遇。 他心动霍云齐手中的情报组织,自然要找机会与霍云齐搭上话试图拉拢。 只是可惜了安溪的一番好心思。 霍云齐的父亲当年深陷叛国罪,原因之一就是在府中搜出了与南疆王的通信信函。 信函的来历不可追,也无人说得清楚从何而来。 可信函是真的,上边盖着的南疆王大印也是真的,故而才无计可施,只能一府倾覆。 这其中南疆到底起了怎样的作用,除了南疆王本人谁也不知道。 可南疆于霍云齐而言,的确是杀害父母的仇人之一。 就算没有镇南王府,霍云齐也是不可能会与出自南疆的安溪合作的。 祁骁随手将写满了霍云齐和安溪对话的纸条用蜡烛点燃,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安溪想拉拢霍云齐,这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夜里的动静知道的人极少。 其中就不包括钟璃。 钟璃第二日早早的就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两个孩子。 满月后的孩子见了风就长。 不过一日没见,钟璃却觉得孩子像是变了个样子。 看着谁都稀罕得不行。 等钟璃稀罕够了,再三问过奶娘无误回到卧房的时候,早早地就过来等着钟璃吃早饭的祁骁的脸却已经黑成了锅底。 祁骁看起来很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抗议。 可触及钟璃暗含警告的目光,以及回想起书房软榻的邦邦硬,他硬生生逼着自己忍住了没抱怨,打起精神与钟璃说起了今日满月礼之事。 满月礼是从一早就开始准备的。 到了这时候,基本上大致就无误了。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说着就有早到的客人先进了门。 祁骁接待身份贵重的男客。 钟璃负责女宾。 两人分头行动,半日下来都没怎么碰上面。 按大褚的风俗,孩子的满月礼时间定在了正午时分。 时候差不多时,被设置成宴厅的地方满座宾客,中央还有身姿妙曼的舞姬随着鼓声翩翩起舞,彩衣丝绦轻柔起扬,弧度温柔得像是能勾动人心底最深处的迤念。 安溪端着酒杯看着眼前的情形,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他的视线触及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耶律浧,眼底闪过一丝暗芒,笑着说:“之前在南疆之时,就听闻大褚美人儿身娇体软,乃是人间绝物。” “未曾亲眼所见只当是谣传,今日得见,方知所言不虚,这些美人儿的确是不错的。” 耶律浧听了神色没什么变化,不咸不淡地点头,说:“安溪王子所言不错。” 大褚若非好得让人眼红,周边的几个贫瘠国家又何至于眼红地盯着大褚的领土不放? 安溪见耶律浧不上当,捏着酒杯的手指无声地紧了紧。 然后他说:“只是也有不切实之处,我素来听闻大褚女子性情温和,对夫君更是百依百顺,可昨日夜间却偶然得见镇南王被王妃赶出房门一景,心中诧异之余对镇南王和王妃的感情也是实在艳羡。” 安溪像是真的羡慕似的,悠悠叹气说:“镇南王当真是好性子,被王妃如此对待都半点不曾动怒,而且守着京城这般奢靡之地,镇南王还能只有王妃一人,这样的夫妻之情,大约也算得上是书中所说的情深不改了。” “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怎样的女子能诱使得镇南王再度心动收入府中。” 安溪看似感慨的话说完,耶律浧的眼中多了一丝不明显的亮意。 耶律浧要笑不笑地看了场中的舞姬一眼,说:“只有一人是么?” 那若是祁骁就今日之后就添了新人。 钟璃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509章 镇南王偷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耶律浧挥手叫来了自己的贴身心腹,在心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人点点头后快步离开。 耶律浧若有所思地端着个琉璃的酒杯晃了晃,静坐不语。 安溪见了,唇角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有人上钩了,今日的满月礼,想来会比预想中的精彩几分。 时间缓缓过去,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期待中,祁骁和钟璃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宴厅入口的位置。 门口的下人高声唱喏:“镇南王镇南王妃驾到!” 大厅中身份不够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欧青木和耶律浧等人,则是站起来微微颔首示意。 祁骁毫不避讳地牵着钟璃的手走到了上首的位置落座。 钟璃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的王妃华服,过长的裙摆曳地而行。 落座后,祁骁不等钟璃说话,就主动俯身将她的裙摆整理好。 他坐下后,看着桌上的菜都没了热气,眉心立马就出现了一道褶皱。 钟璃产后不久,不宜饮酒。 也不宜吃凉食。 可宴席上的菜品都是事先做好的,变凉无可避免。 祁骁想了想,抬手一招。 身后的人立马会意,上前将桌案上的菜品一一撤去。 紧接着就有人换了热的上来。 祁骁和钟璃坐在上首高位,他们的互动底下的人自然能尽收眼底。 察觉到祁骁在行动间对钟璃的关切,无论是位高权重之人还是心中有别的心思的,神色都是微微一变。 从未见过这两人相处情形的人心中更是纷纷一怔。 钟璃虽出身微末,可有祁骁的重视,镇南王府的地位本就非比寻常。 现在更是为祁骁生下了两个嫡子,日后钟璃在镇南王府的地位,只怕更是无人可撼动了。 钟璃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禁不住垂首微微一笑。 她拦住了祁骁为自己夹菜的动作,轻声说:“王爷,时辰差不多了。” 祁骁不太情愿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平淡的目光转向了众人。 “今日是小儿满月,诸位能在百忙中抽空前来,是本王与小儿的荣幸。” “来者是客,多余的话本王就不多说了,望各位能在镇南王府中宾至如归,不受怠慢。” 祁骁的话本就不多,此时肯说这些,已经是相当于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来宾并无挑刺的,不管心里在想什么,神情看起来都颇为愉悦。 有眼色会看形式的,纷纷站起来祝贺镇南王府大喜。 随后就是送礼环节。 前来参宴的,无论是谁,此时都憋着一股讨好镇南王和王妃的意思。 虽是打着给两个孩子庆贺满月的名义来的,送出的礼却都是无比贵重的。 与其说是给两个无知小儿的,不如说是用来讨好祁骁和钟璃的。 祁骁和钟璃对此并不意外。 无论送礼的人是谁,送了什么,统统来者不拒地收下。 宴席至中道,祁骁就坐不住了。 他素来不耐这种场合。 能给面子坐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试探性地拉了拉钟璃的袖子。 钟璃被从北漠而至的一个命妇缠住了,一时走不开,只能是低声道:“你自己去玩儿。” 祁骁…… 凑巧听到这句话的霍云齐嘴角狠狠一抽,心里默默吐槽。 王妃莫不是将祁骁当襁褓中的幼子了。 开口竟是这种语气。 祁骁耐着性子等了片刻。 可那妇人的话实在是多。 见钟璃真的走不开,他随意找了个由头就起身走了。 场内无数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祁骁的身上。 见他走了,耶律浧身后一个倒酒的侍从紧跟着消失在人群中。 无人察觉。 钟璃费了些功夫将那个无话找话说的妇人打点好,回头却不见祁骁回来。 她眉心轻轻一皱,低声对紫荆说:“去瞧瞧王爷在做什么。” 今日宴席是大场面。 来的都是贵客。 祁骁再傲气,也不能就这么将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问。 传出去也会有怠慢之嫌。 钟璃可不愿听人说祁骁的半点不是。 紫荆应声去了。 不等她回来,就有人急匆匆地到了耶律浧的面前,状似焦急地说:“王爷,大事不好了!” 耶律浧不满皱眉。 “发生什么事儿了一惊一乍的?” “这里都是贵人,若是惊扰了贵人清净,你就是死上百次也难赎其罪!” 那人惊慌得不行地跪倒在地,踌躇半晌咬牙道:“是……是镇南王……” 钟璃狐疑看去。 耶律浧眯起了眼。 “镇南王怎么了?” 那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带着哭腔道:“镇南王闯入了您的别院,强行幸了琉璃姑娘……” “什么?!” 耶律浧大惊而起。 因他的动作太大,桌上的酒壶应势而倒,酒水顺着桌面缓缓而下。 耶律浧最是讲排场。 在北漠时跋扈无度就罢了。 出门时,带着的美人妻妾也从不会少。 此番入京,他也带了十二个绝美的舞姬随行。 入城时那十二名舞姬一路走一路舞,奔放之姿带来的热闹景象,还惹得城中沸议了许久。 而据钟璃所知,其中有一名唤琉璃的姑娘,如今正是得耶律浧盛宠之人。 耶律浧怒气横生。 前来传话之人似是怕极了,不住叩首解释。 “奴婢想拦,可镇南王执意如此,说如果不让琉璃姑娘顺他的意,就要当场杀了奴婢等人,有人冒死去拦,被镇南王一掌就打死在了门口,奴婢等人实在是不敢阻拦,只能是匆匆来报,王爷您快去瞧瞧吧!” 那人虽是在与耶律浧禀告。 可说话的声音并不小。 以至于全场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他这番惊人之言。 在场之人面色精彩难言。 落在钟璃面上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不可说的讥笑。 不久之前,耶律浧还曾笑言说是可以将那些舞姬送给祁骁。 可镇南王当时严词拒绝。 半点不见心动。 如今王妃在此,镇南王却前去偷腥。 这一巴掌若是甩实了,钟璃的脸面,可就彻底没了。 钟璃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眼底生出点点寒意。 耶律浧震怒之下不忘提醒钟璃,咬牙道:“王妃,你难道不想随本王前去看看吗?” 第510章 阿璃,我在这里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所有人的目光本就汇聚在钟璃的脸上。 只是无人敢说。 耶律浧一语将这层砂纸捅破,众人打量钟璃的目光瞬间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人人艳羡镇南王妃好福气。 得镇南王独一无二的专宠。 而今日看,镇南王妃的福气,只怕也是到了头。 不用人说,钟璃都能猜到这群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不过她此时与其说为祁骁所谓的背叛生气。 不如说是恼怒祁骁不谨慎,让耶律浧抓了设局的空子。 祁骁若真是有偷腥的心思,哪儿用得着去偷耶律浧的人? 还这么凑巧让耶律浧抓了个正着? 今日若不是个局,钟璃就把祁骁的脑袋拧下来给耶律浧当球踢! 众目睽睽之下,钟璃起身歉意一笑,无奈道:“既是萧鼎王相约,本妃自是不好拒绝,只是……” “王妃只管去便是,不必在意小王等人。” 安溪遥遥的对着钟璃举杯,笑道:“王妃处理私事,小王等人就不前去添乱了,在此恭候王妃归来。” 拓野也紧跟着道:“安溪王子说得极是,我们这些闲人就不去打搅王妃处理家务事了。”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这二人一眼,笑道:“那就请诸位自便了。” “紫纱,本妃去去便回,你在此好生招待各位贵客,不可怠慢。” “府中地形复杂,不少地方有特殊机关,记住别让贵客落单独行,省得万一误碰机关伤到了人,就是本妃的待客不周了。” 紫纱沉声应是。 霍云齐下意识地想起身跟上。 钟璃对着他不动声色地一摇头。 霍云齐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 他对着钟璃拱手,恭恭敬敬道:“王妃安心前去,此处自有属下等人。” 钟璃笑笑去了。 耶律浧意味深长地看了安溪等人一眼,冷着脸拔腿跟上。 拓野慢悠悠地倒了杯酒,玩笑似的说:“你猜,耶律浧今日所想能不能成?” 安溪瞧不出情绪地轻轻一笑,端起酒杯与拓野轻轻一碰,感慨道:“能不能,端看镇南王和镇南王妃是否愿意入套了。” “传闻那琉璃姑娘与王妃面貌极为相似,乃是萧鼎王极为宠幸之人,今日将琉璃姑娘都搭上了,若不能成心中所想,萧鼎王只怕是要大为恼火的。” “不过……” “镇南王夫妇的笑话岂是那么好看的?咱们不去,才是对的。” 不管此局是谁赢了谁输了。 跟他们的干系并不大。 去看了热闹,说不定事后有人恼羞成怒,还会牵扯到他们的身上。 何必去招惹这样不必要的麻烦? 还不如在此等候消息。 反正,这热闹也等不到明日再爆。 拓野眸光闪了闪,笑着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摩挲着酒杯的边缘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钟璃等人也快到了耶律浧暂住的别院。 当初考虑到来客都是权贵,排场也不小。 钟璃特意准备了几个大的院子供着几人暂住。 可如今一想,钟璃又觉得自己是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 院子大了除了能住。 还能作妖。 她当时还是大意了。 似察觉到钟璃情绪不佳,耶律浧幽幽冷笑,沉沉道:“都说镇南王对王妃情深义重,如今看来,这似乎是虚假之言?” “王妃可觉被辜负?” 钟璃要笑不笑地呵了一声,叹似地说:“是被辜负,还是有人别有用心,没眼见为实前,真的不好说。” “我劝王爷还是莫要先下定论,你觉得呢?” 耶律浧像是好笑钟璃的死鸭子嘴硬,冷冷一笑,快步走到钟璃的身边,低声道:“本王敢这么说,那便是已经成了。” “不管起因如何,你此时进去,看到的就会是本王想让你看到的景象。” “本王都这么说了,王妃确定还要亲自一探吗?” 耶律浧如此信誓旦旦。 钟璃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难不成祁骁真在自己家里翻了船?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耶律浧,一字一顿。 “萧鼎王最好是祈祷我夫君无事,否则的话……” “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前方跑来了个一脸惊恐的丫鬟。 见着钟璃等人,立马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大喊道:“有刺客!” “来人啊!有刺客啊!” 紫荆上前将人拿住,冷声问:“怎么回事儿?!” 那丫鬟着急地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方向,惊恐道:“有刺客闯入了萧鼎王的别院,王爷闻讯已经赶过去了,王妃……” “我知道了。” 钟璃话音落下,人瞬间就没了影子。 耶律浧心里叫了声不好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拔腿跟上。 到了耶律浧所住的院子前,不等进门,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散而出的浓烈血腥。 钟璃瞳孔无声一缩,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祁骁。 院子里,祁骁对着夜林使了个眼色,夜林瞬间会意抬手给了自己一掌,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着急地扶住了一身是血的祁骁。 祁骁满意勾唇,往胸口点了几下,靠在夜林的身上,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 “阿璃……” “阿璃我在这里。” 钟璃对祁骁熟悉到可怕。 骤一听祁骁的声调不对,她立马就冲了进去。 紫荆着急喊了声王妃小心。 耶律浧也面带凝色地飞身而入。 院子里,几乎成了被遍地的血染得变了颜色。 祁骁满是血迹,虚弱得几乎站不住地靠在同样一身狼狈的夜林身上。 见钟璃来似乎是想笑,嘴角牵起却爆出了一声咳嗽。 钟璃眼无他物着急地扑上去扶住了他,焦声道:“到底怎么了?” 祁骁吃力地扯出一个笑对着她微微摇头。 转而目光冰冷地看向了落后钟璃半步的耶律浧。 “萧鼎王,你这是何意?” 耶律浧本人看着眼前的情景,内心也很是茫然。 他分明是让人给祁骁下了北漠特有的会让人丧失神志的药,想法子将祁骁引至此处。 按理说在那人去报之前,祁骁就应该已经中招了。 他带着钟璃来看到的也会是祁骁与女子厮混的场景。 可为何是这样? 萧鼎王面色阴沉地看向祁骁。 字字咬牙。 “镇南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骁抓起一个东西砸到了耶律浧的面前,冷冷道:“本王诚意相邀你前来庆贺,你却违背府中规矩私带私兵,想借此作乱,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想与本王为友,还是不想与镇南王府为友?” “或者说,你今朝前来,就是为了与本王和本王的镇国军为敌的?!” 第511章 我知道王爷受委屈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甩出来的,正好是北漠皇室的标志。 耶律浧对这样的标志并不陌生。 可问题在于,镇南王府此次宴席,是明令禁止各国来使带私兵的。 在进城之前,使臣就明确收到过这样的示意。 均是在表示了同意后才可入城。 这样的标志不应出现在此处。 也绝非耶律浧的授意。 耶律浧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狠狠一沉,目光阴狠地看向了祁骁。 “本王入城前是接受了核查的,并未带兵马进城,你拿一个标志就想诬陷本王,是否不太合乎情理?” 耶律浧讥诮一笑,嘲讽道:“镇南王如此作为,与其说是抓住了本王的把柄,不如说是偷腥不成怕被王妃察觉,着急揪本王出来顶黑锅吧?” 钟璃闻言微微一顿。 祁骁察觉到她的僵硬赶紧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 然后虚弱得不行地咳嗽了起来。 钟璃担心地抓住了他的手。 手指搭在手腕上的瞬间却是微微一震。 她难以置信地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数道白光。 好像明白了什么…… 夜林急躁道:“萧鼎王何必出口伤人?!” “我家王爷不适提前退席,结果发现府内有他人踪迹,一路循着刺客留下的踪迹找来,就到了你的别院门口,打开门一看还真是惊喜,你之前说自己带了十二个舞姬在此作乐,虽是荒唐,可并无不可,可为何你的别院中所存除了舞姬以外,还有几十名私兵?!” “你前来赴宴,却私带刺客,究竟意欲何为?!” “对你别院中出现的人,萧鼎王又该作何解释!” 夜林话音落下。 像是为了配合他似的,接连不断地有人从院子四处找来了黑色的尸体扔到了院子里。 不足而一。 这些死了的人,都长了一张极具标志性的北漠脸。 身上虽是穿了中原服饰,可衣裳破损之处,清晰可见北漠特有的纹身标志。 身上所查武器,也全都是出自北漠皇室。 耶律浧大惊失色地上前查看。 却发现眼前之人确确实实出自北漠。 所有的东西都不似作假。 唯独说不通的一点就是,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全都不是他的人! 耶律浧仓促抬头。 却听到钟璃幽幽道:“虽是出了意料之外的岔子,可本妃还是有个疑惑想问。” 祁骁对上耶律浧凶恶得不似人。 对上钟璃就温柔得可以滴水。 他笑道:“阿璃问。” 钟璃指了指耶律浧遍布血腥的院子,不解道:“不是传闻萧鼎王带了十二名绝色舞姬吗?人呢?” “怎么一个都没见着?” 祁骁尚未答言。 夜林就说:“王妃说岔了,那哪儿是绝色舞姬,分明是萧鼎王蓄意不明带来的刺客!” 像是怕钟璃不信似的,夜林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血迹,咬牙道:“属下本是想着先将无关人等送走,以免误伤,可谁知那舞姬一跃而起,手中持匕要取属下性命。” “若非王爷及时出手相救,王妃只怕是见不到属下了。” 夜林说着一脸悲切又气愤地扭过了头。 像是后怕得不行。 祁骁也跟着道:“还有我身上这伤,也都是那什么舞姬弄的。” 他害怕似的往钟璃身上靠了靠,嘴里还说:“阿璃,你都不知道,当时本王害怕极了,生怕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 “好了,王爷受了委屈我知道了。” 钟璃忍无可忍地打断了祁骁的怜怜自苦。 头疼道:“所以那些舞姬,不是……” “那些刺客呢?” 祁骁回答得理直气壮。 “死了啊!” “阿璃不知,那些舞姬看似柔弱,可实际上武功还不弱,本王费了不小的功夫才把人杀光了呢。” 钟璃…… 听闻来了刺客匆匆赶到的众人…… 安溪等人鱼贯而入,见到眼前之景也是瞬间一惊。 谁能想到,好好的一场夜宴,竟能成了如今之局。 拓野对着安溪无声一摇头,用嘴型道:耶律浧今晚栽了。 耶律浧的确是栽了。 在场的只有他是出自北漠皇室。 只有他可以有北漠的兵马。 而现场找出来的,样样指证北漠。 他就算是身上都长满了嘴,这会儿也说不清了。 见人都来齐了,祁骁更是来劲儿。 言言字字都是在说刚刚的凶险。 若不是眼前摆着的尸体骇人。 光是听祁骁这番话,估计人们还真的以为祁骁吃了多大的亏。 可事实上,他非凡没吃亏。 还狠狠地将了耶律浧一军。 耶律浧沉默半晌,于众人注视下起身道:“今晚是小王不慎,让人算计了,可并非……” “萧鼎王。” “你先是造谣说是本妃夫君与你院中女子不清,随后又现私兵于此,难不成就想以一句自己被人算计了打发本妃吗?” 少在人前动怒的钟璃面上露了冷色,冷声道:“先是蓄意坏本妃与王爷情分在前,后又带私兵蓄意刺杀,你此番前来,究竟是为庆贺,还是为刺杀在场的人呢?” 钟璃这一顶锅砸下去。 不光是耶律浧被砸得晕了脑子。 身后看热闹的人面色顿时也变得不好了起来。 在场的都是诸国权贵。 生死都是可牵扯一国根基的。 若耶律浧真对某人有不轨之意,真要是让他得逞了,岂不是再度挑起镇南王府与诸国纷争的好机会? 众人心思诡异。 祁骁惊怒大吼:“什么?!” “你竟诬陷本王与那些刺客不清不楚?耶律浧你以为本王是你吗?饥不择食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嘴里吃?” “祁骁你!” “萧鼎王!” 钟璃打断了耶律浧的话,淡淡道:“此事本妃和王爷等你的解释,能说得清楚便是最好,毕竟咱们都是奔着冰释前嫌去的,若是说不清,那……” “镇南王府不想惹事儿,可也从不怕事儿,你……” 钟璃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扶着又开始虚弱的祁骁,转身就走。 “来人啊,将萧鼎王所在的院子封住,禁止任何人进出!有嫌疑者,可不问杀无赦!” “任何人有异议,就让他来找本妃要说法!” 钟璃扶着祁骁转身而去。 耶律浧面色青黑地站着没动。 众人四目相对之下,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纷纷散去。 很快,镇南王府就来了人将耶律浧所在别院团团围住。 这样做是极其失礼的。 可此时哪怕是耶律浧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面沉如水地静立许久,挨个查看了院子里的尸体,突然暴怒。 “祁骁!” “本王一定要杀了你!” 第512章 那这个黑锅他背定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和祁骁回到内院,挥退众人,原本虚弱得几乎直不起身的祁骁就被钟璃揪了耳朵。 钟璃狠狠地盯着他,咬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钟璃到场时先是被祁骁身上的血吓了一跳。 焦急之下忘了查看。 可手一搭在祁骁身上,钟璃就知道是白天见了活鬼。 祁骁中气十足哪儿像是虚弱的样子? 面对钟璃的怒气,祁骁讨饶似的嘿嘿笑了几声,歪着脑袋任由钟璃揪着,两人坐下后才说:“耶律浧想恶心我,被我反手恶心了一场,如今还洗不干净了,阿璃不觉痛快吗?” 钟璃翻了个白眼,不耐道:“赶紧说!” 祁骁凑上去在钟璃的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才将前后因果娓娓道来。 虽说了不可带兵入城。 可来者都非凡人,怎能完全避免? 所以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带了点儿不为人知的人手。 祁骁也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耶律浧在门前招惹钟璃是一桩,之前战场上的招惹又是一桩。 今日更是想设计祁骁。 祁骁索性就将计就计,反手耍了耶律浧一通。 将锅彻底砸到了耶律浧的头上。 至于那些所谓的抓到的刺客,压根就不是耶律浧的人。 都是这段时间抓到的探子。 审不出什么结果,索性就直接弄死了,顺手扔到耶律浧的面前,还能来一手贼喊捉贼。 祁骁说得起劲儿,想着耶律浧的黑脸兴致勃勃。 钟璃哭笑不得地戳了他的脑袋一下,无奈道:“可那些探子身上会有审讯痕迹,耶律浧并非痴傻,他当时不留心,过后一想便能察觉。” “那又如何?” 祁骁冷声一呵,无所谓道:“此事今夜盖棺定论,明日起我说什么是什么,哪儿有他插嘴的余地?” “他就是将哭来了六月的雪,这黑锅他也背定了。” “我不会让他有翻身的机会的。” 祁骁说着说着就开始打岔,自然而然地就岔开了话题。 他成功靠耍痴卖惨获得了钟璃的谅解,美滋滋地靠在了钟璃的身上。 他把玩着钟璃的头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他此番如此,除了跟钟璃说的原因外,还有一点便是因为耶律浧带来的那个舞姬。 好好的叫什么不好,非得名字中带上一个璃字。 单纯如此也就罢了,竟还与钟璃长相似了七分。 顶着阿璃的脸,去做魅耶律浧的事儿。 祁骁看到那个舞姬的第一眼,就没想过让她再多活。 只是这样的心思,就不必让钟璃知晓了。 钟璃永远都不会知道。 祁骁正跟钟璃说两个小娃娃的事儿,门外突然来了人。 刚刚还伤得不行的夜林换了身衣裳,生龙活虎地到门前禀告。 跟着他一起前来的,还有听闻有热闹前来围观的秦鹤霍云齐,云朗等人。 众人进屋自行落座。 一脸的迫不及待。 祁骁和钟璃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莫名。 夜林一言难尽道:“王爷,王妃,皇上那边来人了。” 祁骁眉梢扬起。 钟璃面露意外。 “他派人来作甚?” 事实证明,永远都不可小瞧祁琮的触人怒气的上限。 孩子满月,多高兴的事儿。 他却在这时候派人来宣旨,怒骂祁骁是乱臣贼子。 按他的意思,这圣旨本应是在开宴的时候到,然后公然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抽祁骁的脸一顿巴掌才算解气。 但如今京城全在祁骁手中。 他派来的人怎么都要从城门而入。 守城门的人怎会让他在那样的时候来坏了祁骁的兴致? 所以守门的人找了由头一拦再拦,生生将前来宣旨的人拦到了散席以后。 那人好不容易进了城门,又被人带着左兜右转地检查了数次,过了数不清的门槛查验,这才艰险到了祁骁和钟璃的面前。 按规矩,宣旨时祁骁和钟璃都是要跪下的。 可祁骁和钟璃一个也不动。 就静静地看着他。 那宣旨太监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派来干这丢命的活儿,索性对祁骁和钟璃的一动不动视而不见,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勉强将圣旨中的内容念完。 语音落,就已经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觉得自己估计是活不到回去了。 圣旨念完了,钟璃一脸微妙地啧了一声,伸手道:“拿来本妃瞧瞧。” 史上大约从未有人用这般轻慢的语气对待过圣旨。 但钟璃说了。 祁骁也不觉不妥。 一心想保命的太监哆哆嗦嗦地将圣旨递了上去。 钟璃打开看了一眼,嗤笑出声。 祁骁凑头看了一眼,嫌弃道:“咱们的皇上,还是只有这点儿本事。” 钟璃状似责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那是皇上,怎能如此不敬?” 祁骁要笑不笑的勾勾唇不言。 钟璃为难地叹了一口气,说:“只是皇上说的这事儿,着实不好办,公公还请回去吧。” 打仗的时候不出兵不动马。 一文钱一粒粮食都不曾出。 这会儿仗打完了,张嘴就来要城池要地要银子。 甚至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祁骁手中的兵权。 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是个死局了。 太监欲哭无泪还想挣扎。 钟璃却是淡淡的摆了摆手。 “言尽于此,公公若是还想活命,还是赶紧离去的好。” 否则不仅祁骁动怒了会杀人。 她也不在乎手上再多几条人命的。 能被派来宣旨,这太监本身就不是愚钝之人。 听出钟璃的话外音,他忍着心头的忐忑,强压惶恐对着钟璃和祁骁跪安告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宣旨的太监走了。 不等看热闹的众人发表看法。 祁骁就急吼吼地将这群碍眼的赶了出去。 他亲自将人都赶走,不经意间却嗅到了一股花香。 祁骁觅香而去。 被赶出了院子的霍云齐见了,轻轻地哼了一声。 秦鹤一脸唏嘘。 “我发现,镇南王似乎格外的粘糊王妃,哪怕只是一会儿没见着都急切得不行。” 霍云齐冷冷一笑,下了评论。 “没断奶的奶娃子都这样。” 秦鹤…… 镇南王知道你这样说他吗? 祁骁不知霍云齐对自己的评价。 此时院中的海棠花开得甚好,之前钟璃提过一句说是想摘一些回去摆在屋子里做插瓶。 祁骁把这话记着了,正慢悠悠地溜达着去了院子里,趁着夜色挑选了一些开得好的拿了回去。 钟璃刚刚从浴房中走出,就看到了捧着一捧海棠花笑得眉眼如画的祁骁。 钟璃有些好笑。 “你摘的?” 祁骁连连点头。 “阿璃喜欢吗?” 捕捉到祁骁眼中无声的期待,钟璃心中一动,难得主动地搂着祁骁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她低低地说:“喜欢,你拿来的都喜欢。” 祁骁从来就不是个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的人。 被钟璃主动亲了一下,他心花怒放,眼里一暗得寸进尺,摁着钟璃反客为主,将钟璃搂着好好地亲了一番才算作罢。 等他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钟璃的时候,钟璃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祁骁索性就一个横抱将钟璃抱了起来,自己坐在了凳子上,将钟璃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钟璃顺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祁骁的胸口说:“今日之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祁琮特意让人跑一趟,肯定不只是为了在满月礼上恶心一下祁骁。 钟璃甚至觉得,祁骁会抗旨也早在祁琮的预料之中。 所以说,祁琮肯定还有后招等着。 祁骁听了,不以为意地说:“不怎么处理,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无论是兵符还是兵权,我都不会给。” 随便打发个人来就想要兵符。 祁琮怕不是在宿城安逸久了,人都变成了傻子。 听出祁骁话中的讥讽,钟璃有些好笑。 她抬头看着祁骁的下巴,说:“那他要是明日就昭告天下,说你反了怎么办?” 祁骁轻声冷笑。 “那我就反给他看。” 反正如今大褚的形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他缺的,也只是个反的名头。 祁骁并不介意祁琮将这个名目坐实。 他愿意称王,他就是镇南王。 他要是想称皇当帝,他也是当的,谁能阻挡? 祁骁说得轻巧,钟璃却并不赞同他所说。 钟璃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一些,说:“我倒是有个法子,要不说给你听?” 第513章 诏书声讨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顿时来了兴趣,好奇地往钟璃的身边凑。 钟璃抵在他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会儿。 祁骁眼中光暗闪烁,沉吟片刻后点头说了好。 钟璃重新靠在了祁骁的胸口,慢条斯理地说:“民智已开,堵不如疏,与其一味地想着怎么掩盖事实,不如在百姓对镇南王府非议最甚的时候,选择将真相揭露在百姓面前。” “家仇深恨,孰是孰非百姓自己心中自然有个辨别,届时不必你说什么,只怕天下人的指责谩骂就能让宿城的皇上乱了阵脚,你也就此省了心力。” 更重要的是,先让祁琮折腾。 等镇南王府被非议得最厉害的时候将真相揭开。 先抑后扬虽谈不上多高明的手段,却能无形中再度为镇南王府博取百姓的好感。 到时就算是祁骁直接明着反了,天下人对祁骁的指责也会相应地少很多。 名正言顺,不过如此。 祁骁何等聪明。 钟璃这么一说,他心中顿时就有了应对的法子。 钟璃见他明白了,笑笑不再多说,转而想起了祁悠的婚事。 钟璃走神的时候,祁骁手上突然用力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钟璃失重之下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惊呼,手也条件反射似的抱住了祁骁的脖子。 祁骁目标明确地抱着她大步向床走了过去,正气凛然地说:“今夜月色不错,不宜议事,宜男女敦和。” 夫妻间的房中事被祁骁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哪怕是脸皮厚如钟璃此时也忍不住有些赧然。 她哭笑不得地掐了祁骁的手一下,说:“大夫之前怎么说的?” 祁骁利索地将钟璃放在了床上,紧接着俯身压下。 手上麻溜地解开了钟璃的寝衣,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说:“我问过刘大夫了,刘大夫说可以。” 钟璃彻底无言以对。 她简直难以想象祁骁拿着这样的事去问刘大夫的场景…… 钟璃正想教训祁骁几句的时候,却再难维持清醒,被祁骁的动作带着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飘忽之中。 次日钟璃醒来时,祁骁已经不知去向了。 钟璃揉了揉酸疼的腰坐了起来,扯动床帘边的金铃将屋外守着的人叫了进来。 紫纱和徐嬷嬷等人陆续而入。 不等钟璃开口问,紫纱就说:“王爷去城外大营了,说是中午也不回来,让王妃记得准时用膳。” 钟璃听完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习惯性地问:“大宝二宝怎么样?” 提起两个小公子,徐嬷嬷的脸顿时就乐成了一朵菊花。 她说:“王妃放心,老奴一夜要去看上数次,奶娘也是周到仔细的人,小公子都好着呢。” “只是一个时辰前刚刚吃了奶睡了,只怕这会儿还没醒,等醒了,老奴再去让奶娘抱着过来给您请安。” 徐嬷嬷说得有模有样的,钟璃撑不住扑哧一乐。 多大点儿的小豆丁就会请安了? 吃过迟到了的早膳,钟璃先是去看了两个孩子。 徐嬷嬷说得不错,大宝二宝虽是双生子,可身子并不似寻常双生子一般孱弱。 吃了睡睡了吃的,一日更比一日壮硕。 只是这么看着就让人欢喜得不行,恨不得将心窝子都掏出来将这两个小东西放进去。 这个月份的孩子嗜睡,被钟璃逗弄了不大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哈欠。 钟璃亲自将孩子哄睡着了交给奶娘,才带着人回到了棠心院。 孩子的满月礼圆满结束,此时也到了送客的时候。 不等钟璃主动送客,就有坐不住的人主动上门辞行。 安溪欧青木等人亲自找了钟璃辞行。 与钟璃结怨最深,在这次满月宴上吃了最大的亏的耶律浧,却只是派了个亲信前来。 他心知肚明那晚是怎么回事儿。 奈何没证据,知道得再多也说不清。 只能是捏着鼻子将这个哑巴亏咽下去。 钟璃对此并无异议,按规矩送了这些人应有的赠礼,分别安排人将他们都妥善地送出了城。 不少人走的时候,带着出城的随从数量都不比来时。 只是这些人的消失无人过问。 他们的主子不提,钟璃也装作不知。 而镇南王府的地牢也在这次满月礼后多了不少来历不明的人。 这些人往往都是想趁乱潜入镇南王府被抓住的,背后的主子也各不相同。 钟璃对这些人的处理意见就一个。 加紧审问。 能问出东西来的,就暂时让人活着。 问不出什么来的,就直接送上路了事,省得平白在地牢中占着地方。 不到两日,钟璃的手中就多了一叠写满了字的口供。 钟璃随意看了一眼,禁不住笑出了声。 站在下首的洛林闻声打了个寒战,默默地缩紧了脖子不吭声。 钟璃随手将那些口供放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你觉得,这口供可信吗?” 洛林诚实地摇头。 “太过相似,可信度不高。” 被抓到的人都是近期潜入镇南王府的。 可这些人被审讯时,说出的内容几乎都是一致的。 都是祁琮派来的。 剩下没栽赃祁琮的,就声称自己是想趁乱来偷点儿好处的,死活不肯承认自己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可这么些人,当真都是祁琮派来的吗? 钟璃不信。 洛林也不信。 祁琮这次,只怕是稀里糊涂地当了别人的背锅侠了。 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对钟璃接下来的计划而言,有了这些东西总比没有强。 钟璃若有所思地看着手边的口供,说:“想法子让这些肯开口的人说出更多来,将他们说的口供整理一下,再找个文笔好的润色几分,写成文章让人大批拓印,到时候我有用。” 洛林虽不解钟璃的吩咐是何意。 可还是下意识地按钟璃的话去做了。 洛林忙着让人半真半假地捏造口供的时候,洛秦也被钟璃派了出去。 洛秦忙活了两日,祁琮声讨祁骁的圣旨也从宿城大肆传扬开来。 在祁琮的描述中,祁骁俨然成了个拥兵自重,目无皇权的不忠不孝不义的叛国之人。 祁琮会声讨祁骁,这事儿钟璃和祁骁都不觉得意外。 让人他们意外的,是祁琮不要脸的程度。 之前三国联军进攻大褚,分明是祁琮为绞杀祁骁,暗中与敌军做的交易。 可此时到了祁琮口中,这却实打实地成了祁骁的罪过。 祁琮声称大褚之所以会被战火波及战事再三失利,完全是因为祁骁的一己私欲所致。 祁骁为今日能名正言顺地当乱臣贼子做的铺垫。 无数百姓被战火伤及是祁骁之过。 祁骁如今的拥兵自重更是祁骁的野心勃勃。 总之,祁琮花了极大的篇幅声讨祁骁的种种罪过,其中罄竹难书令人震惊之处不胜枚举。 第514章 真相大白于天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原本就极为关注镇南王府的天下人被这旨中深意惊得心惊肉跳了一番,心中对祁琮所说却并不怎么相信。 祁骁要是真生了反意,为何至今已经坐拥了京城后还不直接反? 更何况当初三国敌军进攻大褚时候,是怀着身孕的镇南王妃凭借一己之力将敌军击退。 祁骁要真有这样的心思,镇南王妃又何至于此? 天下议论不断的时候,被声讨的镇南王府却极为安静。 镇南王府中的人就像是没听说外边的传言似的,从主子到下人,无一人将外界的议论当真。 镇南王府的异样沉默,让本就不太坚定的人心中生出了迟疑。 在祁骁和钟璃的放纵之下,关于镇南王府不太好的言论也慢慢地衍生了出来。 钟璃刻意让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不过几日,镇南王府身上的污水就再多了一层。 民间甚至有所谓的清流名士在坊间大肆宣扬指责祁骁的狼子野心,连钟璃之前的亲身御敌都成了他们口中的阴谋和沽名钓誉之举。 这种情形,在祁琮的预料之内。 得知天下人的反应,祁琮得意地笑了的同时,更是让人再连着发了三封昭告天下的诏书。 诏书中对祁骁的指责如出一辙,内容也一次更比一次扭曲抹黑。 镇南王府对此的反应是继续沉默。 若非心虚,为何沉默不言? 民间非议瞬时到了顶峰。 就在这时,祁琮再度下旨,叱令祁骁交出兵权,撤离京城,否则就要以天子之名下旨讨伐。 祁琮是皇上,是天子本人。 他对着镇南王府挥兵所向,似乎就代表了某种含义。 不明就里的人信了祁琮的鬼话,对镇南王府的敌意颇深。 就在镇南王府门前第四次来了前来询问说法的读书人的时候,一直未曾露面的祁骁和钟璃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读书人是讲理的。 他们前来,也只是为想要讨个心中正直分明。 并非是前来胡搅蛮缠。 故而见了祁骁和钟璃,这些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先略显拘谨地行礼问安。 伸手不打笑脸人。 钟璃和祁骁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些人的礼,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动作却顿时在这些读书人心中添了一些好感。 其中为首的一个年轻学子鼓起勇气看了祁骁一眼,说:“学生出自淮城枣庄,目前就读于白鹿书院,此次贸然前来打搅,是为皇上声讨诏书中所说之事,想请教王爷一二,冒昧之处,还望王爷与王妃能宽宏一二。”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是看着祁骁的。 却始终遵守着男女大防未曾往钟璃的身上多看一眼。 光是这么个动作,就能看出此人的品行确实不错。 祁骁不犯浑的时候还是讲道理好说话的。 他对此人印象不错,轻笑了一下,说:“有何疑惑,你可直说。” 那书生看了祁骁一眼,大着胆子说:“斗胆问一句,皇上诏书中所言,王爷是否承认?” 祁骁不答反问:“承认如何,不认又如何?” 书生的眼中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坚毅,朗声说:“王爷若是认了其中罪名,那学生再难将镇南王府当作大褚的保护神和信仰,从此以后,无论是在朝为官还是在野为民,都必当以攻伐镇南王府为毕生职责,但凡活着,就不会一日忘却此时所说之话。” 为了一己私欲将天下百姓拉扯入了战火之中的乱臣贼子,无论放在何时,都是被人构陷讨伐的。 哪怕是尊贵如镇南王,也是如此。 祁骁闻言轻轻地笑了。 他说:“那本王若是不认呢?” 书生长鞠及地,声音发沉。 “若不是,就请王爷就此给出个合理的说法,也好当作是安抚民心之用,莫要让莫须有的污名玷污了镇南王府的百年清誉,也莫要让信任了镇南王府数百年的百姓平白无故寒了心。” 对祁琮声讨诏书中有疑虑的人不在少数。 想找祁骁问清楚的人也多的是。 可这个书生身无寸许功名,也无背景可言,此时能站在祁骁的面前说出这样不卑不亢的一番话,就足以证明他的心中确有正气所存。 有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可也正是这样近乎天真执拗的书生意气,才是让世间清流延续的根本。 祁骁深深地望了眼前之人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你叫什么?” 年轻书生轻声答道:“学生姓聂名青玄。” 祁骁对聂青玄无印象。 可钟璃听了,眼里却是微微一亮。 之前大长公主就与钟璃提起过聂青玄。 当时钟璃只是记住了名字,对此人的印象并不深。 此时看来,此人倒是也有值得大长公主夸赞的本事。 旁的不说,光是这份敢于站在这里与祁骁对话的勇气就绝非常人能及。 钟璃不动声色地拉扯了一下祁骁的袖子。 祁骁不解地看向了她。 钟璃微微一笑,说:“王爷,是非在己,毁誉在人,事已至此,你再一味的沉默也是无用,不如就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也省得再平白被人非议,你说呢?” 走向虽与祁骁与钟璃事先商议的不同。 可此时将真相揭穿,却是也好。 祁骁稍微迟疑了一下,晦暗的目光看向了四周逐渐向着这里聚集而来的百姓,唇边溢出了一抹说不出的冷笑。 他说:“既然如此,那本王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祁骁接下来的话,简直震碎了在场所有人的三观。 杀父杀兄之仇,镇国军几十万大军惨死北漠边城的血海深仇,以及皇上的再三咄咄逼人,三番几次地暗中加害祁骁的阴谋,无一隐瞒,无一避讳,祁骁全用最简洁明了的语言说了一通。 最后直击人心的,是祁骁拿出的证据。 三国敌军进攻大褚,并非是祁骁之过。 而是皇上为加害镇南王和镇国军与敌军联手的阴谋。 皇上身为天子之尊,本是最应该为百姓着想的人。 可他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将外敌引进关内,置天下的无辜百姓于何地? 他的心中,可曾将大褚的百姓真的当做了他的子民? 与祁琮在纸上声讨却无半点证据的天花乱坠不同。 祁骁的话不多,句句直击要害。 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切切实实的证据。 而他拿出的每一份证据,都成为了今日撼动皇权的撬棍。 弃大褚百姓的,害镇国军妄视人命的人,从来就不是祁骁。 也不是大褚的守护神镇南王府。 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第515章 暗中推波助澜之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在王府门前的一番话,造成的效果犹如在沸腾的油锅中倒了一碗凉水,瞬间就在人群中掀起了滚烫的争议。 孰是孰非难以认定之时。 钟璃事先让洛林准备好的无数份供词,成为了压垮祁琮皇权威严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下人并非皆是糊涂之士。 在铁打的证据和祁琮的一面之词前,信任更偏向谁是显而易见的。 祁琮本就在弃皇城迁都的时候引起了不少百姓的不满。 此事一出,祁琮身为皇上的威严再度大打折扣。 祁琮没想到祁骁会有这么一招,慌乱之下命人压制不利于自己的传言。 可人生来就有一张嘴。 嘴里说什么,绝不是轻易能被人控制的。 祁琮越是让人打压,就越是显得他做贼心虚。 民间朝堂关于祁琮的质疑到达顶峰之际,镇南王府却再度陷入了不同寻常的平静。 祁骁无心理会外界的传言,自顾自地埋头在城外大营不知道每日在忙活些什么。 钟璃的心思则是在祁悠的婚事上。 虽说钟璃与祁悠并无任何情分可言,可这到底事关一个女子的一辈子,钟璃并不敢大意。 钟璃凑巧见过聂青玄一面,对聂青玄的印象不错。 可各花入各眼。 她觉得行的,祁悠不见得也会觉得可以。 钟璃想了想,决定还是想法子让祁悠事先和聂青玄见上一面。 要是祁悠也觉得可以,那么这门婚事大概就可以就此定下了。 要是不行,那就再另说。 只是聂青玄是外男。 祁悠是深闺之女。 两人见面于礼不合,冒冒然的也不好安排。 钟璃正犯难的时候,紫荆从外头走进来说:“王妃,洛林来了,说是有事儿向您禀告。” 钟璃微微挑眉。 “让他进来。” 洛林进屋后,隔着一扇屏风站定,恭恭敬敬地对着钟璃行礼后才说:“王妃,您之前让属下查的事儿有眉目了。” 钟璃笑了。 “当真有蹊跷?” 之前钟璃觉得,聂青玄能在那么巧妙的时候出现在镇南王府门口质问祁骁,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多留了个心眼让洛林去打听打听。 不曾想,还真有隐情不成? 似乎是感受到了钟璃身上的冷意。 洛林尴尬地顿了顿才说:“聂青玄的确不是自己拿主意前来的,背后有人给他出了主意,只是……” 钟璃眯眼。 “只是什么?” 洛林不要太自然地笑了一下,说:“只是那幕后指使之人,王妃您也是认识的。” 钟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你确定是我认识的人?” 洛林无比肯定地点头。 看钟璃不说话,洛林索性也不卖关子了。 他说:“指使聂青玄前来之人就是四少爷祁允。” “不光是聂青玄,最近关于皇家不仁的流言,有很多都是四少爷暗中让人散布的,属下能追查到四少爷的身上,也正是如此。” 钟璃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祁允自打出了之前那事儿后,就再也没在人前显露过踪迹。 钟璃一开始还让人盯着些。 只是祁允老实得很,并不作妖耍手段。 时间长了,钟璃也就慢慢地把这人忘在了脑后,只是隐约听说过祁允这人颇有生意头脑,现在没了镇南王府的束缚,在外头做生意倒腾买卖倒也自在。 如今猛地听洛林提起,钟璃不自觉地微微失神。 洛林是个机灵的。 大概猜到钟璃在想什么,他一股脑地就说:“得知是四少爷主使,属下特意还摸查了一番,四少爷似乎并无恶意,只是在民间鼓动书生议论此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祁允要是心怀不轨做了什么。 钟璃都不会觉得意外。 他什么都没做,钟璃却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这是暗中帮扶祁骁,用来报答自己的不杀之恩吗? 钟璃沉默了太久,站在她身后的紫荆忍不住说:“王妃,您要是不放心,不如就让人去将四少爷请回府中一叙,届时心中疑惑尽可分明了。” 说是请,可实际上就等同于抓。 钟璃听了忍不住摇头失笑,淡淡地说:“不必。” 祁允为什么这么做不重要。 只要他没有加害之心就不必理会。 反正,主动权一直都是掌握在她的手里的。 钟璃撑着下巴想了想,说:“按你所说,他应当与聂青玄极为相熟了?” 若非信得过的人,祁允又怎会委托聂青玄前来? 洛林点头。 意识到钟璃可能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后,赶紧解释说:“据查,四少爷就读于白鹿书院时,与聂青玄是多年的同窗,两人私交甚好。” 钟璃勾着下巴笑出了声。 “这样也好。” 她之前还发愁,怎么找机会让聂青玄与祁悠事先见上一面。 如今有了祁允这个亲哥哥在前,这事儿就不难办了。 钟璃让洛林按兵不动回去,扭头就让人给祁允传了消息。 祁允再不想牵扯进镇南王府的事中。 自己唯一的亲妹妹的婚事他还是要上心的。 故而得了钟璃的传信后,他一刻也没迟疑地到了钟璃说定的地方。 钟璃是在半个时辰后到的。 并非她刻意拿架子迟到。 而是祁允到得早了。 进门后,不等钟璃开口,祁允就极为自发地对着钟璃拱手行礼。 “草民苏允见过王妃。” 钟璃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说:“苏允?” 出了镇南王府,竟是连姓都改了? 祁允苦涩一笑,眉眼间却尽是坦然。 他说:“祁是皇家姓氏,草民既已是白身,就不该再占用此姓,已故生母姓苏,如今从了母姓也是好的。” 祁允的解释合情合理。 钟璃听了也只是轻轻一笑,并未多做评价。 钟璃走到茶桌旁坐下,对着站着的祁允说:“在此见面,就是故人,不必过分拘礼。” 祁允愣了愣,却也没矫情推辞,在钟璃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分别落座,钟璃看出了祁允眼中隐藏的急切,也不兜圈子,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了清楚。 聂青玄这人是大长公主举荐的。 人钟璃粗粗见过一面,觉得还行。 可到底行不行,还是得听当事人的意见。 听钟璃说大长公主看中的人是聂青玄时,祁允神色微微一僵,似乎是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钟璃却不在乎他的尴尬,自顾自地说:“聂青玄出身是差了一些,可大长公主说此人踏实可靠,我看重的也是这点,可到底行不行,还是得你和祁悠点头了才作数。” 钟璃欲言又止地顿了顿,对着祁允说:“我听说你与聂青玄素来是相熟的,想必对此人的了解也比我们更深一些,你觉得,他可配得上你妹妹?” 祁允沉默了一瞬,然后才垂首说:“他人品相貌皆是不错,抛却身世,的确算得上是良配。” 祁悠的身份处境,嫁入高门不切实际。 进了高门也不见得就会安稳一生。 若能嫁给聂青玄,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第516章 京城路远,我去接她回家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微微勾唇,说:“这么说来,你也是没意见的了?” 祁允笑了。 “王妃思虑周到,自然是以王妃的意思为主。”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之前允诺过祁悠,她的婚事不会让她盲婚哑嫁,你既与聂青玄熟悉,就想法子让她事先与聂青玄见一面,要是两边都没意见,这事儿我就找机会回了大长公主,择日将此事定下来,也算是了了一桩事儿。” 祁允低声说好。 钟璃没再多言,直接起身要往外走。 她刚刚走到门口,祁允突然说:“我之前做的事儿,王妃是知道的,对吧?” 若不是知道了聂青玄是他指使的。 钟璃又怎会刻意点明他与聂青玄相熟一事? 打发个人前来传话就可以的事儿,钟璃今日亲自来了,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钟璃背对着祁允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说:“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并非做的坏事儿,我为何不可知晓?” 只要祁允能像如今这般一直老老实实的,钟璃并不介意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说到做到。 祁允沉默不语。 钟璃笑笑就走。 就在钟璃上了马车即将离开之际,祁允却从茶楼上追了下来。 “王妃留步!” 坐在车厢中的钟璃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祁允将袖子中的一个精致盒子拿了出来,从车窗外递了进来。 他说:“之前游走南方时,偶然得了一盒子上好的东珠,珠子不算多贵重的东西,今日就献丑于王妃,望王妃笑纳。” 钟璃伸手将盒子接了过来,稍微掂了掂,眼中多了些许暗芒。 东珠实心,体积不大重量却沉。 这盒子拿着轻飘飘的,似乎并不是祁允所说的东珠。 钟璃很好地掩饰住了眼中的诧异,将盒子收好,不紧不慢地说:“多谢。” 祁允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拱手说:“恭送王妃。” 回镇南王府的途中,钟璃打开了祁允给的盒子,脸上有些果不其然的神情。 盒子里装着的并非东珠。 而是一封没有信封的信。 信显然是仓促写下的,折痕粗暴墨迹明显。 钟璃皱眉将信拿起展开,看清了上边的内容后眼中陡然生出了一些冷意。 她缓缓将信纸在手中捏紧,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那样好的人,难道就真的要魂消于宿城了吗? 钟璃回到王府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核查信上所提到的内容真假。 洛秦夜林等人在霍云齐的帮助下,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在五日后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得了回复,钟璃坐在椅子上良久不能回神。 祁允信上说,皇后病重命不久矣。 钟璃初见了并不怎么愿意相信。 皇后的身边是有祁骁的人的,皇后出事儿了,没道理至今他们都还不知情。 可至今她才知晓,原来皇后身边的人早就被祁琮找机会换了多次,就连之前安插进去的人都被换了出来不知命丧何处。 而皇后身边如今所有的人,都是祁琮一手安排的。 皇后身子康健,绝不会无故病重。 如今出事,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钟璃正想着让人仔细查探清楚的时候,门房来报,说是恭王神色匆匆地来了。 刚确认皇后出了事儿,恭王就上了门。 钟璃的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不多大会儿,钟璃就见到了满目猩红的祁仲。 祁骁此时在城外大营并不在府中,故而当与祁仲不怎么熟悉的钟璃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钟璃一时间还有些难言的尴尬。 祁仲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尴尬似的,声音沙哑得近乎刺耳地说:“我刚刚收到了一封信,你知道上边写的是什么吗?” 钟璃心里咯噔一下,说:“什么?” “皇上知道昭华不是他亲生的了。” 祁仲的声音很轻。 轻得几乎听不清。 可落在钟璃的心头,却瞬间化作了万吨巨锤重重地砸了上来。 钟璃神色微微一变,说:“怎么可能!” 昭华小公主的身世是绝不能说的秘密,就连皇后本人都不清楚。 故而不管是祁仲,还是仅有的知情人都守口如瓶。 可能知情的人也随着之前死了的锦妃被祁骁暗中处置了个干净。 按理说,这事儿不会再有人知道才对。 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注意到钟璃眼中的震惊,祁仲苦涩地笑了一下。 他说:“是太后。” 锦妃是太后的亲侄女,自来与太后亲近。 锦妃死后,她的东西都被太后安排人收拾了起来。 太后不知从何处看出了这个秘密,暗中隐瞒着没让任何人知道。 到宿城后,太后的日子过得一日更不比从前。 皇上为了不让太后的势力复起,更是数次以皇后的名义打压太后。 太后不知怎么被惹急了,就将自己知道的秘密告诉了皇上。 皇上采取了怎样的手段验证无人可知。 可那日后,皇后居住的宫殿就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 外人无从得知皇后的近况,皇上也并未声张此事。 可今日,祁仲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太后的亲笔信。 太后在信中说,皇后如今命不久矣,昭华这个孽种定然也是不能苟活的。 祁仲要想保住这两人的性命,就必须想法子将她从宿城中接回京城,并且将祁琮从皇位上推翻,继续尊她为至尊的太后。 否则,下一次他收到的,就会是皇后与昭华的尸体。 钟璃听完,眉眼间控制不住地染上了一抹讥诮。 祁仲和祁琮都是太后所出之子。 之前钟璃还误以为太后比较看重祁琮,故而才会在祁仲不在京城时为祁琮夺取皇位。 可如今看来,这位老太后只怕是哪个儿子也不在乎。 她唯一在乎的,只有自己的荣华尊贵。 能为了自己的尊贵推翻亲儿子的娘,这世上大约也是不多见的。 钟璃头疼地摁了摁额角,说:“那王爷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 祁仲无声冷笑,将自己收到的信直接甩到了钟璃的眼前。 他指着纸上的一字一句,字字成声。 “王妃手握灵通天下的蜀香阁,消息自然比我来得快,我就想确认,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祁仲此时的样子就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钟璃打心眼里不想说是。 可对上祁仲满是血丝的眼睛,她到了嘴边的否认却默默地没了声音。 相视沉默良久,钟璃终于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刚才收到的消息,探子称……” 钟璃无声地闭上了眼睛,哑声说:“皇后如今的情形,的确是不太好。” 探子的原话是活不过一月。 可看着神色呆滞的祁仲,这样的话钟璃怎么都说不出口。 祁仲像傻了一般沉默了许久,呆呆地站着不动。 就在钟璃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祁仲突然说:“她活不了多久了,对吗?” 钟璃哑然无话。 祁仲自嘲似的笑出了声,痛苦地伸手捂住了眼睛。 “我早该猜到的……” 钟璃不忍道:“你……” “我想请王妃帮个忙。” 钟璃的话被打断,只能愣愣地看着像是瞬间恢复了平静的祁仲,过了片刻才说:“什么忙?” 祁仲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蜀香阁被称为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以人多线广闻名,想来对宿城的情况也比我的人了解得更深一些。” “我想请王妃行个方便,将宿城中的人手暂时借于我一用。” 钟璃无声地皱起了眉。 “你想干什么?” 祁仲怅然一笑,说不出的洒脱。 只是眼中的通红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说:“京城距离宿城实在是太远了,不亲自去接她,我怕她死后找不着自己的家。” 钟璃猛地一怔。 祁仲慢慢地仰头将眼角的泪逼了回去。 “我去接她回家。” 第517章 是我高估你们的兄弟情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仲说得轻描淡写,看似轻松。 可实际上,他要去干的事儿是从宿城皇宫中抢走皇后和昭华小公主。 这岂是能轻松的活儿? 不小心就要没命的好吗? 钟璃不敢马虎,将霍云齐叫来把宿城的人手交给祁仲的同时,还特意安抚了祁仲许多,让他千万别冲动。 与此同时,还让人快马加鞭地去城外大营把祁骁叫回来。 钟璃的动作已经够快了。 可还是没快得过祁仲。 等祁骁到的时候,祁仲早就不知所踪,人都没影儿了。 祁骁也是刚刚得知发生了什么,脸色黑得吓人。 钟璃的脸色同样也是难看,生生被气的。 一是气祁琮的无情愚蠢。 二是气恭王的莽撞。 宿城的皇上盼着抓他们这些人的把柄盼得眼珠子都绿了。 祁仲这时候跑去宿城,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殉情吗?! 注意到钟璃的脸色,祁骁说:“不会有事儿的,阿璃不必担心。” 似乎是有些吃醋钟璃担心别的男人,祁骁还不满的哼唧。 “再说了,他的死活与阿璃何干?’ 钟璃闻言没好气地白了祁骁一眼,说:“没事儿?他是去劫持皇后!不是去做客喝茶的,你确定没事儿?” 更何况她担心的不是祁仲好吗? 她分明是担心祁仲冒失牵连了此时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祁骁! 祁骁本就坐在了火山口上。 此时要是祁仲再因为劫持皇后出了岔子,这事儿就算跟祁骁无关,最后黑锅也得甩在祁骁的头上。 先是被污蔑造反,后又闯宫劫持皇后。 祁骁本来就臭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钟璃和祁仲接触不深。 少数的几次接触,祁仲也都是处于一个相对弱势的情况下。 故而钟璃真的把祁仲当成了个不经事的纨绔。 这会儿怎么想怎么后悔。 先前怎么就一时糊涂将宿城的人交给了他呢? 看出钟璃的懊恼,祁骁撑不住笑了。 他说:“阿璃真的不必担心,他会活着回来的。” 钟璃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祁骁淡淡地说:“祁仲是先皇最为看重的皇子,他虽尚未继承皇位,可先皇手中的底牌早就交给了他,他之前在皇上和阿璃面前示弱,也只不过是不想过多暴露明哲保身罢了。” 如今牵扯到他在乎的人,祁仲自然不会再继续有所保留了。 钟璃听了有些讶然,难以置信地说:“你是说,恭王手中尚有底牌?” 祁骁不可置否地一笑,说:“当然。” 当今是个糊涂冬瓜。 大褚的历代皇帝却不都是傻子。 为钳制镇南王府过大的权利,早在百年前,皇上的手中就握有一支秘密培养出来的亲兵。 亲兵名为鹰卫,具体数量无人可知,在何处驻扎也除了当时的皇上外无人知晓。 鹰卫世代传承,只听命于当朝握有鹰符之人。 按理说,此代鹰卫应当隶属于祁琮。 可祁琮的皇位本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先皇临终前,甚至都未曾告诉祁琮世间尚有鹰卫的秘密。 而据祁骁所知,鹰卫的所属权,早在祁仲十六那年就被先皇交给了他。 先皇死后,若非鹰卫护主,过得稀里糊涂的祁仲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祁骁初步估计,鹰卫的数量应当在六十万甚至以上。 而宿城目前的军力只有不到三十万。 有鹰卫作保,不说直接改朝换代,祁仲想要全身而退还是不难的。 仿佛是被钟璃难以置信的神情取悦到了,祁骁好笑地说:“祁仲是先皇认定的皇位继承人,能被先皇如此看重的一个人,阿璃该不会真的以为,他真的就是个蠢货吧?” 祁骁和祁仲的关系是不错。 可也从不缺少对对方的提防。 若不是祁琮从中阻梗抢走了祁仲的皇位。 此时坐在皇位之上的人是祁仲的话,祁骁还真不敢说,自己能有应对祁琮来得那么轻松。 就光凭着祁仲能不声不响地隐瞒鹰卫一事,至今不被任何人察觉就可看出,祁仲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钟璃听完后久久无言。 过了半晌,她才心情复杂地说:“好吧,是我高估你们的兄弟情了。” 祁骁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眼中多了一股莫名的唏嘘,抬头望着晚霞遍布的天际,默然无声。 钟璃看了他一眼没忍住,问:“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皇上真的被推翻了,你会和恭王为了争什么而反目成仇吗?” 恭王之前不曾出手,或许真是因为心灰意冷对皇位没兴趣。 可事到如今,谁又能保证,他依旧没兴趣? 大褚如今一分为二。 除却宿城名存实亡的皇上,唯一还有抗衡可能的人就只有祁骁和恭王。 至尊之位,天子之尊。 世间能有几人不为这样的荣华心动? 祁骁闻言微微一怔,扭头看向了钟璃。 “阿璃想当皇后吗?” 钟璃翻了个白眼。 “不好意思,没什么兴趣。” 祁骁乐出了声。 他抱住了钟璃的腰,将下巴抵在了钟璃的肩上慢悠悠地说:“阿璃要是想要,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我也会去给你抢回来。” “可你既不想要,我平白抢那玩意儿做甚?” 钟璃听他说得像山大王似的,禁不住扑哧一笑。 她说:“那你就不想当皇上?” 祁骁不屑地撇嘴。 “我对自己被叫做暴君,不知多少代后的子孙被叫做亡国之君的事儿不感兴趣。” 钟璃霎时无言以对。 钟璃无言的时候,祁骁还在絮絮叨叨的。 他说:“我引起今日这局势,本就不是为了那所谓的至尊之位。” 他只是看不惯这样腐朽的王朝制度。 见不得自己的仇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那几个人名正言顺地死去。 在他父王母妃的灵前忏悔。 至于他达成目标后,这天下又应当如何,那就与他无半点干系了。 祁骁很不负责任地说:“到时候我就与阿璃去游山玩水,想去哪里都行。” 钟璃哭笑不得地挑眉。 “那孩子呢?” 祁骁正色:“阿璃,我五岁起就不在爹娘跟前了,咱们的孩子应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钟璃无语至极。 祁骁振振有词:“五岁太大了,我觉得三岁,不,两岁就可以把人送到大长公主那里去了,大长公主极喜欢孩子,必定不会亏待他们的,等他们长大了,我们……” 钟璃凉丝丝的提醒想象美好的祁骁,说:“等他们长大了,可能就不想认你这个不靠谱的爹了。” 祁骁尴尬地顿了顿,外厉内荏地说:“他们敢!” 钟璃无比真诚地点头,说:“你相信我,他们真的敢。” 第518章 皇后噩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仲秘密前往宿城的时候,祁悠也在祁允的安排下成功与聂青玄见上了一面。 聂青玄能被大长公主和祁允称赞,自然是不差的。 祁悠见了一面后没什么意见。 祁允又说此事全权交由钟璃处置。 祁悠的婚事最后还是落在了钟璃的手上。 钟璃做事讲究效率。 她先是跟大长公主通过消息,让大长公主与聂青玄的长辈通气。 毕竟婚事讲究的是两姓之好,不是一厢情愿的事儿。 要是她这里下了决定,聂家却不愿意,那多尴尬? 聂家虽门风清正,可到底是寻常人家,从未想过能娶上什么高门富贵之女。 得了大长公主透露出去的风声,聂家人齐刷刷地就懵了神。 这是什么天大的好志运,竟能被大长公主和镇南王妃看中了? 祁悠虽是不受宠的庶女。 可宰相奴仆三尺高,就算是庶女,那也是寻常人家绝对不敢妄想的矜贵人儿了。 聂家不是什么矫揉做作,故意拿清贵架子的人。 也绝不是想借着一门亲事攀附权贵之人。 故而冷不丁突然得了这么一桩好事儿心里惴惴,忍不住暗中打听了一下祁悠的性子。 得知祁悠性子平顺为人温和,聂家彻底没了顾虑,没隔两日就将准话递了回来。 并且聂青玄的亲奶奶还特意拜访了一趟钟璃,将聂家的意思和打算说了个仔细。 男女婚嫁之事,终究是应当由男方做主导一方。 故而聂家的打算是先与钟璃将信物交换,算是将此事说定。 等聂家将定亲所需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让人看了黄道吉日,届时再上门来议亲。 这样一来,一是全了自来的老规矩。 二也是聂家能在有限的条件里给祁悠最大的尊敬。 似乎是怕钟璃不满聂家怠慢祁悠,老太太还说:“王妃放心,贵府小姐是顶顶矜贵的人儿,配青玄是下嫁,亦是青玄高攀了。” “等五小姐到了聂家,聂家上下必定以五小姐为首,必不会有半分怠慢。” 钟璃听出老太太话中的紧张,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出来。 她说:“我与大长公主看中聂青玄,只是看中他的品行骨气,五小姐亦是如此,并非是想让聂家请个祖宗回去供着,故而老太太不必过分紧张。” “祁悠嫁到了聂家,于情于理论辈分都是您的小辈,若有不对之处,您大可按聂家的规矩来打点,我是决计无半分异议的。” 钟璃这话说得温和,聂家老太太闻声也是忍不住笑了。 老太太说:“王妃这话就是折煞我等了,五小姐出自镇南王府,镇南王府的家风教养老身是信得过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悠的婚事基本定下。 钟璃命人将聂家老太太送了出去,抬手招来了紫云。 “去五小姐的院中将今日之事和聂家的意思说给她听,至于她的嫁妆一事……” 提起嫁妆,钟璃有些无声的犯难。 祁悠生母早丧,俗话说长嫂如母。 钟璃做了她婚事的主,就得连她的嫁妆一起打点。 然而钟璃本人是真的不知道,嫁妆应该怎么打点才算妥当。 她只记得自己的嫁妆是一个小破罐子。 至于别人的嫁妆长什么样,她当真是半点没见过。 看钟璃犯难,徐嬷嬷有些好笑。 徐嬷嬷说:“王妃,五小姐是庶女,按府中庶女出嫁的规矩打点即可。” 钟璃皱眉。 “府中的规矩?” 徐嬷嬷点头。 镇南王府存在数百年,体制健全,自然有庶女出嫁,嫁妆几何的定数。 徐嬷嬷低声解释:“虽府中庶女不多,可规矩是一直没断过的,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的事儿,并不多难。” 钟璃听了放心不少,说:“那这事儿就交给嬷嬷去办吧,等都打点得差不多了,嬷嬷再来拿给我看看就行。” 徐嬷嬷应声说好。 紫荆却是一脸复杂地走了进来。 钟璃见状微微挑眉。 “怎么了?” 紫荆神色颇为微妙地说:“王妃,宿城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恭王反了。” 天下人都知道镇南王有了反心,公然造反只是迟早的事儿。 可谁也没想到,抢在镇南王之前竖起了反水大旗的人会是祁仲。 祁仲反得毫无征兆。 极为出人意料。 钟璃得了消息半晌回不过神,不明白事情好端端的,怎么成了这样。 祁仲不是去劫持皇后的吗? 怎么皇后不见踪影,他自己倒是当上反贼了? 镇南王府的消息有限,说得不甚清楚。 钟璃心中的疑惑,直到霍云齐来才得到了解答。 霍云齐坐在钟璃下首,一言难尽地说:“之前咱们得到的消息有误,皇后并非是病重。” 钟璃眉梢一挑,声音中莫名多了一股沉凝。 “什么意思?” 霍云齐无声叹气,说:“皇后早在半月前就身亡了。” 皇后枉死,是足以撼动朝野的大事儿。 祁琮再是猪脑子,也知道这事儿绝对不能外传。 他找了个人假扮皇后,装作病重的样子在人前现过一面,借以来稳定人心。 除此外,整个宿城上下关于皇后的消息被捂得极为严实,就算是消息灵通的蜀香阁也只是在事发后几日打听到了一些痕迹。 可他们知道的还是晚了。 霍云齐闭了闭眼,语速飞快。 “皇后身亡一事,太后并不知情,是皇上刻意向太后透露了模棱两可的消息,想要借太后的手将恭王引到宿城一网打尽,故而之前才会得了错误的消息。” 听闻皇后真的没了,钟璃的心头微微一紧,下意识地说:“那恭王突然反了,是因为……” 霍云齐不知是唏嘘还是感慨,幽幽地说:“恭王手中的鹰卫的确是不得了,无声无息地就潜入了宿城皇宫,可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恭王直接偷听到了皇上与心腹的对话,得知皇后已经惨死一事。” “恭王一怒之下直接拔剑朝着皇上冲了过去,受了伤被及时赶到的鹰卫救走,人好不容易醒了,第一件事就是集结手中所有的鹰卫,全力攻打宿城。” 钟璃敏锐地捕捉到了霍云齐话中的重点,无声皱眉。 “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霍云齐不说恶贯满盈,可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能被他称作惨死,皇后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霍云齐顿了顿,瞬息后才说:“死时估计没受什么痛苦,一杯断肠红下去就没了气息,只是……” “只是死后实在是不体面,被祁琮命人扒光了衣裳挂在了皇后寝宫的屋梁之上,直到恭王赶到,人才被放了下来。” 皇后是出身大家的贵女。 从落地起,当作绝不可违背的就是女则女德。 她活着的时候,只怕是一丝不体面的事儿都未曾做过。 可死后却被人如此对待,说是比死还惨烈的侮辱也半点不为过。 想到之前见面时还好好的皇后,钟璃的眼中陡然多了些许不忍。 第519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她喃喃地说:“皇后出事,那昭华小公主呢?” 事情起因就是昭华的身世。 祁琮能如此对待皇后,钟璃不信,他还会善待昭华。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如果…… 似乎是猜到钟璃在想什么,霍云齐沉沉地说:“昭华小公主被皇后保护得极好,应当是事发前就被送出了宫,目前若是无误的话,人应当就在恭王的手中,只是……” 只是当时行事仓促。 为了将冲动的恭王救出,鹰卫不得不暂时放弃带回皇后的遗体。 恭王突然造反,也是因为受了皇上的威胁之言。 皇上被恭王刺中了一剑恼怒得很,当即就放出话来,要将皇后的遗体悬挂于城门之上让万人唾骂。 皇后一生并无半点错失。 唯一的错,大概就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生下了昭华。 可这点失误,绝对是能让她被万人指责生生世世的错。 女子不忠乃是大过。 皇后身为国母做出这样的错失,生前注定惨死。 死后也注定不得安宁。 这事儿若是传出,只怕是清白了一辈子的唐国公府也会受到波及。 只是无论如何,祁琮这么做,都是过了。 钟璃闭上了眼睛,哑声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身为一国天子,就这点儿度量,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按理说祁琮被戴了绿帽子,钟璃应当是同情他的。 可想到祁琮是怎么将倾心于他人的女子强娶进宫,钟璃就觉得祁琮都是咎由自取。 自作孽,谁又能让他活?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复杂,说:“即日起,任何有关宿城方面的消息都不可放过,除此外,暗中辅助恭王寻回皇后遗体,不惜一切代价,万不可让祁琮的计划得逞!” 皇后于祁骁和钟璃都有恩。 人活着的时候,他们没做上什么。 可如今人已经死了,就绝不能让祁琮再这般辱人灵魂! 恭王的突然造反让大褚本就紧绷的形势越发严峻。 钟璃在家中等不及,送走了霍云齐后就直接去找了城防大营中的祁骁。 祁骁的消息素来比钟璃的要晚上一些。 他这时只知道祁仲莫名其妙突然就反了。 至于为什么,他暂时还没想清楚。 故而从钟璃口中得知皇后之事,他当即就变了脸色。 “阿璃说的可是真的?” 钟璃无奈苦笑。 “这样的事儿,我敢拿出来与你说笑吗?” 钟璃和皇后只是数面之缘,情分并不多深。 可祁骁幼时却是追着皇后叫过很多年姐姐的。 祁骁的脸色难看得惊人,不等和钟璃商议,就叫来了同样在大营中的柏骞承。 柏骞承不明所以地说:“王爷叫我前来是有何事?” 祁骁冷冷地说:“我给你三十万兵马,即日增兵宿城,我给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无论如何,协助恭王找回皇后遗体,不得让任何宵小再有辱没皇后之举!” “任何敢污蔑诋毁皇后清誉者,杀无赦!” 柏骞承突然得知皇后没了,惊得眉毛飞了起来。 他还想问什么,可看祁骁的脸色实在吓人,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疑惑咽了回去,快步扭身走了出去。 这时候出兵宿城完全是祁骁的临时起意。 临时打点三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可不是开玩笑的困难。 柏骞承走后,祁骁又接连下发了几道命令。 除了必要的守边驻军外,其余兵马即日起,悉数往宿城方向赶过去。 途中遇上阻拦者可杀。 宿城拦路者可杀。 要是遇上侮辱皇后遗体清誉的,诛杀九族! 等这些领了命令的将领都走了出去,祁骁疲惫地靠在了钟璃的肩上。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字字都带着刺耳的凉寒。 “我当年能在北境战场上活下来,是因为嘉宁姐给祁仲传了话。” 那时,祁仲和祁骁的关系远比这时候更差。 若不是皇后从中周旋,祁仲绝不会冒险去救祁骁。 祁骁也不可能安然活到现在。 就在不久之前,祁骁还跟祁仲保证,说皇后绝不会出事。 如今,是他食言了。 听出祁骁话中的刺痛,钟璃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钟璃拉住了祁骁的手,轻声说:“想去就去吧。” “故人远行,咱们是亲眷,自然得前去接她回家。” 祁琮虽已声名狼藉威严不再。 可他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 祁仲的手中有底牌,祁琮的手里又怎会没有? 祁仲此时情绪不稳,能突然发疯造反,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儿? 这样的祁仲对上祁琮胜算并不大。 有祁骁去压阵,不管怎么说,能稍微让祁仲冷静一些也是好的。 而且祁仲和祁骁同时出手,大褚的局势再度一变,祁骁此时再在这里盘桓下去就是失了先机。 对以后的打算并不多妙。 祁骁本身也难以在此坐以待毙。 不如就让他走一趟也好。 祁骁沉默了一瞬,艰难地说:“阿璃,可是……” “我走了,京城怎么办?” 京城周边虽目前已经恢复了安定。 可谁知这种安定能持续多久? 其余三国虽撤军却并未撤出多远,几十万大军一直在大褚边界虎视眈眈。 祁骁这段时日一直在大营中忙碌,为的也正是此事。 祁骁原本想的是乘胜追击将敌军赶得更远些,争取到更多时间。 可眼下发生的事儿,无疑是将他的计划彻底全盘打乱。 大褚在这时候起了内乱。 祁骁去了宿城,京城空虚,恰好合了那些人的心意,谁知这些人会再做什么? 祁骁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再将钟璃一人留在京城这样的事儿了。 祁骁艰难地呼出了一口压抑着无尽滚烫的热气,低声说:“祁仲在,柏骞承也去了,应当无碍,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钟璃停顿了一下,却只能无声地叹气。 她拍了拍祁骁冰凉得惊人的手,低低地说:“希望能如你所愿。” 然而事实却是事与愿违的。 在钟璃等人得知皇后去世的消息后两天,宿城再度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皇上的确并不是毫无准备的。 尽管恭王反得突然,可皇上手中紧握的底牌也雄厚得令人心惊。 恭王手中鹰卫总数七十余万,目前手中能在短时间内集结的却不到二十万。 而宿城中明面上的驻军就超过了三十万,各种证据表明,皇上暗中还有备手。 如果没出错的话,恭王一行目前已经陷入了皇上大军的包围圈中。 宿城情况不利的同时,原本已经与镇南王府签订了停战协议的北漠再度出现了大批兵马调动。 北漠此次并未刻意掩饰,大军调动痕迹明显。 探子来报,北漠大军数目超过五十万,目标直指京城。 显然是野心不死卷土重来的迹象。 北漠再度出手,其余正在观望的几国又还能再继续观望多久? 边关再度出现了外敌的刀戟痕迹,此时距离上一次战火停歇短短不到半年。 第520章 我一定把唐家姑娘带回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外敌来袭,大褚却正处于最大的动荡之中。 祁骁连派数批人马赶往宿城让祁仲冷静行事。 然而他传出去的消息却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又过了漫长的一日。 北漠兵马往大褚方向逼近百里。 宿城之中,皇上连发三封诏书斥责已故皇后与恭王的不伦之情。 天下引起轩然大波的同时,祁琮终于做出了令人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他真的将皇后的遗体挂在了城墙之上。 曾经那么尊贵的人,如今气息全无浑身赤裸地被悬挂在了城墙之上。 比世间最为寻常的野草还要低贱几分。 城下不远处的恭王见了,当即一口黑血喷吐出来晕死过去。 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让人不顾一切地攻打宿城,迎回唐嘉宁的遗体。 恭王彻底疯魔之际,祁琮再度出手。 原本被恭王救出的昭华小公主突然高热不退,几度抽搐晕厥。 恭王紧急调度了大夫前来查看,得出的结果却是昭华早在多年前身中剧毒,如今受了惊吓已然毒发,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昭华只是个孩子。 从呱呱坠地至今也数不过一只手。 可大夫却说,她多年前就中了毒。 这毒除了皇上,还能是谁下的? 原本就丧失了理智的祁仲瞬间就彻底疯了。 他甚至顾不上留下驻守西北的鹰卫大军,一纸令下,让所有鹰卫以最快的速度往宿城方向集结。 可西北往后,就是相邻的北境。 之前的几十万鹰卫驻守西北,也是为了防范北境。 如今祁仲不管不顾地将鹰卫全都调走,西北怎么办? 西北安置了上百万流民,这些流民好不容易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扎根,再起战火,让这些人往哪儿逃? 祁仲这么做,又与之前弃京城而逃的祁琮有什么区别? 祁骁大怒之下在书房中连摔了一套茶盏,眉宇间的黑气怎么都抹不开。 柏骞承在三日前赶到了距离宿城不远处的凛冬城。 凛冬城距离宿城不到千里。 可这千里距离,中间却横亘着祁琮事先安排好的超过二十万的大军。 三十万对二十万,按理说柏骞承是占据优势的。 可他是去驰援的,不是去跟人拼死拼活的。 等他在这儿把这二十万人打消停了,被围在宿城下边的恭王尸体只怕都凉透了。 而且凛冬城和宿城之间最近的路线上,隔着一道天险。 那是一道宽数十米长逾百米的峡谷。 峡谷下方就是深渊,中间只有一道建造于百年前的不足一米的石桥作为两地的勾连。 可早在恭王反水的时候,为了掐断恭王的援军,祁琮早早地就命人将这座石桥毁了。 石桥毁了,祁琮安排的二十万大军就能在桥的那头看着这头的柏骞承跳脚。 绕路不是不可以。 可这路一绕就绕太远了。 最近的一条路线,也需要花上半月时间。 等人马奔袭满身疲惫的赶过去,要面对的是精神充沛的祁琮大军,结局是什么可想而知。 柏骞承不敢冒这样的风险,只能是一边命人想法子修桥。 一边分出了三分之一的人绕路前往宿城。 柏骞承这里的消息传回京城,祁骁再度沉默了下去。 深夜,钟璃坐在软榻上,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铺,无奈地说:“王爷几日没回房了?” 紫纱勉强一笑,说:“已有五日了。” 自从皇上做出那样的事后,祁骁就成了个不知疲倦的陀螺。 北漠突然兵动,意图不明。 祁骁不可能坐以待毙。 宿城情况不清,祁骁也无法袖手旁观。 可祁骁是人,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 在即将领兵出征北漠的时候,他真的无法让所有的事情都周全。 钟璃看着祁骁这么近乎自我折磨的忙碌,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看钟璃沉默,紫纱有心分散她的注意力,打起精神说:“王妃,您之前让小厨房炖的粥好了,奴婢去端来您尝尝吧。” 钟璃摆摆手,说:“我不饿,拿来我给王爷送去吧。” 钟璃端着一碗粥推开了书房紧闭的大门。 祁骁正盯着桌上的舆图失神,眼里翻涌着的,是不知名的晦暗。 钟璃见状握着托盘的手稍微紧了一些,将门关上走了进去。 祁骁听见声响也没有回头,只是一味地看着眼前的舆图,意味不明地说:“不出意外的话,我后日就要出发了。” 北漠大军日日逼近。 为保无虞,祁骁必须尽快赶往。 否则一旦初战失利,对接下来的局面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而被祁仲抽调了所有驻军的西北,也需分散兵力过去提防。 京城也需要留下足够的驻军。 祁骁手中的兵力有限,几方抽调,他不可能再有余力顾及深陷重围的祁仲。 祁仲的鹰卫以最快的速度来算,也要在月余后才能赶到。 可祁仲能撑到那时候吗? 要是撑不到,等祁骁抽出手来的时候,祁仲只怕是…… 钟璃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她将手里的托盘放下,低声说:“就是再心急,也得顾惜自己的身子。” 否则事情还没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先把自己身子拖垮了。 岂不是什么都白费了? 祁骁听了无声苦笑,捏着自己的眉心哑声说:“阿璃,我现在真的没有多余的可用之人了。” “你可以帮我吗?” 扪心自问,祁骁不想再让钟璃沾染战场上的半分硝火。 不忍再让她受半点奔波。 可时至此时,想保住祁仲的命,想把眼前的僵局解了,除了钟璃以外,他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信之人。 话虽艰难地出了口,可祁骁的眉眼间翻涌的仍然是不曾宣之于口的挣扎。 若非因他的缘故,钟璃本应在家里安享尊贵。 可如今却被他接二连三的带入战火之中。 这都是他的无能导致的…… 钟璃看出他的犹豫,轻轻一笑。 “巧了,咱俩想到一处去了。” 祁骁猝然抬头双目赤红地看着钟璃不语。 钟璃微微勾唇,眉眼间皆是说不出的洒脱傲然。 她说:“都说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眼前困境虽是不好解,可到底不是真的走到了绝人之境。” 她握住祁骁冰冷的手,轻声道:“你安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儿,宿城的事儿,交给我吧。” “无论如何,我一定把唐家姑娘带回来。” 第521章 顺风而行,踏星而归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和祁骁远行在即。 可她此时当了娘,自然跟之前孑然一身的时候不同。 她和祁骁都不在家的时候,两个孩子自然是要想法子安置好的。 对于托付孩子的人选,钟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长公主。 钟璃第二日就带着两个孩子亲自去了一趟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好几日没见着孩子,此时见了白白胖胖的娃娃稀罕得不行,挨个捧着抱着看了好一会才算尽兴。 此时正是多事之秋。 钟璃突然上门必然是有正事儿要说的。 大长公主心中清明,不舍地让人将孩子抱下去休息,自己则是屏退了左右与钟璃说话。 钟璃先是提到了祁悠的婚事。 虽此时不太平,可聂家极为重视聂青玄和祁悠的婚事。 早在七日前,聂家的定礼就送到了镇南王府。 双方都想着迟则生变,故而婚期也决定得颇为仓促。 再过二十日,就是祁悠的婚礼了。 届时祁骁出征,钟璃也不在府中。 镇南王府中就相当于没了可做主的人。 祁悠出嫁时,主家的高堂之上也无人可坐。 这样的事儿说出去,是要惹人笑话的闹剧。 而且祁悠是新嫁娘,虽说不用自己亲自准备什么,可也不能让新娘子自己出来招待宾客吧? 钟璃思虑周全,就想将此事交给大长公主代为打理。 大长公主为人周到,本身也见过不少婚嫁之事,论起经验来,可比钟璃丰富得多。 大长公主听了,没多迟疑就点头说了好。 不过是打点一门婚事,这对大长公主而言,并非是什么为难的事儿。 大长公主疑惑的,是钟璃说自己可能不在京城。 她无声皱眉,说:“祁骁不在京城我尚能想通,可你为何也说自己不在?” 大长公主不赞同地看了钟璃一眼,说:“难不成你还想跟着祁骁出征不成?” 钟璃闻言撑不住笑了。 她说:“我好好的,跟着王爷出征做甚?” 大长公主松了一口气,不住地说:“是这个理儿,战场上的事儿,终究是应当交给他们男人去处理的,你身为镇南王妃,就理应在府中享福,跟着去战场上烟熏火燎的做什么?” 钟璃笑了笑,斟酌了一下用语才说:“我不跟着王爷出去,可还是要出去一趟的。” 有祁骁在,北漠的兵动并不会太让钟璃担心。 可宿城之事却是再不能耽搁了。 今日一早探子来报,说从西北赶回的鹰卫受到了不明军士的阻击,短期内无法驰援祁仲。 而包围祁仲的兵马却在不断地往上增加,显然是有援兵赶到。 再这样下去,祁仲一行人迟早被困死在宿城脚下。 钟璃对祁仲的死活并不怎么在意。 可就算是为了镇南王府的安危着想,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祁仲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祁仲活着,就是权衡镇南王府和皇权之间的平衡木。 祁仲一旦死了,形势一边倒之下,对镇南王府有害无益。 就算是看在祁仲手中的鹰卫的面子上,无论如何,祁仲都得活着。 多余的话钟璃一句没说,大长公主却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事态的严重。 大长公主良久沉默后,苦笑着说:“你是要去宿城吗?” 宿城事变,皇后暴毙。 这样的惊天大事儿,只要大长公主不聋不哑就必然会听到蛛丝马迹。 先前进门的时候,钟璃就注意到了。 大长公主府中四处都挂着素色的纱巾,就连大长公主都是一身素色的白衣,看起来就像是在为什么人守祭一样。 钟璃心中清楚,嘴上却不愿再提大长公主的伤心事儿。 她微微垂首,轻声说:“北候世子出发不利,再耽搁下去,只怕是不妙,故而我想着前去看看情况。” 钟璃顿了顿,有些不舍地说:“只是出门后,两个孩子无处可交托,故而今日厚着脸皮来了,想求姑母暂且收留一段时日。” 大长公主听了良久沉默。 过了好大一会儿,钟璃才听到她说:“璃儿,你说,皇上诏书中所说的事,是真的吗?” 陡然听闻皇后与恭王有私情,大长公主又惊又吓,直至现在都还觉得难以置信。 那么好的两个孩子,何至于走上这样的一步? 钟璃无声沉默。 半晌后才苦笑说:“事情真伪,我实在不知,只是……” “无论皇后有何错失,皇上此次的举止也实在是过了一些。” 大长公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 “他岂止是这次过了。” 皇上过了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大长公主飞快地用手帕压了压自己的眼角,掩饰情绪似的扭头避开了钟璃的目光,轻轻地说:“你既是有正事儿,孩子就送到我这里来照看着就是,只是……” 大长公主艰难地哽住了一瞬,颤声说:“你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务必要保全自身,你如今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不能再像上次那般冲动犯傻了,知道吗?” 大长公主一片苦心,钟璃自然是领情的。 钟璃一一点头记下了大长公主的叮嘱,最后与大长公主商议好了将孩子送过来的时辰才在日落时分折返回去。 钟璃刚进门,就看到了一身戎装站在棠心院门口的祁骁。 听见身后的声响,祁骁缓缓回头。 海棠花下,一身银白铁甲的祁骁俊美无俦,活脱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他静静地凝视着钟璃。 明明什么也没说。 却又像是说尽了无尽之语。 在这样的沉默中,原本跟在钟璃身后的紫纱等人纷纷低头后退。 很快,远门前就只剩下了祁骁和钟璃两个人。 四目相对中,钟璃轻轻一笑。 她说:“要出发了?” 祁骁抿紧了唇,无声地点头。 原本定下的出发日期是明日。 钟璃没问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只是漫步上前,仔细地为祁骁整理了衣角。 她说:“顺风出门,踏星而归。” “好好的回来。” 第522章 你不说,我也要跟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瞬,眸中暗光翻涌,突然伸手将钟璃抱在了怀中。 他的力气大得仿佛要在瞬间将钟璃的骨头捏碎。 钟璃却放松了身子任由他抱着。 良久之后,钟璃才听到祁骁哑声说:“阿璃,我……” “嘘。” 钟璃在祁骁的唇边放了一根手指,低声说:“放心去做你该做的,剩下的交给我。” 钟璃难得俏皮地眨眨眼,轻笑道:“我不会坠了镇南王的威名的。” 祁骁原本很凝重的神情顿时被钟璃的话逗得笑出了声。 他难掩怜惜地伸手理了理钟璃的头发,轻声说:“我从不在乎什么威名,我只想你好好的。” 祁骁将额头抵在了钟璃的额头上,低声说:“所以阿璃一定要好好的,答应我。” 钟璃闭了闭眼,踮起脚尖在祁骁冰凉的唇上亲了一下。 “我们都会活着的。” 祁骁出发得匆促,轻车简行带着一队人快马加鞭就出了城。 等旁人知道消息,祁骁已经跑出去不知道多远了。 祁骁走后,钟璃马不停蹄地就将洛林等人叫了过来,准备明日一早出发前往宿城之事。 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 钟璃将最为稳重的紫纱紫衣和徐嬷嬷留下,带着两个孩子一同前往大长公主府。 至于武功更好的紫荆和紫云,则是跟着她一同出发。 镇南王府则是交给了林总管照看。 京中之事,暂时交托于北候和唐国公长子共同打点。 皇后丧讯传来,唐国公府上满门素镐。 钟璃见到唐国公长子的时候,这个已至中年的男人眼中都是难以掩饰的伤痛。 钟璃缓缓呼出了一口闷闷的气,低声说:“我此次前去,必然竭尽全力想法子将唐家姑娘接回家。” 身为皇后的唐嘉宁已经枉死。 如今残留世间的亡魂,只是唐家姑娘。 唐国公长子闻言猛地一怔,顿时怅然泪下。 他对着钟璃深深地一鞠,强忍悲痛。 “国公府上下,多谢王妃厚意。” 钟璃苦涩地笑了一下,说:“略尽绵薄之力罢了,逝者已矣,生者尚需坚强,还望你回去后能多加劝导老国公和老封君,勿要太过悲切,以免伤了身子。” 将诸事都安排妥当了,钟璃在两个孩子的房中静静地守了一整晚。 次日天色刚亮,镇南王府门前就聚集了几十匹上好的骏马。 马前均是站着一个神色肃穆的人。 钟璃一身黑色的劲装阔步而出,见了这些人禁不住微微一笑。 “都准备好了?” 以洛林为首的人齐齐拱手。 “谨遵王妃调令!” 钟璃微微一笑,利落地翻身上马。 “出发!” 行至城外不远处的一处驿站前,钟璃见到了一个熟人。 霍云齐一人一马,靠在路旁的枯树干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看到钟璃等人来了,他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咬着的干草根,说:“王妃脚程比我想得快,我还以为你们得中午才能到呢。” 从镇南王府到这里,走得慢些,就算是走上大半日也是正常的。 而钟璃等人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可见一路上的确是速度不慢。 钟璃听完撑不住笑了一下。 她说:“你在此处做甚?” 霍云齐虽对钟璃投诚,可本人却并不属于镇南王府的附庸。 平日也只听从钟璃一人的调遣。 钟璃前往宿城一事本是不想告诉他的。 可霍云齐是蜀香阁的阁主,这天下,又有多少消息能瞒得过他的耳目? 霍云齐意味不明地看了钟璃一眼,不咸不淡地说:“王妃之前答应了我一个条件,此次出门却不打算带上我,是想临时毁约吗?” 钟璃经他这么一提醒,忍不住稍微怔了一下。 霍云齐看她不语,顿时更是没好气。 他也不等钟璃同意,直接上马后才说:“王妃还欠我两个人头没还,怕王妃答应我的东西要失信,我得亲自跟着去才能放心。” 霍云齐这话虽说得似乎在情在理。 可能贴身跟着钟璃的都不是傻人。 自然能分辨他这话的真假。 只怕是担心钟璃失约是假。 不安钟璃有闪失才是真。 众人心中有数也并不多言,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钟璃。 钟璃沉默片刻后无声叹气。 “你既不放心,那就一同前去也好。” 霍云齐轻轻地哼了一声,说:“王妃就算是不同意,我也是要跟着的。” 说完,似乎是不想再多说,霍云齐直接打马上前,一骑绝尘冲在了前头。 钟璃见状瞳孔微微一缩,沉声说:“走!” 宿城形势不妙。 钟璃一行人不敢耽搁,一路专抄小路极速前行。 事实证明,带上霍云齐的确是好事儿。 霍云齐对地形情况极为熟悉。 本人口述的,比舆图上还要仔细分明。 有了霍云齐的带路,他们在路上花费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还要短上几日。 而在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超负荷赶路中,钟璃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不拿大,也不过分自谦。 虽身量娇小,可能忍耐吃苦的程度比一个大男人还更甚。 没日没夜的疾驰中,她甚至还能分心留意路上的情况,在不得不休整的夜间为众人找到一个相对合适的休憩之所。 原本就对钟璃敬佩至极的人经过这几日的奔波,心中对钟璃的推崇顿时就更上了一层。 不到三十人的队伍虽人人面色疲惫,可眼神却是晶亮的。 出发的第五日,钟璃和霍云齐等人在林中找了个暂时落脚的林子。 确定林子中无伤人的大型野兽后,才前后进入林子边缘下马休息。 队伍停下后,人们自发地开始分别行动。 有人拿着刀将碍手碍脚的树枝荆棘劈砍干净,清理出了一条可通行的小路。 有人则是为了觅食前去打猎。 还有的在林中平坦之处铺设帐篷。 钟璃坐在草垛上,盯着一幅自己画出来的简陋舆图微微皱眉。 霍云齐出去溜达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衣襟被掀起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边装了什么。 他走到钟璃的身边,眼睛也不看钟璃手里的东西,一脸平静地将兜回来的东西往钟璃的眼前塞了过去。 “喏,这果子吃着还行,王妃尝尝吧。” 钟璃抬眉看了一眼那红彤彤的果子,顿时有些好笑。 “上哪儿找的这些?” 第523章 劫匪肆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这种指头大小的果子叫做奶红果,是大褚特有的一种浆果。 奶红果极为娇气,生长环境也特殊,只在松树旁不超过三尺的地方有。 而且这果子长得快,坏得也快。 往往从挂果到成熟不会超过七日,红了后不到一日就会自然掉落,采摘极为不易。 而且此时已经到了奶红果采摘的最佳时期。 寻常人想要寻得一小捧已是艰难。 霍云齐却是直接给了钟璃一兜子。 钟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眼底深处皆是说不出的无奈。 这附近看起来没有松树。 也不知道霍云齐走了多远才摘到这点儿玩意儿。 霍云齐闻言,不自在地撇撇嘴。 他说:“就在前头摘的,王妃要是不稀罕,扔了便是。” 说完,他扭头就走,半点不给钟璃再开口的机会。 钟璃哭笑不得地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低头看着怀里的奶红果默默失神。 钟璃再不娇气。 在镇南王府中养尊处优这么久,嘴上多少还是有些挑的。 这些天连着赶路,就算是粗糙的大男人都不见得受得住。 钟璃累了后胃口不好,见着干巴巴的干粮和油腻的野味也吃不下几口。 她本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 不料自己的异样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紫荆小心地护着手里的一捧果子走了过来,见着钟璃怀里晶莹剔透的奶红果忍不住笑出了声。 “奴婢本想着王妃近日食欲不好,去前头找些酸甜的果子来给王妃尝尝,可没成想王妃这里已经有了好的。” 说着紫荆手里的果子被放了下来,也是奶红果。 不过数量和品相都明显不及钟璃手中的。 可这个时节能找到这么些,紫荆也的确是用心了。 钟璃笑了笑,拿起一粒洗过的果子塞进了嘴里,被那股浓郁的酸甜味刺激得不自觉的皱眉,咽下时,眉心的褶皱却是舒展不少。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洛秦可回来了?” 紫荆点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洛秦就一脸紧绷地走了过来。 洛林走到钟璃的身边,低声说:“王妃,前方三十里处有大批人马经过的痕迹,看样子是去了山里,距离咱们此处驻扎的地方不会太远。” 让洛秦事先去前边探路,是钟璃一早就安排好的。 这些天走下来也并未遇上任何异样。 可此时似乎是不太一样了。 钟璃抿了抿唇,说:“可能确定是什么人?” 洛秦摇摇头。 “光是看痕迹,难以分辨对方身份,从痕迹上看,人数不少,而且还持有武器。” 钟璃的眉心出现了个小小的褶皱,将之前放在一旁的舆图又拿了出来。 他们此时距离柏骞承被迫停留的地方还有三百多里。 如果不出意外照着目前的这个速度赶路的话,最迟明日就能与柏骞承等人汇合。 可这里却发现了不明人士的痕迹。 钟璃一时有些犯难。 山中人士不明,贸然经过只怕是会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看了若是为保险绕路,路程就会生生延长两倍有余。 柏骞承那里却是再也经不起耽搁了。 不知什么时候走回来了的霍云齐看了一眼钟璃手中标注满满的舆图,淡淡地提醒。 “这里之前就山匪横生,大大小小的山寨不下两位数。” 有土匪寨子,就有人。 洛秦会发现有人马经过的痕迹也并不意外。 钟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同时想起了霍云齐之前的职业,有些好笑道:“我倒是把大当家的忘了。” 钟璃抖了抖手中的舆图,说:“大当家的可有什么指点的地方?” 听出钟璃话中的戏谑,霍云齐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他说:“我两年前到过此处,这里最大的土匪寨子叫做破云寨,人数大概在三百人左右。” 洛林沉沉地说:“三百人虽说不少,可到底是乌合之众,应当不足为惧。” 霍云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我说的是两年前是三百人,现在是多少,我可没说。” “更何况就算对方只有三百人,你别忘了,我们这里只有三十人,三十对三百还能稳操胜券,谁给你的自信?” 洛林被霍云齐怼得无话可说。 洛秦试着提议:“那要不先派几个人前去探路?” 山匪虽大多是穷凶极恶之人,可这样的人往往都很有眼色,知道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 他们这行人虽数量不多,可个顶个的精悍。 只要是练家子,就能看出他们的不凡之处。 匪徒不想惹麻烦,自然不会冒险来招惹他们。 钟璃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可行。 她看了一眼轻功和藏匿功夫最好的几个人,抬手点了点。 “你们几个,一会儿想法子往前摸一段,看看情况,记住了,不可轻举妄动,一旦发现异样,及时撤回从长计议。” 那几个人应声而去。 钟璃靠在树干上无声叹气。 穿过这片林子,有一道他们前往柏骞承驻扎地的必经之地。 可那必经之地却偏偏是一道极为狭窄的峡谷。 峡谷中只可让三人并骑而行,头顶上方就是高高的山崖。 要是真有人在峡谷上方设伏,只怕他们这点儿人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钟璃在心里祈祷一切平顺,但愿他们撞上的这批劫匪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然而,事实再度事与愿违。 前去探路的人在一个时辰之后回来,众人的脸色均是不佳。 其中领队的一个说:“前方四十里处有打斗的痕迹,属下等人在该处发现尸体十一具,男女老少皆有,其中最小的看样子不过十岁,最大的超过五十,看打扮,应该是赶路的商旅人家。” “看死因和手法,应当是被山中劫匪劫掠致死,随行的四辆马车车轮均被损毁,马匹不知所踪,车内的财物也一概不见。” 似乎是说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地方,那人咬牙说:“而且,死者中有女子三人,均有被糟蹋的迹象。” 杀人劫财。 手段残忍。 这跟寻常百姓认知中的劫匪形象不谋而合。 却也是在某种程度上挑战了钟璃等人的忍耐极限。 钟璃冷笑了一下,说:“如果我没记错,这里还是大褚的地界吧?” 就在这片林子过去不远处就有知府衙门。 钟璃就不信,这里的劫匪作恶,知府衙门里的人就当真半点不知! 第524章 秘密铁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生气所有人都能看到。 不用钟璃自己说,洛秦就打发了几个人去前边不远处的村庄打听破云寨的情况。 打听回来的消息更是令人动怒。 破云寨名字虽好听。 可实际上做的,无一不是恶贯满盈之事。 但凡是从这里路过的商旅百姓,鲜少有不被劫掠的时候。 住在附近的百姓更是深受其苦。 破云寨中的劫匪,时不时地就要下山来劫掠一番。 村庄中稍有姿色的女子往往都逃不过这些人的毒手。 年轻的劳动力更是时常被强行抓到山上去干活。 至于百姓家中的粮食财物,一年被打劫上几次,辛苦了一年最后往往连果腹的余粮都剩不下。 不是没有百姓前去官府报案。 可破云寨的人与附近官府的人沆瀣一气。 劫掠来的财物,超过半数都要上交给官府之人。 官府对作孽的破云寨视而不见,无形中助长了这些劫匪的嚣张气焰。 大褚内乱后,这些劫匪更是打着敌军的名号在附近百里为非作歹无所不为。 洛秦派出去的人出身农家,亲眼见了深受劫匪侵害的百姓之苦,眼中都泛着抹不开的猩红。 他说:“属下刚才看到,距离破云寨最近的不少人家中都无壮劳力,据说是被破云寨中的人抓到了后山的矿场中劳作,整个村子里没几个幸存的女子,剩下的都是没什么反抗能力的老人和孩子。” 钟璃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微微挑眉。 “矿场?” 那人点头。 “属下问话的百姓的确是这么说的。” 钟璃神色微妙。 “可我记得,这里并没有任何矿石出产,可问清楚是什么矿了?” 被问话的人答不上来,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原本一直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的霍云齐走了过来,说:“应该是一处规模不算大的铁矿。” 见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结到了自己的身上,霍云齐神色不变,淡淡地说:“我之前听说过一些,也暗地里前去查探过,相距这里不到五十里的地方的确有一处不大的铁矿。” 钟璃笑了。 “此话当真?” 若只是劫匪肆掠,钟璃此时有要紧事儿要办,还可暂且不计较。 可若这劫匪的手中还握着一处铁矿,那不好意思,无论铁矿大小,这匪窝钟璃都端定了。 这时候铁器难得。 铁矿更是兵家必争的重要物资。 镇南王府本身就有几处不大的矿山,也是镇国军极为重要的武器来源。 只是大褚本身的矿石资源并不雄厚,那几处铁矿出产的矿石对数量庞大的镇国军而言还是少了一些。 关于武器,更多的还是高价向盛产各种矿石的北漠和北境购买。 如今能不费多少力气就得一处铁矿,钟璃自然是不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霍云齐听出了钟璃的意思,要笑不笑地说:“王妃是看上这铁矿了?” 钟璃被说穿了心思也不尴尬,微微一笑说:“为何不可?” 霍云齐神色不明地撇撇嘴,自觉地跟钟璃介绍起了自己知道的情况。 这处铁矿是没有登记在册的。 所以不光是钟璃不知道,估计就连祁琮这个号称天下之主的皇上也不知道。 没有登记在册,自然不可能采买人手大批量地进行挖掘。 故而破云寨的人只能用各种法子四处抓来壮劳力进行开采。 人少出产量也不大。 可就算是这样,一处铁矿带来的效益也是令人震惊的。 钟璃听完,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皱眉说:“大褚明文律法规定,私自开采矿石者杀无赦,炼铁的技术更是难得,破云寨中的劫匪,难不成连炼铁的技术都掌握了?” 就算是掌握了技术,那这矿石冶炼成的东西往哪儿销? 最后都去了哪儿? 霍云齐似嘲似讽地呵了一声,说:“一群乌合之众,自然是不会冶炼矿石的。“ “这里开采出来的矿石会被直接运出镇子,往西边贩售。” 西边…… 钟璃眉心褶皱深了些许,清冷的嗓音中也多了莫名的寒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这里再往西,是鲁王的封地吧?” 鲁王是如今仅存的几位直系王爷之一。 这人素来以性情暴躁鲁莽闻名。 跟少年英雄的祁骁和被先皇看重的祁仲都毫无可比性。 可就是这样鲁莽的一个人,却在祁琮对先皇余子大下杀手时好好地活了下来。 最后还当着祁琮的面儿,睡了祁琮为祁骁准备的叶家姑娘,顺利全身而退。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是胸无大志的鲁莽之辈? 而且大褚内乱至今,祁骁和祁仲先后明里暗里地反了水。 鲁王却至今无半点动静。 他似乎不支持祁琮对祁骁和祁仲的声讨。 也不赞成祁仲和祁骁的反叛。 在所有人都乱成了一锅粥的时候,鲁王镇定得都有些不像话了。 仔细回想,就会发现,无论是外敌来袭还是内乱,似乎都没有对鲁王产生半点影响。 他蜗居在自己的封地上,闭门不出不出声,存在感弱得惊人。 而就是存在感这么弱的一个人,却在暗地里搜集矿石冶炼武器。 钟璃闭了闭眼,说:“这处矿产被开采多久了?” 霍云齐准确无误地说出了数字。 “迄今为止,七年整。” 七年,算下来就是两千多天。 就算是蚂蚁搬家一点一点地运,这么些年,鲁王不知在暗地里从这里得了多少矿石造成了杀人的利器。 钟璃一时有些恍惚。 霍云齐轻飘飘地说:“王妃不必过分忧心,鲁王看似没什么大志向,收集这些东西,说不定只是为了心安呢,不见得就是为了造反。” 钟璃被他的话气笑了。 “为了心安?” 拿那么多矿石来制成锄头镰刀来求心安吗? 鲁王封地是诸王中最小的,人口也最少。 他要是真整了这么多锄头农具,封地上的百姓只怕是用上三辈子也用不完! 钟璃沉默了一瞬,眼底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抹阴霾。 她说:“与其自欺欺人说鲁王是为求心安,不如说他是想做渔翁。” 第525章 你的求死之道都这么特别的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鲁王实力比不上手握重兵的祁骁。 也比不上有先皇辛苦铺路的祁仲。 更没法跟占据了天下大义的祁琮相提并论。 所以他之前一直隐忍不发,行事鲁莽不让人起疑心。 那是因为实力不济,不能也不敢明着跟这些人作对。 可如今形势已经不同了。 实力强横的几人已经明着撕破了脸皮,接下来的针锋相对必不可少。 几大强横者相互碰撞后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真到了那时,休养生息多年的鲁王似乎就瞬间占据了有利的一方。 坐收渔翁之利,似乎也就是这样了。 钟璃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冷笑,咬牙说:“之前倒是小瞧他了。” 人看着不咋样。 心里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跟着钟璃的没一个蠢人,反应了片刻很快就明白了钟璃这话的意思。 洛林等人的脸色极为难看,眼中隐隐还喷涌着怒火。 洛林说:“王妃,这矿山不论大小,都决计不能再让其为鲁王所用了。” 钟璃这会儿腾不出手来,也不宜再在这个多事之秋与看似武功无过的鲁王作对。 可明着来不行,暗中下点儿黑手还是可以的。 洛秦有些沉不住气,提议道:“要不属下这就让人回京,让驻京的大军前来围剿,只要打着剿匪的名义将这处矿山接手了,想必就算是鲁王也说不出别的。” 私藏矿产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只要鲁王这时候还没疯,他就不可能跑来跟钟璃说,你抢的矿山是我的。 洛秦的提议的确可行。 可钟璃思忖片刻却没点头。 来回折返一趟耗时太久。 就算驻京的大军抽调出人手赶过来,远水解不了近火,那也是来不及的。 钟璃想了想,摆手说:“不行,时间太久了。” 而且大军赶来途中阵势实在太大,难免会惊动鲁王的耳目。 中途谁也说不准会出什么变故。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犯起了难。 钟璃撑着下巴想了想,突发奇想问霍云齐:“你说你之前设法进入过矿山查探?” 霍云齐不明所以地点头。 他当时得知这里有处没登记在册的矿山,说不心动是假的。 所以就想法子蹿进去看了一圈。 可最后得知这里与鲁王有干系,当时实力不怎么样的霍云齐就选择了知难而退。 毕竟他想要钱不假。 但是更想好好的活着。 钟璃又问:“那你可还记得具体的路线?” 霍云齐点头。 “记得,这里地形特殊,印象深刻。” 得到了霍云齐的肯定回复,钟璃的唇边慢慢地溢出了一抹冷笑。 她将视线转向了洛秦,说:“之前让你们带出来的东西有多少?” 洛秦说:“总数七十。” 钟璃白皙得过分的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淡淡地说:“够了。” 洛秦不解:“王妃您的意思是?” 钟璃站了起来,说:“选出十个隐匿功夫最好的人,带上三十个那东西,跟我走一趟。” 钟璃这意思是要亲自去。 在场的人神色纷纷一变。 洛林赶紧说:“王妃,您有什么吩咐……” 钟璃摆手打断了洛林的话,说:“这事儿得我亲自走一趟,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一刻钟打点好,即刻出发。” 钟璃下定了决心的事儿,无人可拦。 原本三十人的队伍分成了三部分。 一部分跟着钟璃前往霍云齐口中的矿山。 十人按距离潜伏在途中时刻准备接应。 剩下的人,则是驻守原地等待消息。 霍云齐是唯一知晓地形的人,自然只能与钟璃同行。 出发的一行人打点好了东西,趁着正浓的夜色,很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是钟璃第一次在人前显露自己学习不久的轻功。 虽修习的时日不久,可钟璃在武学上本就极具天分。 在林中赶路时更是有常人没有的机警和反应,与一众轻功超绝的人一同赶路也并未落后。 在霍云齐的带领下,钟璃等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成功潜入了所有的矿山边缘。 事实的确跟霍云齐说的一样。 为了掩人耳目,矿山的入口修得极为隐蔽。 若非有人带路,外人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这背后藏着的是什么。 从边缘潜入后,再往里摸近一些,很快就在昏暗的夜色中见到了在不远处巡逻的人。 钟璃俯身在草丛中,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抬手对着身后的人比划了个不起眼的手势。 身后几声破空声响,钟璃无声勾唇,招手示意身后的霍云齐跟上。 霍云齐随身紧跟,和钟璃成功穿越了巡逻的人的防守进了内部。 至于途中遇到的人,不等发出任何声音,就会被钟璃和霍云齐一击放倒。 他们一路行来,虽无声无息,可两人的身上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深深的血迹。 霍云齐深深地望了走在自己前头的钟璃一眼,心中无声苦笑。 这样的女子,和祁骁倒真是绝配。 也难怪自己显得格外多余。 霍云齐短暂失神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多了一个拿着火把的人。 就在那人快尖叫示警的时候,走在前头的钟璃像是脑后长眼了似的突然回身出手。 手中的刀刃飞旋着转出,正中咽喉插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一声尚未来得及出口的惊呼,就这样伴随着消失的气息灭绝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霍云齐陡然回神,诧异地看了钟璃一眼。 钟璃看他这时候还有闲心走神,顿时有些没好气。 “你的求死之道都这么有特色的吗?” 霍云齐无言以对。 相顾无言间,钟璃收敛了眼里的怒气让霍云齐赶紧跟上。 霍云齐不敢再走神,敛住呼吸纵身一跃跟在了钟璃的身后。 到了矿山门口,钟璃示意霍云齐蹲下,从身后背着的小包袱里掏出了两个用油纸包着的黑漆漆砖块似的东西,动作极为小心地往山体上贴。 霍云齐见状有些不解。 “这是什么?” 钟璃笑了。 “能要人命的好东西。” 说完钟璃就不再解释,小心地将东西安置好了,牵着原本缠绕在那物体上的引线慢慢地往外牵。 霍云齐看出那引线的脆弱,自发地在引线经过的地方将野草都往下压,飞快地清理出了一条稍微平整一些的通道。 引线的距离足够长。 足足牵出了数十米才算完。 钟璃将引线握在手中,眯着眼睛屏息等待着别处的信号。 第526章 得不到的,那就毁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过了一会儿,天空上燃起了一朵红色的焰火。 钟璃勾唇轻笑,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了引线,一把拽住了依旧满脸迷茫的霍云齐飞快地往后撤退。 钟璃的动作是极为着急的。 几乎顾不上藏匿自己的动静。 霍云齐虽心中不解,可却从钟璃异于之前的动作中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赶紧轻身提气跟着钟璃往后撤退。 极速逃离了不到瞬息,霍云齐的耳边突然就听到了一声剧烈的响动。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的就是一片冲天的火光肆掠。 “这……” 钟璃实在是受不了霍云齐这不分场合发呆的臭毛病,顿时没好气地说:“愣着干什么?” “赶紧跑啊!” 钟璃和霍云齐足足全速跑出了几十里,耳边的巨响动静才稍微小了一些。 等钟璃觉得没事儿了肯停下来的时候,霍云齐的耳朵还嗡嗡的,不太能听得清。 他脸上的震惊不减,看向钟璃的目光简直透着惊悚。 钟璃之前拿出来的东西他看到了。 不过砖块大小,看着也是其貌不扬没什么危险性。 就这么个小东西,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似乎是被他眼中的惊悚取悦到了,钟璃好笑地说:“那是压缩炸弹。” 火药早在百年前就有。 可人们对火药的利用却停留在很久之前的阶段。 就算有人想到将火药用于战争之中,因时代和眼界的限制,想法也是有一定的局限的。 鉴于原料的耗费和场地的限制应用并不多。 可钟璃来自数千年后的现代。 在现代,只要是学过化学的人就知道炸药应当怎么制作。 钟璃做的,只是把自己曾经学过的东西,应用到了这里而已。 只是碍于制作工艺和手段的不足,制作出来的炸弹也并不符合钟璃事先的预想。 不过能有这样的杀伤力,也足够了。 霍云齐难掩惊诧地苦笑了一下,说:“炸弹?” 钟璃点头。 “没错,就是炸弹。” 霍云齐一脸呐呐。 “你之前在安和用的,也是这个?” 钟璃嗯了嗯,说:“不然我怎么可能打得赢?” 霍云齐压下了心头的惊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火光滔天的地方,说:“被这么一炸,这里只怕是短期内无法再进行任何开采了。” 矿产难得。 开采更是不易。 鲁王能在暗地里整出这么个地方,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和银钱。 如今被钟璃这么轻飘飘地炸了,知道后心中不知要有多怄气。 钟璃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说:“这东西我目前得不到,所以不如就毁了它让谁也得不到。” 反正矿山就在这里跑不了。 先炸了,回头腾出手来再想法子自己开采就是。 所以轻描淡写间毁了这么一座矿山,钟璃半点心疼的意思都没有。 钟璃不愿再耽搁,拉着霍云齐就往回赶。 此次行动是钟璃的临时起意。 过程也极为顺利。 出发的十二人中,除了有两个撤退晚了片刻受伤的人外,并无任何人受损。 而鲁王受损的,却是一座经营了多年的铁矿。 计划成功了,钟璃的心情不错。 她说:“受伤的两人拿着我的手谕回京,让北候想法子派人时刻盯紧这里的动向,不得再让劫匪危害百姓的同时,想法子将为首的几个人都抓了,记住,我要的是活口。” “另外,给夜林传话,密切留意鲁王的动静,事无巨细不得有任何遗漏之处。” “余下的人,按计划跟着我继续赶路!” 吩咐妥当后,钟璃带着人踩着清晨的晨曦继续往前。 半夜矿山炸了。 这是要命的大事儿。 破云寨中的劫匪慌乱地去灭火了,根本顾不上去打家劫舍。 钟璃一行人顺利通过了峡谷,第二日日落时分成功与柏骞承等人汇合。 柏骞承知道王府近日会有驰援,却不知道是钟璃亲自来了。 他正为了眼前的困局急得发脾气,得知京中来了几十人也没在意,只是让人将人招待好,然后接着盯着眼前的舆图发脾气。 不久前,柏骞承接到了京城的密令,让他就地收集各种材质坚固的东西,可是却并未说明收集这些东西的用处。 柏骞承心中虽然不解,可到底还是按密令中的意思去做了。 铁丝铁栅栏收集了一大堆,目前堆在营中用处全无。 眼前的困局也始终不解。 柏骞承郁闷得险些撞墙。 等钟璃找上门来了,柏骞承眉眼间的黑气都尚未散去。 看清钟璃的脸,柏骞承震惊了。 他想也不想地就掀袍子行礼。 “属下参加王妃!” 大营面前,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钟璃一身黑色的劲装,进来时不少人见着了,却没把眼前之人与传说中的镇南王妃联系上。 此时见营中官职最大的柏骞承都跪下了,大惊之下呼呼啦啦地跪下了一群人。 “见过王妃!” 钟璃连日奔波,眉眼间皆是说不出的疲惫。 此时也只是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说:“此处说话不便,世子不如前方带路?” 柏骞承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示意钟璃跟着自己往里走。 进了营帐,钟璃自然而然地在上首的位置坐下。 营中将领听闻王妃亲临,赶紧扔下了手头的事情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一一拜见过后,没见过钟璃的将领,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都不禁透着几分好奇。 传闻中镇南王妃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安和一战名扬天下。 可谁曾想,镇南王妃竟是个如此文秀的佳人? 钟璃注意到众人诧异的目光,忍不住轻笑出声。 “一路赶来形容狼狈,倒是让诸位将领看了笑话。” 站在前边的一个男子闻言赶紧局促地摆手,说:“王妃说笑了,我等只是惊讶于王妃为何会在此时赶到罢了,并无任何冒犯之意。” 军中素来以强者为尊,并无官场上惯用的弯弯绕。 钟璃虽是女子,却以一己之力创下了男子都难以比肩的战功。 这就是钟璃在军中说话的底气。 军中将士见过钟璃的人虽不多,却都以能有这样一个当家主母自豪。 身为王妃,多才多艺能文善武的数不胜数。 可能带兵打仗的,可独独只有镇南王妃一人! 第527章 小东西,大用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只是,众人的心中还是有不解的疑云。 这里情况正是胶着,钟璃在这时候过来,总不会是闲着没事儿过来溜达一趟的吧? 柏骞承和钟璃相对熟悉一些,接收到底下众人的眼神示意,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王妃突临,属下等人实在惶恐,斗胆多嘴问一句,王妃此次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钟璃笑了一下,说:“我自然不是无事前来找事儿的。” “听说咱们的人已经被拦在这里十几日寸步不得进了?” 柏骞承的脸上多了一丝烦躁,口吻也无奈得很。 “王妃说得不错,赶到此处后被拦截至今,已足足有十三日。” 这十三天里,柏骞承也没闲着。 他想尽了各种法子试图穿过这道封锁。 不管是绕路突袭还是直面迎击。 能想的能用的法子,他都绞尽脑汁地用了。 然而事实上却没多大的作用。 唯一通往对岸的石桥被毁,想直接通过,唯一的法子就是将石桥修复。 可这石桥哪儿是轻而易举能修复成功的? 不说对岸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着动手的敌军,光是修补石桥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和人工心力,就绝不是柏骞承此时能想到法子解决的难题。 柏骞承在绝望之下,也尝试过让人修补石桥的断面。 可往往他这里费了吃屎的劲儿补上了一小节,对面的人出来扛着大锤咣咣一通乱砸,他好不容易弄出来的那点儿效果立马就彻底毁于一旦。 这样也就罢了,再三修补不成功。 还要被迫承受来自敌方的嘲讽,对己方士兵的士气也是一种不可言喻的打击。 再三权衡下柏骞承只能暂时将希望放在了绕路奔袭的人身上。 然而从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是令人绝望的。 分出去的部分军队也遭遇了不明人士的阻击。 柏骞承就想不明白了,祁琮窝窝囊囊地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怎地在这时候手中就冒出那么多兵了? 这么些人,之前都是在哪个犄角旮旯藏着呢? 难不成祁琮还能撒豆成兵吗!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等柏骞承千辛万苦后,慢慢地想法子将这破石桥修补好了,对面岸上的恭王尸体都成干尸了! 他们这一趟不就是白跑了? 提起此事,柏骞承头都大了一圈。 不等钟璃再问,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将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 说完了,柏骞承无可奈何地说:“属下无能,面对此时情形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钟璃听完撑不住笑了。 她说:“世子不必自责,无论换做谁遇上此事,处理法子都不会比这更为妥当。” 柏骞承苦笑了一下,显然是不怎么认同钟璃的安慰之言。 钟璃没过多安慰,话锋一转问起了那断了的石桥的情况。 说起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石桥,在场的将领们纷纷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石桥断面大概在十米左右的样子。 不算大,可极为噎人。 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首先没那么长的木板子可直接通往对面。 就算是找着了符合要求的木板,那人能颤颤巍巍的过去,可战马和重量极为骇人的辎重呢? 只怕没上去三匹马,木板子就得不堪重负直接碎成了沫沫。 而且守在对面的人也不是傻子,怎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些人铺板子过桥? 只怕不等他们将板子铺好,对面的箭矢和石头就砸了过来。 诸位将领苦不堪言,憋屈得不行。 真刀实枪地干一仗,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这没什么可说的。 可被困在了桥对岸,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人一日三次踩着饭点儿地对己方开嘲讽,这样的事儿,无论是放在谁身上,谁都是受不了的。 钟璃将这些人的憋屈尽收眼底,若有所思地说:“我之前让收集的东西可收集好了?” 柏骞承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点头。 “收到王妃密令后,我就按王妃的指示将能收集到的都采买过来了,如今正在前边的营地里堆着呢。” 钟璃笑了。 “有了这些东西,想必解除眼前的困局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钟璃说得轻描淡写的,听了她的话的人心里却不怎么相信。 柏骞承之前收集的那些东西他们也看着了。 不过就是些铁索铁链大铁丝,这东西坚固是有了,可真能撑得住那么重的重量吗? 而且怎么把这些东西链接成自己想要的形状也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好吗? 面对众人没说出口的质疑,钟璃笑笑没多说。 她直接去看了柏骞承收集的东西。 不得不说,柏骞承这人办事的确是令人省心。 钟璃只是说了尽可能地就地收集,柏骞承还抽空派人往更远的地方跑了几趟。 营地中堆着的东西,无论是大小形状还是数量都超乎了钟璃原本的想象。 钟璃看了一圈,亲自拿起了一根成人指头粗细的铁丝试了试承重力,满意地勾起了唇。 “不错。” 柏骞承忍不住心中好奇,说:“王妃,这些东西您可是有什么用处?” 钟璃放下了铁丝,淡淡地说:“世子别小瞧这不起眼的玩意儿,用得好了,用处可比寻常人想的大多了。” 钟璃示意身后的一个黑衣男子走上前,说:“你瞧瞧这些东西可能用?” 那男子蹲下仔细检查了一番,对着钟璃点头。 “可用,只是王妃之前所说的那种东西属下并未见过,故而可能需要些许时间。” 钟璃问:“大概要多久?” 男子想了想,谨慎地说:“人手充足,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三日之内就可完成。” 这个时间比钟璃设想的短,钟璃并无任何意见。 她让柏骞承从营中选出了一批擅长手工的人,跟着黑衣男子在此处干活,自己则是亲自去石桥的断面上看了一趟。 巡视完了现场情况,钟璃又让柏骞承在营中找了一批轻功好的人进了议事的营帐。 她指着舆图上代表着石桥断面的地方,说:“这个长度,你们可有把握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直接跃过去?” 不少人不假思索地点头。 “可以。” 钟璃又说:“谁能一掌将铁钉直接穿透石桥的桥面?” 点头的人顿时少了一半。 一掌将铁钉穿透桥面,这要的就不仅仅是轻功卓绝了。 对内力的要求也是极高的。 寻常人都难以达到。 点头的人不过五六个,钟璃想了想,说:“你们确定,自己可以是吗?” 站在最前头的一人点头,说:“王妃放心,要是达不到您的要求,我等愿拿头来见!” 第528章 自己没有的,那就去抢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听完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说:“倒不至于那么严重,只要你们心中有把握就是好的。” 钟璃素净的手指在舆图上连着点了几下,说:“你们总共六人,分作两批。” “从今日起,每至夜半对面守军懈怠的时候,你们就分批飞往桥对面,在指定的位置将特制的长钉带过去穿入桥面。” 钟璃的手指重重地在舆图上敲了敲,说:“记住,钉子穿进去后,一定要小心查看是否稳固,除此外,一切以自身的安全为重,不得惊动任何人。” 大多数人都对钟璃的指令不怎么理解。 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就算是不解钟璃的用意,被她单独点出来的人还是按计划行动了。 按钟璃所说的铁索桥在加紧编造的过程中,这些人也按钟璃的吩咐,悄悄咪咪地在对岸的桥面上穿入了不少铁钉。 铁钉是特制的。 长如成人手臂。 粗如婴儿手腕。 与其说是铁钉,不如说更像是钟璃前世见惯了的钢筋。 而且在尖锐的一头自带弯钩,只要被打入了桥面,就必然能像笊篱似的牢牢抓紧。 为了将这长得惊人的铁钉穿进石桥表面,可是费了不少人的心血。 可最后的效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所有铁钉都按钟璃的指令打好了后,一直笼着一层神秘面纱的神器也终于宣告制作完成。 钟璃让人做的,是一条长长的铁索桥。 铁索桥长度超过十米,宽度足以容纳二十人并肩前行。 主要承重的底部和两侧用了极为坚固的铁精制成,中间的漏缝大概有成人的拳头大小,无论是人走在上边,还是马匹都绝不会掉下去。 只是这玩意儿是铁丝拧成的。 无论远看近看,这东西都像个夸大版的渔网。 跟能让人通行的桥无半点干系。 也很难让人相信,这看着就摇摇晃晃的东西真的能承受得住那么重的重量。 柏骞承等人这会儿见着了实物,才算是明白了钟璃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这样的东西,真的能行吗? 这样的铁索桥柏骞承等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中难免有些惴惴。 柏骞承私底下与几个关系好的将领商议了一番,纷纷觉得自己应该劝王妃改变主意。 这大渔网看着是好看。 可万一中途出了岔子,这可是能要不少人命的大事儿! 柏骞承和几个说得上话的将领,肩负着重大的任务满脸沉重地去找了钟璃。 柏骞承打头阵,说:“王妃,咱们的粮草辎重合计重量实在惊人,属下认为,那道铁索桥难以承受如此夸张的重量,所以……”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说:“你带那么多粮草辎重干什么?” 柏骞承噎住了。 片刻后柏骞承才艰难地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乃是兵家必行之事,王妃可是觉得有何处不妥?” 打仗的时候,除了胜仗最能激励士气外,吃不完的粮草也是己方士气的重要体现。 否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担心会不会饿死就够折磨人的了,谁还能全心全意地去想法子打胜仗? 钟璃听完柏骞承的话,神色越发微妙。 她说:“营中的粮草足够吃到什么时候?” 柏骞承有些嘚瑟。 “王妃放心,就算是一个月无粮草支援,咱们的储备也是足够的。” 钟璃无语道:“你是打算将这足够吃上一个月的粮草全带上?” 柏骞承满脸不解。 “难道不带吗?” 钟璃彻底无语了。 钟璃头疼地摁了一下额角,耐着性子跟柏骞承说:“你算一下,咱们过了这桥,直接赶到宿城与恭王汇合,大概需要多久?” 柏骞承想也不想就说:“不超过三日。” 钟璃笑着一摊手,说:“那你带上那么多粮草干什么?” “去野餐吗?” 柏骞承哑然无话。 钟璃解释说:“咱们是去驰援的,不是去驻扎野餐的,故而带上那么多的粮草本就是累赘,至于营帐马车等物资,就更没带上的必要了。” 看柏骞承呐呐无话,钟璃说:“按我说的去做,将粮食都制成方便携带的干粮,每人身上随身携带一人五日的份量,剩下的,全部整理清楚放在原地,留下一队人看守物资,剩下的与我一起行动。” 钟璃的安排看似合情合理,可仔细琢磨起来,却是风险极大的。 柏骞承说的三日只是估计,谁也不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变故。 到时若是出了变故,粮草紧缺可是足以动摇军心的大事故。 柏骞承还想劝,与他一起的将领也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钟璃认真听完了这些人的意见,好笑道:“诸位的担忧我心中有数。” “只是行军打仗,讲究的本就是战而胜,快则赢,不管是从目前的局势上来考量,还是从实际出发,带上过多的粮草本就是不现实的做法。” 钟璃缓缓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于绝境中绝地取胜,总想着留有后手,本就不是取胜之道。” 军人需要锐利之气。 对获胜之师而言,破釜沉舟更是不可或缺的勇气来源。 钟璃要做的,就是将所有人心里残存的侥幸打破,怀揣着不胜则死的决心上场。 因为只有这样,最后活下来的人才能更多。 柏骞承忍不住说:“可若是出了岔子,粮草必然短缺,到时候……” 钟璃反问:“为何你会觉得,有什么意外能挡住自己前进的脚步?” “任何意外之说,都是因为自身的实力不足引起的,只要自己的实力足够了,没有任何意外能横亘在你的面前。” 钟璃意味深长地对着柏骞承说:“真理永远都在拳头的攻击范围之内,只要你本身的拳头够硬够大,绝对没有任何人可阻挡。” 柏骞承顿时无言以对。 钟璃老神在在地说:“每人携带五日的干粮行动,身上的负荷是最轻的,通过铁索桥绝对没问题,而且这数量绝对足以支撑到咱们与恭王汇合。” 听出钟璃的言外之意,有个将领忍不住说:“王妃的话是不错,可咱们多考虑一步,万一真的出了不可预计的岔子应当如何应对?” 钟璃淡淡一笑,说:“自己没有,别人难道也没有吗?” 说话的人愣住了。 “您的意思是?” 钟璃笑了。 “去抢啊!” 在场众人…… 堂堂镇南王妃说去抢东西,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第529章 他保证就失踪一段时间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那将领是个老实人,憋红了一张脸硬邦邦地说:“王妃,镇国军中军令禁止,行军之处绝不可祸害当地百姓,您说的只怕是不行。”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眼中的迟疑,钟璃好笑地说:“我说的去抢,不是去抢寻常百姓,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说的,是去抢宿城中驻军。” 恭王前边就是宿城。 宿城有皇上的亲兵在,难道还能缺了粮草吗? 自己没有的,去抢别人有的不就好了? 看似温文尔雅的镇南王妃一口一个抢劫,仿佛是将自己当作了劫匪。 在场的人神色顿时都添了些许说不出的一言难尽。 钟璃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说:“我连反贼都当了,还在乎客串个土匪吗?” 再说了,皇上与镇南王府本是出自一家。 既是一家人,那就不是抢了,顶多算是清情形急切时的紧急借用。 至于会不会还,那就是后话了。 总之,先想法子将东西抢到手了再说。 柏骞承等人满肚的疑虑被钟璃的一番话打了回来,只能一脸悻悻地去按钟璃的吩咐做。 军中讲究令行禁止。 钟璃的命令一下,办事效率快得惊人。 留下的粮草按一定的秩序安顿好,留下了一队人看守。 剩下的人,随身携带着五日的干粮,拿上了自己的武器,等待着明日的行动。 行动之前,钟璃将军中轻功好的人都挑了出来。 之前剩下的一些炸弹,被她一一分发给了这些人。 今晚夜半时分,这些人会分作两批。 一批提前跃过石桥断面抵达对岸,利用手中的炸药对敌方进行干扰。 敌方受干扰的同时,剩下的人会抓着铁索桥的这一头跃到对岸,将铁索桥上的固定锁扣与之前打好的铁钉扣好,将断面修补上。 等桥面足以让人通行,就是大部队出发的时候了。 在众人的紧张期待中,第一批人顺利出发抵达对岸。 钟璃给的炸药看似不起眼,起到的作用却超乎想象的大。 在没有事先见过炸药威力的人面前,这个小小的东西造成的恐慌简直是难以言喻的。 对岸慌乱之际,第二批人紧接着顺利出发。 在此之前,钟璃就对这些人进行过紧急培训。 故而铁索桥的链接比想象中的完成得更快。 对岸的爆炸声尚未停歇,铁索桥就搭建完毕。 钟璃一身白色劲装,黑发束成个高高的马尾,一人一马打马走在前头。 紧随她身后的,是霍云齐和柏骞承等人。 身后的士兵从未见过这样危险的铁索桥,神色难免带着迟疑。 钟璃却是半点不曾犹豫,直接策马上了桥面,娇声斥喝:“本妃都敢上的,你们身为大好男儿,难道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吗?!” 钟璃话音落下,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一马当先的从铁索桥上稳稳当当地走了过去。 剩下的人也紧随其后。 桥面虽不稳晃荡。 可到底是让他们安稳地到了对岸。 剩下的人见状,心中燃起一股滚烫的热气,纷纷击打着手中的武器盾牌大喊着往前冲。 在钟璃的身先士卒下,再无一人有任何迟疑怯弱。 被困在这里十几日的士兵们用一种令人震惊的气势冲过了铁索桥。 所向披靡,不过如是。 在对岸爆炸声停歇之前,原计划要通过桥面的大军已经通过了大半。 有前头抵达的人与敌方缠斗,后来再过桥的人更是无半点顾忌可言。 原本信心满满守在对岸的人见状顿时慌了神,火烧屁股似的大喊着赶紧御敌。 然而这里守城的人,占据了天时地利。 之前总想着凭借着一道天险就能稳操胜券,在此驻守的兵力本就与钟璃带来的人相差极大。 再加上事先的准备不充足,事发时的反应又不够及时。 此时再怎么嘶喊努力,也只是徒劳。 胜局稳稳地倾斜向了钟璃一方。 原本气势压人的驻守大军不得不狼狈后撤。 似乎是怕钟璃穷追不舍地让人追上去,原本应该往宿城方向撤退的军队撤往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钟璃没有让人乘胜追击,将人追击出一段距离后,命人紧急搜索了城中来不及撤走的粮草充实己身,马不停蹄地接着往宿城的方向狂奔。 再耽搁下去,恭王就真的要没命了! 谁也没想到,钟璃到了后,局势会发生如此大的逆转。 钟璃领军二十多万驰援恭王。 还设法在途中破了祁琮事先设下的几道阻击恭王鹰卫的封锁。 祁琮大部分布置瞬间毁于钟璃一人之手。 等钟璃和恭王汇合,鹰卫再顺利突破阻截,恭王的困局瞬间可解不说,甚至连宿城都有被攻克的危险。 这消息传回宿城,祁琮气得脸色狰狞面无人色。 “钟璃!” “又是她!” 面对大发雷霆的皇上,在场的大臣们都纷纷选择了沉默。 之前皇上执意侮辱皇后尸身一事,本就不受大多数大臣的赞同。 此时恭王被迫高举反旗。 镇南王也明目张胆地站在了恭王一方。 不得不说皇后的死和被辱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而造成如今的局面的人,就是不断作死的祁琮本人。 对此,大部分理智尚存的大臣都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甚至还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跟着皇上迁都来了宿城。 要是留在了京城,此时得了个爱国爱民的好名声不说。 说不定还能在镇南王和恭王的手下讨个好。 毕竟,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眼前龙椅上这位,与恭王和镇南王相比,差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祁琮为钟璃坏了自己的事儿大怒的同时,前往抵御北漠的祁骁也与北漠大军发生了碰撞正式交手。 祁琮怒气未歇,前方就传来了急报。 “报!” “镇南王与北漠大军交手,不慎中了北漠埋伏,如今生死不明下落不知!” 祁琮猛地一怔后哈哈笑出了声。 他赤红着眼睛问:“确定消息是真的?” 来报信的人也是满脸掩饰不住的喜色,不住地点头。 “前线已经传遍了,消息确真无误!” 祁琮短暂沉默后大笑不断。 明明还在上朝,他却毫无顾忌地说:“去拿酒来,朕要好好地庆贺一番!” 与此同时,钟璃也得到了祁骁中埋伏失踪的消息。 与祁琮的欣喜若狂不同。 钟璃听了探子的话后,表情古怪。 “王爷真的是这么说的?” 探子底气不足地点点头。 他小声说:“王爷交代,他就失踪一段时间,让您不必担心。” “他会好好回来的。” 钟璃…… 第530章 谁还会相信呢?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探子有意降低声调,故而说的话只有钟璃一人听到了。 帐内的其他人至今都还是一副懵圈的状态。 钟璃阴沉着脸沉默良久,突然道:“只是失踪?” 探子听出她话中古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四周的人。 一向敏锐的钟璃却像是察觉不到他的迟疑似的,加大了声音说:“本妃问你话呢,怎么哑巴了!” 那人被钟璃话中怒气震得哆嗦了一下,跪在地上忙不迭地点头。 “不错,是失踪。” 钟璃摩挲着指腹幽幽冷笑,咬牙道:“失踪是吗?” “好得很。” 钟璃不知道祁骁在搞什么。 可如果祁骁想这么做。 她就会无条件地支持。 钟璃压下心头疑惑,面带凝色地转向众人,冷声道:“王爷丢了你来与我说有何用?” “让人去找吧!” 钟璃的话音落下,无人敢轻易应答。 营帐内死一样的寂静缓缓蔓延,所有人对视而看,眼底深处积压的全都是不可说的焦急。 如今紧要关头,祁骁要是真的出了差错,那对整个局势的影响岂不是…… 众人心中不自觉地发慌,看到钟璃满脸冷色却不敢贸然言语。 钟璃摁着眉心沉默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视线突然停留在了眼前的几个大将身上。 这几个大将沙场成名,在军中征战已久,哪怕是对敌营的人而言,都绝非寂寂无名之辈。 若是…… 她眼中波光微转,要笑不笑地说:“我可能需要几位将军帮我个忙。” 被她视线扫过的人无声微顿,愣了片刻齐刷刷俯身下跪。 “王妃尽管吩咐。” “只要是末将能做到的,不管是什么都在所不惜。” 看出众人面上肃然,钟璃勾唇无声轻笑。 她看向霍云齐,意味不明地说:”你出去找些沾了血迹的衣裳来,最好是与这几位将军身形相符的。” “记住,血色越重越是好。” “明白?” 霍云齐不知道她突然要这样的衣裳何用,懵了一瞬迟疑道:“王妃,您是想?” “去找来你就明白了。” 行军沙场,什么都不多。 唯独沾满了血迹的衣裳随处可见。 霍云齐没费什么劲儿就找来了钟璃要东西。 等他意识到钟璃要这东西做什么的时候,表情霎时就变得极为古怪。 钟璃示意被点到名的几名将军把带血的衣裳穿上,压低了声音凑在那几位将领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那几位将领的表情突然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不等众人回魂,钟璃突然毫无征兆就把手里的茶盏摔到了地上。 “一群废物!” “王爷如今生死不知,你们竟要我冷静?” “你们让我如何冷静!” 霍云齐第一时间领悟到钟璃此举用意,眼看着戏台子搭起来还无人接唱,赶紧扯着嗓子大声说:“王妃息怒!” 临时换了衣裳被赶上戏台的诸位将军匆匆回神,也赶紧跟着掷地有声地喊:“王妃息怒!” 钟璃冷笑出声,咬牙道:“息怒?” “你们只会说让本妃息怒!” “只可惜到了眼前这种时候,本妃不可能息怒。” “传我命令,调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即刻全力寻找王爷踪迹,任何人不得违令行事,但凡敢耽误了此事,本妃定当追究严惩不贷!” “可是……” “可是王妃,王爷失踪目前还是机密,消息尚未传开,一旦咱们大张旗鼓的搜查,定会引起他人注意,届时万一……” “哪儿来那么多万一?” 钟璃不耐地打断将军的话,狠声道:“本妃只在意王爷的安危。” “其余什么都不在乎。” “若有人胆敢违令,杀无赦!” 钟璃这个命令实在惊人,众人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胡来。 营帐内为是否大肆追查祁骁下落的事儿争吵不休。 跟随钟璃的心腹和军中大将争执不断,最后钟璃大怒,当场下令要处置顶撞之人。 外头的人只听到争吵声,什么都不清楚。 就被下令抬了两块大板子进去。 营帐的帘子被放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听到里头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响起。 半个时辰后,进去前还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浑身是血的被人抬了出来。 气息奄奄看起来就很令人揪心。 与此同时,钟璃的命令也传遍了四处。 所有人都在瞬间知道了祁骁失踪的消息 其余将领们也脸色极差地前后而出。 等营帐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钟璃脸上的镇定缓缓散去,残余剩下的是隐晦的阴沉。 坐在一旁的霍云齐见了,眼神微妙地看了钟璃一眼。 用一种近乎笃定的口吻说:“你故意把祁骁失踪的消息借此宣扬出去,是猜到了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按常理说,大军阵前,统帅出事儿是军中大忌。 一旦出了这样的事儿,旁人定是想方设法的把消息捂住,生怕动摇军心。 可钟璃倒好,直接带着将领们做戏闹了一场,把原本还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 这不是猜到了祁骁动向还能是什么? 钟璃愣了愣,忍不住无声苦笑了起来。 她摁住突突直跳的眉心,苦涩道:“我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祁骁动手之前没跟她提过一言半语,她刚才那反应,完全是强撑着镇定装出来的。 不管祁骁是真的出事儿了,还是这只是一场阴谋。 这个时候,她都必须顺着祁骁设定好的方向走。 他不是想让别人觉得他失踪了吗? 那她就帮他。 今日闹上这么一场,她还假意责罚了几位举足轻重的大将,只要是有心关注此地的人都会在不久后得到消息。 所有人都会以为祁骁的失踪让她心神大乱,甚至乱了阵脚。 宿城方向的人听说了这里的事儿,也会为她的临阵无故责罚将领而偷着乐。 这样不光是利于祁骁可能的盘算。 对他们接下来前往宿城接应恭王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毕竟…… 还没到阵前交锋,她就先把说得上名号的将领打成了血葫芦。 这样的事儿传出去,谁还会相信,他们是一支能杀人的队伍呢? 第531章 我挡了你寻死的路?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预想没有出错。 她为寻失踪的祁骁,阵前责罚将领一事传出去引起了不少人的讥笑。 宿城中的皇帝甚至为此多宠幸了一个嫔妃,恨不得张灯结彩的呼喝自己心中欢喜。 钟璃得知诸方反应后沉默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出声。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此次北漠领军的人,还是耶律浧?” 耶律浧之前大意战败安和,还沦为了钟璃手中的俘虏。 北漠也因此被迫退军,给钟璃和祁骁获得了喘息的时间。 按理说耶律浧是会被弃之不用的。 可耶律浧的确不是个令人省心的凡物。 在这样的被动局面下,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再度怂恿得北漠皇拔兵出征,自己还是领军之人。 钟璃不知道耶律浧是用了什么手段来稳固自己的地位的。 可事到如今,耶律浧还活着,的确是一个令人不悦的事实。 霍云齐点头说:“是他。” 钟璃闭了闭眼,说:“北漠太子如今的地位,可是比之前好些了?” 原本举步维艰的北漠太子在祁骁暗中的帮助下,在耶律浧不在北漠期间铲除异培植亲信。 如今在北漠王庭中的地位虽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也绝非是往日的傀儡太子能相提并论的。 似乎是猜到钟璃想说什么,霍云齐不放心地皱眉。 “可北漠太子本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是耶律浧倒了,太子一家独大,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而且,这位太子平日虽不声不响,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主战一派。 只是碍于耶律浧兵权在握,不得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罢了。 要是有了钟璃的帮助,费尽心思将耶律浧除了,这位野心勃勃的太子掌权,对目前的镇南王府而言,也绝不是什么能让人放松的好事儿。 霍云齐的隐忧钟璃自然明白。 只是比起未来的担忧而言,此时钟璃更在乎的是怎样才能让耶律浧去死。 就算是不能要耶律浧的小命。 她也要让北漠皇将耶律浧从战场上召回,让他不可再插手战场上的事儿。 至于以后的事儿,此时怒火中烧的钟璃是半点也顾不上了。 钟璃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怒气,沉沉地说:“你似乎颇通南疆毒术?” 霍云齐顿了顿,不太确定地说:“还行,知晓一二。” 钟璃笑了。 “那你可能调配出短时间内让人虚弱无力神志不清的药物?” 霍云齐头大地说:“就算是将东西弄出来了,王妃打算怎么让耶律浧将这东西吃下去?” 耶律浧出身皇庭。 本人更是领军之将。 他本人就算是不通毒物分辨之道,他身边通晓此道的人自然也不会少。 而且耶律浧对北漠意义重大。 他身边的守卫必然不会比任何人少。 想无声无息地给他下毒,难度不会比直接让人杀了他更小。 霍云齐真心实意地觉得钟璃的这个想法行不通,可不等她开口,钟璃就说:“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劝我。” 她低着头,低得不能再低地说:“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我这时候不能忍,也忍不了。” 不牵扯自身时,慷他人之慨是所有人都会做的。 可当牵扯到自身,又有多少人真的能维持绝对的冷静? 钟璃再心智超群冷静过人。 此时此刻,在不知祁骁的具体打算的情况下。 想要让她真的冷静,难度实在太大。 霍云齐也知道自己的话无用,深深地看了钟璃一眼后就不再多言。 钟璃想了想,下了决心。 “你想法子将我要的东西尽快调配出来,我会另外派人去做此事,另外,此事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打发走了霍云齐,钟璃又叫来了洛林和洛秦。 镇南王府的镇国军所向披靡,世人皆知其骁勇。 可世人却鲜少知道,镇南王府的暗卫也是一柄不轻易见光的利刃。 而刺杀这样的事,交给暗卫去做就是最好的选择。 钟璃与洛秦等人秘密谈话了半个时辰。 洛秦领命离去时,手里还拿着一张勾画着红色圆圈的纸。 安排好了这些,钟璃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她让人前去北漠军营中大肆投毒,想法子给耶律浧下毒,并非是一时的意气。 祁骁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明里暗里在找寻祁骁的人不知何几。 钟璃不知道祁骁这时是什么情况。 她能为祁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法子将可能威胁到祁骁性命的隐患一一扫除。 只要耶律浧撤走,北漠内部出现混乱,北漠太子势必会借此劝说北漠皇收兵趁机夺权。 北漠搜索祁骁的力度自然也会随之减小。 这样一来,也算是为祁骁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钟璃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声哑语。 “能做的我都做了。“ “祁骁,你要是敢出岔子,回来我就扒了你的皮给儿子做灯笼!” 钟璃秘密派暗卫出发一事无人知晓。 她所率领的大军也顺利在次日中午扫除了眼前的阻碍,成功与被困的恭王一行汇合。 恭王这些时日虽受困并不好过。 可他本身并非俗物。 也并未在这样的困境中受太大的挫折。 所以钟璃见到他的时候,眼中还有些许诧异。 传闻中恭王已经疯魔不似人类。 而恭王看起来虽满眼血丝无比憔悴,眼中精光绽放气势沉凝,并不像外界所说那般颓靡不振。 钟璃心中放心不少,刚要开口,恭王却直直地对着她单膝跪了下来。 钟璃诧异之下就听到恭王说:“此次是我冲动之下连累他人,王妃能在此时驰援我心中不甚感激,只是……” “只是什么?”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说:“只是本妃前来,阻了恭王去死的心愿吗?” 皇后的尸身在城门上挂了三日后,祁琮顶不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祁仲发疯似的攻城气势,不得不命人将尸体收了回去。 可就算是这样,皇后也依旧在祁琮的手里。 只要宿城一日不破,就一日接不回来。 昭华小公主的情形也不好。 孩子本就年幼受不起任何惊吓。 虽还是不知事儿的年纪,可接连经历了数次变故,吓得不轻至今高热不退,体内的毒素也未曾找到个行之有效的法子祛除。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本雪玉可爱的孩子一日日地消瘦下去,昏沉不醒。 种种绝望堆积而来,祁仲是真的存了死志的。 第532章 她这一生,从未对不起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如今能吊着他这口气让他睁着眼睛的,无非就是要将皇后接回来,要看着昭华变好。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期待的事都是难以两全的。 昭华活不了。 皇后的尸身也迟迟未能接回。 祁仲如今看似清醒,可实际上心早就死了。 要让这样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人好好地活着,本就是人世间最大的残忍。 可祁仲不能死。 要是他真的能在这个时候去死,钟璃就不会费尽心思走这一趟,直接让他在这里作死作到心满意足就好。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毫无征兆地抬脚狠狠的一脚踹在了恭王的胸口。 恭王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她一脚踹得滚了出去,当即就引起了周围众人的低声惊呼。 钟璃在众人难以置信的惊诧目光中缓缓低头,平冷地注视着和祁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是觉得,自己死了,就能让已经死去的人感到心安吗?” “你清醒一点,唐嘉宁已经死了。” “她被人百般折磨死在了你眼前的这座城中,死后也未曾得到半刻的安宁,而造成这样的局面,让她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人是你。“ 钟璃的声音近乎阴冷,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是你当年的软弱无能让她不得不踏进了深宫,也是你的无脑冲动才会害得她声名狼藉,她又何曾做错了什么?” 是不该生于贵胄之家被选作皇子之妻。 还是不应该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与祁仲两情相悦? 又或者是,不该在圣旨下达的时候遵旨进宫,直接一死了之? 唐嘉宁这一辈子从未做错什么。 可她的这一生,从头至尾,都是个不可言说的错误。 好人家金尊玉贵的姑娘,被迫沦为了皇室操戈的权谋工具。 活了短暂的二十多年,却从未体验过一日的快活。 她最大的不该,就是不该在那样美好的年纪信了祁仲的许诺,信了这人真会来十里红妆地迎娶自己。 否则的话,她心如止水地踏进深宫,就算难以一生安稳欢愉,起码一生的荣华富贵是无忧的。 若无祁仲的冲动让她生下了昭华,她又怎会有今日这样的惨烈结局? 祁仲要是在祁琮夺取他的皇位,设计迎娶唐嘉宁进宫时,就有如今不成功就成仁的胆气和果敢,直接起兵说反,又怎会是今日这般结局? 钟璃直勾勾地逼视着祁仲赤红的双眼,字字剜心。 “祁仲,唐嘉宁今日惨烈都是由你一手导致,这罪,你是认还是不认?” 祁仲神色恍惚地愣了许久,过了半晌后才无力点头。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生吞了一把沙子,寸寸磨砺人耳。 “是啊……” “这一切都是我亲手害的,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他像是心如死灰,全无生意地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猛地朝着自己的胸口插了过去。 周围人见状顿时惊呼:“王爷不可!” 铛的一声轻响。 祁仲手中的匕首被钟璃一脚踹飞。 想求死的祁仲也被随后冲上来的柏骞承等人摁住。 众人脸上皆是说不出的惊恐和后怕。 折腾了一番就是为了让祁仲活着。 钟璃在这时候如此刺激他,这是何必呢! 柏骞承有心想劝钟璃几句,钟璃却赶在他开口之前讥诮十足地冷笑了起来。 她冷眼看着祁仲,说:“你是觉得,自己死了就能弥补你的罪过了吗?” 柏骞承不赞成地摇头喊了一声:“王妃,您……” “还是你觉得,你死了,枉死的唐嘉宁就能活了?” 祁仲失魂落魄地不说话,呆呆地坐在地上,就像是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钟璃淡淡地说:“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愚蠢呢?” 钟璃抬手指向了西北方向,字字沉重。 “唐嘉宁这一生,从未为自己活过,未出阁时为家人父母,出阁后为天下百姓,她辛辛苦苦在深宫之中周旋求活,并非是为自己,她不把自己当作一国之母,却把百姓当作了自己的子民,而你呢,声称无她就不能活的你又做了什么?” 撤走西北驻军,让西北二十城直接陷入防守真空的状态,随时可陷入敌手。 在这儿要死要活,从未考量过他这么做后,无辜的无数百姓又该如何。 若非祁骁反应及时,因祁仲的一时冲动,受无妄牵连的人就是西北二十城的无数百姓。 城门失守,战火迷离。 而深受其害的百姓又何尝做错了什么? 难道就因为祁仲的一时软弱失去了心爱之人,百姓就应当为他承担后果吗? 钟璃微微掀唇,吐出了冰冷的评价。 “愚蠢。” “愚不可及。” 在祁骁糊涂时,祁仲做出过对百姓有益之事,钟璃还曾经在心中赞赏过祁仲身上有太祖遗风。 而如今,目睹了祁仲的愚蠢,钟璃却只想说,当初自己只怕是瞎了眼才会有那样的感慨。 看祁仲不吭声,钟璃残忍地说出了最后一句杀心之语。 “唐嘉宁是死了,可她为这世间百姓做的事儿犹在,她的仁善惠及无数百姓,就算是死,那也是安心清明。” “而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抹杀她曾经做过的一切努力,也是让她背负上被万世群民唾骂的罪名,你不仅害了她生前的一辈子,也害了她死后的万世声名。” “就算哪一日唐嘉宁死后魂魄不安难以长眠,那也是你的罪责,是你的过失!” “我不准你这么说她!” 原本没什么反应的祁仲突然激动了起来,挣扎着就要朝着钟璃冲过去。 柏骞承等人赶紧惊呼着拉人。 钟璃却是不屑一笑。 “放开他!” “本妃倒是要看看,他能以一己之力祸害无数百姓,又是否能真的在本妃手中讨得了好!” 祁仲本身武艺不差。 可前提是他足够冷静。 而此时他被钟璃的话激得全无理智,出手时更是有跟祁骁打架的泼妇气势,章法全无不说,就连站稳都是艰难。 钟璃最擅长也最令人头疼的就是狠辣的近身功夫。 在不论内力轻功的情况下,鲜少有人能在她手中讨得了好。 更何况因为祁仲的冒失造成的僵局,钟璃心中本就憋着一股火。 此时出手更是无半点顾忌,拳拳到肉脚脚带风。 两人相对,最后的结局不言而喻。 祁仲被钟璃摁在地上狠狠地搓了一顿。 惨烈非常。 第533章 不光明磊落的主意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话,没一句不诛心彻骨。 也没一个字有任何的嘴下留情。 原本就处于极度自责中的祁仲最后直接被她的话气得哇的一口鲜血吐出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祁仲晕了过去,在场的人都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 钟璃作为罪魁祸首却显得极为淡定。 她说:“郁结于心,长久不利于活命,适当地发泄发泄也是好事儿。” 换句话说,那就是她不认为祁仲被气吐血了是多严重的事儿。 柏骞承闻言嘴角无奈地抽搐了一下,低声建议:“恭王既已经晕了过去,那王妃您看?” 是不是稍微嘴下留情,也算是给恭王留一条活路? 钟璃就跟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似的,淡淡地说:“命人将恭王送回自己的营帐中休养,另外加紧传信,想尽一切办法将昭华小公主送回京城,请白家白术为其诊治,不可吝惜东西财力,不惜一切代价,一切以能保住孩子性命为上。” 柏骞承赶紧去传话了。 在可怜的恭王醒过来之前,至今高热晕厥的昭华小公主被紧急送上了回京的路。 宿城中的祁琮也得到了钟璃已经顺利与恭王一行人汇合的消息。 若是无之前的种种,钟璃此时出现在这里,并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可钟璃每每出手都必有收获,从不落空。 这次她千里迢迢地奔赴此处,也很自然地让人联想到了钟璃出手的种种不凡之处。 祁琮正大为动怒的时候,素来以足智多谋著称的叶相给他提了个主意。 叶相说:“微臣听闻,镇南王妃出自乡野,虽生母早逝,可家中尚有弟弟和父亲健在,要是能将这二人拿来要挟镇南王妃退兵,说不定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世人皆重名利。 越是位高权重者,对此就越是在乎。 叶相认为钟璃再不似常人,也不可能摆脱这个定律。 他说:“唯一健在的亲人在咱们的手中,无论从何处考量,镇南王妃都不得不谨慎行事,就算是为了她自己的名声着想,她也只能被迫同意咱们的条件。” 叶相小心留意着祁琮的脸色,看他确实是心动了,索性就用诱哄的口吻说:“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兵家上策,如此不费吹灰之力解了眼前的危机,还能趁机宣扬镇南王妃的冷血残忍,进而影响她在民间的声望,实乃是处理目前情况的绝佳之法。” “等镇南王妃被拖在此处成了定局,北漠和东陵两处大军再从后奔袭而来,镇南王妃和这几十万大军届时就成了瓮中之鳖,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俗话说,祸不及家人。 叶相的这个主意不见得多光明磊落。 可却是此时能让祁琮无比心动的提议。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只要能赢,谁在乎赢的过程是怎样的? 只要能钳制住钟璃进攻的脚步,等祁骁的死讯确定,到时候早就与祁琮商量好的北境大军从后包抄,钟璃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见得能从这样的天罗地网中飞出去。 提起此事,祁琮就不可避免想起了自己为解眼前的困局,不得不跟北境北漠等国签下的协议。 他负责在宿城牵制住钟璃。 这两国带军前来包围。 等战事了了,从宿城以南往东划出十七城割让于北漠北境。 相当于整个大褚的版图被祁琮一下子就划拉出去了一半。 拱手相让于异族。 祁琮再不是东西,骨子里也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被迫受制于人的悲愤悉数被他转怒到了钟璃等人的身上。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的地方,甚至还觉得,这一切都是钟璃等人的责任。 而他要做的,就是将钟璃和祁仲弄死在宿城脚下。 用这些人的骨血来洗刷自己的屈辱。 至于手段是什么,他当真是半点也不在意了。 祁琮死死地咬着牙,一字一顿:“叶相这么说,可是有了这几人的消息?” 叶相微微一笑,说:“正是,这几人的行踪悉数在掌握之中,只要您一声令下,不出两日,微臣必能将人直接带到您的面前。” 祁琮狰狞冷笑,用力一掌拍在了桌上。 “去抓!” 钟家人是自己从京城流窜而出,逃至宿城的。 之前在镇南王府受了惊吓后,这家人就被吓破了胆子,生怕再在京城停留惹来钟璃的报复,一刻也不敢停留地离开了京城。 可人心里的恐惧是会被时间消磨的。 谨慎也会被逐渐增长的贪欲所吞噬。 一开始钟家人还能记着钟璃的话,不敢打着她的名义放肆。 可时间长了,听着旁人说起钟璃如今的尊贵,心中的念头难免产生了动摇。 凭什么钟璃出自钟家能安享荣华富贵,而他们身为钟璃的血亲却只能沦为最底层的人,过最艰苦的日子? 钟家人心中不忿,又不敢在距离钟璃太近的地方作妖。 听闻皇上对钟璃和镇南王府的意见极大,就心怀侥幸地往宿城跑。 在百姓眼中,皇上就是最尊贵的人了。 有冤屈找皇上说,总是不会错的。 钟家人想得挺好,可实际上操作的难度却是极大。 皇上所居重地,三步一巡十步一岗哨,岂是寻常人能染指踏入的? 钟家人到了宿城也不得门路求见皇上,只能在宿城中靠着乞讨和打零工为生。 可人管不住自己的嘴,这是特性。 钟家人活得越艰难,就越是愿意在外宣扬自己跟钟璃的关系。 镇南王妃何其尊贵,她的家人在世人眼中,也应当是过得金尊玉贵的尊贵人儿。 可钟家人的处境实在难以让人相信,眼前狼狈求生的人真是镇南王妃的亲眷,故而钟家人越是宣扬,不信他们的说辞的人也就越多。 甚至为了与人争辩此事,钟铁蛋还再三在宿城中跟人打架,最后还惊动了宿城本地的官府。 按理说打架斗殴这样的事儿是不会引起官府多大重视的。 可钟铁蛋口口声声声称自己是镇南王妃的亲弟弟。 涉及到如今权势滔天的镇南王妃,官府的人也不敢轻易处置。 只能是一层一层地将此事往上报,想找个能做主的人。 然后这消息就传到了叶相的耳中。 第534章 智商不够,多吃猪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叶相能在疑心如此之重的祁琮手底下官至宰相,心机自然不是常人能比得上的。 骤然得知镇南王妃的亲眷就在宿城,叶相稍微惊讶了一瞬就让人去暗中打探钟家人的底细了。 钟家人的来历就那么回事儿。 不用费多大的劲儿就能将祖上三代都查得一清二楚。 确定了钟家人与钟璃的关系无误,叶相就暗中让人将钟家人安置到了一处宅院中,将这几人当作了钳制钟璃的底牌。 好吃好喝地供着钟家人这么些时日,如今也到了让这些人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叶相让人回去,将钟家人打点好了,卡在一个绝不会让祁琮怀疑自己的时间点将人带进了宫。 钟家人一辈子都未曾想过,自己还能有朝一日直接见到真龙天子。 故而在大殿之上,这几个人就失了态。 直直地盯着皇上的脸不说,最后还是在太监的斥责下才慌乱地跪了下去。 眼前众人与钟璃各方面相差实在太远。 若非是相信叶相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随意找人来糊弄自己的。 祁琮都简直要忍不住怀疑眼前几人的真实身份。 祁琮不耐地将人赶了出去,皱眉看向叶相。 “你确定,这几人真是钟璃的亲眷?” 钟璃气度天成,举手投足间皆是难以言喻的韵味。 说是出身书香大家也是令人信服的。 可眼前几人光是看样子就知道小家子气。 开了口更是结结巴巴的无半点逻辑条理,实在是辣眼睛。 叶相知道祁琮在顾虑什么,当即就保证道:“皇上放心,这几人的身份微臣早已查探清楚,确实是镇南王妃的亲眷无误。” “要出了半点岔子,微臣愿用项上人头来为自己的疏忽负责。” 叶相是官场上成了精的老狐狸,说话向来只说三分满。 能让他不惜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做担保,可见这几人的身份的确是无误。 祁琮放了心,若有所思地靠在龙椅上,说:“爱卿不必如此,朕只是觉得这几人与镇南王妃实在不像,故而问一句罢了。” 叶相讨好地笑了,附和道:“其实不光皇上您觉得不像,初初见时,微臣也觉得难以置信。” “只是来时微臣仔细盘问过了,这几人对镇南王妃的事情知晓得极为详细,确实是不差的。” 祁琮冷笑了一声,说:“既然人的身份无误,那明日城下的人再来叫门,就直接将这几人带到城楼上去。” “朕倒是要瞧瞧,钟璃还敢不敢像今日这般嚣张!” 钟璃与恭王汇合后,直接将恭王气晕了过去。 恭王晕倒,军中的事儿自然是由钟璃全权做主。 钟璃没采取恭王之前猛冲猛打的法子,反而是让人轮番前去城门前叫阵,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是在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而就在钟璃与营帐中众人商议应当如何应对从后方包绞而来的北境大军时,洛林一脸肃杀地掀开营帐走了进来。 他走到钟璃的身后说了几句话,钟璃不悦地皱起了眉。 “消息属实?” 洛林头大地点头。 “确认无误。” 钟璃顺瞬时就怒了。 她将手中的毛笔唰的一下就砸到了桌上,冷笑道:“好啊!” “之前我就说过让人时刻看紧这家人的动向,稍有异样就必须汇报,眼下倒是好了,人都跑到宿城叶的宅院中住了这么些日子了,本妃却是半点消息也未曾听闻,是谁这么会办差事?!” 钟璃最近实在是太忙。 忙着忙着就把钟家人忘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看似胆小怕死的钟家人还能有如此不畏生死的时候。 跑去宿城中投奔皇上。 他们怎么不上天呢! 钟璃难得动怒,洛林不敢有半点隐瞒,赶紧说:“负责此事的人在一个月前临时被安排去为恭王提供消息,想来是疏忽了。” 说着,洛林忍无可忍地看了一言不发的恭王一眼,眼神中满满当当的都是无声的谴责。 若不是恭王突然抽疯造反,又怎会将钟家人忽视得如此彻底? 恭王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今日是第一次参与议事。 被洛林这一眼看得一脸莫名其妙,再看一眼脸色极为难看的钟璃,心中有些惴惴。 “发生什么了?” 昨日得知身后有北境几十万大军正极速赶来,他们可能要受到来自宿城和身后大军的双面夹击时,钟璃的脸色都没这么难看。 突然变脸,难不成是因为祁骁真的死了? 恭王迟疑的时候,钟璃面无表情地说:“哦,没什么。” 恭王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到钟璃说:“就是我娘家人投敌了。” 恭王猛地一怔,霎时无话。 柏骞承敏锐地捕捉到了钟璃话中的冷意,神色微妙地说:“王妃您是说?” 钟璃被气笑了。 她说:“没错,就是我的娘家人,光明正大地住进了叶相府中,甚至还在今日进宫面见了皇上,受到了皇上的礼遇,有什么问题吗?” 柏骞承看着钟璃黑得有些吓人的脸,顿时就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钟璃当真是气得不轻,忍了又忍,最后到底是没忍住摔了一个茶杯。 平时轻易不动怒的人生气起来是极为骇人的。 原本还话语不断的营帐中瞬间像是被抽走了空气一般,寂静无声。 祁仲在钟璃的连番刺激下已经清醒了一些,心中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的过失居多,硬着头皮说:“这事儿说不准有什么误会,要不想法子将人先救出来再说。”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钟璃的娘家人。 要是真不管不问,那也是说不过去的。 不料钟璃听了这话,顿时就更来气了。 “救?” “你以为他们是被迫的吗?” 要真是被迫的,无论如何,钟家人都是受了自己的牵扯,钟璃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救出来。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根本就不是被迫的! 按钟璃对钟家人的了解,这些人只怕是贪心叶相给的好处,自己眼巴巴地跟着去的。 人是自愿的,指不定有多兴高采烈,救什么救! 恭王不了解钟家人,不解地说:“难道不是嘛?” 钟璃被气笑了,震怒之下也没了平时与恭王说话的疏离,直接说:“智商不够回去多吃点儿猪脑补补好吗?” 第535章 把箭给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被鄙夷了的恭王一脸的莫名和委屈。 钟璃懒得再理会他,憋着火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柏骞承艰难地忍了忍,小心提议:“那要不,想法子探听一下皇上打算拿这些人做什么,这样咱们也好心中有些底气。” 钟璃不耐地摆手,说:“不必,他们想干什么,到时候就知道了。” 叶相和祁琮费了吃屎的劲儿将人弄来,总不能是为了替自己善待娘家人的。 是狐狸就迟早会露出尾巴。 钟璃对此半点也不着急。 众人散了后,钟璃气不过地将负责膳食的人叫了过来,叮嘱道:“从今日起,恭王帐中的每顿餐食都想法子加上一道猪脑,银子就从本妃的私库中出。” 钟璃狰狞一笑,一字一顿:“务必记住不得有一顿落了,不得耽搁恭王进补,记住了吗?” 军中厨子的办事效率极好。 钟璃吩咐下来了,当天中午,恭王的餐桌上就出现了一碗白花花的猪脑。 恭王拿起筷子半响不语。 前来蹭饭的柏骞承见了,一言难尽地咂咂嘴。 “我就说,王妃记仇不好惹,王爷还非不信,这下信了吧?” 恭王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人出殡不嫌事大的柏骞承一眼,忍无可忍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给我滚出去!” 柏骞承忙不迭地滚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宿城的城门之上就出现了叶相的身影。 叶相是文官,最不屑的就是武将之流。 故而当叶相一身文官袍子出现在城门上时,着实让不少人都惊掉了下巴。 钟璃却是半点也不意外。 叶相文质彬彬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微笑着说:“镇南王妃何在?” 今日负责叫阵的小将哼了一声,手中长刀直接指向城楼。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求见王妃尊驾?!” 叶相位尊多年,不知多久没被人如此冒犯过了。 神色微微一僵后就说:“本相不与无名之辈说话,速速去将镇南王妃请来!” 能自称本相的,除了权倾朝野的叶相还能有谁? 若是正常,此时在城门之下的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叶相爷。 可此时大家都已经兵戎相见了,讲究那些无语的虚礼做甚? 被斥责的小将神色更加不屑,呵呵一笑后猛地呸了一声。 “你说自己不与无名之辈说话,本将军还不屑于与你这样卖女求荣的畜牲开口呢!” 看叶相变了脸,小将军毫无顾忌地说:“谁不知道叶相官帽上的丹顶是由姑娘的鲜血染红的,为了这一身宰相官袍,叶相私底下没少为了生闺女夜夜奋战不休吧?” “只是可惜了,生出几个闺女没一个有用的,一个爬了鲁王的床成了妾,一个当上了贵妃也一夜惨死,看着自己的女儿无一个善终,叶相爷就不会觉得害怕吗?” “说不定,这就是叶相造孽太多,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到了你女儿的头上呢!”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小将军的话音落下,身后顿时响起了一片哈哈大笑。 笑声中均是对叶相的不屑讥诮。 常言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叶相在金銮殿上是个口舌利索的。 打压对手排除异己,从来都是秋风扫落叶毫不留情。 可在战场上,却实在没什么可拿出来跟这么些兵油子叫板的本事。 他被兵士们粗鲁的言论气得脸色青紫,咬牙说:“一派胡言!” “本相有要事要与镇南王妃相商,尔等速速退去禀告,否则就……” “否则什么?” 一身白衣的钟璃骑马缓缓走来,看似眉眼含笑神色温婉,可眼底翻涌着的却是无尽的冰冷寒意。 高高站在城墙之上的叶相被她这么看着,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往随从的身后闪了一下。 钟璃没错过他的这个小动作,忍不住轻笑出声。 “本妃是洪水猛兽吗?竟让叶相如此惶恐?” 钟璃身后的恭王呵了一声,阴测测地说:“镇南王妃是不是洪水猛兽本王不得知,可站在城门上的那狗东西,看着的确是不像人。” 钟璃听了满意一笑,一脸赞同。 “恭王所言甚是。” 恭王抬起了小下巴。 然后就听到钟璃说:“看样子昨日的猪脑没白吃。” 恭王…… 听到钟璃这话的人艰难地忍着笑,脸上都添了些许微妙。 叶相却是被恭王和钟璃半点不顾忌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可转而想到自己手中的人,他脸上的恼怒顿时就消散了个干净,只剩下了胜券在握的笃定。 他说:“镇南王妃不必一见面就出口伤人,毕竟真论起禽兽行径,与王妃的冷血无情相比,本相也是望尘莫及的。” 钟璃笑了。 “是么?” “可惜了,本妃从不与禽兽相比,这一点的确是比不上叶相的礼贤下士。” 叶相再度被钟璃的话气得一哆嗦,当即也不想废话了,直接让人将钟家人带了上来。 与钟璃许久不见的钟成,钟铁蛋,还有王翠花站在了城门之上,与钟璃遥遥相望。 叶相的得意溢于言表,对着小腿肚子哆嗦的钟家人使了一个眼色,低声说:“还记得来之前本相说的话吗?” “按本相说的做,做得好了,保你们一生的荣华富贵,要是做得不好,那就休怪本相手下无情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看似扶着王翠花等人的随从手上出现了一把寒光凛然的短刀,刀尖直接抵在了他们的后腰上。 只是这些人的动作隐晦,除了当事人外,几乎没有人察觉到。 钟家人怕得要死,却又不得不按他说的行事。 王翠花率先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声泪俱下。 “钟璃!钟璃啊!” “我是你娘啊!你仔细看看你爹和你弟弟,咱们是一家人,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平白送死吧?” 钟铁蛋也不甘示弱地喊了起来。 “姐姐救命!姐姐,我是你弟弟啊!” 钟成的反应稍微慢些,可等身旁的两人喊了起来,他也赶紧跟着出声。 “钟璃,我是你亲爹!你是我生的闺女!赶紧想法子救我们啊!” …… 钟家人的呼喊一出,城里城外顿时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汇聚到了钟璃的身上,似乎是在好奇钟璃会是什么反应。 钟璃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神色平淡地对着身旁的洛秦伸出了手。 “把箭给我。” 第536章 泼妇骂街,势不可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洛林稍微愣了一下,就将马背上随身带着的长弓递给了钟璃。 附带的还有一只成人手臂长的箭矢。 钟璃面无表情地搭弓拉箭,箭头直直地指向城门之上的人。 叶相见了,立马就大惊失色地说:“镇南王妃你想干什么?!” 钟璃手中箭头稳稳地指着他,一声不发。 长弓的弦却随着她手臂的拉伸而逐渐张开,状似一轮弯月。 看起来力量的爆发力和美感十足,可却无声地透出了一股浓烈的杀机。 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谁知道钟璃射箭的准头怎么样。 被她这么一箭射中,不说当场枉死,起码也是个重伤难愈。 叶相心里当即就没了之前的底气,下意识地往同样目瞪口呆的钟家人身后躲了躲。 闪躲的同时嘴里还不忘叫喊:“这可是你娘家仅存的亲人了,难道你还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射杀亲爹吗?!” “镇南王妃,你可想清楚了再行事!” 钟璃闻言微微勾唇一笑,目光冰冷杀意盎然。 “多谢叶相提醒,只是本妃心意已决,只怕是容不得任何人劝阻了。” 钟璃的话音落下,勾着箭弦的指尖猛地一松,蓄力半响的箭矢仿若失去了控制一般直直地朝着城门之上的人冲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钟璃会一言不合直接放箭。 大惊之下,不光是叶相变了脸色,原本信誓旦旦会借此获得荣华富贵的钟家人也因此神色大变。 王翠花向来是个泼辣的。 钟家父子也不见得是什么讲理的人。 强烈的惊吓之下,这些人顿时也忘了来之前叶相的叮嘱,慌忙闪躲的同时大叫着说:“救命啊!” “救命!” 随着他们不管不顾的叫喊,瞬息后那只让人感觉无比危险的箭头也稳稳地落在了距离钟成不到半尺的一支旗子上。 旗子中箭,摇摇晃晃地艰难挺立了一会儿,就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钟成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只箭看了半晌,突然就沙哑着嗓门大喊:“你叫我们来时,可没说她会杀了我们!” 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的王翠花也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就是!” “亏得你还是个当大官的,怎地红口白牙地就忽悠人?” “来之前你说的可是钟璃会让步,到时候会给我们说不尽的好处,你可没说我们会死!” 王翠花激动地用手指着城门下马背上的钟璃,嘶声力竭地大吼:“我就说了这是个狼崽子不会手下留情,你非说没事儿没事儿,你看这下好了,你说的好处没得着,我们还差点把命丢了!” 受了巨大惊吓的钟家人将叶相之前交代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一个劲地嚷嚷不说,甚至还蛮横地撕扯着叶相的衣裳不让他走,非逼着他兑现自己说过的好处。 这几人没一个是嗓门小的。 这么一嚷嚷,效果就跟嘴上自带了个喇叭似的,城内城外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原本还觉得钟璃心狠的人听了这些话,顿时也不觉得钟璃过分了。 如今世人谁不知镇南王妃与皇上处于对立状态,甚至不惜兵戎相见。 这么个情形,钟家人还为了所谓的好处直接帮着对方来要挟自己。 这是明摆着的吃里扒外好吗? 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谁能不动怒? 镇南王妃只是射了一箭,没直接让人要了这几人的性命,分明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更何况受过钟璃恩惠的百姓不在少数。 百姓对钟璃的印象也绝非心狠手辣之人。 此时听了原委,心中的天平瞬时就转向了钟璃一方。 偏心偏得简直没道理可言。 军中将士本就以钟璃的话惟命是从。 骨子里就不会去质疑钟璃的任何决策。 再知晓了钟家都是些什么货色,看向还在与叶相撕扯的钟家人的目光顿时就充满了不善。 而可怜的叶相则是最为狼狈的。 叶相尊贵了大半辈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直面迎接来自市井泼妇的撕打叫骂。 钟家父子和王翠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嘴里嗷嗷的同时,撕头发扯衣裳抓脸,招数百变无所不用其极。 钟成就算是瘸了一条腿,撕扯人的动作也是极快的。 手忙不过来的时候,就算是嘴里的牙齿也能姑且用上一用。 叶相虽带着亲信,可这些亲信也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的。 稍微愣神之下,再反应过来冲上去将叶相拯救出的时候,叶相已经全然不复之前的风度翩翩,头发散乱衣裳凌乱,若非脸上的高傲不减,看起来与位高权重的大褚宰相半点沾不上干系,甚至还有点像个流浪街头的流浪汉。 叶相一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气得浑身哆嗦,就连指着钟家人的手指都跟抽风似的抖个不停。 “泼皮无赖!简直……”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叶相自诩是读书人,矜贵得很。 活了大半辈子了,除了偶尔在心里诽谤几句镇南王实在不是东西外,从未与他人叫骂过。 故而此时就算是气晕了头,嘴里颠来倒去的就是那么几句话。 然而对于见惯了大世面的钟家人而言,这几句话跟村里撕架的场面相比就小了去了,不痛不痒的没人在乎。 王翠花生死之际忘了自己眼前之人是个大人物,双手一叉腰摆出了架势,指着面色铁青的叶相就嚷开了。 “岂有此理?我看你才是岂有此理!” “我们是镇南王妃的娘家亲戚,是顶尊贵的身份,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们叫板?!” “更何况若不是你欺瞒在前,我们一家子才会信了你的鬼话来这鬼地方!你拿好话骗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让我们送死!” 王翠花怒上心头,忍无可忍地冲上去还想再抽叶相一巴掌。 “去你老娘的混账玩意儿!敢骗我们送死,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狗东西!活该生不出儿子断子绝孙,死了也没人敲钟摔盆!” 叶相得意一生。 最痛彻心扉的一点就是膝下唯有一个独苗似的儿子。 儿子本也是争气的,可身为文人被叶相生生整上了战场实在是一大错误。 之前的战事中,不知怎么就马背上摔了下来,直接断了双腿,在床上缠绵已久不中用。 这也就罢了。 偏偏受伤的地方实在不是位置。 断了腿不说,还伤了要命的子孙根,只怕是一辈子也没法子再留下任何后代了。 这事儿是叶相心中的隐痛,也是不可提及的伤处。 王翠花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事儿,张嘴就往叶相的心窝子上戳。 生怕叶相被戳得不够疼,还一声喊得更比一声大。 第537章 谁杀我一人,我杀他全家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素来以文人风骨自傲的叶相被王翠花的话气得脸煞白,指着王翠花就形象全无地大喊:“无知泼妇竟敢辱我爱子!本相就要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来人啊!把这泼妇拿下!” “你敢!” 钟璃清冷的声线传遍了眼前的空地,也宛若重锤一般落在了震怒的叶相心头。 叶相这时候也忘了身份的尊卑之别,咬牙切齿地说:“镇南王妃难道是想包庇这几人吗?” “老夫若是没记错的话,之前箭头相向的人也是你吧,怎么,王妃这时候临时反悔,不想让这几人死了?” 似乎是被叶相的话提醒了什么,王翠花慌不择路地冲着钟璃哭喊:“钟璃,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你救救我们吧!” 反应稍微慢些的钟家父子也紧接着喊了起来。 因为这几人的叫喊,之前在空气中凝固的僵持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叶相阴冷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钟璃,不肯错过她脸上的任何变化,与此同时,还对着身后的随从比划了一个手势。 意思就是钟璃一旦说要保人,就立马想法子将人拿下带下去。 只要钟璃还在乎这几人的生死,这几个人留在手中就还有别的用处。 钟璃对叶相在想什么心知肚明。 也不在乎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不紧不慢地说:“本妃让他们是生是死,那是一家之事,与旁人何干?” 钟璃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长弓,淡淡地说:“叶相与本妃非亲非故,与钟家更是无半点交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言定他们的生死去路?” 换句话说,那就是我的家事,你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凭什么在这儿指手画脚? 钟璃口吻平淡,却字字化作了无形的大巴掌直接抽在了叶相的脸上。 叶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生疼,一张还算俊秀的脸上姹紫嫣红的颜色格外精彩。 钟璃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讥诮一笑,轻飘飘地说:“本妃要他们的性命,是本妃心狠手辣与旁人无关,可他们若是在旁人的手中丢了性命,那便是与本妃有了杀亲之仇,无论如何,本妃都是不依的。” “不光如此,本妃身后的上百万镇国军也是无法容忍的。” “于情于理,本妃也应当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叶相,你说是这个理儿吗?”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中,钟璃手中的长弓再度搭上了一支利箭,箭头方向直指叶相。 她漫不经心地将箭头来回轻晃,淡淡地说:“叶相此刻虽蜗居在这宿城中还算安稳,可据本妃所知,叶相似乎还有个妾生子远在白鹿书院中,除此外,叶相的老家似乎是淮南当地的,家中亲族尚在人世的也不是少数。” “本妃的怒火可是极为骇人的,叶相确定,真的要如此激怒本妃吗?” 钟璃话中没一句威胁之言。 更是从未高声大喊。 可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字一句,无形中带来的压力却是前所未有的。 叶家亲族是叶相的根基。 那个在白鹿书院的妾生子更是叶相后半生的指望。 那个儿子被叶相隐藏得很好,叶相不知钟璃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听清了钟璃的话后神色骤然聚变。 钟璃这话看似不经意,实则句句锥心彻骨,声声落在了让叶相痛无可避的地方。 以钟璃如今的身份实力,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让叶相老家灰飞烟灭。 至于那个妾生子,既都被钟璃知晓了存在,身边又怎会没有钟璃的眼线? 只怕叶相这边还来不及设法营救,人就已经被钟璃制成干尸了! 叶相勉强恢复了镇定的脸上再度出现了失控的慌乱。 阴沉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一般吓人。 钟璃却是半点也不在意。 她轻飘飘地说:“本妃的耐心有限,叶相确定,要继续挑战本妃的耐性吗?” 气氛再度陷入了僵持。 压抑到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所有人紧张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叶相和钟璃的身上,杀机一触即发。 看叶相不动,钟璃冷冷一笑。 她随手将手中的箭放了出去,箭头稳稳地插在了叶相身边不远处的旗杆上。 然后她说:“去将叶相的二公子请来,还有叶家族老亲眷一并带来。” 钟璃顿了顿,看似遗憾地说:“出此下策,本妃也是实属无奈,还望叶相大人大量不跟本妃计较。”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钟家三口,无奈地说:“早就听闻叶相出自书香世家,叶家族人更是博闻广识无一凡物,这几人今日落在叶相手中,能有这般结局也是咎由自取,能用他们几人的性命换叶家无数才子佳人的性命,算下来也是本妃赚了。” “你们三人,就安心上路吧。” 钟家人怎么都没想到梦想的飞黄腾达会变成如今这种模样,吓得涕泪纵横不住地大喊救命。 可钟璃静静地坐在马背之上,毫无动摇的念头。 当真是坐实了铁石心肠一词。 铁血手腕让人胆寒。 两厢僵持之下,最后率先低头的人是叶相。 钟璃不在乎钟家人的生死。 叶相却不能不在乎叶家的亲族,和被视作唯一指望的妾生子。 他的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咬牙切齿地说:“王妃待要如何?” 钟璃微微一笑。 “将这三人放出来,本妃即可让人收手,也省得劳动叶相家中族人了。” 叶相想也不想地就说:“你休想!” 这几人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 叶相再胆大包天,也还没到敢明目张胆违背皇上旨意的时候。 他这时候将人放了,只怕回去等待他的就是抄家灭族的圣旨。 叶相不肯,钟璃也无法了。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以命换命了。” “想必叶家三百一十七口人的性命,也足以填补本妃今日所受之辱的怒气了。” 眼看着钟璃真的要让人去了,叶相再度喊出了声。 “住手!” 钟璃冷笑。 “你也配让本妃住手?” 钟璃纤细的手臂高高地抬起,手中寒光凛凛的短匕突现,做出了个令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动作。 她反手抽过自己高高束起的马尾,手中短匕滑过,手中下一秒就出现了一束黑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钟璃这个举措,在世人眼中可是大不敬的。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钟璃将手中的断发高高举起,扬声说:“本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改无可改,如今本妃割发断恩,算是绝了与父母亲眷的淡薄亲情,从今往后,钟家众人与本妃再无半分干系,生死有命,去留在己。” “钟家待本妃不善,本妃理当无视生死,但本妃犹记生养之恩,片刻不敢忘,今日因本妃之故导致钟家人遭此横祸,本妃必当为其手刃凶手全家,以告慰钟家众人的在天之灵。” “割发为证,立誓为歃!” “字字言言,绝无虚假!” 第538章 那就让他变成千手观音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话音落下,钟璃握住头发的手指微微松开,断发轻飘飘地在空中飘荡了几圈,最终飘飘落地。 断发是轻的。 可落在人心头的份量却是沉重无比的。 钟璃做出这样的举动,是真的将钟家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她不在乎了,叶相还留着这样的人有何用?! 叶相彻底慌了神,钟璃却已经打出了收兵的手势。 她冰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眼前的空地,也重重地砸到了人的心口。 “今日收兵,明日辰时,全力攻克宿城,三日之内,不惜一切代价将宿城拿下!” 钟璃深深地看了叶相一眼,扭身打马很快就将城墙之上的叶相抛之脑后。 叶相无数句站住喊不出口,只能任由咆哮在喉咙里来回翻滚,眼睁睁地看着钟璃带着大军扬长而去。 钟璃真的走了,城墙之上的所有人都懵了。 谁能想到,钟璃真的不在乎钟家人的生死! 叶相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今进退维谷还差点将自己的全家族人赔了进去,心里的苦水几乎翻涌成了长河。 他狠狠地剜了失魂落魄的钟家人一眼,忙不迭地就下了城楼去找皇上了。 钟璃提出的条件,皇上不点头,他不敢答应啊! 叶相去禀告皇上了,钟家人则是被叶相的随从直接拎着回了叶家别院。 钟璃得知后,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对着柏骞承说:“今晚半夜,想法子找一只手指给叶相送过去。” 战场之上,最不缺的就是死人。 想找一只无主的手指更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潜入宿城中给叶相送手指略微有难度,却也不是不能完成的事儿。 柏骞承还沉浸在钟璃今日的霸气之举中,闻言呐呐地说:“王妃是想借此恐吓叶家那老头儿?” 钟璃笑了笑没说话。 柏骞承不太确定地说:“可那老头儿人老成精,轻易只怕不会相信。” 要是能被轻易吓到,也就不会有机会爬到宰相这样的位置上了。 钟璃微微一笑,说:“他信不信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东西送到了就行。” 人的恐惧是会在不断重复的一件事中逐渐加深的。 一只手指叶相可能不信。 两只可能作用也不大。 可要是三只四只,无数只呢? 只要手指送到了,叶相总会有相信的那天的。 听出了钟璃的言外之意,柏骞承一言难尽地说:“可他要是一直不信怎么办?” 钟璃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冷意浓烈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那就让他变成千手观音,直到这事儿变成真的,明白?” 柏骞承毫无征兆地打了个激灵,在心里默默地为即将饱受惊吓的叶相点了一根嘲笑的蜡烛,忙不迭地点头去了。 钟璃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伸手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眼里复杂翻涌。 祁仲走进来见着了,抿了抿唇,不太确定地说:“要不,想法子将钟家人救出来吧。” 钟家人如今对叶相和皇上已然没了作用,身边的看守想来也不会太严密。 只要行事得当,这事儿并非不可能成。 祁仲认真地琢磨应当派谁去的时候,钟璃却说:“不必。” 祁仲有些意外。 “你真的要让他们去死了?” 钟璃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之前只是说说?” 她虽不至于真的让钟家人就此去死。 可也绝不会在这时候把人救出来。 钟家这几口子人实在是太能折腾,但凡蹦哒出来没一日是不烦人的。 钟璃让人暗中看着了,不会让人伤了他们的性命,可也绝对会让他们吃够苦头。 只有被打疼了,知道怕了。 这些人以后才会知道老实。 只是这些,钟璃就不想跟人多说了。 祁仲没了话,一脸悻悻。 钟璃懒得看这引起一切的罪魁祸首一眼,心累地摆手说:“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儿就出去。” 祁仲不太想出去。 他小声说:“我想问问念安的情况。” 钟璃到这里后,直接接掌了所有的大权,祁仲也并未对此提出任何异议。 故而此时整个大军中,实际上掌权的人就是钟璃。 祁仲手握鹰卫,却也难以与她相比。 消息最灵通的也是钟璃。 钟璃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道:“念安?” 祁仲的眼中多了一抹抹不开的晦涩,低声说:“念安是她给孩子起的乳名。” 这个她,除了皇后不作他想。 念安念安,唯念平安。 皇后对孩子的期望,从她给孩子起的名字就能看出。 只是这个于父母最为寻常的期盼,到了她这里,却是一个难及的奢望。 钟璃稍微愣了一下才说:“这是白术传来的消息,你看了就知道了。” 念安被钟璃派人火速送回了京城,直接住进了白家,由白术亲自照料。 所有关于孩子的消息,也是由白术亲自跟钟璃说,从不对他人提起。 钟璃今日被气坏了,白术昨日传来的书信尚未来得及看。 祁仲在这儿,正好就拆了封。 祁仲强忍焦急,一目十行地将手中薄薄的一页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盯着那句目前安好红了眼眶。 钟璃看着他不自觉发抖的手,无奈地说:“按白术的说法,孩子体内的毒虽可怖,可却也不是没有解除之法,只是……” 祁仲着急地追问:“只是什么?” 钟璃眼中无奈更深。 她说:“想解毒,只能设法在孩子的体内种下南疆的蛊,只是蛊也是毒,以毒攻毒的法子虽能救了孩子的性命,却会伤及孩子的神志。” 换句话说,原本雪玉可爱的孩子就算侥幸保住了性命,以后也只能是个傻子了。 祁仲哑然之下再度失声。 钟璃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实话实说地将白术告诉自己的情况都与他说了一遍。 而且这种蛊之法,也并非是绝对安全的。 毕竟孩子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稍微有不慎之处,或者是中途出了任何意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会当场殒命。 再无任何生还的可能。 钟璃说:“不用蛊,想法子用各种天材地宝吊着,以白术的医术,最长还能有一年时月,最短可有三月,种了蛊,成功了痴傻一生,失败了当场就会没了气息。” “你是孩子如今在世的唯一亲人,这样的事儿,只能由你自己做主,你……” “种。” 祁仲紧紧地攥着手心里的信纸,字字沙哑。 “但凡有一线生机,我也要搏。” “她若是没了,我穷尽一生也会为她们母女复仇。” “她要是还活着,我就一生不娶护她一世安乐。” 钟璃闻言猛地一怔,再看向祁仲时,眼中带着说不出的感慨。 说到底,这也是个痴儿。 第539章 这是在欺君吧?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柏骞承本质上就是个缺德黑心眼的。 得了钟璃的示意,他当天夜里就想法子安排人窜进叶相府中,在叶相卧房的床上直挺挺地摆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 叶相在宫中被皇上斥责了一通,心力交瘁地回到府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眼前的手指头吓得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然后又在人发现之前忙不迭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满脸都是难以言喻的惊恐。 叶相虽是文人,可也并非是没见过死人的。 可就算是再多的死人,也没此时此刻床上摆着的这根手指头这般吓人。 钟璃前脚才提起他的族人儿子。 谁知道这是不是其中某个人的手指? 钟璃丧心病狂到连亲爹的生死都不管了,谁还敢奢望她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叶相强掩惊恐哆哆嗦嗦地上前,看到手指旁写着个血色的一字心中顿时再度咯噔一下。 若说之前一切都只是叶相单方面的揣测,那么现在他就可以肯定了。 这一定是钟璃的威胁! 除了镇南王妃,还有谁能有这样让人出入他府中如入无人之境这般轻松肆意? 惊恐加惊吓。 叶相被吓得不轻的同时,不可避免地迁怒至今仍然被关在别院中的钟家三人。 他脸色铁青地大喊:“来人!” “去将钟家那个瘸子的腿再打断一条!即刻就让人去城中散布消息,务必让人人都知道,镇南王妃的亲爹腿断了!” 叶相一时冲动以牙还牙,当时是觉得解气了。 可随后等着他的却是更大的惊恐。 第二日清晨,出现在他床头的不再是一根手指,而是一只连着手腕完完整整被斩下来的血肉模糊的手。 血手旁边用血迹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二字。 无声讽刺的同时,杀机四溢。 昨日见着那手指后,叶相就加强了府中的巡逻守卫。 可就算是如此,昨夜也无人发现深夜有人闯入。 就连睡在床上的叶相也半点未曾察觉。 闯入的人能无声无息地留下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地要了叶相的性命! 叶相之前想与钟璃斗狠的心思顿时消散了个干净,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这要是一时不慎,那可是会死的! 叶相不敢再抖威风了,满心满眼地只想着怎么把钟家那几个瘟神送走。 要真是为了这么几个废物点心陪葬了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那他汲汲营营一生的成就,辉煌多时的叶家也就这么毁了。 叶相在家中片刻也坐不住,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说服皇上将钟家几人扔出宿城。 可皇上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就是要钟家人的性命来平息自己的怒火。 叶相深谙祁琮的多疑的性子,不敢过分狠劝,旁敲侧击了几句无果后,回府想出了个自以为万全的主意。 正在与部下众人商议如何攻克宿城的钟璃收到叶相的密信,沉默片刻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愧是宰相之位上的人,这份大胆心思,的确是常人比不上的。” 柏骞承的胆子大些,好奇地往前探头。 钟璃见了,也不介意直接就将信纸递给了他。 柏骞承一目十行看完,同样也是一脸的唏嘘。 柏骞承说:“世人都说叶相对皇上忠心耿耿,乃是皇上的国之大器,如今看来,这位所谓的忠臣也是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滑溜人物。” 钟璃闻言赞成地点头,说:“若不是有这份心思,又怎会当得上宰相?” 钟璃和柏骞承的话听起来没头没脑的,余下众人实在是听不明白。 祁仲忍不住了,一把抢过了柏骞承手中的信纸,看完后神色微妙。 “这是想欺君了?” 找人代替钟家三人处死,然后悄悄地将钟家三人送出宿城还于钟璃。 这么做,既符合了皇上的心思。 也算是给了钟璃面子。 理论上说,叶相这个想法大胆中却不失稳当。 毕竟祁琮再怎么动怒,也不可能亲自看着钟家几人被处死。 只要弄死了三个人,这三人到底是不是钟家的人,还不是以底下人的回复为准?皇上知道个什么。 然后再暗中将人送出宿城,保全了这几人的性命,也算是在钟璃面前卖了个好,借以保全自己的亲族家人。 只是这法子再妥当,那也是实打实的欺君罔上。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号称对皇上一心不二的叶相也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祁仲和柏骞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不可说的讥诮。 祁琮这皇上还真是当得孤家寡人极了。 连最信任的人都这般对他,可见他的确是不得人心到了顶。 钟璃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 “想法是好的,可我为何要按他说的去办?” 做这样的事儿,叶自然是不敢让皇上知道的。 故而在密信中不光是向钟璃再三致歉,还反复提了好几句此事绝不可让皇上知晓。 只是叶相的理由是怕皇上知晓后,会再次对钟家人起了杀心。 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钟璃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桌上的书信,淡淡地说:“让人去回消息,就说叶相说的本妃答应了,等见着人了,自然不会再深夜造访。” 祁仲有些意外。 “你答应了?” 钟璃有些好笑,说:“我答应什么了?” 似乎是看懂了祁仲眼中的不解,钟璃垂首一笑。 “骗人又不要钱,随口说句谎,有那么难吗?” “等叶相承诺的人送出来了,就让人将叶相写给我的书信散布出去,务必要让皇上知道叶相的忠心耿耿,这有什么难的?” 既能不费吹灰之力将钟家人弄出来。 也能借此直白又有用地挑拨叶相与皇上之间的君臣关系。 一举两得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从头到尾,钟璃可没亲口答应过叶相什么。 看钟璃理直气壮地忽悠人,祁仲一言难尽地咂咂嘴没说话。 柏骞承却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他说:“那属下这就去让人准备,等人回来了,即刻就让人将消息放出去。” 这样的事儿柏骞承之前就做过。 此时再做,驾轻就熟得很,柏骞承半点也不担心。 钟璃见他知趣低低笑出了声,说:“如此甚好,对了,记得将这个东西给叶相送过去,也省得他不相信我们的诚意。” 第540章 叶相打地道,人间鬼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拿出来的,是一个保存极好,却明显已经过时了的男子式样的藏青色荷包。 柏骞承看着这东西不解地眨眨眼。 “王妃这是?” 钟璃说:“叶相年轻时也是个万花丛中过的风流人物,遇上难得的红颜知己,自然是要留下些许念想的,这便是叶相自己的旧物,你将东西送过去,他会认出来的。” 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东西,钟璃自然是不会想到去寻。 东西是前几日祁允托人送过来的。 关于叶相那个妾生子的消息,也是祁允透露的。 若不是祁允的消息帮忙,这次钟璃与叶相的交锋只怕还要费几分力气。 钟璃不愿多说这东西的来历。 柏骞承识趣地不再多问,接过荷包沉声应是。 “王妃放心,属下必将此事办好。” 钟璃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对了,咱们营中的余粮还剩下多少?” 提起这个,祁仲就忍不住意味不明地看了钟璃一眼。 他说:“加上最新赶到的鹰卫带来的,最多可支撑五日,超过五日,就不成了。” 本来祁仲的粮草是够用的。 前提是没多出几十万人。 钟璃赤条条地带着几十万人,两手空空的就来了,吃的喝的全是从祁仲储备的粮草里出,这么多人的每日消耗可不是个小数目。 过了这么些天,还有支撑五日的粮草,足以证明祁仲之前的储备有多丰厚。 只是到了这会儿,之前的储备再丰厚,此时也没用了。 光出不进,运输粮草的路都被截断了,补充的粮草迟迟无法送到,地主家是真的没余粮了。 提起粮草,柏骞承也是一脸的无奈。 之前着急赶路,不得已扔下了大部分粮草轻车简行。 赶路的时候是轻松了。 可到了这会儿,吃不上饭就成了令人头疼的难题。 钟璃见众人一脸发愁,忍不住轻笑。 “这有什么可愁的?咱们没有,别人不是有吗?” 之前柏骞承等人就听过一次钟璃要去抢劫的话,此时旧话重提神色还算正常。 唯一表情惊悚的是祁仲。 祁仲说:“你说谁有?” 钟璃撑着下巴想了想,说:“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祁琮能费尽心思将祁仲圈在此处进退不得,在行动前自然想好了完全的对策。 宿城在中间作为格挡横亘其中,往后的路绕不过去,就算是绕过去了,也会遭到祁琮的兵马拦截。 往前,除了祁仲和钟璃的大军在此,身后不远处还有北境和东陵的大军在后虎视眈眈。 补充的粮草根本就无法运输至此。 相当于就是变相地将祁仲和钟璃圈在了一个圆圈里,除了钟璃之前生破开的一条路外,其余三个方向全在祁琮的掌握之中。 而钟璃强行打开的那条路的必经之路上石桥缺了个口子,短期之内难以填补,只靠着那条摇摇欲坠的铁索桥,过人还能行,强行大批量运输粮草就实在是太勉强。 为了让自己的阴谋达成,成功将祁仲和钟璃困死在此处。 祁琮更是在多方面下了心思。 将宿城后的粮草隐藏至深,钟璃和祁仲前后派出了多批人手也未能探听到消息。 柏骞承有些为难。 “王妃,就算是探听到了宿城的粮草藏在何处,以咱们目前的情况来看,想在短时间内将粮草抢到手,只怕也是不容易。” 祁琮明知道有人会想法子抢,怎么会不藏好? 更何况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宿城的粮草多来自于宿城后方的十几个城。 要想将别人的粮草据为己有,似乎就只有尽快将宿城拿下了。 可拿下宿城,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柏骞承心中有些后悔之前没劝阻钟璃多带上些吃的,想着接下来要饿肚子了,一时有些悻悻。 他对着祁仲说:“等到粮草短缺了,王爷你每日餐食上的猪脑只怕也是供应不上了。” 祁仲原本还在为粮草一事发愁,听了柏骞承这取笑大过同情的话,当即就忍不住怒了起来。 他冷冷一笑,咬牙说:“世子放心,等真吃不上饭了,猪脑有多少本王想法子给你弄来多少,管饱!” 眼看着柏骞承和祁仲就要不分场合吵起来了,钟璃哭笑不得地说:“放心,断了什么也不能断了你们的猪脑子。” 柏骞承和祁仲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了,顿时不约而同地住了嘴。 好好的,谁愿意吃那恶心巴拉的玩意儿! 钟璃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更何况咱们不会断粮的。” 自己的送不来,不会想法子让别人送吗? 据钟璃所知,宿城内的粮草调度可是由叶相亲手打点的。 别人不知道粮草到底在哪儿,叶相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钟璃神秘兮兮地一笑,说:“待我给叶相写一封信,信送出去,想必咱们很快就要有新鲜的吃食了。” 钟璃的信很快就送到了叶相的手中。 看清楚了钟璃的要求,叶相气得差点摔了皇上御赐的砚台。 放了钟家人就罢了,这是叶相自己愿意的。 还要叶相透露皇后的尸身在哪儿,这事儿叶相也能忍。 毕竟皇后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透露个下落无关紧要。 叶相忍无可忍的,是钟璃还问他要了四十万大军吃上半个月的粮草! 四十万人,就算是一人一日只吃一个馒头,那也是四十万个。 就算是馒头,这么多凭空砸下去也是能砸死人的好吗?! 这么多粮草,别说叶相自己没有,他就算是有,他也不敢拿出来。 公然拿着粮草资助敌军,叶相就算是疯了也不会这么做。 叶相不肯答应钟璃的条件,甚至还说钟璃狮子大开口。 钟璃也不多话,当天夜里就让人将那个荷包给叶相送了过去。 叶相见着了那个荷包,心里所有残存的侥幸顿时都没了。 叶家嫡子已然没了指望。 他年过六十,也不可能再生一个儿子了。 如今叶相以及叶家的全部指望都在这唯一的儿子身上了。 要是这个儿子出了半点闪失,叶家就此断子绝孙,叶相就算是死了,那也闭不上眼睛啊! 六神无主的叶相没了跟钟璃谈条件的底气,挣扎了一夜,想了一个万全之策,勉强同意了钟璃的要求。 只是钟璃要的半个月的粮草实在是太多了。 叶相不肯答应。 最后只肯让出七日的份量。 七日虽不算多,可有七日的填补,也足以让身后的粮草补充到了。 钟璃没多迟疑就答应了叶相的讨价还价,然后就从叶相手中得到了一份手绘的图纸。 看清了图纸上描绘的方位,钟璃处变不惊的脸上难得地闪过了一丝震惊。 他们之前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找宿城藏着的粮草。 各种找都没找着的时候,霍云齐开玩笑说会不会是被叶相挖坑藏地下了,否则怎么会怎么都找不到影子。 那会儿众人只当霍云齐的话是在说笑,可谁能想到,叶相还真的挖了个地道?! 第541章 搏一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四十万人七日所需粮草的数量,眸光微微一沉,让紫荆赶紧去将柏骞承等人叫了过来。 钟璃将手上的图纸递了下去,说:“诸位看看这地方可是眼熟?” 柏骞承盯着瞅了半晌,没得出结论将图纸递给了旁边的霍云齐。 霍云齐看了看,神色微妙。 “可是往西十里的山坡?” 钟璃笑而不语。 祁仲将图纸抢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笃定地说:“不是十里,是十三里。” “西边十三里处有一处村庄,名为大兰村,受之前的战事影响,村子中早已没了村民,只是空余一些房屋荒地,看这图纸上画的样子,应该是在村子后的林子里。” 祁仲在此处盘桓的时间已久,对此处的地形极为了解。 就算是跟当地人相比也不逊色分毫。 他这么说,就相当于是肯定了。 只是祁仲的眼中还是有几分迟疑。 他说:“之前我带兵从大兰村驻扎过一日,那里荒废已久,没有人烟,村后的林子里是村里人的坟地,四处都是墓碑坟包,是当地人极为避讳的一个地方,王妃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 钟璃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下,说:“光凭我当然是弄不到这玩意儿的,这是叶相刚刚派人送来的。” “叶相倒真是好本事,不声不响的,竟让他在那里藏了这么些东西。” 钟璃这话的含义实在丰富,以至于在场的人都是禁不住的一愣。 祁仲的反应最快,眼里一亮难掩急切地说:“可是粮草的事儿有下落了?” 钟璃没好气地点头,用手隔空指着被祁仲捏在手里的图纸说:“就在你手里捏着呢!” 祁仲震惊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说:“叶相打了个地道把粮草地道里了。” 众人在地面上到处找都找不到。 叶相打个地道把粮草藏他们屁股后头了无人察觉。 不得不说,叶相除了在官场上颇有建树,在藏东西上也是很有心得的。 简直就是个人间鬼才。 众人听了钟璃的话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好好的宰相爷,还学上耗子打地洞了,这还真是让人难以评价。 不过叶相的行为再难以理解,有了补充的粮草却是令人高兴的好事儿。 钟璃让霍云齐和柏骞承去负责粮草的事儿。 单独把祁仲留了下来。 祁仲在钟璃说要单独跟自己谈谈的时候,心中就有了猜测。 不等钟璃开口,他就说:“可是嘉宁的消息?” 祁仲举旗造反,就是因为唐嘉宁之死。 明知不可却执意在此处盘桓不走,为的也是夺回唐嘉宁的尸身。 此时钟璃说的要事,除了这个以外,他想不到别的。 钟璃见他心中清楚,也不绕弯子,说:“我跟叶相谈了条件,他把那位的位置给我了,今晚夜半,宿城南阁会起大火,你趁乱带人去将人接回来吧。” 唐嘉宁去世快达一月。 以目前的气温和宿城的环境来看,若处理不当,只怕尸身都腐了大半,此时早已面目全非了。 换做常人,只怕是见着这样的景象都是大惊失色。 可祁仲听了,却只有将与心心念念的故人相见的激动。 他红着眼睛对钟璃长长地拱手致意。 “多谢嫂子。” 按辈分,祁仲应当叫祁骁一声堂哥,理应称钟璃为堂嫂。 可从一开始祁仲一直称呼钟璃为王妃。 此时改口叫了嫂子,其中感慨万千难以言喻。 钟璃无声地叹了口气,说:“愿你踏月迎接,齐肩而归。” 祁仲猛地顿了顿,哑声道谢,毅然决然地转身走了出去。 钟璃坐在椅子上,脸上的淡然慢慢褪去,只留下了无尽说不出的恍惚茫然。 祁骁在战场上失去消息已经半个多月了。 北漠皇庭中也按钟璃设想的出了岔子。 营中接连出现投毒的事儿,对北漠的军心动摇极大。 尽管有耶律浧在前一力支撑,可也抵不住身后皇庭中太子的暗中阻拦。 几日前耶律浧莫名病重,北漠进攻势头大不如前,北漠王也下旨将病重的耶律浧紧急接回了北漠。 北漠有名悍将不等开战就撤离了战场,这对北漠的所有进攻计划都是极为不利的。 在北漠太子的游说下,北漠皇庭中甚至有了撤兵不战的意见分歧。 按理说,样样种种皆在钟璃的预算中,钟璃应当高兴才是。 可一想到至今杳无音信的祁骁,钟璃的心头就恍惚像是坠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已经大半个月了,祁骁到底在哪儿? 与此同时,在传闻中死无全尸实际上胳膊腿都在的祁骁正带领着一队骑兵,用极快的速度抵达了一处渺无人烟的荒谷之前。 兵马在荒谷前停下,身后扬起的是纷纷扬扬的尘土黄沙。 夜林策马走到了祁骁的身旁,声音因长期奔波吸入过多尘土而显得格外沙哑。 “王爷,前方就是传说中的鬼谷了。” 世间奇景无数。 鬼谷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旁的盛景是让人流连忘返。 鬼谷却是让人闻之生怯。 鬼谷能让人如此避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传闻中,鬼谷天生地长,是阎罗殿鬼门关的开门之处。 每到黄昏夜晚,鬼谷附近千里鬼哭哀嚎不断,是阴间的鬼魂穿破了鬼门在人间徘徊。 而途经此处的人,无论人数多少,最后都会被这神秘莫测的鬼谷吞没殆尽。 试图进入鬼谷一探究竟的人无数。 可从未有一人活着从其中走出。 长此以往,鬼谷原来的名字无人知晓,世人只记得鬼谷之名。 这里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个无人区。 鬼谷附近长达千里,荒无人烟,也无人敢涉猎此处。 这也是为什么祁骁带着数十万大军奔袭至此,至今也无人察觉的原因。 祁骁之前只听说过鬼谷的名声,却从未踏足此地。 此时见着眼前的黄沙漫天,满目寂寥,眉眼间不免染上了些许寂然。 夜林见状,忍不住说:“王爷,鬼谷之名天下皆知,其中危险无数,从未有人活着从中走出,穿越鬼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您……” “阿璃说过,利益和风险是成正比的,不搏一把,怎会知道不值得?” 只要穿过鬼谷,背后不到百里就是东陵皇城所在。 而祁骁的目标指向,就是东陵皇城。 第542章 鬼谷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看着眼前危机四伏的鬼谷,缓缓呼出一口气,眼中是难以言喻的坚定。 下一瞬,他的手缓缓抬起,指向前方的鬼谷入口,声沉如水。 “全军听令,原地休整片刻,半个时辰后入谷!” 半个时辰后,祁骁率先走在前头,身后跟着的是浩浩荡荡却行进无声的大军。 眼前是遍布的黄沙。 身后是扬起的尘土。 很快,无数攒动的人头消失在了鬼谷的入口之处,除了地上残留的无数脚印外,完全看不出,这里在不久前有很多人经过的痕迹。 祁骁一行人进入了鬼谷后无声无息。 与此同时,远在宿城脚下的钟璃心中却猛地加快了一拍,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 钟璃皱眉压下了心头的浮躁,抬手捏了捏眉心,正想找人进来问问是否有祁骁的消息的时候,柏骞承满面惊喜地走了进来。 他甚至顾不上向钟璃行礼就说:“王妃,属下按图纸上的标记找到了一处隐蔽入口,进入地道后,发现其中的确是藏着足以支撑咱们的人吃上七八日的粮草。” 钟璃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看出来,叶相还是个说话算话的伪君子。 钟璃说:“既是找到了,就想法子将东西送过来,记得动作谨慎些,尽量别被人发现。” 柏骞承欣喜若狂的应是,正想说别的时候,霍云齐一脸肃然地走了进来。 钟璃一看霍云齐的脸色心中就不禁咯噔一跳,无声地皱起了眉。 霍云齐深深地看了钟璃一眼,满脸复杂地说:“刚刚接到的消息,有镇南王的消息了。” 祁骁失踪日久始终没有踪影,这时候有了消息,按理说是好事儿。 可霍云齐的神色看起来却跟任何好事儿都搭不上边。 钟璃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发沉。 “怎么说的?” 霍云齐顿了顿,片刻后才艰难地说:“消息来报,说镇南王带着大队兵马进入了鬼谷。” 鬼谷是什么地方,钟璃不知道。 可柏骞承这个土生土长的大褚人却是清楚得很。 故而霍云齐的话音刚落下,柏骞承就不可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可能!” 无知小儿尚且知晓鬼谷凶险,祁骁又不是万事不知的傻子,他怎么会如此冒失地闯入鬼谷? 钟璃从柏骞承的震惊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鬼谷是什么地方?” 霍云齐和柏骞承无声对视一眼,两人都说不出话。 钟璃见状冷冷一笑,扬声道:“紫荆!” 在营帐外侯着的紫荆闻声而入。 不等她站定,钟璃就难掩急切地问:“你可听说过鬼谷一名?” 紫荆听见鬼谷两个字,也是难以掩饰地震惊了一下下。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低声说:“鬼谷是位于大褚和东陵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被民间称为是鬼门关的开放之所,据说其中凶险至极危机无数,进入谷中的人,从未有活着走出来的,天长日久吞噬的性命太多,就得了鬼谷之名,也是东陵和大褚百姓口口相传的不可踏足的禁地之一。” 钟璃早已猜到鬼谷凶险。 可也未曾想到,鬼谷竟能凶险至此。 钟璃强忍着心中的惶然,咬牙说:“将鬼谷所在的舆图拿来!” 紫荆很快就将钟璃要的东西拿了过来。 舆图展开,钟璃看着上边标注的红色警告标记,眉心狠狠地皱成了一个抹不平的山川。 柏骞承知道祁骁进了鬼谷后也是着急得不行,看钟璃不说话,忍不住说:“王爷好好地进鬼谷干什么?是身后有追兵吗?还是……” “没有。” 霍云齐打断了柏骞承的猜测,极为冷静地说:“据探子回复,镇南王是自己奔着鬼谷去的,目标明确没半点迟疑,身后也并无任何追兵,到达鬼谷后,用极快的速度进入谷中,连过多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说着霍云齐的眼中多了些许微妙,没好气地说:“而且这消息,就是镇南王让人传给我的人的。” 祁骁想掩饰自己的行踪的时候,就算霍云齐是蜀香阁的阁主,也拿祁骁没半点法子。 若不是祁骁主动透露风声,只怕到这时霍云齐也不可能得到他进入鬼谷的消息。 种种迹象都表明,祁骁进入鬼谷是心甘情愿的。 而且似乎要有点预谋已久的意思在里头。 柏骞承这下就更无语了。 好好地进鬼谷干什么? 祁骁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想去里边减减寿吗! 柏骞承抓狂的时候,钟璃却突然出声。 “不对。” 柏骞承和霍云齐都不自觉地看向了钟璃。 “什么不对?” 钟璃素白的手指在舆图上重重一点,说:“你们看这儿。” 舆图上,东陵和大褚之间最近的一处阻隔,就是鬼谷。 只要穿过鬼谷,距离东陵的皇城就只是一步之遥了。 而从鬼谷到东陵皇城之间并无任何阻挡。 也就是说,只要祁骁能带着大军活着穿越鬼谷,那么出其不意地拿下东陵皇城就不是任何难事儿。 话说到这,祁骁的意图是什么,似乎已经很明朗了。 钟璃面沉如水,抿紧了唇不说话。 柏骞承却是一脸的难以理解。 他喃喃地说:“王爷不是在跟北漠打仗吗?他跑去东陵皇城干什么?” 这是镇南王当腻歪了,想抢个皇城当自立为王? 可就算是想抢皇城,也不至于进鬼谷里溜达一圈吧? 祁骁难道就不怕自己进去了以后出不来吗!!! 柏骞承现场神经崩溃。 霍云齐也是一脸的郁结。 在所有人看来,祁骁主动进入鬼谷,这个举动无异于就直接等于找死。 人都死了,谈什么见鬼的千秋大业! 众人在线抓狂的时候,钟璃却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说:“他不是冲动的人。” 祁骁不会不知道鬼谷的凶险之处。 他苦心策划这么久。 决心闯入,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越是这种时候,钟璃就越是不肯动摇相信祁骁的决心。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哑声说:“原本计划驻守西北的大军现在在何处?” 第543章 故人再见,已是死别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柏骞承飞快地说:“今早接到的消息,大军已经行进至距离西北不到三百里的地方,再过两日就可抵达西北。” “让他们不用去西北了,直接转道去东陵北边。” 柏骞承有些迟疑:“可是王妃,西北方向本就无人驻守,再将人调走,那……” “皇城和西北相比,哪个更重要东陵皇自己会想,只要东陵皇城出了问题,他不会再有心思惦记西北的。” 觊觎别人家的东西的前提是自己的老家还在。 要是自己的老家都要被人端了,东陵皇只要不想做亡国之君,就一定知道应该怎么选择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钟璃的说法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可柏骞承还是忍不住地犯迟疑。 钟璃说的这个,是假设在祁骁能顺利穿越鬼谷的前提之下。 要是祁骁没能活着走出鬼谷又应该怎么办? 到时候西北无人,东陵大军踏碎西北城防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届时…… 柏骞承的迟疑落在了钟璃的眼中,钟璃却是洒然的微微一笑。 她轻描淡写地说:“他会走出鬼谷的。” 这世间哪儿有真正的鬼门关? 自然环境再凶险,也总会有被人攻克的时候。 祁骁敢冒险进去,钟璃就坚信,他能活着出来。 钟璃不欲再多说此事,摆手说:“按我说的去做,出了岔子,我自会一力承担责任。” 柏骞承哑然无话,只能硬着头皮去按钟璃的传信。 霍云齐站立良久,望着钟璃迟迟无言。 感受到他复杂的目光,钟璃有些好笑。 “你这么看着我做甚?” 霍云齐勉强勾了勾唇角,说:“你就那么相信他?” 钟璃哭笑不得地呵了一声,淡淡地说:“此时此刻,我只能相信他。” 不该去的地方已经去了。 潜在的危险也存在了。 这时候过多说一些担心的话又有什么用? 钟璃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为祁骁扫清身后的障碍。 然后安心等他回来。 霍云齐看清钟璃眼中的坚定,无声苦笑了一下,似唏似嘘地说:“是我低估了大侄子的福气。” 说完,霍云齐似乎是无意再与钟璃说什么,匆匆对着钟璃拱手说:“今夜宿城中要有大动作,属下这就去协助恭王成事,待到事成之时再前来向王妃回禀。” 钟璃轻轻地笑出了声,说:“去吧,注意安全。” 当天下午,镇南王妃的娘家亲眷被皇上下令当街处死。 观刑之人正是叶相。 午时三刻,钟家三人人头落地,民间议论唏嘘无数。 有说镇南王妃心狠的,也有说皇上不仁的。 众说纷纭各执一词。 与此同时,刚刚入夜没多久,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钟家三人,悉数昏迷,被运送死尸扔到城外乱葬岗的人用木板车推出。 木板车顺利出城,去的方向却不是乱葬岗。 而是叶相与钟璃说好的交换之地。 到了地方,负责此事的洛林检查了一番,确定昏迷的三人就是钟家三口无误后,不等对方说话,直接就手起刀落要了对方几人的性命。 随后将昏迷不醒的钟家三人悄悄地送到了钟璃所在的营帐之中。 没过多久,宿城中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几乎染红了半边天穹。 火势直到天色渐明才缓缓在一阵黑烟中消散。 残留在空气中的,只有挥之不去的紧绷和呛鼻的烟火气息。 而原本存放着死去的皇后尸体的院落也在这场大火中付之一炬。 前来查看的人在火中找到了一具成了黑炭面目全非的焦尸。 尸体早已在大火中变成了焦炭。 就算是最有经验的仵作,也只能勉强分辨出此人是个女子,死去多时。 其余的是半点也看不出了。 来查看的人没发现其余异样,仓促看了一眼就将此人当作了皇后的残骸,回宫向皇上复命去了。 而早在天亮之前,真正的皇后遗体就已经被人秘密运出了宿城。 只是祁仲将尸身带回后,并未直接回到大营之中。 反而是独自一人带着皇后的尸身去了营后的林地。 钟璃得知后,无声地叹了口气,没让任何人跟着,自己一个人顺着霍云齐指明的方向找了过去。 钟璃到的时候,祁仲正在倒腾手中的瓶瓶罐罐,拿着小刷子不住地在自己的手背上试着什么。 与钟璃事先想的尸体腐败不同,皇后的尸身被保存得极好。 眉目清秀栩栩如生,就连身上也无半点腐坏的痕迹。 远远地看着就像此人只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得让人不忍打搅。 在走近之后,才能看出她脸上的青斑和身体的僵硬。 苍白得惊人的脖子上刺目的勒痕,无声地刺痛着人的双目。 钟璃静静驻足看了半晌,祁仲却始终低着头忙活自己的不吭声。 看祁仲笨手笨脚地试着将黛笔往嘴唇上抹,钟璃终于是忍不住了。 她说:“你这是干什么?” 祁仲依旧低着头,自顾自地说:“嘉宁虽端庄自持,可自小就爱美喜打扮,我之前就总想着要找机会给她梳妆点黛,今日可算是找着机会了。” 机会是有了,祁仲本身对梳妆一事却是一窍不通。 他拿着那些看不出名目的瓶瓶罐罐,折腾半晌也没折腾出个眉目,躺在一张红色绢布上的唐嘉宁的身上却逐渐传出了一股死人特有的腐坏气息。 钟璃见状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祁仲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淡淡地说:“宫中有一种秘制的香料,全身涂抹后,可让尸身在三伏天中保持原状不腐,只是要想让尸身一直维持原状,就不得不每隔着两个时辰就涂抹一道,超过时限没有及时涂抹,尸身就会在两个时辰内极速腐坏。” 祁仲抬头看了看天色,意味不明地说:“我将人接出来,马上就要两个时辰了。” 也就是说,时间马上就要来不及了。 祁仲嘴上说着来不及了,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是不慌不忙。 钟璃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复杂目光,口吻平淡地给出了建议:“那是口脂,用来滋润唇色的,我瞧着,唐家姑娘用大红色倒是正好。” 祁仲闻言笑了一下,忙不迭找出了钟璃说的大红色,仔细地用指腹一点一点地涂抹在了唐嘉宁冰冷的唇上。 钟璃站在一旁,时不时地提点祁仲几句。 总算是让祁仲赶在两个时辰的极限到来之前,给躺在地上的唐嘉宁完成了梳妆。 红唇黛眉,远山入画。 唐嘉宁一身红衣翩然,大妆惹眼。 无声无息地躺在红色的绢布之上,美得像一幅不可描述的画。 第544章 这声善人,本妃担不起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只是随着太阳逐渐升起到了正空,原本美如画的女子却在用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呈现出了死尸应当有的状态。 空气中弥漫着的腐尸气味越发浓郁,几乎到了充斥口眼唇鼻的地步。 祁仲眉眼含笑地看着唐嘉宁,背对着钟璃说:“嫂子先回去吧。” 钟璃正想说什么,祁仲却用极为戏谑的口吻说:“嘉宁最是爱美,让嫂子见了如此不美的一幕,只怕是要生气的。” 祁仲这么说,钟璃当真是再也找不到驻足的理由了。 故人再见已是死别。 钟璃站定,对着唐嘉宁的尸身缓缓福身,带着说不出的敬意行了一个礼。 然后转身离去,将最后的时间交给了这对从未真正在一起过的恋人惜别。 回到营中,钟璃直接下令全军素缟,将大红色的镇国军旗换做了祭奠时专用的白底黑字大旗。 余下将士,每人的腰间都缠上了一截白巾,算是为已故的皇后送行。 出前一里地,有自发站出愿为皇后送行的百名军士带孝排成一排,跪在地上洒纸烧香。 全场肃穆。 不明就里的人见了镇国军这一副全员带孝的样子,不由得就想到了至今无半点消息的镇南王。 难不成镇南王真的死了? 无数人揣测纷纷的时候,昏迷着被送到钟璃营帐中的钟家三口也终于缓缓醒来。 钟家三人本是想攀附权贵一飞冲天。 可谁想富贵不成,还险些丢了一家性命。 早在见识了叶相的心狠手辣之时,叶家人就已经以为自己真的死定了。 醒来的时候猝不及防见着营帐中的白纱素缟,还差点以为自己是到了阎王殿上,眼前一身白衣的洛林是勾魂夺命的地府使者。 不等嗓门最大的王翠花叫喊出声,洛林就面无表情地冷声警告。 “敢出声惊扰,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民间传说中,地狱中的确是有拔舌头下油锅的酷刑的。 王翠花本就心中惴惴,听了洛林寒意肆意的话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生怕一言不慎惹了眼前的煞神不满,当真被割了舌头。 王翠花捂住了自己的嘴。 随后清醒过来的钟家父子,也在出声之前被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以至于钟璃过来的时候,都有些诧异,这素来以嗓门大为名的一家人怎地醒了都没声音。 看出钟璃眼中的诧异,跟在她身后的紫荆低声提醒:“王妃,洛林此时也在里头看着的。” 钟璃瞬间了然。 紫荆上前为钟璃打起了帘子。 钟璃迈步而入。 见着了钟璃,被吓得不轻的钟家人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此时不是在阎罗殿中。 可那口尚未来得及松下去的气,很快就因为想起了钟璃毫不犹豫地拔箭相向又瞬间提了起来。 当着那么多人,钟璃都敢不顾亲情颜面狠下杀手。 如今到了钟璃的手中,自己一家人哪儿还能有活路? 反应最快的王翠花急急地想张嘴求情。 洛林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不等她话出口就飞起一脚将人直接踹到了墙角。 王翠花再彪悍,也只是个寻常农家妇女。 被洛林一脚踹飞,剧烈咳嗽了半响都没缓过劲儿来,满脸苍白地捂着胸口蜷缩在角落里动弹不得,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满是说不出的畏惧害怕。 看清她眼中的害怕,钟璃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竟是知道怕的?” 看钟家人之前义无反顾投敌的姿态,钟璃还以为他们这一家子,眼中除了富贵之外什么都不在乎呢。 听出了钟璃话中的讥诮,洛林冷声一笑,说:“王妃不知,世上之人哪儿有不怕死的?之前不怕,只是有些人的眼睛被富贵蒙蔽罢了,如今命不久矣,自然是怕了。” 钟璃颇为感慨地点头说是,慢慢走到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撑着下巴看着脸色苍白惶然不可说的钟家父子,轻笑出声。 “是么?” 没有人不怕死。 越是贪恋富贵的人,就越是害怕。 钟家父子对上钟璃看似含笑,实则冰冷至极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脑海中一片空白,全然不知应该怎样回答钟璃的话。 没有得到回答,钟璃也不在意。 她漫不经心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子,轻飘飘地说:“知道为何你们还活着吗?” 钟成这会儿胆子都破成了碎片,彻底不敢再摆镇南王岳父的架子了。 他哆嗦了一下,艰难地对着钟璃磕了个头,颤颤巍巍地说:“王妃仁慈心善,我……” 钟璃好笑地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这你就错了,本妃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人。” 世人皆知,镇南王妃佛口蛇心心狠手辣。 钟璃自认当不起这声善人。 看钟成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钟璃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她目光戏谑,口吻玩味地说:“就这点儿胆子,还敢投敌威胁本妃,你们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钟璃陡然拔高了声调,好不容易站起来的王翠花再度被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钟璃见了无声勾唇,精致秀气的眉眼间充斥着说不出的冷意。 “按镇南王府的规矩,投敌者杀无赦,叛出者杀无赦。” “按本妃的规矩,任何帮着别人与本妃作对之人,也是该杀不该活。” 钟璃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轻声说:“而你们以上种种都犯了,你们说,该当如何?” 钟璃口中一个接着一个的杀字,落在人的心口就像是反复在骨肉上落下的尖刀。 字字割肉。 言言催命。 钟璃所说之事也是钟家人亲自做了,众目睽睽之下难以反驳。 事实面前,钟家三口一脸颓丧死寂,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可要是能活着,有谁会心甘情愿地去死? 钟铁蛋慌不择路地哭喊了起来,言语杂乱毫无顺序,形容俨然已经疯魔。 王翠花见了又是心疼又是害怕,摁住了钟铁蛋不住地对着钟璃磕头求情。 钟成在王翠花的提醒下也终于恢复了些许神志,忘却了自己的镇南王岳父之尊,一声更比一声响亮地将头砸到了地上。 “求王妃开恩!” “王妃饶命啊!我们当真只是一时糊涂……” “只要您饶了我们这一遭,我们以后当真再也不敢了!” “王妃饶命……” 钟璃静坐听了半晌,最终忍无可忍地笑出了声。 她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钟家三人,漫不经心地说:“本妃再三饶过你们,可你们,又是怎么做的呢?” 第545章 鬼师之军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话音落下,现场的气氛缓缓走向凝滞。 本就惊吓不轻的钟家众人也再说不出求情的话,如丧考妣地跌坐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钟璃将这些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讥诮十足的呵呵一笑。 “本妃的耐性是有限的,容忍也是有限的,这样的话早就说过,为何你们就是不信呢?” 看钟家人难以应答,钟璃闭了闭眼,对着洛林摆手。 “把人带下去吧。” 洛林应声上去拖人。 钟家人听了钟璃这轻描淡写的口吻却以为自己死定了,惊魂动魄地哭喊了起来。 钟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紫荆见了,赶紧上前帮着将不住哀嚎的钟家人拉了出去。 耳边终于恢复了清净,站在钟璃身后的洛秦低声询问:“王妃,这几人应当如何处置?” 钟璃闭着眼睛说:“按理说是该杀的。” 以钟家人的所作所为,就算是死上千次万次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家人到底只是贪图富贵,并未真的造成什么过分的后果,钟璃也不想真的赶尽杀绝。 钟璃头疼地呼出了一口气,说:“秘密将人连夜送走,找偏远点的庄子安置好,命人时刻看守,限制自由,不得再让他们有任何兴风作浪的机会。” 钟璃顿了顿,沉沉地说:“这次绝不可再出任何岔子了,明白?” 洛秦低声应是,对着钟璃行礼后出去安排相关人手。 若不出意外,在死之前,钟家人是再也没有机会走出钟璃限定的庄子了。 钟璃坐了一会儿,又让人给正在挖地道的柏骞承传了话。 她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现在就到了让皇上知道叶相忠心的时候了。 柏骞承得到钟璃的指示后,片刻不停地就将之前让人准备好的谣言散播了出去。 除了谣言,还有叶相和钟璃秘密商议如何欺瞒皇上的信书为证据。 这事儿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近日原本就因为钟家人的事儿,引得皇上格外不满的叶相再度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据说谣言一起,叶相就被皇上紧急叫入了宫中,被大加斥责一通后,不知怎么解释保住了性命,却被责罚在宫门前跪上一日一夜,以表自我惩戒。 叶相苦哈哈地在宫门前罚跪。 钟璃整顿旗鼓,直接下了攻城之令。 城下大军气势汹汹,显然跟之前小打小闹的架势不同。 宿城守将慌了神,连滚带爬地跑去找了皇上。 皇上得知钟璃下令攻城后气得浑身发抖,命人全力抵御的同时,加紧传书给说好了的北境东陵领将。 让他们赶紧加快围剿钟璃大军的计划,务必赶在钟璃攻城之前将这股大军拿下。 祁琮的想法是美好的。 可谁也没想到,东陵内部会出了岔子。 次日清晨,原本正在计划如何围剿钟璃大军的东陵领将,突然接到皇城传来的急信。 东陵领将看了内容后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像是在怀里抱了个烫手的红炭一般,嘶声力竭地大喊:“回皇城!即刻拔营回皇城!” 再不回去,东陵皇城就要改姓祁了! 东陵大军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 连战场都没到就屁滚尿流地往回跑了。 这个举动,让所有观望战事情况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一懵。 东陵只是怎么了? 东陵皇城被奇兵攻打的消息,在三日后才传遍了天下。 这股袭击东陵皇城的奇兵,是从东陵皇城的后方突然窜出来的。 在此之前,毫无征兆。 可东陵后方,只有一个无人敢涉足的鬼谷。 世人难以置信,竟然有人敢穿越鬼谷禁地,并且还从无人可出的鬼谷中活着出来。 震惊之余,忙不迭地去打探领兵之人是谁。 得知领兵之人是传闻中生死不明的镇南王,又惊又吓的同时,却又觉得这事儿好像能解释得通了。 除了镇南王,还有谁能有这样大的胆子横穿鬼谷? 民间还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言。 说是镇南王早已身亡,如今所率之军,都是从常年在鬼谷中游荡的厉鬼恶神,是正儿八经的鬼师之军。 这话一出,天下百姓莫不心惊。 有野心的人更是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了正在全力攻打宿城的镇南王妃身上。 钟璃驰援恭王,本是中了褚皇的计谋,陷入了三面包围的劣势之中。 可如今东陵回家救皇城了。 原本的三面围剿,就只剩下了两面之军。 宿城中的褚军还被钟璃摁在了城中龟缩不出,剩下的南疆大军人数不足二十万,难以与钟璃手中的镇国军和恭王掌握的鹰卫抗衡。 原本的劣势,在瞬息间发生了逆转。 钟璃得知祁骁兵临东陵皇城之下时,一脸淡然,并无他人的惊诧讶异。 与她的镇定相比,柏骞承等人就唏嘘得有点儿过分了。 议事的营帐中,柏骞承和祁仲甚至还无所顾忌地讨论起了拿下宿城后应该怎么庆贺。 言语间显然已经将宿城当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钟璃静静地听着他们讨论,微笑着一言不发。 祁仲察觉钟璃没说话,咳嗽了一声示意柏骞承稍微克制一些,将目光放在了钟璃的身上。 “王妃觉得,此时应当如何?” 钟璃撑着下巴说:“我本以为,宿城是能在三日之内拿下的。” 毕竟祁琮身边玩弄权术心机的人居多。 能带兵打仗的人却是少得可怜。 无领兵之将,自然也打不出漂亮的仗。 只是钟璃到底还是低估了祁琮的底蕴。 他手中拿得出手的将领虽少,但是抵不过身后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援和不断补充的兵源。 有堪称强横的人数作支撑,又占据了守城的天时地利。 就算是每日轮番换着活人上城门往下扔石头,也是不可小觑的可怕。 这几日的争夺下来,镇国军其实并未占到多大的便宜。 祁仲闻言微微一怔,迟疑了片刻才说:“可我感觉,王妃并未尽全力攻城。” 钟璃带来的镇国军是只有二十万之数,可祁仲手中的鹰卫数量却直接超过三十万。 两方合起来数量超过五十万,要是全力攻城,花些代价拿下宿城并非难事。 钟璃虽下了攻城的命令,每日却只让不到十万的军士上阵。 真正动了阵仗的,最多不到五万。 明显是在保留实力。 祁仲皱了皱眉,说:“王妃此举,可是在防范身后的南疆大军?” 第546章 放弃宿城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东陵撤军了。 南疆的二十万大军却还在赶来的路上。 若不出意外,最多三日,南疆大军即可赶到这里。 柏骞承试着提议:“王妃,属下认为,咱们应当尽快拿下宿城,必须赶在南疆大军到来之前。” 要是南疆大军到了,他们还没拿下宿城,就当真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了。 钟璃听完轻轻一笑,说:“谁说我要拿下宿城了?” 众人哑然无话。 不打宿城,那他们这么些人在这儿杵了这么就是为什么? 图个啥? 钟璃看着一脸迷茫的众人,禁不住笑出了声。 她伸手在宿城的标志上点了点,淡淡地说:“倘若消息不错,宿城中尚有守军数量超过四十万,宿城易守难攻,要不想付太大的代价,短期内想将宿城拿下是绝无可能的事儿。” 就算他们费了吃屎的劲儿把宿城拿下了。 那拿下以后呢? 手中兵力大幅度受损,又应当如何应对祁琮的疯狂反扑,和南疆大军的威胁? 就算是得了宿城,那也是亏了。 祁仲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钟璃的意思,眉心褶皱更深。 “那依照王妃的意思,应当如何?” 钟璃笑了。 “放弃宿城。” 祁仲声音发沉:“可放弃宿城后,咱们这一趟不就是白跑了吗?” 眼瞅着就要将大褚皇帝彻底推翻了。 这时候扔下唾手可得的宿城,怎么想都是不划算的。 祁仲的话说完,当即就有不少人跟着点头。 “是啊,王妃三思,这样咱们的确是亏了的。” “白跑一趟不划算,要不还是全力将宿城拿下再说吧。” 谁也不愿意放弃到了嘴边的肉。 都眼巴巴地守了这么久了,不将宿城拿下怎会让人甘心? 钟璃哭笑不得地看了众人一眼,说:“好吧,我换个说法,就算是真的将宿城拿下了,诸位可有把握能守得住?” 这下换做了众人说不出话了。 钟璃要笑不笑地说:“据我所知,皇上的手中尚有未暴露的兵马一支,人数规模皆不清楚,但是合起来绝对比咱们手中现在的多得多。” “这么说了,你们还想打宿城吗?” 祁琮扔下京城跑过一次。 但是,他绝不会再扔下自己的皇城跑第二次。 否则他就真的要被天下人耻笑到死了。 更何况宿城地理位置特殊。 宿城过后,一马平川无所遮挡。 一旦宿城落入钟璃的手中,就相当于是将大褚剩下的半壁江山也送入了钟璃手中。 祁琮只要还没彻底疯了,他就绝不可能放弃宿城。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将宿城拿下了意义也不大。 钟璃的话说完,在场的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钟璃说的的确在理。 可就这么放弃宿城,多少还是让人不甘心的。 钟璃看出了众人眼中的不甘,轻声一笑。 “再说了,谁说咱们不打宿城就是一无所获了?” 钟璃的手指在舆图上指出了一个位置,轻描淡写地说:“没了宿城,不是还有个东陵吗?” 柏骞承顿时眼里一亮,说:“王妃的意思是?” 钟璃眼里冷光乍现,轻飘飘地说:“王爷不是已经给咱们指明方向了吗?” “传令下去,今日佯装全力攻克宿城,余下军士暗中往东陵大军撤走的方向追击,务必要阻止这股大军回到东陵皇城!” 东陵大军是急吼吼的要回老家救命的。 自然没兴致在此处跟钟璃多作纠缠。 可钟璃就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钟璃的意图很明显。 宿城不要了。 祁琮也暂时不管了。 全力协助祁骁将东陵皇城拿下才是正经。 祁仲有些好笑的同时又觉得震惊。 他呐呐地说:“那南疆大军那边?” 钟璃禁不住乐了。 “南疆人是皇上开门放进来的,都到这儿了,想来也是不愿意空手而归的,冤有头债有主,就让他们跟皇上玩儿去吧。” 南疆大军跋山涉水地来到这里,野心不言而喻。 钟璃无意跟南疆大军纠缠,南疆大军也不见得就真的愿意跟钟璃直接对上。 毕竟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钟璃可比祁琮难缠多了。 到时横在南疆大军和祁琮中间的钟璃撤走,就只剩下这双方对峙。 场面一定非常热闹。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钟璃的意思。 不管打哪儿打谁,只要最后不是白忙活了,那就不算一无所获。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会儿应当怎么避开南疆大军,追击东陵驰援的军队,大致商量出对策后,便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扭头出去安排了。 钟璃闭眼靠在椅背上,无声地呼出了一口气。 当天,宿城底下的镇国军进攻势头尤为凶猛。 有那么一瞬间,宿城几乎就要守不住了。 宫中的祁琮气急败坏地让人驰援坚守,一天不知骂了钟璃多少遍。 与此同时,大部分军士也按钟璃所说极速往东陵大军撤走的方向追击。 在命人追击的同时,钟璃还暗中让人给南疆的领军安溪传了话。 意思大概就是镇国军无意跟南疆大军发生冲突。 只要南疆大军不从中阻拦,她愿意将宿城的布防图交给安溪作为交换。 钟璃在宿城盘桓时日不短,以钟璃手中蜀香阁的本领,说她拥有宿城的布防图并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安溪短暂的迟疑了一秒,就答应了钟璃的提议。 钟璃为什么要放弃宿城,安溪不得而知。 可若是能得到宿城的布防图,对安溪而言却是极好的事儿。 安溪有野心,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更何况,安溪本人也并不是那么想跟钟璃在这时候起冲突。 至于将路让出来后,后边的东陵大军会遭遇什么,那就不是安溪需要考虑的了。 毕竟所谓的盟友,绝对比不上到手的利益来得让人心动。 得到了安溪的准确回复,钟璃轻笑后命人火速撤军。 一时间,原本上一秒还在卖力攻打宿城的镇国军和鹰卫,用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消失在了宿城的城门之下。 守城的将士见人撤走了,脸上都是同样的茫然。 怎么突然就撤军了? 这难道是镇南王妃新的阴谋? 宿城中疑云不解的时候,钟璃赶上了大部队,顺顺利利地避开了南疆大军的途经地,目标明确地朝着东陵大军撤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东陵大军发现自己的屁股后头多了一股数量极大的追兵的时候,对己方而言,显然大势已去。 第547章 追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追击的意图并非是要和东陵大军一决死战。 她只是想阻止这支军队回援东陵皇城。 出发点不一样,心态自然也就不一样。 东陵大军火急火燎地想赶紧摆脱身后的追兵,不惜动用大股兵力来甩脱她的追击。 可钟璃却不肯接招。 她带领着镇国军和鹰卫,就像一个让人无法甩脱的影子一般,如影随形地跟在东陵大军的身后。 东陵大军凶狠反击的时候,她就命人避而不战,直接撤退。 东陵大军气势萎靡的时候,就想法子偷袭干扰。 不是烧了对方将领的营帐。 就是想法子偷走对方的粮草。 打了就跑。 偷完就走。 总之,就是不正面迎敌,也不肯跟东陵大军发生正面冲突。 但是只要东陵大军有加速甩脱他们的意思,钟璃就会格外强硬地命人追击。 等气急败坏的东陵大军想扭头来跟他们决一死战的时候,钟璃又带着人往后跑出了好远好远。 东陵大军就算是气得跳脚,也一时半会拿他们没法子。 钟璃这种作战方式让人意外的同时,也让遭受她的干扰的东陵大军不堪其扰。 不仅在这种看似小打小闹的方式中消耗了对方的战斗力,还在无形间将对方所剩无几的耐性消耗殆尽。 而在战场上,最忌惮的就是失去了耐性。 看着日益急躁的东陵大军,钟璃幽幽一笑。 “现在还不到让他们回东陵的时候。” 洛林不解:“那何时是时候呢?” 钟璃眯着眼睛望着东陵皇城的方向,轻飘飘地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钟璃说的时机,是祁仲手中剩余的鹰卫。 这股鹰卫本是从西北调过来的,为了方便和掩人耳目,一开始就分作了好几股前往宿城。 可后来钟璃赶到了,这股尚在路上的鹰卫就被祁仲下令原地隐蔽修整,直至今日。 而这股数量在二十万的鹰卫暂时修整的地方,距离东陵大军撤军的必经之路只相差不到三十里。 此时,这股鹰卫早已在不远处的前头等着了。 只要东陵大军到了地方,即将面临的就是鹰卫和镇国军的双面夹击。 就算不能将东陵大军彻底摁死在这里,起码也能消耗其大部分战力。 想象了一下即将看到的场景,钟璃满意一笑。 “如此,王爷那边的压力应当就没这么大了。” 有了钟璃的当机立断和对形势的准确判断,祁骁的压力当然比设想中的小上许多。 得知钟璃率军前来阻击东陵的驰援大军,祁骁沉默良久后,改了作战计划。 镇国军不再急于不惜代价攻克东陵的皇城,反而是不惜动用大部分兵力,将皇城从四周团团围住。 切断了东陵皇城与外界的联系。 东陵皇城孤立无援地被祁骁包围了起来。 祁骁直接让人给东陵皇带了话。 三日之内投降让出皇城。 若不答应,那三日后,镇国军就会不以一切代价攻城。 直到让东陵皇城从历史的长河中消失。 东陵本就不善兵事。 大部分兵力被派出,此时被钟璃在中间阻挠难以回援。 剩下的城中军事守备难以支撑到大军回援之际。 面对来势汹汹的祁骁,东陵皇着急上火得不行,却又实在是无计可施。 东陵皇将希望寄托于回援的东陵大军身上。 甚至还不惜放下了帝皇的面子,向相距稍微近些的军事强国北漠求援。 可北漠这会正因为太子和无故病重的萧鼎王内乱得不可开交,空有强兵悍马却无人指引,实在难当大事,也没心思管别人家的皇城是生是死。 至于南疆。 钟璃追击东陵大军的路线就是南疆让出来的,这时候指望南疆有什么用! 东陵皇的求救被无情忽略,时间又过去了一日。 祁骁放话的第二日,前方回援的东陵大军再度传来了令人绝望的噩耗。 东陵大军一时不慎,中了钟璃的奸计,超过三分之一的兵士中了奇毒,一时半会儿只怕是难以全数回援。 东陵皇眼前一黑直接跌坐到了龙椅上。 欧青木赶紧着急地问:“怎就会中毒了?到底是什么毒,说清楚了吗!” 前来报信的人颤颤巍巍地说:“不知是何毒,只是中毒的人上吐下泻难以行走,浑身乏力实在是无法赶路了。” 欧青木勉强维持着皇子的仪态,却也在听到这话的瞬间苍白了脸。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东陵上次出兵并未占到便宜,可得不到的,总是让人非常想要。 故而这次得了褚皇的暗示,东陵就迫不及待地想跟着开疆拓土建立辉煌。 可谁知辉煌不在,等待着他们的,竟是自取灭亡…… 东陵皇城内一片人心惶惶之际,距离祁骁的三日之期,只剩下了最后一日。 最后这天,祁骁早起骑马到东陵皇城底下溜达了一圈,回去后就直接命人准备全力攻城。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是东陵使者前来谈判,想求见镇南王。 祁骁神色微妙地一挑眉,说:“来的是谁?” “来人是东陵皇子欧青木。” 传话的人小心地看了一眼祁骁的脸色,低声说:“与欧青木皇子同行的,还有端慧公主的遗孤。” 若不是有人提起,祁骁早就将端慧忘了。 这时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祁骁才恍惚想起,端慧是嫁到了东陵。 他当初还让人暗中了结了端慧的性命。 只是端慧公主看似柔弱不可依,实际上却是个谨慎心机深沉的。 他派出的人一时未得手。 还让端慧公主想法子怀了个东陵皇的孩子。 只是命数这种东西实在是说不定。 端慧公主好不容易避开了祁骁布置的杀机活了下来。 却在生产的时候血崩而亡,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如今才堪堪到半岁,连个正经的封号都没有。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在东陵皇室也不受重视的小公主被欧青木在这种情况下带了出来,欧青木打的是什么算盘,已经不言而喻了。 祁骁讥讽一笑,说:“这是想与本王打亲情牌了?” 只是可惜了。 他与端慧虽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实际上却是半分情谊也无。 若不是端慧自己谨慎,祁骁早就要了她的命了。 欧青木的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第548章 命运女神的偏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欧青木的确是想来跟祁骁套近乎的。 尽管他本人也知道这招有用的可能非常小,可事到如今,除了这个看起来蠢到家的法子,他也没别的主意了。 来之前欧青木就设想了各种见到祁骁后的说辞,以及祁骁可能有的反应。 然而欧青木怎么都没想到,祁骁会直接连见都不见。 欧青木心急如焚地等了许久,等来的却不是祁骁本人。 负责传话的夜林面无表情地说:“王爷让卑职转告二皇子,他在东陵并无任何故人,也无故人之女,此时两军正在交战,为避免不必要的传言纷扰,就不前来与皇子相见了。” 捕捉到欧青木眼里一闪而过的狰狞,夜林微微一笑。 字字扎心。 “王爷还说,二皇子与其在此攀附无用的人情,不如回去好好地劝劝东陵皇赶紧下决心,战火燃起生灵涂炭,那也绝不是王爷想看到的。”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个规矩王爷还是知道的,故而半刻钟后,会有人来护送您回去。” “二皇子请慢行。” 夜林把该说的说了,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欧青木。 欧青木贵为一国皇子,从未受到过如此轻慢。 再三咬牙压住了心中怒火后,不得不怀揣着满腔的怒火被祁骁的人说是请,实则更像是赶的请出了镇国军驻扎的营地。 一路上见了镇国军的军纪严明形容肃杀,想到不知何时才能赶回救援的东陵大军,以及皇城中不堪一击的驻守军队,欧青木心中怒火缓缓消散,后背陡然生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之意。 皇城中目前的军力,想在这样如狼似虎的镇国军的全力攻击下,守住皇城待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欧青木强压着心中的冰寒回了东陵皇城,马不停蹄地就去见了东陵皇。 跟之前的固守不同,经此一行后,欧青木毅然决然地改了主意。 他满脸苦涩地说:“父皇,如今镇南王来势汹汹,援兵被镇南王妃阻截回援无望,以皇城中目前的兵力守备来看,咱们是决计守不住皇城的。” 就算是勉强守住了第一次第二次。 可第三次第四次又当如何? 祁骁既然敢横穿无人之境鬼谷抵达此处,对此战的胜负决心可见一斑。 面对这样的镇南王和镇国军,东陵当真有获胜的希望吗? 欧青木说的,也正是此时东陵皇城中人想的最多的。 可难道就因为难以看见胜利,就要眼睁睁地将皇城拱手相让吗? 东陵皇难以甘心,大声斥责欧青木无用。 欧青木苦笑了一下垂首不语。 素来与他不睦的大皇子见了,立马就顺势攻击起了欧青木的不良用心。 “二弟,咱们东陵虽谈不上多兵强马壮,可也绝不是那种不战而败的废物孬种,若是寻常城池让镇南王三分也无妨,可如今镇南王觊觎的是东陵皇城!” 自打东陵立国以来,东陵就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屈辱! 大皇子一脸凛然地说:“当初褚皇不战而逃,扔下了京城至今被人诟病,咱们东陵皇族可不是褚皇那种废物点心!” “父皇,儿臣愿领军绕后突袭镇国军后方,力争到援军赶回的时间,也势必要让镇南王瞧瞧咱们东陵男儿的威风!” 在大多数人都赞同议和的时候,主战的大皇子显得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向来不怎么看得上大皇子鲁莽的东陵皇闻言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忙不迭问:“你可是有什么妥当的法子?” 大皇子得意地对着欧青木一笑,侃侃而谈地说出了自己的偷袭计划。 按大皇子所说,他只需要带上三万兵士,就可绕到镇南王的后方突袭对方的粮仓。 大皇子说:“镇南王远道而来,对地形本就不算熟悉。” “再加上横穿鬼谷加上长途跋涉,随身所带的粮草数量必然不多,所剩粮草乃是重中之重,一旦粮草出了闪失,必将影响到对方进攻的决心士气。” 大皇子的手在舆图上重重一点,杀气腾腾地说:“只要想法子将对方的粮仓烧毁,届时镇南王就不得不减缓进攻的节奏,稍微拖延几日,援军就定然能赶到了。” 大皇子描绘的画面甚是美好,哪怕只是想想,也足以让如今心惊不已的东陵皇欣慰几分。 东陵皇一改之前对大皇子的不满,哈哈笑着说:“这才是寡人的好儿子!” 欧青木下意识地觉得大皇子所说不妥,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在目光触及大皇子志得意满的神色的瞬间,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大皇子自己要找死,他苦心拦着做什么? 更何况,这个莽夫就此死了,对他往后的计划更是好处多多。 欧青木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大皇子微微拱手,说:“那为弟就只能祝皇兄马到成功,旗开得胜了。” 大皇子春风得意地哼了一声,说:“二弟就等着为兄的好消息传来吧!” 欧青木笑了笑没接话,眼中皆是不可说的意味深长。 东陵皇城中目前有的驻军数量不到八万。 大皇子虽说三万足以。 可为保险起见,东陵皇还是忍痛拨了四万人让他带着秘密出发。 只盼着他能一举得胜,扭转一下眼前的形势。 然而东陵皇最后到底还是失望了。 大皇子本身的想法不错。 采取的法子也绝对谨慎。 可再谨慎,也抵不过命运女神的偏向。 他率领的四万军士,刚刚从皇城中的秘密通道出城没多久,就正面撞上了钟璃事先安排赶过来的二十万镇国军。 二十万对上四万,结果不言而喻。 大皇子甚至还没来得及表明身份与将士们共进退,就被镇国军将领抓了俘虏。 至于他所带的四万军士,除了投降动作快的,其余皆成了镇国军的刀下亡魂。 一场不算激战的战斗结束。 镇国军大获全胜。 东陵大皇子不幸成为了镇国军的俘虏不说,还生生凭本事将东陵皇城的守备军力再度往下削减了一半。 而加上赶来的镇国军,祁骁手中的兵力直线超过四十万。 四十万大军直逼东陵皇城。 东陵皇城被摧毁的一幕,仿佛已经逐渐展开在了众人的眼前。 第549章 众生难平等,命始终是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负隅顽抗的东陵皇是在大皇子被抓后彻底崩溃的。 四万对上四十万,结果如何不用脑子都能想到。 东陵皇再不甘心,面对这种对己方绝对不利的局面,也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祁骁所说的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东陵皇城中再度来了拜访祁骁的使臣。 使臣依旧是欧青木。 只是这次欧青木前来的目的就与上一次截然不同了。 欧青木是代表东陵皇,前来谈判的。 谈判是相对体面一些的说法。 实际上,欧青木就是来投降的。 祁骁对待敌人时,在得寸进尺这一点上,从来都是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情。 故而面对态度和软的欧青木,他张嘴说出的就是让欧青木吐血的话。 “一日之内,让出东陵皇城,皇城往西接连十三城,悉数交割于镇南王府所有,从东陵版图上抹除,从此不再听从东陵皇室的指令调遣,除此外,东陵必须向镇南王府支付五千万两白银,五万匹骏马作为赔偿。”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话给欧青木带来的刺激不够似的,祁骁还说:“另外,东陵必须割让三条矿脉作为补偿,即日签订停战协议进行交割,撤走所有东陵人交由镇南王府的人接管。” 如果说,祁骁之前要的白银骏马和城池只是让欧青木怀疑人生。 那么祁骁口中的三条矿脉,就相当于是在要欧青木的命了。 世人皆知,东陵兵马不强。 素来以矿藏丰富善产金银闻名。 五千万两白银赔了没关系。 守着矿藏还能继续再挖。 可要是矿藏都被祁骁扒拉走了,东陵以后该怎么办! 东陵虽说盛产金银,可出金银的矿藏总共也就堪堪一手之数好吗? 祁骁张嘴就砍了一多半,又怎么能让欧青木不吐血? 祁骁的要求实在是太苛刻。 欧青木就算是多长了三个胆子,也不敢轻易答应这样的要求。 否则等不到他活着继承皇位,回去恼羞成怒的东陵皇就能把他宰了! 欧青木满脸苦涩地试图跟祁骁谈条件。 然而祁骁却是一句也不听。 祁骁就一句话。 要么等着城破当亡国之君。 他想要什么自己去抢。 要么,就乖乖按他说的去做。 否则等他自己动手抢了,要的就不是这个数了。 祁骁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让欧青木愁得白了头发。 商谈不愉后,苦着脸前去找东陵皇商议对策。 东陵皇得知祁骁的要求,气得险些自己打马上阵跟祁骁决一死战。 可没等到年过花甲的东陵皇下定决心御驾亲征,祁骁就开始命人攻城了。 四十万大军的攻势凶猛得让人心惊胆颤。 东陵皇城中的人睁眼闭眼都能听到城外的呼喊声,心跳一次快过一次,根本不敢闭眼睡觉,生怕一觉睡醒自己就成了镇国军的刀下亡魂。 实力,永远都是让人绝望又不得不退步的底气。 在祁骁的攻势下,看着朝不保夕的东陵皇城。 东陵皇终于下定了决心,再度与祁骁谈判。 只是这次他不再是派出欧青木作为代表,而是直接将祁骁请到皇城中进行商议。 东陵皇的请帖是直接送到祁骁手中的。 得知东陵皇邀请祁骁进城一叙,跟在祁骁身边的人都忍不住皱眉。 夜林说:“王爷,此时东陵皇正是急疯了的时候,与丧失理智的人,只怕是没什么可谈的。” 匆匆赶过来的徐久林也说:“东陵皇城城破是迟早的事儿,谈与不谈意义不大,故而属下也认为,王爷不必理会东陵皇的邀约。” 更主要的是,东陵皇此时已然被扣上了无能之君的名号。 谁知恼怒的东陵皇会不会发疯,做出什么事儿来威胁祁骁的性命? 祁骁是镇南王府的当家人。 也是镇国军的主心骨。 他可万万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东陵皇再不济,皇城目前也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祁骁冒失进入,万一中了圈套有了差池,那才真是要命的大事儿。 众人都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祁骁别理会东陵皇的邀约。 祁骁耳朵听着,沉默半晌后缓缓摇头。 夜林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说:“王爷您……” 祁骁淡淡地说:“你们只想着就算是强攻也能将东陵皇城拿下,可你们可曾想过,强攻与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结果,有多大的差异?” 打仗就会流血死人,这是定律。 攻城向来比守城更难。 这也是世人认定的事实。 一日强攻,镇国军的损耗绝对比守城的东陵守军更大。 在战场上,死了一个,一百个一千个人都不足为奇。 可这些兵士的性命再不值钱,那也是命。 祁骁恍惚想起了钟璃曾经说过的话,无声轻笑道:“众生难平等不假,可也不能在可不损耗兵士性命的时候,强行用士兵的性命去填平权利的沟壑。” 在战场上每个失去生息的人,都是一个家中的顶梁柱,是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寻常家中的所有指望。 能不死的人,有能活下去的机会,为何要放弃? 这样的话实在不像是以祁骁的强硬风格能说出的。 夜林等人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明白了这话大概是出自王妃之口。 他们不得不承认,祁骁的话的确有道理。 可只要是人,心中的比重权衡就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在他们看来,就算是多少个士兵的性命也比不上祁骁的安危重要。 故而众人对视一眼,压下了心头的翻涌,齐刷刷地跪下说:“请王爷三思!” 祁骁沉默不语。 大营外却来了传信的斥候。 “禀告王爷,前方三百里处有大批身份不明的人马正朝着大营方向赶来!” 祁骁眯了眯眼,沉声说:“再探!” 一个时辰后,前方再度传来了消息。 传令之人欣喜若狂,红着脸大声说:“启禀王爷,带领大批兵马前来的人是王妃!” “王妃来了!” 谁也没想到,钟璃会在这种时候赶到了这里。 营帐中的人正惊讶的时候,眼前飞快地闪过一道风,原本站在众人中间的祁骁随着帘子的闪动没了踪影。 夜林反应快些赶紧追了出去。 剩下的人大眼看小眼半响,也是一脸激动地走了出去。 营帐外,风尘仆仆的钟璃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了身旁的士兵,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阿璃!” 第550章 换着花样找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话音未落,钟璃就陷入了一个用力的怀抱之中。 鼻尖喷涌而来的是无比熟悉的气息,抱着自己的怀抱依旧如此宽厚。 钟璃的鼻尖莫名酸了一下,强压心中翻涌的情绪将恨不得挂在自己身上的祁骁推开了些许。 她皱眉上下打量了祁骁一通,确定胳膊腿都在无明显残缺的时候,禁不住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人好好的就好。 捕捉到钟璃眼中的庆幸,祁骁像开屏孔雀似的在钟璃的面前转悠了两圈,拉着她的手不住地显摆。 “阿璃瞧,我好着呢。” 钟璃没让眼里的笑意浮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放心,你很快就不会这么好了。” 祁骁闻言懵了一下,不太明白钟璃为什么会这么说。 钟璃不再理会他,扭头对着正望天望地的夜林说:“我随身带了五千兵马前来,剩下的大部队在后头由恭王带领,最迟两日之内就可抵达,你先去营中安排一下这些人的住处吃食,有什么不确定的,就来问我。” 夜林应声去了。 剩下的人在徐久林的带领下,恭恭敬敬地对着钟璃行礼问安。 “参加王妃。” 钟璃含笑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诸位近日辛苦了,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见外。” 没见过钟璃的人,只听说过钟璃对敌心狠手辣,对己仁厚宽和。 如今见了,只觉得传闻果然不错。 王妃的确是性子极好的人。 众人唏嘘之下,祁骁打断了这些人趁机拍马屁的机会。 他拉着钟璃说:“阿璃怎地这时候过来了?我不是传信,说让你直接回京城休息吗?” 祁骁的确是给钟璃传了信。 可谁说他写信了,钟璃就一定要听的? 钟璃要笑不笑地看他一眼,说:“王爷给我传信了?” 祁骁认真点头。 钟璃笑了。 “可我似乎并未收到任何来自王爷的信啊。” 祁骁立马就皱起了眉毛,说:“怎么可能?” 他给钟璃传信的人都是专用的,不可能会出岔子。 之前传信的人分明说,自己亲手将信交到了钟璃的手里。 似乎是祁骁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站在钟璃身后的霍云齐幽幽地提醒道:“王妃忘了?几日前,王爷的确是给您传过信的。” 只是信传到了,钟璃看了一眼就随手扔进了火堆里,一点儿要按信上所说的做的意思都没有。 似乎是在霍云齐的提醒下终于想起了有那么一封信,钟璃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回事儿,可王爷到底在信中说了什么来着?” “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钟璃的记性极好,常人难及。 说忘了当然是托辞。 更大的可能是,钟璃真的很生气。 生气到甚至都不愿想起祁骁在信里说了什么。 祁骁一时有些惴惴,下意识地露出了可怜的神情。 钟璃见了微微一笑,说:“之前远在千里之外不得见,也不知王爷到底是何种情形,每日听闻王爷不是缺了胳膊就是残了腿,要么就是没了命,心中实在是惶恐得很,故而记性实在是差,还望王爷莫要见怪。”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骁要是还没发现钟璃特别生气,祁仲的猪脑子大概就要分他一半了。 祁骁也知道自己之前对钟璃的隐瞒不太像样,再开口时,脸上难免就带上了一些说不出的心虚。 他说:“阿璃,之前那些都是谣传,不值得上心,我如今不是好好地站这儿呢嘛?” 钟璃呵呵一笑,颇为赞同地点头道:“是啊,好好的活着呢。” “没死也没残疾,可见王爷的运气的确是不错的。”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说:“这样也好,省得我还得费心去想,应当给两个孩子找个怎样的后爹才好的麻烦。” 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钟璃的确是气得不轻。 祁骁正发愁怎么哄钟璃的时候,偏生有个不长眼的跑了过来。 “王爷,东陵皇再度来使,请您尽快入城一叙。” 钟璃听了这话脸色就变了变。 她皱眉看向恨不得把头杵进眼前地缝中的徐久林,沉沉地说:“怎么回事儿?” 如今东陵皇城未破。 东陵皇请祁骁进城做什么? 钟璃声音不大,却夹杂着明显的不悦。 徐久林不想答又不敢不答,最后只能是硬着头皮将东陵皇邀请祁骁进城商议之事说了出来。 得知祁骁有只身赴约的想法,钟璃被气笑了。 她说:“看样子是妾身来的不是时候,竟是耽误了王爷单刀赴会的念头,这也难怪,王爷声称不想让妾身前来呢,原来竟是怕妾身误了您流芳千古的英明。” 如今正是两军对峙的时候,手中的刀尖都指向对方的咽喉。 东陵皇虽说得实心实意,可谁知这不是一个针对祁骁破釜沉舟的阴谋? 一想到自己要是晚上一时半刻,祁骁这会儿可能已经进了东陵皇城了。 钟璃就气得脸发僵。 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 这人究竟还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祁骁看清她的怒气,心中咯噔一下,正想解释的时候,钟璃幽幽地说:“看样子妾身的确是不该来耽误王爷的千秋功业,所幸这会儿知道也不算晚,妾身这就打道回府,省得最后还平白惹了王爷的不悦,误了王爷的大事儿。” 钟璃说完就要走。 祁骁见状急了,忙不迭地伸手拉住了她。 “阿璃你听我说!” 钟璃冷冷地说:“撒手。” 不等祁骁说话,钟璃就对着看人出殡不嫌事儿大的霍云齐说:“即刻吩咐下去,启程回京!” 眼看着钟璃真的要走。 祁骁彻底急了。 他不管不顾地抱住了钟璃的腰,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钟璃发狠之下一个利索的过肩摔扔到了地上。 祁骁被摔得眼前一黑,嘴里发苦。 正想解释的时候,却听到钟璃冷冰冰地说:“我之前倒真是小瞧王爷的壮志雄心了,也着实是小看了王爷的胆量。” 连无人敢入无人生还的鬼谷都进得闯得,如今只身前去赴东陵皇的邀约又算什么? 看着哑口无言的祁骁,钟璃无声勾唇。 “看样子王爷的确是嫌寿终正寝不体面,想换个轰轰烈烈的死法呢。” 若不是如此,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身涉险? 这不是换着花样的找死是什么! 第551章 你就那么想赢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轻易不生气。 可一旦生气,后果就十分严重。 祁骁贵为镇南王之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钟璃摔了个大马趴。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哄一哄怒火中烧的钟璃,钟璃就满脸冰霜地甩手进了营帐。 连看他一眼的意思也没有。 祁骁眼巴巴地爬起来追了上去,结果被钟璃甩回来的帘子砸了一脸不说,连门都没得进。 只听钟璃一个人的话的紫荆尽职尽责地挡在了祁骁的跟前。 紫荆求生欲很强地跪下,不带任何感情波动地说:“王爷,王妃说现在不想见您。” 所以您还是哪儿凉快去哪儿待着吧。 祁骁黑了脸,冷声说:“让开!” 紫荆跪着不动。 祁骁还想动怒,营帐里却传来了钟璃略带讥诮的笑声。 “镇南王好大的威风,是觉得被我拂了面子不悦,要拿我的人撒火吗?” 钟璃这话一出,祁骁顿时就哑火了。 祁骁苦哈哈地叫了几声阿璃。 姿态低得不行,显然也是心虚。 营帐中的钟璃却怎么都不开口了,四周一片寂静。 在外边站着目睹了钟璃如何动怒的诸位将领,不自觉地摸了摸生凉的后脖颈,赶在祁骁迁怒之前,就脚底抹油纷纷调头就跑。 王爷生气很可怕。 但是显而易见,王妃生气了更可怕。 这时候不跑,等着被王爷五马分尸吗? 祁骁想转头找个人来帮自己说说情的时候,扭头一看,身后一片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祁骁苦着脸憋着郁闷想死皮赖脸地磨钟璃,然而钟璃却是下定了决心不搭理他。 祁骁磨蹭了半晌,没得到钟璃的原谅,灵机一动扭身就去了做饭用的伙房,理直气壮地抢了厨子的工作台。 祁骁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辛苦熬粥的时候,钟璃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徐久林的述说下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坐在下首的霍云齐依旧是一副没什么正形的样子,把玩着手里华丽的折扇晃来晃去。 他听完了徐久林的话笑了一下,懒洋洋地说:“镇南王这次真是委屈了。” 钟璃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说:“觉得这里坐着不舒服就出去站着,没人强留你。” 听出钟璃话中的不善,霍云齐笑了笑识趣地闭上了嘴。 钟璃这时候正在气头上。 谁上赶着惹了谁倒霉。 徐久林干干地笑了笑,小声地替祁骁解释:“王爷答应东陵皇的邀约,实际上也是出于目前的形势着想,不管怎么说,能兵不血刃地将东陵皇城拿下都是好的。” 钟璃呵了一声,说:“我还不知道这个?” 钟璃当然能明白祁骁这么做的用心。 让她动怒的,本也不是这个。 钟璃不欲跟他们说太多,略显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说:“东陵来的帖子暂时不必理会,你们先出去。” 霍云齐站了起来,跟徐久林走了出去。 钟璃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心虚的某人过来。 心虚的祁骁不大一会儿就眼巴巴地来了。 还不是空手来的。 手里端着一个粗制滥造的木盘子,上边放着一个小碗,碗里冒着热气不知道装着的是什么。 钟璃懒懒地抬眉扫了他一眼,坐着没说话。 祁骁讨好地咧嘴一笑,极为殷切地上前将手里的东西放好,端着碗拿起了勺子,舀起了一勺子白粥往钟璃的嘴边送。 “阿璃近些时日都辛苦了,身子要紧,我熬了点粥,阿璃赏脸吃几口好不好?” 似乎是怕钟璃不肯吃,祁骁还说:“就算是生气,也应该吃饱了再气,阿璃说是不是?” 钟璃瞥了一眼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祁骁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怵,脸上的讨好之意更加明显。 “阿璃,我……” “突袭拿下东陵,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祁骁闻声霎时无言。 钟璃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出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轻飘飘的。 “我之前不知道鬼谷是什么地方,得知你进去后,临时恶补了一下知识,不看则已,看完了,知道了鬼谷到底是个什么去处,我当时竟有种想把你抓回家打断双腿,让你这一辈子都不得再出门的冲动。” 钟璃定定地盯着祁骁闪烁的眼睛,一字一顿。 “为了赢,你连命都可以不在乎,是吗?” 在艰难地等着祁骁从鬼谷中出来的时候,钟璃的手中多数都捏着一些关于鬼谷为数不多的记载。 书中说,鬼谷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浓雾,谷中迷雾不散,让人难以辨别方向,一旦进入谷中,不分白天黑夜,难辨南北。 山谷中长着一种颜色红艳的古怪花朵,香气逼人,只要闻上一时半刻,就会陷入无止境的幻觉之中,最后癫狂而亡。 除了古怪花朵外,鬼谷中还有足以吞噬人性命的沼泽。 沼泽面积宽广程度令人心惊。 几乎很难有活物能顺利从那片沼泽中活着走出。 除此外,鬼谷中还有多少令人无法想象的可怕之处不足细说,但是光是想想祁骁进去了这个区域,就会让钟璃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无人知晓等待的那几日,钟璃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祁骁满身是血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每每惊醒,都是难以言喻的心惊胆战。 钟璃的眼睛不自觉就红了。 她说:“祁骁,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赢吗?” 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吗? 祁骁原本是想解释的。 可看清了钟璃眼中强忍的红潮,慢慢地他的眼睛也红了。 他放下了手里的碗勺,蹲在地上,伸手抱住了钟璃的腰。 过了一会儿,钟璃才听到他声音沙哑地说:“阿璃,我只能赢。” 他跟钟璃相距得实在是太远了。 一旦在宿城的钟璃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来不及救援。 但是他又无法让钟璃即刻离开。 所以他只能想法子从跟北漠对峙的战场上诈死脱身。 秘密带领军队横穿鬼谷,对东陵釜底抽薪来减轻钟璃的压力。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他活着从鬼谷中走了出来。 夺取东陵皇城的计划也成功了。 祁骁压下了心头的复杂,低声说:“我知道自己这次冒险了,可是阿璃,不冒险的话,如今陷入劣势的人必然是我们,我……” “我不接受任何你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当儿戏的解释,哪怕你有所谓的正当理由,我也不接受。” 钟璃冷冷地打断了祁骁的话,残忍地将他一把推开,说:“我赶过来不是为了听你说那些无用的废话的。” 祁骁忍不住苦笑。 “阿璃,我……” 第552章 果然,还是不死心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再度打断了他的话,逼着他把话题转到了正事儿上。 “东陵皇的邀约,你怎么想的?说说吧。” 在这时候止战议和,对双方都是好事儿。 钟璃再生气也不会拒绝这个。 祁骁见钟璃实在是生气,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说:“其实东陵皇肯谈判是好事儿。” 不费一兵一卒,在绝对保留实力的情况下拿下东陵皇城,这绝对是一个无法让人拒绝的事情。 钟璃也知道他的意思,可还是没忍住冷笑。 “所以你就打算真的进东陵皇城去跟他谈了?” 祁骁似乎是猜到钟璃在担心什么,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的确是要跟他谈谈,亲自前去也更能体现咱们的诚意,但我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尽管皇城是东陵皇的地界,但是谁要想伤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祁骁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充斥着说不出的骄子傲气。 像是真的不把东陵皇城中可能存在的危机当回事儿。 钟璃见了,要笑不笑地呵了一声,说:“是啊,鬼谷那样的地方都闯得,进个东陵皇城又算什么呢?” 祁骁一听钟璃这话就知道坏菜了,赶紧赔笑说:“阿璃误会了,我再自大,也不至于真的就毫无准备。” 东陵大皇子现在还在镇国军阵营中带俘虏呢。 当时一战,除了抓了个定律大皇子,连带着的还有快两万的士兵。 这些人在营中能吃不能干,还要让人仔细看好,留着也是个累赘。 祁骁说:“我会想法子让东陵皇将谈判地点定在城楼上,到时让人将那些士兵和东陵大皇子一股脑押到城门下看着,只要东陵皇有半点不妥当之处,先拿东陵大皇子来祭旗!” 至于东陵皇…… 祁骁幽幽地说:“东陵皇年轻时也算是个枭雄,可如今人老年迈,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武艺一道也是有心无力,我跟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谈判,想挟持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吗?” 就算东陵皇身边有无数守卫那又如何? 祁骁自信,只要东陵皇在他的面前,他就可以保证能让东陵皇和东陵大皇子一起当俘虏。 挟持住了东陵皇,他想要什么得不到呢? 祁骁的计划看似冒险,实则风险与利益却是并存的。 前提是,祁骁真的能在东陵皇的守卫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人抓在手里。 钟璃迟疑了片刻,说:“去可以,我跟你一起去。” 祁骁不乐意了。 “阿璃才到这里,好生修整才是正经,跟着我平白跑一趟做甚?” 钟璃不为所动,淡淡地说:“不亲自跟着去,我怕出了闪失来不及给你收尸。” 祁骁顿时无言以对。 营外等着的人没想到,钟璃发了一通火后没劝阻祁骁别进城,还决定要跟祁骁一起进城。 在众人的三思声中,祁骁沉声下布了各种指令。 他与钟璃进城当日,由徐久林带领着人将带来大皇子和东陵士兵押送到城门之下。 夜林带着百人护卫跟着他们一同进城。 霍云齐坚持要跟着,祁骁憋着火瞪了他一眼没说不行,最后也只是说让他贴身跟着钟璃,不得让钟璃有半分闪失。 这边商议好后,东陵皇那边也传来了准确回复。 协商会面的时间定在第二日上午,地点就是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的一处别宫之中。 钟璃和祁骁对视一眼,没理会东陵皇的这点儿小心机,点头说了好。 次日一早,钟璃和祁骁一人一马站在百人队伍之前,迎着日光缓缓走进了打开的城门。 城门很快就重新关合,城门之外的人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徐久林面沉如水,无声自语。 “一定要顺利啊……” 城中别宫处,欧青木早早地就在门口守着了。 见祁骁和钟璃并肩而来,欧青木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没想到,祁骁和钟璃竟然真的敢带着这么点人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这两人难道就真的不怕死吗? 但是这抹波动很快就消失在他的眼底深处。 欧青木拍拍衣袖,含笑对着还在马背上的祁骁和钟璃问好。 “欧青木见过镇南王,见过王妃。” 钟璃微微一笑颔首:“二皇子别来无恙。” 本是一句极为普通的问候。 用在这个时候,话中的讽刺却远比问候来得扎心。 东陵都快亡国了,欧青木身为东陵皇子,又怎会无恙? 欧青木闻言眼中多了些许苦涩,摇头笑笑说:“让王妃见笑了。” 钟璃勾唇没说话。 祁骁率先下马,亲自走到了钟璃边上,伸手将钟璃扶了下来。 钟璃站稳后,祁骁平静的目光落在了欧青木的身上。 “东陵皇在何处?” 祁骁如今不过是个王爷。 用这种口吻来直呼一国之君,按理来说是极为不妥的。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形势已然这样了,这时候还试图摆什么架子,就更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笑话了。 欧青木不愿自取其辱,压抑着眼中的复杂晦暗,低声说:“父皇正在里边等候二位,两位还请跟我来。” 祁骁牵着钟璃往里走。 身后跟着的是随身的护卫。 缓步行来,看清了从门口到内堂的布置,饶是见惯了金银的钟璃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东陵的确不愧为金银出产的第一大国。 就这种拿金箔贴满墙壁的作风,手中没点儿扎实的家底子,是决计做不出这种事儿的。 当然,这么贴得满屋子金碧辉煌的到底好不好看,那就另说了。 没走多久,祁骁和钟璃就见到了稳坐在正堂上方的东陵皇。 东陵皇见着祁骁和钟璃,混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妒恨,手也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祁骁见了,不屑一笑。 欧青木见状提醒似的咳嗽了几声,东陵皇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补救似地说:“寡人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一时糊涂,竟没注意到镇南王和王妃驾到,是寡人的怠慢。” “来人啊!请镇南王和王妃上座,传人被准备好的酒菜端上来!” 东陵皇的话音落下,堂中便有了端着盘子穿梭的侍女来往。 好好的谈判,生生被东陵皇的神来之笔搞成了联欢会。 东陵皇的用意大概是想着先热闹一下场合,然后再说正事儿。 然而不管是祁骁还是钟璃,都不想给他这个面子。 都要当亡国之君了,还想着摆帝皇的架子,摆给谁看?谁稀罕呢?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东陵皇一眼,白皙的指尖摩挲着酒杯的边缘没说话。 霍云齐就站在钟璃的身后,装作跟钟璃说话的样子,低声耳语:“花有问题。” 钟璃瞳孔微微一缩,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一角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小花,眼底莫名多了一丝冷意。 果然,还是不死心吗? 第553章 我就跋扈了,怎么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装作疲惫的样子,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脸上也隐隐多了一股烦躁。 她一脸高傲地指着桌角的白色小花,说:“这是什么?” 欧青木微微一笑,神色如常地说:“这花名唤碎雪,是东陵特有的一种花朵,虽比不上名花夺目,可也算是一种特色,王妃见了,觉得如何?” 钟璃不屑十足地呵了一声,摆手道:“无名无貌,白费了碎雪如此诗意的名字。” 不等欧青木说话她就说:“本妃最是不耐白色的花,见着这东西杵在眼前就觉得烦躁,来人将这玩意儿撤了!” 钟璃是客。 本不该如此。 可这话出自她口,却无人觉得意外。 镇南王妃如今权势不弱于任何一个权贵男子,跋扈一些怎么了? 欧青木听了有些尴尬,压下了眼中的晦暗笑着说:“本是想让王妃见见东陵的特色,不料不熟王妃喜好竟有了这样的失误。” “惹了王妃不喜,是这花没福气,我这就让人撤了。” 欧青木拍了拍掌,很快就进来了几个侍女,将摆在桌角的花撤走了。 没了白色的小花碍眼,钟璃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些许。 坐在上首的东陵皇的脸色却是比之前难看几分。 不过欧青木的确是个人才。 哪怕此时他心中的怒气已经到了滔天的地步,脸上却依旧是带着无可挑剔的笑。 他几句话打岔了先前的尴尬,场中很快就又恢复了表面的热闹。 起码看起来没了先前的尴尬。 祁骁静静地坐着,在钟璃说要撤花的时候,也并未说话。 但是在指尖被钟璃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的时候,眼底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尴尬的联欢会继续进行。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言不由衷的笑。 东陵皇提议要让歌姬舞女上来凑兴的时候,祁骁到底是忍不住了。 他拿起一个酒杯轻飘飘地一捏,琉璃酒杯瞬时就在他的手中化作了粉尘。 这一幕看得众人心惊的时候,祁骁轻飘飘地说:“本王记得,今日应约前来是商议让出皇城之事,并非是来喝酒取乐的吧?” 东陵皇微微一怔,尚未想好说辞,祁骁就说:“本王看东陵似乎并无诚意,那今日想来就不必再谈了。” 祁骁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只盼着过几日,诸位还能有今日这样的乐趣,想着如何饮酒取乐。” 东陵皇再是处于劣势,骨子里也是个不可让人忤逆的帝王。 他听见祁骁的话,当即脸就变成了猪肝色,指着祁骁就斥责道:“你是在威胁寡人?!” 钟璃看他那一幕高高在上的样子禁不住笑了。 “都打到东陵皇城根下了,说几句威胁的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东陵皇气得不住哆嗦,钟璃却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就算是说了更过分的话,您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将我们打回去吗?” 钟璃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要是东陵如今真有将我们打回去的本事,您今日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呢?” 拳头不够硬打不过还不肯认输。 死鸭子嘴硬有什么用? 东陵皇被钟璃的三言两语怼到无话可说。 好不容易回暖的气氛再度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钟璃注意到暗中多了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禁不住轻声冷笑。 “更何况,依本妃来看,您今日也并非诚心和谈,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必要再耽搁下去了。” 祁骁和钟璃起身就要走。 东陵皇突然阴冷地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二位将寡人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 东陵皇话中的威胁不加掩饰。 显然已经是彻底忍不住了。 钟璃和祁骁对视一眼,祁骁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钟璃笑出了声,微微转身正视着满脸阴郁的东陵皇,说:“那你待如何?” 东陵皇拍案而起,大声说:“来人啊!将……” 变故发生就是一瞬间。 原本站着没动的祁骁和霍云齐同时暴起,朝着上首的东陵皇就冲了过去。 钟璃一个撤步用一种令人难以看清的速度蹿到了欧青木的身后,再站定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冰冷的尖刀。 尖刀的刀刃,直直地抵在欧青木的腰间。 察觉到欧青木要动,钟璃手中的刀尖危险地往前抵了一下,淡淡地提醒:“二皇子最好是冷静一些,否则本妃的手但凡稍微晃荡一下,你后半辈子大概就只能在床上安度了。” 欧青木受制的瞬间,同时出手的祁骁和霍云齐也成功将大惊失色的东陵皇捏在了手中。 谁也没想到局势会突然变成这样。 东陵皇打的大概是请君入瓮的主意。 但是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祁骁会擒贼先擒王。 东陵的皇帝和皇子都落在了祁骁等人的钳制中,东陵已经彻底失去了跟他们谈判的底气。 原本还让东陵皇愤怒不已的停战协议,如今成了东陵皇期待的保命符。 在祁骁命人将拟订好的合约拿上来的时候,已经吓得站不稳了的东陵皇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在合约上落下了自己的大印。 大印落下,尘埃落定。 东陵皇在祁骁的口述中亲自写下了让出皇城,以及皇城往西十三城的圣旨,在上方加印落款,让人即刻出去张贴宣扬。 皇城中的所有东陵人,必须在三日之内撤离皇城。 东陵皇族悉数让出,不得在此再作逗留。 从此,东陵皇城改名叫做迎风城,隶属镇南王府名下。 至于祁骁之前提到的矿脉和金银,东陵皇也没多迟疑就点了头。 东西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要紧。 这一点在东陵皇的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事情商定,为了让东陵皇和欧青木感受到自己的诚意,还特意将这二位带到了己方阵营稍作停留。 祁骁说了,只要说好的东西到手了,已经改名的迎风城空了,他就会放人。 东陵皇和欧青木,一时大意,不得不与早先被抓的大皇子一起成为了阶下囚。 两日后,迎风城中所有东陵人全部撤走。 东陵皇答应的东西也如数送到了。 东陵皇家三父子才终于重获自由。 钟璃为表示歉意,还亲自带人送了他们一段。 在分别之前,钟璃面带感激地对着欧青木说:“二皇子为避免城中百姓受战乱之苦所做之事,着实深明大义得让人钦佩,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本妃就祝二皇子能早日荣登大宝,福泽万民。” 钟璃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模棱两可得令人心惊。 莫名被点了一下的欧青木满头雾水地看向钟璃。 尚未来得及问出疑惑,就察觉到了东陵皇落在他身上的阴狠目光。 欧青木心中咯噔一下,察觉不妙正想叫住钟璃解释,不料钟璃却是毫不犹豫地打马就走。 等钟璃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东陵皇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道:“逆子!” “你到底干了什么?说!” 第554章 宿城乱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跟着钟璃回到大营中,与钟璃一起前去的霍云齐没忍住。 他说:“王妃刚刚的话是故意的?” 东陵皇此时正是怒火滔天的时候,就怕无人凑上去给他撒气,找不着人来推卸自己的过失。 钟璃在这种时候模棱两可地说这种话,无异于就是相当于将欧青木架在了火上炙烤。 看东陵皇先前那反应,就算钟璃刚刚是在明着挑拨,欧青木接下来的日子也绝不会太好过。 钟璃闻言轻轻一笑,说:“我为何不能是无意的?” 霍云齐不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无意的还能这么明显?” 要真是钟璃暗地里与欧青木达成了什么协议,钟璃就算是为了欧青木的小命着想,也绝不会在东陵皇的面前说那样的话。 霍云齐笃定地说:“是故意的。” 钟璃看他一脸认真,撑不住笑出了声。 “我的确是故意的。” 与东陵皇的年老昏庸不同,欧青木如今正是青壮之时,心中的野心也像年纪一样磅礴。 若不是头顶上压着个怎么折腾都不死的东陵皇,欧青木接手了皇位,东陵的境况绝不会是如今这般。 东陵强了,对大褚和镇国军的威胁自然也就强。 钟璃当然不会做是不管任由欧青木发展。 她先前的挑拨虽低劣,可也能暂时给欧青木添上些麻烦。 钟璃的要求不高,只要欧青木一时半会儿腾不出空来碍眼就行了。 迎风城在今日迎来了新的主人。 祁骁亲笔写了一幅牌匾命人挂在了城门之上,城中将士正喜气洋洋连声欢呼的时候,城门不远处的黄沙地上掀起了阵阵尘土,随之响起的是滔天的马蹄撞地之声。 站在城门上的祁骁和钟璃同时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看清竖在最前头的祁字大旗,钟璃忍不住会心一笑。 “之前拦截东陵回大军的人来了。” 柏骞承和祁仲两人下了马就弯着腰不停地呸呸呸,试图将嘴里的黄土沙尘吐出来。 可一路行来不知吃了多少,怎么都吐不干净。 钟璃好笑地让人打来了水,本是想等着这两人清洗干净了再说。 性子稍微急些的柏骞承却是有点儿等不及。 他仓促灌了一口水漱口,吐了之后抹着嘴说:“宿城,宿城打起来了!” 祁骁和钟璃对视一眼,不由得勾唇一笑。 “哦?怎么打的?” 钟璃事先的猜测没错。 南疆大军人都到了宿城不远处了,的确是不甘心就这么白跑一趟。 故而给钟璃他们让了路之后,安溪就直接带着浩浩荡荡的几十万大军朝着宿城去了。 宿城被钟璃和祁仲带军包围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几日的正常。 可不等城中百姓和龙椅上的祁琮松口气,宿城又被围了。 安溪手中的兵力并不算多,一开始祁琮也没太在意。 可交手几次后,祁琮的猪脑子也总算是灵光了一回。 为何宿城中的布防安溪如此熟悉? 难不成是宿城中出了暗鬼? 俗话说得好,疑心出暗鬼。 哪怕是没有鬼,祁琮心中起了疑云,这个所谓的暗鬼也一定要被找到。 祁琮不愧是一个妄想成为千古明君的皇上。 他先是大肆让人暗中调查可疑之人。 这事儿被交给了急于重获圣宠的叶相去办。 叶相不愧是深谙祁琮心思的人。 他不忙着查内鬼是谁,反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将那些平日里总拿大道理压制祁琮皇权威严的文官给弄倒了台。 甭管是真的有嫌疑,还是怀疑你有嫌疑。 总之,只要叶相看你不顺眼,那你就是内奸无误了,统统不问三四直接扔进大牢。 这些人被清理了,祁琮耳边清净不少对叶相的办事效率也极为满意。 之前因钟璃的奸计陷入绝境的叶相借着这个机会彻底翻身,重新成为了祁琮身边当之无愧的宠臣之一。 叶相复宠后,挖空了心思地想讨祁琮的欢心。 他知道祁琮最忌讳兵权在别人的手中拿着,索性就怂恿祁琮将兵权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自己亲自指挥战斗。 他说得振振有词,不惜还引用了祁骁和钟璃在军中的威望来说服祁琮。 祁骁和钟璃为何在军中威望空前所有?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们的身先士卒让将士们心服口服? 叶相说:“当然,皇上是天子之尊,自然是不可像那种莽夫一般行事,您不需要亲征,只要在战鼓敲响时站在城楼之上,说几句鼓舞激励将士们的话就可。” 叶相小心地看了一眼祁琮的脸色,确定他心动后才说:“有皇上的真龙之气庇佑,我军必能大获全胜,将南疆敌军彻底击溃!” 祁琮本就容易被怂恿。 叶相说的又是他极为在乎的事儿,不用叶相再多劝,祁琮就点头说了好。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说起来就实在是太戏剧化了。 祁琮以外行人的专业姿态接管了兵权,然后就是稀里糊涂信心满满的一通乱整。 祁琮在权谋之术上的确有几分天分。 但是于兵法战术上,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猪。 在他猛如虎的操作之下,宿城大败三场,损失惨重。 南疆大军赚了个盆满钵满,开心得不分昼夜地在宿城底下嗷嗷唱歌。 宿城再度陷入了恐慌之中,祁琮为激励士气,还极为勇武地亲自上了战场。 然而养尊处优的皇上哪儿是能受得住战场之苦的人? 他刚刚上了城墙,城门底下的安溪就射了一箭上来。 祁琮受到了惊吓,差点当场就从城墙上滚了下去。 扬言要御驾亲征的皇上被一箭吓得破了胆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这一幕对坚守宿城的将士造成的冲击前所未有的大。 也动摇了将士们坚守宿城的决心。 军中本就以强者为尊。 谁强将士们就服谁。 之前听从皇上的命令,那是因为将士们的骨子里就刻画着忠君爱国的印记。 可当今圣上不爱民也不顾惜兵士。 空有满腔大话说不尽,不做半点实用之事。 这样的皇上,真的值得将士们拿性命去跟从吗? 这样的质疑从心头起,无声地在将士们的心头蔓延。 随着接下来的战事越发混乱,将士们对祁琮的不满也逐渐堆积到了极端。 第555章 我自己毁自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有实在看不过去的将领试着向祁琮进言。 你不懂指挥不要紧,可你别瞎指挥耽误事儿啊! 可祁琮哪儿是能听得进去这种话的人? 进言的将领当场就被他拉出去砍了头。 为了以儆效尤,祁琮还自作聪明地将那位将领的头颅挂在军营正门前方,让将领军士们引以为戒,不可再犯。 祁琮这么做了,当真就相当于是将一碗凉水倒进了滚油锅里,在宿城中的守军当时就炸了。 当场表露出不满质疑的几位将领,被叶相的人直接抓了扔进大牢。 活着进去的是人,第二日一早被拉出来的,就是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 对于这些人的死,叶相的说辞是畏罪自杀。 就是这种哄三岁小孩儿都不信的说辞,祁琮信了。 祁琮不仅信了,还信得义无反顾。 他继续在以叶相为首的一群人的怂恿吹捧下,信心满满地指挥军队抵抗南疆的攻势。 仗打得乱七八糟,忠心耿耿的人还被叶相借故杀了不少。 折腾了小半个月,城外的南疆大军没打走不说,宿城内部自己就先乱上了。 动乱的起因是祁琮怀疑某个将领有通敌的嫌疑,要拿那个将领一家问罪。 可话是这么说,无论是叶相和祁琮,手中都并无这位将领通敌的证据。 将领是个刚烈性子的,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被污蔑的罪名。 叶相是文人出身,却是个极为手狠的。 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供词,他索性就将将领一家拎到了跟前,当着那个将领的面,将一家老小全都杀了。 被抓将领不堪重负自杀而亡,死前据说扬天长啸说大褚命数已尽,字字悲怆。 将领死前的话是诅咒。 他的死也是激化祁琮和将领兵士之间矛盾的催化剂。 原本就对祁琮不满的将士们突然就沉默了下去,满是风沙沧桑的脸上皆是不可说的悲壮。 从那天起,祁琮就发现手中的兵似乎没那么听话了。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他又说不清楚。 祁琮心中的这点儿狐疑尚未来得及弄清楚,南疆的又一波攻击来了。 这一日初战失败,祁琮大怒要惩处领兵出战之人的同时,也在绝境中想出了一个摧毁自己皇位的好主意。 他要用士兵的性命做包袱,绑上火药去炸南疆军队。 火药钟璃在战场上用过。 安和一战成就钟璃的镇南王妃威名。 别人也用过,效果不同反响不一。 可从未有人,说要用士兵绑上火药去炸谁。 祁琮是绝无仅有的第一个。 也是令人震惊的第一个。 祁琮这个想法一出,当即就受到了叶相的强烈吹捧。 祁琮越发飘飘然,不顾别人的反对下令执行,还颇有行动力地将能找的火药都找了过来,大包大包地装好,命被选出来的士兵穿戴上,时刻准备好为他牺牲。 被选作了必死之人的士兵们,死死地咬着牙,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最后背着一背篓火药,像牲畜一般被赶出了宿城。 然后,这些背着火药的人,在祁琮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投敌了。 榜样的力量都是强大的。 第一个投敌活下来的人出现了,很快就会出现心动的第二个第三个。 原本是被祁琮暗中培养出来,只听命于他的私兵,在这一刻,抛弃了骨子里的忠国大义,选择了与祁琮背道而行。 被赶出去当人肉炸弹的人投敌了。 祁琮震怒之下,行事越发暴烈。 紧接着投敌叛变似乎就成了一种军中时尚,每一日,都有或多或少的士兵不明不白地消失在了宿城之中。 有的是死了。 更多的,是在深夜时分逃出了宿城,不知去向。 祁琮大怒下,让人严加看守城门,不得让任何人进出。 然而圣旨在此时还不如一张草纸来得让人心动。 他的话被人无视,甚至轻蔑。 就连守城的士兵也逃了,用实际行动狠狠地打了祁琮的脸。 祁琮恼怒之下让人清查军中动向,有异心的,直接就地击杀。 这道旨意一下,军中超过三分之一的人直接反了。 宿城中打了起来。 数万军士冲破城门而出。 原本在观望情况的南疆大军见状紧张了一下,然后他们就发现,冲出来的这些士兵,似乎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南疆大军让路的经验丰富,见势不对赶紧就把路让了出来。 宿城中紧接着又追出来了一队兵士,直直地追了过去。 然后,令祁琮吐血的一幕出现了。 在他面前打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的两队人,突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地汇合到了一起,头也不回地朝着西北的方向一齐跑了! 这就是这些人串通好了的阴谋!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一点,祁琮气得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随侍身边的叶相见了,惊呼着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嘴里焦急地叫着皇上您怎么了,手里却是半点不犹豫地将一粒黑色的药丸塞进了祁琮的嘴里。 按了一下祁琮的喉咙,确定他将药丸咽下去后,叶相向来温雅的脸上多了些许可怖的狰狞。 这一次内乱,对祁琮来说,损失是极为可怕的。 公然叛变的士兵超过五万。 一起失踪的将领更是有七人之数。 那些人跑的时候,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样,连城门都没关上。 南疆大军趁虚而入,险些直接打到了祁琮所在的皇宫门口。 最后城内的人费了吃屎的劲儿才把南疆敌军赶了出去。 但是城内的东西摆设也被抢走了不少。 南疆人被赶出城门时,都是笑着的。 祁琮被这一次打击刺激得一蹶不振卧床不起。 而这股从宿城中逃出来的数万兵士,在小将的带领下,目标明确地朝着柏骞承他们所在的方向追了过来。 一开始,得知有一股不明身份的人追着自己来了,柏骞承和祁仲还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这又是谁派来的? 然而确定这些来人的身份和原因后,柏骞承和祁仲都顿时无言以对。 之前他们真的是小瞧祁琮的疯魔程度了。 这位是凭本事把皇位弄丢了的。 跟别人造反不造反没关系。 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第556章 给儿子攒银子的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这些跑出来的人,直接就说明了自己追过来的来意。 想投奔镇南王求条活命的出路。 这么多兵送上门了,柏骞承和祁仲当然不会拒绝。 他俩查清楚了这些人的身份,确定无误后,美滋滋地带着壮大了的队伍追着东陵大军再跑了一截,把东陵大军折腾得够呛。 在东陵皇下发旨意让东陵大军往西撤退后,两人就带着这些人来了这里。 听他们说清楚了原委,钟璃和祁骁顿时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才多久,祁琮就折腾出这样的事儿,他这皇帝是真的当腻歪了? 钟璃和祁骁一起去见了前来投奔的将领。 镇南王和镇南王妃亲自露面,就等同于是接纳。 这对满心忐忑的将领们而言,无异于是被注入了一剂定心丸。 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瞬间就安定了。 祁骁趁机问清楚了宿城中如今的情形,得知还有不少人有反水的心思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前来投奔的人被柏骞承按钟璃的说法掺了沙子。 就是将原有的队伍打散,重新编排入列。 有被调出来的,也有重新加进去的。 熟悉的人和不熟悉的人互相穿插,这样一是有利于军心统一管理。 二也可避免再发生诸如此类的事儿。 除此外,这些人与另外拨出来的十万人组成了十五万大军,即将被留下驻守迎风城。 安置好了这些人,祁骁拉着钟璃回了营帐,神秘兮兮地拉上了帘子从怀里掏出了个东西。 他献宝似的说:“阿璃你猜猜这是什么?” 钟璃本是不想搭理他的。 可捕捉到他眼里的期待又实在不忍拒绝,好笑道:“是什么?” 祁骁得意地笑了。 他将那被折叠起来的羊皮卷打开,指着上边标注出来的地方说:“这就是咱家的矿产了。” 说着祁骁自己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金矿。” 镇南王府底蕴丰厚不假。 可也绝对没家底厚实到有好几个金矿。 祁骁这次从东陵手中抢到的这几条矿藏,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 钟璃见他开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捏了一下祁骁的俊脸,口吻戏谑。 “平时也未曾在钱财上亏待于你,你怎地就如此见钱眼开?对着镜子瞧瞧你自己,乐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祁骁被取笑了也不在意,反而是理直气壮地说:“阿璃是不曾亏待我,可我不是想着要给两个小崽子攒点儿娶媳妇儿的银子吗?” 提起两个远在京中的孩子,祁骁的眼底泛起了说不出的柔和。 口气却依旧是无比嫌弃的。 他撇撇嘴说:“若不是那两个小崽子实在是丑,担心他们长大后凭本事找不着媳妇儿,我这个当爹的也不至于见着谁家有钱就想去抢。” 说着说着,似乎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祁骁可怜巴巴地抱住了钟璃的腰开始哼唧。 “我为父的一片苦心,阿璃怎可取笑于我?” 钟璃是被气笑的。 她没好气地揪了一下祁骁的耳朵,低声强调:“宝宝不丑。”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不好看,长大了就好了,不许胡说。” 祁骁不满哼哼:“阿璃怎知不丑?万一长大了比现在更丑,那不就更糟?” 钟璃无力地白了他一眼,说:“你就那么希望你儿子丑吗?” 祁骁嘿嘿笑了不说话,撑起身子凑到钟璃的脸上亲了一口。 他说:“如今东陵诸事已定,让人留下打理就好,咱们择日就可启程回京了。” 说起回京,钟璃的眼中也多了一丝怅然。 出门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 被留在京中的两个孩子不知是何种模样,见了她这个当娘亲的会不会哭。 捕捉到钟璃的遗憾,祁骁抿了抿唇,用手指掸了掸那张标注着地点的图纸,说:“阿璃觉得,应当派什么人前去这里采矿比较合适?” 矿藏是抢过来了,可抢来以后,应当怎么打点绝对是个难题。 矿藏上原有的东陵人被悉数打发走了,镇国军中无人会挖矿,让人想法子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耽误时间太长了,祁骁看着到不了手的金子眼馋。 摆着金矿挖不出来,还得命人好好看管。 祁骁想着就有些郁闷。 钟璃想了想,说:“之前抓来的东陵俘虏现在何处?” 祁骁的眼睛亮了一下。 “阿璃的意思是?” 钟璃轻飘飘地笑了。 “据说东陵遍地黄金,四处是矿,但凡东陵百姓,无论男女皆是挖矿采石的高手。” “这些人东陵皇是不愿意花银子赎回去了,不如就全都打发去挖矿,别的不说,一口饭,保住命还是可以的。” 祁骁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行,哈哈大笑了一阵抱着钟璃狠狠地亲了几口,亲自去安排了。 钟璃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三日后,霍云齐给钟璃带来了宿城的最新消息。 宿城军心动摇,祁琮再三受刺激吐了好几次血后,更是在上朝之际晕倒在地。 祁琮的身子是败了,难以全力支撑朝政,不得不开始依仗大臣。 而最受他看重的,就是几次三番死里逃生的叶相。 叶相趁机大肆揽权的同时,还向皇上引荐了一位据说很是德高望重的道长。 这位道长最擅长的,是炼丹。 各种仙丹。 按理说,这种内危外乱之际,祁琮不该关注这样的人。 可抵不过这位道长说的话实在是太让人心动。 祁琮也心动了。 他听信了道长的话,认为自己吃仙丹不管政事,就可以凭借着诚意感动上天,让南疆大军自行撤退。 然后就开始跟着道长开始了修行之旅。 祁琮不管事儿了,叶相和深居后宫的老太后出来开始作妖了。 叶相和老太后明里暗里为夺权争斗不休的时候,安溪也为拿下宿城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霍云齐沉沉地说:“据探子回报,安溪与叶相在不久前有过一次密会,两人商谈了什么不得而知,可以确定的是,祁琮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祁琮都要死了,宿城自然也不可能守得住了。 钟璃闻言有些诧异的同时又觉得正常。 叶相那样老奸巨猾的狐狸,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逐渐走向昏庸的祁琮手中险些丢了性命,叶相又怎会坐以待毙? 只怕祁琮昏迷的时候,叶相就已经张开了针对他的天罗地网。 只等着他去死了。 第557章 人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柏骞承急不可待地吐槽完了,颇为唏嘘地说:“先皇也是个人中枭雄,也不知道皇陵里的先皇得知后,是否会气得掀翻了棺材板。” 柏骞承话音落下,一旁的祁仲就凉丝丝地说:“你是想打架吗?” 先皇再不济,那也是祁仲的尊重的亲爹。 柏骞承当着祁仲的面这么说,可以说是非常欠揍了。 对上祁仲不善的目光,柏骞承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他似乎是想补救一下,极为无力地说:“当然,恭王跟那个智障还是不一样的,歹竹出好笋,恭王还是可以骄傲一下的。” 这话说出口,祁仲顿时就更想抽他了。 眼看着这两人就要打起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祁骁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及时从祁仲的手中救下了柏骞承的狗命。 柏骞承心虚地撇撇嘴不吭声了。 祁仲重重地哼了一声,说:“祁琮自取灭亡怪不了谁,只能说是他活该。” 柏骞承一脸悻悻地点头。 “是是是,脑子有毛病跟家族遗传没关系,恭王您是清白的。” 祁仲瞪圆了眼睛。 “你是不是想找打!” 柏骞承百口莫辩。 “不是,我怎么说你都不满意,你……” “好了,有完没完?” 祁骁出声打断了他俩的争执,轻飘飘地说:“你俩跑来,就是为了演双簧的?” 祁仲和柏骞承互相不爽地瞪了对方一眼,纷纷不说话了。 他俩不吭声了,祁骁却是来了闲聊的兴致。 他好奇地说:“叶相给祁琮推荐的道士到底是何方人许,竟能引得他如此倚重深信?” 说起这个,祁仲飘忽不定的小眼神就落在了钟璃的身上。 他意味深长地说:“这事儿我不清楚,你要想知道原委,不如问问王妃。” 祁骁有些意外了。 “问阿璃?” 他扭头看着钟璃,钟璃轻轻一笑,说:“这人的来历,我还真知道几分。” 准确地说,这个道士就是钟璃早些时候安插在叶相身旁的一枚棋子。 只是当初安插这人的时候,钟璃大概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她原本只想着让道士弄点儿能要命的朱砂水银给叶相吃了,好帮助叶相脱离苦海早登极乐。 没成想,钟璃的这份心意叶相自己没用上,悉数都转给了祁琮。 钟璃慢条斯理地说:“那道士出身草莽,混迹江湖大半辈子,一开始就是个神棍,机缘巧合之下我救了他的家人,这人就说要给我卖命,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怎么安排这人好,后来得知叶相颇为信道教,索性就想法子将人塞了过去。” 只是钟璃为人谨慎,并不是很相信那个道士。 故而在做这些事儿的时候,都不曾留下半点可让人怀疑的痕迹。 与那个道士之间素来也是单向联系。 她要是不主动联络,那个道士根本就找不到她的任何踪影,也难以证实,自己是钟璃安插过去的人。 时间长了,钟璃慢慢地就忘了自己还曾经留了这么一手。 以至于冷不丁听起祁琮身边多了个道士的时候,钟璃自己都没回过神来。 这是无巧不成书的巧合,并无半点刻意。 可就是这个巧合,在此时此刻,却成为了祁琮不折不扣的催命符。 稍微懂些药理的人都知道,道教之人所炼的丹,其中多以有毒的朱砂和水银居多。 还额外添补了不少名贵的药材。 朱砂和水银本就是有毒的,多了会致命。 别的药材虽单用无毒,可长期大量与有毒的东西混服,长此以往也绝对是要命的。 一开始服用丹药时,服用的人定然会觉得精神百倍神清气爽,那就是丹药中的补品在起的功效。 可服用的时间一旦长久,对人体的危害就会慢慢地显现出来。 虚不受补,掏空了底子,外表看起来再好,那也是水上倒影当不得真的。 多吃上一段时日的丹药,只怕不用等南疆大军杀进宿城,一场意外的风寒就能要了祁琮的性命。 想到了这一点,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唏嘘。 一代帝皇死于丹药。 这样的话说出去,还真是让人觉得滑稽。 钟璃等人已经猜到了祁琮的结局,祁琮本人却并未察觉危险的来临。 他甚至还为自己的高明不住地沾沾自喜。 自从他开始宠信那个道士,每日定时服用道士提供的丹药后,祁琮不仅觉得自己的身子好了许多,就连宿城的战事都像道士之前所说的那样,好转了不少。 原本进攻势头勇猛的南疆大军不知中了什么邪,停下了进攻的计划,甚至还有往后撤退的迹象。 前方的战报接连传来,与前些时日的次次惨败相比,简直就是让人欢喜得难以自胜。 祁琮越发深信道士说的话,认为自己只要一心向道,专用服用丹药,宿城的战事就可不战而解,自己的皇位也能安安稳稳地享受到天荒地老。 在这种情绪的促使下,祁琮开始加大服用丹药的剂量,甚至不惜无视大臣们的反对,执意要加封提供丹药的道士为国师。 大褚从未有过国师之职。 祁琮此举,绝对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遭。 加封国师的圣旨一出,顿时就再度引起了轩然大波。 可沉迷于吃仙丹的祁琮半点也不在乎这些人的反对。 他是皇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凭什么对自己指指点点? 为了压制朝中不满之人的意见,祁琮甚至还无故杀了几个进言的御史,用鲜血染红了金銮殿的台阶。 而这事儿传到钟璃等人耳中的时候,已经是钟璃他们准备启程回京的时候了。 祁仲虽觉得祁琮的脑子做出什么事儿都不足为奇,可听说这事儿难免还是有些诧异。 言官上谏不算罪,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从未有人敢违反。 祁琮之前也是有脑子的,如今是彻底疯了不成? 面对祁仲的不解,钟璃倒是显得极为淡定。 她说:“朱砂水银等物本就腐蚀人心智的作用,时间长了,轻则影响性情,重则要命断气,皇上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如今只是被这些东西无形中将那股子狠辣放大罢了,没什么好觉得奇怪的。” 祁仲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又是满脸不加掩饰的嫌弃。 “死就死了,还死得如此不体面,他这个皇帝当的,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说着,祁仲就更嫌弃了。 第558章 请你适可而止好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咎由自取,怎么死也是该得的,与旁人无关。” 祁琮为一己私欲将非我族类放入大褚关内,导致无数百姓深陷战火之中家破人亡。 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上千次百次也是应当的。 如今这种结果,完全是因自取灭亡。 祁仲撇撇嘴不吭声了,远远地看见柏骞承过来了,一脸不爽地低头看着马背上的鬃毛,像是要数清楚上边到底有多少根毛一样的较真。 柏骞承见了也不搭理他,直接对着钟璃说:“王妃,回京人马已经整顿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迎风城留下了徐久林负责接下来的各种事宜。 除了留守迎风城防备东陵皇去而复返的人之外,剩下的都会在今日随着一起回京。 钟璃点点头,眯着眼睛往柏骞承身后看了看,好奇道:“王爷呢?” 祁骁早就嚷嚷着说想回京了。 如今到了要启程的时候,人却没影儿了。 柏骞承同样也是一脸茫然,说:“这属下就不知道了。” 祁骁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柏骞承之前找他也是没找着。 整装待发的一行人在营前等了一会儿,不见踪影的祁骁终于回来了。 他不光是人回来了,头顶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丑不拉几的花环,跑过来的时候一颤一颤的,像个大公鸡头上长歪了的鸡冠,看着极为好笑。 祁仲一言难尽地看了半晌,迟疑地说:“他脖子上挂着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柏骞承也是一脸微妙。 “不知道,看着像是个花环。” 霍云齐哼了一声,冷笑道:“有那么丑的花环?” 柏骞承咂咂嘴,说:“是挺丑的。” 丑得都有点儿侮辱花了。 在众人的狐疑和百般嫌弃中,祁骁终于走近了。 还不等走到钟璃身边,他就献宝似的将头上的东西摘了下来,乐滋滋地往钟璃的眼前捧。 “阿璃瞧瞧,喜欢吗?” 钟璃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花环迟疑了半晌,实在是很难说出喜欢二字。 祁骁是个配色鬼才。 在编织技术上,更是个难得的人间仙子。 他用蓝色和红色的花穿插成花环的样子,为了颜色精彩,还在上边插了不少白色的黄色的不知名小花。 按理说,这颜色也不能太丑,毕竟不花本身还是有颜值的。 然而,祁骁并不甘心就此止步。 在原有的配色上,他还加了不少绿色的树叶。 美其名曰,红花配绿叶。 天生一对,人间绝配。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无比残酷的。 红配绿,永远都是人间迷惑行为大赏之一。 配上那些足以乱花人眼的颜色配比,更是精彩得像一坨难以入目的调色盘。 难看至极。 对上祁骁诚挚的目光,钟璃难以说出不喜欢几个字。 然而旁边的几个人都是不解风情,擅长打击人信心的人才。 短暂的沉默后,祁仲难以置信地说:“你别告诉我,你一大早没了人影就是去弄这玩意儿了?” 祁骁回答得异常理直气壮,甚至还有点儿沾沾自喜。 他说:“是又如何?” 他有些得意地挑眉,对着祁仲开了挑衅:“怎么,嫉妒?” 祁仲飞快地摇头。 他说:“不,你想多了,我一点儿都不嫉妒。” 祁骁满意了,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祁仲就说:“我只是觉得,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就瞎了眼呢?” 只要是瞎子就能看出来,这玩意儿一点都不好看好吗! 祁骁问钟璃好不好看的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在祁仲怀疑的目光中,祁骁不满地眯起了眼。 “你说什么?” 祁仲还没来得及说实话,柏骞承就凉丝丝地说:“王爷,真不咋地。” 霍云齐评价得更为直白,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他就说了一个字。 “丑。” 祁骁瞬间就炸了。 钟璃见状赶紧补救,硬着头皮说:“不丑!” 祁骁将信将疑地看了过来。 钟璃无比真诚地点头,认真地说:“真的不丑,我觉得挺好看的。” 钟璃说完,在场的人纷纷用一种你眼瞎了吗的眼神看着她。 钟璃觉得压力很大,咬牙重复:“真的不丑,我很喜欢。” 英明神武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的镇南王,被钟璃的这句话轻而易举地就忽悠住了。 他重新乐了起来,美滋滋地在钟璃无声的拒绝中将那个丑得要死的花环扣在了钟璃的头上。 扣完了,他还觉得挺美,退后欣赏了一会儿,满意地点头。 “我就知道,阿璃戴着一定好看。” 钟璃彻底无言以对。 为了证实自己的喜欢是真的,钟璃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那个丑得惨绝人寰的花环出发。 出发前,霍云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十分沉重地对着钟璃说了一句:“我真没看出来,你竟是如此能委屈自己的人。” 钟璃一脸黑线。 霍云齐生怕再辣着眼睛,赶紧打马走在了前头。 祁骁的不满没来得及找机会爆发。 柏骞承和祁仲也一言难尽的打马跑了。 祁骁哼唧着往钟璃的身边凑。 他眨眨眼问:“阿璃真觉得不丑?” 钟璃心里一沉,咬牙点头。 “不丑。” 祁骁欢喜之下开始得寸进尺。 “那我以后每日都给阿璃做可好?” 钟璃的脸瞬间就黑了下去。 她忍无可忍地白了祁骁一眼,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祁骁,你适可而止好吗?” 她并不是每天都能昧着良心说话的! 祁骁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钟璃的嫌弃,不开心地凑在钟璃的身边要说法。 钟璃实在是懒得理会他,一路上耳朵都被磨出了老茧。 回程途中不用太急着赶路,慢悠悠地往回走,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月后的事儿了。 此时距离出门已经是小半年了。 走的时候,京城中尚是一片春夏好风光。 此时进城,却已经能感受到风中的冬日凉意丝丝冰凉。 钟璃着急回家看孩子。 在距离京城十里的时候,就和祁骁打马走在了前头。 祁仲也不甘示弱地想跟着跑。 柏骞承不满道:“人家两口子着急回家看孩子,你着急什么?” 祁仲冷笑了一声,说:“你怎知我不是着急看孩子?” 柏骞承震惊了。 恭王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第559章 怎么能胖成这样?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镇国军归京之事事先并未张扬。 可这么多人行经之处,总会有人听到风声。 外敌打走了。 京城安然。 百姓性命无忧生活安稳。 指领镇国军御敌的祁骁和钟璃与百姓心中的神明无异。 京中百姓自发地跑来城门口迎接,见着打马走在前头的祁骁和钟璃,人群中不由自主地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除了寻常百姓,城门口还有自发前来迎接的大褚官员。 这些官员都是之前拒绝了迁都,主动留在京城的人。 这些人或许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叶相拍须溜马讨得皇上开心的本事。 可他们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中正之气。 有不可放弃的理念信仰。 祁骁和钟璃离京期间,京城的诸多事宜全靠这些人的打点努力。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在京城陷入困境之时,城中才没有引起更大的恐慌。 祁骁和钟璃心中对这些默默努力的人心中是存有敬佩的。 故而尚未走近,他们就下马步行。 官员为首的是唐国公家长子唐毅以及白家大爷白枫。 余下跟着的,皆是清流之辈。 唐毅远远地就对着祁骁和钟璃拱手行礼。 “微臣唐毅携众在此恭迎王爷王妃尊驾归来,恭贺王爷王妃出征胜果!” 白枫也带领众人紧随其后,朗声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妃!” 此次出征的确战果不菲。 祁骁和钟璃听了,对视一眼眼中都多了些许笑意。 祁骁伸手阻止了唐毅继续行礼,说:“这段时日京城多亏各位了,诸位多行,本王铭记在心,日后必当厚谢。” 唐毅轻笑着摇头,说:“王爷王妃在战前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微臣等身无长处,只得在这些地方略尽绵力,本是应当之举,当不得王爷一个谢字。” 说着,唐毅接过了身边随从手中端着的酒杯,亲自把盏。 白枫上前执壶倒酒。 酒满八分,唐毅双手将酒杯递到了祁骁的面前。 “国难之前,王爷不计前嫌挺身而出,横穿无人之区鬼谷,千里奔袭拿下东陵皇城立下彪世之功,这杯酒,是敬王爷的作为与担当,也是敬王爷身先士卒的胆气与谋略。” 祁骁洒然一笑,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唐毅适时的大笑着说了一声好! 第二杯酒,是敬给钟璃的。 看着一身白衣笑意温和的钟璃,唐毅眼中闪现诸多复杂,最后化作了夹杂着无尽感慨的一语。 “王妃身为女儿身,战火燃起之时身先士卒,心怀仁善惠及无数百姓,守安和连铁索,困宿城平匪寇,其中种种艰难不必多说,王妃大义,无数百姓感恩戴德,唐家上下,愿为王妃所指,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说到最后,唐毅的尾音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颤抖。 钟璃不光是救了无数百姓。 她还设法接回了唐嘉宁的遗体。 对唐家而言,此种恩情无以为报。 想到此处,也让唐毅红了眼眶。 钟璃微微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轻笑道:“唐家大义,本妃自认不及,百年世家风骨不坠,清明必当长存流传于世,今后本妃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唐国公能稍加指点一二,权当共勉。” 唐毅颤抖着声调说了几个好。 白枫见状,赶紧说:“此处行人来往谈话多有不便,城中早已设好了接风酒宴,不如请王爷与王妃移步,到了再详谈不迟。” 唐毅征询似的看向了祁骁和钟璃。 祁骁看了钟璃一眼,捕捉到她眉眼间的疲惫,索性就说:“诸位盛情本不该拒绝,只是奔波多日此时已然乏了,接风一事不如放在改日再叙。” 唐毅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自己思虑不周。 赶紧带着人把路让了出来。 祁骁和钟璃对着众人说了一声多谢,翻身打马前行。 钟璃和祁骁心里都惦记着寄养在大长公主府上的孩子,告别众人后没再耽搁,直接奔着大长公主府去。 大长公主本是想提前去城门口迎的。 可考虑到带着两个孩子行动不便,也并不太安全,故而只能按耐着心中的焦急在府中等着。 一上午不知往门口张望了多少次。 坐在大长公主身旁的北候夫人见了,温声宽慰:“殿下放心,早些时候王妃不就让人给您传了信吗?” “王爷和王妃都好得很,无半点差池,此次出征还拿下了东陵皇城立下了彪世之功,说什么您都该高兴才是。” 大长公主听了,眉眼间又是欣慰又是说不出的心疼。 她苦笑了一下,叹息说:“什么功绩不功绩的,本宫是半点也不在意,只要人好好地回来就好。” “璃儿和骁儿出征这段时日,我是一日也没睡好,如今人好好地回来了,我这嗓子眼的心也总算是可以放下去了。” 北候夫人笑了,正想劝慰几句的时候,门房来报说是镇南王和王妃到了。 大长公主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红着眼眶往门口走。 远远地见着钟璃和祁骁并肩行来,大长公主眼中隐忍已久的眼泪再也压制不住,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骁儿璃儿!” 祁骁和钟璃双双站定,在距离大长公主几步远的位置就掀开了衣摆直接跪了下去。 “给姑母请安。” 大长公主见了又是好笑又是想哭,赶紧上前亲自把这两人都扶了起来,嘴里不住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北候夫人见了,赶紧说:“王爷王妃平安归来是大好的事儿,殿下您怎地还哭上了?” “王爷王妃奔波许久只怕此时也是累了,不如进屋再说吧。” 大长公主闻声连连说自己糊涂了,一手拉着祁骁一手拉着钟璃进了屋子。 落座后,似乎只知道钟璃和祁骁想见谁,不等他俩开口,大长公主就让人去把两个孩子抱了出来。 钟璃和祁骁出门时,两个孩子不过两个多月。 小得可怜。 如今快五个月过去了,两个孩子长高了不少不说,看着小身板就知道结实得很。 被乳母抱在怀中也不老实地张头探脑四处打量,藕节似的小手不断挥舞,黑黢黢的眼珠子骨碌碌地来回转,见着祁骁和钟璃,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水当当的大眼中泛着的星光,几乎瞬间就让钟璃红了眼眶。 孩子成长过程中的每一刻都是无法复制重来的。 错过了近五个月。 这一瞬间钟璃心中无法言说的,除了愧疚就是自责。 察觉到钟璃的情绪波动,祁骁压下了心头的激动,故作嫌弃地说:“怎地如此胖?” 正满心感动自责的钟璃闻言瞬间就黑了脸。 祁骁像是察觉不到她的神色变化似的,还在自顾自地说:“我出门前瞧着像猴子,这会儿倒好,活脱脱像两个小猪崽子。” 祁骁表情微妙地看向了同样面无表情的大长公主,一脸好奇。 “姑母您都给这两小子吃了什么?怎么就能胖成这样呢?” 第560章 念安到底是谁的孩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大长公主警告似的剜了祁骁一眼,没好气地说:“孩子健硕一些是好事儿,怎到了你嘴里就如此不像样了?” 而且以正常人的目光来看,两个孩子就是生得白玉可爱。 跟胖绝对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然而祁骁这个当爹的,就是觉得胖。 就算是被大长公主瞪了一眼,他还是固执己见地说:“姑母这话说得岔了,健硕的是身子骨,跟肉有什么干系?” 祁骁用两个手指头拎起了大宝胖乎乎的小胳膊,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姑母您看,这都是肉!” 大长公主脸上的笑是彻底维持不下去了,暗暗冲着祁骁咬牙。 看起来如果不是顾及身份,她几乎想冲上去咬祁骁一口。 祁骁对大长公主溢于言表的嫌弃全然不在意,还不断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不断挑衅。 “本就长得寻常,如今再胖成这种模样,日后就算是有镇南王府公子的名头只怕是寻亲困难。” 祁骁说着一脸悻悻地叹气。 就像是真的看到了儿子变成了两个老光棍似的,无比忧愁。 “人长成这样,我就算是攒下多少家底,那也不会有闺秀看得上啊!” 眼看着祁骁胡说八道得越发起劲,大长公主的表情看起来几乎都要动手了。 钟璃终于忍无可忍地咳嗽了一声,佯装提醒实则暗含威胁。 “王爷,舌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长了的。” 祁骁懵了一下。 “阿璃说什么?” 大长公主呵了一声,冷笑道:“意思就是你不必在此显摆舌头有多长,没人稀罕听你胡说八道。” 祁骁身为镇南王府最尊之人。 从小到大就没听过这种话。 他本想嘴硬辩解几句,可对上大长公主和钟璃不善的目光后机智地选择了闭嘴,不太甘心地缩着脖子收回了自己在孩子身上来回倒腾的手,撇撇嘴在一旁坐下了。 耳边终于没了祁骁的叨叨叨,大长公主和钟璃都瞬间觉得舒心不少。 钟璃也终于得空好好地看看孩子。 七个月大的孩子,已经会认人了。 看钟璃轻而易举就将孩子从乳母的怀中抱了过来,大长公主禁不住笑出了声。 她说:“到底是血脉天性亲近,这两个孩子自打会认人以来,常人就抱不着,哪怕是轻易碰一下也哭得不行,北候夫人和白家大夫人算是常来常往的人了,那也是半点不让碰的。” “你小半年不曾露面,如今一来就抱上了还不哭闹,可见孩子心中也是惦记着娘的。” 钟璃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泛着细碎的柔光。 北候夫人也笑着附和,说:“那可不是,民间俚语说得好,血亲之间就算是隔着皮肉,也能闻着骨子里的香,二位小公子是王妃十月怀胎产下的贵子,自然是更胜常人的。” 大长公主笑着说是,全然将一旁的祁骁忘了个干净。 祁骁神色看似不在意,可在大长公主和北候夫人说及孩子这段时间的趣事时,耳朵却是全程竖着的,半点不曾错过。 钟璃用余光瞥了一眼,心中好笑却并不多言,只是顺着大长公主等人的话接着往下说,字里行间都是对孩子说不出的愧疚和自责。 孩子年纪小,一开始还能好奇地在钟璃的怀里张望。 可时间一长,耐性就不太足了。 不闹腾的时候,钟璃尚且还能一手一个地抱着安稳落座。 可当孩子四手四脚的扑腾闹起来了,钟璃就当真是招架不住了。 大长公主好笑又欣慰得不行,赶紧在局面失控之前挥手把乳娘叫了进来。 “这两个小子一个劲儿比一个大,这会儿是惦记着想出去玩儿了,璃儿你这么只怕是抱不住,不如让乳母带着出去玩儿会儿,等消停点儿了再送回来。” 钟璃心中虽不舍,可也知道自己刚回来,大长公主一定有无数的话想问自己,只能是笑着点头。 “如此也好。” 乳母正要伸手接孩子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祁骁却是站了起来。 他用一种众人难以看清的速度伸出手,一只手一个将钟璃怀中的孩子拎着后衣领抓了起来,赶在大长公主的惊呼和钟璃的斥责出口之前就说:“我枯坐着也是无趣,干脆我带他们出去玩儿,阿璃你与姑母聊就是了。” 说完,不等钟璃和大长公主出声,他就脚下踩风带着两个孩子扬长而去。 钟璃正想说慢着些,不料话尚未出口,远远地就听到了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显然是觉得新鲜得不行。 大长公主到了嘴边的阻止没来得及出口,听见这笑声只能是无奈一笑。 她头疼地对着一脸茫然的两个乳母说:“你们带着几个稳重的丫鬟跟上去,务必要看好王爷,不得让他由着性子胡来!” 乳母着急忙慌地带着人追了上去。 花厅中也空了下来。 北候夫人是个知趣的。 今日前来,也只是为了陪大长公主等人。 如今看大长公主和钟璃有话要说,不等大长公主送客,就主动站了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说起来不怕长公主和王妃笑话,我差不多也有小半年没见着家中犬子了,心中实在是惦记得慌,如今唯一王妃平安归来,我也想赶着回去瞧瞧那不成器的如今是什么德行,我就不打扰长公主和王妃闲话,先行告退了。” 大长公主和钟璃知意,了然一笑,并未阻拦。 等北候夫人走了,大长公主终于是没忍住抓住钟璃的手问出了心中已久的疑惑。 “璃儿,你跟我说实话,念安到底是谁的孩子?” 原本的皇后嫡女昭华公主,皇后去世后就被秘密送回了京城。 改名念安。 名字可以改,但是人的相貌却是难以更改的。 更何况念安初回京城时情况危急,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为保妥当,钟璃就将人送到了大长公主府上寻求照料。 大长公主本就是聪慧之人。 之前恭王为皇后之事一怒揭竿就让她觉得蹊跷。 随后与恭王相貌相似了八分的念安日日相处,心中的疑云更是瞬间变得锣一般大小。 祁仲哪儿是能甘心给祁琮养孩子的人? 就算孩子的母亲是祁仲的意中人,那也是不可能的啊!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大长公主的心中来回翻涌,可事关重大,她轻易也不敢查探询问。 如今好不容易见着钟璃的,她实在再也忍不住了。 看钟璃不说话,大长公主急了。 她拍了一下钟璃的手,说:“这事儿你一定知晓什么内情对不对?” 否则钟璃怎会如此决绝地亲去驰援被困的祁仲? 还特特的将命悬一线的孩子眼巴巴地送了回来? 钟璃见大长公主的额头已经急得冒出了汗,眼神闪躲地避开了大长公主的视线。 这是祁仲的私事。 也关乎已故皇后的身后清誉。 钟璃不是当事人,就算是知情,那也不可能张嘴就说。 回答不上大长公主的话,钟璃只能文不对题地说:“之前姑母来信说念安的情形已然好转,不知如今情形如何了?” 大长公主听了她这话,当即就气得笑出了声。 “好啊,如今你们是各个都串通一气地瞒着我了,我当真是老眼昏花了,连这样明显的事儿都没看出来!” 第561章 作得一手好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若钟璃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哪怕是编出个由头来糊弄她。 大长公主估计还没这么快就猜到真相。 可钟璃不善撒谎。 左言而又其他的说不到点子上,大长公主一看就知道自己是猜中了。 想到已故的皇后,再想到刚被送回京时气若游丝的念安,大长公主当下就怒意勃发,拍着桌子恨不得将祁仲抓来狠狠地打上一顿。 与皇后发生私情还以皇上的名义产下了孩子。 这一旦事发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祁仲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 眼看着大长公主情绪就要失控,钟璃赶紧说:“姑母不必上火,此事恭王已经知道错了,他……” “知道错了?” 大长公主气得不断发抖,咬牙说:“他但凡真是知道错了,就不会干出之前那般不靠谱的事儿!” 擅自撤走西北方向的驻军鹰卫,导致西北整个区域都陷入了无人防守的困境。 若不是钟璃反应及时手段得当,如今的西北只怕是已经彻底改名换姓落入敌手了! 于公于私,大长公主都难以接受祁仲这种为一己私情,还是不能见光的私情做出这种事儿。 “他这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拿无数百姓和嘉宁的清誉当儿戏!” 唐嘉宁的性情人品大长公主都是了解的。 若非被迫或是不知情,她绝不可能与祁仲干出这样的事儿! 大长公主脸色铁青地要去找自己的鞭子打上祁仲的大门。 钟璃哭笑不得地将人拦住了,安抚地说:“姑母,事已至此,您再如何动怒都无济于事,更何况……” 钟璃顿了顿,有些艰难地说:“更何况如今唐家姑娘斯人已逝,留在世间的唯一念想就是念安了,您又何必再在此时提及此事,来伤孩子和恭王的心呢?” 提及念安,大长公主的眼神蓦地就晦暗了三分。 她勉强维持着神志坐了下来,叹息地说:“孩子刚送回来的时候,几次三番险些没保住性命,是几位神医大手耗费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宝才从阎王爷手中勉强将这口气拉了回来。” “随后白术提议种蛊,多番实验后算是将性命保住了,只是……” 种蛊之法本就是以毒攻毒,极为凶险。 虽勉强保住了性命,可孩子的神志却是彻底不清醒了。 原本的昭华小公主机灵可爱,雪玉乖巧。 如今的念安虽有五岁身躯,神智却不如一岁幼童。 孩子本就是大长公主看着长大的,如今见着念安神志不清的情形,大长公主只觉得无比揪心,就连说话时,语调也不忍带上了些许颤音。 “我找了不少神医圣手前来为她诊治,可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若想保住性命,孩子这辈子都只能是这般模样了。” 钟璃听完心中一揪,无声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不管怎么说,能保住性命就是好事儿,常言道傻人自有大福分,经历了那样的事儿,忘却了前尘不谙世事,对孩子而言,其实也是好事儿。” 否则孩子清醒地记得自己叫了多年的父皇对自己与母亲做出那样的事儿,只怕余下一生都只能活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当中。 大长公主苦中作乐地笑了一下,说:“正是如此。” 钟璃见大长公主没那么生气了,赶紧给她倒了一盏茶端了过去。 大长公主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似乎也是不想提起祁仲的糟心事儿,转口与钟璃说起了京中近来的大小事迹。 钟璃出京后没多久,大长公主就做主让祁悠与聂青玄完婚了。 如今成婚三月有余,前些天祁悠也让人传来了喜讯,说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正在家中养胎。 除此外,白家嫡子白术与北候府的柏箐樱的婚期也定了下来。 这两家都是底蕴丰厚家风清白的人家。 定下婚期时,还特意请了大长公主前去做主婚人。 大长公主瞧了很是觉得满意,此时说起也是满口的赞不绝口。 说完了婚事八卦,剩下的就是国事了。 大长公主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上个月宿城太后前后给我送了好几封信,说的都是想回京与我聚上一聚,我与她早些年就不睦,如今自然也没什么好相聚的必要,故而就不曾理会,只是……” 大长公主神色微妙地顿了顿,意味不明地说:“只是太后此人心高气傲已久,从不与人低头示弱,如今不惜向我求助了,可是在宿城的情形不妙?” 钟璃听出她话中的微妙讽刺,轻笑了一下将宿城如今的情形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 听说祁琮迷信道士之言吃丹药。 大长公主雍容的脸上闪现出不加掩饰的怒气。 “他大概是忘了圣祖皇帝是怎么一夜暴毙的了,竟还敢滥吃丹药,就不怕哪一日就起不来睁不开眼了!” 讽刺完了,大长公主又说:“如今大褚情形本就外困内乱,皇帝诸子皆年幼无知,若皇帝在此时出了岔子,只怕是……” 皇帝要是没了,活着个兴风作浪的太后和揽权作怪的叶相,只怕大褚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战火内乱,又要再度重燃。 对此,钟璃的想法与大长公主的一致,听到这话也并未多言。 毕竟宿城的小朝廷乱了,对他们而言才更加有利。 钟璃巴不得祁琮早些把自己作死。 大长公主细细碎碎地拉着钟璃说了半晌,从家长里短说到国家大事。 说完了,又唏嘘心疼钟璃的不易。 执意将钟璃留下吃了晚饭才不舍地放人。 钟璃和祁骁带着两个孩子向大长公主辞行。 大长公主没拦着。 只是这两人刚走,大长公主就拎着自己的铁鞭去了后院。 大长公主身边跟着的嬷嬷见了有些茫然,不解道:“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大长公主冷冷一笑,说:“祁骁前脚刚去花园,后脚就把祁仲从院墙那里放了进来,此时人已经在念安的院子里待了半天了,真当本宫什么也不知道了吗?” 大长公主虎虎生威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咬牙说:“本宫这就去替先皇教训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 正在陪着念安玩耍的祁仲尚不知道自己要挨的打已经在路上。 钟璃和祁骁也在孩子熟睡之际回到了王府。 两个孩子最近几个月虽没在府中住着,可住的地方,所用的物件一样都是不缺的。 徐嬷嬷等人熟练地将孩子接走,送回了院子安置。 钟璃和祁骁也终于在奔波小半年后,终于获得了短暂的歇息。 第562章 王爷,你还记得,自己如今不是傻子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忙碌了太久,突然闲下来是让人难以适应的。 钟璃睡下的时候本是想睡到日上三竿。 可第二日不等天亮,她就睁开了眼睛。 府中的人显然是怕影响到她休息,哪怕外边的天色已经亮了,可周围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钟璃下意识地扭头,却发现身旁的祁骁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踪影。 就连属于他那一侧的枕头都是凉的。 钟璃迷迷糊糊地撑着坐了起来,也没叫人,自己随意披了件衣裳踩着鞋子就往外走。 守在门口的徐嬷嬷见了,赶紧低声吸气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件披风。 “虽才至八月里,可京城的风已然添了凉意,早起的时候更是寒得很,王妃起身怎地也不说一声,穿得这般单薄出来了,要是着了凉气可如何是好?” 钟璃很想说自己没她想的这么娇弱。 可面对徐嬷嬷的好意,还是任由她将披风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钟璃四下望了一眼,没看到如想象在练剑的祁骁,眉梢微挑。 “王爷呢?” 徐嬷嬷听了有些好笑,低声说:“王爷一大早就起了,醒了先去内院里瞧了两位小公子,现在也还没出来呢。” 似乎是怕钟璃担心祁骁与孩子脆弱的父子关系,徐嬷嬷还说:“老奴瞧着王爷虽看着对两位小公子嫌弃,可心底里是爱得不行的,这不,一大早起来就去看了。” “再说了,哪儿有当爹的会真的嫌弃自己的孩子呢?” 钟璃听完,不由得想起昨日祁骁带着两个只会爬的奶娃娃,在大长公主府花园里爬树的事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哭笑不得地说:“看不看倒是不要紧,他别去捣乱惹得孩子哭闹就是好事儿。” 钟璃不放心地前去查看情况。 结果发现祁骁与孩子相处得似乎还挺好。 钟璃意外的勾勾唇,等走近了,看清眼前的情形,心中的哭笑不得瞬时更甚。 祁骁正拿着两把木头制成的小匕首,无视睡得正香的孩子无声的反抗,自以为隐蔽地往孩子的掌心里塞。 一边塞,他还一边小声嘀咕:“你俩都是男子汉,就算现在还在吃奶,那也是吃奶的男子汉,男子汉就要学武强身,以后好保护自己。” 祁骁停顿了一下,用更加意味深长的口吻叮嘱:“当然,学武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们的母妃。” “如果保护不好你们母妃,就别怪我这个当父王的下手无情了。” 钟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俊不禁地提醒祁骁:“王爷,他们只有七个月。” 换句话说,七个月的孩子是听不懂如此深奥的话的。 更何况,钟璃觉得就算是孩子能听懂,估计也不会想搭理祁骁这个不靠谱的爹。 祁骁没想到自己的私房话被钟璃听到了,对上钟璃含笑的目光一时有些悻悻。 他底气不太足地说:“阿璃怎地不多睡会儿?” 钟璃好笑之余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让祁骁更尴尬,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醒了就睡不着了,听说你在这儿就过来看看。” 说完,钟璃看到祁骁身上穿着的衣裳衣摆上打了个不明显的小补丁,眼中多了些许诧异。 祁骁捕捉到钟璃诧异的目光,顿时就更尴尬了。 他小声哼唧着说:“这是阿璃给我做的,昨日不小心被树枝划拉了一下。” 提起昨日,钟璃就有些没好气。 她说:“活该。” 说好地带着孩子出去玩儿。 结果跟着的乳母急吼吼地来汇报,说他带着孩子上了树! 钟璃和大长公主赶紧赶了过去,才把这不靠谱的从树上抓了下来。 钟璃横了自以为还挺委屈的祁骁一眼,说:“划破衣裳算什么?我看昨日就应当让姑母抽你一顿,看你日后还敢不敢如此!” 祁骁自知理亏,小声哼哼着不说话。 钟璃见了,好笑又没法子。 “破了就不穿这个,府中还短了你一件衣裳不成?” 堂堂镇南王,穿着件打补丁的衣裳四处乱逛。 让不明就里的人见着了,不知还以为镇南王府怎么了呢。 祁骁不太开心,瘪嘴说:“可这是阿璃给我做的。” 钟璃这一年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几乎就没闲下来的时候。 自然也就没了再提绣花针做针线活的机会。 她之前给祁骁做的衣裳,适合在府中穿的拢共也没几件。 就算是祁骁爱惜着穿,也只剩下这一件看起来还算规整了。 别的都寿终正寝,被叠得整整齐齐地送进了高阁。 钟璃听出了祁骁的话外之音,一言难尽地别过头不再看祁骁。 祁骁好奇地探头抓住了钟璃的衣袖,小声问:“阿璃怎么了?” 说完,还不自觉地眨眨眼,无形中卖了个萌。 钟璃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忍住笑出声的冲动,唏嘘至极。 “王爷,你还记得,自己现在不是个傻子吗?” 装傻没完,卖惨无下限了真的好吗? 祁骁刻意卖惨被钟璃无情地嘲笑了一番。 当时很没面子不假。 可卖惨的效果还是很好的。 例如,钟璃第二日就亲自挑选了合适的料子,准备给他做衣裳。 即将得到新衣裳的祁骁,喜气洋洋地带着补品去了恭王府。 钟璃得知后,有些意外。 “恭王怎么了?” 紫纱的嘴角扯了扯,有些好笑地说:“恭王昨日翻墙潜入大长公主府上,被人误认为是闯入的刺客,生生挨了大长公主好一通鞭打,听说是被人抬着扔出来的呢。” 钟璃听完,很快就想到了祁仲挨打的真正原因,瞬间也是好笑得不行。 她摇摇头理了理手上的银色丝线,轻声说:“这顿打挨了也好。” 起码挨了这通打,也就意味着祁仲与念安的父女关系在大长公主那里彻底过了明路。 日后就算是祁仲想为念安做点儿什么,也谈得上是名正言顺了。 钟璃在唏嘘中快速给丝线配色,线头还没穿过针眼,就有人传话,说是五小姐带着夫婿前来给王妃请安,如今正在前院候着呢。 祁悠如今是怀着身孕的人。 钟璃不想让人久等累着,索性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让人把人请到了花厅。 钟璃刚进花厅,祁悠就被聂青玄扶着站了起来,半点不犹豫地对着钟璃行礼下跪。 “祁悠见过王妃,祝王妃……” 钟璃不等她的话说完,就伸手将人赶紧扶着站了起来。 她说:“都是自家人,拘泥这些无用的礼数做甚?” 第563章 还是打得轻了,应该打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悠站了起来,却并不为钟璃的话自鸣得意,眉眼间除了嫁人为妻后特有的温和外,还有着说不出的温顺和诚服。 她在钟璃说话后才缓缓坐下,不等钟璃开口问,就主动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让身后跟着的丫鬟拿出了带来的盒子,笑着说:“这是王妃之前托人在津南找的苦茶,早些时候就送到了,只是王妃一直不在府中,故而没送过来,昨日我听闻王妃回府了,生怕错过了这苦茶滋味最好的时候,上赶着就给王妃送来了。” 祁悠捂着嘴笑了笑,说:“只盼着我来得不突兀,没影响到王妃休息。” 钟璃听完,心里多了丝难以言喻的意外。 她不爱喝茶,也不通茶道。 自然不会让深居后院的祁悠去想法子,给自己弄什么津南特有的苦茶。 祁悠似乎是生怕钟璃说出什么话来,赶紧解释说:“津南苦茶是苦茶中品相滋味最好的,可津南如今情形不太平,苦茶的产量也少得可怜,为了将这东西送来,前后可费了不小的功夫,王妃就算是为了我那花出去的银子,也当记我一功才是。” 钟璃听到祁悠反复提及的津南二字心中一动,示意紫纱将盒子接下,好笑不已地说:“果然,嫁了人的是不一样,如今都会在我面前卖功讨好了。” “你放心,讨茶有功,我怎么也忘不了你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忘了祁悠的功劳,钟璃扭头对身后的紫荆说:“女子有孕时最是受不得气,穿的衣裳料子也得是最细腻柔软的。” “我记得之前从绵江送来的纯棉料子还剩下一些新的,那料子做了贴身的衣裳最是柔软贴肤,你去将剩余的都拿来,一并装点好了,回头给五小姐拿着带回去。” 祁悠笑着起身谢恩,嘴里还说:“绵江的棉料向来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王妃如此大方,倒是显得我那点子茶叶微不足道了。” 钟璃笑笑不说话,顺势问起了祁悠婚后的诸般事宜。 祁悠回答慢条斯理不失得体。 聂青玄静坐一旁陪着,时不时地回上几句钟璃的问话,倒也落落大方不落于人前。 钟璃对聂青玄的印象再好上三分。 等话说尽了,命人找了不少适合孕妇使用的东西给祁悠带上,命徐嬷嬷亲自将祁悠夫妻送了出去。 送客走了,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祁悠特意送来的盒子,亲自带着回了棠心院。 祁骁去看祁仲的热闹了还没回来,钟璃先将盒子送去了白术那里,请他辨别盒子是否不妥。 等待的时候,就将津南一片的舆图放在了桌上来回巡视。 津南号称银津。 除了特产苦茶外,还产银。 津南的占地面积不算大,却囊括了大褚为数不多的两处银矿。 因此,也素来是大褚的兵家重地之一,一直由皇上的亲兵把守。 就算祁琮迁都宿城放弃了京城,他也未曾放弃津南重地。 而祁悠今日不请自来,口口声声不离津南,她到底是想说什么? 那个盒子里装着的,又是什么? 钟璃心中疑云不散的时候,紫荆来了。 她隔着屏风说:“王妃,霍公子说是有事求见王妃。” 钟璃放下了手中的画笔,若有所思地说:“请他到前边等我。” 霍云齐正在研究茶杯上的花纹的时候,钟璃来了。 钟璃人还没进门就笑了。 她说:“来之前不是跟我放话,不睡上十日八日绝不会起床的吗?今日才第几日,霍公子怎就大驾光临了?” 霍云齐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语音带了股说不出的咬牙意味。 “我倒是想一头睡死,只是可惜,有些人大概就是见不得劳碌命休息。” 说完,霍云齐直接将怀中的一封信递到了钟璃的手里,冷冷地说:“这是津南传回的最新消息,王妃不如先看看这个,再想是否还要接着打趣我吧。” 听到津南二字,钟璃的眉心不由得微微一跳。 她捏着信封,要笑不笑地说:“津南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地都来跟我说?” 霍云齐低头接着看茶杯,不咸不淡地说:“王妃看了就知道了。” 钟璃含笑不语,正要拆信封的时候,前去将盒子送给白术检查的紫纱回来了。 钟璃也不避讳,直接将盒子和霍云齐给的信放在了一起。 两个东西几乎是同时打开的。 祁悠拿来的盒子里,装着的并非是她口中所说的茶叶,同样也是一封信。 信封表面上还压着一些细碎的散银。 银子的形状并不规则,看起来像是没被打磨过,直接从矿中拿出来的原银,杂质也是肉眼能见的繁多。 这样的银子,绝不是市面上正在流通的。 钟璃用指尖扒拉了一下那些看似莫名的碎银,直接拆开了被银子压着的信。 看完了信中所说,钟璃的眼底蓦地染上了一丝冷意。 她面无表情地将信放下,又拿起了霍云齐给的拆开。 两封信看完,钟璃的脸已经彻底冷成了冰霜。 霍云齐见了,扯着嘴角呵呵了一声,慢悠悠地说:“祁琮自以为津南守得固若金汤,可他自己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而且还成功了。” 说完,霍云齐没骨头似的瘫在了椅子上,一叹三转地说:“鲁王还真是好本事,谁都在忙着打仗抢地盘的时候,他悄默声地就把津南拿下了。” 钟璃冷冷一笑,说:“是啊,还真是好本事。” 之前发现鲁王有私藏的铁矿时,钟璃就觉得鲁王此人不可小觑。 钟璃有心防备鲁王动向。 可到底是忙于别的事儿顾及不上那么多。 不成想,就这么一段时日,鲁王就不声不响地把津南收入了囊中! 钟璃啪的一声将信扔到了桌子上,头疼地摁着眉心坐了下来。 按信中所说,鲁王与津南驻军领将早有勾结。 多年前鲁王就在通过各种手段从津南银矿中秘密开采获得私利。 也正是因此,在贫瘠之地的鲁王才会豢养出一股数量庞大的私军。 大褚如今四分五裂,祁琮名为皇上,实际上实权并不多。 鲁王不再甘心只能偷偷摸摸地暗中偷银,这厮要明着举旗抢津南扩张地盘了! 见钟璃神情不耐,霍云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醒说:“按探子所说,鲁王大军已抵达距离津南不远处的南安,不消三日就会直接下津南,而津南驻军早已与鲁王达成协议,届时不会过分抵抗,估计就是象征性地挣扎一下,就会将津南拱手相让。” 霍云齐刻意停顿了一下,意味不明地说:“而津南地处恭王鹰卫所在西北侧面,背靠正是鲁王封地白鲁,西北鹰卫按脚程来算,如今只怕还没赶到西北,西北本身驻守薄弱,碰上来势汹汹的鲁王和原本的津南驻军合围,只怕是不太能吃得消呐。” 岂止是吃不消? 简直就是不够人塞牙缝! 钟璃恨鲁王在这时候搞事情的同时,忍无可忍地咬牙说:“大长公主昨日那一顿当真是打得轻了!” 祁仲干出这种让人收烂摊子的破事儿。 一顿鞭子哪儿够? 直接打死都嫌碍事! 第564章 狗咬狗,一出好戏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鲁王有意直取津南,事关重大。 钟璃自己没法拿主意,索性让人去把看热闹的祁骁叫了回来。 祁骁听了盯着津南一带的舆图看了半晌,脸色同样阴沉得可怕。 镇国军刚刚经历了一场长达小半年的战争,此时不管是粮草损耗还是人员战备,都消耗不小,实在是不宜再在此时出战。 而原本理应驻守西北的鹰卫,最快也需要半月才能抵达津南地界。 到了那时候,津南一带早就改名换姓换主子了! 鲁王选择在这时候出手,简直就是占据了天时地利各种好时机。 让人猝不及防的同时,还有些难以招架。 看祁骁脸色难看,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鲁王的意图肯定不止津南。” 西北二十一城,因地广人稀的缘故,兵力守备一向稀松。 鲁王来势汹汹,届时就算是趁机抢下几城也是有可能的。 真到了那时,再想从鲁王手中将被抢走的城池抢回来难度就大了。 祁骁咬了咬牙,阴沉了半晌后突然说:“就算是如此,又跟咱们有什么干系呢?” 钟璃愣住了。 “你说什么?” 西北是祁仲的封地。 如今更是囊括了几十万流民,怎会与他们无干?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的狐疑,祁骁冷笑了一声,手指重重地在舆图上点了点,说:“阿璃别忘了,津南现在还不在鲁王手中呢。” 拿不下津南,鲁王就难以染指西北。 当然,祁骁也绝不会让他有机会染指西北分毫。 钟璃眯着眼睛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你是说,让祁琮自己去管?” 祁骁理所应当地一摊手,说:“不然呢?” 津南是祁琮的地界。 在那里驻守的也是祁琮的亲兵。 津南被人惦记上了,祁琮自己不出力,谁帮他出力? 祁骁一改之前的阴沉,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坐,顺手将站着的钟璃抱在了怀里,漫不经心地说:“大褚出银当年矿不多,拢共就那么几个,之前乱糟糟地折腾了一通,祁琮手中还死死地捏着,也就津南算看得过去了。” “阿璃放心,只要祁琮知道鲁王想动津南,不用任何人帮忙,他自己就能发疯咬下鲁王的一块肉。” 似乎是想到了祁琮知道这消息后气急败坏的样子,祁骁心情不错地笑出了声。 “狗咬狗,不用旁人出手都是一出好戏,咱们只要消停看戏就好。” 津南本就与镇南王府无关。 属于祁琮还是鲁王,对他们而言无半点影响。 钟璃想了想,觉得祁骁的想法可行。 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担心。 “万一鲁王拿下津南后顺势进攻西北,那西北……” “不可能。” 祁骁打断了钟璃的话,淡淡地说:“我不会给他出手的机会的。” 就算是祁骁不想管,祁仲也不是干吃素的废物。 别人的手都伸到自己的地盘上了,祁仲怎会无动于衷? 商议一番后,钟璃和祁骁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钟璃原本是想秘密安排人将鲁王意图染指津南,并且与津南驻军早有勾结之事捅破,继而让祁琮知道好想出对策。 可祁骁却说,秘密捅破传到祁琮耳中,多疑的祁琮不见得会相信。 不如直接撕破了脸,天下皆知来得利索。 钟璃想了想祁琮的尿性,决定采用祁骁的主意,当天夜里就将鲁王的所作所为戏剧性地夸大了数倍,命人在民间快速散播开来。 民间谣言起,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有理有据。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很快,相关的传言就传到了祁琮的耳中。 祁琮此人个性极为自负。 听说了这事儿,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让人去调查传言是否属实。 而是在第一时间就下发了圣旨,要摘了津南驻军头领的项上人头。 这道圣旨一下,几乎就瞬间在津南等地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祁琮想杀的人没杀死。 不等鲁王开始动手,津南驻军直接杀了传旨的太监,大手一挥,公然造反了! 津南驻军人数超过十五万。 这么多人一反,祁琮就陷入了无尽的愤怒与说不出的恐慌之中。 他的身子早已被所谓的仙丹掏空,怒急攻心之下,眼前一黑就晕死了过去。 皇上在上朝时晕倒,两日后才艰难转醒一事,对宿城小朝廷的影响极大。 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的身子如今是外强中干,只怕是快不行了。 脑子活泛的开始想,皇上死后自己的出路。 脑子不灵光还想劝祁琮做个人的,基本上都在叶相毫无区别的打压中丢了性命。 宿城小朝堂几乎成了叶相的一言堂。 甚至连对鲁王发起攻伐的圣旨,都是经过叶相的手下的。 等祁琮醒来的时候,盖着他明黄御玺大印的圣旨已经发出去不知道多少里地了。 不等祁琮发出质问,叶相就一脸忠臣面孔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将自己的苦衷忠心说了一遍,并且还巧妙地掩饰了圣旨已经下发的事实。 口口声声恳求皇上早日下决断,挥军铁骑踩碎逆贼鲁王的头颅。 在叶相口中,鲁王就是个不起眼的乌合之众。 跟皇上的英明神武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只要皇上的圣旨一下,想要了鲁王性命,就是一睁眼一闭眼一般轻巧。 祁琮本就神志迷糊,听了叶相的话被捧得飘飘然的,也来不及多想证实叶相的话是否属实,当场就下了讨伐逆贼鲁王的旨意。 叶相毕恭毕敬地拿着皇上亲批的圣旨出了圣殿。 在殿门口碰上了前来给皇上进献丹药的国师时,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 国师原是个微不足道的道士。 如今受皇上恩宠,倒是也得了与叶相平起平坐的待遇。 一身青色道袍看起来仙气飘飘的国师对着叶相执手行礼,叶相客气地往旁边避了一下,一如既往地没受他的礼数。 叶相伸手抬了一下国师的手,在放开的时候,嘴唇不明显地动了一下。 声调几乎微弱得听不清。 他说:“老夫听闻,道家中素来有采补长生的说法,不知是真是假?” 国师微微一怔后很快恢复了正常,模棱两可地说:“是有这么个说法,只是此法需要特殊的药引子,药引子极为难得,过程也……” 叶相打断了国师的话,笑眯眯地说:“再难得的药引子,到了一国之君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皇上身为一国天子,还能缺了什么药引子不成?” “国师只管放心去做,要什么药引子,老夫自会想法子为皇上寻来。” 第565章 至阴致寒的少女之体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国师闻言略显诧异地看了叶相一眼,叶相却不再说话,转身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叶相走后,国师迟疑片刻才进了殿中。 祁琮有气无力地靠在软榻上,斜着眼角表情阴郁地看着面色红润的国师,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声音阴冷得几乎让人难以承受。 “国师,朕记得你说过,只要长期服用你进贡的丹药,朕的身子就能日益健壮寿命长延。” 祁琮压抑着咳嗽的冲动,恼怒地挥手将身旁茶几上的杯盏砸了下去,大声咆哮:“可为何朕如今只觉得身乏体弱,甚至还几次晕厥!” “你给朕吃的到底是仙丹还是毒药!” 给皇上下毒,那可是不得了的大罪。 国师心里咯噔一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后连声惊呼:“皇上息怒!” 祁琮还想斥吼,可到底是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又晕了一次。 跪着的国师见状,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扶着祁琮坐好,又赶紧往祁琮的嘴里塞了一粒黑色的药丸,用温热的茶水送了下去。 药丸下肚,祁琮的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 就连脸上都多了些许血色,看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苍白无力。 祁琮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觉得胸口压着的石头似乎松快了不少,再看向国师时眼神也没了之前的不善。 国师侍奉祁琮已久,早已将祁琮的性子摸了个通透。 见祁琮的神情无恙,国师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叶相临走前说的话。 他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祁琮的神色,片刻后才壮着胆子说:“皇上不必动怒,微臣给您供上的丹药自然是人间难寻的好物,只是这丹药到底不是凡间物,又是可延年益寿长生的好东西,药效猛烈了一些,作用起来人感觉有些不适乃是常有的事儿。” 为了让祁琮的怒火消失得更快,国师还说:“您贵为天子之尊,有真龙之气镇压,故而此种不适已经是极为轻微的了,但凡换做个身份卑贱的,只怕是一丸药下去就当即没了性命。” 祁琮吃多了药神志不清,糊涂暴怒就喜欢听人吹捧自己的天子身份。 心中原有九分怒的,此时听了国师的话,顿时也只化作了三分。 他不耐地揉了揉眉心,暴躁地说:“药是好东西不假,可一旦不吃朕就浑身不舒坦,甚至还长时间昏睡,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可有改良的法子?” 国师闻言面露迟疑。 祁琮不悦皱眉。 “怎么,你没办法?” 捕捉到祁琮字里行间夹杂的杀意,国师心中打了个激灵,以头磕地,赶紧说:“法子倒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法子所需的药引子极为霸道难寻,微臣想着……” “什么药引子竟如此难得?” 祁骁不耐地打断了国师的话,阴沉沉地说:“朕贵为天子,还能找不到个药引子不成?” 国师脸上的迟疑顿时更甚。 祁琮彻底不耐烦了。 他挥手将一个琉璃盏砸了过去,大声斥责:“快说!说不出来,朕就杀了你!” 生死攸关面前,国师再无半分迟疑,竹筒倒豆子似地说:“皇上服用的长生丹药药性过于阳刚霸道,可为达长生之效,决计不能在其中增减缓解药效的药材,故而唯一缓解副作用的法子,就是想办法将皇上体内的药效中和。” 祁琮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不太确定地说:“中和药效?该如何做?” 国师紧张地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颤颤巍巍地说:“丹药药气为阳刚霸道之气,能起中和作用的,只有世间最为纯洁的至阴之物可行。” “而在人世间最纯洁至阴的,就在阴年阴月阴时阴刻出生的少女之身最为干净,皇上只要找到符合条件的少女,每日宠幸一个这样的少女,纯阴体质的少女作为发泄的鼎炉,正好可以很好地中和皇上体内的阳刚霸道之气,令皇上感到不适的隐患自然也会如此消除。” 祁琮听完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国师大着胆子说:“只是符合这个条件的少女极少,故而微臣之前并未向皇上提及,故而……” “你是说,只要每日宠幸一个这样的女子,朕就不会感觉不适了?” 国师摇了摇头。 “光是宠幸,那自然也是不行的。” “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将纯阴之体的作用发挥到极致,除了肌肤之亲外,皇上还需要每日饮下一碗来自纯阴体质女子的鲜血。” 似乎是看祁琮不太相信,国师极为笃定地说:“纯阴之体的鲜血是世间难得的至阴至寒之物,饮下鲜血,就能很好地缓冲皇上体内的药劲儿,绝无任何不良后果。” 祁琮半信半疑地眯起了眼睛。 “此话当真?” 国师信誓旦旦地点头,说:“那是自然。” “纯阴体质的少女是人世间难得的鼎炉之体,只要有这样的女子做伴,皇上自然能安然无事,永享荣华。” 国师最后的一句话,是撬动祁琮的最后一根杠杆。 他忍着不适吃了那么多丹药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长生不老永远坐皇位吗? 只要能长生不老…… 祁琮飞快地闭了闭眼,沉沉地说:“把你说的那些条件写下来,该如何筛选也写清楚些,即刻就安排人去将符合条件的女子找来!” 国师侥幸自己在皇上的怒火下保住了性命,哆哆嗦嗦地领命告退去偏殿写了。 当日下去,宫中就传出了一道用意诡异的圣旨。 皇上在这个时候,下令选秀了。 选秀是皇家特有的程序。 往往都是由官家出身的清白女子参加,挑选合格后,有的成为了宫中的宫女,有的得了贵人的青眼,从此跃居万人之上平步青云。 按大褚的规矩,选秀向来是三年一届。 而此时距离上一次选秀不过一年有余,朝廷内外又正值纷乱不安的时候,皇上怎会在此时下令选秀? 而被挑选参加选秀的条件也比之前的奇怪。 不挑官家千金,也无需家世清白。 只要是符合那个特殊的生辰八字就可参选。 皇上这是在选什么? 选秀的圣旨一出,民间朝堂议论不断。 有反应快的,已经想到皇上可能不仅仅是为了选秀,不管家中未嫁幼女是否符合生辰八字,紧赶慢赶地把姑娘嫁了了事儿。 有妄想攀附权贵的,上赶着将自己家中的女儿送了上去,做着一日暴富人前的美梦。 祁琮选秀的消息传得天下皆知。 不少人都对此,都是冷笑一下不置一词。 皇位都快坐不稳了,还想着享受美色,莫不是真的失心疯了不成? 唯独钟璃得知了那个所谓的国师给的建议后,气得摔了一个杯子。 敢打无辜少女的主意,那个道士是在找死! 第566章 易容之术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那个道士是之前钟璃趁机插进祁琮身边的钉子。 本身并不多可靠。 钟璃对其也谈不上有多少信任可言。 可自从祁琮的身边有了这枚钉子后,所作所为的确符合钟璃的预期设想,故而哪怕这个道士平日的一些作用稍微过分了些,钟璃也未曾追究在意。 可这次道士对祁琮的提议算是彻底触到了钟璃的底线所在,也成为了钟璃绝对无法容忍的人。 只是如今的国师高高在上,早已不是那个任由钟璃打杀的游方道士了。 国师极得祁琮看重,若是此人出了岔子,祁琮必然会心生警惕。 钟璃不想在此时惊到发疯的祁琮。 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想办法将国师替换下来,换一个对自己有利的人顶替这个位置,也算是为日后的打算提前做准备。 只是,这个能完美替换国师,还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人又应当上何处去寻? 钟璃面色阴沉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半响,出声将外边侯着的紫衣叫了进来。 钟璃看着紫衣姣好的面孔,脑海里想起自己初见紫衣时的模样,稍微迟疑了一下才说:“我记得,你似乎是精通易容之术的?” 紫衣神色古怪地顿了顿才微微点头。 “说不上精通,只是略通一二罢了。” 钟璃摆摆手,说:“你过谦了。” 她自认为看遍了不知多少整容脸,易容之术在她眼前无所遁形。 可最后还不是被紫衣的技术给欺骗了那么久? 钟璃无意再回想之前被耍得团团转的狗血过往,拧着眉不太确定地说:“你扮作女子的确是让人看不出痕迹,可若是扮作男子,你可有把握做到天衣无缝?” 紫衣稍微迟疑了片刻,才不太确定地说:“男子与女子身形上有差距,虽可确保面容上看不出蹊跷,可身形骨骼上的不似却是难以抹除的,故而奴婢并不能做到王妃所说。” 无论是肩宽腰围,还是身高几寸,男女之间的体型差异实在是大。 就算是做了伪装,也会很轻易就被人看出破绽。 钟璃发愁地叹了口气,眉心紧锁不说话。 紫衣小心地看了钟璃一眼,确定她不是想翻旧账后,才小心翼翼地说:“王妃可是想找精通易容之术的男子?” 钟璃点头,随后又更愁了。 “精通易容之术的人本就难寻,信得过的更是不多,这时候上杆子地要人,上哪儿找去?” 紫衣笑了。 她说:“若只是想要找这样的人,王妃倒是不必发愁,奴婢心中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 钟璃闻言眼里一亮,半刻不停顿地追问:“是谁?” 紫衣老神在在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人与王妃也是颇为熟稔的。” 钟璃被紫衣的话说得满头雾水。 紫衣却不再多说,福身告退后就去将她口中的人叫了过来。 钟璃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夜林,一时禁不住有些好笑。 “你说的人,是夜林?” 紫衣微微点头,看了一眼满脸茫然的夜林,轻声说:“奴婢的易容之术并不算多高明,在夜统领的面前也是要退射一箭之地的,若说是男子的易容技法,据奴婢所知,世间技艺能与夜统领比肩之人绝不会超过一只手。” 紫衣性情稳重。 能让她说出如此笃定的话,可见是对夜林的易容技术充满了信心。 夜林这时候也猜到钟璃找自己来是为了什么了。 只要不是翻旧账,不管钟璃说什么都是好的。 夜林当即就拍着胸口说:“属下不敢口出狂言欺瞒王妃,关于易容一技,属下的确是有几分心得的。” 钟璃听完紧锁的眉心缓缓松开,无声地勾唇笑了起来。 “如此,甚好。” 夜林事先还设想过,钟璃是想派自己出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钟璃是要派自己去祁琮的身边当国师…… 从小就幻想着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夜林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凭借着自己的易容技术从钟璃的手中获得个细作的活儿…… 虽心中诽谤不断,可夜林也知晓潜入祁琮身边一事事关重大,并不敢大意疏忽。 为让他完全将那个国师的习性习惯摩挲清楚,钟璃还特意让潜伏在宿城中的探子不惜花费了大力气,将所有能探听到的小细节都汇总送回了京城,绘制成了一个小册子,专供夜林尽心模仿。 夜林在竭尽全力地模仿怎么当祸国国师的时候,宿城和南疆的纷争,也终于在祁琮的服软下落下了帷幕。 祁琮手中兵力看似数量不小。 可也抵不过他把持着的地方实在是多。 那么多兵力凌乱打散了分散四处,最后能坚守在宿城与南疆大军僵持的兵力并不算多。 在南疆大军以及津南兵变的接连压力下,祁琮到底还是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决定割地赔偿南疆,借以换来南疆撤兵和暂时的和平。 南疆领将安溪和祁琮是如何商议的无人知晓。 只是当南疆宣布,赤水以南即日起都划分为南疆地界的时候,天下再度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耻辱割地,还赔偿了无数白银黄金美人,这对素来以天朝大国自称的大褚臣民而言,都是难以言喻的屈辱。 更何况这地还是割让给边疆小国南疆的。 这更让臣民难以接受。 一时间,民间朝野均是对祁琮的讨伐。 祁琮所辖地界更是民间起义不断,四处皆是战火纷乱。 祁琮对此做何感想无人可知,可割地赔款后,虎视汹汹的南疆到底是遵守诺言撤兵了。 这对于目前的宿城小朝廷而言,就勉强算得上是件好事儿。 宿城中得过且过的大臣们,开始选择性眼瞎地吹捧祁琮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高明,将原本就脚不沾地的祁琮吹捧得越发不知所以,大喜之下连着吃了多颗国师上供的仙丹,一夜连御数名美人,在民间再度多了个荒唐的好名声。 祁琮不断挥舞着锄头自毁长城。 关于选秀的事宜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只是国师提出的条件实在是苛刻。 要想找到合适的女子不易,期间有不少为攀附富贵的人闹出了不少篡改生辰八字的笑话。 国师为彰显自己的严谨,又或者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让祁琮发现自己是在说谎,在此事上把持得极为严格,只要是稍有不妥的人都被筛了下去。 原本选上来的人就不多。 再被国师这么筛筛子似的过了一道,最后剩下的更是所剩无几。 这巴掌数的几个人根本就达不到祁琮的要求。 为尽快完成圣上的旨意,负责此事的官员开始将目光转向了民间未曾自发前来报名参加选秀的女子身上。 只要是听说到半点符合的可能,就立马会有官兵出动,将那个女子抓走拷问。 若真是符合要求的,则会被就地留下送入宿城。 条件不符合的,进了官府的大狱里走了一遭,最后能安然活着回来的人也少得可怜。 女子的性命就算是不值钱,那也是相对的。 好人家的姑娘,无灾无难地被抓进了官府走了一遭,回来时就遭了玷污破了身子,不是疯癫就是自尽寻死,这样的惨状在民间激起了极大的民怨的同时,也让祁琮原本就糟糕透顶的声望再度跌入了不可挽回的谷底。 有些胆子小惶恐不可终日的百姓,开始暗地里琢磨着举家搬迁,生怕受了皇上选秀的毒手。 选秀时避选逃走,是抄家砍头的大罪。 可在祁琮的暴政之下,想求一条活路的百姓是怎么也顾不上这个了。 宿城中也不乏心中正直的官兵。 守城的官兵本是应当将这些拖家带口的百姓拦住的。 可到了城门口,这些官兵不知是真看不见还是装看不见,纷纷对这些迁走的百姓视而不见,甚至还有人为其指明了可去的方向。 百姓迁居的暗潮在宿城上下不断涌动,朝堂中也不断有正直进言的官员被皇上拿下问罪。 在这种形势下,津南的战事也终于被现实揭开了叶相等人费心掩盖在上边的一层伪装,暴露出了内里的真相。 津南到底还是被鲁王拿下了。 第567章 还怕夜林当不上国师?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津南一丢,就相当于是丢了大褚钱袋子的一半。 祁琮当庭震怒,不顾大臣们的反对,指任了兵马大元帅领兵三十万讨伐逆贼鲁王,同时还斥责了负责此事的叶相一通,命其在府中思过不得外出。 叶相看不出喜怒地接了圣旨,紧闭家中大门足不出户。 任谁也看不出半分他对皇上的不满。 与此同时,夜林的模仿进阶也终于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夜林的天分的确让人惊讶。 钟璃本以为起码需要花费上一些时日的准备,最后只花了不到十日的功夫就完成得堪称完美。 钟璃是见过那个所谓的国师一面的。 看着长髯遮颌面白无须,一身灰色道袍看似仙气飘飘的夜林,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钟璃敢说,能看破夜林伪装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个。 而这寥寥几人,无一人在宿城之中。 夜林模仿国师模仿得惟妙惟肖,剩下的就是要想法子将夜林假扮的国师名正言顺地替换原本的那个,送进宿城之中。 只是祁琮在经历割地南疆以及津南兵变后,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对宿城的把持极为严密,寻常人等根本就混不进去。 草根飞跃万人之上的国师对自己的性命更是无比看重,身边守卫重重难以下手。 就算是勉强将夜林送进宿城中了,想利索地将那个该死的国师调换掉,也是有些难度的。 钟璃发愁地想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压抑着隐隐的烦躁去后院看两个孩子。 钟璃平日里总是忙的。 可是再忙,她也会记得抽时间去陪孩子。 大宝二宝已经快八个月了。 这个月份的孩子极为好动,虽还不能自己单独行走,可四肢趴地时就跟屁股后头安了个发动机似的,嗖嗖嗖地爬得极快,有时就算是奶娘丫鬟,想要寸步不离地跟上也要费上不小的力气。 抱着二宝的丫鬟见着钟璃来了,忍着笑福身:“奴婢给王妃请安。” 钟璃顺手将她怀中的二宝接了过去,说:“你们这是忙活什么呢?” 丫鬟忍着笑说:“大公子爬到了床底下,怎么都不肯出来,嬷嬷们正着急呢。” 钟璃眉梢微扬,抱着二宝走近后,看清了眼前的一幕简直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身鹅黄锦衣的大宝趴在床底下,睁着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肉乎乎的小手试探地去拉扯周围的架子,时不时地还要仰头碰一碰头顶上的栏杆,似乎是想试试撞了之后究竟疼不疼。 他自顾自地玩儿得开心,可围观着一切的丫鬟嬷嬷却是难以淡定。 镇南王大公子是多矜贵的宝贝疙瘩? 这要是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她们这些人就算是把脑袋扒拉下来也不够谢罪的! 素来稳重的徐嬷嬷心疼又心焦,生怕大宝受了磕碰,不惜亲自跪趴在地上,不断用手里的拨浪鼓摇晃着,似乎是想靠着声音将大宝吸引出来。 然而大宝已经过了对拨浪鼓感兴趣的时候,听见了也不闻不动,依旧是兴致勃勃地在狭窄的床底下四处游走。 甚至还在徐嬷嬷试图伸手将他够出来的时候,不满地咿呀了两声,拧着小眉头缩得飞快,嗖嗖嗖的就又往里缩了一段,外边的人是彻底伸手够不着了,他还面露得意地对着心急如焚的徐嬷嬷咧嘴一笑,稀松的小白牙都透着说不出的得意,看着就让人觉得哭笑不得。 徐嬷嬷见了,好笑又好气。 正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命人将床掀翻的时候,钟璃看不下去了。 “嬷嬷不必理会他,赶紧起来才是。” 徐嬷嬷一心为钟璃着想,年纪又大了,哪儿禁得起这样长久趴在地上的折腾? 不等徐嬷嬷拒绝,钟璃就示意紫荆将徐嬷嬷扶着站了起来。 钟璃将怀中的二宝放在了地上,让紫纱牵着站好。 自己弯腰俯身,看向了似乎打定主意扎根床底的大宝,淡淡地说:“祁云宸,你出不出来?” 床底下的大宝依旧趴着,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一动不动。 钟璃勾唇笑了。 她说:“不出来就罢了,娘亲这就带着二宝去试新衣裳,至于你的……” “送给你父王穿好了。” 说完,钟璃也不管大宝是何种反应,直接挥手示意周围围着的人散开。 “咱家的大公子想趴就让他趴着吧,都围在这儿做什么?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徐嬷嬷本想说不妥,可对上钟璃含笑的目光,只能不放心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大宝是不到能听懂钟璃的话是什么意思的年纪。 可听不懂,不代表他看不懂啊! 原本围着他玩儿的人都跟着娘亲走了,周围也听不见声音了,大宝见了就急了。 他在床底下咿呀出声,似乎是想挽留什么。 可钟璃就跟听不见似的,走得格外坚定。 大宝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再高冷矜持要人哄着了,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的没一会儿就自己爬了出来。 他刚刚露头,就被从天而降的一双大手拎住了后衣领。 光是这个拎衣领的动作,就足以让大宝猜出拎着自己的人是谁了。 他被拎在半空中,小包子脸圆鼓鼓的,不满地挥舞着白嫩嫩的小胳膊,嘴里还咿呀出语地大喊着似乎是在抗议。 拎着大宝的祁骁见了不屑一笑,冷哼一声说:“话都说不清楚,还想与本王吵架?” 大宝顿时啊啊得更大声了。 眼看着这一大一小又要吵吵起来了,钟璃赶紧打住似的说:“王爷都多大的人了,怎地还和个孩子置气?” 祁骁就见不得钟璃偏帮小孩子,闻言泄愤似的在大宝圆滚滚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不满地说:“阿璃就会惯着他们,这小子都皮实成什么德行了?” “今日爬床底不出来,明日说不得就要窝墙角打地洞了,到时候真打个洞藏进去,上哪儿找去?如此调皮,合该教训。” 话是这么说,祁骁却还是轻轻地把不断挣扎的大宝抱在了怀里,只是手还是没忍住再拍了一下手感极佳的小屁股。 钟璃好笑不已,正想笑话祁骁借题发挥时,心中猛地一动。 打地洞? 祁骁还在跟大宝较劲,看钟璃出神不语,好奇地眨眼。 “阿璃在想什么?”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说:“你倒是提醒我了。” 祁骁眼中好奇更甚,钟璃却是不肯再多说了。 等回到书房后,钟璃才将自己大致的想法说了出来。 祁骁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不断嗷嗷的大宝屁股,若有所思地说:“阿璃的意思是,给那个国师传个信,让他设法出城,在宿城边上的国安寺举办一场法事,届时在国安寺中打上一条地道,在国师坐禅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将夜林换进去?” 钟璃笑着点头。 “正是如此。” 想进宿城难,那不进去不就行了? 在宿城边上的国安寺中打地道,可比在宿城戒备森严的国师府上做手脚容易多了。 只要操作得到,还怕夜林当不上国师? 第568章 是人,怎会不怕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想好了怎么将夜林弄进宿城,钟璃就紧锣密鼓地让人前去安排了。 宿城方面,面对钟璃的指示,正在祁琮身边得宠,地位如日中天的国师回应得很快。 他在回信中一口答应了钟璃说出的要求,并且保证一定会尽快劝说皇上,在安国寺中举行一场法会。 若祁琮还保持着三分清醒,他就不会在此时同意办什么法会。 可他那点儿神志全被国师进献的仙丹腐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点儿子残余也被国师的花言巧语打磨了个干净,故而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国师的提议。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祁琮并未同意国师恭请自己同行的话,反而是指了尚在家中禁足的叶相陪同国师一同前去,为国祈福,也算是为前方的战事尽上一份心力。 国师欣然应下了祁琮的话,扭头就去安排自己出行安国寺的行头仪仗,忙碌得热火朝天的同时,也没忘了多加上一些明里暗里保护自己的人。 钟璃不信任国师。 国师也没看起来的那么信任钟璃。 这次钟璃突然传信让他出城,国师心中本就存有几分疑虑。 只是碍于钟璃的身份,以及生怕自己的来历被钟璃捅破失了眼下的滔天富贵,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下罢了。 对于这场蹊跷又仓促的安国寺之行,叶相接到圣旨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许久,最后什么也没说。 安国寺即将由国师亲自主持,举行法会的消息在宿城传播得极快。 在所居环境极其不安稳的时候,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一个精神上的寄托。 而这个寄托,神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百姓本就信奉神明。 国师在祁琮的偏宠下,在民间百姓心中的地位更是崇高。 只是国师地位特殊,寻常人轻易见不着一面。 故而国师在百姓心中,形象一直都是高大又神秘的。 如今得知国师要出席法会,不少百姓都自发地四下邀约友人,想要在当日前去安国寺中见得传说中的隐世高人。 宿城这场特殊的法会,引得不少人议论关注。 这样的情形,正好符合了钟璃对此的设想。 安国寺当日的人越多,就越适合她动手。 霍云齐手下蜀香阁中潜伏在安国寺附近的人,早在数日前就秘密潜入了安国寺中。 安国寺下的地道按理说也挖得差不多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要那个国师出现,她就有绝对的把握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天换日。 仔细想了想没有任何纰漏,钟璃让人将夜林叫了过来。 望着即将单独潜入祁琮身边当国师的夜林,虽是一身黑衣,却眉眼温和透着难言的稚嫩,钟璃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她摁了摁眉心,轻笑道:“夜统领在王府多久了?如今年岁几何?” 夜林没想到钟璃会问自己这个,愣了一下才说:“属下是出生就在镇南王府,五岁进暗卫训练,如今已有十七年了,正好二十二岁。” 钟璃意外地挑起了眉,说:“二十二?” 夜林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摸摸鼻子说:“属下看着显小,实际上年岁不小了。” 钟璃禁不住笑出了声,轻轻地说:“二十二不大,还是小了些。” 换在她前世,这个年纪的人往往都还被称为孩子,在大学中享受着无忧无虑的自在,哪儿用得着担心什么? 只是如今……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你就要按计划潜入安国寺,准备时刻取代那个国师在祁琮的身边潜伏,害怕吗?” 在夜林有限的人生中,他大概从未被人询问过是否会感到害怕。 故而钟璃的话问了半天,他的脸上都依旧是一脸空白,似乎是不知道应当怎么回答。 直到钟璃狐疑地嗯了一声,夜林才仓促回神。 他掩饰着眉眼间的激动,大声回答:“回王妃的话,不怕!” 不等钟璃说话,他就说:“王妃放心,属下此去必当一切以王妃利益为重,为成王爷王妃千秋大业,死而后已在所不辞!” 夜林平日里看着还算稳重,可这话听起来却着实孩子气,也让钟璃哭笑不得。 钟璃顿了顿才说:“你真的不怕?” 夜林坚定地摇头。 钟璃又说:“哪怕明知道可能会死,你也不怕?” 夜林摇头摇得更快了。 他不假思索地说:“属下生于王府,长于王府,这条命本就是王府所给,就算是死,属下也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 “更何况,属下此去,本就没抱着活着回来的打算。” 自古以来,细作都是不得善终的。 夜林早在被钟璃选作细作的瞬间,就想清楚了自己的去路。 此时跟钟璃所说的话,绝无半分虚假。 然而钟璃闻言却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她无声摇头,声音很轻却又重重地敲击在了人的心口。 “你错了。” 夜林面露不解。 钟璃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我让你去,并非是让你去死的,所以什么大业忠心都并非是你的第一要务,你唯一要跟我保证的,就是圆满地完成任务,然后好好地活着回来。” 暗卫的命虽卑贱。 可再卑贱的命,也是性命。 无论何时,钟璃都不希望看到有人做出无谓的牺牲。 似乎是看出了夜林眼中的不赞成,钟璃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说:“忠心固然重要,可在某些条件下,活着就更能彰显你的价值。” “所以你此去,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不是怎么完美取得祁琮的信任,而是想尽办法,好好地在宿城活着,并且为自己日后的撤离做好一切准备,时刻准备着放弃任务活着回来。” 钟璃这话,对一贯以唯一不变的忠心作生命信仰的夜林而言绝对是极大的冲击。 可钟璃却不准备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钟璃收敛了眼中的复杂,慢吞吞地说:“除了你自己外,我还会暗中拨一些人给你驱使,以便你在宿城中的行动,必要时刻,我允许你放弃一些可放弃的王府利益,一切以自保为上。” “其次,法会上那些此次选秀被选中的秀女也会被带往安国寺随行祈福,我会安排人制造一场混乱,趁机将这些人全都带走,届时这些人出了岔子,你回去后必然会受到一些刁难,你……” 钟璃顿了顿,意味不明地说:“虽说性命之忧不至于,可挨上一顿板子。吃些皮肉之苦只怕是必然的了。” 夜林对此不以为意,压下眼中的感动,哑声说:“挨上一顿板子其实也是好事儿,属下借此机会在国师府中休养,也可更好地融入环境,一顿打属下是熬得住的,王妃不必担心。” 钟璃听完笑了一声,说:“你有信心就是好事儿,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记住别忘了,另外,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到了必要的时候,你可用这个锦囊中的东西保命。” 第569章 秘传宝物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摆摆手,紫纱将一个密封的锦囊亲自交到了夜林手中。 跟锦囊一起的,还有一个密封的尺长的盒子。 钟璃说:“盒子中装着的,是一个可以让你在极短的时间内换取祁琮信任的东西,你到安国寺后,找个机会把这个东西埋在安国寺后山的某个方位,事发祁琮迁怒追查,你就把这个东西的存在告诉他,让他拿去就是。” 有了这个东西,想来夜林也不会受祁琮的太多责难。 夜林接过恭恭敬敬地收入怀中。 “王妃可还有话示下?” 钟璃摇摇头,说:“该叮嘱的都叮嘱了,你自去准备就是,记住一点,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夜林红着眼眶躬身退去,钟璃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几日后,夜林顺利抵达安国寺。 七日后,安国寺法会上突遭大火。 一场大火烧毁了安国寺中的所有内院,暂时安置在内院中的选秀女子也悉数在大火中离奇失踪。 原本应当在禅房中坐禅的国师,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掳出了禅房,打伤后昏迷不醒,被扔到了后山的竹林中,直到大火熄灭才被人找到了踪影。 此次法会,是打着为国祈福的旗号来的。 为国祈福最后出了如此不测。 几乎就相当于是对皇家的侮辱。 宫中的祁琮大怒之下,下令封城缉拿凶手。 原本极受看重的国师也在昏迷中被无情地扔进了大牢。 至于陪同参与的叶相则是受了被连累的无妄之灾,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也因此在大牢中盘桓了一宿。 等国师幽幽转醒,当即就无视自己的重伤喊着要求见皇上,说是有要事求见。 祁琮压制着无尽的怒火召见了他。 已经换做了夜林的国师浑身是血地跪倒在地,哑声呼喊:“皇上,微臣有冤屈想诉!有大事要禀啊!” 经过前段时日的全力模仿,夜林如今已然能将国师的形态模仿个十成十。 故而哪怕此时朝堂上站着的都是往常熟悉国师的人,此时见了夜林假扮的国师,也并未察觉到半分异常。 祁琮冷笑着说:“你还有何话可说?” 不等夜林回答,祁琮就大怒着将茶几上摆着的茶盏砸到了夜林的头上。 “莫名其妙地说非要去祈福!结果祈福不成还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好不容易找到当作鼎炉的女子还都丢了!朕没直接杀了你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夜林噗通一声将头磕到了地上,声泪俱下地说:“祈福不利的确是微臣卜算不严之错,可寺中突起大火并非人为,实乃天意啊!” 祁琮被神神叨叨的国师在耳边念叨得多了,此时最敏感的就是听见天意二字。 他狐疑地眯起了眼睛,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夜林吸了吸鼻子,装模作样地哆嗦了两下,将自己准备已久的说辞娓娓道来。 按钟璃告诉夜林的说法,那就是将安国寺中的大火全都推托到神明的头上。 神爱世人,不分贵贱。 自然是看不得以人为鼎炉的残忍作风。 故而寺中大火,以及无辜失踪的女子,都是被寺中神明悉数带走,并非是人为之过。 赶在祁琮暴怒之前,夜林又老神在在地说:“虽说神明收走了鼎炉之女,可皇上到底是九五之尊世间至尊,就算是漫天神佛,到了您面前也要屈尊礼让一二,故而神明收走了让您长生的鼎炉,却也给您留下了一个您渴望已久的好东西在寺中后山,只等着您前去拿呢。” 为了诱使祁琮心动,夜林还说:“之前微臣认为,皇上需要鼎炉女子前来中和体内药劲方可长生,是臣的失误,寺中火起时,臣抓紧卜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只要得到了寺中后山所藏之物,有那宝物所慑,皇上体内的药劲不会再成为任何阻碍,甚至您可加大服药的剂量也不会有任何不妥之处。” “届时皇上必可在龙气庇佑之下,长生无往,万国来朝所向披靡。” 有了钟璃的事先教导,夜林虽本人并不知道那盒子中的东西是什么,这番话却是说得信誓旦旦的。 配上他刻意做出来的表情,让人很难质疑他的话是真是假,一时之间,朝中不少站着看热闹的人都不由得心中多了些许疑惑,忍不住好奇夜林口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祁琮也好奇。 好奇心甚至超过了想杀人的心思。 他眯着眼睛看着夜林,声音中充满了压迫的警告。 “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何处?” 夜林不怕死似的微微一笑,说:“微臣当然知晓欺君之罪是何等罪过,臣愿亲自领队前往安国寺后山中卜算挖掘,找到之物必然会令皇上满意。” 祁琮对夜林的话是半信半疑的。 可夜林模棱两可的话,对此时的祁琮而言,的确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如果真能如夜林所说找到了那样宝物,那他岂不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吃药长生了? 万国来朝四海归一。 这样的诱惑更是祁琮难以放弃的。 祁琮不过挣扎了片刻,就当场决定让夜林带着人前去寺中后山挖掘。 进山的路线是夜林一早就安排好的。 为了不让人觉得蹊跷,夜林一路上神叨叨地拿着个卜算所用的东西来回倒腾,过一会儿停下驻足摆弄片刻,走几步又停下折腾一会儿。 跟着他的人心中虽不耐烦,可想到临行前皇上的叮嘱,还是耐着性子跟着夜林折腾。 夜林等人足足在山中来回倒腾了三天。 三天时间,已经足以让钟璃暗中安排的人将所有被带到这里的女子秘密带走,并且将所有的可疑痕迹悉数抹除。 第四日一早,在祁琮所剩无几的耐心消耗殆尽的时候,夜林终于带着人到了他事先埋好盒子的地方。 小心地用匕首顺着泥土往下挖掘三尺,又摆上了香案阵法闹腾了好一会儿,夜林神色肃穆地站定,大声说:“起!” 古旧的盒子表面的泥土被缓缓擦去,露出了本来的真面目。 盒子打开的瞬间,夜林瞳孔无声紧缩,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第570章 那就是个畜牲啊!畜牲!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把盒子交给夜林的时候,并未说明盒子中装着的是什么。 再加上她全程说得轻描淡写的,一副不是什么要紧物件的样子。 故而夜林虽事先猜测过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可并未想到,这看似其貌不扬的盒子里装着的竟然是太祖皇帝的遗旨! 除了遗旨,还有一个做工大气古朴的碧色御玺。 光是看造型,与传闻中的开国御玺极为相似。 太祖皇帝的遗旨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世人最讲究的就是个名正言顺。 有了这道旨意,就算是祁骁起兵造反直接将祁琮的皇位抢了,那也是有太祖皇帝支持名正言顺的。 当初为了将这道圣旨找到,祁骁明里暗里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 也正是为此,才会流落莫家村诸多时日。 祁琮为得到这道威胁到自己皇位的圣旨,更是不知暗中花了多少力气,想要将这东西从祁骁的手中抢走销毁。 这么要命的东西,钟璃怎就如此轻易地拿出来了呢! 夜林瞳孔紧紧地缩成了一枚针尖,在众人欣喜若狂的惊呼声中,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那股想直接动手将太祖遗旨抢回来的冲动压制了下去。 他内心的起伏极大,神色看起来却无半分异样。 不过瞬息,夜林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一脸郑重地说:“这便是神明给予皇上的庇佑,盒中所装之物影响甚大,尔等需得小心拿放,不得出现半分差池!” 之前因跟着夜林在山中上蹿下跳不满的众人,心中的不满早在见到了太祖遗旨的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周围的人纷纷恭敬说是,夜林强压着心头翻涌的一口老血,极为敬业地带着众人,在原地又神神叨叨的做法摆弄了一番才兴师动众地班师回城。 祁琮原本是真的想杀了夜林的。 可那股杀意在见到夜林手中捧着的太祖遗旨的瞬间,就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在足以撼动自己的皇位的太祖遗旨和传国御玺面前,那几个被当作鼎炉的女子又算得上什么? 祁琮甚至顾不上帝皇的威仪,在见到太祖遗旨的瞬间就激动地从龙椅上冲了下来,神色癫狂地拿着那道保存良好却存满了岁月气息的圣旨,颠来复去地来回摩挲仔细查看。 夜林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妙的垂眸遮住了眼中难言的讥诮,恭声说:“皇上,臣说的圣物正是此物。” “太祖皇上乃是真命天子世间圣人,圣人所留之物,皆有天生的龙气庇佑自带天威,有此物坐镇,您体内的药劲不会再成为让您困扰的因素不说,就算是别的有异心之臣口中胡说之言,在此物所证之下,也都是成为世人皆知的笑话之流,您的困扰,悉数可解。” 鲁王是反了。 可他还给自己的造反之举,找了个看起来极为正当的理由。 鲁王称祁琮的皇位来得不正,上天不认,大褚接二连三地出乱子也正是受了这个的影响。 他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起兵,正是为了拨乱反正,还大褚一片清明。 让大褚百姓重新受到上天的庇佑,免受战火之苦。 祁琮和太后当年的阴谋进行得极为隐蔽,知道祁琮皇位来得蹊跷的人不多。 就算是鲁王本人,估计也只是猜到了一些皮毛并不知全部真相。 可谣言却总是让人轻信的。 特别是如今这种情形下,任何对祁琮不利的谣传,都会被加大无数倍在民间掀起风云。 一时间事关祁琮皇位不正,被上天遗弃的传言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让原本就站在悬崖边上的祁琮,再度被舆论狠狠地推了一把。 祁琮最看重的就是脸面。 骤然得知此事时,气得几乎恨不得冲去找鲁王拼命。 可事已至此,鲁王又在某种程度上说中了实情,祁琮再气急败坏也毫无用处,只能是徒劳地下令禁止议论此事,掩耳盗铃似的让人企图让人闭上议论的嘴。 然而如果有了这道太祖遗旨和传国御玺,鲁王所说造成的困局对祁琮而言,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就算圣旨上写的内容对自己不利又如何? 世间又有几个人知道圣旨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只要稍微将内容加以修改,有传国御玺的加成,还怕有人会质疑这东西的真假不成? 只要祁琮将这些东西拿出来,证明自己是承天庇佑之天子,那鲁王说什么又有什么用?! 祁琮的表情从狂喜到自负,最后演变成了不可一世的狂妄。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声说:“有了这个,朕倒是要看看,那些逆贼还怎么说朕这皇位来得不正!” “朕才是真正的垂天之子!” 夜林无声地冷笑了一下,顺势跪下无比恭敬地高声呼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琮闻言大喜,眉眼间皆是对夜林的满意之色。 “好!说得好!” “来人啊!国师此事功不可没,加封一等护国公爵,金银赏赐万两以示朕心甚慰!” 安国寺的一把火,烧毁了安国寺的百年景致。 也一把火把夜林烧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 夜林极为安然地受了祁琮的封赏,扭头却在想要怎么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把太祖遗旨和传国御玺偷走。 这样重要的东西,怎能被祁琮这厮把持? 夜林绞尽脑汁想不出法子。 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是冒着风险给钟璃传信,想问问钟璃对此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确保夜林的安全,以及消息的及时传递,钟璃早早地就在宿城中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情报网。 故而夜林很快就得到了钟璃的回信。 信上就写了三个字。 不要紧。 夜林看到这三个轻描淡写的字,险些当场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多要命的东西啊! 怎么到了钟璃的嘴里就成了不要紧的了? 夜林想多问几句,又怕消息传递得过于频繁引起旁人的怀疑,只能将满腔疑惑压在了心底,装作没事儿人似的接着当自己的国师。 偶尔还要兼职冒充一下炼仙丹的大师,躲在黑漆漆的丹房里鼓捣出发前白术给自己的药丸。 那药丸是夜林临出发前,钟璃特意让白术耗尽了不少天材地宝弄出来的好东西。 别说是祁琮命数还没真的到了尽头。 就算是这人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有这么些好东西以及白术的医术吊着,祁琮也能再看似无碍地活一段时日。 有了这东西暂时保着祁琮的性命,祁琮对夜林的信任必然更上一层。 夜林一边数着药丸一边不住地哼唧。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便宜了那个畜牲呢?” “那就是个畜牲啊!!!” 第571章 解锁亲子装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夜林的怨念深重到远在京城的钟璃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然而钟璃对夜林的心疼却不以为意。 祁琮是该死。 可这时候,钟璃暂时还不想就这么让他去死。 只有祁琮活着,才能更好地跟鲁王狗咬狗。 前后接连经历战争的镇国军才能借此休养生息,让祁琮在有用的时候活着给鲁王添堵,这是钟璃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放弃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又能如何? 要是让夜林知道,被无数人当作秘宝的传国御玺和太祖遗旨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夜林估计会怄得一口血吐出三米远。 然而在钟璃心中,这还真就是没什么用的玩意儿。 祁骁已光明正大地脱离了大褚皇室的队列。 镇南王府与皇家的多年恩怨也早在之前说清。 这时候再拿着个可有可无的太祖遗旨当作名正言顺的宝贝,是完全没必要的。 反就是反了。 是否名正言顺,完全不重要。 钟璃认真地用剪刀剪断了最后一根丝线,看着眼前款式相同大小不一的衣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旁伺候的紫衣笑着将手中温度正好的热茶递到了钟璃的手边,发自内心地称赞道:“王妃针线上的手艺的确是精巧无比,也难怪王爷视若珍宝了。” 钟璃做的,正是答应要给祁骁做的衣裳。 只是除了给祁骁的外,她还顺带着给两个孩子也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 除了尺寸大小,花样纹路都完全相同。 光是想想祁骁冷着一张脸,与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穿上同款衣裳的场景,钟璃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说:“不过是寻常手艺罢了,又怎算得上是精巧?只是讨家里人欢心罢了。” “对了,这个时辰孩子应该也醒了,你去将孩子抱来,试试这衣裳是否合体。” 紫衣笑着应下去了。 不一会儿,就前呼后拥地带着两个小团子走了进来。 两个孩子月龄将近八月,大宝开步早,现在已经能颤颤巍巍地抓着别人的手指慢悠悠地往前走几步了。 性情相对稳重一些的二宝却半点也不着急,依旧心安理得地窝在奶娘的怀里一动不动。 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往周围到处看。 看见钟璃,两个孩子都笑出了米粒似的小乳牙。 白生生的,看着就让人觉得讨喜。 钟璃忍住笑意挨个抱过来逐一亲了一下,然后才示意徐嬷嬷等人带着孩子去试衣服。 做衣裳之前,钟璃就仔细盘算过大小。 故而做出来的成品都极为合适。 衣裳的底色是乳白色的锦缎,上边用金色掺杂银色的绣线绣着仙鹤振翅的纹路。 这样的花样按理说孩子穿有些显得老成。 可仙鹤的图样是钟璃特意修改过的,精致中掺杂了些许Q漫的手法,看着蠢萌又童趣,好看得紧。 两个孩子配合地换上了新衣裳,看着就像是观音座下走出来的玉雕童子似的极为可人。 徐嬷嬷只看了一眼就笑得合不拢嘴,不住地说:“王妃手艺极好,两位小公子又是活脱脱的衣裳架子,穿上看着人都精致了几分呢。” 紫衣等人也是不住地在一旁凑趣,钟璃听得摇头失笑。 两个小家伙也像是听懂了旁人对自己的夸赞似的,不住地昂着自己的小脖子,咿呀咿呀地喊着试图吸引钟璃的注意力。 钟璃用指尖轻轻地逗了逗蹦跶得最凶的大宝胖乎乎的小手指,忍俊不禁。 “宝宝想说什么?” 大宝着急的啊咿啊咿,还不住地用手指比划。 二宝敲边鼓似的在后边咿呀咿呀,兄弟俩一人一句的啊咿咿呀,逗得在场的人几乎直不起腰。 钟璃忍着笑,正想多逗孩子几句的时候,忙完了的祁骁也惦记着自己的新衣裳走了进来。 进门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孩子身上的衣裳,心中咯噔一下,猛地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钟璃说:“你回来得正好,你的衣裳也做好了,去试试吧。” 紫衣将早就收拾好的一个盒子端了上来,掀开的盖子上露出了衣裳的一角。 祁骁警惕地用手指拎起来看了一眼,狐疑地看看两个孩子,再仔细看看自己的,立马就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他嫌弃地说:“阿璃,他们的样子怎地与我的一样?” 不等钟璃说话,他就说:“我不要跟他们一样的,丑!” 钟璃听了半点也不在意,云淡风轻地说:“怎就是他们的跟你一样了?” 祁骁不解。 钟璃说:“分明是你的与他们的一样。” 换言之,就是孩子的才是重头戏。 祁骁的只是顺带。 祁骁彻底无言以对。 祁骁发自内心的嫌弃跟两个横看竖看都不顺眼的小崽子穿一样的。 可钟璃说了,不想要就没了。 祁骁又舍不得钟璃亲手做的衣裳就如此闲置,最后憋着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换上了。 当看到祁骁穿着与自己同样的衣裳出来的时候,两个正围着钟璃撒娇的孩子都忍不住愣了愣,大眼睛里满是说不出的惊讶之色。 钟璃见了,却觉得极好。 祁骁本就是长相俊美的,只是到底是沙场将领出身,平日里不说话时,身上都难免带着一股沙场特有的煞气。 此时换上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色轻衣,身上的煞气压下了几分,看着倒是温润了不少。 钟璃无视了祁骁眉眼间的不满,拍掌轻笑。 “这身穿着倒是合适,过些时日就是姑母寿宴,你就穿这身去正好。” 祁骁心底里也是满意的。 可只要一看到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两个小崽子,他顿时就没那么开心了。 他试探地跟钟璃讨价还价,被钟璃轻飘飘地扫了一眼。 “怎么,你是觉得,我做的不好看?” 祁骁霎时就没了话。 看着一脸悻悻的祁骁,钟璃心中好笑不已,不再理会他,专心去逗弄两个乐呵呵的孩子。 祁骁带着说不出的委屈往椅子上啪叽一坐,赌气似的将伏在钟璃膝上的大宝拽了过来塞进怀里揉搓,泄恨似的说:“姑母寿辰,阿璃可想好了送什么?” 大长公主在大褚的地位本就特殊。 之前与京城百姓通进退驻守京城,更是赢得了不少民心所向。 这次大长公主又是五十整寿,按大褚历来的规矩,是要大办特办的。 虽大长公主本人不愿在此种风波不断的时候张扬过寿,不管怎么说,大长公主的体面尊贵不可少,祁骁和钟璃还是执意将寿宴的规模扩大了数倍。 寿宴是钟璃亲自操办的。 为了将寿宴办得尽善尽美,钟璃最近一段时日都在忙这个,半点没闲着。 第572章 强抢民男的塞巴可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听到祁骁的话,钟璃想了想才说:“姑母不缺金银用度之物,送那些俗物倒是不见得能讨得老人家欢心,也少了孝敬的诚意。” “我是想着,姑母信佛,我之前得空时手抄了九本经书,特意送去相国寺中请相国大师开光祈福,前些日子送回来了,这次送上去当作寿礼倒是正好。” 与能用钱财买来的金银之物相比,钟璃送的手抄经书虽没那么贵重,却带着金银买不到的人情温度,确实是不错。 只是…… 祁骁迟疑了一下,说:“只送经书,会不会礼太薄了一些?” 钟璃笑了。 她说:“光是经书当然是不成的,除了经书外,我还找了几个绣工精致的绣娘,将之前让你写的寿字绣成了一架屏风,屏风是用古黄花梨做的,既不失古雅又不失贵重。” 祁骁听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璃之前让我写那些寿字的时候,就事先想到了这个?” 钟璃冷笑。 “不然呢?真让你把那一堆塞外进贡的羊羔崽子牛犊子,赶着去大长公主府当寿礼?” 提起这事儿钟璃就来气。 祁骁人瞧着倒是挺机灵一人,可在送礼上边,脑瓜子的确是不开窍。 前些日子,塞外受过祁骁恩惠的游牧民族巴巴地送来了一批年岁正好,肉质鲜嫩的羊羔和小牛。 这些东西在府上也养不了,就被安置在了城外大营中等待分配。 大长公主素来是爱吃牛羊肉的。 祁骁大概是想着投其所好,那批羊羔和小牛犊子,除了送到镇南王府的几只外一个也没让人动,说是让人好生饲养着,等大长公主寿辰的时候,他要拿来送给大长公主当寿礼。 钟璃一听就黑了脸,马不停蹄地让人赶制了寿礼,免得真到了那日让祁骁出了大丑。 看祁骁表情似乎还有些不服,钟璃脸上冷笑更甚。 “别人不是送金就是送银子宝物,你可倒好,想着送一堆臭烘烘的牛羊崽子,姑母真见着了,不抽你才有鬼了!” 祁骁小声地哼哼了几声,倒也接这茬。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祁骁转而和钟璃说起了别的。 他说:“那些牛羊都是游牧族塞巴的可汗命人送来的,除了与镇南王府交好外,还有借些粮食的想法,粮食是要紧的事儿,我现在也还没轻易应下,阿璃觉得这事儿如何处置为好?” 钟璃对这个塞巴族也有所耳闻,闻言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借粮食?” 祁骁点头。 “塞巴族本就居无定所,以四处游牧为生,近来他们的地界上天灾不断,本就栽种不多的土地受灾严重,七月的天就下起了大雪,牛羊被冻死无数,族人生存也极为困难,我之前机缘巧合之下与塞巴可汗相识,塞巴可汗就想着向我求援,借机交换一些粮食来让族人熬过这个时节。” 钟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这个塞巴可汗为人可靠吗?” 祁骁神色多了些许说不出的微妙,干笑着说:“巾帼英雄,为人还算不错。” 钟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说:“塞巴可汗是女子?” 祁骁笑得更尴尬了。 他似乎不太想过多解释,含糊不清地说:“嗯,是女的。” 塞外民族的男女大防没大褚那么严重。 男尊女卑的概念也极为模糊。 在塞巴的民族文化中,只要是出身王族正统的,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皆可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自古以来,女子为王的例子也并不少见。 只是这个塞巴可汗,钟璃之前倒是从未听祁骁提起过。 以钟璃对祁骁的了解,越是含糊其词的,背后隐藏的事儿就越大。 钟璃要笑不笑地眯起了眼睛,轻飘飘地说:“听起来,王爷似乎与这个可汗的情谊不浅?” 祁骁脸色微妙,一言难尽地说:“阿璃多虑了,只是故交而已。” 钟璃无声勾唇,笑问:“当真?” 祁骁毫不犹豫地点头。 “当然。”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祁骁一眼,淡淡地说:“既是故交,又有之前的情分在,粮食借出去一些也不影响什么,王爷自己做主便是。” 祁骁一口气还没松下去,紧接着就听到钟璃幽幽地说:“只是,我对这塞巴可汗实在是好奇得很,王爷可否与我多说几句,也好让我见识见识塞外王女的风姿?” 祁骁听到这话,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钟璃见状就禁不住冷笑了起来。 “怎么,我不能知道?” 祁骁苦哈哈地笑了几声,左言而右其他地说:“说起巾帼之姿,世间又有何人比得上阿璃风采的万分之一?阿璃不必好奇他人,旁人是何种模样,我就更是无从得知了。” 钟璃呵呵一笑不说话。 祁骁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僵硬地站了起来,欲盖弥彰地说:“我突然想起来营外还有些事儿没处理,我就不在这里耗着了,阿璃有事儿就再让人去营中叫我,我先走了。” 钟璃也不介意他的闪烁其词,大方地笑着摆手。 “既是有事儿你就去忙。” 祁骁忙不迭地扭头跑了。 钟璃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看着祁骁逃窜的方向,漫不经心地说:“这位塞巴可汗是何人,你们可有知道的?” 提起这位塞巴可汗时,祁骁的神情明显不对。 钟璃倒是不担心祁骁给大宝二宝找了个姨娘。 她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位塞巴可汗到底是何等人物,怎会让祁骁提到就会是那种神情。 略知道一些的紫荆闻言神色颇为微妙,迟疑了一下才不太确定地说:“奴婢倒是听说过一些王爷早年间的传闻。” 钟璃来了兴趣。 “是么?说来听听。” 紫荆忍着笑,低声说:“塞巴虽是游牧民族,人数不多面积不大,可百年间素来与镇南王府交好,关系一直不错,王爷十一岁的时候,跟着老镇南王一起到塞巴出使,听闻王爷曾被塞巴的王女看中,被强抢进王女帐中,险些被……” 紫荆尴尬地顿了顿,语气越发飘忽。 “据说,王爷当年小小年纪,好一身风姿,惹得塞巴王女不顾礼义廉耻直接将人抢进了营帐,若不是老镇南王营救及时,只怕王爷当时就被强留下作驸马了。” 钟璃听完,娇俏的小脸上除了空白就是难以置信。 她呐呐地说:“王爷十二岁?那塞巴王女才几岁啊?” 紫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塞巴王女名唤赤珠,论起年岁来,比王爷大了整整四岁,故而当时已满十六了。” 钟璃一脸说不出话的悻悻。 我的个乖乖。 十六岁就知道强抢民男了。 这哪儿是王女啊? 分明是个女土匪吧! 第573章 拉拢民心的时候到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对于这个敢于直抢男子的勇士可汗,钟璃的心中是极为好奇的。 毕竟看上谁就把谁抢回家这种事儿,钟璃之前只在山贼戏文中听说过,从未想过真的有人这么干了。 而且抢的还是自己未成年的男人。 好奇归好奇,该有的筹备钟璃是半点也没少。 得知这位传奇的可汗也会前来参加大长公主的寿宴,从不注重颜面打扮的钟璃还特意让人收拾出了一套完整的装备,用于备战,免得到了那天在这位奇女子面前失了气场。 似乎是觉得钟璃对赤珠可汗的重视过了,徐嬷嬷还抽空私底下劝钟璃不必在意。 徐嬷嬷说:“王妃,那位赤珠可汗如今已快三十了,孩子都不知道多少个了,王爷当年对她半分好感也无,现如今更是不可能存着什么念想,您何苦与这样的人计较置气?” 钟璃听完就忍不住笑了。 她说:“嬷嬷说错了,我如此郑重,并非是想与那位可汗争高低之下。” 她不过是觉得,在昔日情敌面前不能失了主人家的分寸罢了。 当然,心中那不可言说的好奇另算。 徐嬷嬷见劝不动,只能是无奈叹息一声,转而让人给钟璃收整出来了一套隆重无比的衣裳首饰备着,生怕钟璃想取用的时候找不着。 在钟璃对赤珠可汗的好奇中,大长公主的寿宴日期也在逐日逼近。 为彰显大长公主的特殊地位,原本在战时戒严了的京城提早九日就逐步开放。 曾经萧条一时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地办起了灯火夜市。 街上人来人往,除了京城的百姓外,还有不少看着就是外族人模样的游人来往。 为贺大长公主整寿大喜,不少有心前来贺寿的人都早早地到了京城。 京城中人流量暴涨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不算多妙的消息。 往北以南的数十城乡,均是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雪灾霜冻。 普天之下同属一片天。 塞巴接连遭受天灾,与塞巴相邻的附近城镇乡村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现下才刚进八月,秋收的麦子尚未垂腰,原本应该烈日高挂的天却风云突变,毫无征兆地降下了严寒大雪。 接二连三的霜冻和突然的雪灾,让田地中待收的粮食颗粒无收的同时,也让靠此为生的百姓失去了来年生活的全部希望。 此次受灾的城镇涉及数量甚广,一半在祁琮的手中,另外一半则是处于无主的境况,暂时归属于镇南王府统领。 关于灾情的折子第一时间送到了祁骁的案头和宿城的朝堂之上。 祁骁紧急召集了部下,对此进行了接连部署。 不光是拨下去了相应的粮食,还加紧派了一批人前去受灾的地方进行监督赈灾,绝不容许有任何疏漏的可能。 祁琮对此的反应就比较魔幻了。 他选择了按兵不动。 在看到折子的第一时间,祁琮没想着如何赈灾,反而是操作迷离地把国师叫来开始算卦。 身为国师的夜林身负祁琮的深切厚望,本身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并未辜负祁琮的期望。 夜林说,此次受灾不必在意,也不用轻信了下边官员的上奏盲目救济。 灾情并不严重,只要皇上安心等待,过不了多久,这次的天灾就会自行消散的。 夜林经过了这段时日的自我研习,在装神棍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举手投足间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让人难以质疑的可信度,老神在在的底气十足。 祁琮本就不想出钱救灾。 得了夜林这话后,更是非常心安理得地不想动了。 除了自己不动,祁琮还非常有特色地下令封口,让宿城中官员百姓不得提起北西灾情一事,将掩耳盗铃这一诡异特质贯彻得彻彻底底。 夜林这边劝着祁琮一动不动。 扭头就赶紧给钟璃传信,信上就写了一句话:拉拢民心的时候到了,请务必抓紧时机! 祁琮罔顾百姓生死,这时候镇南王府不赶紧赈灾收拢民心,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钟璃收到信后,无声一笑,找来了祁骁商量赈灾一事的具体谋划。 祁骁听完钟璃的话后,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钟璃看他神色不定,疑惑地说:“据我所知,镇南王府收集的存粮是足以支援所有受灾城镇的,你为何是这种神情?” 祁骁意味不明地呼出一口气,说:“我只是好奇,阿璃是否对所有人都心存仁善。” 钟璃在某些时候心是狠的。 可在更多的时候,她的心软得让祁骁都诧异。 在钟璃心中,似乎所有的人都是可以无辜的。 而在她可以伸出援手的时候,她决计不会袖手旁观。 这次受灾的城镇中,隶属祁琮管辖的人之前说了不少不利于钟璃的谣传。 至今民间都还传诵着讽刺攻击钟璃的童谣。 钟璃手中掌控着大褚最为精密的情报网,祁骁不信钟璃会对此一无所知。 可在这个时候,她似乎却半点也不在意了。 仿佛是看出了祁骁眼中不明显的阴冷是为何,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 她说:“并非是盲目仁善,只是我始终认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如今肩上的担子不轻,责任也不轻,能救济几分的时候,就不该揪着往日的龌龊不放。” 身居高位者一念之间的仁善,对苦苦求生的百姓而言,就是一家老小的全部生路。 钟璃很难做到因为几句不痛不痒的童谣,就放弃无数人性命的事儿。 也无法真的坐视不理。 祁骁无声地笑了笑,说:“阿璃都不在意,我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赈灾可以,该怎么赈,却得好好想想。” 钟璃笑了。 “是啊,那些个城镇现在都还号称自己效忠于大褚的正统血脉,时不时地还有一些老学究蹦哒出来,指责咱们是乱臣贼子,的确是该让他们饿着肚子好好地冷静冷静。” 吃饱了没事儿干的时候,就蹦跶出来指责这个斥责那个。 钟璃倒是要看看,等吃不饱饭了饿着肚子,这些满脑子皇权天授的愚民,还有没有继续指责叫骂镇南王府的气势? 第574章 大褚的叛贼已经够多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镇南王府的办事效率一向都是很高的。 在祁骁和钟璃的亲自监管下,关于赈灾的粮食很快就如数发了下去。 受灾地区的百姓尚未被断粮和饿死的恐慌所笼罩,救命的粮食就已经如数分发到了各家各户的手中。 除了能吃饱的粮食,当地的驻守军队还按钟璃的指示,主动前去受灾的百姓家中帮忙抢收还能挽救的粮食,修缮受到雪灾影响的房屋。 将灾情带来的不良影响,尽可能地降到了最低。 而隶属于祁琮管辖范围的地区,则是选择性地被人忽视了。 相关的粮食是同一批拨下到位的,可这些粮食却被当地的驻军紧紧地把持在手中,除了应当分发的,其余一粒粮食也不肯向外拿出。 相隔不远的官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百姓官兵吃饱了肚子,住上了保暖的房子,自己手中却是一粒粮食也无,只能眼巴巴地饿着肚子,继续火烧屁股似的一封接着一封的求助信往宿城快马加鞭地送。 然而这些求助的信送出去,最后却一封也没得到回应。 宿城方向像是与受灾地区失联了似的,全无反响。 大雪持久不停,受灾百姓的数量也在与日俱增。 本是一起受的灾,自己在饿肚子,性命朝不保夕。 不远处归属于镇南王府地界的人却能吃饱穿暖,安心地等待着天灾过去。 这样鲜明的对比,在同样的受灾百姓心中激起了强烈的不满。 原本还算是支持祁琮皇权地位的人们心中心念开始动摇,民间对祁琮的不满怨念,也开始朝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发酵。 鲁王也是个机灵人。 他的想法跟钟璃和祁骁的一样,想抓住这样的机会大肆收拢民心。 可收拢民心的机会钟璃和祁骁看中了,又怎会让他得逞? 在鲁王宣布要开仓放粮,代祁琮行使职责,救济灾民的时候,钟璃和祁骁沉默着。 可当鲁王真的咬牙将粮食拿出来了,钟璃和祁骁动手了。 鲁王运输粮草的路线已经足够隐蔽。 但是钟璃手中掌握着蜀香阁这样逆天的存在,摸清个运输路线又怎会是难题? 钟璃早早地摸清楚了相关的运输路线,顺带着还安排了不少人前去设伏准备截胡。 这样的热闹恭王当然不会错过。 他亲自命鹰卫拨出了部分人马,跟随镇南王府的人一起行动。 鲁王辛辛苦苦凑出来收买人心的粮食,刚出了鲁王的封地过了津南,就在一处大山中神秘失踪了。 不光是粮食失踪了。 就连负责押送粮食的人也一起没了踪影。 茫茫大山中,积雪封路,常人寸步难行。 可那么多能救命的粮食,那么多手持武器的士兵,就是这么凭空消失没了! 鲁王震怒,一边下令让人彻查此事,一直无所作为的祁琮却卡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声了。 他直接发了公告天下的圣旨,大致意思就是一个,质问鲁王说好的赈灾粮食现下在何处?灾民们都等着呢。 鲁王忍着心疼出了粮食,粮食却没了踪影。 此时还要面对来自祁琮的冷嘲热讽和百姓质疑,憋屈到了极致,却又无从发泄自己的满腔怒火。 只能是隔着千万里与祁琮打起了口水仗。 你一纸讨伐圣旨,我一封声讨诏书的来回互相攻击,双方逐渐失去了关注的重点,鲁王也在这种情形下,被怒气催使着宣布自立为皇了。 鲁王宣布与大褚彻底决裂,脱离大褚版图,以津南为界,画地自治。 自此,立下名为南褚的一方政权。 而对此,祁琮的反应却是格外的魔幻。 他不赈灾,不救济,反而是大张旗鼓地将太祖遗旨和传国御玺的存在公布了出来,力图靠着这个来证明,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大褚帝皇,其余的人皆是乱臣贼子,必然会受到来自上头的惩罚。 祁琮的行为如此迷惑,与夜林的不懈努力脱不开干系。 夜林在已经神志不清的祁琮耳边不断地进献谗言,努力地将祁琮一点一点推下深渊的同时,沉默已久的镇南王府终于行动了。 按钟璃和祁骁的意思,那就是赈灾一事不可张扬,务必闷声做大事儿,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就将此事办妥。 底下人领会上意,办起事儿来格外利索。 赈灾的粮食本就是备好的。 再加上从鲁王手中抢来的救济,镇国军手中的存粮可谓是充足得很。 领头的官员也深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恩情不忘的道理,一直冷眼旁观着,直到受灾的人实在是撑不住了,真正忧心百姓的官员冒着被祁琮追杀的危险,拉下脸前来找自己求援的时候,才显得不那么情愿地答应了借粮一事。 借粮一事商议定了,早就准备好的粮食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分发下去了。 除了粮食,还有驱寒必备的棉衣被褥,以及足够数量的保暖木炭。 这些东西在往年间不见得是多稀罕的东西。 可在这个骤然受灾的年月,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受灾地区的官员红着眼眶将东西借了回去,仔细核对了数量,一一按家户人数发了下去。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百姓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物资,都纷纷忍不住前去打听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毕竟声称要赈灾,至今没见着半粒粮食的鲁王,以及从头到尾一句不提灾情一事的皇上,看起来都不是那么靠谱的人。 前去与镇国军商议借粮的官员是担了大责任的。 一旦此事被祁琮发现,那可不是杀一人的罪过。 担了这么大的干系,官员本人心中对祁琮也是怨念不浅的。 故而在有人问起时,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指了指镇国军驻守的方向。 这么一指,就算是为剩下的还没找到活路的人指明了方向。 原本心中还存着迟疑的官员,回去后关上门沉默良久,最终大多都做出了与之前那位官员相同的选择。 向镇南王府求援。 皇上在宿城自享皇权至尊的极乐,无暇顾及他们这些常人生死。 可他们身为父母官,就不可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辖区百姓平白受灾去死。 至于向镇南王府求援后,皇上会是何种反应,那就不是他们此时能顾得上的问题了。 大不了就是公然站队镇南王府,叛出大褚呗。 皇上都不要他们这些臣民了,他们还不顾生死地念着皇上又有何用? 再说了,大褚如今的反贼已经够多了,并不缺他们这一个。 第575章 成了精的老狐狸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虽心中已经做好了被祁琮列为叛贼的心理准备,可大褚的原著居民对叛国的畏惧还是深到了骨子里的。 与镇南王府前后接线的官员们就像是同时吃了禁言的药似的,纷纷对赈灾物资的来源闭口不提,同时还不约而同地向祁琮隐瞒了已得到赈灾粮食的事实,照例朝着宿城一封接着一封的求援信发出去。 只是这到底是例行公事,还是真心期待着来自朝廷的援助就不好说了。 得知了这些官员的作为,钟璃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冷笑。 得了镇南王府的好处,还想在祁琮手底下继续过活,刀切豆腐两面光,世间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钟璃将洛林叫了过来,低声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洛林听完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掷地有声地说:“王妃放心,属下一定将此事办好。” 钟璃禁不住笑了起来。 “的确,在散播谣言这一项上,你的确是有天分的。” 有天分的洛林并未让钟璃失望。 不过几日,关于受灾地区的官员已经得到了镇南王府援助的事实,用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快速在天下传开。 这样的事儿要是真的被证实了,可是要让无数人掉脑袋的大事儿。 涉事官员不敢再掩耳盗铃地自欺欺人了,纷纷上折子向祁琮表忠心的同时,暗地里组团到了镇国军的地界上,求见了镇国军的相关负责人。 这些官员与镇国军的率领商议了什么,无人可知。 可这日过后,关于此事的相关传言却在逐渐消散。 不等宿城的祁琮发来问罪的圣旨,原本在民间引起极大反响的传言却已经找不到源头踪迹了。 祁琮对此心存疑惑,有心想派人深查,越发受重用的国师却说:“皇上不必为此忧心,微臣早些时候夜观天象看出,此次灾情本就不如传闻中那般严重,只要稍微冷上那些无事呻吟的官员片刻,他们自己就会想出解决的法子,您看,如今的情形,不正是符合了微臣当时的卦象了吗?” 祁琮对夜林的话深以为然,哼了一声才说:“朕就知道,那些官员统统都是一群废物!” “遇上点儿芝麻大小的事儿就知道慌,拨下去多少粮食也不见得管用,如今不管,他们倒是自己解决了!” 夜林微微一笑,老神在在地说:“陛下有天龙之气庇佑,自当是遇任何事儿都能不费力迎刃而解的,底下人再不中用,只要事情解决了就是好事儿,陛下不必为此动怒。” 夜林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被吹捧的祁琮表示身心舒爽,心情愉悦之下,又给了夜林不少重赏。 夜林宠辱不惊地将赏赐悉数收下,走出朝堂时,正好碰上了禁足解除的叶相。 自从夜林当上国师后,原本极受祁琮看重的叶相地位逐渐不如从前了。 祁琮如今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国师。 至于曾经的宠臣叶相,如今看来,真的只是曾经了。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皇上彻底弃之不用。 不少见风使舵的人对叶相早已没了之前的恭敬,夜林却深谙会咬人的狗不叫的道理,对叶相始终维持着之前的恭敬疏离。 此时见着叶相,他率先就先行了礼。 从不受国师礼的叶相今日不知怎么了,站着完完整整地受了国师的礼,完之后才说:“听闻国师喜爱玉制的棋子,老夫之前机缘巧合之下倒是得了两盒子好的,就连棋盘都是同色的墨玉所制,极为难得,不知国师是否肯赏脸前去府中把玩一二?” 墨玉价高,更是难得。 寻常人得了指头大的一块已是不易。 叶相张嘴却说自己得了两盒子,还外加个棋盘,可见其底蕴的确丰厚。 只是这成了精的老狐狸素来与自己毫无交集。 今日怎会想起约自己下棋了? 夜林不动声色地掩饰住了眼中的诧异,轻笑道:“谈不上喜爱,只是闲暇时打发时间罢了,值不得叶相如此费心。” 叶相笑了起来。 他说:“国师这话,就是不肯赏脸了?” 夜林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天子近臣,素来都是忌讳私底下交好的。 因为皇上忌惮这个,也不会希望自己的臣子私底下串通一气。 叶相是经历了两朝的老臣,对皇上的忌惮和官场的弯弯绕心中不会不清楚。 此时冒着被皇上迁怒的风险邀约自己,他是想干什么? 无数个念头在夜林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面上却是看不出分毫端倪。 他状似挣扎地纠结了半晌,最后才无可奈何地说:“叶相盛情相邀,我本不该拒绝,只是……” 捕捉到叶相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不悦,夜林无声冷笑了一下,接着说:“只是我今晚要给皇上炼制丹药,恐怕是无暇前去赏玩了,不过今日不成,改日却是可以的,不如咱们择日再叙?” 这么说,就相当于是答应了。 叶相听了,眼中的不悦飞快消散,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抚摸着胡子笑了出来,说:“改日也行,只要能请到国师一叙,老夫今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夜林好脾气的笑着说是,又与叶相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两人才在宫门口告别。 叶相邀请国师过府一叙,国师很是为难的场面也很快就传到了祁琮的耳中。 祁琮对此十分的不以为意。 自从吃了夜林上供的丹药,得了太祖遗旨和传国御玺后,祁琮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日强健过一日,对夜林的信任也抵达了一个无人可及的巅峰。 起码,曾经的宠臣,在祁琮心中的地位是决计比不上夜林的。 祁琮打心眼里不相信夜林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儿。 对于叶相的行为,也只是说:“他这是心急了。” 一个靠着皇上的宠爱才有如今地位的人,猛地失了皇上的恩宠,心中着急,自然是要想法子东山再起的。 而东山再起最快的捷径,就是走国师的路子。 祁琮自认为摸清楚了叶相想的是什么,半点也不着急,除了让人盯着一些叶相的动向外,再无任何指示。 夜林的心却没祁琮的这么大。 叶相是正经成了精的狐狸,他怎会做无用之事? 骤然邀约,不是要作妖就是要作怪。 夜林心中警惕得很,拖延时间的同时,暗中安插了不少人调查叶相的情况以及最后的动静。 这么一查,还真让他查出了东西。 第576章 想抢自己男人的女人来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夜林一开始只是觉得叶相老谋深算,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可谁能想到,叶相除了在祁琮的身边不遗余力地霍霍祁琮的江山外,他竟然还是个鲁王安插在祁琮身边的细作! 可叶相多年前就在祁琮的身边得宠,他是怎么跟鲁王扯上关系的? 夜林心中警铃大响,什么也顾不上赶紧通过秘密渠道将这个消息传递回了京城。 钟璃得知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原本钟璃只以为叶相是个不折不扣的奸臣,不成想,这人竟还有胆子在祁琮的眼皮子底下玩儿吃里扒外的把戏。 只是,钟璃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叶相始终在祁琮的身边待着,与常年难得进京一趟的鲁王按理说并不相熟,他是怎么与鲁王搭上线,并且成功成为一名细作的? 坐在一旁的祁骁似乎是看出了钟璃的疑惑,不以为意地呵了一声,淡淡地说:“阿璃莫不是忘了,鲁王身边如今最得宠的妾侍,正是出自叶家。” 如果不是祁骁提起,钟璃险些都将鲁王的这名妾侍忘了。 钟璃想起了曾经的叶相嫡女的风华万千,眼中流露出不知是唏嘘还是讥讽的讥诮。 “看样子,叶家小姐似乎很适应做妾的身份?” 从天之骄子瞬间陨落云泥之上,这位叶小姐的适应能力,似乎远超出了钟璃的想象。 没看出来,人娇滴滴的,还挺坚强。 祁骁撇撇嘴,随手往嘴中塞了一粒酸甜的果脯,没骨头似的将下巴抵在了钟璃的肩上,漫不经心地说:“叶清柔此人自小受叶家的悉心培养,虽是女子,可权谋之术知晓的并不比个官宦世家的男子少。” “更何况,女子本身性情就比男子更难以琢磨,经历了之前的大变没屈辱受死,还能在性情暴躁的鲁王身边获得一席之地屹立不倒,就足以证明此人的心计不凡。” 换做寻常女子,受了之前的那种奇耻大辱,不哼哼唧唧地自挂东南枝才有怪了。 钟璃对祁骁的说法极为赞同,点头道:“咱们之前只片面地关注鲁王,却忘了他身边还有这么一个明珠了。” “看样子,咱们的确是应当好好地查查,这位奇女子都在鲁王的身边做了什么了。” 素来鲁莽的鲁王能做出这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儿,若说是没这位号称女诸葛的叶家小姐在作怪,钟璃是半点也不相信的。 更何况,素来与鲁王毫无交集的叶相会毫无征兆地就成为了鲁王的人,其中这位与众不同的叶小姐,一定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听出钟璃对叶清柔的重视,祁骁不屑地撇嘴一笑。 他说:“不过是个女人,怎就值得阿璃如此重视了?阿璃若是闻她不喜,找个机会将人处置了就是。” 钟璃听完撑不住笑了出来。 她似笑非笑地说:“怎么说,那也是曾经的叶家大小姐,如今的鲁王宠妾,怎到了你嘴里,就恍若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民一般好处置了?” 祁骁闻言眼中不屑更甚,冷冷地说:“不过就是个妾,杀就杀了,这有何难?” 钟璃看祁骁一副老子第二天最大的样子禁不住有些头疼,幽幽地说:“我可算是知道,大宝那个样子是像谁了。” 那臭屁傲娇的小德行,不就跟眼前的祁骁一模一样吗? 听出了钟璃话中的取笑之意,祁骁哼唧了几声抱住了钟璃,借机就在钟璃的耳边给孩子上眼药。 钟璃忍着笑听着他不住地数落孩子芝麻大小的错处,有些好笑地说:“你说大宝把你的随身佩剑藏到了床底下,我倒是想起个事儿。” 祁骁好奇眨眼。 “什么?” 钟璃意味不明地勾唇一笑,慢悠悠地说:“我听说,王爷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乃是当世铸剑名士所铸,世间仅有一把,是佳人所赠,不知是真是假?” 祁骁听完就愣愣地啊了一声,像是没反应过来钟璃说的是什么意思。 祁骁不习惯也不太喜欢用短短的匕首。 故而就算是手中有收藏,那也只是放着积灰的,本人印象并不深刻。 就在他想矢口否认的时候,钟璃笑笑提醒他:“听说最好的铸剑名士,出身塞巴。” 听到塞巴两个字,祁骁脸上的疑惑瞬间凝固,变作了难以言喻的尴尬。 钟璃见状有些好笑,面上却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笑着说:“听闻这把利刃本是佳人所有,因倾慕王爷风姿才忍痛将其割爱,也不知到底是怎样的利刃才能被佳人如此看重,我心中实在是好奇得紧,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有机会见识见识这样的好东西。”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骁要是还不明白钟璃是什么意思,他这么些年就算是彻底白活了。 可当年囧事实在是祁骁心中的一大阴影,他连想都不愿意再想起当年的惨状。 故而面对钟璃好奇的目光,他尴尬地选择了装傻。 “是么?阿璃说的这个,我怎么半点都不记得了?” 钟璃要笑不笑地眨眨眼,低声问:“是真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记得?” “嗯?” 祁骁干巴巴地哈哈笑了两声,顿时也不想再跟钟璃打小报告了,头也不回地扭身就跑。 钟璃见了好笑不已。 “你去哪儿?” 祁骁闻言跑得更快了。 “我去给阿璃找好匕首!” 说是去找匕首的,祁骁就当着没食言。 当日傍晚,钟璃就收到了来自祁骁精心准备的礼物。 整整五把做工精致的匕首,挨个摆在了红色丝绒的木盘上,在刀鞘的遮盖下看似平凡无奇,可靠近了就能感受到匕首上边带着的无声锐利与煞气。 能看出来,这些匕首都是世间难得的好东西。 前来送匕首的林总管看钟璃的神情还算满意,微微一笑道:“以短刃为武器的人甚少,好的短匕也难得,这些都是属下今日带着人将库房都翻找了一遍找出来的,也算是难得的了,王妃看着可还算能入眼?” 钟璃笑而不语,上前拿起一把抽出了刀刃,感受着刀锋上的凛凛寒意,说:“这要是都还不能入眼,我也不知还有什么才算是好的了。” 林总管笑了一下,说:“王妃满意,这就是这些物件的荣幸了。” 钟璃随手将匕首合鞘放好,说:“王爷人呢?” 提起祁骁,林总管的神色瞬时就多了些许微妙。 气氛正凝滞时,外边的紫纱突然走了进来。 紫纱对着钟璃行礼后说:“启禀王妃,城门口传来消息,说是前来给大长公主贺寿的使臣到了。” 大长公主的寿辰就在后日,如今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外来使臣前后到了京城,钟璃闻言并不意外。 她不甚在意地说:“来者是客,既然来了,命人将人引去使馆落脚就是。” 紫纱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可说的尴尬,小心地看了一眼钟璃的神色,然后才不太确定地说:“来的是塞巴的使臣。” “听说,是塞巴可汗,赤珠亲自带队前来的。” 钟璃一听来了兴趣,眯着眼睛说:“是么?” 这位想抢自己男人的可汗,亲自来了? 第577章 还是说,你不敢?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站在钟璃身后的徐嬷嬷听了,想也不想地说:“既是塞巴可汗来了,让人小心引荐着去落脚住下就是,来跟王妃说这多余的做甚?难不成,区区塞巴小国,还想要王妃屈尊亲去迎接吗?” 徐嬷嬷话中带着不善。 紫纱为难地苦笑了一下。 她低着头说:“塞巴来使已经引去使馆落脚了,只是塞巴可汗说,想求见王妃一面,故而奴婢不得不来报。” 钟璃可以不亲自去迎接。 可当别人主动提出想见一面的时候,钟璃就需要给出适当的回应了。 不管是见与不见,总该是要有一句话的。 塞巴算不上是个多能引人重视的王国。 按规矩来说,这样的边塞小国来使,是不必钟璃亲自出面迎接的。 可这位塞巴可汗与祁骁有过那么一段引人遐想的过往,这就让钟璃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了。 毕竟敢于抢男人的女子并非是时时可见的。 再加上这人主动提出想与自己相见,钟璃一时来了兴趣,决定要亲自去见见这位传奇的可汗。 听说钟璃要去塞巴使臣所在的使馆,紫纱等人均是一脸无奈。 不过她们还是尽可能地揣摩上意,将早早就准备好的衣裳配饰拿了出来供钟璃挑选。 似乎是怕钟璃对眼前的东西不满意,紫纱还说:“若是王妃不喜欢这个,后边还有别的,奴婢这就去拿来给您瞧瞧。” 钟璃看着眼前的华服,哭笑不得地摁住了自己的眉心。 “这么一打扮,怎么感觉我像是去踢场子的?” 哪儿有主人家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隆重的。 这不是上赶着去给人下马威是什么? 紫纱等人听不懂踢场子是什么意思,没领会到钟璃的无奈,不解道:“王妃可是觉得这个不好?” 钟璃认真地摇头。 “的确是不太合适。” 紫纱刚想将另外的一套拿上来,钟璃却摆摆手说:“不必如此隆重,我只是前去看看罢了,随意穿一身即可。” 至于那些华服,还是等到正式场合的时候再穿吧。 钟璃实在不想自己闲着有事儿没事儿就顶着满头珠翠四处乱晃,不说别人了,就是她自己也觉得受不了。 紫纱等人虽然不理解钟璃的真正含义,可还是按钟璃的意思给她找来了合适的衣裳。 乳白色的丝绸缎子自然向下流淌垂坠,质感极好。 通身无复杂的花纹繁式,只简单地在裙摆的位置用金银掺杂着交股的丝线绣成了合欢花的模样,在摇曳的裙摆上静静延展绽放。 腰上再搭上一条中间点缀着青玉的绸缎腰带,简单又不失大气,看着就让人移不开眼。 至于头饰,钟璃只选择了一支青玉制成的流苏步摇。 墨黑的长发盘成了一个简洁大气的摇苏髻,步摇在上方微微摇晃,清爽之余,还让人觉得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莫名威仪,大方得体。 钟璃上下打量了一下,觉得这样打扮很是合宜。 徐嬷嬷却觉得,这身打扮素了一些。 徐嬷嬷拧着眉毛想了想,去找了两个青玉的镯子戴在了钟璃的手腕上,语重心长地说:“王妃此去,可千万别听了旁人的构陷之言,误会王爷才好。” 钟璃听完愣了愣,随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乐不可支地说:“我真不是去找麻烦的。” 她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钟璃说的是实话,徐嬷嬷等人却觉得她是在掩饰真实的情绪。 徐嬷嬷一脸忧愁地不住跟钟璃叮嘱着一定要冷静,切勿误会什么。 钟璃忍着笑听着,最后在徐嬷嬷难掩忧愁的目光中带着人出了王府大门。 钟璃虽定居京城,可不是忙着这个,就是忙活那个。 能出来闲逛的时候并不多。 镇南王府距离塞巴使馆相距不远,马车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行驶多有阻碍,钟璃想了想,索性下了马车,带着人慢悠悠地朝着使馆走去。 临近大长公主寿诞,京城的大街小巷都热闹非凡。 一路走来,钟璃看着眼前的人间烟火,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眼中不禁带上了些许温和。 不管怎么说,只要上位者的决策并未影响到下层百姓的生活,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钟璃一路看过去心情愉悦,靠近塞巴使馆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严重影响了心情。 她尚未在使馆面前站稳,从大门里就飞出来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明显是被人踹出来的,还踹得不轻,在地上连着滚了几圈才堪堪稳住,哼哼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钟璃见状无声皱眉,门内却旋风似的窜出了一道红色的身影,冲着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又是狠狠的一鞭甩了过去。 钟璃眉心拧得更紧,话尚未出口,手就动了一下。 那个拿着鞭子的女子只觉得手腕上微微刺痛,紧接着手就不由自主地松了一下,手中的长鞭也因此失了准头,没能落在那人影身上,反而是重重地砸到了一旁的地上。 险些被一鞭抽中的人见了,满脸惊惶手脚并用地往旁躲了一步,难掩惊恐地看着眼前手持长鞭的女子。 红衣女子似乎是不满有人阻拦,略显英气的丹凤眼向上横挑,居高临下地看着钟璃。 “是你拦着本王教训奴才?” 身为女子,却自称本王。 眼前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钟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拦住了想出声的紫荆,淡淡地说:“正是。” “不知这位是犯了何种错处,以至于可汗在此都忍不住动了手?” 见钟璃一言就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赤珠不禁微微一怔。 她面露狐疑地打量着钟璃,视线在触及钟璃腰上的镇南王府腰牌的时候,瞳孔无声地微微一缩。 她没回答钟璃的话,反而是似笑非笑地说:“镇南王府的人?” 钟璃含笑点头。 赤珠又说:“镇南王妃?” 虽是说的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显然已经是确定了钟璃的身份。 钟璃并不否认,只是说:“按理说可汗教训底下人,外人不该擅自插手,可这里到底是大褚的地界,可汗心中再怒,也该稍微顾及几分主人家的颜面才是。” 常言还说,在别人家的地界上不打孩子。 赤珠在大褚使馆中如此肆无忌惮地就抽打下人,又何尝不是冒犯了主人家的忌讳? 钟璃这话合情合理,可赤珠看起来却不想领情。 她冷笑着动了动手腕,语带挑衅。 “本王听闻,镇南王妃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是个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本王心中实在是倾慕得很,今日难得一见,想向王妃讨教几招,不知王妃可否应允?” 若说之前赤珠的行为是不尊重主人家。 那么此时这话,就相当于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了。 站在钟璃身后的紫荆有些忍无可忍道:“放肆!王妃面前,岂能容你撒野?!” 赤珠没理会紫荆的斥责,目光始终稳稳地落在钟璃的身上。 她冷哼了一声,手中长鞭甩出了破空之响,凛凛生威。 “还是说,镇南王妃威慑天下的名声皆是虚名,不敢应下本王的挑战?” 第578章 感情那人不是你了是吧?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真没想过,自己是来跟人打架的。 可最后的事实就是,在赤珠的接连挑衅下,她们纷纷站上了演武场,对立两面空气中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此时钟璃就非常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了。 还好没穿那繁琐的华服前来,否则今日打架都活动不开手脚,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赤珠似乎钟爱长鞭,之前打人的时候是一条黑色的长鞭。 此时对上钟璃,换了一条颜色更为艳丽的红色长鞭。 看似柔软无骨的长鞭在赤珠的手中紧握,虽尚未挥动,可光是感受着空气中迎面而来就是冷意杀气,就能猜到,赤珠本身的功夫绝不会比她的嘴皮子差上分毫。 钟璃感受着赤珠不加掩饰的敌意,无声勾唇轻笑,缓缓抽出了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匕。 长鞭对短匕,钟璃似乎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落入了下风。 可赤珠本人并不是不中用的绣花架子。 在钟璃抽出短匕的瞬间,她的神情就无声地微微一变,手中长鞭也因此握得更紧了一些。 哪怕是要打架,钟璃也是个翩翩有礼的暴徒。 她手握短匕对着赤珠行了一个练武之人的礼,轻笑道:“镇南王府钟璃,特向可汗请教。” 赤珠微微一怔,哼了一声同样回了一个礼,淡声说:“塞巴赤珠,向镇南王妃请教。” 话音落下,赤珠手中长鞭顿时在空中扭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朝着钟璃抽了过来。 这一鞭下力极狠,寻常人若是挨上这么一鞭子,不说当场丧命,起码也得是个重伤。 可空气中带起的破空声尚未消散,原本站着不动的钟璃像是瞬间被抽走了骨头似的,轻飘飘地往后滑了一步,用一种难以看清的步子侧身一闪,轻飘飘地避开了这看似雷霆万钧的一鞭。 一鞭落空,赤珠心中虽惊讶,手上却并不大意。 密集的鞭子像雨点似的声声落下,每一下,都是朝着钟璃抽过去的。 可这些几乎快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的鞭影,最后却一鞭都未能成功落在钟璃的身上。 接连不中,赤珠似乎心生恼火之意,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力道也更甚之前。 钟璃见状心中一声冷笑,看准了时机惊险躲开了空中的鞭影,手中寒光一绽流光瞬转,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赤珠的身侧,手中的短匕稳稳地抵在了赤珠泛着健康的小麦色的脖子上,刀锋无声锐利。 泛着难言的杀意。 已经将刀抵在了赤珠的脖子上,杀机无处不现。 钟璃开口时,语调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 “多谢可汗手下留情,本妃侥幸赢了。” 钟璃说是侥幸,可这侥幸是真是假,赤珠心中自有定数。 赤珠倒也不是输不起的人,确定自己输了就干脆利索地将手中的鞭子往地上一扔,干干脆脆地说:“王妃不必谦虚,是本王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肯认输就是好事儿。 钟璃微微一笑,顺势将短匕重新收入怀中,退后一步才说:“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可汗见谅。” 赤珠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脸上的强横瞬间消弭于无形,哈哈地笑了起来。 她堪称是冒犯的用手指着钟璃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镇南王妃,我发现你是个有意思的人。” 钟璃不喜欢被人这么指着。 无声皱眉的同时,也为赤珠的话有些好笑。 有意思? 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不等钟璃想出个一二三来,赤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大步走过来你好我好大家好地揽住了钟璃的肩膀,毫不见外地说:“来之前我就听说大褚的种种好处不可胜数,可我初来乍到,弄不清楚情况,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好玩儿,王妃不如给我推荐一二?” 不久前还是剑拔弩张地在刀剑相向。 眨眼的功夫就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姐妹了。 饶是钟璃心性镇定,此时也不免被赤珠的性情弄得有些发懵。 看钟璃不动,赤珠以为她是在意自己之前抽打下人一事,撇撇嘴解释说:“我之前并非是故意在镇南王府的地界上动手的,只是那人实在是该死,我眼中容不得那样的渣滓,这才失了态。” 更何况,想处置个把下人,赤珠当然不会缺悄无声息不引任何人注意的手段。 她选择了声势浩大的鞭打,又何尝不是在做给外人看的? 钟璃眼中微微一动,笑了笑没说话。 赤珠也装作无事的样子,凑近了挽着钟璃的胳膊,好奇地眨眼。 样子单纯可人,又带着少女没有的率性妩媚。 光是看样子,绝看不出眼前之人已经快三十岁了。 她说:“王妃还没回答我刚刚的话呢,可否为我引荐一二?” 钟璃垂首一笑,轻声道:“可汗是客,既有此想法,我自然是乐意至极的。” 赤珠摆手笑了一下,说:“我虚长王妃几岁,叫可汗实在是生疏得很,王妃不如就叫我赤珠吧。” 不等钟璃答应,她又说:“我能不能叫王妃闺名?这样听起来亲近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璃自然是不会说不可的。 说笑几句之前的僵硬消失得荡然无存。 赤珠前去换了一身短襟的衣裙,迫不及待地就拉着钟璃出去领略大褚民俗风光了。 钟璃实在是摸不清这位可汗的套路,只能是让人回镇南王府传信说自己晚些回去,跟着赤珠去了街市上。 钟璃一开始还想,赤珠大费周章地将自己从使馆中带了出来,莫非是有不便让人知晓的话想与自己说。 可最后的事实证明,钟璃真的是想多了。 赤珠拉着她出来,真的是出来逛街的。 不管是街边小摊上的民俗小吃,还是首饰店里的精美首饰,各式各样的东西,总能用不同的形式吸引赤珠的注意力。 塞巴虽国不大,可却不缺银钱。 赤珠一路走来,就像个洒金机器一般疯狂扫荡,没多大一会儿,身后跟着的人身上手上都挂满了大包小裹,赤珠手中装着金银的荷包袋子已经是第三个了。 钟璃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如此疯狂地逛街买买买,一时好笑又觉得无奈。 等到赤珠终于觉得差不多了,身后拎着东西的随从也累得几乎喘不过气了。 钟璃实在是不忍看那几个随从口吐白沫,索性就说:“逛了这么久,想必大家也累了,前边有家仙凤楼,里边的厨子最擅做大褚的特色菜肴,不如前去那里歇息片刻,也可尝尝大褚的菜色。” 赤珠闻言舔了舔嘴角,眼放光地不住点头。 “阿璃说的是,逛了这么久早就饿了,是应该找地方吃饭了。” 钟璃顿时一脸的无言以对。 饿了? 感情刚刚那一路嘴巴就没停下的人不是你了是吗? 第579章 是药吃得不够多,还是吃太少了不中用?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仙凤楼不愧是大褚扬名已久的美食酒肆。 不管是酒楼的装潢还是迎来送往的小二,都呈现出一种与别的地方不同的气质。 至于主打的菜色,更是从名字到式样味道,无一不差。 塞巴放牧为主,吃的也多是些肉食。 时蔬少见。 做得好的更是不多。 赤珠难得一次性吃着这么多做的滋味不比肉差的鲜美小菜,一时吃得头也不抬,甚至都顾不上说话。 钟璃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吃得满嘴流油,竟然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何感想。 眼前的这个吃货,真的是之前那个杀气腾腾要跟自己比试的女王?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微妙的眼神,赤珠不拘小节地一抹嘴,嘴里含着吃的,含糊不清地说:“阿璃可是觉得我这吃相实在可怖?” 钟璃禁不住笑了。 她摇摇头说:“可汗言过其实了,只是惊讶于你的好胃口罢了。” 赤珠听完哈哈笑了起来,也不觉得尴尬,大咧咧地就说:“在塞巴,能吃的菜种类有限,多是一些苦涩难以入口的野菜,平常更是以肉食为多,野菜之类的,基本上除了牲畜外,都不会有人去吃,可是今年受了天灾,别说是野菜了,就算是草根树皮,那也是有无数的人想吃吃不着的。” 提起塞巴的天灾,赤珠的眼中逐渐笼罩上了一层抹不开的黯然。 她扒拉了一下碗中的饭菜,低声说:“不少牧民家中不说富足,可起码是衣食无忧的,这次受灾,被冻死的牛羊牲畜无数,牧民家中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出产,原野草地上能挖的东西都被扒开了厚厚的积雪挖出来吃掉,挖空了草地,就去扒光能见到的所有树皮,每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都有人在被饿死冻死。” 看着桌上的蔬菜赤珠露出了一抹说不清的浅笑,自嘲道:“不瞒你说,我本来是不爱吃菜的。” 吃惯了肉食的人,冷不丁地吃着一口菜还算是新鲜。 多吃上几口,就难免会觉得寡淡无味。 可经历了这次突如其来的天灾,目睹了塞巴的百姓为了活着做出的努力,之前觉得再不好吃的东西,此时也成为了难得的珍馐美味。 钟璃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原因,听完一时有些怔住。 赤珠注意到她的神情,不以为意地咧嘴一笑。 “那样的情形,我也是第一次见,想来阿璃是从未见过的吧?” 钟璃苦笑了一下点头。 “我的确是从未亲眼见过。” 可却是能从言语描述中想象出来的。 赤珠嗨了一声,很快将眼中的异样情绪掩饰好,笑着说:“那阿璃现在可知道,我之前鞭打那人是为何了? 这下钟璃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看钟璃一脸茫然,赤珠冷笑了一声,不掩杀气地说:“此次塞巴遭遇百年难遇的雪灾寒冻,我在初期就向素来与塞巴交好的邻国传递了消息,想要寻求相应的帮助,可苦等到最后,却没能得到一粒粮食一钱棉花,最后伸出援手的人是镇南王府,在这种情形下,我又岂会做出违背与镇南王府契约之事?” 钟璃闻言心中瞬间了然,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睛。 “这么说来,是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赤珠呵呵冷笑,随手将怀中的一封信掏出来拍到了桌上,对着拆开过的信封抬了抬下巴,说:“阿璃不妨看看这个。” 钟璃伸手将信拿了起来,一目十行看完了信上的内容,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祁琮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在这时候前来凑热闹分一杯羹。 这人到底是药吃得不够多,还是吃太少了? 赤珠仿佛也觉得祁琮的行为可笑,冷哼着说:“我前脚刚到京城,这人后脚就将这信给我送了过来,说什么只要我放弃与镇南王府合作,他就会为塞巴提供足以支持到天灾过去的粮食,大褚皇帝自己疯了,还以为我也疯了不成?话说得好听,可他说的粮食在何处?” “真以为我不知道,他自身都难保了吗?” 说着赤珠像是有些嫌弃钟璃和祁骁对祁琮的手下留情,以至于在这人现在还活着四处蹦跶,撇撇嘴道:“话说褚皇活着用处不大了吧,你们为何还不下手?” 钟璃不可说的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那再不济,也是皇。” 镇南王府与大褚皇室的仇恨再深,在百姓眼里心中,祁琮都是正经八百的皇帝。 弑皇可是千古难抹的罪过。 镇南王府的人只要还没疯,就绝不会做这个引人非议的出头鸟。 赤珠听出了钟璃的话外音,不屑撇嘴。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就是输了,是不是皇有什么用?” “再说了,以镇南王府如今的权势,想自立为皇又有何难?这个废物能当多久的皇帝,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赤珠这话算是大不敬。 钟璃听了,只是笑笑没接话。 看出钟璃不想深谈,赤珠嘿了一声才说:“我将此事捅破,一是为了警告内部那些不安分的人,二就是为了向镇南王府表忠心,王妃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塞巴和其余三十一部落全部民众,皆以镇南王府马首是瞻,绝不违背。” 钟璃听完无声地皱起了眉。 “三十一部?” 可据钟璃所知,塞巴总共不是才十个部落吗? 赤珠得意地挑起了眉梢,神色中又像是掺杂着不满。 她说:“塞巴的确只是十个部落,可阿璃别忘了,塞外的游牧民族除了塞巴外,可还是有不少游牧部族的,为了能让镇南王答应借粮,我私下游说了这些同样受灾的部落首领,以镇南王府的名义与他们签订了合作的契书,这次前来,除了为大长公主贺寿外,更重要的就是将这份联名的契约书送到镇南王的手中。” 祁骁绝不是个不见好处就能为了那一丁半点儿所谓的故情出手的人。 没有足够的好处,他又怎会答应借粮一事? 为了让祁骁答应,赤珠前后可谓是费了不少功夫,最后成功联络到最后强大的部落共同求助,才让祁骁决定出手。 钟璃不知道这事儿,祁骁也没跟她提过。 但是这并不妨碍钟璃在听到的时候心中微微一惊。 虽说游牧部落的人数往往不多,可一个不多,那十个几十个呢? 聚少成多则能成就大事儿。 一次出手借粮,将塞巴以外的几十个部落悉数拉拢到了镇南王府的麾下,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钟璃沉吟了片刻,轻笑道:“这也难怪,那人会忍不住出手了。” 只要祁琮还没傻没疯,他就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祁骁的手中多了这么大的一股势力。 只是看情况,他的拉拢并未起到应有的效果。 被拉拢的人并不想买账。 赤珠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不屑,冷笑道:“出手有何用?那样的人渣败类,我们还不屑于与他合作。” 跟镇南王府合作,好歹还能见着实际的东西。 祁骁和钟璃的为人也还算可以信得过。 可祁琮那种名声已经臭到天子皆知的,还是算了吧。 说不定合作不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这疯狗咬上一口,那找谁说理去? 提起祁琮赤珠满眼皆是讥讽,钟璃见状不禁轻笑出声。 她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拉拢一事,我倒是有些别的想法,只是要想实施的话,还需要你的配合。” 赤珠闻言来了兴趣,好奇地眨眼。 “阿璃说的是什么?” 第580章 反正损失的又不是你的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对着好奇的赤珠招了招手,示意她稍微靠近些。 赤珠满眼狐疑地凑近,钟璃飞快地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 紧接着,赤珠的神情就变得格外微妙了。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钟璃,难以置信地说:“你是说,让我假意答应祁琮的条件,想法子将他承诺的粮食骗到手就不管他?” 钟璃好笑道:“怎么能算是骗呢?” 赤珠挑眉。 “这不是骗?” 钟璃认真地解释说:“不是,充其量就算是你情我愿,你临时反悔,谈不上是欺骗。” 更何况,祁琮给赤珠的是口头承诺,双方并未就此签订任何书面上的协议。 口头上的承诺因另外一方的临时反悔变成了空头支票,这样的事儿不是司空见惯的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钟璃老神在在地说:“塞巴缺的是粮食,祁琮有的就是粮食,各取所需,这有什么不好的?” 赤珠哭笑不得的撇撇嘴,说:“可临到头了出尔反尔,这可不是咱们塞巴人的作风。” 钟璃笑着反问:“是作风重要,还是能吃饱的粮食要紧?” 赤珠有些无言以对。 钟璃见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慢条斯理地说:“再说了,祁琮与你并未签订任何纸面协议,到时候就算是他一口咬定你出尔反尔,你只要不承认不就没事儿了?空口无凭的事儿,谁又真能指着你的鼻子骂,说你不守信用?” 钟璃这话,在某种程度上是出乎了赤珠能接受的范围的。 可这话中的好处又实在是令人心动。 毕竟能白得的粮食好处,有谁不想空手套白狼? 见赤珠心动了,钟璃无声一笑,轻飘飘地在赤珠迟疑的心头扔下了最后一把冲动的烈火。 她说:“就算是骗人骗粮,这银子也不用你出,你怕什么?” 赤珠像是没想到在天下传闻中风清气阔的钟璃会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着实好好地怔愣了一会儿。 短暂的沉默过去,她试探着说:“那我光是说我答应了,祁琮又不是傻子,他能直接相信吗?” 钟璃信誓旦旦地一笑,说:“你放心,我会让他相信的。” 赤珠见钟璃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明显的迟疑后果断地点了头。 她咬牙说:“你说得对,反正骗人又不花钱,这事儿我答应了!” 钟璃含笑点头,附和道:“是啊,那也不是你的钱。” 赤珠与钟璃商议了一番,两人均是一脸满意地结束了谈话。 等从仙凤楼出来的时候,这两人的神情却是难以言喻的凝重,眼角眉梢都渗着不加掩饰的不满。 钟璃不顾体面,冷着脸甩手就走。 赤珠更是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对着钟璃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声,还略显暴躁地朝着空中甩了一下鞭子。 周围见了的人,纷纷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下脖子,生怕受到了无妄之灾的牵连。 与此同时,关于钟璃和赤珠不合的传闻也在用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传开。 钟璃和赤珠会相见不爽,这并不会让人觉得有多意外。 毕竟赤珠当年强抢祁骁一事儿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到底是有少许知情人的。 钟璃和赤珠不欢而散的事儿传出去后,立马就有记性好的人想起了多年前的这桩事儿,顿时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一脸的了然。 镇南王妃再大度,那也是针对别人。 面对曾经觊觎自己丈夫的女子,她又能大度到哪儿去? 别说是给赤珠甩脸子了,就算是钟璃直接下令将塞巴的人赶出京城,估计不会让人意外。 关于钟璃看赤珠不喜的传闻在民间越演越烈。 最后传闻变调,描述的画面直接钟璃和赤珠一见面就大打出手,赤珠还当着钟璃的面放话说对镇南王觊觎之心不死,险些将钟璃气得当场就要杀了赤珠。 外界对钟璃和赤珠你死我活的关系猜测得热火朝天,事关当事的两人对此却都是满腔的无言以对。 使馆里的赤珠听着身边的侍卫打听来的情况,忍了又忍,最后反复想着钟璃事先跟自己的叮嘱,才没直接冲出去找那些多嘴多舌地掰扯清楚。 她当年年少时候,的确是被祁骁的皮相迷惑过。 可那都是从前少不更事时的犯傻好吗! 她只是一时被迷惑了心智,又不是一直都是个傻子! 如今彻底看清祁骁皮相底下的阴狠潜质了,只要赤珠不是真的傻了疯了,她就不可能再对祁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祁骁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她拿来有什么用? 威胁自己的王位吗? 赤珠实在是难以理解群众的脑回路,琢磨了半晌后,生怕钟璃当真信了外界的传言,以为自己对祁骁贼心不死,继而影响到自己跟镇南王府的合作,赶紧着让人将一把特意带来的匕首装点好了,声势浩大地派人给钟璃送了过去。 镇南王府中,钟璃正看着大宝二宝玩儿,顺便听外界关于自己和赤珠的传言。 正听得不住想乐的时候,赤珠送礼的人到了。 听说是赤珠派来的人,稍微一想,钟璃就大致明白了赤珠的意思。 钟璃本人并不在意外界的传言。 毕竟大部分流言,就是她让人放出去的。 自己给自己造谣,这有什么好动怒的? 徐嬷嬷等人不明就里,也不知道其中关窍,还真的以为钟璃和赤珠起了龌龊不愉快。 故而一听说是赤珠派来的人,徐嬷嬷想也不想就冷着脸说:“那种不知廉耻之人派来的人有什么好见的?直接命人将那起子小人乱棍打出去才是正经!” 紫荆等人猜到些内情又不敢说,只能是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钟璃的脸色。 钟璃好笑摆手道:“嬷嬷不必动怒,塞巴可汗并非是传闻中那样的人,这事儿还有蹊跷,我心中有数。” 徐嬷嬷心中纵然再有再大的不满,钟璃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不可能再说出任何违背钟璃意思的话。 看着徐嬷嬷一脸压抑着的不满,钟璃禁不住笑出了声。 偏生两个小家伙也不是让人省心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徐嬷嬷的脸色不对,这两个刚刚开始牙牙学语的小家伙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打!” “打打打!” 说就算了,胖乎乎小拳头还紧紧地攥着挥舞了几下,像是真的要去打谁似的一般认真。 换做大人说这样的话,难免会让人觉得跋扈不堪。 可这话放在了孩子身上,就那么的让人觉得好笑。 第581章 宝光内敛,锋芒在外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徐嬷嬷忍不住破冷为笑,乐得合不拢嘴地伸手怜爱地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嘴里不住地说:“两位小公子说得对,的确是该打!但凡是招惹王妃不喜的人,统统该打!” 钟璃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看两个小家伙还有捅火的意思,警告似的用指尖在两个小家伙的鼻子上轻轻地点了点。 “张嘴闭嘴就是打打杀杀的,这股子土匪劲儿是上哪儿学来的?活脱脱的小纨绔样。” 像是听出了钟璃话中的警告,两个不甘示弱打打打的小家伙立马就闭上了嘴。 最为嘴甜的大宝还满脸带笑地凑了上前,踮起脚尖凑到了钟璃的眼前,捧着她的脸吧唧就亲了一口。 讨好之意不言而喻。 二宝见了,虽有些不明就里,可还是决定紧跟大哥的步伐,抱着钟璃吭哧吭哧就是一通好啃。 钟璃被糊得满脸是口水,看着笑得像年画娃娃似的大宝,好笑之余又有些好气。 这股子鬼机灵到底是像谁? 钟璃好笑得不行,伸手将两个小机灵鬼摁在怀里揉了揉,然后才说:“这样,将送礼的人请进来。” 说完,钟璃又对着紫纱低声吩咐了几句。 紫纱了然地点点头,转身飞快地去了。 不一会儿,代表赤珠前来送礼的人,就被连人带礼物地从镇南王府中扔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人满脸怒气地站了起来,指着镇南王府的大门就是嗷嗷的一通乱吼。 吼的是塞巴土语,说的是什么也无人能听懂。 可光是看表情就能猜到,说的必然不是什么好话。 等骂够了闹够了,周围围观的人也将镇南王府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了,送礼的人才一脸愤怒地拍拍袖子甩手走了。 赤珠来送礼一事,是大张旗鼓的。 送礼的人被扔出去一事,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如果说之前关于钟璃和赤珠交恶一事,还只是人们的猜测。 那么到了这个时候,这个猜测无疑就成为了人们以为的真相。 上赶着送礼的人都被镇南王妃扔出去了,塞巴可汗跟镇南王妃的关系得多水火不容啊? 人们对此议论纷纷的时候,钟璃却看着手中的一柄样式古朴的匕首面露惊讶。 看起来她是直接将送礼的人和礼物都一起扔了出去。 可实际上,扔出去的只是一个空盒子,里边真正的礼物早就被钟璃拿了出来。 正是她手中的这把匕首。 长枪短剑各式武器,钟璃唯一偏爱的就是轻便的匕首。 对匕首的偏爱让她更为了解匕首的构造和利弊好处。 也能一眼就看出,手中这把匕首的不凡之处。 钟璃看着手中的匕首失神,徐嬷嬷却是一脸不加掩饰的不满。 她打岔似的上前在钟璃的手边放了一盏冒着热气的羹汤,低声说:“这塞巴可汗也真是的,送礼送什么不好,偏生送了个杀气腾腾的玩意儿,别人都送名剑送好刀,她可倒好,整把看着灰不溜秋的匕首就眼巴巴地送来了,这是埋汰谁呢?” 徐嬷嬷越看那匕首就越觉得不祥,甚至不顾一直格外重视的尊卑之念,想将匕首从钟璃的手中拿走。 她嫌弃地说:“好的匕首府中库房中不知还有多少,王妃就别盯着这个看了,有功夫瞧这个晦气玩意儿,还不如多喝两口汤呢。” 徐嬷嬷少有如此直白地流露自己不满的时候,此时这么说,可见是对赤珠送的礼不满到了极致。 钟璃听完好笑得不行,轻笑道:“嬷嬷这话就是说错了,这可不是寻常的匕首。” 若是钟璃没看错的话,这匕首的刀刃乃是精钢所制。 这个时代炼铁技术不易,出产极少。 含铁量相对更纯的钢更是难得。 说是千金一克也并不夸大。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精钢就几乎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器了。 传闻中,百炼成钢,精钢制器则可吹毛断发无坚不摧。 传闻虽有夸张的成分,可由此更能看出精钢的难得。 而赤珠送的这把匕首,除了刀柄的部分不是精钢的外,其余刀身皆是由精钢所制。 只是精钢提炼过程中烧制技术不纯熟,故而刀身看起来灰不溜秋的并不起眼。 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 赤珠这礼,送得不轻。 只是这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却是实打实能要命的东西。 钟璃见徐嬷嬷一脸狐疑像是不信,忍不住轻轻一笑,随意将手抬起,掌心暗劲内存运于指尖,紧握刀柄,轻飘飘地往身旁的柱子上扔了过去。 嗖的一声闷响,轻得几乎难以听清。 可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把被徐嬷嬷说得毫无用处的匕首却稳稳地插入了柱中七分,只留下了一个灰突突的刀柄在外。 宝光内敛,锋芒在外。 徐嬷嬷不通武艺,可再不通,她也知道想穿透这柱子需要多大的韧劲儿。 眼见为实了,徐嬷嬷顿时没了别的话,悻悻地压抑着不满,撇撇嘴不说话了。 钟璃站起来运气将匕首拔出,指尖轻轻地从暗藏锋芒的刀锋上微微滑过,语带遗憾。 “刀是好刀,只可惜我却是不能用的。” 徐嬷嬷这下是真的不理解了。 她说:“为何不可用?” 钟璃随手将匕首放在了托盘中,淡淡地说:“这匕首的尺寸比寻常匕首的尺寸稍微小上两分,刀柄右侧的位置上刻有祥云三朵,按塞巴的民俗传说中,祥云是女子的象征,男子是烈日,而数为三,则是说明这匕首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女子所有。” “除此外也就罢了,这祥云图案刻画在右侧,则是说明还有一把同款的应当是为男子所有,刻烈日图样在匕首左侧,是为一对鸳鸯匕。” 换句话说,也就是情侣款。 钟璃要是没成亲,用就用了。 反正她也不知道那个拿着另外一把匕首的人在何处。 可她不光成亲了,如今还是两个孩子的娘亲。 要是让人知道她用了这个,不知要引起多少骂名。 更何况,就算是别人不知道,让祁骁知道了也是一桩难以处理的大事儿。 那醋缸子打翻了是何种滋味,钟璃是当真不想再尝试一下了。 酸得牙疼。 说话间,林总管前来请安。 林总管眼尖,瞥见钟璃手边的匕首瞳孔微微一缩,紧接着发现了匕首的不同之处又有些好笑。 他说:“这东西怎会在王妃手中?” 钟璃听完面露诧异,好笑道:“怎地,林总管知晓这物的来历?” 第582章 给可以给,只怕是有人不敢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林总管见钟璃实在好奇,又弄清了这匕首是塞巴可汗相赠,笑了笑就没掩饰什么,直接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钟璃早就知道赤珠曾在强抢祁骁不成后,强行将一把自己心爱的匕首送给祁骁的事儿。 祁骁对此事讳莫如深,故而钟璃只是知道有这么一把匕首,不知这匕首到底是什么样子。 听完林总管的话后,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指着那把匕首,说:“你是说,这匕首与王爷手中的那把恰是一对?” 林总管含笑点头。 “正是如此。” “王爷当年收到匕首的时候本是想扔掉的,可老王爷怜惜好刀难得,就命人将那把匕首封存收入了库中保存,王爷想来也忘得差不多了,今日塞巴可汗将另外一把也送了过来,如此一对也算是四角俱全了,倒是甚好。” 钟璃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眼中的笑意禁不住地缓缓放大。 赤珠此举,意在送礼,可实际上却也是在向钟璃表明,自己对祁骁再无半点觊觎之心。 相当于是在用这把匕首打消钟璃心中的所有顾虑。 一举两得,不外如是。 钟璃撑着额角笑了一下,说:“既是塞巴可汗的一片心意,随后就去将那把放在库中的刀取出来吧,难得的宝贝,就这么平白放着积灰,也是可惜。” 林总管笑着称是,随后与钟璃汇报了一些大长公主寿宴上的细节问题,得到了确切答复后就躬身退了下去。 钟璃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静思不语。 徐嬷嬷见了,试探地说:“王妃,那眼下这把匕首应当如何处置?” 钟璃闭了闭眼,淡淡地说:“稍作装点一下,让其看起来更像是个装饰品,记得切勿改了刀本身的锐气,大长公主寿宴那日,我与王爷一同配刀出席。” 人家的礼都送到了,又怎能放着不用? 更何况,大长公主寿宴天下瞩目。 当日必不会太过平静,随身带着把防身的匕首,也是好事儿。 徐嬷嬷虽不解其意,最后却还是按钟璃说的做了。 祁骁得知后什么也没说,扭头就命人将借给塞巴的粮食数量翻了一倍。 有了这些粮食,塞巴与其下所有部落的天灾危机尽可解除,绝对足以支撑到灾害过去。 赤珠得了出乎预计的粮食,眼中不明显的意外一闪而过,随即就是说不出的唏嘘感慨。 费尽心机说破嘴皮子,到了祁骁身上没半点用处。 只是给钟璃送了把刀,祁骁出手就如此大方。 早知如此,提早一个月她就去求钟璃了。 赤珠要笑不笑地嘿了一声,端起桌上的烈酒一饮而尽,口吻莫名微妙。 “因王妃心喜就如此大方,这还是那个当年对本王不假辞色的镇南王吗?”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赤珠虽唏嘘祁骁为妻大方的行为,可手上的动作半点也不弱。 得到了钟璃的指点后,赤珠无师自通地举一反三,在与祁琮看似隐蔽的谈判中,夸大了自身的实力,坐地起价逼着祁琮将承诺的粮食数量小小地往上加了一些。 祁琮本是想着空手套白狼的。 等赤珠与祁骁的联手被破坏后再做打算。 可赤珠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这个,自然不能给祁琮出手的机会。 赤珠当作不相信祁琮的样子反复逼问迟疑,甚至不惜以彻底倒戈向镇南王府为要挟,逼着祁琮提前拿出了一部分粮食表明诚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祁琮虽心中心疼舍不得出粮食,可为了破坏祁骁和塞巴等部族的联手,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出了一部分粮食。 赤珠得了粮食欣喜若狂,当即就决定将钟璃升级为自己的铁杆子好姐妹。 不说别的,能帮自己整到粮食的,那大家就是过命的姐妹了。 至于这个粮食是从什么人手中得的,用什么方式得的,那就不重要了。 实打实的粮食要紧。 祁琮出的粮食到手的第一时间,赤珠就暗中把消息传给了钟璃,并询问钟璃,下一步应当如何行事。 钟璃看着手中的信笺无声一笑,面带讥讽:“说到要赈灾,咱们的皇上是穷得一粒粮食也拿不出来,可到了要拉拢人心的时候,皇上出手却实在是大方得令人惊讶呢。” 正歪着身子靠在软榻上给钟璃剥核桃的祁骁听了,费劲地扭头往钟璃的这边看,像是想看清楚信笺上写的是什么。 钟璃见他歪着脖子实在是看得费劲,好笑地扯了扯嘴角,伸长了手将信笺直接递到了他的眼前。 祁骁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将剥出来最完整的核桃仁放在了钟璃掌心,其余细碎的顺手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才含糊不清地说:“宿城如今四面楚歌危机不断,祁琮再糊涂,也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我与塞巴等部族联手,会做出这样的事儿,不让人意外。” “只是……” 祁骁狐疑地皱了皱眉,语带懊恼。 “不是听说祁琮手中并无多少存粮吗?到了这时候,出手还能如此大方,可见余粮不多一说,是诈我的不能信。” “早知道就想法子摸清楚他把粮食都藏在哪儿了。” 钟璃闻言有些好笑。 “弄清楚藏在哪儿了,你想干什么?” 祁骁杀气腾腾地哼了一声,冷笑道:“那当然是去抢啊!” 这年月,谁还会嫌手中的粮食多呢? 钟璃见他将抢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一时有些语塞。 可说教的话尚未到嘴边,想到自己虽然没直接抢,却教唆着赤珠去骗,这样的行为好像也不太值得提倡。 可能白得的粮食,谁会眼看着不动手? 钟璃本人立场不那么正直,尴尬地咳了两声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她用指尖轻轻地弹了弹手中的信笺,说:“这事儿,王爷可有什么想法?” 祁琮是疯子,可不见得是傻子。 他肯出粮食,就是看重塞巴及其身后部族的实力。 可祁琮已经表明自己的诚意了,赤珠等人若是不能拿出与祁琮诚意相对等的东西来进行交换,只怕是祁琮就要开始产生怀疑了。 若说此时收手与祁琮就此翻脸,也无伤大雅。 起码目前遭受了损失的人是祁琮。 与钟璃他们半点沾不着干系。 可祁琮说好要给的粮食目前只出了不到三成,剩下的才是大头。 这么多粮食在祁琮手中白白放着也是浪费,能多骗点儿是点儿,为何要收手? 钟璃和祁骁对视一眼,两人默契一笑,眼中皆是不可说的微妙。 祁琮不是想要让赤珠借机打探镇南王府的情况吗? 那就给他又何妨? 除了祁琮想知道的,他们还能给祁琮更多惊喜。 只怕他不敢要。 第583章 神棍中的神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和祁骁快速商议定了,很快就将回信给赤珠传了回去。 赤珠看完了回信后半晌无语,过了许久才喃喃嘀咕:“这两口子不愧是一对……” 一个阴损一个狠。 当真绝配。 她原本只是想骗祁琮的粮食来救急,这两口子是想联手把祁琮的私库都掏空吧…… 不光如此,看这架势,这两人大概还想借机把祁琮的后院给烧了。 赤珠虽心中震惊于钟璃和祁骁的胆大,可又不得不说,这两人的计策恰到好处地合乎她的心意。 于是乎赤珠再没半点迟疑,紧赶慢赶地将钟璃透露给自己的信息整合了一下,直接给祁琮送了过去。 祁琮收到赤珠回信的时候,正好是大长公主寿宴当天。 祁琮本来正因为镇南王府大张旗鼓地为明着与自己作对的大长公主贺寿一事不满。 看清了信上所写的内容后,瞬间破阴沉转笑,哈哈声不绝于耳。 站在他身旁的夜林面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解,小心地低声询问。 “皇上如此欢喜,可是何处发生了什么令人高兴的好事儿?” 祁琮大笑着将手中的信放在烛火上点燃,志得意满地说:“塞巴可汗不光是答应了与朕联手,还主动提出可以带领其下诸多部族绕后到镇国军后方的黑蒙峡,为朕的军队做后应,只要朕哪日决定挥师征战,这些部族的全部人士皆会为朕所用,箭矢直指镇国军叛贼!” 黑蒙峡地处宿城与镇国军主要驻扎地京淮中间。 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险之处。 而塞巴等部族,主要的驻扎地距离黑蒙极近,传闻中塞巴部族更是知晓一条可横跨黑蒙峡的密道,可无声无息地链接两处,直抵对岸。 可黑蒙峡谷的密道乃是绝密之法。 除了塞巴可汗世代相传的传说外,从无外人知晓其真面目。 正因为此,黑蒙峡横亘在宿城和京淮之中,如今已经撕破脸的镇国军,和所谓的大褚正统兵权才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可谁都知道,这种和平只是表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打破。 而走寻常法子绕过黑蒙古峡,最快也要一月时日。 有了塞巴可汗带领着穿越密道,最多花费时日不过七日。 兵贵神速。 有了这样一条密道,还愁不能打镇国军个措手不及吗? 祁琮笑着喝了口茶,然后才接着说:“除此外,塞巴还会向朕进贡上万匹上等骏马,从此年年上贡视大褚为至尊上皇,如此好事儿,国师认为朕是否应当高兴?” 塞巴等部族的骏马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品相一般的,也能价值千金不止。 塞巴如今张嘴就说愿仅供上万,可见的确是诚意极大。 夜林心中微微一动,眼角眉梢间流露出适当的惊喜,对着祁琮就说:“皇上乃是天佑所归之人,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服塞巴等诸多部族,承天之幸创不世之功,天下已有四海来朝之祥兆,一统天下四合指日可待,微臣率先恭贺皇上,贺喜皇上!” 夜林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祁琮龙心大悦之下更是笑得忘乎所以。 他像是已经看到了夜林言语间形容的盛世景象,心满意足地吃了两颗夜林给的丹药后陷入了沉睡。 夜林回到国师府,第一时间就想将黑蒙峡密道一事传信回京城。 可他还没来得及提笔,替钟璃传话的人就到了。 来人说:“主子吩咐,您安心静待消息即可,不必有任何动作。” 夜林着急得不行,压低了声音说:“我怎么安心等消息!” 黑蒙峡密道的传言在世间流传数百年,中间不知多少人试图前去找寻无功而归。 传言密道在何处只掌握在塞巴部族中,如今塞巴就要投奔祁琮了,自己的后背眼看着就要落入敌手了,夜林能镇定才真的是见鬼了。 也许是不忍看夜林如此上火,传话的人赶紧说:“您放心,传言是假的。” 夜林表情空白地啊了一声,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那人极为笃定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掷地有声:“传言是假的,黑蒙峡间根本就不存在那么一条密道,您就放心吧。” 夜林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般,霎时就没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气若游丝地说:“不是,你怎么知道那是假的?” “塞巴可汗自己亲口说的。” 夜林…… 不光是夜林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 就连祁骁和钟璃听赤珠这么说的时候,两人的神情都极为微妙。 塞巴部族掌握给蒙峡密道的传闻,天下无人不知道无人不晓。 也正因为此,塞巴部族在天下人眼中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世人对此也是深信不疑的。 可在传闻中据说掌握着密道的赤珠却亲口说,那是假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横跨黑蒙峡的密道存在。 那一瞬间,钟璃是震惊之余加上好笑。 曾经年少轻狂时还亲自前去查探过的祁骁,则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冒犯。 似乎是注意到祁骁不太相信自己的话,赤珠撇撇嘴,大咧咧地说:“塞巴之前只是一个小部族,四处迁徙放牧为生就罢了,偏生还出产世间最好的骏马,故而时常受到外敌侵袭难以安宁,有一次又遇上敌袭,塞巴人被迫逃窜到了黑蒙峡附近,机缘巧合下找到了一处峡谷躲避,避开了敌人的追击。” “为保塞巴安宁,当时的巫师就提议说,编造出一条关于黑蒙峡密道的传闻来掩盖真相,也能借此提升塞巴在世人心中的地位,顺道还能借此威慑觊觎征服塞巴骏马的大褚铁骑,当时这只是一个设想,可谁能想到,传闻从塞巴编造出来后,用一种快到惊人的速度在天下流传开来,最后更是成为了人们深信不疑的天下一密之一。” 赤珠像是自己也觉得好笑,憋着笑说:“随后继任的可汗将这个秘密守口如瓶地相传下去,后来就有了关于此事的种种传闻,为不负先祖心意,后来的人也没解释,传着传着至今,就成了这样了。” 祁骁听完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钟璃则是一忍再忍,最后忍无可忍地对着赤珠竖起了大拇指。 能将一个骗局一句谎言说得如此之真,以至于百年不被察觉,塞巴的先祖才是真的神人好吗? 神棍中的神棍! 第584章 我可是你丈夫!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为了能让祁琮无所顾忌地走入赤珠设计好的圈套,钟璃还事先将关于镇国军的假布防图交给了赤珠。 传闻中隐藏在黑蒙峡中的密道,加上这份布防图,祁琮彻底打消了心中所有的疑虑,一口答应了赤珠的条件,还大方地将答应的粮食又送出了一部分,美其名曰是相助邻邦。 赤珠美滋滋地将粮食收入囊中,强忍着仰天长笑的冲动,按规制打点好了,从使馆出发前去为大长公主贺寿。 与此同时,钟璃和祁骁也出发了。 大长公主举办寿宴的地点在被祁琮废弃的皇宫之中。 宫苑别称长欢殿,乃是先皇为大长公主所制。 按制来说,大长公主出嫁后,婚前所住的宫苑就要被收回改名另作他用。 可大长公主在先皇跟前极为受宠,故而就算出嫁后,先皇也力排众议将这处宫苑保留了下来,以示对大长公主的无尚恩宠。 长欢殿也因此成为了大长公主地位的象征。 此次寿宴地点定在此处,除了向外彰显大长公主地位一如往昔外,也是为了让非议京城如今皇不皇,王不王的人看清楚,京城如今并非如传言中那般乱象不堪。 能收到请帖进宫参加寿宴的人,非富即贵。 这些人出行的排场自然非比寻常。 尚未到宫门口,宫门口的车马长队就远远地排成了一字长队。 钟璃和祁骁虽早有预料,特意提早一些出了门,可到门口还是排在了最尾巴上。 大长公主最喜爱两个孩子。 故而今日寿宴,钟璃还特意将鲜少在人前露面的大宝二宝都带了出来。 大宝二宝如今已经九月大了,虽自己还不能独立行走,可抓着人的手小短腿就迈得飞快,嗖嗖地摁都摁不住,一撒手人就没影儿了,被钟璃喜送外号撒手没。 钟璃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眼前的长龙,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点了点大宝的脑门,低声说:“都怪你,看吧,到底还是来迟了。” 出门前钟璃本将一切都算得好好的。 生怕两个不知事儿的孩子出了岔子,钟璃还特意让人在箱子中备了一套替换的衣裳,以防不测。 可钟璃想得再好,也抵不过大宝的手实在是太快。 他在车厢里吭哧吭哧地趴着玩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咣唧一下就掀翻了车厢中的茶水。 不光是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弄脏了,就连箱子中的备用衣裳都湿了个彻底。 钟璃只能赶紧带着他去换衣裳,大宝全程不配合,闹腾了半晌,最后还是屁股上挨了钟璃象征性的两巴掌才稍微老实了一些,瘪着小嘴换了衣裳,被抱着上了马车。 就算是如此,钟璃他们还是来迟了一些。 抱着二宝的祁骁听见钟璃的话,不满地哼了一声,说:“我就说阿璃往日里实在是太惯着这小东西了,你看,这不就惹祸了?” 钟璃听了有些好笑,说:“这就算是惹祸了?” 祁骁忍不住地咬牙。 “不是惹祸是什么?” 祁骁忿忿地瞪了一眼大宝身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衣裳,眼中不满更甚。 这亲子装是钟璃早就做好的,做的时候就想着,让他们父子三人在大长公主寿宴这日穿上正好合适。 钟璃是觉得不错,可祁骁不满意啊。 跟两个小崽子穿得一样,他多不威风? 祁骁费尽心机绞尽脑汁,不知花费了多少口舌功夫,才终于说服钟璃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临出门时给大宝二宝穿的是别的衣裳。 可谁知道大宝临到了了整出这么一桩子事儿。 回去换衣裳的时候,钟璃想也不想就将之前准备好的一身换上了。 为了配套好看,连不曾受牵连的二宝都换了一身一样的。 祁骁本来美滋滋地穿着新衣裳准备骑马在前头开路,扭头看见两个小崽子身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衣裳,当即就黑了脸,扔下了马鞭扭身就上了马车。 一路上祁骁为了这事儿不知道哼唧多少次了。 钟璃听得实在是好笑,故意板着脸说:“怎么,你是觉得我做的衣裳不好看?” 祁骁不解思索道:“我穿自然是好看的,只是这两个小崽子穿不好看。” 说完似乎是怕钟璃生气似的,祁骁还一本正经地说:“与衣裳美丑无关,主要是人长得丑,再好看的衣裳穿上都是浪费。” 原本乖乖坐在祁骁怀中的二宝像是听懂了祁骁的话一样,面无表情地仰着小脸看了祁骁一眼,默不作声手脚并用地开始往钟璃的方向爬。 大宝这个让祁骁恨得牙痒痒的罪魁祸首全无惹祸的自觉,赖在钟璃的怀中还得意地对着祁骁龇牙。 祁骁见了,顿时就更没好气,伸手把大宝揪过去,摁在怀中就是好一通揉搓泄愤。 钟璃用手小心地护着二宝,冷眼瞧着这父子三人在自己的眼前作怪,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别人都是盼儿子,恨不得越多越好。 到了祁骁这儿倒成了个例外。 见着两个儿子,就跟见着仇人似的,恨不得一天赶三顿踩着饭点儿的收拾。 如果不是清楚祁骁只是单纯地对孩子不满,钟璃估计都要以为祁骁是在借机发泄对自己的不满了。 眼看着大宝被揉得嗷嗷直叫唤,钟璃忍无可忍地说:“差不多得了,在外边呢,不知道多少人瞧着,你这个当爹的怎地如此不成样子?” 被钟璃说了,祁骁更觉委屈。 他哼唧着将不住挣扎的大宝往怀中一摁,不服气地说:“分明就是这个臭小子不像样,阿璃光顾着说我做甚?你就算是偏心,那也应该有个度啊!” “他俩虽说是阿璃生的,可我还是阿璃的夫君呢!” 钟璃听了顿时无言以对。 祁骁还想据理力争的时候,在车架上坐着的洛秦低声说:“王爷,王妃,前边的车马给咱们让路了,您二位请坐稳。” 钟璃和祁骁无心插队。 可镇南王府的标识如此显目,就算是他们想低调也是不行的。 原本在前方挤得水泄不通的车架默契地往旁撤开,让出了一条通路。 别人不敢驾车进宫。 可对镇南王府的人而言,却没有这样的顾忌。 故而镇南王府的马车直直地驶入了宫门,很快就消失在了长长车队之前。 镇南王府的车驾远去后,还被迫停留在原地的人们纷纷探头,压低了声音不知在议论什么。 第585章 稀罕闺女自己生去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截,最后停在了长欢殿的门口。 钟璃本想和祁骁一人抱一个孩子的。 祁骁却说小崽子重得很压手,左右各抱着一个,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虽还没到寿宴开始的时候,殿门前却已经聚集了不少提前到的贵妇千金。 这些人尚未看清钟璃和祁骁的脸,就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见过镇南王,见过镇南王妃。” 祁骁不明显地嗯了一声,放慢了脚步方便钟璃跟上,径直朝着殿中走去。 长欢殿中,今日的寿宴主角正在北候夫人和白家大夫人等人的陪伴下说笑。 听说祁骁和钟璃到了,大长公主的眼中不禁就多了笑意。 她不住地往门前张望,笑着说:“前些日子璃儿来给我请安,风大也没带两个孩子,算起来已有一段日子没见着了,不知道两个小娃娃如今是何种模样了。” 北候夫人嘴甜心巧,听出大长公主话中的急切禁不住笑出了声。 她用帕子捂着嘴,笑着说:“还能是什么模样?无非就是与镇南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俊俏样子罢了。” 白家大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孩子到底是见风长的,一段时日不见,说不得出落得像王妃了也说不定呢。” 钟璃走到门口恰好听见这话,面露无奈地看了一眼跟祁骁越来越像的两个孩子,叹息道:“白夫人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只是看着眼下这情形,是不能如愿了。” 钟璃说完笑着进了门,见殿中坐着的都是相熟之人,也不顾忌,指着祁骁怀中的两个小家伙就说:“不信诸位瞧瞧,这哪儿有半分像我的样子?” 大宝整张脸都是祁骁的复制粘贴版。 二宝除了眼睛略微与钟璃相似,其余地方也是照着祁骁的样子长的。 就这样的相貌,就算是扔出去了,旁人见着也能一眼看出与祁骁的关系。 只怕是半点也没法往钟璃的身上猜。 众人听了,笑得越发开怀。 钟璃笑着站定。 祁骁也顺势将怀中的孩子放了下来。 一家四口站在堂中,大宝二宝在钟璃和祁骁的协助下,齐齐整整地对着大长公主行礼。 “侄儿祁骁,携妻钟璃与二子恭贺姑母千秋万喜,福寿绵延,年岁长青,康健无忧。” 大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赶紧说:“好好好,你们的心意我明白,只是地上实在是凉得很,跪着怕伤着小娃娃的膝盖骨,赶紧起来。” 等祁骁和钟璃起来了,大长公主就迫不及待地对着两个娃娃招手。 “宸儿琛儿,快到姑祖母这里来。” 大宝二宝在大长公主府上住的时候比在家的时候还多。 虽有段日子没见着了,可两个小东西见了人还是亲热得很。 拽着祁骁的手就要蹦哒着过去。 祁骁没办法,只能是顺着他们的意思往前。 这么一走,立马就有人看出了父子三人身上衣裳的名堂。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唐国公老封君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然后就乐开了眼。 “呦,我是老眼昏花了不成,瞧着眼前怎是三个镇南王在晃呢?” 大长公主也看出了名堂,乐不可支地捂住了嘴。 “这哪儿是老封君眼花了,分明就是父子三人穿得一样的!” 大长公主笑得止不住,对着祁骁也招手。 “这手艺瞧着像是璃儿的,实在是精致,过来给我仔细看看。” 大长公主是今日的寿星,也是祁骁最为尊重的长辈。 故而哪怕是心里不情愿,他也还是绷着脸往前走了几步。 大长公主一手揽着一个娃娃,抬头看看祁骁,再看看怀中的娃娃,笑声怎么都止不住。 在场坐着的也几乎都是长辈。 见气氛融洽,不少人都笑着打趣,言语间皆是说不出的疼惜。 祁骁被这么多人看得头皮发麻,正想找借口脱身时,外边来报说是恭王来了。 恭王并非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他一身月白赤金蟒纹王服,怀中抱着一个紫色衣衫,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面容精致,五官精巧,仔细看就能看出有几分似曾相识的影子。 她乖巧的依偎在祁仲的怀中,见着人多也不露怯,只是一双原本应当水灵的大眼睛中懵懂一片,带着不可言说的茫然和稚嫩。 此人正是种蛊解毒后的念安。 念安原本是讨喜的小圆脸,脸上肉乎乎的让人见了就心生笑意。 可经历了大变之后,哪怕祁仲再怎么费心进补,孩子脸上的肉还是清减了下去,瘦出了轮廓的样子看起来,与先皇后相似不多,更多的是像祁仲本人,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英气。 在场的除了大长公主和唐国公府众人,以及钟璃和祁骁外,并无旁人知晓眼前之人就是传闻中在宿城命陨的昭华小公主。 故而虽有人觉得祁仲突然带着个从未出现过的孩子奇怪,却并未往深处想。 大长公主见了,眼底生起了淡淡的湿润。 祁仲单手掀开袍子,抱着念安跪下,恭恭敬敬地说:“侄儿祁仲,携女念安前来给姑母贺寿,愿姑母青春永驻,安享无忧。” 大长公主听见他对念安的称呼,眼底的泪再也压制不住,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带着哭腔说:“好……好……” “好好地跪着做甚?赶紧起来让我好生看看。” 祁仲牵唇笑了一下,抱着念安往前凑了凑。 大长公主伸手将念安接了过去,装似不经意似的往唐国公老封君的眼前坐正,哑声说:“不是说念安的身子骨不好吗?这天儿看着虽好,可风到底是凉了,怎就抱着出来了?” 祁仲嘿了一声,轻笑道:“大夫说念安的身子已无大碍,出来走走不妨事,今日是姑母诞辰,于情于理,我都该带着她前来请安的,否则要是姑母一时高兴忘了我们父女,念安的礼上哪儿讨去?” 祁仲这话说得讨喜,大长公主禁不住破涕为笑,狠狠地剜了祁仲一眼才说:“就你这个当爹的能说会道,我就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的大孙女儿啊!” 念安从小是大长公主看着长大的。 如今见念安神志不清懵懂的样子,大长公主心中心疼不已,抱着念安就不肯撒手了。 原本窝在大长公主怀中的大宝二宝此时倒是没了之前的待遇。 只是两个小家伙也不在意,还好奇地不住探头,像是想要跟念安玩儿。 祁骁和钟璃对此倒不在意。 祁仲在一旁见了,却是紧张得不行。 眼看着大宝的手都快伸去抓念安的衣袖了,祁仲急了。 他说:“姑娘家娇弱,祁骁你管管你儿子别乱抓!” 祁骁听完就冷笑了起来。 “你姑娘好几岁了,我儿子才几岁?” 祁仲回答得理直气壮:“几岁了,那也是娇弱的,快管管你家臭小子!” 祁骁瞬间气结:“你……” “我什么我?” “稀罕闺女自己生去啊!纵容儿子抓别人家的姑娘衣裳算什么本事!” 钟璃…… 这真是两个王爷吗? 为什么感觉像两个智障。 第586章 送礼就送金元宝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被祁仲的话气得险些当场与祁仲动了手。 祁仲心疼女儿娇弱,忙不迭上前将念安抱起来避开了大宝二宝的手。 大宝二宝一脸蒙圈地左右看看,最后往大长公主的怀里一窝,委屈得瘪嘴。 大长公主本是好笑的,可见着两个心尖子瘪嘴了,当即就板着脸斥责道:“两个都是当爹的人了,怎地说话做事还如此没分寸?没看吓着孩子了吗?” 祁仲不屑撇嘴。 祁骁无声冷笑。 他说:“吓着?姑母您多虑了,这两个臭小子胆儿一个更比一个肥,场面再大那也是吓不着的。” 大长公主没好气地横了祁骁一眼。 钟璃忍着笑上前打圆场。 “王爷这话的确是说得不错,这两个小孩子素来胆儿大,吓着确是不至于的。” 说完,钟璃暗含警告地瞥了不满的祁骁一眼。 本还想借机发作的祁骁见了,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到底是忍住了没再接着作妖。 在场众人目睹了这一幕,纷纷好笑。 扭头就说起了别的,不着痕迹地就将这个小插曲掀了过去。 不一会儿到了时辰,大长公主站了起来,朗声说:“时候差不多了,本宫瞧着几个孩子也饿了,不如去前边吃席可好?” 完全不解其意的大宝起哄似的跟着拍手,嗷嗷地喊着说:“吃!吃!” 大长公主捂着嘴笑得不行,惹得钟璃哭笑不得地看了自顾自高兴的大宝一眼。 这好吃的小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家饿着他了呢! 祁骁忍无可忍地将丢人现眼的大宝一把拎了起来,侧身半步对着大长公主说:“姑母请。” 大长公主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小心点儿,别摔着孩子。” 祁骁皮笑肉不笑地将不住划动着四肢扒拉的大宝往上拎了一下,说:“姑母放心,稳当着呢。” 祁仲小心翼翼地给念安披上披风,从祁骁的身边走过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男子就是粗鲁。” 祁骁瞬间就黑了脸。 祁仲还说:“又粗又俗。” 祁骁气结:“你……” “王爷,开席了。” 钟璃轻声提醒后,祁骁勉强压下了想与祁仲打一架的冲动,咬咬牙将还嚷嚷着吃的大宝狠狠往怀里一塞,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就是个女儿吗?臭显摆啥啊!整得像谁不会生似的!” 恰好听到这话的钟璃头上滑下了一排黑线,无比真诚地对着祁骁说:“王爷,你是真的不能生。” 男子若是能怀孕生子,那可就真的是乱套了。 祁骁明知道钟璃是在故意打趣自己,可一时还是有些憋气。 他忿忿地瞪了大宝二宝一眼,忍不住地磨牙。 “怎么两个都是臭小子呢……” 要是有一个是像阿璃的,白嫩嫩的女儿该有多好? 似乎是察觉到了祁骁的羡慕嫉妒恨,抱着女儿的祁仲做作地哄了两声,矫揉造作得不行地说:“女儿家就是要娇贵些,这不,平日里我都不忍大声说话,生怕让孩子受了惊吓,就算是将所以的好东西都捧到她跟前,我这心里也是生怕不够,就怕委屈了女儿……” 祁仲喋喋不休地往下走,炫耀之情溢于言表。 祁骁又气又恨,几乎磨碎了后槽牙。 钟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索性牵着摇摇晃晃的二宝,越过祁骁往前走。 心里还有不小的困惑。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祁骁竟还是个傻子呢??? 在众人忍笑和祁骁的不满中,众人移步到举办宴会的殿中,纷纷落座。 待宾客来悉数到齐,接下来的就是送上贺礼的环节。 大长公主虽身无实权,可在大褚皇族民间声望极重,更是与镇南王府世代交好,就算是看在镇南王府的面子上,都有不少人想在大长公主面前露上一回脸。 只是大长公主平日里不怎么见外人,怎么都找不着机会。 最后只能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送的礼物上,来显心思精巧。 送上的礼中有贵重的金银珠宝,也有价值连城的文房四宝,更有投其所好的佛香画像,应有尽有,接连不断的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钟璃冷眼瞧着,低声对着身旁的祁骁说:“还好王爷改主意了。” 否则在这样的场合,祁骁呼啦啦整一群羊来了,在场的人会是什么表情,钟璃几乎都不敢想。 祁骁对此无话可说,只能是佯装专心地低头剥虾。 虾仁剥出来了,钟璃的碗中放一只最大的。 其次就是大宝二宝的。 钟璃不在乎这口吃的,大宝二宝却是眼巴巴地等着投喂。 祁骁虽看似嫌弃,手上的动作却极为仔细,生怕有不干净的地方卡着小孩子的嗓子,剥出来的虾仁干净完整,连半点碎屑都没有。 钟璃看着眼前难得的父子温情,会心一笑,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外边突然响起了通传声。 “报!宣帝礼到!” 冷不丁听到宣帝两个字的时候,钟璃还小小的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何人。 祁骁见了,略显讥诮地提醒道:“曾经的鲁王自立为皇,如今的帝号正宣。” 谁也没想到,鲁王会在这时候出来刷自己的存在感。 不光是大长公主愣住了,场上众人都是表情茫然。 钟璃微微惊讶了一瞬后,垂眸遮住了眼底的讥讽,无声摇头。 鲁王不久前才丢了一批粮草,这时候不在家抱着被子喊心疼,蹦哒出来是想干什么? 短暂又微妙的沉默过后,大长公主神色如常地说:“既然是送礼的人到了,那就传进来吧。” 不一会儿,就有一队侍从抬着硕大的箱子鱼贯而入,整整齐齐地将箱子摆在了宴会大厅的正中央。 箱子足足有十个,个顶个的大,从搬箱子的人吃力的神情来看,箱子中装着的东西只怕也不轻。 褚人送礼,素来讲究精巧讨喜。 鲁王这礼看着实在笨拙,不禁让人心中都起了好奇之心,想知道这箱子中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钟璃与鲁王打交道不多,不太了解此人的作风,心中也有些好奇。 她说:“你猜,这箱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祁骁不屑撇嘴,淡淡地说:“不是金就是银,没什么好好奇的。” 钟璃闻言有些无语,没好气地说:“鲁王再不济,那也是正经皇室出身,他能送出这样俗气的……“ 钟璃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眼前打开的箱子中散发出的金银光彩炫得卡在了脖子眼。 整整十个箱子,里边装着的,满满当当的全是金银! 第587章 送礼环节,变故横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将钟璃的讶异尽收眼底,祁骁语调越发讥诮。 “这人打小就喜好炫耀,以金银为好,最是注重钱财,原想着当了皇帝后会稍微好些,不料竟还是老样子。” 祁骁漫不经心地将手中最后一个完整的虾仁放在了钟璃的碗中,不带任何感情地下了评论。 “俗不可耐。” 钟璃沉默半响后认同地点头,表示鲁王的确是挺俗的。 不过仔细想想,送钱倒是比送花里胡哨的吉祥话实在一些。 在众人微妙的神色中,鲁王派来的使臣手一扬,张开了手中明黄的诏书,掷地有声地念了一长串贺寿的贺词,最后的自称也不称朕,只说是侄儿的孝心,倒是绝了大长公主想拒绝的念想。 但是大长公主与镇南王府交好,鲁王与镇南王府是对立面,大长公主这时若是接受了鲁王的示好,那旁人又该如何议论? 鲁王此举,看似是在为大长公主贺寿,其实又何尝不是在离间大长公主和镇南王府的情谊? 大长公主在京中根基甚深,在宗室中影响力也极大。 她若是与镇南王府起了龃龉,最后便宜的,不还是如今最不名正言顺的鲁王? 大长公主眼底阴沉清晰可见。 代鲁王来送礼的人却像眼瞎一般视而不见,微微一笑说:“虽吾皇之前讨得大长公主不喜,可那终究只是从前之事了,大长公主不必介怀,这些东西,只是吾皇身为晚辈的一份心意,大长公主收下就是,想来就算是尊贵如镇南王,也不会对此有什么微词的。” 说完了,他还征询似的看了祁骁和钟璃一眼,笑说:“王爷,王妃觉得如何?” 祁骁眉眼不动,甚至连头都不曾抬起,声线冷清得几乎能让人清晰感受到其中的杀意。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王说话?” 那人微微一笑,面色尴尬。 钟璃不动声色地摁住了祁骁的手,没理会那人,直接对着大长公主轻笑道:“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礼既然已经送上门了,姑母不如就收下吧。” 大长公主面露为难。 “可是……” 钟璃笑笑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说:“真金白银的,姑母有什么好顾忌的?” “若是担心这金银来路不正,不如就悉数捐出给受灾百姓,也算是替扬言要赈灾,至今却无半分动静的鲁王行善积德了,免得在菩萨面前落了空口白话的口实,日后难得善果。” “姑母,您说是吗?” 钟璃这话,既堵住了送礼之人的嘴,又让这些烫手的银子有了合适的去处。 再好不过。 大长公主舒心一笑,说:“镇南王妃说的是,就这么办吧。” “慢着!” 先前还傲慢不已的送礼之人满脸怒气,指着钟璃就说:“大胆!竟敢诅咒吾皇!” 原本默不作声的祁骁突然扬手,手中小巧的酒杯恍若灌注了千钧之力似的朝着那人横飞了过去。 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酒杯,却足足将人打得飞出去了好大一截,当场就哇地吐出了一口暗红的鲜血。 一击伤人后,祁骁慢悠悠地收回了手,面无表情地说:“当着本王的面就敢对王妃不敬,本王看你才是胆大妄为!放肆至极!” “镇南王你……” “本王怎么了?” 祁骁冷眼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人,轻飘飘地说:“胆敢再有一句不敬之言,本王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到时候本王倒是要瞧瞧,你口中的宣帝,会不会为了你这条狗命与本王作对。” 宣帝是看祁骁不爽。 可是再不爽,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时候不是与祁骁正式动手的时机。 来人是宣帝心腹,冲动过后想清楚了利害关系,只能逼着自己将这口气咽了下去,咬牙对着祁骁拱手致歉。 “是下官言辞不当惹得王爷动怒,下官甘愿受罚。” 祁骁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没再言语,重新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样子在钟璃的身边落座。 钟璃不明显地勾了勾唇,执壶为祁骁倒了杯酒。 祁骁见状赶紧接过酒壶,说:“阿璃做这个做甚?我自己来。” 钟璃笑笑将酒壶给了祁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王爷猜猜,宣帝这是想做什么?” 祁骁无声冷笑,眼底阴冷一闪而逝,轻声说:“不管他想做什么,他的人敢轻慢阿璃,这人的命我就留下了。” 钟璃闻言顿时失笑,眼中浮现出若有所思的暗沉。 宣帝到底是想做什么? 坐在贵客席上的赤珠见祁骁恨不得将钟璃捧在手心的样子,酸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这粘粘糊糊的祁骁,真是自己印象中杀伐果断的战神? 自己当初莫不是瞎了眼??? 赤珠赶紧灌了杯酒压下了心中古怪,神色戚戚。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祁骁再怎么厉害,到底还是在钟璃手中栽了跟斗。 日后再想与镇南王府做交易,还是要从钟璃的身上下功夫。 起码钟璃就比黑心黑肺的祁骁厚道多了。 气氛微妙之际,外边再有人来报,说是来自宿城的送礼之人到了。 提起宿城,场中众人的神色比起听到宣帝二字时更为微妙。 宣帝名不正言不顺。 可宿城那位,可是大褚如今名正言顺的帝皇。 这位都上赶着来送礼了,这几位究竟都在想什么? 宣帝的人都见了,礼也收了。 祁琮的人自然不好不见。 大长公主压制着心底的烦躁让人传召,送礼之人很快就出现在了大厅中央。 与宣帝的大手笔相比,祁琮的礼看起来正常多了。 一个尺长的小箱子,体积大小都算是正常,来送礼之人明显也更为识趣,刚刚进门就对着在场的人挨个行礼,显然是没打算在这里摆架子抖威风。 见礼完了,那人才说:“皇上知晓今日是都大长公主寿诞,故早早地就派卑职将寿礼送了过来,为了将贺礼打点得合乎大长公主的心意,皇上前后费了不小心力,只盼着这得来不易的礼,能讨得大长公主欢心一笑,那也算是不辜负皇上的一片心意了。” 此人话说得机巧,无人可挑出错处。 大长公主不明显地呼出一口气,说:“呈上来吧,本宫瞧瞧,到底是什么宝贝,竟能让皇上如此看重。” 那人微微一笑,捧着盒子上前。 大长公主身前服侍的丫鬟上前将盒子打开,呈到了大长公主的眼前。 大长公主的神色本是漫不经心的。 可在看清盒子中装着的东西的瞬间,她的表情突然就变了。 第588章 长生灯火永明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明眼人都能看出大长公主神色的变化,距离近的钟璃等人不禁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在了大长公主的身上。 可大长公主却出人意料地飞快抬起手,重重地将打开的盒子盖子重新闭紧。 像是不想让人看到盒子中装着的是什么。 在一片难言的寂静中,大长公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强压心头惊骇,死死地攥着拳咬牙说:“这份礼,皇帝的确是尽心了。” 多少年前的老物件竟还能在此时被皇上找到,说是没费心,谁能相信? 前来送礼之人显然也知道盒子中装着的是什么,听见大长公主的话微微一笑,垂首说:“除了这礼,卑职还替皇上给您带了几句话。” 大长公主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是吗?” “皇上说,俗话说得好,为人母则性情坚毅,为其子则刚硬无敌,大长公主多年前在相国寺中设立的长生灯,至今还明着呢,只希望大长公主的一片苦心能得成全,也不算辜负了您这多少年的心血。” 大长公主看似面无表情地听着,实则心中惊骇剧烈无人能知。 提祁琮带话的人也不多话,说完了祁琮事先叮嘱的,恭恭敬敬地对着大长公主磕头行礼,吉祥话说了一箩筐才躬身退出了殿中。 不等别人察觉到更多异样,大长公主就说:“本宫记得今日还准备了戏?不知折子上都有些什么?” 钟璃闻言笑出了声,说:“姑母想知道这个还不简单?” “来人,还不赶紧将准备好的戏折子呈上来,好让姑母好生瞧瞧,也能选上两出钟意的。” 侍从恭恭敬敬地将戏折子送到了大长公主的桌案上。 大长公主的眼神却空无不已,明显注意力并不在上头。 旁边的人提醒了好几次,大长公主都未能回神。 显然是已经到了难以控制情绪的程度。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大长公主如此? 钟璃见了,和同样神色不定的祁骁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不可说的凝重。 祁琮到底给大长公主送来了什么? 他们是不是不小心忽视了什么? 祁骁将钟璃的手窝在掌心中轻轻地捏了一下,轻轻地说:“阿璃别担心,我会让人查清楚的。” 钟璃苦笑了一下,微不可闻地说:“但愿如此吧。” 大长公主的寿宴在万众期待下举行。 结束得却有些虎头蛇尾。 大长公主收到了祁琮送的礼后尽管竭力掩饰,可还是能明显感觉出她的魂不守舍。 主角如此,其余的宾客心中自然也有疑惑。 熬到寿宴终于结束,大长公主难掩急切地回了大长公主府。 甚至都没顾得上与钟璃等人知会一声,离开得格外仓促,就像是生怕迟了就来不及了一样。 钟璃不动声色地压下了心间狐疑,让祁骁带着两个睡着了的孩子回去,自己留下帮着将剩余的事情都料理清楚,所有宾客都安排妥当确认无误后才起身回府。 此时已至深夜,月明星稀,柔白的月影长长地摇曳在空中地面,在人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柔光,让目睹这一幕的人浮躁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就平静了下来。 大长公主为人沉重肃持。 历经不知多少风浪面不改色。 钟璃与她相识许久,还从未见过她像今日这般失态。 钟璃单手支着车窗一角,若有所思地在想,祁琮今日送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大长公主只是看了一眼就会神色大变? 而祁琮在此时将这样的东西送到大长公主的眼前,他图的又是什么? 已知线索太少,大长公主又对此讳莫如深不肯提及半分,钟璃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地猜出真相。 这样的被动让钟璃有些烦躁,忍不住皱起了眉。 坐在一旁的紫纱见了,试探地说:“王妃可是在担心大长公主的事儿?” 钟璃勉强勾了勾唇角,微微摇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眼底忽然闪过了一丝冷光。 钟璃此行带着的人不多。 按理说不会发出很大的脚步声。 可此时周围突然多了不少嘈杂之声。 听起来人数宛似翻了一倍。 时至深夜,街上不可能有这么多行人。 听起来似乎还在朝着马车聚拢。 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便是,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了。 紫纱还没回过神来,奇怪皱眉,正想问什么的时候,钟璃却飞快地将手指抵在了她的唇边。 “嘘。” 紫纱眼中迷茫快速消失,对着钟璃用口型询问:王妃? 钟璃无声冷笑,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看似感慨地轻声说:“紫纱,你听,是不是吵了很多?” 紫纱领会到钟璃的话外音,眼中杀意顿起,想也不想地握紧手中的软剑挡在了钟璃的身前。 钟璃不明显地呵了一声,淡淡地说:“既然都来了,不如就出来吧。” 钟璃的话音落下,周围却是一片毫无响应的寂静。 只能清晰地听到马车轮子在青石板地上滚动的声响,嘎吱嘎吱格外刺耳。 钟璃和祁骁今日出门是为贺寿,带的人并不多。 早前祁骁带孩子回去,钟璃怕途中出变故,特意将大部分随从都让祁骁一起带了回去。 谁知祁骁没出岔子,最后问题出在她这里。 钟璃心知祁骁给自己留下的马夫侍卫只怕是都没了性命,心中冷意横生的同时,对着紫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紫纱会意放轻了呼吸不敢妄动。 钟璃拔下了发髻上的簪子,状似随意地拨开了车帘的一角。 车帘刚刚掀起,钟璃还没来得及往外看,车窗边上嗖的一声就多了一支箭尾摇晃的箭矢。 是警告。 也是威胁。 这箭若是再往边偏上几分,可就要落在钟璃的身上了。 紫纱见状心中大惊,钟璃本人看起来却镇定得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她一脸淡然地伸手将箭矢拔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放在手中转了转,视线落在泛着幽蓝暗芒的箭头上,眼底冷意炸裂。 这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第589章 不如,你猜?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似乎是猜到钟璃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不知躲在何处的刺客冷冰冰地说:“素来听闻镇南王妃是个聪明人,想来聪明人是不会做自取灭亡的事儿的,王妃若不想与之前那些人一般下场,还是好生地在车里坐着为好,否则再有下次,我可就不敢保证,手中的箭会落在什么地方了。” 钟璃闻言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说:“阁下这是在威胁本妃?” “王妃言重了,我只是尽提醒罢了,我们主上想请王妃见面一叙,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还望王妃能体谅体谅小的们,别为难我们了。” 钟璃靠在车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轻飘飘地说:“我的人呢?” “王妃说的是车夫和侍卫吗?” 那人似乎是觉得讥讽,哈哈笑了几声才说:“那种无用的废物,死便死了,我只是帮王妃清理门下的草包,王妃不必介怀。” 虽猜到那些人估计已经没了命。 可真听到凶手这么说的时候,钟璃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涌现出了一股怒火。 她随手抓起了桌上的一个茶杯,化手为掌突然狠狠地向外投掷了出去。 与此同时,在黑暗中的某处响起了一声吃痛的闷哼,像是什么人被打中了 之前挑衅钟璃的人沉默半晌后才说:“王妃功夫的确了得,在下佩服。” “只是王妃如今已经落在了我们手中,您再厉害武功盖世,也没把握在重重包围中杀出去吧?” 换言之,就是这人自信已经完全掌握了这里。 就算钟璃贵为镇南王妃,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能前来营救。 京城重地,发生这种事儿,钟璃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钟璃神色诡异地抿了抿唇,语气中仿佛还带着好笑之意。 她说:“阁下说的这个,不就是废话吗?” 钟璃刻意停顿了一下才说:“但凡本妃今日多带了些人能有反手之力,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在这儿跟本妃叭叭?” ”除了阁下刚刚提醒本妃的,本妃也想多嘴说几句。” “诸位,本妃轻易不造杀孽,可也不怕手中染血,我自认性子谈不上多好,你们今日的照顾,但凡本妃今日不死,来日一定加倍相报。” 谁也没想到,钟璃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放狠话。 钟璃的话说完,车厢内外一旁死一样的寂静。 钟璃眼帘低垂遮住了眼中复杂,不再说话,冷着脸将箭头掰了下来,用手帕随意包裹了一下递给了紫纱,示意她收好。 她对着满脸冷意的紫纱招了招手,在紫纱的耳边轻得不能再轻地说:“一会儿我跳出去吸引刺客的注意,你趁机找机会逃回王府求救。” 双拳难敌四手。 她们就两个人,对上人数不知几何的刺客,还是找机会求助毕竟靠谱。 紫纱听了第一反应就是说不行。 可一对上钟璃坚决的眼神,紫纱到了嘴边的阻止瞬间就没了声音。 钟璃看出了她眼中的担心,牵起嘴角笑了一下,用口型说“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 紫纱只是个丫鬟,这些刺客自然不可能是为了紫纱来的。 钟璃身为这些人的目标,逃走势必会引起刺客的疯狂追杀,逃生希望渺茫。 逃走的若是个丫鬟,刺客兴许就不会穷追不舍了。 更何况,钟璃并不觉得,这些刺客真的会就此杀了自己。 要真想要自己的性命,早就动手了,何苦只是射了一箭出来吓人? 紫纱见钟璃心意已决,电光石火间飞快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将掌心的血很有技巧地往钟璃的肩上抹了一圈,做出了钟璃受伤的假象。 钟璃捂着肩膀对着她无声一笑,紫纱咬牙喊了起来。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王妃您醒醒啊!” 钟璃闭着眼睛软趴趴地倒在了紫纱的身上,气息也微弱了几分。 原本还不在意的刺客见状,心中不由得就慌了几分。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将镇南王妃完整无缺地带回去。 可不是要镇南王妃的性命。 镇南王妃要是真的中毒死了,那还得了? 为首的刺客立马就坐不住了,冷着脸前来查看。 夜色昏暗,紫纱又慌作了一团不住叫喊。 那人只勉强看清了钟璃身上的血迹。除此外什么都看不清。 就在那人想叫人前来为钟璃解毒的时候,原本看似神志不清的钟璃却突然暴起,手中短匕冷光乍现,狠狠地朝着距离自己最近那人的心口插了过去。 钟璃一动手,原本还算得上训练有素的刺客立马就乱了阵脚,前呼后拥地朝着钟璃的方向冲了过来。 钟璃灵巧地闪躲开迎面而来的刀剑,确定眼前刺客不想伤自己性命后出手越发肆无忌惮,刀刀见血招招入骨。 刺客被钟璃展现出来的狠辣惊得一愣,混水摸鱼的紫纱抓住了机会,不着痕迹地往角落中躲去,在被人发现前提气轻身,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向后飞跃而起,迅速蹿进了茫茫的夜色里。 紫纱跑了,钟璃假模假样地伤了几人后就将手中抢来的长剑扔到了地上。 看动作像是投降。 刺客对此神色诡异,似乎是很难相信钟璃真的束手就擒了。 钟璃满不在乎地看着为首那人的眼睛,用指尖隔空轻轻地点了一下,要笑不笑地说:“我的人是你杀的?” 黑衣男子默不作声。 钟璃拍了拍手,说:“很好,我记住你了。” “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的。” 说完,钟璃也不去看黑衣男子的脸色,直接转身上了马车。 她平静的嗓音从车厢中传来,平静得让人简直不寒而栗。 “既然是想请本妃去做客,前方带路吧,放心,不会逃的。” 黑衣男子身旁的人发现了不对劲,低声说:“首领,那个丫鬟跑了。” 何黑衣男子瞬间明白了钟璃之前闹的那一番是为什么,有些气急地将马车帘子掀了起来。 “你刚刚是故意让你那个丫鬟跑的?!” 钟璃微微一笑,语调温和。 “你猜。” 第590章 活着比好奇更重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话险些将问话的刺客气得吐血。 他黑着脸反复看了钟璃数眼,眼中像是掺杂着刀子。 钟璃对此不为所动,察觉到他的视线,甚至还说得上是优雅的微微一笑。 黑衣人忍了又忍才没再度跟钟璃打起来。 那人阴沉沉地说:“派出几个人去追刚刚跑了那个,一定要在她找到救兵之人将人击杀!我们加快速度出城!” 钟璃闻言眸光微微一闪,眼底逐渐晕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出城? 按京城如今的规矩,入夜后任何人不可出城,就算是手持皇上御令的人也不可以。 这个时辰,城门应当早就关得严丝合缝半个人也过不去了。 眼前的这些人却似乎并不把这城门禁令当回事儿。 说起深夜出城就像说烧鸡好吃似的随意,难不成,城防那里出了内鬼? 京城城防是要命的大事。 城防部署是她与祁骁亲自定下的,守城之人是忠心于镇南王府的。 要真是城防处出了岔子,可谓是相当狠的一巴掌直接甩到了钟璃和祁骁的脸上。 钟璃闭眼遮住了眼中翻涌的冷意,搭在膝盖上的指尖无声攥紧。 钟璃的情绪变化无人察觉。 为防止钟璃再作妖,刺客安排了两个人贴身跟着钟璃进了马车,时刻防备着钟璃再作妖搞事情。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钟璃却陷入了一言不发的安静。 她就跟看不到身边的两个人似的,静静地坐在马车上,神色平和安然,半点也看不出之前与人动手的狠辣模样。 刺客首领隔着车帘见此,无声地抿紧了嘴唇。 镇南王妃此人,似乎比传闻中更棘手啊…… 为防止紫纱找到救兵追击过来,刺客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钟璃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感受着车头的晃荡,自然垂在膝盖上的指尖时不时地动一动,毫无异样。 不到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下了。 守了钟璃一路的黑衣人拿出了一块黑巾,说:“王妃是想自己戴上,还是我们帮您?” 钟璃面不改色地将他手中的黑巾拿过来翻看了一下,挑眉道:“捂眼睛?” 黑衣人点头。 钟璃半点也没迟疑地将黑巾直接栓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半点也没给自己能偷看的机会。 黑衣人见了有些意外,难掩诧异:“王妃这么配合,是对要去的地方半点也不好奇吗?” 蒙上了眼睛的钟璃看着眉眼更为娇弱,声音亦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说:“与可有可无的好奇相比,我觉得活着显然更为重要。” 要是因为一点儿不重要的好奇心害死自己,钟璃就算是死了估计也难以瞑目。 黑衣人不明显地呵了一声,说:“镇南王妃果然是识趣的聪明人,既然如此,那就请王妃跟我来吧。” 钟璃淡定地伸出了手,说:“我看不见,得扶着。” 钟璃是养尊处优的王妃。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要求有人扶着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黑衣人对此并不意外,随手指了两个人,说:“你们跟着王妃,务必要让王妃走得稳稳当当的,知道了吗?!” “遵命!” 话音落下,钟璃就感觉自己的眼前多了一个人。 身前身后各自一个,阻断了钟璃的前路,也断了她的退路,防止她留下任何引人查询的痕迹,谨慎至极。 钟璃见状,无声地牵起嘴角笑了一下,默不作声地将手隔着手帕搭在了那人的手上。 对此她还解释了一下。 “本妃是已婚妇人,按理说除了太监之外,是不可与别的男子有接触的,今日形势特殊,也顾不得那些个琐碎规矩,索性就用这帕子挡着,也算是隔有一线,省得日后让人知晓了今日之事,本妃还得费口舌去说个清楚。” 更重要的是,还不一定能说得清楚。 黑衣人皱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手帕,拿起检查了一番确定无毒后才还给了她。 钟璃神色淡然地将手帕捏在了手中,从动作上来看,她似乎是紧张了。 黑衣人看到这一幕似乎是笃定钟璃在强装镇定,不由得讥讽一笑。 “王妃思虑周全,小的自愧不如。” “只是您在想怎么保住名声之前,我想您应该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毕竟……” “您如今的处境,生死可由不得您。” 他话中的威胁钟璃听出来了。 但是钟璃却一点也不在意。 真想杀她,之前就大可绝了她的气息。 之所以费尽心思将她带到这里,就证明她的性命暂时还是安全的。 起码目前是。 钟璃看似疲惫地打了一个哈欠,轻轻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才说:“我觉得我能寿终正寝,你觉得呢?” 黑衣人闭上了嘴不说话。 钟璃微微一笑,说:“既然是要去什么地方,各位前头带路吧,更深夜寒,再耽搁下去,只怕是不妙。” 钟璃没有一个身为人质的自觉。 虽眼睛是捂着的。 路也是别人牵着走的。 但是,她淡定得不仅出人意料,甚至还让人觉得有一丝丝的可怕。 当一个人深陷生死困境之时还能淡定自如,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品评,此人的心性手腕都绝不会差到哪儿去。 钟璃的镇定让黑衣人怀疑她暗中留下了什么联络线索,悄无声息的暗中让人折返回去查探了数次,可却什么都没能找到。 刚刚还刺头似的钟璃身上的刺仿佛瞬间软化消失,整个人重新变得温和无害了起来。 只是此时此刻,这种无害,只会让人心中惊悸更甚。 黑衣人压制着心中不安和惊诧,带着一行人七拐八绕地进了一个民宅。 钟璃暗暗在心中数着步子,然后恍惚听到咔哒一声闷响,紧接着空气中仿佛就多了一股潮湿之意,气温也像是低了一些,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黑巾之下,钟璃无声皱眉。 然后她就被人拉着走进了一条密道。 之所以判定是密道,是因为进到这个地方后,钟璃明显感觉到空气稀薄了几分。 虽说为保密行踪,一路上未燃火把,但进了这个地方后,光线显然比之前的昏暗不少,显然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暗道。 人处在一个昏暗的环境下时,五感会逐渐模糊麻木,继而头脑浑噩,失去最基本的方向判断。 钟璃屏息凝神,默不作声地被人拉着在密道中转了数圈后,前进的方向才确定了一些,速度也开始逐渐加快。 钟璃分不清是在什么方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计数来判断大概走了多长时间。 钟璃一开始以为不会太久。 毕竟密道这种东西,按常识来说,就不可能太长。 然而事实却超乎了钟璃的设想。 这地道,竟然是个加长版的走不完! 第591章 佛子改行当了刺客,世道艰难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在京城之中还能挖出来这么一条长度惊人的地道,这个事实带给钟璃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得知黑蒙峡的密道是假的。 京畿重地,挖出这么一条地道还能保证不被任何人知晓,幕后这人的能耐大得都快通天了吧? 钟璃压制着心底的怪异继续往前,因为始终被蒙着眼睛,再加上是在光线本就昏暗的地道中,很难察觉到时间的变化。 她只能凭着自己的估计和模糊的判断来猜测,从进入地道直到现在,到底走了多久。 钟璃濒临躁狂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开了地道。 出来的时候,周围的光线没有明显变化,显然正是黑夜。 进地道的时候是晚上。 在地道中前后修整过三次,按脚程来算,这应该已经是自己被抓的第四天了。 自己失踪了四天,也不知道祁骁那边怎么样了。 钟璃失神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背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轻得几乎难以察觉。 钟璃呼吸微微一紧,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指。 她动了两下。 然后手背又被打了两下。 与此同时,还听到了一声画眉的叫声。 娇媚可人。 黑巾之下,钟璃的眼尾缓缓上扬,像是不满地对着黑衣人说:“这都走了多久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钟璃冷笑了一下,讥讽十足地说:“别告诉本妃,你们说的出城,是想靠着两条腿走出去。” 周围一片寂静,无人回答钟璃的话。 钟璃扯了扯嘴角,突然停下了脚步。 “累了,不走了。” 黑衣人见状沉默了一下,说:“王妃如今身为鱼肉,为自身安全着想,要不还是将自己的娇纵收敛一二,否则的话……” “否则什么?” 钟璃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音调看似含笑实则冰冷。 “杀了本妃吗?” 钟璃的眼睛虽是蒙着的,可隔着一层黑巾,黑衣人却感觉到了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中夹杂的杀意。 黑衣人微微一怔。 钟璃呵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淡淡地说:“既然不敢现在就杀了本妃,那就得按本妃说的去做,否则我保证,你一定会死在我前头,不信你试试。” 钟璃没有大吼大叫。 也没有说什么恶毒之话来恐吓谁。 可就是她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才更让人心惊。 黑衣人沉默半晌,最后咬牙点了点头。 “既是累了,那就先休息一下,一刻钟后再出发!” 钟璃坐在地上,后背靠在了树干上,安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身边走过来了一个人。 那人将一包干粮塞给她,不太客气地说:“赶紧吃,吃完了好出发!” 钟璃摩挲了一下硬邦邦的干粮,不屑一笑后在这人的惊呼中直接扔了。 “拿着滚!” “你!” “放肆!我乃镇南王妃,就算今日不慎落入你们手中,那也是高高在上的超一品王妃!只要本妃一刻不死,我就比谁都尊贵!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喂狗的吗!” 所有人都吃的干粮到了钟璃口中成了喂狗的。 当即就有不少人怒了。 可动怒又能怎样? 钟璃话难听,却的确是这个理。 他们只能按主上吩咐将钟璃带回去,不能让钟璃有半点闪失。 否则不光是镇南王会想要他们的命。 就算是在主上那里也无法交代。 为首的黑衣人走上前来,咬牙说:“那镇南王妃待要如何?” 钟璃勾唇:“我要吃肉。” “大胆!这……” “怎么,连口肉都吃不起?” 钟璃懒洋洋地往树干上一靠,语调轻飘飘的:“话我扔这儿,前几日已经跟着你们啃了好几日的干粮饼子了,今日无论如何我是一口都不会碰的,要想我跟着你们走,那就去给我打猎弄肉,弄不来,我就不走。” 黑衣人被钟璃这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恶狠狠地说:“镇南王妃是真当我不敢对你动粗吗?” “直接将你打晕了,我……” 钟璃要笑不笑地打断了他的狠话,意味深长地说:“有在我跟前说大话的时间,你还不如去打只山鸡。” 黑衣人大怒:“去给她打来!” “不可啊!” “统领,这里是……” “闭嘴!” 黑衣人压下了手下的反对,咬牙切齿地说:“既是王妃想要的,那就去给她弄来,只盼着咱们高高在上的镇南王妃能一直如今日这般尊贵,别不小心跌落神坛,摔得粉身碎骨!” 钟璃闻言温婉一笑,颔首道:“多谢担心,本妃会小心的。” 似乎是觉得看着钟璃实在糟心,黑衣人亲自带着人去打山鸡了。 钟璃不露痕迹地吸了吸鼻子,感受着空气中隐隐约约存在的檀香之气,无声冷笑。 谁能想到,地道的出口竟然是在佛门重地? 一开始刚出地道,闻到一股香火味的时候,钟璃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经过刚刚的试探,钟璃心中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 若不是在佛门重地,那些刺客怎会对自己要吃肉的要求如此生气? 而且,从刚刚那些人的反应来看,他们不像是在这个临时落脚的,倒像是真的信佛的佛家弟子。 只是,号称心地仁善的佛子改行当了心狠手辣的刺客,还真是莫大的讽刺。 钟璃闭着眼睛快速回想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寺庙的同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头抵在了手腕上。 她之前藏在袖口的暗引香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祁骁到底找到她的踪迹没有。 与此同时,迟迟找不到钟璃的祁骁已经快疯了。 三日前,紫纱是在快天亮的时候,才拖着一身伤回到镇南王府的。 而那时,距离钟璃被劫走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祁骁的反应已经够快了。 火速封锁京城大大小小的出口城门,挨家挨户地排查询问,以钟璃失踪被劫的地方为原点,周围百里全都在排查的范围之内。 只要是有嫌疑的,不管是否属实,一律先拿下问罪。 至于当日守城的人,全部在第一时间被控制,轮番审问。 祁骁的法子足够周全,布置也够缜密。 按理说,只要抓走钟璃的刺客没长翅膀飞上天,那人就必然还在京城之内。 可理论是这么回事儿,实际上这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影子。 祁骁急得数夜未眠,不眠不休地带着人四处查找,钟璃失踪地周围百里的地板都快被磨秃了三寸,可怎么都找不到人。 就在祁骁急得上房的时候,林总管拿着个信封冲了进来。 “王爷,这是刚刚有人送到门口的,您看看这个!” 祁骁接过信一看,瞳孔猛地紧缩之下声音发抖。 “暗引香……阿璃身上有暗引香,赶紧让人去追!快去!” 第592章 我倒是想低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藏在身上的暗引香是钟璃出门前无意间带上的。 钟璃带上这个东西的目的,一开始只是想在大长公主的寿宴结束后,去找白术商议一下能否将这个东西改造一下,让其变得更方便好用一些。 毕竟暗引香这个东西好处明显,追踪人于无形。 可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 若能改造一下,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钟璃自己也没想到,一时起意带上的暗引香最后会成为自己给祁骁留下的寻找线索。 在意识到自己与刺客无法硬碰硬的时候,钟璃就悄悄地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将暗引香服下。 暗引香在人体内作用时间极短,但是效果却是很好的。 只要不流血,就不会有人察觉到她血中的异样。 祁骁只要想到了暗引香的存在,必然就能通过特殊手段追踪前来。 钟璃无声地注视着自己的掌心,暗暗在心里叹气。 事到如今,只能期望自己先前做出的暗示被暗中跟着自己的人看懂了,并且寻机将自己身上有暗引香的消息传回祁骁手中。 只是…… 钟璃不明显地皱了皱眉,心中疑云不散。 之前用石块打她,和一直暗中跟着她的人到底是谁? 钟璃猜不到这话躲在暗处的人选,无奈之下只能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 虽说他们在地道中停留的时间很长,可大多时候,钟璃感觉他们都是在绕路,就像是为了在蒙蔽她的视觉的情况下,不断通过绕路这种手段来模糊她的判断。 钟璃在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认为从地道入口到出口的距离应该并不长。 抛去刻意绕路多出来的距离,按脚程算,他们如今应当还在京城范围之内。 只是不知道,这座暗藏杀机的佛寺,到底姓甚名谁,归属何方。 钟璃的面上始终蒙着黑巾。 巴掌大的脸上盖着一层大大的面巾,以至于难以让人看清她的表情,也很好地掩饰住了她的真实情绪。 无人察觉钟璃的心绪波动,一种堪称诡异的安静一直持续到钟璃点名要的山鸡到了。 寺中无杀戮。 故而林子中野生的动物极多,想找到一两个猎物也并不是多难的事儿。 刺客首领拎着一只滴血的山鸡走过来,字里行间夹杂着的都是难以言喻的怒气。 “山鸡来了,不知镇南王妃可觉得满意?” 钟璃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要笑不笑地说:“黑巾遮面,本妃也难以看清你拎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你要真想让本妃开怀,不如帮本妃把这玩意儿摘了?” “你别太过分了!” “钟璃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镇南王妃了?等到今日过了,你……” “我怎么?” 钟璃一声冷笑,随手将手中拿捏着把玩的小石头捏成了碎末,轻飘飘地抬手将手中碎屑扬了个干净,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淡淡地说:“我只知道,只要我还是镇南王妃一日,你们不敢动我一刻,我就比你们任何人都可以高高在上,不服吗?” “不服,去请奏你们主子,大可直接杀了我啊。” 钟璃嘴角含笑,大咧咧地向上将脖子仰了起来,似乎是真的不怕下一秒空中是否会落下一把尖刀。 眼前的黑衣人呼吸逐渐加重,也不知道是被钟璃的话气的,还是被钟璃的不怕死惊的。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粗声粗气地让人看好钟璃,自己亲自将打来的山鸡拿去打理。 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有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溪。 常人清理山鸡的话,估计会直接蹲在小溪边上处理。 然而钟璃却听到了用木桶打水的声音。 似乎是不愿弄脏溪水,黑衣人的每一个动作都算得上是小心翼翼。 在去毛剖腹清理干净后,钟璃还隐约听到守在自己身旁的两个人低不可闻地说了几声阿弥陀佛。 听起来语气还挺虔诚。 钟璃难言讥诮地扯了扯嘴角,闻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香火气息,缓缓将头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她得罪的人不少,绞尽脑汁想要她小命的也大有人在。 可出身佛门的,是谁呢? 钟璃默默沉思的时候,清理干净的山鸡也被人穿在了棍子上架烤。 肉的香味逐渐在空气中散开,钟璃察觉到,之前距离自己很近的人纷纷往旁边挪了几步,似乎是不太想沾染到肉的味道。 钟璃微妙地抿了抿唇,在山鸡气味逐渐浓郁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肉是不错,只是有肉无酒实在不美,仔细想想倒是遗憾。” “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又是肉又是酒的,你……” “什么地方?” 钟璃冷冷一笑,说:“世间约束何其多,除了那佛门净地,本妃倒从未听闻有哪个地方不让喝酒吃肉的!” “再说了,就算是佛门净地又如何?本妃想吃的,何曾吃不到过?” 钟璃言语间对佛门似乎极为不屑。 而这种不屑,也成功地激怒了对她不满已久的黑衣人。 一时间,钟璃都赶紧有好几道夹杂着杀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若不是刺客首领拦着,只怕是已经按耐不住与自己动了手。 拦着下属的刺客首领忍着怒火将手中的山鸡塞到了钟璃手中,咬牙说:“镇南王妃好大的气魄,现下我等是不能对你做什么,可你别忘了,你如今落在了我们手中,威风还是收敛几分的好,否则等到了主子面前,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这话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钟璃却半点不在意。 她懒懒地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身前不管身后事,浪得一日是一日,日后如何,就不劳烦阁下操心了。” 钟璃将香味扑鼻的山鸡凑到鼻尖闻了闻,语气赞赏。 “不过说起来,你烤肉的技术倒是与镇南王府的厨子不相上下,想来平日里私底下也没少打牙祭?” 自诩冷静的刺客首领被钟璃的这话气得当场就黑了脸,重重地哼了一声甩手离去。 原本守在钟璃身旁的几个人见钟璃一口一口地吃着肉,嫌恶地呸了一声拔腿就走。 因为一只山鸡,钟璃的身边倒是清净了许多。 钟璃乐得享受难得的清净,慢条斯理地吃着肉,神情闲适得半点看不出处在被挟持的状态中。 钟璃吃肉的时候,耳旁突然响起了一声微不可闻的低语。 “你倒是自在得很。” 钟璃闻声眼中微微一亮,握着山鸡的手指也不由得顿了顿。 这一丝停顿只发生在转瞬。 除了钟璃本人,谁也没有察觉到。 刺客似乎是极为自信能看住钟璃,钟璃身边此时并无一人。 也正好给了暗中的人开口的机会。 躲在暗处的女声幽幽地说:“因你失踪,京城中早已乱了套,自诩镇定的镇南王也怒火滔天彻底乱了分寸,险些将京城掘地三尺屠命千里,你在这儿连吃带喝还使唤人,我看着倒是威风得很。” 钟璃听了这话不禁无声苦笑。 她倒是不想这么威风。 可绑她来的人,也没给她这个低调的机会啊! 第593章 这话听起来倒是新鲜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已经听出了暗处那人是谁,不露痕迹地笑了一下才低声说:“你怎会在这儿?” 大长公主的寿宴尚未结束,赤珠就说自己有事儿提前出了宫。 随后不知去向。 钟璃本以为赤珠已经离开了京城。 不料这人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就跟在了自己的身后。 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一直跟着不被人发觉,不得不说,赤珠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似乎是听出了钟璃的意外,赤珠低低地笑了一声才说:“我本是想单独逛逛夜中的京城的,不料却看到了镇南王妃被劫持的一幕,一时好奇就忍不住跟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否坏了镇南王妃的大事儿。” 钟璃无声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没说话。 大事儿? 她如今当务之急的大事儿就是安全脱身。 除此之外,当真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赤珠略微打趣了几句就说起了正事儿。 她说:“我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想来镇南王得了消息很快就会带人追过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赤珠跟过来本就是临时起意,身边并未带着多余的人马。 唯一跟着的一个随从,还被她打发回去镇南王府报信了。 一个赤珠加上一个钟璃,她俩就算是再能耐,也不敢说自己能在与人数多于己方数倍的差距时全身而退。 这也是为什么赤珠跟了一路,最后却没有动手的原因。 钟璃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沉默了一下才说:“静观其变。” 事到如今,知道祁骁已经知道自己的下落了,钟璃心中的石块落回了肚子里,不由得就对那个幕后黑手充满了兴趣。 到底是谁想抓自己? 抓了自己又是想干什么? 钟璃若有所思的时候,赤珠也没了声响。 很快,在钟璃手中的山鸡油块凝结的时候,之前跑得远远的刺客折返了回来。 他满是厌恶地看了一眼钟璃手中的山鸡,没好气地说:“镇南王妃可是吃饱了?现在可继续赶路了吧?” 这人的语气实在算不得多好。 钟璃听了却是好性子的微微一笑。 她随手将山鸡往地上一扔,淡淡地说:“既然着急那就走吧,本妃也实在好奇,是谁想见我呢。” 刺客冷哼了一声并不接话,重新走拢过来将钟璃围在了中间。 钟璃对此毫不意外,动作自然地接过了刺客递过来的树枝,像往常几日一般拉着树枝往前走。 山路崎岖,钟璃尽管有树枝拉着,中途还是因为看不清脚下的路再三被树枝杂草绊住。 接二连三地绊着,钟璃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看着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发脾气。 刺客本想催促几句,可注意到钟璃周身萦绕着的隐隐杀意,不由得默默地闭上了嘴。 走得慢些就慢些,磕磕绊绊一些也无所谓。 总之只要钟璃到了这里,他们就有把握不会让她有机会逃脱就是了。 一路磕磕绊绊地走了一段时间,钟璃走过的地方也留下了不同痕迹的记号。 哪怕是赤珠跟丢了,又或者是钟璃身上的暗引香没了功效。 只要祁骁带着人追到此处,就能顺着钟璃留下的记号继续往前。 徒步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在钟璃快要暴走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了。 钟璃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可光是闻着鼻尖充斥的浓郁香味之味,钟璃心中就多了几分了然。 这里想必就是寺庙的中心位置了。 光是闻这味道就能猜出,这寺中的香火似乎还挺旺盛,不像是山野中的无名小庙。 钟璃心中隐隐惊讶的同时,被人催促着进了一处房间。 她一进屋,身后的房门就被人用力砰的一声关上,能明显听到外边上锁的声响。 钟璃沉默了几秒,抬手摘了缠在自己眼睛上数日的黑巾。 长时间不见光,冷不丁一下看着了,钟璃眼前晃了一下,连忙重新闭上了眼睛。 等眼睛适应眼前的光线后,钟璃面露思索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眼前这间屋子极为空旷,除了必须的床铺以及一个等人高的屏风以及一张看起来不起眼的桌子外,并无其余装饰。 床铺和屏风看似不起眼,可实际上都是上好的陈年黄花梨制成,价值连城,与眼前略显破败的房屋构造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钟璃的指尖漫不经心地从屏风上轻轻滑了一下,指尖白皙如新。 显而易见,这里似乎并不常住着人,可日日都是有人打扫的,极为干净。 桌子上还摆着一套极为考究的茶具。 钟璃随意掀开盖子看了一眼,用手指从中拈起几片茶叶放在鼻尖闻了闻,眉梢不明显地往上微微轻挑。 钟璃对茶叶兴趣不大。 祁骁却有偏好的,受他的影响,慢慢的钟璃也对茶叶有了相应的了解。 这盒子中装着的茶叶,正是祁骁喜欢的一种。 号称一年只出产不到十斤的高山祁门红。 祁门红极为难得,从来都只作为上供之用。 就算是身在皇宫之中的贵人,也只能看身份的高低来分配的,并非是人人都能喝上这价比千金的茶叶,往往能得一滴半点,就足以成为炫耀的资本,其难得程度可见一斑。 而今年战乱不休,独产祁门红的金安受影响严重,再加上天灾的影响,出产的茶叶不足原来的一半。 最后送到京城中的茶叶数量堪堪只有三斤多些,悉数被送进了镇南王府。 换句话说,除了镇南王府外,今年的祁门红别处是一丁点儿茶叶沫也没得。 只是…… 钟璃看着眼前的茶叶,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晦暗。 除了祁骁外,还有一个人也是极为喜欢这种茶叶的。 当时新茶送到,钟璃给祁骁留下了少部分,更多的悉数打包送到了大长公主府。 这茶叶…… 钟璃眼中光暗沉浮冷意骤生的同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人在里头?” “回主子的话,正是。” 问话的人轻笑了一下,语调戏谑。 “贵客的情绪如何?” 门口的侍卫说:“一路上属下等人并未亏待贵客,故而看着尚可。” 那人笑着说:“理应如此,这位可是咱们的贵客,开罪不得。” 钟璃闻言讥讽撇嘴一笑,心想这话听起来倒是新鲜。 真不想得罪自己,至于用这样的法子把自己请过来? 第594章 斯琴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终于要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主子了,钟璃稍微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衫,施施然地往椅子上一坐,要笑不笑地看着门口的位置,等着这位真佛现身。 不一会儿,随着脚步声的步步靠近,钟璃好奇已久的人终于在钟璃的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与钟璃事先设想的各种形象不同,眼前之人似乎年轻得有些过分。 看着年岁不超过二十五,眉清目秀得有些眼熟,看向钟璃时,眉眼间中还带着说不出的温和笑意,看着就像是个脾性温和的邻家大哥哥,完全看不出幕后黑手的半分影子。 钟璃完美地压下了心中惊讶,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来人的代步工具上。 此人并非是自己走进来的。 而是坐在一个木制的轮椅上,被人推着进来的。 钟璃飞快地看了一眼门口处空荡荡的门槛,瞬间了然。 原来门槛被削平的原因竟是这个。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眼中不明显的惊讶,轻笑了一声,淡淡地说:“王妃可是被鄙人这副模样吓着了?” 钟璃冷笑了一声,似笑非笑地反问:“怎么,阁下觉得,自己面目如此可憎,我只要看一眼就会被吓着?” 那人似乎没想到钟璃会这么说,当即就是微微一怔。 钟璃看他皱眉,看似善解人意地说:“再说了,我什么面目可憎的人不曾见过,阁下这副样子虽出乎了我的想象,却也不到会受惊吓的程度,阁下不必妄自菲薄。” 不等那人说话,推着他进来的随从就不满大喝:“放肆!主子爷面前岂能容你这般放肆!敢对主子爷不敬,你……” 随从的呵斥声戛然而止。 目光惊恐地挪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刚刚还站在屋子中央的钟璃身法诡异地往前蹿了一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中的碎瓷片,稳稳地抵在了他的脆弱的脖子上。 只要他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钟璃手中看似无害的碎瓷片一定会成为要命的凶器。 随从说不出话了,钟璃勾唇一笑,神情看起来甚至说得上温柔和煦。 她指尖的瓷片往下压了压,低笑道:“知道上一次在本妃面前叫嚣的人如今身在何处吗?” “京郊乱葬岗,你可想去陪他?” “你!” 随从刚刚张嘴说出一个字,脖子上就传来了一阵刺痛,紧接着就是鲜血横流遍布胸口。 钟璃看似为难地轻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都说了让你老实点儿了,这东西可利得很,要命的。” 钟璃做了凶手还用了好人的口吻,好坏都让她一个人说尽了,旁人实在是难以插嘴评论。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无声地呵了一声,目光稳稳地落在了钟璃的身上。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钟璃无所谓地挑眉。 “是什么地方重要吗?” 男子并不理会她的反问,反而是说:“那你可知,你若是敢伤了我的人,自己也不会有机会活着走出这里。” 钟璃听完这话顿时就更可乐了。 她说:“谁说,我还想活着走出去了?” 她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瓷片再度往下压了压,字字停顿声声令人胆寒。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就算是要死,也是能拉上几个垫背的,不信,你大可试试,看看陪我死的人会不会是你。” 钟璃的声音不大,落在人心间却是掷地有声,恍若重锤落下。 死一样的沉默过后,男子妥协似的向后摆了摆手。 刹那间,钟璃能明显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几道含杀意的目光消失了。 男子面露无奈,叹息道:“我可向你保证,你暂时是无性命之忧的,如此,你可能将我的人放开了?” 钟璃敏锐地捕捉到了暂时二字,心跳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 她也不多话,缓缓将手中钳制着的人松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落在男子身上的目光也隐隐夹杂着几分警惕之意。 男子见状,戏谑地勾了勾唇,说:“早有听闻镇南王妃巾帼英姿令人一见倾心,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说:“阁下过奖了,我这也不过是被形势逼出来的罢了,若是真能在家安安生生地混吃等死寿终正寝,谁又愿意在外边受尽威胁死里逃生,谋取那所谓的巾帼之姿呢?” 钟璃这话说得讥诮,男子却像是听不出话中的讽刺之意似的,温和地说:“山间布置仓促,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不知这里的布置王妃见了,可还算觉得满意?” 钟璃粗粗地扫了一眼屋中构造,漫不经心地说:“我本出自乡野,没什么见识,就算是再好的东西,到了我眼中也是俗物,就不乱品评玷污好物件了,只是……” 钟璃状似无意地停顿了一下,男子配合地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只是什么?” 钟璃有些疑惑地说:“只是这茶叶我看着倒是不错,与府中的相比,也不算差了。” 男子顺着钟璃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温声说:“王妃好眼力,这茶叶的确不易得,听闻王妃素日在府中喜这个,故而特意让人弄了一些新鲜的过来,只要王妃欢喜,那也算是这东西的福分了。” 只进贡的贡品茶叶说弄就弄,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钟璃心中狐疑更甚,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异样。 她看起来像是有些不太高兴,也不管旁人是什么神色,啪叽往椅子上一坐,淡淡地说:“阁下知晓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却对阁下一无所知,作为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应当多说几句?” 男子笑了,意味深长地说:“王妃想知道?” “听闻王妃一路上过来极为镇定,看样子似乎是并不在意我是谁的,我还以为,王妃不想知晓呢。” 钟璃冷冷一笑,说:“我当然想知道。” “若是来日我不小心死在这儿了,连阁下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到了阎王殿前也无处可申诉冤屈,就算是要死,我还是想做个明白鬼,只是不知,阁下是否愿意多嘴了。” 钟璃目光幽深地看着他,静默不语。 男子沉默片刻,面带笑意地说:“王妃既想知道,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在下斯琴南,见过镇南王妃。” 钟璃闻言无声地皱起了眉。 若她没记错的话,斯琴是极为少有的复姓。 而世间只有一个地方的人会以斯琴为姓,那便是… 第595章 我得寸进尺了,怎么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心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落在斯琴南身上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深意。 斯琴南看起来并不在意钟璃眼中的意味深长。 他示意身后的随从推着自己靠近,看了一眼被钟璃先掀开的茶盒盖子,轻笑道:“这茶是今年新得的,用山间清泉泡来滋味最是回味悠长。”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声,说:“是么?我对茶一道并不通晓,实在是俗人一个,只怕是难以与阁下谈论这样的话题了。” 斯琴南低低一笑,摇头道:“传闻中镇南王妃乃是世间第一奇女子,自然不会是王妃口中的俗人,王妃过谦了。” 钟璃没什么表情地说:“传闻往往都是有误的。” “就像是这难得的祁门红号称只仅供皇家贵族,今年产量锐减,送进京城之中的水量都屈指可数,这种情况下,在山野之中的阁下还能如此大方拿出这些来待客,可见传闻非实,不能轻信。” 斯琴南似乎没想钟璃会如此地巧言善辩,微微一怔后眼中笑意越发明显。 他说:“王妃此言差矣,我身处山野之中,自然与所谓的皇家贵族牵扯不上半分干系,这茶叶的确难得,只是家中长辈的一点关爱之意罢了,并非是王妃想的那样。” 钟璃要笑不笑地嗯了一声,从神情来看,很难判断她此时在想什么。 斯琴南看着被挟持至此还能如此镇定的钟璃,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我似乎能理解,冷心冷肺的镇南王会为了一个女子冲冠一怒了。” “王妃这样的女子,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钟璃呵呵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那阁下费尽心思将我弄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见识一下,我是有多与众不同?” 斯琴南见钟璃不为自己的话所动,失笑之下淡淡地说:“王妃乃是矜贵人儿,我此番冒昧将你请来,当然不会是为了这个,只是内里原因究竟为何,现在不方便与王妃赘述,还望王妃海涵。” 钟璃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没接话,气氛一时陷入了僵持之中。 斯琴南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奈。 微微叹息一声后才说:“这里虽偏僻,可也难得安静,王妃既然来了,不如就在此安心静养,等到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让王妃知晓原因的。” 钟璃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可事到如今,除了被迫相信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法子。 钟璃因心中猜测心烦意乱,实在是没与斯琴南做无谓周旋的耐性,轻得几乎听不清地哼了一声后才说:“阁下盛情难却,本妃自然是却之不恭的。” “只是这一路上受惊不小,也算是奔波够了,阁下若是无别的事儿,还请移步出去,我想休息了。” 常人若是被如此对待,只怕是早就露出了火气。 斯琴南听了,却歉意地笑了笑。 他说:“是我思虑不周影响王妃休息了,我这就带着人离去,王妃在此只需安心静养便是。” “为了让王妃在此处住得舒心,外边我留下了几个人供王妃驱使,王妃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大可安排他们去做,我事先都吩咐过了,这些人使唤起来,想来也是能合乎王妃心意的。” 说是留人供钟璃使唤。 可实际上就是留下了看守的眼线。 都已经沦为阶下囚的钟璃对此适应良好,没露出半点不悦地再度开口送客。 斯琴南没强留,勾唇轻笑后由身后的随从推着轮椅出了卧房。 斯琴南走后,钟璃脸上的淡然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不可说的震惊纳罕。 刚刚看第一眼的时候不觉得,可随着心中猜测逐渐明了,钟璃越看斯琴南越是觉得不对。 斯琴南的长相放在男子身上其实是没半分不妥的。 长眉英气五官俊秀,随随便便往人堆里一扔,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可这样的长相,若是放在女子身上就会让人印象无比深刻。 而这样的人,钟璃恰好就认识一个。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浪潮,放轻了步子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窗边的位置隐蔽地掀开了窗户一角,眯着眼睛往外看。 就像斯琴南说的那样,院中是有人的。 看样子穿着,有洒扫的妇人丫鬟,也有身材壮硕的厨子家丁。 粗略一眼看下来,明面上的人数就不少于十人。 而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盯着这个方向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 若不是知道这里不简单,见着眼前一幕,钟璃估计还真的会以为这里真的有看起来的那么岁月静好。 钟璃面色阴沉地将窗户关好,重新回到了椅子上坐下,眼帘低垂,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有个身着鹅黄色襦裙,作丫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她眉眼含笑地对着钟璃微微福身,说:“后厨的厨子们准备要开始做饭了,不知王妃口味,特意让奴婢前来询问一番,不知王妃今日想吃什么,您说了,我好回去让人给您安排。” 年纪不大,说话条理分明脉络清晰。 更为难得的是,身在山野之中,却通晓京中世家大族的礼数。 对着钟璃行礼的规矩是半点不差。 落落大方得让钟璃都有些意外。 钟璃打眼看她一眼,神色微妙。 “那你不如与本妃先说说,你们这里的厨子都擅长做什么?” 女子轻笑道:“此时正是山中小菜盛产的时节,厨子尤擅做小菜糕点,王妃若是不嫌弃,今晚不如就尝尝山中时鲜可好?” “小菜虽不起眼,也不算名贵,可只要做得好了,滋味也绝不会比外边的名肴差的。” 钟璃闻言有些好笑,说:“除了小菜,就没别的了?” 女子面露不解。 “不知王妃说的是?” 钟璃心中冷冷一笑,面上神情却无比温和。 她说:“肉呢?” 看眼前女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钟璃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报复感觉。 她说:“你说的是不错,可本妃过多了苦日子,吃腻了所谓的山间小菜,现在就愿意吃点儿荤腥大油性重的,到了饭点儿若是没个几盘子肉菜,那更是食不下咽难以安眠,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肉对寻常百姓家而言是贵的。 可对能喝得起祁门红的人而言,实在是算不得什么金贵的东西。 可钟璃的话说完,眼前的女子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她低声说:“王妃,这里是禁止食用荤腥之物的,您想吃肉,只怕是不太方便……” 钟璃讥讽十足地冷笑了一声,说:“不方便?” “你倒是说说,如何不方便了?” 女子说不出话,钟璃一脸冷意不为所动。 僵持半晌后,女子无奈苦笑道:“此事兹事体大,奴婢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王妃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向主子请命,很快就会给王妃答复。” 钟璃听了,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她摆摆手说:“既然如此,你就去吧,本妃等着你。” 见钟璃这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女子有些憋气却又无处发泄,最后只能是喏喏应是躬身退下。 钟璃眯着眼睛目送着她离开,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桌子的一角,看似随意地在桌角不轻不重地敲了敲。 若是有人在此细数的话就会发现,不多不少,钟璃正好敲了三下。 三下敲完,后屋窗户的一角像是被风吹起的似的,也不轻不重地响了几声。 正正好的三下。 女子从钟璃的房间里走出,满脸怒气头也不回地去了斯琴南的住处告状。 钟璃之前在路上的时候,执意要吃山鸡就已经是犯了山中的大忌讳了。 如今都到了这儿了,她还明目张胆地说自己要吃肉,这不是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是什么?! 第596章 是保护,也是禁制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被钟璃气走的女子怒气冲冲地向斯琴南控诉了钟璃的要求。 斯琴南对此却并不怎么在意。 不管钟璃说自己要吃肉,是知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在故意犯忌。 还是真的没猜到这里是何处无意冒犯。 嘴巴长在钟璃身上,她想吃什么,的确是无人能阻碍质疑的。 斯琴南亲口说过会满足钟璃的任何要求。 而钟璃只是要吃肉,相比其余过分的要求而言,钟璃的这个要求的确是算不得多过分的。 斯琴南轻声一笑,说:“不就是要吃肉吗?多大点儿事儿,值得你如此动怒?” 丫鬟闻言更气了。 她说:“主子,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最是忌讳荤腥之物,您在此处住了多少年了都恪守寺中清规戒律,此次为一个不知还能当多久王妃的女子犯了寺中忌讳,只怕是……” 女子欲言又止地止住了话头。 斯琴南听了,却是意味不明的低低一笑。 他说:“是啊,你也知道我恪守了这里的规矩多久,又怎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就不想破一破这恼人的规矩呢?” 这里于他而言是保护,又何尝不是难以挣脱的禁制? 似乎是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斯琴南飞快地闭了闭眼遮住了眼底晦暗,淡淡地说:“她既是要,那就给她便是,堂堂镇南王妃,想吃什么都是可以的。” 更何况,这里曾经是清净之地。 可在他决定出手露面于世人面前的时候,这里的清净就已经注定要不复存在了。 丫鬟看神色似乎还不死心想说什么。 斯琴南却赶在她开口之前说:“好了霜影,按我说的去做。” 霜影不甘心地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无奈地说了声是,转身去为钟璃准备吃食了。 当天晚饭时候,钟璃的饭桌上果然多了不少肉菜。 清炖鸽子汤,红油赤亮的闷尖狮子头,清炒小青菜,过水后用麻油白醋凉拌的芝麻叶,有荤有素色味双全,齐齐整整地摆成了一小桌。 钟璃意味不明地勾唇一笑,拿起筷子随意扒拉了一下眼前的菜,心中无声冷笑。 看样子这位斯琴南的确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她都这样冒犯佛祖了,还能好性子地让人给她安排吃食。 这样的人放在外头,不管怎么说都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被不明不白地藏在山间多年,心中不忿也是人之常情。 这一瞬间,钟璃仿佛都觉得自己能理解斯琴南的心情了。 看钟璃只顾着看并不动筷。 霜影不满地哼了一声,说:“王妃是对这些菜不满意?” 钟璃笑了。 “怎会,色香味俱全,食材也算得上新鲜,本妃又怎会还有意见?” 霜影听了眼中不满更甚,冷笑了一声才说:“能合乎王妃心意那便是最好,菜凉了就不好吃了,王妃还是趁热乎赶紧吃要紧。” 钟璃认同地点点头,说:“行了,你可以下去了。” 霜影瞬间动怒。 “你……” “我什么?” 钟璃理所应当地看了霜影一眼,微微笑道:“我用膳时不习惯有人在旁伺候,这里暂时用不着姑娘了,下去歇着便可。” 霜影是自小就跟着斯琴南的。 在斯琴南的身边都占有一席之地,旁人都要顾及斯琴南的面子买账三分。 可在钟璃这里,她似乎真的把霜影当作了寻常的使唤丫鬟,言语间满是不以为然的随意。 被人捧惯了的霜影难以适应这样的身份落差,对上钟璃的时候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等钟璃再说什么,重重地哼了一声,甩手就走了出去。 走出去时,门板被她狠狠地摔了回去,年日时久的门板都险些被她一膀子从门框上甩下来。 钟璃看着摇摇欲坠的门板,像是有些疑惑。 都说常居佛门的人往往性情温和,不轻易动怒。 眼前这霜影虽身上带着佛香,可这性情还真是…… 一言难尽。 仿佛长了见识的钟璃慢条斯理地用起了餐,不一会儿,她的耳边就多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人家敢给,你就真的敢吃?” 听出女声话中的惊诧,钟璃轻轻地笑了一下。 斯琴南敢给,她自然敢吃。 斯琴南费尽心机把她弄来,自然不是为了在这里杀了她。 性命暂且无忧,钟璃自然不会顾忌吃食。 更何况到了这步境地,绝食不吃饭这种行为,除了让自己变得虚弱毫无反抗之力外,并无任何好处。 钟璃谈不上多聪明,却也知道如何审时度势。 笑完钟璃没开口,似乎是忌惮怕被外边守着的人听到。 躲在暗处的赤珠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她不知从什么地方避开了外边的耳目,翻身一跃,灵巧无声地从房梁上落在了钟璃的身边。 钟璃看着一身与霜影打扮无差的赤珠,有些好笑。 “这就进来了?” 赤珠不屑地呵了一声,大咧咧地在旁边坐下,说:“不然还能怎么进?” 仿佛是猜到钟璃在担心什么,赤珠口吻极为微妙地说:“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就你现在住着的这个地方,周围百米都没有人。” 佛门清净之地,长期住着的人,心中自然也是信仰佛祖的。 信佛忌口舌之欲。 也恶喜好口腹之欲的人。 若是寻常时刻,有人胆敢在佛祖所居之地开荤吃肉,只怕是要被人直接打一顿从大门口扔出去。 钟璃此时虽免了一顿毒打,可难免会被人嫌弃厌恶。 原本看守在这房子周围的人都纷纷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省得自己受了浊气的玷污。 这也给了赤珠趁虚而入的机会。 否则看守严密,就算赤珠艺高人胆大,也不敢这样贸然闯入的。 钟璃听出了赤珠的话外音,失笑道:“还真是我想的那样?” 她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不料这些人的反应,似乎超乎想象的大。 赤珠一言难尽地说:“你要吃肉的时候不就想到会这样了吗?” 赤珠与钟璃相交不深,可钟璃不怎么偏爱肉食这点,赤珠还是略有耳闻的。 钟璃笑而不语没回答赤珠暗含调侃的话,无人可见的眼底冷意更甚。 以佛为信仰,却还不惜手染血腥将她从京城中弄至此处,这里的佛子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物? 第597章 你可知你要打的是什么地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赤珠不知道钟璃在想什么,见钟璃吃得无所顾忌,口干舌燥之下也忍不住连着灌了两杯茶。 茶水进了肚子,赤珠想抓紧时间与钟璃说正事儿,钟璃却不紧不慢地说:“你可知这里是何处?” 赤珠懵了一下,呐呐地说:“我并非大褚人,之前又是跟着人从后山摸进来的,我怎会知道这个?” 就算是有意想弄清楚,时间上也不允许她去打探啊! 钟璃一想也是,好笑道:“我之前忘了问了,你怎会跟着我的?” 赤珠提起这个来了兴致,嗨了一声语速飞快地说:“我出宫后就在外边闲逛,本是想着随便溜达溜达的,谁知正好就看到了你被劫持。” “我原本是想着悄悄跟着伺机让人回去报信,谁知后来不小心就把人跟丢了,我不死心又在附近找了几圈,用了点儿特殊的法子最后摸了上来,就正好在林子里看到你为难人去打山鸡了。” 钟璃又问:“你从跟丢到找到我,花了多久?” 赤珠想也不想就说:“不到半日。” 钟璃说:“那你跟过来,花了多久?走了多远?” 赤珠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一路跟着过来花了三日,路程却不算多远,除去绕的多余的路,最多就一日功夫,估摸着也就是几十里路的样子。” 钟璃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皆是思索之色。 京城地广,面积也大。 出城随便花上一日功夫是必然的。 而地处京郊的寺庙数量也极多,赤珠能提供的信息太少,钟璃一时间还真的分析不出来,自己到底是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看钟璃不说话了,赤珠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处境,忍不住说:“信我早就送回镇南王府了,只要镇南王府的人不是痴傻呆子,必然会想法子找过来,你只要在此之前保证自己安全即可,别的不用太担心。” 先前斯琴南与钟璃说话的时候,赤珠怕被发现没敢靠太近。 可就算是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赤珠也能从这些人目前对钟璃的态度看出,钟璃暂时在这里性命是没有大碍的。 活着的镇南王妃是可以要挟镇南王的底牌。 而一个死了的镇南王妃,除了激怒镇南王外别无用处。 只要幕后主使不是真的疯了,他就不会对钟璃真的做出什么。 钟璃也知道她的意思,禁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 她说:“我并非是忧心安全。” 赤珠不解。 “那你是在担心什么?”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苦笑道:“现在我自己也只是猜测,不好说。” 人与人之间能相安无事,最重要的就是知晓距离产生美的重要性。 赤珠知道自己与钟璃的交情,还不至于让钟璃就此对自己推心置腹,对钟璃的避而不谈也不在意。 她撑着自己的下巴说:“反正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镇南王府的人估计很快也要到了,你就……” “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赤珠微微一怔后下意识地点头。 “你说。” 钟璃说:“帮我给镇南王府的人传信,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切勿打草惊蛇。” 这里给钟璃的感觉处处透着诡异,像是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之前不知道就罢了。 如今她人都在这儿了,不想法子弄清楚眼前的疑惑,钟璃是不会想离开的。 看钟璃说得认真,赤珠这下是真有些难以理解了。 在别人的地盘上被挟持,哪儿比得上在自己家里养尊处优来得快活? 她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钟璃,无言以对地说:“你不会是想说,自己还想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吧?” 钟璃笑着反问:“为何不可?” 赤珠极为诚实地说:“你可以,我怕镇南王不行。” 早在钟璃失踪的第一时间,素来镇定的镇南王就疯了。 若不是底下人苦苦拦着,京城内外现在不知会是什么光景,又有多少人会因此人头落地。 都这种时候了,钟璃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赤珠无话可说的同时,也有些无力。 她说:“你想干什么回去了派人做不行?非得自己以身涉险吗?你再在这儿待着,我怕不等你做完想做的事儿,镇南王就要把京城掀个底朝天了。” 钟璃闻言眉眼间多了一股无奈之意,苦笑道:“正是如此,我才说想要你帮忙啊。” 赤珠眨眨眼。 “怎么帮?” 钟璃对着她招手示意她靠近些,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赤珠满脸的怀疑又忍不住点头。 最后钟璃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玉镯摘下递给了赤珠,说:“你将这东西拿回去,祁骁见了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你帮我转告他,我在此一切都好,让他别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赤珠打心眼里觉得钟璃留在这里是不必要的,甚至还有可能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钟璃主意已定,她身为外人,心里再上火也没得法子。 赤珠深深地望了钟璃一眼,估摸着走开的人也快回来了,叹气着说:“既然如此,你自己保重。” 钟璃含笑点头。 “你也是。” “多谢。” 赤珠对着钟璃微微抱拳,随后无声无息地翻身上房梁,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钟璃静坐在桌旁,想着自己刚刚跟赤珠说的话,忍不住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三个字。 斯琴南。 与此同时,距离钟璃所在的寺庙不足十里之处,祁骁正满面冷意地吩咐下属准备强攻寺庙,救出钟璃。 钟璃身上的暗引香为祁骁的追踪找到了方向。 赤珠的暗中报信也让祁骁稍微冷静了些许。 震怒过后,祁骁仔细查看了此处的地形构造,暗中吩咐人悄悄潜入的同时,也在为下一步援救钟璃的计划做准备。 只是对于强攻寺庙一事,有人持有不同意见。 不是信佛,只是顾虑太多。 为数不多还敢在祁骁震怒之时开口的祁仲发愁地说:“你真要强攻?” 祁骁冷笑。 “不然呢?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祁仲被噎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说:“你可知道,自己下令要强攻的是什么地方?” 褚人信佛。 大大小小的寺庙随处可见。 按理说以祁骁的身份想拿下一个寺庙并不多难。 可难就难在,祁骁要搞的那个寺庙是在大褚传承了数百年,根深蒂固香火繁茂的相国寺。 相国寺在大褚的重要性,就相当于是人们所有信仰汇聚而成的模样。 除此外,相国寺还有皇家祠的别名。 意思就是,寺中专门开辟了一座祠堂,其中供奉的就是大褚皇族历代的祖先。 有了这些祖宗牌位,相国寺的身家瞬间增长百倍,几乎是个变相的皇族墓地。 这样的地方,按规矩大褚皇族后辈进了寺中是要先去磕头祈福的。 祁骁张嘴就要打相国寺,无疑是相当于要挥舞着锄头砸了自己家祖宗的棺材板,扰了祖宗清净坏了佛家根基。 这样的罪名落下来,祁骁大概真要名垂青史,被人唾骂不休一辈子了。 第598章 道理是最不堪一击的东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强攻相国寺一事兹事体大。 饶是祁仲往日荒唐惯了,想到这事儿的后果心中也不免为祁骁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祁骁心意已决,不管祁仲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祁仲急得头上冒火,正在纠结要不直接将祁骁打晕,等他稍微冷静些再从长计议的时候,祁骁像是率先洞知了他在想什么,冷冷地反问:“你当初决意去宿城的时候,知道后果吗?” 祁仲满肚子的大道理瞬间被堵了回去,哑口无言。 祁骁说不上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轻得几乎听不清地说:“不就是被世人唾骂吗?我何曾怕过。” 这所谓的名声风评,从来就不是祁骁在意的。 若不是钟璃,他现在只怕早就成了世人口中的祸害之流了,怎会有今日? 想到下落不明不知情况的钟璃,祁骁眼底猩红不住翻涌,杀意沸腾。 “不管这相国寺是什么地方,里边藏着什么人,只要敢动她,就统统该死!” 祁仲被祁骁字里行间夹杂着的杀意所摄,微微一怔后禁不住摇头苦笑。 世间难得痴情种。 他曾以为自己是世上最有心的人,没成想,看似冷心冷肺的祁骁亦是如此。 只是这人世间,无心尚能快活一世。 有心人,总是苦的。 祁仲眼中暗含不明显的悲凉,苦笑道:“那你可曾想清楚,此事真做了的后果应该如何承担?世人又会如何议论你?” 祁骁不屑一笑,淡淡地说:“那又如何?” 他冰冷的目光从眼前的相国寺地图上轻轻划过,微不可闻地说:“我就是要冒这天下之大不韪,用无数人的鲜血让所有对阿璃有害心的人明白,暗算我,他们或许还有出路,可敢加害阿璃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用这些人的命做先例,让他们再也不敢对阿璃起任何加害之心!” 为了钟璃,祁骁疯到连相国寺都敢动,从此以往,祁骁必然背负上残暴不仁的恶名。 与此同时,世间只怕再无狂徒胆敢打钟璃的主意了。 祁仲震撼之余,心底悲怆更甚。 当初他若是能在第一时间有祁骁这样不顾一切的胆气,现在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光景? 祁仲物伤其类后沉默良久,没能说服祁骁收回成命不说,扭头就去帮着祁骁打点进攻的事宜,算是坐实了帮凶一名。 柏骞承等人还算清醒,本指望着祁仲能帮着劝说祁骁改主意。 谁知没一会儿功夫祁仲就倒戈相向,这转变着实让柏骞承等人险些哭出了声。 柏骞承还不死心,不敢直接去劝祁骁,索性就死皮赖脸地缠着祁仲叨叨叨。 “不是,恭王你怎么回事儿?我们在这儿眼巴巴地盼着你去劝王爷改主意,这下可好,你没去之前,王爷说明日一早进攻,你去了一趟,计划非但没改,时间还提前了!” 从明日一早改到今晚半夜,看起来只是提前了几个时辰,可这是要命的事儿啊! 真这么做了,柏骞承家里信佛的祖母和娘亲就能活活碎了他! 祁仲也知道自己临阵倒戈不厚道,可事已至此,再说别的也没用了。 他故作镇定地说:“镇南王忧心妻子,会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再说了,谁说拿下相国寺就是要大开杀戒了?我们只是进去找镇南王妃,又不是进去造孽的,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的。” 不知是为了说服柏骞承还是说服自己,祁仲还自我迷惑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没错,我们就是去找人的,找到人就走,不会有什么难以预估的后果的。” 柏骞承听见这话,脸上的神情仿佛是青天白日见了鬼。 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祁仲才听到柏骞承颤颤巍巍地说:“我以前只觉得你脑子不灵光,怎么看这架势,合着你原来是个傻子啊!” 不等祁仲发怒,柏骞承就指着外边的无数大军说:“这阵仗就是去找人的?你确定?!” 确定钟璃就在相国寺的第一时间,祁骁就将驻扎在附近的三万大军调了过来。 三万人,也许扔进两军交锋的战场之上并不起眼。 可相国寺不是两军交锋之处。 这里也不是战场。 就相国寺地处的位置而言,扔进去三万人,这些人凭着双脚就能把相国寺的地板都踩秃三寸!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柏骞承急得不行,拉着想脱身的祁仲就说:“王爷先前下的令你没听见?他说的是全力击杀所有有嫌疑之人,全部!” “这不是找人,这是绞杀啊我的大哥!这事儿要真做了,那王爷后半辈子的英明可算是彻底毁了!你……” 祁仲没好气地甩开了柏骞承的手,咬牙说:“命令又不是我下的,你跟我吼有什么用?有能耐你找祁骁说去啊!” 柏骞承也知道自己着急了,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些才说:“我知道王爷这时候听不进去任何话,我说了没用才想法子将你请来的啊!可你这进去溜达了一圈计划提前了,你……” 柏骞承气不过地用手指了指祁仲,满脸的生无可恋。 “我知道王妃失踪王爷心中焦急,可再着急,也不能干这种事儿啊……” 钟璃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柏骞承或许还要真上火一阵。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钟璃并非是这样的人啊…… 柏骞承相信,以钟璃的身手和能力,必然能在危急时刻保证自己的安全。 更何况之前传信回来的人也说钟璃无恙。 既然人好好的,那想法子将人接回来,回头腾出手了再慢慢收拾作怪的人不就好了? 何苦闹成这般场面? 祁仲也知道柏骞承的话有道理。 可在有些事情面前,道理才是最不堪一击的东西。 祁仲一言难尽地对着暴躁中的柏骞承说了一句:“你没心仪之人,自然是不能领会这个中焦急的。” 柏骞承…… 他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没好气地说:“合着我没心意中人还是我的不是了?” 祁仲没理会他的抽疯,趁他恼怒的时候拔腿就走。 柏骞承恼羞成怒地追着喊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柏骞承急得跳脚,进攻相国寺的计划却在按祁骁的指示有条不紊地进行。 进攻前半个时辰,他们驻扎的营地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柏骞承听说来人是谁,当即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王妃有消息了!快去将报信的人请进来!” “快快快!” 第599章 我做过的,被天打雷劈的事儿还少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柏骞承是发自内心地希望祁骁能稍微冷静一点的。 而赤珠的到来,也让柏骞承心里的期望得到了实现的可能。 盛怒之下的祁骁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可钟璃的话,无论何时,他都是听的。 看着赤珠带来的信物,听完了赤珠给钟璃带的话,祁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柏骞承心里不解有心想多问几句,可对上祁骁杀气四溢的冷脸又瞬间什么都不想说了,默默地将求知若渴的视线投向了赤珠。 赤珠没什么形象地灌了口水,然后才擦着嘴角说:“阿璃说她暂时还不到回来的时候,让你们稍安勿躁别着急,等时机到了,她自然会想法子给你们通信。” 祁骁脸色越发冷峻,一言不发地看着钟璃的手镯不说话。 柏骞承按耐不住好奇,低声说:“那王妃可说何时才是抽身的时机?” 就祁骁目前这仿佛是吃了火药一样随时都有可能会炸的状态,钟璃再不回来,柏骞承是真的怕祁骁一不留神就炸了。 别人炸毛,或许只是竖竖头发。 祁骁炸了,那可是真的要流血要命的! 赤珠对此却是真的不知情了。 钟璃只说让她回来报信,可没说自己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赤珠摇头的瞬间,众人就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再度往下跌了一下,冷得吓人。 祁骁收起了钟璃的手镯,冷声说:“计划照常进行。” 柏骞承急了。 “王爷,王妃她……” “我说照常进行!日落之前必须将阿璃救出来!” 祁骁情绪瞬间失控,满脸阴郁地指着相国寺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管那里住着的都是什么人,我也不在乎那里是什么地方,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如今正被人困在那里,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招惹多少骂名,我都要不惜一切将人救出来。” 祁骁顿了顿,字里行间的阴寒更甚之前。 声声让人心尖打颤。 “不管是谁策划了这场阴谋,胆敢染指阿璃的人,都统统该死,只要是参与到这件事中的,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祁骁难得动怒。 可一旦动怒,轻而易举就能让人肝胆生寒。 四下沉静之时,祁骁讥讽地冷笑了一声。 “还有谁想劝本王冷静息怒?在此说出来,但凡是不愿跟随本王前去的,大可收整行装回去,本王绝不加以阻拦!” 祁骁这话于众人而言无异于是诛心之语。 一心想劝阻祁骁的柏骞承心中猛地一颤,下意识地跟着众人跪了下来。 “王爷息怒!” “属下誓当跟随王爷前后,力求进献犬马之劳!” 祁骁闭了闭眼压下眼中暴戾,哑声说:“既然无人反对,那就按本王说的去做!” 之前还神色迟疑的众人满面肃穆地起身,接连从简陋的营帐中鱼贯而出。 就在这时,外边响起了通传的声音。 “大长公主到!” 大长公主是祁骁敬重的姑姑。 也是在大褚德高望重的贵人。 大长公主到了,就算是祁骁和祁仲按理说也是要出门迎接的,无人可怠慢。 祁骁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黑着一张脸往外走。 一身卫兵装扮的赤珠不知怎么想的,悄悄地跟在祁骁的身后。 她身架子比寻常女子高大许多,穿着一身男子打扮站在人群中看起来倒是也不显眼。 隔着人群看见了大长公主难掩憔悴的脸,赤珠心中微微一惊,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仲站在大长公主身后,对着祁骁不明显地皱了皱眉,眼中的提示之意已然明显。 祁骁垂眸遮住了眼中复杂,对着大长公主行礼道:“给姑母请安。” 不等大长公主说话,祁骁就说:“此地贫瘠荒寒,姑母怎地突然过来了?若无他事,我还是派人护送姑母回去吧。” 大长公主听到这话就露出了怒容,咬牙说:“到了这时候你还想瞒着我?” “祁骁!你是不是非要将天捅破个窟窿才肯甘心!” 大长公主彻底动了怒火,不顾身边随从的暗示阻拦,急急上前抓着祁骁的手就往营帐中走。 进了营帐,不等站稳大长公主就急吼吼地说:“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又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祁骁硬邦邦地说:“我知道。” 大长公主冷笑出声,语中尽是讥讽。 “你知道?我看你是被红颜迷惑了双目,如今什么都不知道了!” 乍然听大长公主将钟璃比作红颜祸水之流,祁骁禁不住面露不悦。 “姑母!” 大长公主听出他话中的怒意不怒反笑,咬牙道:“好啊,如今你不光是能为了个女子兵动相国寺了,你还能为了一个女子公然与本宫吵闹,本宫之前还真是小瞧了钟璃的本事!” 从大长公主改成本宫的那一刻起,祁骁的眼中就多了一丝不明显的冷意。 再听大长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将钟璃比作祸水,轻视溢于言表,祁骁眼中冷意勃发,眼底甚至还掺杂上了几丝猩红。 他哑声说:“姑母既是我的长辈,那也是阿璃的长辈,我们夫妻素来敬重您,阿璃自嫁入镇南王府后也是对您礼敬有加,如今阿璃身陷危险,我想施救也是情有可原的,我实在不明白,姑母为何如此恼怒。” 不光是祁骁觉得困惑。 就连往日见多了大长公主对钟璃的喜爱的祁仲,此时也不禁心中泛起了迟疑。 以大长公主对钟璃的偏疼,知晓钟璃遇险,大长公主不着急上火地催着他们想法子救人就罢了,怎地此时来了,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劝阻之语? 大长公主闻言心中多了一丝苦涩。 可转念想到那个人,她的眼中又闪现出了一抹坚定。 她说:“你在乎钟璃我知道,可钟璃再重要,她也比不过大褚皇族历代的祖宗牌位重要!” 相国寺是供奉大褚皇族历代祖宗牌位的地方。 也是大褚皇族和大褚百姓心中的宗祠之地。 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大逆不道的祁琮都没敢染指半分。 祁骁如今大张旗鼓地就要讨伐相国寺,这跟自己掀了自己家祖宗的棺材板有什么区别! 似乎找到了阻止祁骁的理由,大长公主狠狠地说:“别说此时钟璃只是被抓走,生死不知,就算她真的死了,你的兵马也决不能踏足相国寺一步!否则那就是对祖宗的大不敬,是要遭天谴遇天打雷劈的罪过!” 祁骁闻声呵了一声,抬头直面大长公主的怒容,一字一顿:“我做过的,遭天打雷劈的事情还少吗?” 第600章 这是要放弃钟璃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大长公主猛地一怔,祁骁却说:“姑母今日来此处若是为了让我收手,那为避招惹您动怒,您还是尽早回去吧,我心意已决,谁说的话也是无用的。” 说完祁骁就要走。 大长公主着急地站了起来:“祁骁!你当真要为一个女子背负如此滔天大罪吗!” 祁骁背对着怒气勃发的大长公主,淡淡地说:“回大长公主的话,是。” “你!” 大长公主指着祁骁的手指在不住地发抖,被气得满脸铁青几乎说不出话。 祁仲见了怕出事,赶紧打圆场说:“姑母,祁骁这是一时着急气得晕了头,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您别动怒。” “您这一路赶过来只怕也是辛苦了,我给您安排了休息的地方,要不您先去休息片刻,等……” “等什么?” 大长公主不耐地打断了祁仲的话,冷冷地说:“等镇南王挥兵踏碎了相国寺的大门,还是等镇南王为一个女子背负上自掘坟墓不孝子孙的罪名?” 祁仲瞬间语塞。 大长公主却说:“祁骁,我知晓钟璃于你而言很重要,可再重要,她又何尝能重要过这天下大义?”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大长公主努力放缓了语调,苦口婆心地说:“世间女子何其多,与钟璃一模一样的找不着,可比钟璃更为优秀的女子又怎会找不到?” “你冷静一些,回去从长计议,再想出个万全之策岂不是更好?” 听大长公主这话是要放弃钟璃了,就连祁仲都忍不住面露惊讶。 他难以置信地说:“姑母,您这是……” 大长公主满面愁苦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只知我来得仓促,可你们是否想过,你们动手如此隐蔽,我深居家中不问世事已久,又怎会这么快知道这个消息?” 祁仲被提醒了一下后猛地一怔,下意识地说:“您是说?” 大长公主嗨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说:“璃儿被劫匪掳走一事,如今已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遍了。” 这个世道,女子的清誉是比性命还大的事儿。 一个女子清誉但凡有半分受损,那就注定了这辈子都难以再在人前抬起头来做人。 在世家大族,清誉受损的女子,为保全家中姐妹的名声,往往都是要自戕谢罪以示清白的。 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被劫匪掳走消失数日,这样的事儿传出去,也会令家人蒙羞再难做人。 钟璃出身山野却占据了镇南王妃之位,前后几次领兵出征虽都表现不菲,可到底是女子领兵违背了天下人惯用的道德理论,背负了不小的非议。 若是让人知道钟璃失踪数日,钟璃就算是安全地返镇南王府,日后也少不了要受世人非议。 故而在钟璃失踪的第一时间,祁骁虽大肆寻找,可还是命人紧急封锁了相关消息,严禁任何人提及钟璃。 对外也只说钟璃受了风寒在家静养,将此事捂得严严实实的滴水不漏。 几日过去了,镇南王府的动静颇大,但是旁人只知道镇南王在找人,却不知在找的是什么人。 祁骁动手设伏相国寺一事,也只有他身边亲近之人知晓,旁人绝对不得而知。 大长公主的话,相当于是在众人的心头泼下了一盆冷水,彻骨寒凉。 祁仲呐呐地说:“怎么会?” 他们已经足够小心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散播钟璃失踪的人,又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 祁仲的疑惑也是众人心中同样的疑惑。 祁骁的脸色也因此变得更难看。 大长公主却不在意。 她自顾自地说:“若是没这传闻,你再暗中想法子将人救出带回去也不是不可,可有了这传闻,那就万万不可再如此行事了啊!” 看祁骁不为所动,大长公主一咬牙索性说:“钟璃以一个女子之身,落入劫匪手中数日,几十个时辰过去了,谁知中途会发生什么变故?” “别说她身份本就与你不相配,不可再招惹半点污点质疑,就算是与你出身相配的贵女,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为了自身的清誉和镇南王府的名声着想,她也应当有自知之明地自戕谢罪,自证清白!” “不说相国寺的重要性,就算是为了你和镇南王府的百年清誉,我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执迷不悟,犯下如此大错!” “别说你是否能安全把人救出,就算是救出来了,钟璃也绝不可再回镇南王府担任王妃之位!” 大长公主的话在情在理,可在场的却无人露出赞同的神情。 钟璃是什么人,与她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人再清楚不过。 别说钟璃有法子自保至今无虞,就算是真的出了什么不测,钟璃也是镇南王府和镇国军认可的当家主母。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认可信任与外界的传言无关,也与世俗看法无关。 只因为那人是钟璃。 祁仲冷脸沉默。 众人皆是不语。 祁骁意味不明地看了众人一眼,说:“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柏骞承率先跪下,沉沉地说:“京城出现此等不实传闻是属下失职,属下必当竭力查清谣言来源,肃清不实传闻立证王妃无忧!” 紧接着,敖常等人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竭力肃清不实谣言,严惩散播传言凶手!” 大长公主没想到众人会是这种反应,一下子就愣住了。 靠在柱子上始终没说话的霍云齐见了,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看大长公主是一路奔波累迷糊了,我们此次前来围剿,是因为得到线报称相国寺中窝藏了外敌探子,与镇南王妃有何干系?” 不久前才回到京城的秦鹤也不甘示弱地跟着附和。 “就是,王妃好端端地在府中陪两位小公子,怎就莫名成了大长公主口中失踪之人?您只怕是误会了吧。” 大长公主闻言瞬间气结,冷笑道:“你们是说本宫糊涂到连什么是谣传,什么是事实都分不清了吗?” 霍云齐讥讽十足地呵了一声没说话。 秦鹤撇撇嘴满脸不屑。 祁仲迟疑了片刻,低声说:“姑母,您只怕是真的误会了,镇南王妃并不在此处。” 大长公主大怒不已。 “祁仲你也要与他们一起欺瞒本宫吗?!” 祁骁咬住了下唇没说话。 祁骁却轻飘飘地说:“欺瞒了,大长公主要如何?” “不是欺瞒,您又要如何呢?” 第601章 大长公主不可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的话让大长公主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大长公主身为女子,又是身处高位的贵人,自诩多年来见过无数痴男怨女,也深知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情分在利益面前的脆弱。 她虽亲眼目睹了钟璃和祁骁的情深,却从不认为男子能真的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一切。 祁骁的话,看似轻飘飘的,可落在大长公主耳中却无异于是重重击在心口的一记重锤。 大长公主吃惊无话的瞬间,祁骁收敛了眼中的冷意,对着她恭敬有礼却又带着疏远地说:“虽已弄清此事是误会,可大长公主奔波前来只怕也是累了,此时折腾着回去也是辛苦,不如就在此处暂时落脚,稍事修整。” 说完,不等大长公主说话,祁骁就对着身旁的柏骞承说:“去将大长公主落脚的地方安置好,请大长公主与其随从前去休息。” 祁骁意味不明地停顿了片刻,淡淡地说:“只是此处匪患横生,向来都不安生,现在又有敌军细作混入,只怕更不安稳,你稍微用心些,务必要将护守的人安排得妥妥当当,确保一只外来苍蝇也难以靠近,明白吗?” 祁骁的话看似在为大长公主的安全考虑。 实际上却是在变相地将大长公主限制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大长公主何等聪明的人。 她听出祁骁的意思,当即就是脸色大变。 “你什么意思?!难道因我说了你不愿意听的话,你就要软禁我吗!” 祁仲四下看了一眼,为难地苦着脸低声说:“镇南王,你……” 祁骁打断了祁仲的话,漫不经心地说:“大长公主多虑了,本王只是忧心您的安危罢了。” 说完,他看似惆怅地叹息了一声,说:“毕竟这里并非是什么安全之所,您虽是贵人,可到底是女子之身,若是在此受了冒犯,那又该如何面对祁家的列祖列宗?” “您于大褚而言意义深远,于百姓而言,更是万千女子的德行楷模,万万不能在此出任何差错,谨慎一些总是无错的。” 祁骁这话看似合情合理,可内里的深意却是让人心惊胆寒。 他将大长公主轻慢钟璃的话一句不落地还了回去。 也当场就让大长公主脸色骤变,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全是难以言喻的青紫。 大长公主从未想过祁骁会如此忤逆自己,气得胸口不住起伏说不出话。 祁骁却不再有耐心与她周旋 祁骁背对着她摆了摆手,说:“请大长公主前去休息。” 大长公主震怒不已。 “祁骁你敢!” 祁骁无声冷笑。 “我有何不敢?” 气氛一度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祁仲心中发苦,迟疑了一下决定装聋作哑,低着头当哑巴。 柏骞承等人唯祁骁马首是瞻。 虽对上大长公主杀人似的目光心中有些打怵,可还是硬着头皮按祁骁说的去做了。 大长公主带来的人全在第一时间被控制起来。 柏骞承特意派了心腹将这些人圈在了一个可活动的范围之内,时刻让人紧紧地盯着这些人的动向。 除此外,盛怒中的大长公主也被霍云齐一掌劈晕,紧接着被跟上来的紫荆等人搀扶着送回了休息的营地。 大长公主走了,耳边终于清净了。 可祁仲的心里却翻江倒海似的难以平静。 他看看祁骁,又看看大长公主离开的方向,头疼地说:“祁骁,那是养你护你的姑母。” 不管为何,祁骁对大长公主这么做,都是绝对的冒犯。 祁骁闭上眼睛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笑容似讥似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她若一直是我姑母,我又何至于如此?” 他声音太轻,祁仲听不清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你说什么?” 祁骁没说话,一直藏在人群中的赤珠不太确定地说:“那什么,我想说句话。” 祁仲狐疑地看向了她。 祁骁也微微掀起了眼帘。 众目睽睽之下,赤珠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声线越发飘忽不定。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大长公主与那位绑走阿璃的人,长相极为相似。” 准确的说,不仅仅是相似。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若不是听闻过大长公主一生未育,赤珠几乎都要以为,那个叫斯琴南的男子与眼前的大长公主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 祁仲听了,想也不想地就说:“怎么可能?” 赤珠眨眨眼不说话。 祁骁却说:“为何不可能?” 祁仲惊诧地瞪圆了眼睛,落在祁骁身上的目光满是难以置信。 祁骁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别忘了,大长公主多年前也是成婚过的。” 钟璃一开始失踪的时候,祁骁还没往更深的地方想。 只顾着一味地找寻钟璃的下落。 在镇南王府过活了一辈子,见过不知道多少风浪的徐嬷嬷却对着他说,王妃身边守卫众多,行踪也极为隐秘,若无知情人通风报信,外界绝对无人可准确探知钟璃的行踪。 钟璃失踪当日是为了留下收拾大长公主寿宴后的残局,才与祁骁分别而行。 出宫前特意派人与大长公主说了一声。 出宫后的行踪,也只有大长公主及其身边的亲信知晓。 劫匪能准确无误地在钟璃回府的必经之路上提前设伏,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徐嬷嬷的提醒在祁骁的心头浇下了一盆彻骨凉水的同时,也让祁骁开始关注大长公主的动向。 然后祁骁就发现了一些让人不得不怀疑的地方。 只是这些到底都只是猜测,短时间内难以证实,让祁骁下狠心的原因,还是因为大长公主今日的话。 以及,钟璃然赤珠带回来的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钟璃说:“祁门红难得,这里却是常见。” 这话听起来似乎只是一句感慨,唯独只有知晓祁门红去向的祁骁听懂了钟璃的意思。 钟璃是在提醒他,大长公主不可信。 祁骁想到自己对大长公主的盲目信任,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祁仲听出祁骁的言外之意,震惊之余说话的调子都是打颤的。 “祁骁,你疯了吗……” 大长公主成婚多年,只在婚后第一年得过一子,只是那个孩子不幸夭折,随后驸马难受悲痛心悸而亡。 大长公主多年前丧夫寡居至今,一直都是大褚百姓权贵心中的贞洁典范,她怎会…… 似乎是猜到了祁仲在想什么不靠谱的,祁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才说:“你怎知那个孩子当年就真的死了?” 大长公主平日里看似低调不声不响,可实际上却是个不管心机还是手腕均是顶尖的人物。 否则也不可能以一个寡居长公主的身份,有如今的地位尊崇。 这样的人,当年还有先皇的恩宠,想偷天换日让一个本该死了的孩子活着又有何难? 祁骁话中夹杂的信息实在是太大。 祁仲呐呐之下彻底无话可说。 他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咬牙说:“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 “你可知抓走阿璃的人叫什么?” 祁仲愣了愣,不自觉地说:“什么?” 祁骁冷冷地说:“斯琴南。” 祁仲霎时就愣住了。 南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皇族男子一旦娶了外族女子,成婚的那一刻就会丧失继承王位的资格。 为表曾经的尊荣,南疆皇室会赐予该男子一个特殊的姓氏。 那就是斯琴。 而从古至今,愿意放弃皇族继承之位,娶外族女子的男子屈指可数。 故而以斯琴为姓的男子更是罕见。 从大褚建朝至今,只有一个男子姓斯琴。 那便是大长公主的已故夫婿,南疆曾经的三皇子斯琴海。 祁仲在巨大的信息冲击下彻底无话可说。 祁骁压制下眼底暴躁,冷声说:“即刻让人清查京中传言来处,另外,派人在外放出消息,说镇南王妃与大长公主一同前往相国寺中敬香祈福,无事切记不可打搅。” 大长公主是大褚女子中的德行典范,本身的地位权威自然不用多说。 有大长公主与钟璃在一起,外界对钟璃的质疑自然就会少上几分。 日后再有人提及此事,祁骁也有能用来辩驳的由头。 敖常领命而去。 祁骁静静地站着静默不语。 赤珠四下看看,不太确定地说:“镇南王真要动手拿下相国寺?” 祁骁尚未说话,她就悻悻地说:“来之前,阿璃可是仔细交待过我要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带到,如今话我也带到了,你若是还一意孤行,等阿璃回来了会不会生气,那可不保准。” 祁骁闻言咬牙不语。 霍云齐却是呵呵一笑。 他说:“王妃心智绝非常人能及,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有她的用意。” 秦鹤左右看看,也是忍不住说:“是啊,王妃定然无事的。” 身旁的人看祁骁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也不禁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话说的不一样,可大致意思却是相同。 那就是希望祁骁能听钟璃的话,别轻举妄动。 别人此时说什么,在祁骁耳中皆不中听。 可钟璃的话,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字不落地记住了的。 祁骁沉默良久后,认输似的说:“传令下去,原地修整按兵不动,一切等王妃指令。”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祁骁又说:“最多三日,三日后若是还无消息,就全力拿下相国寺!” “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属下领命!” 第602章 名声是什么?能吃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进攻相国寺的计划暂缓,祁骁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大长公主的身上。 在蜀香阁和镇南王府无孔不入的信息网中,只要有心查探,任何人的秘密都会无所遁形。 祁骁冷眼看着手中的信笺,冷笑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大长公主当年奉先皇之命,与南疆皇子成婚定居京中。 婚后第二年,怀孕七月后产下一个身子孱弱的男孩儿。 大褚素来有小孩子命格轻,禁不起厚宠的说法,为防止这个来之不易的男孩儿出现闪失,当时此事并未声张,故而知晓大长公主产下一子的人极少。 可就算是这样,那个孩子还是在三个月后不幸夭折。 驸马有心疾,孩子骤然离世受刺激过大,不久后就开始缠绵病榻,最后撒手人寰。 大长公主接连丧子丧夫,悲痛之下生出了剃度出家的念头。 先皇为避免她睹物思人,特意将人送出了京,安顿到相国寺中休养调和。 大长公主大概是真的心如死灰,抛却了京城繁华,在清苦的相国寺中一住就是七年。 直到第八年,先皇病重,大长公主才被圣旨宣召回京,重新入住大长公主府。 而时隔多年,当年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们,往往都只记得大长公主丧夫后终身寡居,对已故驸马的情深义重,选择性地遗忘了那个曾经短暂存活过的孩子。 祁骁面无表情地将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递到蜡烛上缓缓点燃,漫不经心地说:“七年,这么长时间,想在一个地方藏一个人,似乎并非什么难事儿。” 霍云齐脸色阴沉,冷冰冰地说:“大长公主信佛已久,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准时出门上香,为表心意虔诚,还会在相国寺中住上几日吃斋念经。” “按理说来寺中吃斋是不需带什么奢华之物前来享受的,可大长公主每次出行,前前后后明里暗里从府中庄子上运出的东西物件均是数十辆马车,车辙经过的地方,路面都会被压出深深的褶痕。” “大长公主府上的人对外声称,这些东西均是大长公主对寺中僧侣的馈赠,可据调查来看,马车上装着的锦缎丝绸,各色名贵把玩之物却不像是给僧侣的东西,寺中僧侣也并未有一人得到了这些东西。” “王爷你说,这些东西,大长公主千里迢迢地秘密送到相国寺,究竟是送给谁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就没有再继续往下深究的必要了。 大长公主在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藏了个人。 而且这个人还把箭矢的指向,指到了钟璃的身上。 此事,到底有没有大长公主的暗中协助? 若没有,那个深藏在寺中的斯琴南,又是如何准确得知钟璃的去向的? 祁骁讥讽一笑,声调飘忽。 “姑母……还真是本王的好姑母啊……” 大长公主往日待祁骁有多好,祁骁待她有多敬重。 此时残忍的真相揭露,现实就会让人感觉有多丑陋。 似乎是察觉到了祁骁的情绪起伏,霍云齐有些不忍地说:“你与她再亲近,终究只是侄儿。” 侄儿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哪儿会比得上自己的亲生骨肉? 祁骁呵了一声,不予置评。 霍云齐想了想,狐疑地说:“只是我不太明白,大长公主当年为何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声称自己的孩子死了,要将斯琴南送到相国寺中藏匿。” 大长公主尊荣两朝不减。 若是将这个孩子放在府上养着,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似乎都比送到寺中藏着的好。 这么多年的伪装,究竟是为何? 祁骁不动声色地遮住了眼中冷意,淡淡地说:“大长公主与南疆皇子鲽胡情深,南疆民风彪悍,原本的三皇子极得民心,借此,与大长公主府亲近的镇南王府与南疆关系都亲近不少,先皇视南疆与镇南王府为心腹大患,自然是容不下双方交好的。” 南疆三皇子的心疾是真是假,无人可知。 可先皇当时的确是容不下这样的一个人的。 所以不管大长公主与南疆三皇子情谊再深,在那种情形下,他都必须心疾突发而死。 而一个身怀南疆皇族血脉的孩子,身为异族难容于大褚皇室,自然也会早早夭折。 大长公主为保住孩子性命,铤而走险做出这样的安排也就不足为奇了。 此事年过久远,为数不多的知情人此时已不知所踪。 想追查出细节实在艰难,只能靠着少数的线索推断出真相。 只是这推敲出的真相,已经足以令人震惊不已。 霍云齐沉默良久,祁骁却说:“本王好奇的是,这个斯琴南,这些年究竟都做了什么事儿,怎就突发奇想想到抓走镇南王妃了?” 一个藏在山中甘心平凡的人平凡了那么多年,怎么就突然不甘心继续如此了? 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大长公主的授意,还是斯琴南自己的意思? 霍云齐对此也是难以理解,皱眉说:“此人久居寺中不露面于人前,能查找到的线索实在是少得可怜,目前还查不清。” 祁骁勾了勾唇,慢悠悠地说:“不急,只要身后藏着尾巴,迟早都会露出来的。” 弄清楚了斯琴南的身份来历,祁骁心中有了些许底气,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着急了。 他看似按兵不动。 实则却在无声无息地安排人乔装后,秘密潜入了相国寺中,穿插在寺中的各个角落,只等着钟璃一声令下,就可将所有与斯琴南有牵扯之人悉数拿下。 而与此同时,被困在相国寺中的钟璃也在发自内心的好奇,斯琴南好好的山中隐士不做,费劲巴拉地把自己弄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钟璃本以为斯琴南是想拿自己威胁祁骁,趁机索要什么过分的好处。 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她被带到这里后,斯琴南对她算得上是礼遇有加,底下人也面服心不服地维持着应有的尊敬。 从被劫走带到这里,至今已有七日。 七日里,斯琴南每日下午都会前来找钟璃下棋。 说是下棋,就真的只是下棋。 三盘棋子落定,不等钟璃出声送客,斯琴南就会很自觉地自行提出离开。 然而第二日的同样时辰又会不请自来。 钟璃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后来的狐疑,心里的疑云越发密集。 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钟璃思索之下注意力不在棋盘上,手上微微一动,黑棋落在了一个不该落的地方。 斯琴南见状微微一笑,手上白子缓缓落定,一盘棋局宣告落定。 他对着钟璃温和一笑,说:“王妃输了。” 钟璃看了一眼大势已去的棋局,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说:“先生好技艺,本妃自认不如,输得心服口服。” 斯琴南闻言无声轻笑,慢条斯理地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缓缓捡起,一粒一粒地放回了盒子中。 然后钟璃才听到他说:“听底下人说,近日寺中来了不少贵客,王妃可想知道是谁?” 钟璃心中微微一紧,面色却不改分毫。 她看似不悦地呵了一声,说:“被阁下困在此处,对外界情形半分不晓,先生说这话,可是在取笑本妃无能脱身?” 斯琴南没想到钟璃会这么说,微愣之下失笑不已。 他说:“我只是想与王妃分享一下近日所闻,并非取笑之意,王妃误会了。” 钟璃扯了扯嘴角没说话,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视线却是空落落地吊在空中无所着落。 斯琴南见了,眼底微光闪烁,自顾自地说:“我还听说,京中近日传出了王妃被劫持的传闻,民间不少人都觉得王妃受辱后,为表贞烈不堪自尽,如今已经香魂归故里,实在可惜。” 钟璃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抬头看向斯琴南,似笑非笑:“听阁下这意思,似乎是在期待本妃英勇赴死?” 斯琴南挑眉勾唇。 “怎会?” “王妃这样的女子千古难得,若是就此故了,岂不是一大憾事?” 钟璃不以为意地摆手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憾事不憾事我不知道,但是别说我不曾受辱分毫,就算是真如传闻中那样,我也不会就此去死的。” 斯琴南面露恰到好处的好奇,轻笑道:“那王妃的意思是?” 钟璃缓缓闭上了眼睛,轻飘飘地说:“我只会想尽办法活下来,然后,亲自将害我那人刀刀凌迟,日日折磨生不如死。” 远处的林子中传来画眉鸟的轻鸣,声声悦耳。 钟璃无声轻笑,字字生寒。 “在手刃仇人之前,我是不可能会死的。” “就算是下了地狱,我的那只手,也应当捏在仇人的脚踝之上,细数冤屈。” 斯琴南若有所思地说:“照王妃此言,哪怕是名声毁了也不会?” 钟璃好笑不已地嗨了一声,说:“名声算什么东西?能吃吗?” 她活这一遭,何尝在意过所谓的名声? 斯琴南听了这话,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透着说不出的复杂。 女子皆以名声大过性命为则。 这些世俗顾忌,到了钟璃这儿,似乎就再无半分可在意的地方了。 第603章 美人关,英雄墓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三局棋落定,钟璃三盘皆输。 斯琴南轻弹衣袖,示意身后等着自己的小斯将轮椅往后推了几步,与钟璃拉开了距离。 他说:“王妃今日心中不定,故而落子时也难免浮躁,只是下棋所需是心平气和,王妃技艺不差,输的是定性。” 钟璃闻言无声一笑,指尖拈着一枚墨玉棋子,漫不经心地说:“先生此言在理,只是我实在是个俗到了骨子里的俗人,虽身处静心之所,却也难以扫除心中浮躁,棋艺不佳,让先生见笑了。” 钟璃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俗人。 身陷困境至今,却从未流露出过半分惊慌失措。 这样的心性,纵是男子也是罕见。 斯琴南沉默片刻轻笑了起来,说:“王妃过谦了。” 钟璃略显敷衍地呵呵了两声没接话。 斯琴南自讨没趣,示意身后的霜影将棋子棋盘都收拾好,然后才说:“时辰已晚,我就不在此叨扰王妃清净了。” 钟璃闭着眼睛摆摆手,姿势随意。 “请便。” 斯琴南被随从推着出了钟璃所在的小院,钟璃的耳边重新恢复了清净。 看钟璃闭着眼睛似乎没起身的意思,霜影迟疑地咬了咬唇,放轻脚步朝着斯琴南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主子!” 斯琴南的轮椅应声停下,霜影追上去压低了声音说:“主子,您说,她是不是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了?” 钟璃被抓来这里后,能活动的范围就在她住的院子内外,一步院门都没得出过,对外界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按理说,这样的强秘监视下,钟璃是不可能有机会得知自己是在哪儿的。 可钟璃今日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已经猜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口口声声的清净之所更是让霜影听得一阵心惊。 斯琴南尚未说话,霜影就咬牙说:“会不会是咱们内部出了岔子?又或者是镇南王府的细作与她秘密联系上了?否则她怎会……” 霜影的话尚未说完,斯琴南就摇头笑了笑。 他淡淡地说:“不会。” 斯琴南不否认钟璃是有些本事。 可他自认自己的监视手段也半分不弱。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斯琴南并不认为钟璃能有机会悄无声息与外界联络上。 至于霜影的话…… 斯琴南轻笑出声,慢条斯理地说:“镇南王妃乃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被带至此处至今已不下十日,能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自己在什么地方并不让人意外。” 就算是他安排的人未曾出任何纰漏,可这佛寺中常年弥漫着的香火之味是难以抹除的。 钟璃能猜到,斯琴南并不意外。 可斯琴南也相信,钟璃只能勉强猜测到自己是在寺庙之中,并不能在诸多寺庙中猜出自己到底在哪个寺庙。 钟璃不能确定具体位置,对于斯琴南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霜影不甘心地咬了咬唇,低声说:“主子,这人已经落在咱们手中这么久了,您是怎么想的?” 不处置不拷打,就这么好吃好喝地把人供着。 一想到钟璃在这里颐指气使还要求好吃好喝的德行,霜影就气得不住磨牙。 “此人留久了实在是个祸患,要不还是……” “不急。” 斯琴南打断了霜影的话,看不出表情地说:“此人的确是个麻烦,可也是个能带来巨大好处的诱饵,暂时不能动。” 钟璃身上看似没什么好处可图,可那是暂时的。 只要有钟璃捏在手里,还愁爱妻如命的镇南王不肯就范吗? 钟璃在这儿,祁骁迟早会亲自送上门来。 斯琴南巴不得钟璃赶紧与祁骁联系上,祁骁自己过来送死呢。 斯琴南似叹似感地说了一句。 “美人关,英雄墓,故人诚不欺我。” 想到自以为隐蔽潜入寺中的镇南王,斯琴南残忍一笑。 “这里,就会是无所不能的镇南王永久的栖身之所。”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 所以当这一刻触手可及的时候,饶是心性镇定的斯琴南也禁不住露出了激动的冷笑。 霜影见状,压制着眼中的激动,恭敬地对着斯琴南跪下。 “奴婢愿为主子大业鞠躬尽瘁!” 斯琴南赞赏似的摸了摸她的头,语带安抚。 “我知道你忠心,让你跟着钟璃最近的确是委屈你了,你放心,等到事成之后,我必然不会亏待你。” 原本还有些不满的霜影被斯琴南几句话就说得心潮澎湃,满脸通红地低声应是。 斯琴南轻笑道:“好了,钟璃那里不能没人看着,你回去吧。” 霜影恋恋不舍地看了斯琴南一眼,然后才咬唇退了下去。 斯琴南有些疲惫地靠在轮椅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他说:“你说,镇南王会上当吗?” 身后跟着的人想也不想地说:“当然会,您手上握着镇南王妃当人质,就算是为了钟璃的性命着想,祁骁那狗贼也一定会心甘情愿走进您的圈套的!” 斯琴南闻言缓缓勾唇,抬头看向了天边的无边烟霞,微不可闻地说:“但愿如此。” 斯琴南在与钟璃下棋的时候,被祁骁困住了的大长公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之中。 祁骁是她看着长大的人,祁骁是什么性子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若不是有了认定自己牵扯其中的证据,祁骁是不可能如此冒失地将自己软禁在此的。 正是因为如此,大长公主才会心急如焚难以安坐。 以祁骁的性子,不动怒则以,一旦决心动手了,那就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大长公主虽可以痛下杀手放弃钟璃,可却打心眼里不愿祁骁出事。 当然,斯琴南若是伤及分毫,那更是她死都不愿看到的场面。 挣扎良久后,大长公主咬牙冲出了营帐的大门。 营帐外,由祁骁亲自安排的亲兵眼睛都不眨地守在门口。 见大长公主想要走,一行人立马就拦在了大长公主面前。 大长公主尊荣一生,从未被人如此无礼地对待过。 大长公主黑着脸看着眼前的人,怒气冲冲地说:“给本宫让开!” 为首的侍卫恭恭敬敬地对着大长公主下跪行礼,沉沉地说:“殿下恕罪,我等负镇南王亲令保护殿下安全,在王爷下令之前,我们是不可能会让开的。” 大长公主大怒不已,冷笑道:“你们这是决意要与本宫作对了?” “属下不敢。” “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还望殿下海涵,莫要牵连我等。” “王爷离去之前说了,您若是有事儿吩咐,大可等他回来后再与他商议,此时还是请殿下回营歇息吧。” 说完,不等大长公主说话,那人就对着身旁持刀的侍卫说:“请大长公主回营休息!” 大长公主的怒火尚未找到发泄之处,就被人看似恭敬地请回了营帐。 似乎是为了防止大长公主再度冲出营帐,门口守着的侍卫人数瞬间加倍,将大长公主所在的营帐包围得水泄不通,任由大长公主在营帐内大发雷霆也无动于衷。 大长公主营帐中的动静很快就传回了祁骁的耳中。 祁骁听下属回禀了具体情形,堪称冷漠地呵了一声。 “这就着急了?” 想到至今仍无消息的钟璃,祁骁眼中冷意沸腾字字生寒。 “还没到动手的时候呢,现在着急有何用?” 柏骞承听了,想说点儿什么,最后却选择紧紧地闭上了嘴。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祁骁与大长公主斗法,他们这些闲人还是退避为好。 过了一会儿,霍云齐掀帘子走了进来。 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后才说:“王爷之前让我查的事儿有消息了。”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 祁骁接过去一目十行地看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捏着信纸的手背上却暴起了狰狞的青筋。 柏骞承眼观鼻耳观心地缩了缩脖子。 霍云齐却是个不识趣的。 他说:“信上所说已经彻查过了,确实属实,王爷如今有何打算?” 祁骁用力将信纸揉进掌心,一字一顿:“敢勾结外敌作祟,这样的人应当如何处置,还用本王说?” 霍云齐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冷笑道:“这人可是大长公主的命根子。” 动了斯琴南,祁骁与大长公主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和睦相处了。 祁骁讥讽十足地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说:“早在她选择动阿璃的那一刻起,本王此生就再难与她相处了。” 霍云齐一言难尽地看了祁骁一眼,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柏骞承看气氛实在尴尬,迟疑了一下才说:“那什么,我说个事儿。”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到了自己的身上,柏骞承有些压力大。 他语速飞快地说:“王爷之前让我安排的事儿安排妥当了,只是王妃身边目前看守严密,想无声无息地易容潜入难度极大,只能有一个人前去,王爷您看派谁去与王妃对接合适?” 其实如果钟璃愿意的话,直接动手把钟璃带出来也不是不行。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钟璃不知为何,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走。 为了不违背钟璃的意思,也不让钟璃陷入险境,就只能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想法子与钟璃碰上一面。 “我去!” “我去!” 祁骁和霍云齐的话音同时响起同时落下,本就尴尬的气氛再度被推向了死亡的巅峰。 一语引爆全场后,柏骞承又把脖子缩了回去接着当乌龟。 祁骁和霍云齐却是盯着对方互相流露出了不满。 祁骁冷笑道:“你去做甚?” 霍云齐面不改色地说:“我只是觉得王爷身份贵重,以身涉险不合适,故而想替王爷前往确定王妃状况。” 祁骁脸上的不满顿时就更浓了。 他说:“那是本王的妻子,用得着你去帮忙?” 霍云齐心中被刺了一下,却还是说:“那也是我的主子,身为下属,想确定主子安危有何不可?” “王爷千金之躯,实在不宜犯险,故而还是让我去吧。” “你休想!” 祁骁想也不想地否认了霍云齐的话,直接对着柏骞承说:“将你找的人带过来,准备好了即刻出发!” 第604章 中计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身边的人也觉得祁骁亲自涉险不合适。 可对上祁骁那谁敢哔哔就砍谁脑袋的眼神,顿时就谁也不想吭声了。 大道理是重要。 可道理再重要,也重要不过自己的小命。 祁骁出发之前,柏骞承还这样对霍云齐说:“王爷虽是只身涉险,可王爷武艺高强,绝对不会出错的。” 霍云齐没好气地看了还有些沾沾自喜的柏骞承,咬牙道:“谁说我是在担心祁骁的死活了?” 柏骞承嫌弃地啧了一声,说:“你莫不是在担心王妃?” 霍云齐还没来得及说话,柏骞承就理直气壮地说:“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啊,王妃乃是少有的武学奇才,本身的武艺心计都不差,现在又有了王爷前去帮扶,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危险的,你……” “闭嘴!” 霍云齐暴躁地打断了柏骞承的叨叨叨,气急败坏地转身就走。 柏骞承一言难尽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无语地说:“我明明就是在帮他,这人怎么还不分好坏呢?” 敢当着王爷的面惦记王妃,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柏骞承的唏嘘中,祁骁也出发了。 为了能顺利地潜入钟璃的身边,祁骁为了这个计划准备了不少时间。 他先是费尽心思弄到了钟璃身边一个花匠的画像,然后直接找机会把那个花匠绑了出来,又让人将自己的形容伪装成了那个花匠的样子,再伺机潜伏而入。 事实证明,祁骁周密的安排是有用的。 起码他光明正大地潜入了山门,又顺利地走到了钟璃所在的院子。 从头至尾没遇上半分阻拦。 一路上太过顺利,闯过太多次生死关头的祁骁心中陡然生出点不明的不安。 可马上就要见到钟璃的急切冲淡了一切顾虑,祁骁强行将心中的不安压到了心底,神色如常地进了院子。 正是午后,除了看守在门口以及隐藏在暗处盯梢的人外,不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看起来有几分空落。 祁骁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眼四周的情况,像霍云齐说的那样去做花匠日常所做的活儿。 过了一会儿,原本在屋子里休息的钟璃就走了出来。 与十日前相比,钟璃看起来并无半分变化。 她身上穿着一件质地良好的淡紫色长裙,山间寒意重,肩上还披着一件浅色的披风,长发随意挽成了一个发髻松松垮垮地落在脑后,一步步走来闲庭信步,看起来仿佛是在王府后花园一般自在。 钟璃照常走到院中的亭子中坐下,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看起来有些年月的书随意地翻着。 祁骁终于见到了钟璃,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了想要冲上去将钟璃抱入怀中的冲动。 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钟璃,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变得有些不知所以。 片刻后,钟璃眼睛盯着书,对着身后的霜影说:“去沏茶。” 霜影咬了咬牙,跺跺脚去了。 钟璃将书往小茶几上一放,随即就被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祁骁再怎么伪装,那也是祁骁。 祁骁站在了钟璃的面前,钟璃怎会认不出来? 意识到眼前之人是谁,钟璃看似面无表情,垂在身侧的手却在无声紧攥。 好好的,祁骁怎么会突然来了? 霜影将茶端了出来,钟璃却一口都没喝。 她看着像是在专心看书,可眼前书页上的内容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夜幕落下,钟璃被霜影以夜色深重不宜久留为由头请进了屋内。 祁骁也不得不暂时离开了院子。 钟璃食不知味地吃完饭,早早地就熄了烛火歇下。 钟璃睡觉时是不许人陪着的。 故而钟璃这里刚刚熄烛,霜影和另外一个丫鬟就双双退了出去。 夜半,钟璃平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放轻,耳朵始终留意着屋内的任何响动。 鸡鸣三更,钟璃捕捉到了一丝轻响。 她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无声地看向了房梁的位置。 花匠打扮的祁骁手握一颗散发着微光的夜明珠,从房梁上无声无息地飞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钟璃的眼前。 似乎是怕钟璃出声惊动了人,祁骁落地的瞬间就对着钟璃轻轻地嘘了一声,手中夜明珠的光亮让钟璃看清了他的神情,也看到了他眼里泛着亮晶晶的光。 钟璃见着他本人,气不打一处来的同时,又心中不可避免地微微一动。 若不是为了自己的一时起意,祁骁何苦来这里走一趟? 钟璃对着祁骁招手,示意他靠近的同时,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叠早就准备好的纸,拿起画眉用的黛笔飞快地在上边写道:你怎么来了? 祁骁飞扑上床抱住了钟璃,低得不能再低地说:“我担心你。” 不知道斯琴南与南疆人有联系的时候,祁骁还能勉强让自己冷静一些。 可如今已经知道斯琴南所图不浅,祁骁又怎会放心让钟璃待在这里? 祁骁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凑在钟璃的耳边说:“阿璃,你必须尽早离开这里。” 钟璃无声轻笑,说:“怎么走?” 斯琴南为此次计划不知策划了多久,从大体到细节无一处有疏漏。 钟璃观察多日尚未找到完美脱身之法。 除了强攻以外,钟璃当真想不到任何解决的法子。 而斯琴南的身份,恰恰是钟璃不愿采取强攻之法的源头。 钟璃正想向祁骁确定自己的猜测。 祁骁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低声说:“斯琴南是大长公主早年间对外宣称已经死了的那个孩子。” 对斯琴南的身份,钟璃心中早有猜测。 可真当听到祁骁的话,钟璃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微微一惊。 钟璃是何其聪明的人。 听出祁骁对大长公主的称呼不对,她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惊讶的同时,之前一直萦绕心头的困惑瞬间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注意到钟璃眼中的震惊,祁骁冷笑了一声,轻轻地说:“你这次出事儿,就算大长公主未曾直接参与,也是个暗中协助的帮凶,故而阿璃无需顾及太多。” 钟璃为什么不肯走,别人不明白,祁骁却是能想到的。 大长公主于祁骁而言几乎是如同半母,祁骁也待她极为亲近敬重。 钟璃意识到斯琴南与大长公主可能有关联的时候,虽心中有了隐隐猜测,可还是决定不能让此事闹大。 起码,绝不能闹到众人皆知难以收场的程度。 否则最后伤了不仅仅是大长公主。 也会伤了祁骁这么多年待大长公主的一片心。 可谁知…… 钟璃恍然的时候,祁骁还在说:“斯琴南被大长公主藏在这寺中将近二十年,看似与世无争,实际上一直都没有断了与南疆的联系,这次动手劫持阿璃,也是南疆的主意,希望能用阿璃来挟持本王撤了对南疆商队的压制。” 钟璃呐呐地说:“你说的这些,大长公主知情吗?” 祁骁抿了抿唇,淡淡地说:“就算不知全部,也应当知其所以。” 只是大长公主心中应当是不支持斯琴南与南疆勾结的。 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巧妙的时机向外散布钟璃被劫持的传闻,甚至还冒险前来说服祁骁放弃钟璃。 钟璃想到大长公主寿宴上一闪而逝的异样,心中迷雾散去逐渐明了。 “除了南疆,斯琴南是不是还与祁琮有联系?” 祁骁嗯了一声,随即又微微摇头。 他说:“祁琮那日派来送礼的人,是斯琴南安插在祁琮身边的人,送的礼究竟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但是送礼的用意就是为了让大长公主透露你的行踪。” 所以说,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斯琴南算计已久的阴谋。 从买通祁琮身边的人,到送礼逼得爱子心切的大长公主不得不透露钟璃行踪。 然后就是设下天罗地网,在无人可及时反应的情况下绑走钟璃。 若不是钟璃身上凑巧带着暗引香,还有没事儿闲着出来鬼晃荡的赤珠机缘巧合地跟了上来,斯琴南的这些细密布置,只怕祁骁找得翻了天,也难以找到钟璃的下落。 钟璃震惊之余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飞快闪过一道模糊的白光,紧紧地抓着祁骁的手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祁骁微微皱眉解释了一通,钟璃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说完,钟璃和祁骁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是难以言喻的惊悸。 斯琴南心思缜密安排密不透风,怎就会露出了这么明显的一个破绽,还巧合被祁骁找到了? 祁骁扮作花匠潜入看似无懈可击,可仔细想,从祁骁决定要易容潜入至今一切都似乎发展得过于顺利。 若不是有人暗中协助,又怎会如此? 钟璃的一颗心缓缓下沉,看着祁骁的目光带着无声的痛苦。 是她一时迟疑不决才害得祁骁如此。 若是她不想那些有的没的,早些听赤珠的话想法子离开,或者听祁骁的强攻,就不会…… 仿佛是猜到钟璃在想什么,祁骁抱紧了钟璃轻轻一笑。 “我是来接阿璃回家的,阿璃放心,我与你都会无事的。” 祁骁的话音落下,原本寂静的夜中突然响起了怪异的声响。 从头顶到身后耳边,四面八方无所不在。 听起来,就像是有数不尽的人在飞快地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祁骁低垂眼帘,缓缓握紧了钟璃透着凉意的手,轻声冷笑。 “看来是我轻敌了。” 钟璃闭了闭眼,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懊恼。 “中计了。” 第605章 你想让我儿子死了爹还没了娘?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外边能听到的响动越来越大,钟璃和祁骁短暂的沉默过后,纷纷起身。 不知为何,钟璃直接穿上了祁骁的外衣,还将长发用一条布带束成了马尾,从打扮来看,颇有几分像男子的模样。 钟璃飞快地看了一眼外边逐渐靠近的火光,语速飞快地对着祁骁说:“一会儿人靠近的时候,我会点燃屋子里的东西,我俩找机会趁机分头冲出去,我往前边跑引走追兵,你直接往后山的林子里去。” “不行。” 不等钟璃的话说完,祁骁就斩钉截铁地说:“要走也是你先走,我殿后。” 钟璃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急急地说:“这时候你还跟我说什么你我?让你走你就赶紧走!” 到了这个时候,斯琴南的目的为何已经相当明了。 他无非就是想挟持着钟璃逼得祁骁现身。 费了这么一番周折才让祁骁落入了自己的圈套中,斯琴南的图谋必然不小。 祁骁对镇南王府和镇国军而言都意义深远,一旦出现任何闪失都是不可承受的打击。 而钟璃就不同了。 钟璃低声说:“你落在他手后果难料,可如果你跑了,最后抓到的是我,他绝不会对我动杀手。” 钟璃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起码目前不会。” 斯琴南想抓的人并非真的就是钟璃。 所以钟璃认定,自己起码暂时还是安全的。 祁骁却难以认同钟璃的说法。 是否安全目前只是钟璃单方面的揣测。 斯琴南已经疯成这个德行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对钟璃下狠手? 祁骁难以接受任何有关钟璃不测的可能,怎么都不肯同意钟璃的说法。 钟璃见他坚持,忍不住咬牙道:“这时候了还不听我的,你难道是想让大宝二宝死了爹,还一起没了娘吗?!” “阿璃!” 祁骁焦急地喊了一声,钟璃却顾不上看他一眼。 她将藏在暗处的火折子抓在了手中,低声说:“之前赤珠来的时候帮我摸清楚了,从后窗这里跳出去就是一片林子,夜色深重,林子中地形复杂,就算是熟悉地形的人在夜里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你借机冲进林子,找机会回去找人过来驰援。” 祁骁急得头上出了汗。 钟璃却不容打断地说:“祁骁听话!” 祁骁满脸痛苦却无话可说。 钟璃眯着眼睛看着外边逐渐明朗的人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一……” “二……” “三!” 最后一声话音落下,钟璃手中的火折子燃起了不详的明亮火光。 钟璃毫不犹豫地将火折子扔到了易燃的床帘上,火星弥漫,不大的屋子里瞬间被火光照亮,晃得人眼球生疼。 原本潜伏在屋子外准备冲进来的人见着火光,惊讶之下惊呼渐起。 “走水了!” “快来人救火啊!” 一身劲装站在前头的霜影却大吼道:“救什么救!” “蠢货!这分明是咱们的计划暴露了!” “赶紧让人封锁前后所有通路!务必不得让任何人从这里逃出去!” 门外人声涌动。 钟璃和祁骁看着对方,空气中除了火星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响声外,再无任何声响。 一片死寂之时,钟璃对着祁骁低吼:“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祁骁深深地望了钟璃一眼,咬牙后将自己贴身带进来的匕首塞到了钟璃手中,阴沉着脸猛地抱住了钟璃。 钟璃猝不及防之下被抱住微微有些发愣。 祁骁却重重地亲了一下她的侧脸,哑声说:“一定好好好的,我很快就来接你。” 火光肆掠之中,钟璃眉眼舒展轻声而笑。 “好。” “你也是,注意安全。” “我等你。” 话音落下,钟璃和祁骁对视一眼,钟璃直接扯过一截丝巾蒙住口鼻冒着火势冲了出去。 祁骁稍微落后几步,见状呼吸都瞬间紧促了几分。 钟璃冲出去的瞬间,外边瞬间响起了一阵骚乱。 钟璃捏着手中短匕砍瓜切菜一般往前横冲。 眨眼间就冲出了重围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原本守在门口的人见了,哗啦啦地呼喊着追了上去。 祁骁按耐着心中焦急,屏息等待,心中估计差不多了,才在屋子彻底变成一片火海之前翻窗而出。 窗后也有人埋伏。 可那些人在祁骁面前并无任何阻力可言。 祁骁面若冰霜冲出了重围,很快就直奔着林子深处而去。 路分两头。 钟璃在前方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借助着自己在野外复杂地形中逃窜的诡异技巧,宛若鬼魅一般在夜色中来回穿梭。 在她身后的追兵虽能跟上,可要想抓住她难度却是不小。 双方你跑我追地形成了拉锯之势,形势胶着。 有钟璃在前,落在祁骁身上的压力瞬间小了不少。 祁骁凭借着常人难以比拟的武艺身法,头也不回地从人群中厮杀而出。 钟璃和祁骁分头逃跑的时候,钟璃原本住的地方响起了一声尖锐的低响,紧接着,一簇火花冲天而起,方向是朝着钟璃离开的方向。 火红的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中落下了一朵艳丽的花朵。 祁骁仰头看着天上的焰火,无声冷笑。 早在决定潜入这里之前,祁骁就做了不少准备。 其中就包括自己引走兵力,救出钟璃的打算。 钟璃离开后,他就将准备好的信号放置在了屋子中,信号发射的位置,正好是钟璃离开的方向。 只要到了时间,屋子里的火花燃到位置,信号就会被引燃放出。 而此时距离祁骁算计的时间,相差不到一刻。 祁骁事先安排的兵马不多,可此时应急绝对够用。 那些人见到信号,绝对能在半柱香之内赶到钟璃所在的地方。 只要钟璃半柱香内没被抓住,那钟璃就是绝对安全的。 就算是斯琴南亲自到了,也绝对拿钟璃毫无办法。 可这样做了,无异于就是让祁骁陷入了绝境之中。 之前被钟璃引走的追兵必然会反应过来,直接朝着祁骁追过来。 祁骁再想全身而退,难度就相应地大了许多。 听着身后的人声鼎沸,祁骁低低地呵了一声,屏息再度蹿了出去。 与此同时,见着这一幕的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凉了半截。 这是镇南王府的行动信号,只由镇南王或者镇南王妃持有。 一旦信号放出,见此信号者,无论是否隶属于镇南王府,只要是属于兵马一派的,就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火速驰援。 违令者,怠慢者,杀无赦。 祁骁彻底放下了心中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仁慈,对相国寺中的人亮出了杀戮的尖刀。 祁骁这个信号一放,相国寺中上上下下,都注定再无任何逃脱的机会。 死局已定。 在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面前,斯琴南一派的人彻底丧失心智,不再掩饰自己的来历,嘴里嗷嗷喊着南疆土话咒骂不休,不依不饶地追着祁骁,势要将祁骁碎尸万段。 钟璃见到天上放出的信号的瞬间,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这信号的方向是…… 钟璃屏住呼吸往祁骁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瞳孔在隐隐火光中无声紧缩。 援兵见着信号朝着自己的方向赶来,那祁骁呢? 祁骁怎么办! 追兵见着信号,必然不想与自己这里硬碰硬。 狭路相逢,不是傻子都知道去打相对弱势的一方。 自己这里得了驰援,那祁骁岂不是…… 钟璃头脑中空白一片,想也不想地扭头就想往回冲。 身后追得紧的人模糊见着了她的脸,大声嘶喊:“这是镇南王妃!” “镇南王往反方向跑了!快去追!” 钟璃心中一紧,尚未来得及反应,原本紧追不舍的追兵,人数瞬间就少了大半。 局势转变就在一瞬间。 钟璃身后追兵虽人数减少,可到底是几十人狂追不舍。 钟璃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的追堵下调头回转。 她压抑着焦急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心里不住地祈祷着祁骁能撑到自己带着援兵赶过去。 然而,祁骁目前的处境却远比钟璃设想中的要艰难不少。 祁骁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反应也很快。 可还是太晚了一些。 就在祁骁快要将身后追兵甩掉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多了几个人影。 坐在轮椅上的斯琴南静静地看着祁骁,在火把的光亮映衬下,甚至还能看出,他的眼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浅笑。 在自己逃窜的途中碰上了埋伏已久的敌人。 祁骁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从一开始,自己也许就在一步步地走斯琴南的圈套。 斯琴南甚至还算计到了他与钟璃在陷入险境时,可能会做出的选择。 不得不说,斯琴南的算计都捏准了人心,精确到分毫不差。 直到此时,他算是彻底将自己算计进了这个循环之中。 祁骁站定不语,眼中暗光起起伏伏,不知道在想什么。 斯琴南却是心情不错。 他眉眼含笑地注视着祁骁,轻笑道:“我之前还在想,在明知危机四伏的情况下,镇南王是否会愿意涉险前来,你若是不来,我岂不是白耗费了心血。” 斯琴南意味不明地停顿片刻,叹息道:“可没成想,镇南王对王妃心意感天动地,今日之举,确实是让在下开了眼界了。” 斯琴南只想到祁骁会为了钟璃只身前来,所以特意露出了花匠的破绽。 可他也没想到,在那种情形下,祁骁还会将信号发射的方向对准钟璃。 援兵留给钟璃。 就相当于是死路留给了自己。 斯琴南幽幽一叹,口吻唏嘘。 “有镇南王的悉心盘算,暗中布置打点,镇南王妃的安危估计无误,只是……” “镇南王机关算尽,不知是否算计到了今日会是自己的死期?” 第606章 果然,别人家的狗养不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听出斯琴南话中带着的寒意,祁骁无所谓地呵呵一笑。 他说:“你怎知今日就是本王的死期?” “本王怎么还觉得,今日看起来像是你的绝命之日呢?” 似乎是觉得,祁骁在这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极为可笑。 斯琴南微微抬手,朝着祁骁的方向指了指。 肉眼难以察觉现场发生了什么变化。 可站在人群之中的祁骁,却在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身上多了几道封锁的目光。 以祁骁的武术造诣,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能让他感觉有威胁的人极少。 能在人群中用目光锁定,并且还能让他心中震撼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少有的几个,祁骁也能说得上名号。 那几个人不可能与镇南王府作对,也不可能成为祁骁的敌人。 唯一说得通的,就是这些人并非是大褚人士。 祁骁心中通明,讥讽十足地勾了勾唇,语气甚至谈得上是漫不经心的。 “别人家的狗养不熟,你还真是完美印证了这句话的正确。” 明明是大长公主的血脉,按理也是大褚的皇族贵亲。 从出生起就享受着大褚的好处,骨子里却念着不知多少年对他都不闻不问的南疆旧部。 明知大褚与南疆血仇还引狼入室。 一时间,祁骁竟不知应当如何评价斯琴南的所作所为。 看似温文的斯琴南被祁骁的话瞬间激怒,眼中泛着点点猩红,咬牙道:“放肆!”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祁骁挑衅似的挑眉一笑,轻飘飘地反问道:“你算计多时,难道就不是为杀了我吗?” 斯琴南怒极反笑,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目的。 “是啊,我就是为了杀你。” 斯琴南本是想祁骁和钟璃一起杀了的。 可眼下钟璃跑了也不要紧。 只要祁骁死了,镇南王府必定群龙无首。 届时钟璃就算能勉强稳住局面,那也只是勉强。 诺大的京城,无数镇国军,岂是钟璃一个女子能全力掌控的? 只要镇国军乱了,京城的人心乱了。 南疆就可借机出动,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京城以及镇国军所控区域悉数收入囊中。 似乎是想到了那触手可及的一幕,斯琴南得意一笑。 “镇南王的确聪明,只可惜,你聪明得太晚了一些。” 如今敌我双对,斯琴南有绝对的把握将祁骁弄死在这里。 听出斯琴南话中的志在必得,祁骁嘲讽地呵了一声。 他说:“既然如此,那本王为何还好端端地活着?有本事,你就动手啊。” 三言两语将斯琴南气得满脸铁青,祁骁随意地将手中带血的剑挽了一个剑花,漫不经心地说:“我猜,你肯定想说,是大褚皇族先对不起你,杀了你生父,还逼得你母亲不得不将你藏匿在此,可你怎不想想,若不是你生父大逆不道,企图勾结南疆兵马,兵动大褚边疆,甚至还在你母亲察觉此事的时候,试图下药谋害你母亲,又何至于将自己送上了死路?” 自从知道琴南的存在后,祁骁就下大力气查了多年的一桩旧案。 别人想查清楚皇家丑事的确是艰难。 可祁骁想查,却是有数不清的人前仆后继地为他提供线索。 历经数朝的老唐国公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在两日前亲自修书一封,将自己知道的所有隐情都一一向祁骁说明。 大长公主的夫婿是先皇下令杀的不假。 可却并非一时起意。 原来的大长公主驸马暗中勾结南疆兵马,意图里应外合攻占大褚城池。 大长公主早产也是因察觉此事,与驸马发生争执所导致。 驸马有异心,先皇自然难以容忍。 可驸马暗中谋划一事不宜声张,再加上那时身怀大长公主与南疆驸马血脉的孩子已然降生,骤然死了个和亲驸马,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非议。 为稳妥起见,先皇与心腹大臣商议后,决定先处死那个孩子。 可大长公主爱子心切,难以痛下狠手。 故而在先皇的默许下,耍了一招偷天换日,假称孩子夭折,继而以驸马伤心过度的由头将驸马处死。 此事是大褚皇族的一桩丑闻。 其中牵扯到的机密更是数不胜数。 为掩人耳目,知晓内情的人不会超过一只手。 大长公主为保孩子性命,多年来不惜耗费无数心力,将斯琴南藏在最安全的相国寺中。 只要斯琴南谨记大长公主的嘱咐,好好地在这里安然过日,不说多富贵逼人,起码的性命是绝对能保住的。 可谁能知,斯琴南不知什么时候与南疆旧部联络上了,还自导自演玩了这么一出好戏。 祁骁说得轻飘飘的,落在斯琴南的耳中,却无异于是声声惊雷瞬间炸响。 斯琴南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大褚皇族害得他家破人亡。 活着的目标也是蛰伏在此,为手刃仇人,铁骑踏入大褚城门为毕生之求。 而祁骁此时的话,无异于是打破了斯琴南多年来的所有念想,将不为人知的残忍真相摆在了他的眼前。 斯琴南手握轮椅扶手,激动地反驳:“你胡说!” 祁骁冷冷一笑。 “你看本王像是有闲心与你胡说的样子吗?” 斯琴南情绪越发激动,靠在他身后的人却适时地低声提醒:“主子,他这是在激怒您,故意拖延时间。” “您别中计忘了我们的计划。” 斯琴南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阴沉沉的目光落在了祁骁的身上。 祁骁见了,不以为意地耸肩一笑。 “话已至此,你爱信不信。” 祁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提醒斯琴南的人,淡淡地说:“若无大长公主力保,以及先皇的一念仁慈,你早就被亲爹弄死了,这会儿只怕是骨头渣子都碎成了灰,哪儿还轮得到你作妖?” 明明是受了大褚的恩惠才得以存活。 此时却口口声声说是大褚害了他终身。 祁骁实在是难以理解斯琴南的想法,眼中逐渐闪现出压抑的不耐。 他不动声色地往先前信号放出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小动作却被时刻盯着他的人尽收眼底。 出声提醒斯琴南的人再度说:“主子,时候已经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只怕是要生出变故了。” 镇南王府的兵马机动性素来是举世闻名的。 此次围剿祁骁又早有安排。 距离信号发出已有两刻钟,要不了多久,镇南王府的援兵必然会赶到。 到了那时,斯琴南他们的人数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斯琴南沉默片刻,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祁骁,一字一顿。 “你说的,我不会相信的。” 祁骁无所谓地冷笑。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左右他这时候说这话,也不是为了让斯琴南相信自己。 斯琴南对着祁骁残忍冷笑,咬牙道:“无论如何,今日我都要让你丧命于此。” “动手!” 斯琴南话音落下,周围对祁骁虎视眈眈已久的人瞬间暴动。 斯琴南精心安排的杀手,自然与之前小打小闹的追兵不是一个档次的。 祁骁得心应手的局面瞬间不复存在。 被高手前后围攻,祁骁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斯琴南目睹着这一切狰狞冷笑。 祁骁却拼着被人在后背上砍了一刀,生生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头也不回地朝着林子深处再度蹿去。 斯琴南大喊道:“追!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击杀祁骁!” 追兵轰然而至。 祁骁略显狼狈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祁骁安排的援兵,也终于赶在钟璃力竭之前到了。 领头的洛秦看到钟璃浑身是血,心惊之下喊了一声:“王妃小心!” 钟璃吃力地往地上一滚,堪堪避开了一支极速而来的箭。 洛秦冲上去将钟璃扶起,钟璃却瞬间抓紧了他的胳膊。 “你带了多少人来!” 极度焦急之下,钟璃素来平稳镇定的声调,甚至都在隐隐发抖。 洛秦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说:“潜伏人手不易,跟随属下前来的人手不足一百,随后的人马见着信号赶过来,最快也要在半个时辰后才能赶到。” 钟璃只觉得耳边一片嗡嗡作响,几乎都听不清洛秦说了什么。 洛秦话说完的瞬间,她就嘶声力竭地喊了起来。 “快!林子里!带上全部的人手去林子里救人!” 洛秦震惊:“王妃您……” 钟璃心急地打开了洛秦搀扶自己的手,极怒之下语音都带上了几分尖锐。 “祁骁在林子里!快去救人啊!”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一听祁骁被困在林子里,洛秦想也不想地说:“全部人听令!朝着火光后的林子出发!” 钟璃受伤不轻。 洛秦本是想让人先带着她回去安置。 钟璃却赶在他开口之前说:“给我一把剑,我跟你们一起去。” 洛秦不忍道:“王妃,您……” 原本还算平静的钟璃瞬间暴怒,赤红着双目大吼道:“你知道什么?!” “我男人孩子的亲爹被人困在了那片林子里!他是为了我才来的!” “是我害得他落得如此境地,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嘶吼过后钟璃表情变得空白,声音听起来也飘忽极了。 她艰难地站稳,一字一顿。 “我要去找他。” “我一定要亲自把他找回来。” “一定……” 第607章 今日之仇,必加倍奉还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和洛秦等人汇合得不算晚。 赶过去营救祁骁的速度也很快。 可斯琴南既然都想到了在途中截杀祁骁,又怎会没预料到会有人竭尽全力营救祁骁的可能? 钟璃领人赶回去的途中,遇上拦截追杀数次。 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的浑身是血从人群中厮杀出来。 而相应的,她带着的人数量也在急剧减少,受到的阻力越发的大。 钟璃应付得越发吃力,中途让人紧急又放了两次求援信号。 泛着不详红光的红色焰火,一次又一次在头顶的天空炸响,染红的黑色苍穹在众人心头留下了一片难以磨灭的阴影。 正在急促赶往的柏骞承等人不由自主地微微仰头,看着重新恢复了黑暗的天空,眼中皆是难以言喻的凝重。 求援信号只能由王爷或王妃下令放。 而在以往的经历中,这样的红色焰火被放出的次数极少。 每一次信号放出,发生的都是对镇南王府影响极大的事儿。 祁骁和钟璃都是沉稳的人,若非情势紧急,他们都不可能轻易放出这样的信号。 柏骞承等人仓促中对视一眼,心中微微下沉,下意识地加快了原本就很快的速度。 这边极速赶往的同时,祁骁也彻底被斯琴南的人逼到了绝境。 身后是深不可测的悬崖。 身前是无穷无尽的追兵。 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关头的祁骁面对眼下的情形,难得地陷入了沉默。 距离祁骁最近的人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万丈悬崖,得意地笑出了声。 “堂堂镇南王,传言中战无不胜的神话,此时面对生死,也怕了?” 祁骁闻言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似乎即将面临生死的人不是自己似的,身体轻松得甚至有几分不合时宜的肆意。 他看着有些恼怒的追兵,淡淡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王说话?” 更何况,他怕的从来都不是死。 祁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悬崖,心中无声苦笑。 这样的深度,也不知下边是何种情形。 骤然跳下去,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只怕是难测安危。 可若是不跳…… 似乎是注意到了祁骁一瞬的迟疑,先前被他噎了一下的人立马就说:“你若是甘心被俘,从此听从主子调令,今日尚且还是能保住性命的,你……” “是不是你自己贪生怕死,就以为所有人都是你这种废物?” 祁骁打断了那人的话,轻飘飘地说:“想让本王当俘虏,你们还不配。” 镇南王府的人,无论男女,从来都只有站着死的,没有苟且偷生之辈。 “大胆!” “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敢大放厥词!你……” 祁骁再度不耐地打断了那人的怒吼,算得上闲适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轻描淡写道:“回去转告斯琴南那个废物,本王今日就此死了就算了,若是侥幸没死,今日之仇,本王刻刻铭记在心,必将加倍奉还!” 话音落下,祁骁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像个毫无重量的风筝似的,轻飘飘地从悬崖上跌入了不可见底的万丈深渊。 谁也没想到祁骁会真的跳下去。 追杀祁骁的人狠狠一怔,下意识地就让人回去给后头的斯琴南报信。 斯琴南听完后也是猛地沉默了下来。 他盼着祁骁去死已经盼了太久,以至于已经成了心中一个不可说的执念。 可当此时真的听说祁骁死了,他又陡然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那个让无数人心中颤栗,被世人传颂的镇南王真的死了?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在了这里? 斯琴南沉默的时候,柏骞承等人也带着援兵杀进了相国寺的大门。 相国寺清净了数百年的山门前燃起大火,火光映照着每一张凝重的脸,打破了夜里的平静。 站在斯琴南身后的霜影面带焦急地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主子,祁骁已死,咱们再在这里耽搁下去无济于事,还是趁援兵追上来之前赶紧抽身为妙。” 早在动手之前,斯琴南就暗中安排好了抽身的退路。 只要按计划行事,在援兵赶到之前,斯琴南等人就可以经暗道火速离开相国寺,与南疆内应接头,直接奔往南疆。 看斯琴南不为所动,霜影着急得白皙的额角都沁出了一层汗珠。 “主子,木已成舟,事不宜迟,您不可再迟疑了!” 斯琴南恍惚地哦了一声,呐呐道:“是啊,木已成舟了。” “从此这方阔土,我是再也难以踏足了。” 大长公主是竭力反对斯琴南与南疆勾结的。 斯琴南与南疆方面的联系被大长公主知道后,大长公主甚至还果断掐断了斯琴南与外界的联系,想借此打消斯琴南的妄想。 可斯琴南与南疆筹谋多年,暗中布置无数。 大长公主的阻止到底是来得太晚了一些。 斯琴南假借祁琮的手,在大长公主的寿宴上送了一件自己的血衣做礼,借机要挟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爱子心切,信了斯琴南真的落在了祁琮手中,为救亲子性命,不得不透露了钟璃的下落。 如今计划已成,祁骁已死。 他与大长公主,至此只怕也只能形同陌路了。 斯琴南压下了心头复杂,声音莫名多了几分沙哑。 “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即刻撤离!” 霜影大喜之下去传话了。 斯琴南坐在轮椅上,眼神飘忽地看着祁骁纵身的悬崖,语调轻得被大风一吹就散了。 “你说的……” “到底是不是真的?” 钟璃和柏骞承等人在半个时辰后汇合。 看到钟璃的神色,柏骞承等人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可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众人压住心中忐忑加大了搜寻的力度,顺着祁骁仓促间留下的印记,终于找到了悬崖之上。 浑身带血的洛秦面色凝重地走在前头,悬崖边探视一圈后,无声地咬住了唇。 钟璃用手撑着剑柄,呼吸急促得胸口不住起伏。 看向洛秦的时候,她素来镇定的目光中透着数不尽的恐慌。 洛秦对上钟璃暗含期待的目光,一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钟璃眉梢狠狠一挑,咬牙说:“你什么意思!” 洛秦紧闭双眼没说话,脊背僵硬得像一块钢板。 其余人见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个可怕的猜测逐渐在众人的脑海中成型。 不等洛秦说话,钟璃就甩开了洛林搀扶的手直接冲了过去。 柏骞承见了心中猛地一紧,大喊道:“王妃!” 钟璃对众人呼喊不闻不问,一寸不落地在悬崖边上查看了一番,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眼前深不可测的悬崖。 钟璃呆呆地看着悬崖底下的情形实在是太过吓人。 柏骞承着急地对着洛秦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找机会将钟璃拉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洛秦恍若失魂半晌没动静。 柏骞承急得头上不住冒汗,想自己冲过去又怕刺激到钟璃,不一会儿就满头都是冷汗。 祁骁如今下落不明。 若是钟璃再出半点岔子,那才真是要乱套了! 就在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钟璃自言自语地说:“咱们是一路跟着印记过来的,对吧?” 祁骁留下的印记在这里就断了。 断在了悬崖之前。 这意味着什么? 柏骞承一颗心瞬间跌入了谷底,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王妃不必自惊,也许是咱们一路上看错了也说不一定,这夜黑路滑的,一时看错走错了方向也是可能的,您赶紧过来主持大局,咱们还得前去营救王爷呢。” 柏骞承的话看似字字在理。 钟璃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神色恍惚地看看悬崖,轻轻地说:“咱们没走错。” 这么多人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摩挲着地面爬过来的,就差将脚下的土都犁上一遍了。 祁骁留下的印记,他们是不可能看错的。 死一样的死寂中,钟璃自顾自地说:“印记是在这儿断了的,这里有大批人经过时留下的脚印,最多的脚印也止于悬崖前。” 也就是说,在不久前,也有人像他们这般探头在这里查看过。 深山悬崖边,深渊之上。 半夜时分有谁会闲着没事儿特意来看一圈? 柏骞承瞬间语塞,反复张嘴却说不出话。 钟璃失魂落魄地撑着地站了起来,过分消瘦的身板站在悬崖边上轻轻摇晃,仿佛只要一阵风就能将她吹翻下去。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集到了钟璃的身上,钟璃背对着他们,脊背笔直,声线却飘忽得几乎听不清。 “祁骁跳下去了。” 以祁骁的骄傲,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自己成为斯琴南的阶下囚的。 可怕的猜测在钟璃的话中仿佛变成了现实。 那一瞬,在场的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钟璃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自悬崖底下呼啸而上的冷风,一字一顿地说:“派人下去找。” “现在就去。” “一寸一寸的,将从崖口到崖底都摸清楚,一定要找到人!” 钟璃说完,柏骞承就哑声大吼了起来。 “愣着干什么?赶紧下去啊!马上去!” 身后的人纷纷动了起来,钟璃呆呆地站在崖边一动不动。 柏骞承一颗小心脏饱受折磨,自认实在是受不起任何惊吓了,只能是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王妃,这目前只是您的猜测,王爷不见得就真的在崖底,那里风大,要不您还是过来些吧。” 眼前深渊深不可测。 就算是绝世高手落下去,也不见得能捡回性命。 钟璃本身轻功造诣只是中上,要是一时恍惚出了岔子,那才真是要命的大事儿。 钟璃听见他的话后无声一笑,摇摇头说:“你放心,我不会跳下去的。” 她这条命是祁骁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 她还不至于会这么糟践祁骁的心意。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不知是在跟柏骞承说还是在自我安慰,声音轻到模糊。 “更何况,我相信祁骁不会有事儿的。” 钟璃仰头将眼中的泪压了回去,哑声喃喃:“他说要接我回家的。” “我等着呢。” 第608章 雷霆怒,血染相国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刚刚赶到的霍云齐听见这话,急促的脚步生生顿在了原地。 他目光晦涩地看向钟璃,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什么。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秦鹤追了上来,见状一言难尽地拍了拍霍云齐的肩膀。 钟璃的失态只在一瞬间。 很快,她就用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收敛好了多余的情绪,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就亲自领队进行指挥搜救。 祁骁失去踪迹的悬崖边上放下了无数条长长的绳子,被挑选出来轻功好的人,在腰上缠着绳子,顺着绳子小心翼翼地往下滑。 除此外,另外一部分人则是摸清了崖底的路线后绕路进入崖底,对崖底的情况进行逐一摸查。 天色渐明。 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在此时却格外令人煎熬。 所有人的神色都很凝重,无人敢怠慢任何蛛丝马迹,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在杂乱的野草碎石中,试探找到祁骁还活着的奇迹。 所有人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 然而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令人绝望的。 崖底面积实在太大,现有的人手难以在短时间内逐一排查。 而赶来的大部队在相国寺门前受到了相国寺人的阻拦。 得知镇南王府兵动相国寺的大褚百姓和官员也纷纷前来阻止,声讨镇南王府此举不当,不肯让大军踏入相国寺一步。 通往崖底最近的一条通路,就是相国寺后山。 无法进入相国寺,就等同于是绝了他们的出路。 一旦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祁骁,相应的祁骁面临的危机就会比上一秒大上许多。 柏骞承听着手下人的汇报,气得脸青成了锅底,拎着长刀就要去跟相国寺的秃驴拼命。 “都什么时候了?这些老和尚还在这儿说什么大道理?!我这就去跟他们好好地讲讲道理!” “我就不信了,规矩还能比人命重要!” “不必。” 一身黑衣的钟璃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柏骞承手中的长刀,淡淡地说:“跟无用的人说这些做甚?” 听出钟璃话中的冷意,柏骞承微微惊了一下。 钟璃没在意他的神色变化,慢条斯理地说:“传令下去,即刻起,镇南王府全面接管相国寺,前门后山安排人手封锁巡逻,不准进不准出。” “相国寺内全部人员,无关身份,悉数抓捕等候审问,敢阻拦者,不论何人何种身份,杀无赦。” 钟璃的声音很轻,轻到听不出任何带有怒气的成分。 可她说的话,却又那么的让人胆战心惊。 柏骞承不用想都知道这道命令一旦发布下去可能引起的反应,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才不确定地说:“王妃,您的意思是?” 钟璃冷冷一笑,说:“我的意思就是,我怀疑相国寺与外敌勾结害我夫君性命,但凡有嫌疑的,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凑一双。” “我夫君能好生回来也就罢了,他若是回不来,一日找不到,我就杀这寺中一个人,直到杀光了没了为止。” 看着柏骞承震撼的双眼,钟璃嫣然轻笑。 “祁骁若是就此殒命,我就要用这些人的血染红这片山,淹了这块地。” 钟璃难得动怒。 可此时怒火大发不显于面上的样子,无声骇人。 柏骞承呐呐无言,钟璃也没了耐性多言。 她伸手点了点柏骞承摆在桌上的地图,幽幽地说:“这里是我记得的地道出口,我怀疑斯琴南等人就是从这里跑了,立马让人去这里搜查,有嫌疑的人,不必审问,直接抓走,一切责任有我担着。” 钟璃顿了顿,意味不明地说:“有谁不服,也让他憋着。” 钟璃怒火之下言出必行。 柏骞承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按钟璃的意思行事。 祁骁不在,钟璃就是镇南王府最大的主子。 钟璃的话,他不敢不听。 也不会不听。 柏骞承走后,站在这里身后的霍云齐说:“你这样做,一定会引起乱子。” 相国寺在大褚影响深远。 若非如此,之前祁骁想动相国寺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反对。 钟璃不管不顾地下了这样的决策,反对讨伐之声必然不少。 再加上祁琮下落不明,钟璃接下来要面临的压力一定前所未有的大。 听出霍云齐话中的担心,钟璃无声轻笑。 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伤痕遍布的掌心,淡淡地说:“乱了又如何?”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若是她之前能有这样的决心,祁骁又怎么会下落不明? 钟璃堪堪压制住了眼底的暴虐,逼着自己转移了注意力,说:“对了,我记得你之前与我说过,蜀香阁在南疆是有分部的?” 霍云齐闻声点头,说:“有,不过规模不算多大,但也还算得用。” 钟璃笑了。 她说:“斯琴南与南疆联络已久,此次行动后,必然也是将南疆当作了退路,而他把南疆当作退路的底气,就是他是先三皇子的遗子,身上具有南疆皇族的血脉。” “你往南疆那边通一下气,让他们近日手里的活儿都停了,专注在外边放谣言,内容就说斯琴南并非是三皇子亲子,乃是大长公主与外男私会所生,南疆三皇子突然病故,也是因为对斯琴南的不堪身世有所察觉,被大长公主毒杀所致。” 霍云齐没想到钟璃会这么说,吃惊之下还有些难以置信。 钟璃看似强硬,实则最是心软。 按她往常的行事作风,决计是做不出这种污蔑大长公主清誉之事的。 此等谣言一出,斯琴南在南疆境遇如何不好说。 可大长公主的一生清白,算是彻底毁了。 这对素来以德行为重的大长公主而言,可谓是比死还难受的酷刑。 注意到霍云齐眼中震撼,钟璃无谓一笑。 “觉得我卑鄙?” 霍云齐缓缓摇头。 “手段只分计谋高低,与是否卑鄙光明正大无关。” 跟敌人讲光明正大,那是脑子进水了的人才会这么做。 钟璃赞赏点头,说:“他们母子各有各的苦衷,也正因为他们的苦衷害得我们夫妻如此,我略施报复,怎么了?”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经历了这番动荡,钟璃对此的认识可谓是相当深刻入骨。 而这样的亏,她不会再吃第二次了。 钟璃没理会霍云齐眼中的复杂,慢悠悠地说:“另外,让人直接发布追杀令,镇南王府上下即日起,全力缉杀斯琴南等人,江湖人士也可参与,斯琴南等人,不论生死,只要见着人头即可作数,敢包庇其行踪的,敢收留其人的,一旦被察觉,全部当作同党处置,绝不姑息。” 说完,钟璃抽出一封信扔到了霍云齐的怀里。 霍云齐不解道:“这是?” “以我的名义给南疆王以及太子安溪发过去,不必隐晦其中内容,同步稿文会在明日昭告天下,南疆只要敢收留斯琴南等人,镇南王府大军不日就会直攻南疆,直到攻破南疆都城,生擒斯琴南为止,南疆王若是还没糊涂,最好就早些将斯琴南等人扭送到镇南王府,否则……” 钟璃幽幽冷笑:“我就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如今战事好不容易才平息。 钟璃此举无异于是在重燃战火。 而霍云齐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他皱眉说:“这样一来的话,镇南王失踪的事儿,岂不是瞒不住了?” 祁骁对镇南王府和镇国军意义重大。 一旦让人知晓祁骁失踪,内部人心惶惶,引起动荡的同时,对镇南王府虎视眈眈已久的人也必定会趁机下黑手。 届时钟璃必然会陷入内忧外患的僵局。 更何况,南疆布下这样一个局,就是想趁着祁骁死了的时候,对大褚动手。 钟璃这么做,又怎知不是恰好合乎了南疆人的阴谋? 霍云齐想劝钟璃冷静些,钟璃却说:“你觉得,这个消息能瞒住谁?” 斯琴南费劲周章才把祁骁逼到了绝境,他又怎会放弃这样一个动摇人心的机会? 只怕尚在祁骁坠崖之前,斯琴南就已经想好怎么发布相关文案了。 想隐瞒此事,跟掩耳盗铃无异。 至于霍云齐的另外一个担心,钟璃就更不在意了。 她残忍的勾唇一笑,说:“不就是打仗吗?镇国军百年威名,何曾怕过一个边疆之地弹丸小国?” 南疆但凡有直接与镇南王府动手的底气,就不至于会如此周折地耍手段了。 钟璃注视着霍云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只要南疆敢应声,镇国军必然踏碎南疆都城,坑杀南疆百姓,绝不放过一人一畜。”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南疆彻底变成一个无人再敢踏足的鬼城。” 钟璃隔空用指尖点了点霍云齐手中的信,轻笑道:“以上,我言出必行,南疆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拭目以待。” 钟璃字里行间的杀意残忍,让霍云齐心惊不已。 也让他难以说出任何阻挡的话。 这样一个人,可以为世间任何美好流露温柔。 也会在一瞬间变成可怖的杀神。 南疆的阴谋害得祁骁生死不明,借此却彻底触发了钟璃心中的可怕之处。 而钟璃之怒,并不比祁骁温柔分毫。 堪称雷霆。 对上盛怒之下的钟璃,也不知是南疆的幸还是不幸。 霍云齐沉默片刻后,垂首收敛眼中复杂,恭恭敬敬地对着钟璃抱拳。 “谨遵王妃令!” 钟璃满意轻笑,说:“去吧。” 霍云齐走了,钟璃整整衣襟,对着身后寸步不离的洛秦洛林说:“走吧,咱们去前头瞧瞧,都有些什么人活不耐烦了,在迫不及待地与本妃作对。” 第609章 刀锋出鞘,染血惊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堵在相国寺门前的人,远比钟璃想象中的数量更多。 有寻常京中百姓,也有富商家眷大小官员。 各色衣衫来回闪动,人头密密麻麻地在恢宏的山门前来回攒动。 而这些人聚集在此,原因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阻止钟璃对相国寺动手。 不肯让钟璃将相国寺就此毁于一旦。 钟璃未出现之前,人群相对还算安静,只是有人按耐不住焦急,不住地踮脚往寺中的方向张望。 远远地有人看见钟璃出现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镇南王妃来了!” 这话音落,在人群中造成的效果宛如是在滚油中倒入了一盆冷水。 噼里啪啦一下就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钟璃。 钟璃神色平静,仔细看的话,甚至还能在她彻夜未眠的充斥着红血丝的眼中捕捉到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只是笑意未曾抵达眼底,怎么看,都让人心头窜起一股莫名的凉意。 祁骁失踪后,霍云齐就将秦鹤留在了钟璃的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以防混乱中再生变故。 秦鹤见钟璃的样子,心中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对着正在拦截人群往前的敖常使了一个眼色。 钟璃盛怒之下是摸不清喜怒的。 万一人群中有不长眼的说了不中听的话,惹得钟璃真的在此对无辜人大开杀戒。 那对钟璃接下来要面临的局面无疑是再度加大了难度。 这绝对是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想看到的。 敖常注意到了秦鹤的眼神,赶紧又加派了一些人挡在了人群之前。 钟璃却无视了这些变动,就跟看不到身后众人阻拦的眼神似的,直直地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她在距离人群最近的距离站定,眉眼含笑。 “今日不是初一也并非十五,也不是上香的好日子,各位怎地冒着雨来了?” 钟璃的语调算得上是温和,可再温和的话,也掩饰不了她想做的事儿有多违背世人的观念。 人群中短暂的沉默了一瞬。 紧接着站出来了一个发根银白的老妇人。 雨水打湿了脚下的青石地板,湿滑无比。 老妇人年纪大了,走起来颤颤巍巍的,看着极为艰难。 老妇人看着像是读过书的,走近前后,话还没出口,就先按礼数对着钟璃跪了下来。 若是寻常,钟璃见着这一幕只怕早就将人扶起了。 可此时此刻,钟璃只是冷眼瞧着,人跪下去了也没有叫起的意思。 老妇人脊背僵硬了一秒,很快收敛了脸上异样,对着钟璃说:“我等前来,主要是听说了一桩事,想向王妃询问清楚是否属实。” 钟璃笑了。 “你问。” 老妇人顿了顿,咬牙说:“敢问王妃,是否下令要将相国寺关闭,抓捕寺中所有人?” 钟璃淡淡地点头。 “是。” 得到了钟璃的肯定回复,老妇人的神色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她满脸涨红地看着钟璃,痛心疾首地说:“不可啊!” “相国寺乃是大褚的象征根基,万万不可为了王妃的一己私欲,就此断送在这里!” “此事事关重大,还望王妃三思后收回成命,否则……” 老妇人戛然止住了话音,钟璃却装作不懂的样子笑着问:“本妃若是不收回成命,你待要如何?” 老妇人似乎是没想到钟璃会这么说,大惊之下猛地怔住。 钟璃却是好性子地又问了一遍:“嗯?你想怎么样?” 老妇人说不出话。 身后人群中却有人再难隐忍。 有个青年男子站了出来,愤怒不已地指责道:“镇南王妃身为女子,不遵守古训在家相夫教子就罢了,此时还违背天下人的意愿做出这种倒行逆施,数典忘祖之事!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令人不耻!” 钟璃不喜不怒地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你的愤怒鄙夷本妃感受到了,可你愤怒完了,又能让本妃如何呢?” 世人的功过是非评论是一把双刃剑。 能凌驾在人良心之上,对人的行为进行约束谴责。 可当这个人决意放弃自己的心了,那这把剑的存在就不会再有任何作用。 就像此时,钟璃连生死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旁人怎么说? 钟璃无关痛痒的态度实在让人愤怒。 不光是斥责她的男子对此大怒不已。 就连之前没说话的人,此时都忍无可忍地纷纷出声。 钟璃在人声嘈杂中面不改色,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些越发不堪的言论,眼中流露出丝丝难以言喻的漠然不屑。 这时候记得她是个女子,不该插手外门之事了。 那之前她冒死领兵上阵,这些在京城之中惶惶不可终日,最后安享平静喜乐的男子怎不主动出面请缨? 享受着女子带来的安逸富贵。 又发自内心地不屑女子的一切。 这样的人,又是从哪儿得来的勇气在她的面前叫嚣不已? 钟璃低低地冷笑了一声,轻飘飘地说:“你们都说完了?” 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钟璃无任何起伏的冷漠声调在耳边回响。 “你们说完了,是不是就到本妃说几句了?” 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忿忿地说:“你还想说什么?” 钟璃呵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听说的没错,本妃的确是下令抓了相国寺中的所有人,相国寺也是本妃下令封的,这是事实,本妃无可辩驳。” 钟璃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冷冷地说:“或许这么做,的确是有不妥当之处,可本妃并不认为,你们其中的任何人有在这里撒野讨要说法的资格。” 按大褚律,钟璃乃是超一品亲王妃。 除了皇家最为尊贵的三个人外,再无任何一个人可对她不敬。 钟璃唯一敬重的皇后早逝。 皇上和所谓的太后,在钟璃眼里什么也不是。 换句话说,除了钟璃本人,谁也不可质疑她的所作所为。 哪怕所有人都觉得她错了,也无人可要求她改主意。 钟璃将众人的目瞪口呆尽收眼底,慢条斯理道:“也就是说,无人可约束本妃行径,谁也不行,本妃想做什么就可做什么,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自然不用给什么说法。” “因为,你们谁也不配。” 钟璃曾经试图将前世的平等观念代入此生。 可最后的事实却让钟璃见识到了差距的残忍。 尊卑就是尊卑。 不可逾抗就是不可逾抗。 她给了别人平等,换来的就是得寸进尺的不可理喻。 钟璃讥讽十足地轻轻一笑,说:“别在这儿说什么道理之言,在绝对的权势和实力面前,任何大道理都是不堪一击的泡沫幻影。” “当然,你们也可以身体力行地阻止本妃如此,只要你们有足够与镇国军抵抗的实力,能在本妃的强压之下保住眼前的所谓净土,那本妃甘愿认输,无话可说。” “若是不可,那就请多为自己的小命考虑。” 钟璃意有所指地用手指隔空点了点眼前的人,轻笑道:“本妃连相国寺都屠了,手上早已满是鲜血罪孽无所顾忌,若是不怕死,想与相国寺众人同生共死的,大可亲自试试,本妃是否敢再添上一笔杀孽。” 当一个手握绝对权势的人决定不讲道理了。 那带来的后果是绝对可怕的。 原本还群情激愤的众人顿时呐呐无话。 钟璃见状嘲讽一笑。 所谓的人间正道,道理人情,在生死面前,不过如此。 钟璃不耐再和这些人废话,摆了摆手说:“无事就散了吧,此处血腥极重,怕染了诸位的干净衣裳。” 先前被钟璃怼得哑口无言的人见此,满脸青筋地愤怒大喊。 “你残忍无道,难道就不怕有伤天和,惨遭报应吗?!” 钟璃啧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挑眉。 “报应?你是说晴空炸雷,还是平地深坑?” 不等那人说话,钟璃又说:“不管是什么,我担得起,无需旁人在此忧心,只要炸雷落不到你身上,你担这样的闲心做甚?吃饱了撑的?” “你……” “放肆!” “王妃面前,岂能容你如此大呼小叫?还不赶紧退回去!” 敖常见钟璃眼中杀气毕现,赶紧上前一步,示意身旁的人将那人堵了回去。 那人被捂着嘴拖离了人群,在场之人见了,心头均是狠狠一颤。 嘴上皆是无言。 钟璃四下看了一眼,无声勾唇冷笑,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之前下跪的老妇人再度开口。 “镇国军乃是大褚的国之重器,也是大褚百姓心中的神明,按规矩,镇国军只可由镇南王调令驱使,如今不见镇南王,只见镇南王妃越俎代庖,在此打着镇南王的名号胡作非为,敢问王妃一句不敬之语,王妃此举镇南王可曾知晓?镇南王如今又身在何处?” 钟璃不知花了多大的自制,才将心中的暴戾压制下去,让自己看似平静地站在了人前。 如今骤然听人提起生死不明的祁骁,眼底猩红再度翻涌而起,牙关也在无声中缓缓咬紧。 钟璃缓缓扭头看向说话的人,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老妇人强撑镇定,咬牙说:“若是镇南王知晓此事,必然不会同意王妃之举,镇南王……” 钟璃压抑已久的情绪陡然失控,大喊道:“闭嘴!” 老妇人不肯就此,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镇南王是大褚的守护神,镇南王府更是为守护大褚而存,王妃今日之举,是在违背镇南王府世世代代的祖训原则,也是在与镇南王离心离德,这样的不堪之妇,又如何让当得起镇南王妃之职?” “镇南王……” “啊!” 一声尖锐的尖叫过后,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的人惶恐地睁眼,看到的就是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的老妇人胸口插着一把短匕倒在了地上。 短匕深入胸骨。 刺目的鲜血顺着她身上的藏青色衣衫无声流淌,染红了身下的一片青砖。 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触目惊心惊悚不已。 第610章 一别经年,大师近来可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站在老妇人身前,缓缓收回了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对着身后的洛秦说:“将她脸上的易容弄去。” 洛秦沉声应是,掏出了一瓶不知名的药水打开,倒在掌心在老妇人的脸上涂抹了一下。 很快,老妇人脸上的皱纹花斑荡然无存,出现在人前的是一张算得上青涩的脸。 只看眉眼痕迹,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 钟璃一言不合杀人的举措让人愤怒。 可死了的人易容出行,这却同样让人难以相信她的目的单纯。 面对着无话可说的人群,早就看出此人是易容的洛秦哼了一声才说:“此人易容露面,在人群中危言耸听污蔑王妃清誉,按律当杀!” 说完后,洛秦刷的一下将那人的胸口的匕首抽了出来。 短匕拔出带去飞溅的血花,让看清这一幕的人瞳孔中再度紧紧一缩。 洛秦单膝下跪,恭恭敬敬地将染血的短匕递到了钟璃的眼前。 钟璃随手接了过来,泛着冷光的刀刃尚在无声滴血,钟璃的神色却平淡得令人心惊。 她慢悠悠地说:“还有谁想说话吗?” “又或者说,你们之中还有与这人是同伙的,想再停留片刻为她报仇?” 伸张正义的前提,是自己的小命尚在。 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受到了威胁,就不会再有人再试图接连挑衅。 原本鼎沸的现场沉默了下来。 钟璃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她轻声说:“既是无话,那就迅速离开此地,否则,本妃就有绝对的理由怀疑,你们与死了的这人是一伙的,疑心一起,诸位可就别怪本妃出手狠辣了。” 在此之前,世人对钟璃的手段尚存怀疑。 毕竟在世人的心目中,一个女子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至于多骇人。 可如今见着钟璃瞬息取人性命的本事,还知道怕死的人顿时就不敢吭声了。 不用费心去赶,这些自发聚拢的人就像是来时一样,自觉又火速地离开了相国寺。 相国寺刚刚还熙熙攘攘的门前,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沉沉地说:“让后边的大军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相国寺,在我划出的地段严密搜查,不得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另外,洛林你带人回去一趟,府中侍卫加倍,京中就此戒严,严禁闲杂人等随意进出,进出人口必须严格登记在册,若有异常,可先斩后奏,不得松懈。” 镇南王府中还有两个不知事的孩子。 祁骁失踪,京中必然引起动乱。 钟璃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不得不为孩子多考量一些。 洛林领命去了。 钟璃又对着洛秦说:“我听说,大长公主被王爷困住了?” 洛秦低声应是,快速将大长公主的处境说了一遍。 钟璃说不清什么情绪地呵了呵,说:“王爷既说了希望大长公主能安心静养,咱们也就别违背王爷的意思了。” “你带人去将大长公主护送回大长公主府,以京中不安稳,保护大长公主安危为名,调派一支小队将大长公主府围起来,不许府中任何人以任何名义进出,另外直接找人将大长公主身边的人都换了,她原本的心腹,一个也别留下。” “即日起,除了日常生活起居之事你们可做主外,大长公主的任何要求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可执行。” 洛秦顿了顿,低声说:“是。” 钟璃疲惫的摆手示意他可以去了,眼神茫然地看向了地上的雨丝。 从两个时辰前就开始下雨。 崖底气温低,冷风大。 祁骁若是真的在下边,此时只怕是更冷了。 在被人察觉情绪之前,钟璃掩饰似的闭上了眼睛。 祁骁,你到底在哪里…… 自祁骁坠崖起,钟璃派出的人几乎将相国寺上上下下都翻了一个底朝天,就连崖底的泥都掀了三层,找得透彻无比。 可就算是这样,也始终未曾得到任何好消息。 当天夜里,在崖底终于找到了一件与祁骁有关的东西。 是一件带血的衣裳。 从破碎的衣裳上的痕迹来看,祁骁失血严重,身上的伤绝对不轻。 这样的伤势,绝对不足以支撑他从崖底走出。 可无数人将崖底崖上来来回回找了无数次,除了这么一件衣裳外,任何与祁骁有关的线索都没找到。 茫茫深渊之下,祁骁就此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失去了踪迹。 见到带血的衣裳后,钟璃亲自带队到崖底搜寻了一圈。 搜寻结束后,钟璃凝重了许久的脸色,仿佛有了几分缓解的趋势。 钟璃自言自语地说:“若是他坠崖之处有野兽出没,那这衣裳应当早已变成了破布,不该是这种模样,而他的伤难以走动,他不可能独自走出崖底,也就是说,祁骁很可能是被人带走了。” 只是一场不及时的大雨,将崖底所有的脚步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们难以从其中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祁骁被人带走的猜测,远比他丧生于此更容易让人接受。 钟璃话音落下,同样熬了几宿的柏骞承赤红着眼睛点头。 “王妃所言极是,只是崖底面积极大,其中还有不少暗道山洞通行,咱们暂时难以确定,王爷究竟是被何人从什么方向带走了。” 钟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轻得不能再轻地说:“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人活着就好。” 人只要活着,到了哪儿,那都是好的。 秦鹤看气氛凝固,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你们说,会不会是被斯琴南的人带走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可信,秦鹤还说:“斯琴南在相国寺中蛰伏多年,对此地的地形肯定了如指掌,而据王妃所说,此人疑心极重,虽有可能亲眼看到了王爷坠崖,可也说不定会为了证实此事下崖底查看。” 秦鹤想了想,保守地估计了一下。 “如果斯琴南等人有快速通往崖底的通路,在王爷坠崖后,他们赶在咱们赶到之前下崖查看,然后趁机将昏迷的王爷带走,的确是有可能的。” 秦鹤的猜测或许没有依据。 但是在此时,这样出猜测却是最符合众人心中期待的。 钟璃还没说话,柏骞承就说:“这么说也不错。” “斯琴南心机深,疑心重,为了更深远的利益带走王爷,这样的事儿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 钟璃撑着下巴想了想,没接他们的话,反而是说:“霍云齐那边传消息回来了吗?” 秦鹤摇头。 从京城快马加鞭传信到南疆,最快也要半个月。 霍云齐还要等到回信才能来与钟璃汇报,没个把月决计是回不来的。 个把月太长了。 钟璃等不了。 钟璃说:“留下一万人,顺着崖底方向继续往四周找,任何地方都不可放过,一时找不到就一直找,直到有消息为止。” “其余人即刻回去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启程回京。” 坐下之人纷纷起身领命。 半个时辰后,钟璃打马在前,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数万人,声势浩大地上了相国寺的大道。 而在此之前,所有相国寺中的人,都被钟璃命人暗中送到了城外大营中看守。 从僧侣到伙夫,无一人逃过。 钟璃回京的动静不小,京中所有长了眼睛耳朵的人都听说了,甚至不少人还见着了。 可就算如此,也并未出现柏骞承等人事先猜测的恐慌场面。 似乎是怕钟璃心中疑惑,柏骞承低声解释:“在您回京之前,恭王镇守京中,率先打压了一片对您不利的传言,严惩了一部分蹦跶得最活跃的人,强压之下再无莽夫,这些人再没脑子,这时候想来也是难以蹦弹的。” 钟璃没想到祁仲能做到这个份上,垂眸遮住了眼中动容。 祁骁下落不明,她想着在短时间内稳住镇南王府局势难度极大。 有了祁仲的帮助,行事起来必然会容易许多。 这样,她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找祁骁。 钟璃一言不发地进了镇南王府,刚刚坐稳,林总管就前来禀告。 “王妃,白先生说有事求见,想给您引荐一个人。” 钟璃头疼地摁着眉心揉了揉,声音莫名沙哑。 “可说了是谁?” 林总管茫然摇头。 “白先生并未说明,他只是让属下转告您,说此人说不定知晓王爷去向,也是您的故人,您一见就知。” 钟璃不愿放过任何可能与祁骁有关的消息。 故而听完林总管的话,立马就让人把白术和他口中的人请了进来。 白术在下堂站定。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灰色长衫,带着围帽的男子。 钟璃看见这男子的瞬间,心里就觉得莫名眼熟,忍不住无声皱眉。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的眼神,男子轻笑后抬手摘下了头上围帽,露出了面容。 看清此人面孔,钟璃的瞳孔瞬间无声地紧缩。 那人像是没看到钟璃眼中震惊一般,慈眉善目的脸上带着一如钟璃记忆中的温和浅笑,双手合十对着钟璃微微弯腰行礼。 “莫家村一别,本以为再难相见,不料今日却在如此情形下与贵人重逢,唐突来访实在失礼,还望贵人海涵不罪。” 钟璃短暂失神后瞬间恢复了冷静,颇为感慨地轻轻一笑。 “白术说得不错,您的确是一个令我意外的访客。” “一别经年,相国大师近来可好?” “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第611章 本妃可并非善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相国大师的来访虽让钟璃有些意外。 但是又在钟璃的预料之中。 毕竟相国大师以相国为法号,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在相国寺。 相国寺如今遭遇如此大难,于情于理,相国大师都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在此之前,钟璃曾经听京中妇人说过,相国大师于一年前外出云游,至今尚未回归。 一个本应该在外的人突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钟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眼中的意外,白术想了想才说:“相国大师是在半个月前回的京城,只是回来时并未张扬,回京后一直在白家老宅中与祖父论古,知晓大师行踪之人极少,今日受了大师嘱托,冒昧上门叨扰,还望王妃见谅。” 半个月前回京的。 也就是说,相国大师是在钟璃被绑之前回来的。 相国大师在京中各大世家都是座上宾。 她失踪后闹出的动静如此之大,钟璃不信,相国大师当真是到今日才得了消息。 钟璃沉默瞬间后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大师乃是当世神人,寻常人以能求得一见为一生之荣,今日大师前来,是乃是本妃的荣幸,谈不上叨扰之辞。” 钟璃在白术面前从不自称本妃。 这话一出,白术微微一怔之下禁不住无声苦笑。 他不想让钟璃觉得自己是来与她作对的,沉默了一下才说:“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向王妃引见大师,既然此时大师与王妃已然相见,想来王妃与大师也有话想说,我就不在此继续打搅了。” 钟璃颔首轻笑,示意身后的徐嬷嬷亲自将白术送了出去。 白术走后,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相国大师,对着他说:“大师远道而来,想必也辛苦了,既然是来做客的,不如在府中居住些许时日,等本妃得空了再来与大师细细说佛。” 这话说得客气。 可实际上就相当于是变相地约束了相国大师的自由。 钟璃嘴上说自己有空了再详谈,可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猜到,这话是实实在在的托辞。 毕竟钟璃此时见着相国寺的任何人都忍不住心中冒火。 她又怎会有闲情与这人说佛? 相国大师一双悲天悯人的双目仿佛看透了钟璃心中的一切,轻声失笑后道了一声佛号,温声说:“王妃并不信佛,又何来说佛之说?” “王妃如此说,只是不想让贫僧有机会离开您的视线吧。” 钟璃的目的被揭穿了也不尴尬,眉眼舒展得甚至有几分恶意的得意。 她点头道:“是啊,世人皆传相国大师通命理晓命途之数,对大师趋之若鹜极为尊崇,本妃有幸也曾见过大师的能耐。” “大师这样的人,无论在哪儿都是引得人们争相敬重追捧的,本妃如今刚与相国寺撕破了脸,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应该在第一时间将大师的求援之路彻底掐断,为达此目的,请大师暂居在府中便是最好的做法,大师觉得呢?” 暂居府中,的确是钟璃能在底线内给出的最好优待了。 毕竟此时此刻,相国寺重点其他人还在城外大营里关着呢。 面对钟璃无形间流露出的咄咄逼人,相国大师神色不变,眉眼间甚至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笑意温和。 他出乎意外地没有拒绝钟璃的说法,反而是说:“王妃盛情相邀,贫僧自然不会拒绝。”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就麻烦王妃多加照应了。” 相国大师这样的态度,当真是让钟璃小小地吃了一惊。 这人难道不明白自己这话的意思? 钟璃意味不明地说:“大师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看出钟璃眼中的纳罕,相国大师轻声笑了。 他说:“贫僧初见王妃之时,就觉得王妃是个难得大善之人,这样的人,无用论何时都不会做出违背自己良心之事的,贫僧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王妃的品性,故而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钟璃听了这话,忍不住露出了讥讽的冷笑。 她说:“大师莫不是忘了,本妃刚刚抓走了相国寺中的所有人,本妃的所作所为,可算不得宅心仁厚几个字。” 相国大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低声说:“做错了事儿,于情于理都应当承受行为带来的代价,贫僧认为王妃所作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钟璃猛地一怔。 相国大师的语调轻如佛偈呓语,在耳边不断回响。 “错了的是人心的贪得无厌,也是世人的固执己见,王妃之仁,不在于表,深种于心。” 钟璃平静的神色出现了些许裂痕,争先恐后地露出了几分狰狞冷色。 她艰难地抑制住了眼中冷意,一字一顿地说:“本妃如何,不用大师多言评论,大师奔波辛苦,不如就早些去客房安置了吧。” 相国大师无任何不可之处,颔首轻笑。 “多谢王妃体恤。” 钟璃示意紫纱去给相国大师安排住处。 从头到尾,都未曾提过任何一句与祁骁有关的话。 相国大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临近出门时才说:“王爷幼时入相国寺中修行,贫僧在老王爷的嘱托下为王爷占卜一算。” “王爷命中虽有几次生死大劫,可劫数只伤表里,不伤性命根本,昨夜观星可见,王爷所在紫微星虽光芒暗淡,可尚在闪耀,可见并无性命之忧,王妃不必过分忧虑。” 这大概是钟璃近日听到的最为顺心的一句话。 钟璃沉默良久后,真心实意地对着相国大师说了一声谢谢。 相国大师能在一面之间看出她是异世游魂,当然是有自己的真本事的。 别人的话不敢信。 相国大师的话,钟璃却不由得信了几分。 相国大师听了,忍不住摇头轻笑:“王妃不必谢我,今日果乃是往日因所种,王妃善念之下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此乃无上功德,自然会有好报的。” 钟璃沉默不语。 相国大师再度说了一声佛号,然后才在紫纱的带领下去了府中客房。 钟璃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着紫荆说:“叮嘱好下边的人,对相国大师不可无礼,好生照看。” 紫荆低声应是,然后又忍不住问:“传言中相国大师能掐会算,知命理天机,他今日既能得出王爷无碍,王妃为何不借机向他问清楚,王爷如今身在何处?” 钟璃闻言忍不住摇头苦笑。 “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凡人,又怎会真知晓那么多?” 更何况,相国大师若是真的知道祁骁的下落,只怕不等钟璃问就主动说起了,又何苦在此与钟璃打了一堆无用的哑谜? 钟璃缓缓呼出了一口气,低声说:“不管怎么说,只要人没事儿就是好的,至于别的,咱们可以慢慢找。” 一日找不到就找十日。 十日找不到,就找一百日。 钟璃别的没有,有的是时间和耐性。 只要祁骁还活着,她就有足够的信心将人找到。 钟璃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太多,说:“你去将今日传回来的信拿来给我再看看。” 相国寺方面传回的信,钟璃早就看过了数遍。 可在心中难定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继续看。 在眼下的这种情形里,祁骁一日没有消息,就是一日的好消息。 钟璃闭着眼睛,不断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别急,别急。 一定不可着急…… 祁骁失踪半个月后,南疆方面终于有了消息。 只是这消息并非是钟璃期待的,而是一个足以让镇南王府所有人震怒不已的。 在收到了钟璃的亲笔信后,南疆王态度模糊不明,始终不肯对此明确表态。 紧接着,他就干出了一件足以让所有人震裂眼珠的举动。 南疆不仅承认了斯琴南的皇族身份,还大张旗鼓地将斯琴南从正门处,一路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地接回了王宫。 钟璃的警告在前,南疆王的决定在后。 紧锣密鼓的,几乎是狠狠的一巴掌甩到了钟璃和镇南王府的脸上。 南疆这么做,是想与镇南王府再度开战吗? 这个讯号传出,几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还没离开京城的赤珠得知后,气得打马出城逛了一圈,回来后就直接入了镇南王府。 她对着钟璃说:“阿璃放心,一旦镇南王府与南疆开战,别的不说,上好的战马塞巴有的是,塞巴上下所有部族,就算是倾尽所有,也会为镇南王府的胜利助上一臂之力。” 钟璃闻言窝心又有些好笑。 她说:“你就那么肯定,镇南王府能赢?” 赤珠咧嘴一笑,语气中颇不乏对镇南王府的推崇。 “在我心里,镇南王府一直都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镇南王府的人上了战场,从未输过。” “阿璃难道是对自己没信心?” 钟璃挑眉轻笑,淡淡地说:“当然不是。” 谁都可以信不过她。 唯独她自己不可以。 祁骁不在,她就是镇南王府的天。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中复杂,顿了顿才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只是现在并非与南疆开战的时机,一切还是等过些时候再说。” 南疆得意不过暂时。 等她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清楚,自然会有跟南疆讨债的时候。 赤珠虽然不明白钟璃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她这人,最好的地方就是识趣,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她嗨了一声才说:“反正话我扔这儿了,你记着就是。” “对了,我让人送了一批粮草到城防大营,你记得到时候妥善安置好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赤珠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借粮。 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拿粮食出来给自己? 看清钟璃眼中诧异,赤珠有些好笑。 “你放心,我现在不穷了。” 钟璃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禁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到手了?” 第612章 他们这是想爹爹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赤珠得意点头,说:“那是当然。” 祁琮本就想与塞巴紧密联系,之前就为了这事儿下了不少本钱。 祁骁失踪后,祁琮就更加坐不住了。 祁骁失踪,镇南王府群龙无首,若是能在这时候与塞巴联系上,借助塞巴祖传的密道打镇国军一个出其不意,岂不是正好? 这个念想一出,祁琮就控制不住心里的疯狂。 在国师夜林的不断怂恿下,祁琮甚至还咬牙在原本说好的条件上,主动加了一部分粮草银两。 赤珠原本是一穷二白进京借债的。 可敲了土地主祁琮的一笔竹杠后,赤珠瞬间摇身一变就成了少有的富翁大户。 塞巴人口数量不大,那么多粮草吃不完运输还麻烦。 赤珠想着,如果镇南王府要与南疆开战的话,多些储备总是不错的。 索性刚从祁琮手中得了东西,后脚就送到了钟璃这里。 为了让钟璃安心,赤珠还说:“祁琮本是想让我说出密道所在的具体位置的,可那劳什子密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鬼样子,当然说不出来。” “我以祖训不可外传为由骗过了祁琮,并且向他保证,一旦他对黑蒙峡后的镇国军动手,就会主动领兵为其领路,这才让他老老实实地将说好的粮食全部给了我。” 钟璃听了好笑不已,无奈道:“那来日若是真到了这时候,你又如何应付?” 赤珠一撇嘴,不以为然地说:“到时候我就提前与你联系,你在前方设伏,我在后头为你断后,咱们联手合击,必然能让祁琮那个狗东西感受到现实的残酷。” 钟璃被赤珠的话逗得笑了起来,阴霾了许久的眼中终于多了一丝往日的光彩。 赤珠见了,心中不忍有些唏嘘。 她咬了咬牙,四下看了一眼无人后才低低地说:“阿璃,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好听,可我还是要跟你说。” 钟璃顿了一下,好笑道:“但说无妨。” 赤珠迟疑了一下,可还是咬牙道:“在我们塞巴,是没有男尊女卑的说法的,只要有本事,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可是平等的,可做官可为王,只要手中权力大了,也可不受任何约束。” “但是,但凡到了那个位置上的人,必然都会被迫放弃一些东西,你虽身为镇南王妃,可如今镇南王下落不明,你要想在这样的局势下撑起镇南王府以及掌控镇国军,难度大如登天,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你本身就是世间少有的人物之一,只要你想,你就能做成你想做的任何事儿。” 大大咧咧惯了的赤珠少有如此煽情的时候,说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呐呐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极为郑重地抱了钟璃一下。 “在我心中,你从来就不是依附于镇南王才得此生尊荣之人,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世人惊艳的。” 赤珠走后,钟璃久久沉默难以自拔。 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对,紫云担心地说:“王妃,您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奴婢去将刘大夫请来给您请个平安脉?” 钟璃回神后失笑道:“不必。” 看见紫衣眼中担忧,钟璃转移话题道:“大宝二宝今日怎么样?” 紫衣也不想让钟璃长期处于担心祁骁的情绪中,闻言就笑着跟钟璃说起了两个孩子近日的情况。 孩子还小,并不到能察觉到气氛微妙的时候。 所以府中的紧张气氛并未影响到两个孩子。 快一岁的小孩子,正是喜玩儿喜闹的时候,每日折腾得院子里人仰马翻的,也为沉寂如同一滩死水的镇南王府增添了些许笑意。 紫衣为了逗钟璃开怀,故意说得绘声绘色的,将两个孩子作弄丫鬟的场面说得仿佛令人身临其境,也让人哭笑不得。 钟璃眼中泛着柔和之意,正想说去看看的时候,紫云满头是汗地走了进来。 “王妃,两位小公子不知为何突然就闹了起来,嬷嬷丫鬟怎么哄都哄不住,刘先生去看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奴婢已经派人去白府请白先生了,徐嬷嬷怕两个小公子不适,特意来请王妃过去瞧瞧。” 钟璃听了,一刻也坐不住赶紧站了起来。 一行人急匆匆地赶了过去,在祁骁紧闭的书房前找到了两个哭闹着不肯走的孩子。 祁骁失踪后,他的书房就被钟璃下令封禁了起来。 钟璃办公议事都在前院,不知是故意回避还是怎样,这地方,她也是多日未来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书房,钟璃恍惚看见了眉眼含笑的祁骁,像往日一般,没什么正形地斜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手还跟逗小狗似的勾了勾。 猝不及防之下,钟璃不禁有些晃神,脚步生生一顿。 钟璃顿住了,紫衣等人见着在地上打滚哭闹的两个孩子却是急得不行。 徐嬷嬷连着抱了几下都没能将孩子从地上抱起来,急得满头是汗。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这地上凉意重湿气深,哪儿是能这么滚的?” “来人啊,赶紧去将毯子拿来垫着,小公子若是不愿起,那就先在毯子上滚滚也比直接在地上强啊!” 有人急匆匆地去拿毯子了。 正在大闹的大宝见着钟璃,哭声之间咿呀了几声,带着浓浓的哭腔叫了一声奶声奶气的娘亲。 二宝仿佛是听见了,也跟着回头。 他没叫娘亲,直接手脚并用地朝着钟璃爬了过来,抓着钟璃的衣摆就往上爬。 钟璃恍然回神,赶紧伸手将二宝接住抱在了怀里。 然后又示意紫纱,将着急朝着自己这里爬的大宝也抱了起来。 钟璃一手抱着一个孩子。 徐嬷嬷怕她撑不住,赶紧去搬了一个椅子过来让钟璃坐下。 钟璃坐下后,腿上一左一右地放着一个孩子。 看着两个小家伙通红的眼眶,钟璃心头不忍一酸,低声问:“宝宝怎么了?为什么在这儿发脾气?嗯?” 大宝二宝一月前就能叫娘亲了,也能说一些简单的单字,可到底是难以连贯成句。 这时候着急想说话,可嘴皮子又跟不上,着急地哇哇了两声,急得差点又哭了出来。 钟璃见状,赶紧拍着他们的后背安抚了一会儿,看两个孩子不再哭闹了,才低声说:“宝宝怎么了?跟娘亲说好不好?” 大宝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胖乎乎的小手抬起来指了指眼前紧闭的书房大门,奶声奶气地跟钟璃告状。 “坏……坏……” 钟璃一时难解其意,忍不住皱眉。 相对更为安静一些的二宝却在此时口出惊人之语。 他说:“爹爹!” “爹爹!” 大宝鹦鹉学舌本事厉害。 听见二宝说了自己想说的,赶紧地跟着不甘示弱地喊了几声。 “爹爹!爹爹!” 想说的一出口,两个孩子喊起来更加起劲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喊着爹爹,手还不住地指着紧闭的大门,像是在说,爹爹在里边,可为什么不开门。 钟璃从未想过,一个不知事的孩子说出的简单几字,竟能有这般摧毁人心的力量。 她猛地怔住之下红了眼眶,压抑了太久的眼泪终于崩溃而下,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两个孩子小小的身子。 一旁的徐嬷嬷等人见了,也是禁不住老泪纵横。 大宝二宝从小就机灵,开步早,开口也早。 不到八月就会叫娘,九个月后更是小人精似的什么都明白,还能跟人呀呀呀地比划着逗乐。 只是这么聪明的两个孩子,在叫爹的事儿上就是不开窍。 都能与人比划加口语聊天了,嬷嬷紫纱等人的名字更是叫得极为顺口,可爹爹二字,怎么都不肯叫。 为了这事儿,祁骁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飞醋,黑了多少回脸。 听钟璃说,孩子不会叫大概是平时祁骁陪得少后,祁骁每日里不管再忙,总是要抽出一个时辰,神秘兮兮地带着两个孩子进书房待上一会儿。 父子三人进了门就将门关上了,外人也不知道他们在里边在忙什么。 可就算是这样,两个孩子也始终未曾开口叫爹。 今日终于开了口,最想听的人却不在…… 徐嬷嬷怕自己哭了影响到钟璃,只能艰难地将脸捂进了帕子里。 紫纱等人的眼睛也是红的,眼泪不住地落。 负责照顾大宝二宝的紫云艰难地压抑着喉间哽咽,哑声说:“这几日两位小公子总是会拉着人在外头玩儿,今日找着到了这儿,见了房门就赖着不肯走了,奴婢本担心小公子是不是不舒服,未曾想……” 泪意上心头,紫云声音猛地一顿说不下去了,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院子里男男女女哗啦啦地跪了下去,压抑不下去的,是挤在喉间的悲伤。 钟璃一眼也不看跪着的众人,望着喊着喊着哭出了声的两个孩子,轻轻地笑了出声。 她哑声说:“别说你没想到,我又何曾想到了呢?” “他们这是想爹爹了,生气爹爹为何闭门不出,为何不搭理他们……” 都说小孩子忘性大,难记事。 不管多亲密的人,不多时就忘了个干净。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小的孩子,竟也是知道想爹爹的。 钟璃疼惜无比的俯头在大宝二宝遍布泪痕的脸上亲了一下,轻得不能再轻地说:“爹爹只是出门游历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宝贝别哭,娘亲保证,一定会好好地把爹爹接回家,一定……” 第613章 我要去北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安抚好了难得闹情绪的大宝二宝,在两个孩子睡下后,眼底的阴沉再也压制不住,对着紫衣说:“你跟我来。” 进了花厅落座,钟璃直接说:“若是让你假扮我在府中一段时日,你可有把握不被任何人察觉发现?” 紫衣与钟璃的身形最为相似,平日里跟着钟璃,对钟璃本人的习惯动作也相对熟悉。 若说信得过的,又不会轻易被人察觉的代替人选,紫衣绝对是钟璃心中的不二之选。 紫衣没想到钟璃突然这么说,迟疑了片刻后才说:“奴婢易容之术虽比不上夜统领高明,可也绝不会轻易被人看出破绽。” 这么说就是可行了。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撑着额角说:“既然如此,从明日起,你就扮作我在府中称病静养,无论何人求见,都直接推脱掉,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紫衣闻言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向了钟璃。 “王妃是要去什么地方?” 祁骁失踪后,京中风云迭起不断。 全靠祁仲和柏骞承等人的支持,以及钟璃自身的铁腕手段才将情形控制住。 这时候,钟璃对镇南王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钟璃这时候说要离开,一旦被外人知晓,那后果…… 看出了紫衣眼中恐慌,钟璃淡淡地说:“我要走一趟北漠。” 南疆敢如此嚣张,无非就是仗着祁骁下落不明,钟璃掌控不住镇国军,觉得自己高枕无忧,不需要把钟璃的警告当回事。 可钟璃就是要用实际行动让南疆王知道,轻视她,挑衅镇南王府的后果是南疆承受不起的。 镇南王府目前分身乏术,难以全力攻打南疆不假,可若是再加上个兵强马壮的北漠呢? 一个边疆小国,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不成? 敢动祁骁,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说的是要,而不是想,一字之差,却足以听出钟璃的决心已定。 可北漠与镇南王府结仇已久,耶律浧更是再三在钟璃手中吃亏,这种敌对的情形下,钟璃贸然前往北漠岂不是自投罗网? 紫衣想也不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调不自觉地发颤。 “王妃深思!北漠与镇南王府不睦已久,萧鼎王对您更是多次不敬,您就算有什么要紧事儿需与北漠商议,那也可找出合适的使者前去,何必亲自涉险前往?您……” “你不必多说,此事我决意已定,你按我说的去做就可。” 钟璃不再与紫衣多说,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今晚好生准备一下,明日开始就按我的吩咐做,记住,替身一事,除了你我之外,不可再让任何人知晓,你平日行事也务必小心,不得让任何人察觉。” 钟璃向来是个心中主意正的。 紫衣听了这话就知道自己劝不动钟璃,只能是压抑着担心,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奴婢遵命。” 交待好了紫衣,钟璃又派人将秦鹤与刚刚回府的霍云齐请了过来。 霍云齐和秦鹤算得上是钟璃的贴身心腹,故而钟璃并未对他俩隐瞒自己的想法。 听完钟璃的话,秦鹤和霍云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难以言喻的震撼。 霍云齐难以置信地说:“王妃是说,要亲自走一趟北漠?” 钟璃淡淡点头。 “按理说东陵距南疆更近,想速战速决与东陵合作更为合适,只是东陵的皇城现在还在咱们的手中,贸然提出合作,东陵必然会借机狮子大开口,为了避免麻烦,号称兵马强国的北漠显然就更合适一些。” 霍云齐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皱眉说:“不知王妃想与北漠合作什么?” 钟璃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北漠最强的就是兵马战力,你说我与他们合作,是为了什么?” 与兵马强国合作,不是为了借兵打仗,难不成还能是为了一起玩耍? 听出钟璃字里行间夹杂着的冷意,霍云齐心中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秦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钟璃的意思,咽了咽口水才不太确定地说:“王妃的意思是,要对南疆动手?” 不光是南疆觉得钟璃不敢动兵。 就连钟璃身边的人也是这样想的。 现在祁骁生死不明,钟璃一人想稳住京城局势,全面掌控镇国军,已经难度巨大。 这个时候,对钟璃最重要的似乎应该是保存实力,继续找寻祁骁的下落,然后再在形势稳定后再另作打算。 可目前看来,钟璃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 听出秦鹤语中惊讶,钟璃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她说:“有时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南疆费尽心思设计祁骁,无非就是觉得镇南王府少了祁骁后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可以随意任人磋磨。 可钟璃就是要让所有想看好戏的人知道,祁骁麾下的镇国军所向披靡。 就算是祁骁暂时不在,结果也是一样的。 绝不容任何人轻慢。 钟璃压下眼中复杂,继续说:“南疆面积不大,人口也不算密集,只要速度够快,不愁亡不了国。” 早在南疆对斯琴南一事态度模糊的时候,钟璃就在想这个计划了。 如今南疆公然将斯琴南接入城内,更是给了钟璃动手的借口。 钟璃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可再有道理,也是字字令人心惊。 霍云齐想了想,沉沉地说:“那王妃如何确定,北漠会同意与镇南王府联手?” 北漠是很强,可北漠与镇南王府的梁子,也绝不比南疆与镇南王府的小。 这种情形下,要想让北漠同意出兵,只怕是不容易。 钟璃早就想到了这个,随手将整理好的一叠书信扔到了霍云齐的怀里。 “你看看这个。” 霍云齐低头快速看信的时候,钟璃自顾自地说:“耶律浧之前接连战败,再加上皇太子的崛起,如今在北漠的地位大大比不上从前。” “而他是靠军功起家,这时候最想动兵,获取战功来稳固地位的人就是他,故而不用发愁北漠没有出兵的理由。” 就算是北漠皇不想动兵,耶律浧为了自己的地位,也会极力劝说北漠皇出兵的。 她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要用什么条件来诱使北漠答应合作。 霍云齐快速看完了钟璃给的信,无声苦笑。 “王妃都将北漠皇庭的情况摸得如此清楚,我等又怎会还有劝阻王妃的理由?只是……” 霍云齐停顿了一下,说:“只是王妃不必亲自前往北漠,此事属下可以代劳。” 似乎是怕钟璃不放心自己,霍云齐还说:“属下与北漠皇太子昔日有些交情,此去也可方便行事,王妃只需在京中静等好消息就是。” 钟璃如今相当于是镇南王府的定心柱,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那种。 京城距离北漠千里迢迢,途中更是暗藏危机无数,就算是到了北漠,也不好说北漠到底会是什么态度。 钟璃亲自去实在是太冒险了。 秦鹤也紧跟着说:“是啊,谈判这种事属下擅长,王妃将此事交给我们二人去做,必定给您办妥。” 钟璃想了想,却还是笑着摇了头。 她说:“你们虽是我的亲信,可放在与北漠皇对等的谈判桌上还是不行,耶律浧也不会心动。” 耶律浧野心大,疑心重,不会轻易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钟璃绝不容许这次计划失败。 所以她必须亲自去。 不给霍云齐和秦鹤再说出任何劝阻的机会,钟璃直接就说:“我前往北漠一事事关重大,故而不可走漏风声分毫。” “霍云齐与我走一趟北漠,秦鹤去一趟南疆,秦鹤到了南疆后,务必想法子将斯琴南与安溪的矛盾激大,以便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钟璃决心已定,无人可劝。 霍云齐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对着钟璃恭敬拱手。 “谨遵王妃令。” 秦鹤四下看看,对上钟璃坚决的目光,只能是硬着头皮点头。 “属下听令。” 叮嘱好了霍云齐和秦鹤,钟璃又亲自去了一趟恭王府。 自祁骁出事,祁仲为帮钟璃稳住局势前后做了不少。 钟璃对他还是信得过的。 祁仲听完钟璃的话,第一反应就是钟璃疯了。 可转念想到钟璃失踪时祁骁的反应,他突然又觉得,钟璃的这种疯狂是情有可原的。 南疆动了祁骁,就相当于是剜了钟璃的命根子。 钟璃能隐忍至今才发疯,已是不易。 而钟璃看似温和,可本质上,与祁骁一般,都是可怕的疯子。 祁仲沉默良久,苦笑道:“嫂子希望我怎么做?” 钟璃轻笑,说:“我出门的时候,京城就交给你了。” 钟璃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些许不舍。 “还有两个孩子,也都拜托给你了。” 能将相当于是后背的京城和比性命还重要的孩子托付给祁仲,可见钟璃对祁仲的信任。 祁仲震撼之下呐呐地看着钟璃,看清她眼中决然,不禁无声叹气。 他说:“我曾以为,自己对嘉宁已算情深,可与祁骁和嫂子相比,我似乎差了许多。” 不管是祁骁对钟璃的看重,还是钟璃可为祁骁不惜一切的孤勇,都让祁仲震撼不已。 或许只有这样的相许,才算得上是生死不惜。 祁仲飞快收敛脸上异样,郑重其事地说:“嫂子放心,我必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第614章 大忽悠在线忽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满意点头,临出门前才说:“对了,都说为母则刚,大长公主现在虽看似心如死灰,也难免她会有为了孩子再度拼死一搏的时候,你记住让人小心防范,别让她再有任何出手的机会。” 祁仲眼中光芒暗了暗,郑重点头。 钟璃奔走一圈将所有需要交待的事交待好,暗中打点好了随行之人,第二日不等天亮,早早地就策马出了城。 与此同时,镇南王的死讯似乎终于被确定。 镇南王府虽未挂起白幡,镇南王妃却称病闭门不出,镇国军也安静得毫无存在感。 恭王下令禁止了京中任何娱乐酒肆活动,严禁婚嫁喜事,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京城。 各种举动,看起来都像是在为早逝的镇南王守孝。 京城中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耳朵。 镇南王的死讯让人震撼的同时,看似安静的各方也在为此掀起波澜。 第一个按耐不住想动手的,是祁琮。 祁琮从不认为自己比不上祁骁。 可他身为皇上,却处处被祁骁压着一头,这种憋屈自小就有,堆积至今,早已成了不死不休的困局。 祁琮明里暗里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想置祁骁于死地。 如今骤然得知有人帮自己达成了这个心愿,祁琮大喜之下就开始跃跃欲试。 镇国军没了祁骁,就相当于是一群散兵。 京城必然也是千疮百孔。 这时候不趁机将京城拿回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一般在脑海中疯长难以控制。 祁琮深夜将国师等人叫了进宫,商议收复京城之事。 能被祁琮视作心腹的,自然都是知道怎么附和祁琮的意思做事的奸滑之辈。 几句话间听出了祁琮的蠢蠢欲动,立马就有人顺着祁琮的话往下说,大说特说之下,俨然已经有将京城收入囊中的气势。 国师静静地站着不语,等这些人都说完了,他才面色凝重地往前走了一步,掷地有声地说:“回皇上的话,微臣认为,此时兵动京城不是时机,此事应从长计议,另作打算。” 一个跟国师不太对付的武将听了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国师虽能掐会算,可到底是文人出身,怎知兵贵神速的道理?等你慢慢合计好了,黄花菜都凉了!” “更何况,如今祁骁已死,镇南王权柄悉数归于一个妇人之手,一个女人能打什么仗?咱们兵强马壮,出征即可横扫四方,还怕一个妇人吗!” 夜林听出他话中对情绪和钟璃的不屑,无声地咬了咬牙。 可他记着钟璃送来的信上叮嘱,不卑不亢地接着说:“吴将军说得对,微臣的确是不懂带兵打仗之事,可若是我没记错,之前镇南王妃兵困宿城,吴将军在她手下过了几个回合,也不曾讨好半分,可见镇南王妃虽是女子,可也并非是不晓兵法之人,吴将军说我说得对吗?” 兵败钟璃数次,是吴将军视作一生耻辱的经历。 此时听夜林提起,当即就恨不得挽袖子冲上来跟夜林拼命。 祁琮阴沉着脸叫停了这场闹剧,面色不善地看向夜林。 “国师说不是出手的时机,那何时才是合适的?” 夜林抿了抿唇,沉沉地说:“叛贼鲁王与朝廷兵马之战至今未分胜负,镇南王突丧,虎视眈眈大褚外敌也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此种情形,谁也不会确定,会不会有外敌在此时趁虚而入兵压京城,如果朝廷现在选择动手,那么万一与同时进攻的外敌相撞又该如何?届时是打京城还是打南疆?又或者,是打北漠打东陵北境?” 吴将军想也不想就说:“正因如此,咱们才应该赶在这些人动手之前将京城拿回来!” “再说了,碰上一个杀一个,这有什么好怕的!” 夜林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说:“见一个杀一个,吴将军好大的气魄。” “那吴将军告诉我,若是在此时出兵,咱们应当出多少合适?抽调了宿城兵马进攻京城,若是久攻不下又该如何?又或者,在咱们进攻京城之时,宿城空虚,万一被叛贼鲁王抓住机会趁虚而入又该如何解决?” 看吴将军满面悻悻说不出话,夜林嘴角讥讽更甚。 “更何况,吴将军只怕是不了解镇南王突丧缘由,南疆为此做局已久,如今目的达成,只怕是所图不小,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撞上去,不知身后有几方敌人,吴将军当真能确保获得胜利摘取战果?” 没有人敢拍着胸口说自己能战无不胜。 吴将军当场被怼得说不出话,夜林幽幽冷笑。 他一甩袖子,对着不知在想什么的祁琮恭敬行礼,朗声说:“皇上,微臣认为,此时咱们应当全力将叛贼鲁王打压收复,壮大己方实力,而不是去与多方大军争抢一个朝不保夕的京城。” 祁琮眯起了眼睛,说:“朝不保夕?” 夜林点头。 他有模有样地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南疆是镇南王突丧的幕后黑手,必不会错过此次动手时机,北漠耶律浧与镇南王夫妇结仇已久,更不会坐视不理,至于东陵,东陵皇城以北至今都在镇南王府手中,这次镇南王枉死,他们肯定也会找机会收复皇城,这样一看,镇南王府辖下虽地广富裕,可盯着这块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时候冲上去,并非良机。” 而且很有可能,抢肉没抢着,到头来惹了一身骚。 夜林意味深长地叹息了一声,说:“就算吴将军神勇,能在众军之下将京城收回,可京城地处特殊,三国大军联手压境,到时候又如何固守住这得来不易的成果?” 说起大军压境,在场众人均是心有余悸。 当春若是能有把握守住京城,又何至于冒着被天下人耻笑的风险迁都宿城? 原本心动不已的祁琮听完夜林的一番分析,瞬间宛若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冷静了许多。 他满脸阴沉地说:“这么说来,此时的确不是动手良机。” 话是这么说,可语气中到底夹杂着许多不甘。 夜林见了,轻笑道:“不过皇上也不必为一时的困局动怒,据微臣观星所看,京城是撑不住多久的,只要咱们尽快将叛贼鲁王清理干净,没了后顾之忧,京城混战想来彼此消耗得差不多了,咱们到时候再起兵攻打,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好事儿?” 夜林做神棍久了,三言两语间就能勾勒出一幅令人心动的蓝图。 祁琮被安抚得很好,眼中怒火稍消,转而说起了鲁王之事。 夜林功成身退静静站着不语。 一直没发言的叶相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袖中的手指在无声握紧。 深夜议事散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诸位大臣鱼贯而出,叶相拦在了夜林的面前,意味深长地说:“国师刚刚一口一个叛贼鲁王,说得当真顺口,只是国师是否忘了,咱们之间的协议?” 叶相把夜林当作鲁王船上的同仁。 夜林却在此时明目张胆地插鲁王刀子。 这事儿就算是叶相心性再好,那也是忍无可忍的。 面对叶相暗含警告的话,夜林无声一笑。 他淡淡地说:“相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倒是真的听不明白了。” “鲁王起兵叛国,这不是世人有目共睹的吗?我刚刚说的,敢问有何处不妥?” 叶相顿时气结:“你!” 夜林摆手示意叶相冷静,轻笑道:“更何况,我先前只是答应与叶相交好,并非答应旁的,叶相只怕是误会了我的立场了。” 叶相没想到说好的事儿夜林说反悔就反悔了,气得脸色铁青,几乎恨不得冲上来咬夜林一口。 自打听闻祁骁出事儿后,夜林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 此时开口怼了叶相,更是一时半会儿止不住。 他无惧叶相的阴狠目光,冷冷地说:“叶相想刀切豆腐两面光,我却是没有叶相这般能耐,我既得皇上看重,自然当尽心竭力为皇上办事,至于叶相之前所说之话,我只当做自己从未听过,只望叶相日后能抛却杂念,好生为皇上效力才是。” 成功将叶相气得说不出话,夜林冷哼了一声就要走。 叶相在他身后冷冷地说:“国师听起来的确是忠心耿耿,可老夫怎么听说,国师最近在府上都是一副披麻戴孝的打扮,像是在为谁守孝?” 夜林闻言脚步生生一顿,脊背瞬间绷得笔直。 叶相见了残忍一笑,继续说:“可老夫听闻,国师是天孤之人,家中并无任何亲眷,也无亲近之人去世,国师这身打扮,是在为谁?” 京城中正在为枉死的镇南王守孝。 夜林在这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引人怀疑的。 若是让祁琮知道了,不说伤筋动骨,可一番斥责总是少不了的。 更要命的是,会引起祁琮对他的疑心。 夜林压下心头惊悸,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了他,语气佩服。 “叶相对我府上之事,似乎知道得格外清楚,也难为你这般年纪,耳目还能如此清明了。” 夜林刻意顿了顿,不怀好意地说:“我此举的确是犯了皇上的忌讳,可叶相别忘了,你做的事儿,是能让皇上抄家灭族的大罪,你说,若是我将此事上报与皇上,皇上会如何处置吃里扒外的叛贼?” 第615章 这不是勇敢,是残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夜林和叶相相谈聚聚后不欢而散,分别时因在人前,两人的神色还算冷静。 可转身避开了人,两人眼中皆是难以言喻的阴沉。 当一个人不能为自己所用,甚至会对自己产生不利威胁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个人永远沉睡。 在这一刻,夜林和叶相对对方都产生了浓浓的杀意。 夜林回到国师府,第一件事就是把钟璃送来的信翻出来又看了一遍。 信上钟璃要求他怂恿祁琮加大对鲁王动手的力度,阻止祁琮在这个时候对京城动手,并且继续在祁琮的身边埋伏。 与信一起送来的,还有白术加大了剂量的药丸。 祁琮能面若常人地蹦跶到现在,都是这药丸的功效。 祁骁出事后,夜林本来的意思是直接断了这药,无声无息地送祁琮归西。 但钟璃却说,留着祁琮还有用处。 夜林不难猜到钟璃留着祁琮的用意。 鲁王并非安分之人,虽然祁琮再三出手打压,双方交锋中鲁王看似被迫撤退,实际上却没吃多少亏。 留着祁琮用来钳制鲁王,免得鲁王给镇南王府添乱,其实也是一种对策。 夜林不太懂的,是钟璃在信中提到的第二件事。 钟璃让夜林尽量与太后接触,想法子解了太后在宿城的困局。 太后如今在宿城中形同虚设,之前试图与京城大长公主联络之事更是触怒祁琮,被祁琮以身体不适的由头软禁在自己的宫殿中,至今不得外出半步。 这样一个连傀儡都算不上的太后,对钟璃而言有什么用? 夜林尽管心中不解,可还是决定按钟璃说的做。 别人想解太后困境是艰难。 可他身为深得皇上信任并且能掐会算的国师,想做这事儿却不算多难,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现在想的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让叶相寿终正寝。 那个老狐狸蹦跶太久了,是时候让他闭眼了。 夜林与叶相的博弈暗中激烈,时刻关注镇南王府动向的人们也纷纷有了动静。 南疆王庭,斯琴南摆脱了借以伪装的轮椅,一身皇族华服站在朝堂之上,静静地与反对自己提议的安溪对视。 安溪一向镇定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些许愠怒,落在斯琴南身上的目光也透着难掩的讥讽。 “瑞王刚刚说的计划听起来是不差,可按你的意思,是要举全南疆之力全力入侵这镇南王府麾下所有版图吗?” 回到南疆后被封为瑞王的斯琴南儒雅一笑,点头道:“正是。” 安溪冷冷地说:“那你可曾想过,派出全部兵力,南疆就无人可防无人在守,若是有人在这时候趁虚而入,南疆又该如何应对?” 南疆本身的兵力储备并不多。 之所以让人生畏,靠的全是彪悍的民风以及层出不穷的毒物手段。 若是真的能与镇南王府的百万雄兵硬碰硬,南疆又何至于三番两次的暗中使手段? 南疆刚刚暗害了镇南王性命,被镇南王府视作心头大恨。 此时按安溪的想法,就应当严防镇南王府的疯狂反扑,与各国联络联手进攻。 联手能得到的好处是相对少一些,可相对风险也会小了很多。 斯琴南听见这话,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他说:“太子什么都好,就是实在太谨慎了一些。” 安溪闻言瞬间变了脸色。 斯琴南却像是没看到似的,淡淡地说:“如今镇南王已死,不管是镇国军还是镇南王府都是一群散兵游勇,这样的对手,何足畏惧?” “更何况,镇南王府虽号称有百万雄兵,可太子别忘了,镇南王府的敌人也比何人都多,镇南王妃要分出兵力防守宿城的褚皇,北漠的强兵悍马,北境的虎视眈眈,以及曾经的鲁王现在的宣帝的觊觎,在这种时候,她又能分出多少兵力应对南疆的全力进攻?所谓的百万雄兵打散了,也不过是一些不足为虑的散兵罢了没别提是分出兵力对南疆动手,就算是保全自身,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斯琴南顿了顿,轻笑道:“至于太子所说的与别国合作之事,我认为更加不妥。” “杀死镇南王南疆出了最大的力,就理应享受最好的成果,不趁着这个时候将镇南王府彻底毁灭,难道要等到别人率先摘取原本应当属于南疆的胜利果实吗?” 安溪忍住了磨牙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说:“那你如何肯定镇南王已死?你又怎知,这不是一场阴谋呢?” “据我所知,你似乎从头到尾就不曾见过镇南王的尸体吧?” 没能将祁骁的尸体带回来,是斯琴南计划中的一大失败。 斯琴南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抿紧了唇,淡淡地说:“祁骁是当着我的面坠的崖,我在寺中生活数十年,对崖底情形了如指掌,那种情况掉下去,祁骁根本不可能活着。” 安溪不依不饶地说:“那万一呢?” “没有万一。” 斯琴南死死地盯着安溪的眼睛,掷地有声地说:“不可能有万一。” 安溪也知道祁骁还活着的可能极小。 但是他就是不能接受斯琴南的做法。 他正要反驳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南疆皇看向了斯琴南,要笑不笑地说:“瑞王说得不差,只是镇南王府麾下所占领土不小,兵力虽分散了,实力却也不弱,要想一口吃个胖子只怕是有些难度,瑞王对此可有看法?” 斯琴南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我事先就仔细查看过舆图,大褚被沧澜江一分为二,镇南王府辖下大部分城池也都在沧澜江以北,而沧澜江分支流向各处,是大部分民众军士取水的主要来源,我认为,可以从沧澜江下手。” 斯琴南说得轻描淡写的,可却不能掩饰他话中的血腥之气。 安溪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几乎是震惊地说:“从沧澜江下手?你想怎么下手?” 斯琴南微妙地勾起唇角,淡淡地说:“南疆最擅长的就是制毒,只要拿出了足够的毒污染了沧澜江的上流,掺杂着毒素的江水分流向四处,沿着沧澜江岸的,无论是人还是畜都难以躲避,到了那时,镇国军失去了战力,只能任人宰割,还愁拿不下京城吗?” “你疯了!” 安溪想也不想地打断了斯琴南的话,决绝地说:“这个主意不可!” 沧澜江被誉为大褚的生命之河。 分流而下,几乎是大褚境内五成河水的源头。 而靠着沧澜江活命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一旦沧澜江出了岔子,就等同于是在无数百姓的头上悬起了尖刀。 发动战争攻伐城池,为难国开疆扩土是将士的使命。 对敌过程中阴谋阳谋都可用。 可这种计谋,针对的应该是敌方将领。 而不是如此不分区别地残害百姓性命。 这是赤果果的屠杀。 安溪身为太子和将军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 也难以看着斯琴南说出这样的话。 安溪仓促间捕捉到南疆皇眼中不悦,心中咯噔一下,换了一副稳重的口吻才说:“咱们的目的是攻下城池扩张南疆领土,并非是为了让大褚变成一个毫无生气的死城。” “若是这么做了,除了镇国军受损,寻常百姓也必定伤亡惨重,到时就算咱们成功覆灭镇国军,可换来的却是天下人对南疆的耻笑,江水受毒素污染,南疆大军进入大褚领土后也是寸步难行,稍不小心就会引火烧己,此法不妥。” 看南疆皇迟疑不决,安溪一咬牙跪了下去。 “望皇上三思!此举实在不妥啊!” 安溪被立为太子多年,朝中心腹不少。 他一跪下,立马就有不少大臣跟着附和。 南疆皇阴沉沉地看了下边站着的人,意味不明的沉默良久后才说:“这法子有损天和,确实不妥。” 斯琴南提议被驳也不动怒,依旧风度翩翩地一笑。 南疆皇又看了安溪一眼,语气中多了些许不耐。 “不过镇南王已死,此时的确是出手的好时机,你们回去好生琢磨一下,明日将相应的作战折子递上来。” 话已至此,无人再可说什么。 众人恭恭敬敬地恭送南疆皇离开。 出了朝堂,安溪拦在了斯琴南的面前。 斯琴南眉眼间是更偏向于大褚人的文秀俊朗,添了几分文弱之气,少了南疆人的豪放之姿。 可此时对上安溪暗含怒火的眼神,他看起来也无半分退缩之色。 安溪见了,冷冷地笑出了声。 “我原以为,瑞王生于大褚长于大褚,会对大褚有几分情分,没想到,瑞王竟是个如此狠绝之人。” 张嘴就要去沧澜江下毒,这已经不是狠绝了。 是丧失人性的残忍。 听出安溪话中的讥讽,斯琴南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 他说:“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我是南疆受封的瑞王,与大褚可牵扯不上什么干系。” 言下之意,就是否认了自己体内的大褚血脉。 安溪没想到斯琴南会这么说,微微一怔后无声冷笑了起来。 “是我小看你了。” 斯琴南无声勾唇并不作答。 安溪从他身边走过,用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可以忘了自己是个混种,可别人忘不了。” 斯琴南带笑的表情出现了丝丝龟裂,安溪残忍地呵了一声。 “在大褚,血脉为尊,在南疆也是如此,瑞王如今的富贵得来不易,还望你能好自为之。” 安溪说完就走,斯琴南站在原地,难掩眼中阴郁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无声攥紧了拳。 第616章 南疆的,就是我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南疆风起云涌,北漠的耶律浧也坐不住。 他提议出兵大褚,却遭到了太子一党的阻挠。 耶律浧正抓心挠肝与太子斗法的时候,北漠皇收到了一封特殊的拜帖。 听传信的人说清了拜帖上署名的人是谁,不光是北漠王愣住了,正与太子争执得面红耳赤的耶律浧也是一脸震惊。 耶律浧难以置信地说:“镇南王妃?!你确定?!” 同时被这么多人用如此诡异的目光注视着,那人有些发抖。 可还是硬着头皮说:“正是,镇南王妃派来的使者到了,这是递交给王上的秘信,说务必请王上亲阅。” 北漠与镇南王府的仇有多大不必多说。 耶律浧这会儿还想着,怎么将钟璃变成自己的阶下囚。 钟璃这种时候,怎么想着给北漠王送信了? 难不成是想求和?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下意识地被耶律浧否决了。 以钟璃的性子,鱼死网破极有可能。 求和是万万不能的。 耶律浧目光诡异地看向了那封密封的信,北漠王也是一脸迟疑。 等人将信仔细检查过,确定没问题后,北漠王才亲自打开了信封。 若说之前北漠王的表情是茫然,那么看完信之后,他的表情就变成了惊疑不定。 大堂之下站着的人没错过他的神色变化,心中猫爪子抓似的,越发好奇钟璃在信中说了什么。 惊讶过了,北漠王收敛住了眼中诧异,将信递给了距离最近的耶律浧。 “你看看。” 耶律浧迫不及待地将信抓过来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身旁的皇太子落后了耶律浧一步,见状抿了抿唇,说:“不知信上写了什么?王上为何如此神色?” 北漠王一言难尽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耶律浧将信上的内容反复看了三遍,确定自己一个字都没看错后,语气飘忽。 “镇南王妃要来北漠。” 见多识广的皇太子惊住了。 “你说什么?” 耶律浧压下心头震惊,没理会太子的疑问,对着北漠王微微拱手道:“王上,钟璃此人虽是女子,可智谋心计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弱,她此时突然提出来访北漠,只怕是有所图谋,只是……” 钟璃亲自涉险,她图的是什么? 耶律浧百思不得其解,北漠王也表示想不通。 可再怎么想不通,钟璃在信上说自己已经在路上了,择日就会抵达北漠。 就算是要打仗了,可人都马上到家门口了,北漠皇庭也应当做出适当的回应。 否则就是失了主人家的风度。 北漠王迟疑了一下,说:“既然是主动上门来的,就证明咱们处于优势一方,在北漠的地盘上,一个女子再能耐,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北漠王下定了主意,对着一直没插上话的皇太子说:“镇南王妃来访一事,暂时不可张扬,务必将消息捂紧了,另外,关于招待镇南王妃一事……” “安置镇南王妃一事,不如就交给儿臣吧。” 耶律浧抢在北漠王说完之前说:“儿臣与镇南王妃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去访京城之时,也凑巧受过镇南王妃的招待,如今贵客来了,儿臣自当是要好生招待的。” 北漠王无所谓是谁去做这事儿,听见耶律浧这么说就点了点头。 “你去办也好,只是你记住了,与此人相处,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耶律浧无声轻笑,郑重点头。 “儿臣遵命。” 北漠收到钟璃的传信时,钟璃距离北漠皇城仅仅百里之遥。 从京城出发至今快二十日,一路上不分昼夜地狂奔,他们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这里。 奔波太久,不光是钟璃的脸色透着一股苍白,同行的霍云齐和洛秦等人的眉眼间也充斥着一股抹不开的疲惫。 霍云齐将手中的干粮递给钟璃,说:“此地距离北漠太近,不方便燃火,凑合着吃一些吧。” 钟璃出门在外的时候从不挑剔,故而虽手中的干粮干巴巴的难以下咽,她还是接过干粮道了一声谢,看不出任何嫌弃地吃了一口。 霍云齐把水壶在她身边放好,坐下来说:“马上就到北漠王城了,你想好怎么跟北漠王谈判了吗?” 他们出发得极为仓促。 满打满算,加上洛秦洛林和霍云齐,钟璃总共就带了三个人出门。 一路上忙着赶路,霍云齐也没腾出机会来跟钟璃谈谈。 这会儿北漠王城近在咫尺,霍云齐有些忍不住了。 他皱眉说:“北漠王早年间与老镇南王有过一战,大败后险些被俘,将其视作一生耻辱,北漠多次与镇南王府开战,输的时候多,对大褚人深恶痛绝到了极点,咱们这次贸然前来谈判,只怕北漠王不会轻易同意。” 钟璃听出他字里行间带着的担心,禁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慢悠悠地说:“我认为,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 “不答应合作并不能证明他不想合作,只能说,是咱们拿出的筹码不足以让人心动,只要给出的好处到了,他自然会点头说好的。” 利益动人心。 北漠三番两次发动战争,为的不就是好处吗? 钟璃不信,在触手可及的好处面前,北漠王会舍近求远。 霍云齐眉心紧锁,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亲自来访就是示了弱,怕就怕北漠王狮子大开口。” 钟璃挑挑眉,淡淡地说:“我既然敢来,就不怕他提条件。” 似乎是猜到霍云齐在担心什么,钟璃轻笑道:“你想想,北漠最缺的是什么?” 北漠盛产金银矿产,相应的耕地贫瘠,粮食产出极少。 霍云齐被钟璃一点拨就想到了这个,眼中微微一亮。 “你是说,以粮食为筹码?” 钟璃解释说:“你别忘了,除了大褚盛产粮食之外,还有一个地方,也是以产粮为名的。” 钟璃随手捡起了一截树枝,轻飘飘地在地上划拉出了一个圆圈,说:“南疆。” 南疆气候湿热,极为适合植物生长。 一年之中,光是稻谷就可出产三季,产量更是比别的地方高出许多。 若说谁的面积最小产粮最多,那非南疆莫属。 钟璃笑了笑,补充道:“若是粮食不够,那还可以加上土地城池,反正这东西北漠也缺得很。” 霍云齐哭笑不得地说:“上哪儿来的土地城池?” 钟璃理所当然地说:“南疆的不就是我的吗?” 霍云齐彻底无言以对。 钟璃却说:“南疆虽面积不大,可作为一个产粮的附属都城也够了,送给北漠王做礼,还是足够彰显咱们的诚意的。” 霍云齐听出了钟璃的意思,有些无奈。 “可南疆目前还是别人的南疆。” 换句话说,就是你还没把南疆打下来,就把南疆当作礼物送给了北漠,这么做合适吗? 北漠王又不是傻子,这样空口画大饼的话,他能相信吗? 看出了霍云齐的不确定,钟璃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她漫不经心地说:“南疆有二分之一的领域横亘在大褚与北漠之间,本就是个碍眼的存在。” “就算北漠有心在此时兵动大褚,那也得想想,将大褚打下来后,怎么越过中间的南疆进行管治,可若拿下的是南疆就不同了,两地联为一体,天时地利,这在怎么看都是合适的买卖,更何况……” 钟璃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无声冷笑。 “谈判本就是个无中生有来回拉锯的过程,看的是手段和诚意,至于礼物能否当成兑现,就没那么重要了。” 霍云齐听完,有些佩服钟璃的异想天开的同时,又觉得眼前之人的胆子实在是大。 南疆还没到手就已经想好怎么瓜分,可见,钟璃这次的确是动了必灭杀南疆之心了。 霍云齐不说话了。 钟璃也低下头默默地接着啃自己的干粮。 沉默了一会儿,远处飞来了一只信鸽,稳稳地落在了霍云齐的肩上。 钟璃啃饼子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那只信鸽。 霍云齐就跟不曾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轻车熟路地将信鸽上的信拿下来,着急一眼也不看,直接递给了钟璃。 钟璃仰头咽下了嘴里的吃的,没什么表情地将信接了过来。 说是信,其实就是一张小得可怜的纸条。 纸条上孤孤零零地写着四个字,墨迹渗透了纸面,看着就单薄得可怜。 纸条上照例写的还是那几个字。 暂无消息。 这几个字钟璃这段时间看得实在是太多,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看钟璃随手将纸条撕碎埋进了土里,霍云齐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静坐着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钟璃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她说:“还是找不到祁骁。” 从祁骁坠崖至今,已经找了一个多月了。 可至今不论生死,毫无消息。 相国寺那片崖底下的杂草树木早就被砍了个精光,不复之前的模样变得光秃秃的一片,所有大大小小的山洞也被人来来回回地找了无数次,一寸一分都不曾放过。 可时至今日,祁骁依旧是生死不知。 除了那件带血的衣裳,他什么也没留下。 钟璃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像是在说干粮真难吃一样。 可字里行间夹杂的无声颤抖,却足以让霍云齐心尖猛地一揪。 他飞快地闭了闭眼,低声说:“他不会有事儿的。” 钟璃说不清什么滋味地笑了一声,说:“是吗?” 霍云齐心头一梗,迟疑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说:“我说如果,如果祁骁真的就一直找不到,你会怎么做?” 霍云齐本以为提到这个钟璃会伤心,甚至会动怒斥责。 可钟璃最后的反应出乎了他的预料。 钟璃大咧咧地说:“是找不到,又不是死了,有什么?” 霍云齐猛地一怔,下一秒就听到钟璃说:“暂时找不到人,我就一直找呗。” “踏南疆,搜遍所有能藏人的地方,若是还找不到,我就去打宿城,破东陵,碎北漠,凌北境。” “只要是与祁骁有仇的地方,我就去走一遍,亲自搜一遍。” “天下总共就这么大,找遍了这些地方,总该会有交待的。” 钟璃顿了顿,将手挡在了眼前,轻笑着说:“不管他藏在哪儿,我总会找到他的。”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第617章 红衣挑衅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一行人是在第二日下午抵达北漠边城的。 从边城至皇城,至少还需要三日。 钟璃原本的打算是进了皇城后盘桓几日,先打听清楚情况后再做打算。 不料,他们尚未进城,就在城门口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就在等候的耶律浧。 耶律浧收到钟璃的信后,早早地就赶到了城门口守着。 远远地看着钟璃来了,看清钟璃身后带着的少得可怜的随从,他的神色变得格外微妙。 耶律浧没想到,钟璃真的敢只身前来。 又或者说,他没想到钟璃的胆子已经大到了这种程度。 带着这么几个相当于没带的人,就敢来北漠皇城。 她是真的以为,自己不敢在这里对她动手吗? 钟璃走近后,耶律浧也没收敛眼中的暗沉,大笑着对钟璃拱手。 “听闻镇南王妃有意前来,小王特意早早地在此等候,还望没让王妃感到失礼。” 钟璃握紧手中缰绳让马停下,利索地翻身下马,对着耶律浧颔首之后,轻轻地笑了。 她说:“原是本妃冒昧前来,萧鼎王能在此等候已是本妃荣幸,本妃又怎会有不知足的地方?” 霍云齐等人也紧随其后下马,分成三角维护之势将钟璃围在了中间。 耶律浧没接钟璃客套的场面话,也像是看不到霍云齐等人对自己的警惕似的,笑着说:“得知王妃前来,本王特意在城中收拾出了一个清净的宅院供王妃休息,只是那所宅院实在不大,安置不下太多人,故而王妃带来的随从,估计只能安置在别的地方了。” 说完,他看似好奇地往钟璃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眯着眼睛说:“王妃带着的人现下在何处?不知是否需要本王派人前去迎接?” 面对耶律浧明知故问的话,钟璃无声勾唇一笑。 她指了指身后的几人,淡淡地说:“此行仓促,我总共也就带了这几个人,身后并无随从尾行,萧鼎王的体贴我心领了,只怕这份体贴,暂时是用不上了。” 耶律浧虽然对此早有猜测,可听到钟璃如此坦白的承认,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微微一震。 眼前这个女人的胆子,大到了令人震撼的程度。 前所未见。 钟璃的开诚布公出人意料。 在这种情况下,耶律浧事先准备好的刁难一句也用不上。 他憋气地抿了抿唇,心头突上一计。 他露出了遗憾的神情,带着无奈和惋惜说:“镇南王之事,本王听说了,镇南王少年英雄,英年早逝实在是令人惋惜,还望王妃莫过于沉浸在悲痛之中,早些振作起来,诺大的镇南王府还指望着王妃做主呢。” 话说得再好听。 也掩盖不了耶律浧是在钟璃心头创伤上撒盐的事实。 霍云齐和洛秦兄弟两人脸上瞬间多了一丝怒气。 钟璃看起来却像是没那回事儿一样。 平淡得让人意外。 她意味不明地叹息了一声,说:“多谢萧鼎王关心,只是我现在实在是没心思难过,毕竟,等着我去做的事儿还有很多,王爷说呢?” 世传镇南王夫妇情比金坚,可歌可泣。 甚至有不少人猜测,镇南王已去,只怕镇南王妃也难以苟活,不知什么时候就心死随着镇南王去了。 此时说起祁骁的意外,钟璃看起来却无半分悲切。 满眼皆是让人难以捉摸的深沉。 耶律浧只觉得比起之前的会面,此时自己更加看不透钟璃心中所想。 他叹息着说:“斯人已逝,王妃自然是要好生珍重才是,否则也是辜负了镇南王的爱护之意。” 钟璃含笑点头,说:“多谢王爷提点,我记下了。” 钟璃像一个油盐不进的铁桶似的,不管是言行还是举止,都难以让人挑出半分不对。 耶律浧知道再在此处纠缠下去对自己也无任何益处,索性往旁边让了半步,说:“来者是客,王妃既已到了北漠的地界上,不如就先请进城歇息,也好让本王能稍微尽上几分地主之谊。” 耶律浧不问钟璃来是为了什么。 钟璃也不主动说。 她接下了耶律浧递过来的台阶,不假思索地将手中缰绳递给了跟随耶律浧前来迎接的人,慢悠悠地朝着城中走。 那闲庭信步的样子,不像是深入了敌营,反而是像在自家的后花园中散步。 耶律浧见了,眉梢戏谑一挑,抬脚跟了上去。 耶律浧所说不假。 他的确是准备了落脚的宅子。 除了宅子,还有站了满院子的仆人。 住进了他准备的宅子,用了他准备的仆人,就相当于是接受了他的监视。 钟璃不会不明白这个。 但是她对此却没提出任何意见,一切按耶律浧的吩咐进行着,顺利得让耶律浧都忍不住微微咋舌。 耶律浧压着心中诧异,短暂修整半日后,带着钟璃奔着皇城前去。 耶律浧接到钟璃的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回了皇城。 因此他们到的时候,皇城门口早早地就有人等着了。 负责迎接的人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不光是对着耶律浧行了礼,就连钟璃也没忽略。 钟璃坐在马背上受了他的礼数,在无数探究的目光中进了城。 钟璃远道而来特特跑一趟,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观光赏景。 北漠皇也好奇钟璃的来意,当天夜里就安排了一场接风宴,北漠皇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被邀请出席。 出席前,耶律浧说是钟璃奔波前来,只怕是没带合适的衣裳,特意派人给钟璃送来了一身,与衣裳配套的配饰都是全的。 钟璃翻看着眼前红得耀眼的服饰,唇边缓缓溢出了一丝冷笑。 世人皆传祁骁已死。 按大褚的规矩,钟璃此时应当在家中为去祁骁守丧,三年不得轻易外出,一生不得再着颜色艳丽的华服。 否则就是对亡夫不敬,对感情不忠。 耶律浧明知大褚规矩,却还在此时送来这样一身衣裳,用意为何不言而喻。 霍云齐只觉得眼前的红色刺目得紧,忍无可忍地咬住了牙。 “耶律浧用心歹毒,王妃……” “人家不过是在体现主人家的体贴罢了,何来歹毒一说?” 钟璃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从眼前华服上轻轻划过,淡淡地说:“再说了,这颜色看着喜庆,我倒是觉得不错。” 不过就是一件衣裳罢了,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一日不亲眼见着祁骁的尸体。 钟璃就一日不会守丧。 在她心里,祁骁一直活着。 钟璃摆手示意霍云齐稍安勿躁,慢条斯理地说:“一会儿宴上只怕要受刁难,你们切记不可妄自行动,一切看我的意思行事。” 霍云齐咬了咬牙,沉沉地低声应是。 时候差不多了,钟璃在指引官员的带领下,带着霍云齐和洛秦兄弟朝着皇宫出发。 宫殿之中,丝弦管竹之声不绝,来往皆是彩衣蹁跹,引人注目。 耶律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却时不时地往门口的位置瞟,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等着看谁的笑话。 过了一会儿,门前侯着的宫人高声唱喏:“镇南王妃到!”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汇聚到了门口。 钟璃的身影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出现。 红衣璀璨夺目,乌黑发髻上自然流淌的红宝步摇随着她的走动一步轻摇,摇晃出的弧度像无数勾人的小钩子,缓缓勾起了人压制在眼底深处的欲念。 耀眼的红之下,是钟璃白皙得过分的眉眼。 杏眼含笑风情无限,乌眉不画自弯稍显温情。 就连她嘴角噙着的笑,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温柔缠倦,却又自带难以言喻的尊贵之姿。 让人难以对眼前之人生出半点亵渎之意,只余下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瞻仰之心。 谁也没想到,传说中几上战场,人如麻的镇南王妃,竟是这般模样。 钟璃对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不以为意,在侍者的指引下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霍云齐在她下首落座。 洛林洛秦则是站在了她的身后,负手而立。 不知是巧合还是设计,耶律浧的座位,恰好就在钟璃的旁边。 他很好地收敛了眼中的惊讶,端起酒杯对着钟璃微微举起。 “王妃天人之姿,本王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穿红色的女子不少。 耶律浧见过的也不计其数。 可能将红色穿得如此特别的人,耶律浧当真只见过钟璃一个。 听出耶律浧话中唏嘘,钟璃轻轻地笑了。 她说:“萧鼎王过奖了,分明是本妃配这衣裳罢了。” 言笑间,北漠皇终于压轴出场。 北漠皇年事已高,哪怕是精心调养着,脸上也满是岁月的痕迹。 他在宫人的伺候下落座,下意识地往场下看了一眼。 看清钟璃的脸,他混浊的眼珠中闪过一丝令人极不舒服的暗芒。 那种光芒,只要是男人都能明白其中含义。 耶律浧抿紧了唇。 钟璃无声地攥紧了手中酒杯,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眼中无尽讥诮。 都说北漠皇人老心不老。 年过六十了,还时常纳年轻漂亮的女子为宫妃取乐,荒唐无度。 之前钟璃只当谣言夸大,如今一见,只觉得谣言只怕是将此人美化了。 第618章 我要她的命,仅此而已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短暂的死寂过后,北漠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笑了几声才说:“今日是镇南王妃来访的好日子,故在此设宴为镇南王妃接风洗尘,只是孤年岁大了老眼昏花,夜里实在是难以看清,不知镇南王妃何在?” 都被点名了,钟璃自然不可能坐着不动。 她缓缓起身,对着北漠皇微微福了一下,算是行礼。 谈不上疏忽,可也半点看不出有多恭敬。 “镇南王府钟璃,见过北漠皇。” 钟璃并未像在场人想的那般下跪,不卑不亢的样子,像是隔空甩到了人脸上的一巴掌。 谈不上多响亮,可却足够让人觉得疼。 北漠皇尚未说话,他身边坐着的年轻宠妃就不满地娇哼了一声,说:“都说大褚乃是礼仪之邦,可本宫瞧着这样子,怎觉得是名不副实?” “不过是个外来妃嫔,见着皇上不行三跪九叩大礼就罢了,礼数都行得如此马虎,可见,所谓的镇南王妃,在大褚时礼数学得实在是不到家极了。” 北漠皇静默不语,像是默认了这妃子的话。 现场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下气氛顿时再度陷入了僵持。 所有人的目光,不禁再度落在了钟璃的身上,像是在好奇她会如何应对。 钟璃被明目张胆的刁难也不动怒。 她看向了说话的妃嫔,淡淡地说:“这位是?” 被问话的妃子噎了一下没说话。 耶律浧善解人意地介绍道:“这是梅嫔。” 钟璃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若是本妃没记错,大褚与北漠皇庭制度相差无几,本妃是超一品亲王妃,阶品只在皇后之下,就算是见了皇上,也只需行半礼即可,而你不过是个寻常妃嫔,见了本妃需绕足下跪,本妃说得对吗?” 钟璃说的当然是对的。 只是钟璃如今在梅嫔眼中只是个死了丈夫,还上门求助的可怜虫,自然不值得她如此对待。 梅嫔满脸不屑,冷笑着说:“男人都死了,还有脸在此穿红着绿地说自己是超一品亲王妃,你也不怕死了的镇南王见着你这身打扮,被生生气得掀翻了棺材板!” “放肆!” “你说什么?” 霍云齐和霍云齐的声音同时响起,梅嫔微微一怔之下,口不择言道:“本宫难不成说错了吗?” “一个新丧的寡妇,不想着在家好好地为亡夫守寡,带着这么几个男人跑到北漠来,路途遥远,谁知道你们中途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镇南王妃这时候来北漠,难不成是生怕自己以后没了富贵,想来北漠求个夫婿再嫁吗?” 梅嫔的话音刚落,一道劲风撕裂空气,直直地奔着她的面门而去。 耶律浧见状下意识地扔出了手中酒杯,大喊出声:“王妃手下留情!” 耶律浧的反应已经够快了。 但是还是晚了。 钟璃看似随手扔出去的簪子,虽然在半空中被耶律浧扔出的酒杯撞了一下,可只是偏了一些轨迹,最后还是深深地插到了梅嫔的肩膀之中。 梅嫔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纱衣,肩膀被尖锐的簪子刺破,刺目大红宝石在血红的纱衣上轻轻摇晃,此时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美了,无声肆掠出一种残忍。 梅嫔肩头鲜血肆意横流,染红了白色纱衣的同时,也让无数人惊掉了眼珠子。 谁能想到,钟璃在这种场合下,竟然会对梅嫔直接动手? 那枚簪子若是在空中没被耶律浧扔出的酒杯撞了一下,只怕是要直接刺透梅嫔的喉咙。 娇滴滴的美人,差一点,就眼睁睁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绝了气息。 面对众人的震惊,钟璃像是半点也不在意。 她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轻飘飘地说:“啧,打歪了。” 听起来,似乎还觉得有些遗憾没能直接将梅嫔杀死。 钟璃动手的瞬间,霍云齐就站起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钟璃示意霍云齐退后,冷冰冰的看着面无人色倒在了北漠皇怀中的梅嫔,声调轻飘飘的,甚至还有几分不可琢磨的温柔。 “别说你只是个妃子,就算你是北漠皇后,在本妃面前,也得收了嚣张气焰,安安分分地俯首问安,而且,你从一开始就说错了。” 钟璃低不可闻地呵了一声,把玩着手中的另一枚簪子,慢悠悠地说:“本妃的底气,并非是来源于镇南王,而是源自实力。” 钟璃手握百万镇国军,虽名义上只是一个王妃,可实际上权柄横扫京城遍及四处,与皇帝相比,只是差了一个身份名义。 这样的钟璃,足以与北漠皇平起平坐。 自然不用把一个妃子的身份放在眼里。 钟璃随手理了理身上的红衣,低声轻笑:“还有就是,你只看到本妃这身衣裳是红的,可知这是用何物染就的颜色?” 钟璃刻意顿了顿,与梅嫔四目相对,语调轻缓。 “是血。” “本妃杀人无数,不在乎身上这身血衣,再多你一个人的贡献。” “不信的话,你可再试试,这一次,本妃手中的簪子,是否会再偏一寸。” 钟璃话惊四座,之前跋扈至极的梅嫔面色惨白地瑟缩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再不敢出声。 四下一片寂静无语。 这时,一直沉默的皇太子咬牙说:“就算是梅嫔对王妃不敬,这里也是北漠的地界,在北漠皇宫之中,王妃一言不合就对梅嫔出手,这是在藐视北漠的威严,肆意挑衅吗!” “镇南王妃别忘了,这里并非京城,也不是镇国军所在之地,这里是北漠!” 看着满脸怒气的皇太子,钟璃眉梢轻挑,眼中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耶律浧就凉幽幽地说:“太子如此着急,还险些让我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呢。” 耶律浧站起来对着满脸惊吓的北漠皇说:“梅嫔对王妃无礼在前,王妃出手略施小戒也是应当,梅嫔性命无碍,自然算不得多大的事儿,何至于让太子说得如此上纲上线地坏了两国情谊。” 皇太子闻言大怒,指着耶律浧说不出话。 耶律浧面不改色地站着不动,静静地等着北漠皇发话。 沉默良久后,北漠皇将怀中唉唉叫喊着的梅嫔随意推到了宫人手中,要笑不笑地说:“萧鼎王说得不错,皇太子所言也在理,孤一时竟不知应该听谁的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钟璃的身上,眼底像是孕育着一场阴暗的风暴。 钟璃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头火起,冷冷地说:“那依北漠皇的意思,是想听谁的呢?” 北漠皇哈哈一笑,摸着自己的下巴说:“听谁的不重要,孤王在意的是王妃的态度和说辞。” “若是王妃能拿出个说服孤王不追究此事的理由,孤王就可既往不咎,可若是王妃的说辞无法让孤王觉得满意,那孤王就只能请王妃在北漠多盘桓几日了。” 北漠皇冷漠地看了梅嫔一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钟璃。 “毕竟,王妃这次可是让孤王折损了一个爱妃,若是无法妥善解决此事,只怕就要让王妃亲自在此抵押了。” 北漠皇这话,说得放肆又令人心惊。 他的言下之意,竟然是要把钟璃留在此处。 至于留下来是为何,就是不能公之于口的阴晦了。 钟璃被他的心思恶心得险些吐出来,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霍云齐等人别轻举妄动。 然后才说:“本妃此次前来,自然是带了足以让北漠皇心满意足的礼物的。” 说完,钟璃不屑地看了已经快要断气的梅嫔,淡淡地说:“只要合作成功,别说是一个梅嫔了,就算是死了十个八个,想来皇太子也不至于如此动怒。” 钟璃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像是把皇太子与梅嫔牵扯上了什么不得了的联系。 皇太子脸上的怒气出现了一丝破裂,恨恨地盯着钟璃像是恨不得从她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北漠皇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他眯着眼睛看着钟璃,说:“你说的合作,是什么?” 钟璃对着满脸铁青的霍云齐示意了一下。 霍云齐阴沉着脸将怀中的一封信递了上去。 北漠皇迟疑了一下,将信打开后快速地看了几眼。 看到的内容越多,他的神色就越变幻莫测。 到最后,旁人甚至难以分辨,他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在惊喜。 钟璃静静地站着等候回复,神色淡然随意,完全看不出不紧张的模样。仿佛是笃定,北漠皇一定会被她信上说的内容所打动。 耶律浧若有所思地看了钟璃一眼,又默默地将目光放在了北漠皇的身上。 钟璃在信里到底说了什么? 为什么王上会是这种神色? 良久的沉默过后,北漠皇放下了手中的信,目光阴沉地看向了钟璃。 “王妃在信中所说,是真的?” 钟璃淡淡一笑。 “当然。” 她千里迢迢地跑一趟,不至于用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北漠皇摩挲着手中的信纸,笑了。 “王妃凭空许诺了孤王这样大的好处,你的条件又是什么?” 既是合作,那就是双方出力双方得利的好事儿。 北漠皇见识过钟璃的手段,赏识过钟璃的狠辣。 他不信,钟璃会甘心为别人做嫁衣。 钟璃歪着脑袋想了想,慢悠悠地说:“我原是没有条件的,可现在,我有些改主意了。” 北漠皇眼中冷光闪烁,语调轻扬。 “哦?那你的条件是什么呢?” 钟璃眉眼缓缓舒展出了一个赏心悦目的弧度,说出的话,却瞬间让倒在地上的梅嫔肝胆俱裂。 她说:“我要她的命。” “仅此而已。” 第619章 索人性命的食人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话让人震惊。 此时此刻,却无人怀疑她是在说笑。 因为她看着梅嫔的眼神,平静得宛若是在看一个已经没了气息的死人。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霍云齐和洛秦兄弟也瞬间将目光投向了满脸惊骇的梅嫔,仿佛只要钟璃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不惜代价狠狠一剑刺向梅嫔的脖颈,让她彻底变成一个死人。 在挑衅钟璃的时候,梅嫔绝对没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会是这样的场景。 强大的求生欲逼着她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不知在想什么的北漠皇,泫然欲泣地拽着北漠皇的衣摆苦苦哀求。 “王上,臣妾无心冒犯镇南王妃,臣妾只是……” “既然是无心的,那便是有意的了?” 钟璃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将目光落在了北漠皇的身上。 她说:“只要北漠皇肯舍惜此人性命,信上所言,本妃自当一一兑现。” “若是连此等小事都无法应允,本妃有理由怀疑北漠与镇南王府合作的诚意,这次就当作是本妃算错了白跑一趟,本妃即刻就带人离开北漠皇城,保证不会给北漠添一丝麻烦。” 钟璃话说得狠绝,半分不留余地。 北漠皇阴沉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不解。 “按理说,王妃拿出的诚意这么大,王妃的要求孤王是应当首肯的,只是孤王实在好奇,王妃身份尊贵,何苦与这样一个低等妃嫔过不去?今日就算是饶了她一条小命,想来对王妃的计划也产生不了半点影响吧?” 皇太子也趁机打圆场,笑着说:“是啊,得饶人处且饶人,想来经过王妃发教导,梅嫔也知道错了,王妃胸怀宽广,自然不屑于斤斤计较,要不王妃给个面子,就饶了她吧。” 钟璃听这父子二人的一唱一和说得好笑,眼角眉梢不禁带上了一抹意味不明的讥诮。 她说:“谁说本妃是大肚能容之人了?” 被当场反驳的皇太子神色一僵,嘴角的微笑缓缓凝固,到了嘴边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只是他看钟璃的眼神,阴冷无比像淬着刀子,一寸一寸令人心惊。 钟璃对他眼中的警告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地说:“世人皆知本妃心胸狭隘容不得半分忤逆,在镇南王府如此,到了北漠亦是如此。” “她既敢当着本妃的面言出不当折辱本妃夫婿,本妃自然要让她付出代价,否则日后这事儿传出去,岂不是人人都要上赶着在镇南王府的门前踩上一脚?那镇南王府百年威严何在?本妃的脸面又往哪儿放?” 看着眼前瞠目结舌的众人,钟璃冷冰冰地弯了弯唇。 “条件本妃就放在这儿,是否应允,全看北漠皇与皇太子心意,若是成了,本妃就留下商议合作之事,若是不成,那本妃这就带着人走,二位觉得如何?” 按众人的设想,钟璃今日是上门来求助的,理应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任人踩踏也不该有任何反抗。 然而钟璃的表现却与任何人的设想都不同。 她强势之下咄咄逼人,寸步不让地将位于客场的劣势追了回来。 如今更是寸寸紧逼着索要梅嫔性命,反转得让人几乎难以接受。 钟璃态度强硬,北漠皇脸色不佳地看了她一眼,说:“镇南王妃确定,自己的条件就只是如此?” 钟璃颔首轻笑。 “当然。” 钟璃的话说完,梅嫔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她正想求救,不料北漠皇身后侍卫的动作更快。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侍卫手中尖刀拔出,毫无征兆地刺进了梅嫔的胸口。 正中心脉,鲜血横流。 原本只是脸色苍白的梅嫔眉眼间瞬间添了一丝晦暗的死气,一句话不曾有机会出口,就在众人的眼前生生断了气。 断气之前,她艰难地将头转向了人群中,似乎是想在人群中找寻什么人的目光。 然而眼前密密麻麻地站着无数人,却无人抬头看她一眼。 钟璃见状,戏谑地啧了一声。 她看似闲聊地说:“传言中人死之前,会借助眼睛将心中最为仇恨之人的面孔记下来,等到了九转阎罗殿的时候好申冤报复,本妃胆子实在是小,被梅嫔这般看着,心中怯怯,生怕遭了报复。” 北漠皇狠狠地咬了咬牙,冷声说:“怪力乱神的东西怎值得王妃轻信?” 钟璃微妙地哦了一声,听起来像是难以被说服。 北漠皇阴狠地瞪了她一眼,对着出刀杀了梅嫔的侍卫说:“只不过王妃既是感觉不适,那就将这双碍眼的眼睛剜掉也无妨,去处理干净。” 侍卫应声而动,出手利落地将死去的梅嫔的眼睛毁了。 梅嫔一张娇俏的脸,就此毁了个干净。 满脸血污,眼眶中两个硕大的窟窿看着极为骇人,场内胆子小的人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一眼也不敢多看。 造成这一切的钟璃看着却极为淡然。 她看了死不瞑目的梅嫔一眼,笑得轻松写意。 北漠皇见了,忌惮地抿紧了唇。 他原以为钟璃是朵被祁骁养在府中的可人娇花。 不成想,这娇花却是着着实实能索人性命的食人花。 北漠皇眼中再无半分对钟璃的轻佻玩弄,换了一种更加符合他身份的口吻说:“如此,王妃可满意了?” 钟璃满意地笑了。 “多谢北漠皇大度成全。” 绝对跟大度扯不上半点干系的北漠皇被这话狠狠地噎了一下,尴尬了一下才说:“孤王原本是想着镇南王妃难得远道而来,特意摆宴相迎,不料被这扫兴的玩意儿败坏了兴致,王妃此时只怕也难以在此久留,不如换个地方说说信上所说之事?” 这么说,就是同意了。 耶律浧从北漠皇下令杀死梅嫔的瞬间,就一直处于惊疑不定的状态。 此时听了这话,他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钟璃。 钟璃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为何北漠皇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大? 好奇信中内容的人不仅仅耶律浧一个,能获得跟随钟璃转移阵地接着谈的人,却屈指可数。 加上北漠皇和皇太子,耶律浧和文武宰相,最后一起到的人,堪堪不足双手之数,可见北漠皇对此的重视。 进了内殿,就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 钟璃也不含糊,直接说:“只要北漠肯出兵相助,拿下南疆后,南疆舆图上的所有城池土地,人口金银,镇南王府不沾染分毫,全部交由北漠处置。” “除此外,镇南王府还将额外拿出与五千万两白银对等数量的粮草作为交换的条件,原本驻守在北漠边境的镇国军向后撤退三百里,五年内不主动出兵染指北漠寸土。” 说完,钟璃欣赏在殿中众人的诧异,无声轻笑。 “北漠皇觉得如何?” 钟璃开出的好处乍一听似乎不优越。 可实际上,只要是了解北漠和南疆情况的人听了,都会为此心动不已。 得了南疆全版,原本没粮仓的北漠就相当于有了自己的粮仓,日后好处无穷。 镇南王府主动提出的退兵三百里听起来不多,可这三百里地,却是不用费任何力气就能白得的,有谁会嫌便宜太小了不想占? 北漠皇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指尖,说:“这样大的事儿,王妃确定自己可以做主?” 镇南王府一贯的作风就是狠。 对领土之事,寸土必争分毫不让。 北漠与镇南王府相争多年,别说是三百里地了,就算是一寸一里,那都是用无数人的鲜血生生铺就出来的血路。 钟璃张嘴就说让出三百里,放眼前后百年,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儿。 这样的命令一出,恐怕不止镇南王府内的人会对钟璃产生微词,就算是以镇南王府为傲的百姓言论上也不可能轻饶了钟璃。 北漠皇会对此产生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钟璃对此并不意外,呵了一声后,漫不经心地说:“镇南王府如今以本妃为大,自然是本妃说什么是什么,北漠皇不必对此有所担忧。” “若是不信,那只要北漠皇同本妃签署了出兵协议,当场本妃就可签署同样的契约作证,来日但凡违背今日之言,愿受天罚人议,甘担后果。” 耶律浧听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沉声问:“那出兵南疆一事,镇南王妃可有打算?”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淡淡地说:“打算谈不上,那么点儿小地方不值得多做什么盘算。” “另外,北漠所派之兵,到了战场上,自然也由北漠将领所率,本妃及镇南王府的人绝不会对此指手画脚,只要大方向一致,能与本妃配合将南疆拿下即可,萧鼎王可不必忧虑。” 钟璃的一番话打消了耶律浧心中的最后一丝迟疑。 他难掩热切地看向了沉默的北漠皇。 北漠反正都要出兵。 打南疆还是打大褚,为的不都是到手的好处? 现在好处送上门来了,耶律浧没理由不心动。 看北漠皇不说话,钟璃淡定地扔下了最后一把火。 她说:“南疆地域虽小,却物产丰富产粮甚多,本妃相信想对南疆下手的人不仅仅只有北漠,北漠皇若是觉得此举不妥,那本妃可转道去北境。” 她停顿了一下,幽幽地说:“反正,本妃都出来了,不介意多走一趟。” 选择权看似落在了北漠皇手中。 实际上,心动的人往往都会在交锋中落了下风,真正的选择权却在钟璃手中。 一阵难挨的沉默后,北漠皇说:“王妃提议并非不可,只是孤王觉得,镇南王府给出的好处还是少了些,不如咱们再商议一下?” 北漠皇想坐地起价。 钟璃自然不可能全盘答应。 最后双方来回拉锯,将钟璃原本提出的粮草往上提了三成。 双方当场签订了相关的出兵协议,此事才算是彻底落定。 事已办成,钟璃无意久留。 她离开北漠前,最后提出的条件是领兵之人只能是耶律浧。 耶律浧号称北漠神将,虽之前再三落败钟璃和祁骁之手,可北漠暂时也难以找到可以在领兵打仗上取代他的人。 北漠皇对此并未异议,唯一不满的人,就是皇太子一党。 皇太子等人不断陷害打压,才让耶律浧暂失兵权。 钟璃走了一趟将兵权再度还于此人之手,就相当于是将关着猛虎的铁笼打开了锁链,将足以威胁到皇太子利益的猛虎放了出来。 皇太子一党从中阻梗多次,最后的结果却还是如同钟璃想的那样。 耶律浧被命为兵马大元帅,领兵三十万与镇国军联手,出征南疆。 半月后,从北漠启程。 第620章 亡国之音,无声奏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事情尘埃落定,钟璃即日启程折返。 耶律浧像来时那样,亲自将人送到了城门口。 他看着钟璃的目光极为复杂,翻身下马,将手中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递给了钟璃。 面对钟璃不解的目光,他说:“这是王妃曾经穿过之物,放在何处都是不妥,不如就此带回去也算是个纪念。” 钟璃猜到了包裹中的是什么,无声一笑。 她摆摆手说:“萧鼎王的好意本妃心领了,只是这东西不过是外物,带着实在累赘,不如就此烧了也算是清净。” 钟璃示意洛秦将包裹接过来,也不打开看一眼,直接就让洛秦当场用火折子将这东西烧了。 耶律浧注视着眼前跳跃的火光,声调中莫名多了一丝探究之意。 “王妃为何点名让本王相助?” 钟璃回答得理所应当。 “若是北漠有比萧鼎王战绩更甚之人,本妃选择的自然是旁人。” 她选择耶律浧,并非是因为这个人。 而是因为耶律浧本身的实力。 耶律浧扯了扯嘴角,压低了声音说:“可王妃似乎忘了,我们是有仇的。” 耶律浧曾经无数次想杀了钟璃。 就像钟璃至今都想杀了他一样。 这样的关系,怎么看都不是能并肩上战场的关系。 钟璃对耶律浧话中深意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说:“等过了此战,本妃自然会找机会来寻仇。” 耶律浧微微一怔后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说:“本王亦然。” 钟璃翻身上马,不理会耶律浧眼中的暗沉,轻描淡写地说:“日后生死再论,此战,还仰仗萧鼎王多加照拂了。” 耶律浧对此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看钟璃作势要走,他又说:“敢问一句,王妃为何突然决定出兵南疆吗?” 与聪明人说话,打太极是最无用的做法。 祁骁出事儿至今,耶律浧肯定将能打听的都打听了个清楚。 这时候再做无谓的掩饰,无疑是自欺欺人。 钟璃懒得废话,直接就说:“南疆害得本妃与夫君至今失联,这难道还不足以让本妃动怒吗?” 耶律浧大概是没想到钟璃会回答得如此直白,注意到钟璃说的是失联,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钟璃已经带着人打马跑远了。 不过眨眼,人影就远远地消失在了天边,半点踪影也看不到了。 耶律浧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意味不明地对着身边的下属说:“正主都走了,咱们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回去干正事儿才是要紧。” 下属不明所以地说:“王爷您的意思是?” 耶律浧冷冷一笑。 “既都答应了镇南王妃,那自然是要做到最好,否则同上战场,本王比不上一个女子岂不是输得面子底子都没了?” “等大军压制南疆边界之日,便是南疆的亡国之时!” 北漠和钟璃的谈判,为南疆的亡国敲响了丧钟。 对此知情人极少,故而一切看起来还是那般的太平模样。 与此同时,离开了北漠的钟璃却并未直接折返京城。 与北漠说好的出兵日期是在十月初八。 距离此时不过十日。 折返京城所费时日太久,钟璃没多迟疑,就直接带着人转道去了雁北。 雁北是镇国军驻扎人数最多的地方。 也是距离南疆边界最近所在。 因祁骁的意外,南疆近来兵动频繁并不安分。 驻守雁北的将领加强了防守勘察,也很有先见之明地将附近散落的镇国军都召集到了一起,以免南疆突然发难措手不及。 而这一切,都为钟璃接下来的打算做足了准备。 钟璃到雁北大营的时候,整个雁北的人都惊住了。 不是说王妃为了王爷之事忧思过度,正在府中闭门不出静养吗? 京城距离雁北千里之遥,原本应当在府中静养的王妃为何会出现在此? 雁北将领穆容辞得了消息后一刻也不敢耽搁,火烧火燎地赶了过去。 他到的时候,钟璃正在副将的带领下在营中查看。 任何一个初见钟璃的人,都会为眼前之人的表象感到震撼。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竟有那般彪悍的战绩,如今更是以一阶女子之身撑起了诺大的镇南王府,顺理成章地执掌了天下豪杰无不觊觎的镇国军? 也许是穆容辞眼中震撼太过明显。 他刚到,钟璃就扭头朝他看了过来。 钟璃对着说不出话的穆容辞微微一笑。 眉眼间皆是不可说的温婉和煦。 可她腰间配着的墨玉睚眦,却无声地彰显出了一股浓烈的杀气。 有那么一瞬间,穆容辞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传说中的镇南王妃。 而是那个从沙场上横扫出来的杀神镇南王。 穆容辞心中微微一震,对钟璃身份的疑虑顿时打消了个干净,赶紧上前对着钟璃行礼。 “卑职穆容辞,雁北驻军主将,见过王妃!” 钟璃淡然地受了他的礼数,在无数路过兵士难掩的震惊中示意洛秦将人扶了起来。 “穆将军常年驻守边城辛苦了。” 穆容辞连声说不敢,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钟璃的身侧,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却足以听清钟璃的问话,方便在第一时间回答。 穆容辞这人,钟璃早在京城的时候就听祁骁说起过。 将门世家的第一公子,也是与祁骁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否则也不会得祁骁如此信任,将二十万大军放在了他的手中。 祁琮决意迁都宿城时,他还不顾皇上威压上折痛诉不当,最后坚守在了这边疆线上,哪怕是祁骁出事儿了,也不曾动摇半分。 钟璃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此时见他行事有当,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许赞赏。 “穆将军过谦了。” 刚刚在副将的带领下,钟璃粗略在军中转了一圈。 穆容辞麾下,治军有度,训练严格,就算在这苦寒的边疆线上,也不曾懈怠过分毫。 铁血之师不过如此。 他当得起钟璃的这声赞叹。 穆容辞笑笑没接话,主动接替了副将的活儿,在钟璃的身后低声为她解答营中的情况。 在外边粗略转了一圈,钟璃心中有了大概的数,一行人进了议事的营帐。 钟璃安坐正中主座,余下依次排开的就是雁北大营中的大小将领。 穆容辞站在前头,一一为钟璃引荐在场之人。 能留在此处,并且能让穆容辞亲自引荐的人,自然都是信得过的。 钟璃听完后没多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之前听闻雁北驻军是二十万,可刚刚一路看过去,我发现营中人数似乎比这个数多了些?” 按镇国军的规矩,一个寻常兵士,一日的口粮是五个馒头两碗稀粥。 遇上好日子,就另有多的,可大概的数就是这个。 钟璃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几句营中粮草消耗,算出的结果却与传闻中的差距不小。 多出来的十几万人的消耗,是从哪儿来的? 穆容辞没想到钟璃几句话就能猜到这么多,惊诧之后,认真地回了钟璃的话。 “当初王爷留下在此防备南疆的兵的确只有二十万,可近些年来,当地青壮想参军的人不少,卑职从中挑选了合适的,一年招上一些,前前后后加起来,如今总人数已超三十万。” 钟璃眯起了眼睛,说:“超了多少?” 穆容辞答:“目前登记在册的总数为三十二万。” 穆容辞担任雁北总将不过五年,能扩张出这么多人,不得不说是他的本事。 似乎是怕钟璃猜忌,穆容辞还补充道:“这里扩张之事,卑职每年都会将准确人数汇总上报与王爷,招的兵也都是自愿参军的青壮,绝无强抓压迫,也不会影响到雁北城中百姓生计,王妃对此可放心。” 钟璃听完眼中多了一丝满意,淡淡地说:“穆将军考虑周到,这些多出来的兵士,也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雁北的人够用,钟璃就不必费劲从别的地方抽调,算下来省了不少功夫。 钟璃想了想,又说:“那营中粮草数量如何?是否够用?” “回王妃的话,不出意外的话,营中存粮足以让全部人吃上两个月,只多不少。” 钟璃笑了。 “那机动性呢?随时能抽调出来随军出征的,又有多少人?” 穆容辞眉眼间多了一股骄傲之意,傲然道:“只要军令下,雁北城中所有军士都可即刻拔营上阵!” 钟璃啧了一声,撑着下巴点头。 “如此甚好。” 穆容辞隐隐听出了钟璃的话外音,迟疑了一下才不太确定地说:“王妃突然前来,卑职事先也并未得到消息,不知王妃前来,所谓何事?” 钟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穆容辞的聪慧在祁骁口中都是倍受夸赞的。 自己的意思表露得如此明显,钟璃不信他猜不到。 穆容辞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苦笑说:“卑职愚昧,实在是难以猜测王妃心意,还望王妃示下。” 钟璃见他装傻也不在意,轻笑了一下才说:“我听闻南疆近来蠢蠢欲动不太老实,要不,咱们抽空往南疆都城走上一趟,也算是趁机会游览游览南疆风光?” 穆容辞心中狠狠震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钟璃。 “王妃的意思是要打南疆?!” 钟璃脸上笑意加深,含笑点头。 “是啊,打的就是南疆。” 第621章 我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所有人都在想着防备南疆突然对雁北动手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钟璃会毫无征兆地要出兵南疆。 自古以来对外动兵都是大事儿。 征伐他国更是不可言喻的大事儿。 往往出征之前不知要经过多少准备,暗中筹谋多久。 钟璃说要打南疆,此时听起来更像是突发奇想的决定。 一战牵全身。 涉及其中的除了两国兵士,更有无数百姓。 稍有差池就是血色万里。 万万马虎不得。 穆容辞脸上迟疑浓重。 看起来像是想说什么,可对上钟璃看似温和实则坚决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钟璃能不声不响地到了雁北,足以看出她的决心。 这时候再说什么,似乎显得多余了。 穆容辞不说话,下边站着的将士却忍不住了。 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将士咬了咬唇,语气有些生硬地说:“自古以来兵马出动都是大事儿,事先要做的准备不少,王妃突然说要动手,是否欠缺考虑?” 这话说得已经足够委婉了。 要是眼前之人不是钟璃,钟璃不是镇南王妃,他说的欠缺考虑估计就会变成鲁莽。 钟璃知道他的顾虑,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才说:“这位是?” 那人恭恭敬敬地对着钟璃抱拳行礼,朗声说:“中锋左云洋,见过王妃!” 钟璃点了点头,在脑海中回想着这位左将军的赫赫战功,眼中不由得添了几分笑意。 她没回答左云洋的话,反而是说:“左将军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自然对战场上的事儿了如指掌,今日既得了机会,不如我借机考考你,如何?” 左云洋自然不会说不好。 钟璃歪着脑袋想了想,慢悠悠地说:“在战场上,什么最重要?” 左云洋不假思索:“当然是粮草。” 有了充足的粮草后备,冲锋陷阵的将士才不会有后顾之忧,战斗力自然会高上几分。 钟璃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笑了笑才说:“那除了粮草以外呢?” 左云洋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才说:“是战机。” 战场之上,机会稍纵即逝。 只有能准确抓住机会,出其不意的人,才能在战场上战无不胜。 而怎么抓住必胜的战机,往往才是最难的。 这话说完,钟璃含笑不语。 左云洋稍微思索了一下,顿时悻悻地低下了头。 钟璃见状无声勾唇,在神色各异的众人注视下,淡淡地说:“要想做足准备也不是不行,只是从现在开始做准备,从兵马调动再到粮草运输,多方商议制定作战计划行军路线,一切手续用最快的速度来办,最快也至少需要两个月。” 钟璃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幽幽地说:“可两个月,实在是太久了。” 久到她都难以隐忍。 而面对真正的战场,瞬间都可成为决定结果的可能。 两个月拖延下去,不光是钟璃难以忍受。 稍微懂些战场上的道道的人都无法接受。 左云洋的问题问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钟璃的回答,也让人无可辩驳。 四下沉默之际,穆容辞清了清嗓子,不太确定地说:“那王妃可有计划?” 虽说了要打,可总不能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拎着武器就上吧? 南疆素来以民风彪悍,男女皆可成兵为名,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若是没充足的准备,穆容辞还真不敢点头同意钟璃的说法。 钟璃闻言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在穆容辞越发茫然的眼神中说:“来之前,我顺道去了一趟北漠,这个算吗?” 北漠和雁北相隔甚远,两者更不在一个方向。 钟璃说得轻而易举的顺道,可谁都能猜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穆容辞惊讶之下压住心中震撼,难以置信地说:“王妃去了北漠?” 钟璃淡然地点头,语气听起来颇为感慨,甚至还有几分抱怨的意味在里头。 “是啊,北漠的饭菜可真够难吃的。” 穆容辞霎时无言以对,实在好奇钟璃千里迢迢去一趟北漠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璃看出他的狐疑,轻笑道:“穆将军在此驻守多年,与南疆打交道的时候也多,穆将军觉得,南疆的战斗力如何?” 提起这个,穆容辞有些心有余悸。 他极为中肯地说:“人虽然不算很多,可凶狠异常,绝非寻常军队能比。” 更令人恶心的是南疆层出不穷的各种毒虫蛇蚁,那些玩意儿只是想想就会让人头皮发麻,南疆人却能自如地将其运用于战场之上。 过往为数不多的交锋中,让穆容辞被恶心得够呛,心理阴影也大到惊人。 捕捉到穆容辞眉眼间的厌恶,钟璃啧了啧,非常诚实地说:“南疆人的手段的确让人恶心。” 想想祁骁曾经中过的蚀心蛊,想到祁骁经受过的痛苦。 钟璃就恨不得一把火,把那个所谓养蛊的圣地烧个干净。 同仇敌忾之下,钟璃幽幽地说:“这么难啃的一块骨头,我当然不会自己去试牙口。” 好事儿要独享。 不那么好的事儿,就尽可能地拉个同盟。 穆容辞听出了钟璃的言外之意,哭笑不得地说:“王妃的意思是,您去北漠拉同盟了?” 钟璃点头。 她说:“北漠兵强马壮,不安分已久,这时候让他们自己待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必然会出乱子,既然如此,不如找点儿事情给他们,也省得在背后给咱们添麻烦。” 万一他们杀气腾腾地去打南疆,回头一不留神,老窝被北漠给掏了那算怎么回事儿? 更何况,若是有了北漠的加持,与南疆的战事结束得自然会比设想中早上许多。 这样一来,不管是北境还是东陵,想找镇南王府的麻烦,都必须得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也算是换了种方式,为镇南王府的后背暂时求得了一份短暂的安宁。 穆容辞和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出钟璃的意思。 左云洋想了想,说:“那王妃此去北漠,不知结果如何?” 镇南王府从来没有与外敌结盟的时候,这样的操作更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遭。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钟璃的身上,空气中无声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紧张。 钟璃对他们脸上的忐忑视而不见,漫不经心地说:“北漠也想动,我只是给他们递了一个借口罢了。” 这么说,就是成了。 有了北漠的加持,众人对攻打南疆一事瞬时多了几分信心,神色间也没了之前的不安惴惴。 只是…… 北漠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就同意出兵相助。 钟璃前去北漠,只怕还答应了北漠什么条件。 有反应快的人不免难掩忧虑地看向了钟璃,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眼中忧色不减。 钟璃把他们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无声在心中笑了一下,慢悠悠地开了口。 “我与北漠萧鼎王商议好的出兵日期是在十月初八,此时相距也不过数日,穆将军抓紧将雁北能动的兵马和粮草清点出来,三日后拔营,诸位可有异议?” 钟璃都盘算好了,这时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地提出异议。 想着钟璃奔波前来早就疲了,穆容辞用眼神示意余下的人别再多话,退出去让钟璃好生休息。 钟璃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明明已经累得要死了,脑子里却清醒得像灌了三百壶咖啡。 难掩疲惫的霍云齐看了她一眼,沉声说:“王妃刚刚并未与他们说及您答应北漠的出兵条件。” 钟璃许诺给北漠的粮草并非小数。 这事儿若是被这些将领知道了,只怕还要再起波澜。 钟璃对霍云齐的担心不以为然,轻飘飘地说:“不就是一些粮食吗?给他们就是。” 霍云齐有些无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他无言之际,钟璃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两眼放光地看着霍云齐,说:“我记得,蜀香阁在南疆建立的情报网似乎不小?” 捕捉到她话尾微妙的冷意,霍云齐心中怪异的同时,下意识地点头。 钟璃幽幽地笑了。 她凉丝丝地说:“可能探知到南疆最大粮仓在何处?” 霍云齐想了想,说:“不难。” 钟璃又说:“那能想法子靠近吗?” 霍云齐这回想的时间久了些,可还是点头。 “可以。” 钟璃拍掌一笑,说:“那就完美了。” 她对着霍云齐招手,示意他靠近后贴在他的耳边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霍云齐的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定格在了难以置信。 “王妃确定要这么做?” 钟璃呵了呵,说:“当然。” 北漠缺粮,南疆恰好有。 那为什么不去偷南疆地来给北漠? 似乎是霍云齐的眼神实在太过诡异,钟璃沉默了一下才理直气壮地说:“我一直都是那么一个视财如命的铁公鸡啊。” 听她说自己的是铁公鸡,霍云齐猛地一怔后不可避免地瞬间失笑。 他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说:“王妃之前允诺北漠时那般大方,我还以为,王妃真打算自己出这笔粮了呢。” 钟璃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怎么可能?” 早在谈判之前,钟璃就已经看上南疆的粮仓了。 哪怕现在还没开始打,但是在钟璃心里,南疆所有能运走的粮,已经写满了她的名字。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钟璃抓着霍云齐小心叮嘱了半晌。 霍云齐不住点头。 到最后,钟璃压低了声音说:“除了粮草外,你此去南疆还有一件事要做,这比粮草更重要。” 霍云齐瞳孔微微一缩,低声问:“什么?” 钟璃示意身后的洛秦拿出了一个盒子,漫不经心地说:“这盒子中装着的,是我出门前特意找人炼制的药,这东西对人体无任何作用,可投放到泥土中,只需一点,就会污染当地的土壤,让原本可以丰收的土地变得贫瘠,再怎么卖力耕种,最后的收成也不足原本的两成,效用可保五年不退。” “你想法子潜入南疆,不惜代价地将这东西尽可能地投放到南疆所有能耕种的土地上,越多越好,明白吗?” 就算是答应了要将南疆送给北漠。 钟璃也要让北漠得到的南疆,满目苍凉四处破败。 否则让北漠得了南疆这么个天然粮仓,不就是在养虎为患吗? 霍云齐回味过来了钟璃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为钟璃的心思缜密默默叹服。 这东西是钟璃从京城中带出来的。 只怕早在京城之时,钟璃就想到了这一步。 这么一来,就算北漠得了南疆。 短期内也难以壮大己身,与镇南王府作对了。 霍云齐收敛眼中复杂转身去了。 钟璃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万事俱备。 如今欠缺的,只是一股顺风而起的硝烟了。 第622章 最残忍的不是死,是跪着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穆容辞等人的办事效率很高。 耶律浧也是个令人省心的合作伙伴。 两日后,钟璃收到了耶律浧拔营出发的秘信。 与此同时,雁北大军也悉数整顿完毕,只等着钟璃一声令下。 钟璃抵达雁北的第四日,三十万大军出发了。 大军拔营的时间是在半夜。 在此之前,并未露出任何异样。 南疆驻军大概是没想到镇国军这时候还会主动进攻,防备不深,天色刚明之际,就被眼前密密麻麻的大军打了个猝不及防。 三十万镇国军势如破竹地往前。 震惊了南疆的同时,也惊掉了天下人的下巴。 所有人几乎都在想,钟璃在这时候出兵南疆,她是真的疯了吗? 战报传回南疆王庭,南疆王大惊之下紧急封了安溪为总将,率兵抗敌。 安溪仓促奔赴交战之处,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将钟璃率领的镇国军暂时阻截在了原地,还在拉锯争夺中抢回了不少失地。 寸步不进七日后,镇国军进攻的气势看起来减弱了不少。 可面对一片大好形势的安溪,心中却猛地窜起了一股浓烈的不安。 安溪对钟璃的了解不深。 可安溪却觉得,能打出安和一仗,还能围困宿城的钟璃,不是冲动鲁莽不计后果之人。 她此次仓促出兵南疆,至今寸功不获。 钟璃图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斯琴南害死祁骁而报复吗? 安溪潜意识里觉得报复的猜测不靠谱。 可他又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 面对钟璃难以琢磨的心理,安溪只能强压心中不安试图尽早结束这场意料之外的战争。 双方拉锯之时,南疆侧翼,北漠的三十万大军也在无声靠近。 钟璃宣布开战第十一日。 北漠的三十万大军终于抵达自己的战场。 耶律浧不愧被称为北漠的战神。 趁着南疆大部分注意力被钟璃吸引的时候,他出其不意的进攻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包括南疆人。 南疆防守薄弱,耶律浧借机迎头而上,趁机攻占了南疆三城占地千顷。 南疆王得知震怒,紧急调动了南疆境内剩余兵士,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前去御敌。 三十万对阵二十万,北漠领兵之人还是耶律浧,结果不言而喻。 南疆节节败退,在南疆的领土上被打得灰头土脸四处逃窜。 安溪被战局所困,正想着要不要拨兵回援的时候。 原本气势微弱的镇国军在此时像集体打了鸡血似的,一改之前的软弱作风,勇猛得像集体换了个人,生生凭借着无法抵挡的攻势,将安溪及其率领大军困在了原地。 进不得进。 退亦是不能。 进退两难不外如是。 短短几日,镇国军几度推进。 耶律浧也率兵不断蚕食南疆领土。 南疆被强行一分为二化整为零,一块块从南疆的舆图上被抹除,插上了镇国军和北漠的旗帜。 南疆王怎么都没想到,南疆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他反应极快,也能屈能伸。 确定自己难以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后,就想法子与耶律浧暗中接触,想要说服耶律浧退出与钟璃的合作,转而与南疆一起攻打镇国军。 这个提议是斯琴南提出的。 斯琴南认为,镇国军与北漠仇恨深远,素来比不得南疆与北漠的亲厚。 只要能说服北漠退兵,南疆解除了后顾之忧,再全力应对钟璃的攻势自然不在话下。 南疆王深以为然,马不停蹄就派出了和谈的使臣。 为了自保,南疆王开出的条件,自然比钟璃给出的丰厚许多。 不管是土地还是粮食银两,都是钟璃给出的数倍。 耶律浧手下人得知后有些心动,跃跃欲试地想要劝耶律浧同意。 只要答应了南疆王的条件,南疆的好处得了,反扑回去,还能重创镇国军。 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耶律浧却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南疆王的求和。 面对下属的不解,耶律浧桀骜冷笑。 “战场之上无君子协定不假,可本王也绝不是那出尔反尔的小人。” 更何况,南疆王给出的条件看似丰厚。 实际上,又怎会比得上得到整个南疆的好处大? 只要与钟璃继续合作,拿下南疆后,整个南疆都是北漠的。 耶律浧想要什么不可自取? 哪儿还用得上一个碍眼的南疆王在此指手画脚? 南疆王求和后,耶律浧的攻势更加猛烈,与南疆王设想中的情形半点不同。 南疆王的小动作并未瞒得过钟璃。 钟璃得知后轻轻冷笑,白皙得过分的指尖轻轻地在舆图上点了点。 “这里,一日之内必须拿下!” 穆容辞大声应是。 “必不负王妃重望!” 战火燃得突然。 蔓延的速度也快到令人心惊。 南疆驻军八十万,可最后实际上,能上战场的不到六十万。 兵力相当的情况下,钟璃诡计层出不穷,耶律浧用兵如神步步骇人。 整个南疆,在秋风中被陷硝烟战火,受累的百姓目睹了王城军队的无能,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也逐渐生出了对王庭不满的言论。 若不是斯琴南擅自动了镇南王,好好的,镇南王妃为何发疯一样地攻打南疆? 说到底,这都是斯琴南的错,是南疆王误信斯琴南的过错! 当无处发泄的怒火找到了宣泄的场地,被迁怒指责之人的下场是极为悲惨的。 斯琴南身怀大褚一半血脉,之前还传出过此人并非南疆三皇子所生的谣言,本就是南疆百姓心中的异类。 斯琴南原本还算辉煌气派的府门前聚集着无数自发前来的百姓,嘴里嗷嗷喊着斯琴南听不懂的话,往门上砸东西,扬言要将他驱逐出南疆,交给镇南王妃处置。 斯琴南忍着怒火躲在府中。 熬过了白天的指责,夜里甚至还有人试图闯入府中刺杀。 斯琴南本身武艺一般,全靠一颗还算好使的脑袋撑着气场。 书生对上兵,有理说不清。 斯琴南满腹怒气无处发泄,想找南疆王求助,门还没出,就得到了南疆王让他在府中静思己过的旨意。 斯琴南暗杀祁骁,本就是得了南疆王的授意帮助。 否则他哪儿来的通天本事? 可这时,面对南疆王让他在府中不得外出的旨意,斯琴南的心中却陡然生出了一种浓烈的不祥。 南疆王之前无视钟璃的警告保他,无非是笃定祁骁已死,钟璃不敢擅动,只能委曲求全。 可这时发现钟璃不按套路出牌,为了及时熄灭钟璃的怒火,聪明人的反应,都是将导致钟璃动怒的人交出去换取和平。 而那个引起钟璃动怒的人,自然就是他。 若是有南疆王的庇护,斯琴南尚能安享富贵。 可要是没了这层庇护落在钟璃手中,想到传闻中钟璃的狠辣,斯琴南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 自己一定会生不如死。 意识到南疆王可能想弃车保帅,不想自己真的就此丧命。 多智近妖的斯琴南再难安坐。 他暗中四处打听,想搏出一条生路。 可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反应似的,南疆王以保护为名,派人将他的府邸围绕得水泄不通,斯琴南几乎是寸步难行,也难以与外界通消息。 在斯琴南几乎绝望之际,夜半时分,他的府中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仓促起身的斯琴南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之人,狐疑地说:“你说,你是何人所派?” 那人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能模糊看出嘴角有上扬的痕迹,声音轻而坚定。 “回主子的话,属下是大长公主的人,一路上跟随主子暗中保护,碍于身份不敢出面与主子相认。” “出京前,大长公主曾下令,让属下不惜代价保护主子安全,如今您受难被困,属下自当现面为您解围。” 这人说得言之凿凿。 斯琴南心底里却不怎么相信。 大长公主留在他身边的人都有哪些,斯琴南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否则也不会顺利从大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成功逃脱,抵达南疆。 可此时不信这人,斯琴南又当真不知自己还能相信谁。 整个南疆都恨不得他立即去死。 他唯一能看到的生路,似乎真的在眼前这人的身上。 斯琴南脑子转得飞快,在无人察觉自己的异样时就说:“你说你是大长公主的人,可有信物?” 那人听了,想也不想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了斯琴南。 令牌上刻着大长公主府上的徽记,斯琴南状似不经意地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指尖微微一顿。 这令牌是真的。 有了令牌为信,斯琴南心中戒备打消了不少。 他压制着激动,低声说:“你既是来救我的,可有脱困的法子?” 那人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在斯琴南发现之前又恢复了平静。 他垂首道:“属下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明日这个时辰,主子收拾好与属下一起离开便是,属下必当全力保证您的安全。” 斯琴南想了想,压住迫切用力点头。 那人又交待了几句,趁着夜色无人察觉之时,轻巧一跃从斯琴南的视线中骤然消失。 斯琴南想着明日的计划,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一夜未眠。 与此同时,钟璃张开的大网,终于有了鱼。 洛秦低声在钟璃的耳边说:“南疆王愿意将斯琴南交出换取停战,咱们派出的人也被他当作是您答应了的意思,今日提供了不少方便,咱们的人也成功见到了斯琴南,斯琴南同意明日逃出,到时候南疆王不会阻拦,您看这人到手后,应当怎么处置?” 钟璃听完笑了一下,说:“斯琴南这人狡诈得很,咱们的计划并非万无一失,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信了的,人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到手。” 以斯琴南的聪明,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大长公主的困境。 如今大长公主自身难保,又怎会还有心思顾得上他? 斯琴南心中必然是信不过那人的,只是为了破开眼前的困局,佯装相信罢了。 洛秦闻言微微一顿,下意识地说:“那依照王妃的意思是?” 钟璃漫不经心地用手中红笔在纸上落下了一个点,语气幽幽。 “他肯定留有后手,你让人小心盯着,务必将他全部的根基连根拔起,然后……” 钟璃小巧的红唇向上掀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残忍又美得令人心颤。 檀口出言,字字生寒。 “为防他再耍诡计,打断了手脚绑回来。” “我要他余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辈子跪在相国寺的灰烬上,为己赎罪。” 第623章 她只是想找一个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猜得不错。 斯琴南的确猜到了来救自己的人有蹊跷。 可就算这样,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还是不得不闭着眼睛跳进了钟璃设置好的陷阱里。 他原本想的是先借此人的手从南疆王的监视下脱身,然后再想办法脱困。 斯琴南的脑子的确好使。 在绝境之下仓促安排的后路也足够周密。 可再周密的计划,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都毫无用处。 从南疆王的控制范围中脱困后,斯琴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更为可怕的杀局之中。 可等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难以脱身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对他恨之入骨的潜伏镇国军将他拿下,打晕后灌了让人全身无力的软筋散,塞进了麻袋中就朝着说好的地点送了过去。 斯琴南落网的时候,南疆王心中不切实际的奢望也彻底宣告破碎。 钟璃并未因为得了斯琴南就手下留情减缓攻势。 相反,因为整个南疆没了钟璃再感兴趣的人或事,镇国军进攻的势头比起先前更加勇猛。 看架势,几乎是恨不得一战毁了南疆所有。 南疆大军节节败退。 镇国军和北漠大军,在蜀香阁的强大信息网的覆盖下,越发凶猛。 短短几日,就有了覆灭南疆的征兆显现出来。 南疆因此陷入恐慌。 南疆王也不再顾及颜面,数次派出求和的使者向这里和耶律浧求和谈判。 甚至在无法得到这两人回应的时候,还拉下了老脸朝相距更为远一些的北境和东陵求援。 南疆如今已经是一团乱麻了。 只要稍微有远见的人,就能透过眼前的乱象,看出南疆不久之后的结局。 北境和东陵虽心中也跃跃欲试,想趁着祁骁身死分一杯羹,却并不会在这种时候用自己手中的兵力去成全南疆王的妄想。 南疆求援无望。 苦苦支撑半月后,终于败退到了王城。 南疆王城之下,钟璃和耶律浧各率领大军驻扎左右,形成了包抄之势的同时,也无声书写下了南疆的定局。 南疆王城被围,四下无援兵,只能在城中苦苦煎熬,也说不清是期待着敌军早些攻破王城给自己一个痛快,还是妄想着此时此刻还能有神兵突降拯救自己的绝望。 南疆人绝望了。 包围了王城的北漠大军从上到下,却是说不出的喜气洋洋。 这场战事进行得比耶律浧设想中的更为顺利。 如今已经成功包围王城,加上钟璃事先说好的承诺,整个南疆就相当于已经成为了北漠的囊中之物。 北漠近些年来对外作战数次,却无一次有显赫功绩。 这一次不费多大力气就拿下了南疆,对耶律浧在北漠的地位稳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耶律浧的视线仿佛已经穿过了眼前硝烟弥漫的战场,看到了自己未来坚不可摧的地位,心中的高兴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拿下南疆再无压力,耶律浧心中的隐晦小心思就开始活跃了。 他在营中转悠了几圈,最终决定去找与自己相距不远的钟璃聊聊。 至于是谈什么,就得看到时的情况。 作为暂时的盟友,耶律浧进镇国军大营并未费多少力气。 只是他到了之后才得知,钟璃此时不在营中。 深入南疆腹地,正值决战的关键时期,钟璃不在营中坐镇去哪儿了? 耶律浧的好奇无人解答。 负责接待他的左云洋笑得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避重就轻地说:“王妃有私事处理,就暂时不方便与王爷会面,王爷有什么事儿,不如就与我说?” 耶律浧前来本就不是为的公事,跟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敷衍地拒绝了左云洋的热心,毫不留恋地出了镇国军大营。 左云洋亲自将人送到了大营门口,确定这人走了才折返回了营地。 他站在一个营帐外,谨慎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仪容,才满脸肃然地走了进去。 营帐中,钟璃正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莫名走神。 在她的下首,还坐着从进了南疆就一直没出现的霍云齐和秦鹤。 穆容辞也在。 左云洋进来了,她也只是微不可见地抬了一下眉梢,没有说话。 经过这短时间的接触,左云洋心中对钟璃的敬佩并不比对祁骁的少。 他恭恭敬敬地在营帐中间站定,刚想跪下,钟璃摆手免了他的礼。 左云洋迟疑了一下才说:“刚刚萧鼎王来了,属下按您的吩咐将人拦回去了,萧鼎王走时,并未多说什么。” 钟璃听了嗯了嗯,听不出情绪地说:“耶律浧野心不小,这次与他合作不过是缓兵之计,不宜多做接触。” 人的胃口是会被养大的。 这次拿下了南疆,难保耶律浧不会想故计重施觊觎别的地方。 钟璃打南疆是因为忍无可忍,并非本身好战。 对耶律浧一统四海的野心,钟璃半点兴趣也没有,也不想掺和。 也不想养大耶律浧的野心和实力,让他将来有可能成为覆灭镇南王府的人。 左云洋没想到钟璃能想到这么深的地方,眼中赞佩更甚的同时,忍不住好奇。 “王妃思虑深远,属下佩服,只是……不知您打下南疆后,打算如何处置南疆?” 打仗打仗。 说得好听点,是为了功成名就。 说得难听些,就是为了到手的好处。 千里奔袭拿下南疆,最后到手的好处自然不少。 左云洋作为沙场上厮杀出来的老将,想到在南疆的城池上插上镇南王府的徽记,心中不可避免地激荡着一股热切。 钟璃闻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轻描淡写地说:“不处置,全线撤兵。” 这话出口,不光是左云洋愣住了。 就连穆容辞都是猛地一怔。 好不容易将南疆拿下了,不处置不划分,直接就撤? 那他们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 穆容辞稍微理智些,没在第一时间提出质疑,只是不确定地说:“此次进攻南疆,咱们是与北漠联合行动的,按理说,战果理应均分,若是咱们不动南疆,诺大的南疆就会成为北漠的囊下之物。” 他迟疑了一下,语气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北漠本身实力不俗,这次再得了南疆,只怕更会成为镇南王府的威胁了。” 钟璃听完微妙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北漠得到的南疆只是一个烂摊子,短时间内是不会成为咱们的威胁的,不必在意。” 穆容辞眼中担忧不减,却像是从钟璃的回答中听出了什么言外之意,对着想说话的左云洋往下压了一下手掌,拦住了左云洋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并未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钟璃心中翻涌着不耐。 眉眼间也笼罩着一股阴暗。 穆容辞识趣得很,拉上了还满脸想叭叭的左云洋直接退了出去,将剩下的空间留给了钟璃和霍云齐等人。 营帐中再无别的不知情人,钟璃压制住眼中暴躁没忍住,沉沉地开了口。 “斯琴南当真不知道祁骁的下落?” 霍云齐无声苦笑了一下,认真地点头。 “他不知道。” 似乎是怕钟璃不信,霍云齐还说:“斯琴南虽身世离奇了一些,可这些年也算是过得顺风顺水养尊处优,绝非能经历得起严刑拷打之人,下边的人亲自盯着审了两天,半点消息都没问出来,我不放心又亲自去了一趟,得出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霍云齐艰难地停顿了一下,几乎不敢看钟璃眼中的阴霾。 “他估计真的不知道。” 在抓到斯琴南之前,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把祁骁的下落寄托在了斯琴南的身上,想着是不是斯琴南趁乱将坠崖未死的祁骁带走了。 可事实上得到的结果却是与设想彻底背道而驰。 霍云齐不忍看钟璃的表情,只能是努力放缓了语调说:“王妃之前不是说,没消息也是好消息吗?王妃别急,咱们再慢慢地想法子找,总归会……” “去哪儿找?” 钟璃毫无征兆地就动了怒,砰一下将手边的茶桌猛地掀翻在地,一字一顿:“天下这么大,我上哪儿去找?” 祁骁好端端的一个活人。 就这样在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没了踪迹。 钟璃至今不知他是死是活,不知人在何方。 这样的情况下,让她如何冷静? 面对钟璃压抑已久的怒火,霍云齐无力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激怒之下,钟璃失去了所有流浮于表面的镇定,双目猩红像一只困兽一般狰狞。 秦鹤怕死地缩了缩脖子装鹌鹑。 霍云齐忍了又忍,低声说:“王妃,您……” 钟璃突然出声打断了霍云齐的话。 “斯琴南人在哪儿?” 霍云齐猛地一顿,无奈地说了一个地点。 钟璃阴沉着脸往外走,头也不回地扔下了一句话。 “我亲自去。” 霍云齐和秦鹤对视一眼,两人纷纷起身忙不迭跟了上去。 营帐外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钟璃带着人走远后,一脸复杂的穆容辞和不明所以的左云洋才走了出来。 左云洋看着连背影都仿佛充斥着杀意的钟璃,眼中迷茫汇聚成了大海。 “王妃这是怎么了?” 穆容辞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当真什么都没猜到的左云洋,有些头疼。 “你这脑子怎么……” 左云洋不满地瞪了穆容辞一眼,咬牙说:“你鄙视谁呢?” 穆容辞无言以对地耸了耸肩,语气颇为唏嘘。 “王妃为什么打南疆,我这时候算是想明白了。” 钟璃想要的并非是南疆这个地方。 而是想在这里找到她想找的人。 如今人没找到,她要这南疆做甚? 第624章 不顾一切的疯狂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穆容辞话只说一半,左云洋听得满头雾水,脸上不满更甚。 看穆容辞没再开口的意思了,左云洋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穆容辞在原地站了许久,忍不住朝着大褚相国寺的方向看了一眼。 祁骁,你到底在哪儿? 被无数人惦记着的祁骁,此时正在一个装潢古朴的房间中,仍在昏迷。 他在斯琴南的追杀中受伤不轻。 坠崖途中一路剐蹭,身上的暗伤更是无数。 虽及时被人救走,可身上的伤势实在太重,以至于昏迷了两个月都未曾清醒,甚至反复在鬼门关前游走。 感受着祁骁又升上去的体温,站在他床前的一个妙龄女子气得瞪圆了眼睛,看样子几乎是恨不得直接给他胸口一刀来个痛快。 站在女子身后的人见了她的神情,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可还是硬着头皮说:“少庄主,此人伤及肺腑,伤势实在严重,我……” “你废什么话?!” 女子不耐地打断了那人的话,没好气地说:“我当然知道他伤得重,不然我找你来做什么?” “找你来不是要听你废话的,我是要让你把这人救活知道吗?!” 女子气急败坏地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祁骁,控制不住地磨牙。 “救活!就是让他活蹦乱跳的那种,不是现在躺在这儿半死不活的德行!” 被斥责的人深感委屈,无声撇撇嘴后才小声说:“要想救活,其实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法子是铤而走险的办法,稍微不慎就会要了此人性命,您……” “只要有办法,我管他有没有风险?!” 见女子决心已定,那人看起来有些不负责任地说:“我曾经游走南疆时学会了一个法子,就是在人的体内种入蛊虫,借助蛊虫的效用,将人体内的暗伤控制在一个相对平衡的阶段,蛊虫一旦植入体内,只要不是能马上要命的伤,一定就能将人治好。” “可这法子的弊端也很明显,只要蛊虫进入人体,不管此人之前的武功有多高,都会立马武功全失,从此沦为一个武功全失的废物,途中稍有不慎,还会伤及性命,立马一命呜呼,少庄主您看是不是用这法子试试?” 对于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说,失去了全部武功,就等同于比杀了他还痛苦。 正因为此,之前大夫才没有贸然提出这个法子。 女子听了半点迟疑都没有,立马就说:“看什么看?” “既然有法子,当然是用啊!” 祁骁的武功高,女子救人的时候就发现了。 正因为这样,女子得知救活祁骁的法子会导致他武功全失的时候,半点不觉得遗憾,甚至还有些兴奋。 祁骁若是武功还在,治好后女子还要担心这人是不是会跑。 要是他都武功全失了,她就不信,祁骁还能从自己的视线里飞了! 在女子的催促下,大夫不得不硬着头皮将珍藏的蛊虫植入了祁骁的体内。 蛊虫入体,祁骁原本毫无动静的身体,宛若垂死挣扎似的猛地向上弹了起来,眉心紧锁哇的一下喷出了一口黑血。 然后又在女子的尖叫中砰的一声坠回了床上,再度失去了意识。 女子正因祁骁的吐血大呼小叫的时候,钟璃也终于见到了斯琴南。 与之前相比,此时的斯琴南仿佛是换了一个人。 身上的温润不复存在,风度荡然无存。 浑身的血迹和伤痕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战场上随处可见的死人。 而在听见声音时,他抬头时露出的眼睛中喷涌的无尽疯狂,却更像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他已经疯了。 或者说,他与疯子,可能只差了一线。 多日的煎熬和刑罚折磨,几乎摧毁了斯琴南所有骄傲。 他浑身找不到一块好肉,瘫在地上的样子看起来一瘫烂肉,此时能抬头,全凭着心中的求生欲和执念作祟。 看清眼前的人是钟璃,斯琴南意味不明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又发疯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忍着身上剧痛,咬牙说:“我还想,是谁那么大的本事能将我弄到这儿来,此时见了王妃,却半点不觉得意外了。” 除了钟璃,世上还能有谁,会如此费心地招待他? 听出他字里行间的恨意,钟璃并不意外。 钟璃之前之所以一直没现面,就是怕斯琴南发疯之下死也不肯说出祁骁的下落。 只是事到如今,似乎没这样顾虑的必要了。 钟璃在霍云齐搬来的椅子上缓缓落座,落在斯琴南身上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语调也格外冰冷。 “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 斯琴南闻言怔了一下,紧接着又难掩癫狂地大声笑了。 他吊着眼角看钟璃,阴森森地反问:“你想听我说什么?” 钟璃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斯琴南却自顾自地接着说:“我猜猜,你一定觉得,祁骁没死,被我藏在哪儿了吧?” 钟璃没说话。 斯琴南瞥了她一眼,艰难地撑着胳膊坐起来了一些,声音压得极低,每一字,都足以让钟璃当场将他绞杀。 他说:“可就算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技不如人被钟璃抓到此处,斯琴南认命了。 斗不过钟璃,斯琴南也认了。 可想到坠崖的祁骁,斯琴南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这条命卑贱得很,从出生至今就无人在意,生死无畏,到世上走一遭能拉得镇南王陪葬,也算是我的荣幸了。” “只是可惜了王妃,与那短命的镇南王情深相许,如今却只能阴阳两隔,此生再不得相见了。” 最后一句话,斯琴南的语调洋溢着愉悦,像是真的为祁骁的死而感到愉快一样。 霍云齐瞳孔微微紧缩,刚想出声,就听到钟璃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钟璃注视着想要鱼死网破的斯琴南,淡淡地说:“你是真的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斯琴南傲然一笑。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王妃难道还有办法吗?” 钟璃想了想,难得认同了斯琴南的话。 “你说得对,你都不怕死了,我还能拿你怎么样呢?” 在斯琴南的得意流露眉梢之前,钟璃幽幽地说:“可我觉得,只要是人,总该是有软肋可抓的,你不怕死不要紧,你肯定有不想让她死的人,对吗?” 钟璃话中的意有所指实在是太过明显。 以至于斯琴南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仿佛是被斯琴南脸上的惊愕取悦到了,钟璃淡淡一笑。 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葱白似的指尖,轻飘飘地说:“大长公主本应一生尊荣安享富贵,为你耗费一生心血,最终却因你之举被迫身陷困境,如今自由不得,尊贵不得,只剩下被囚人下的苍凉晚景。” 钟璃提及这个,面露残忍的不忍。 语调越发轻柔。 “大长公主骄傲一生,只怕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要不我就成全了她吧,也算是晚辈的一份心意,你说可好?” 斯琴南看起来很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可钟璃话中的杀意不加掩饰浓烈过重,斯琴南心惊之下甚至忘了伪装出不在意。 他狠狠地咬着牙,字字停顿。 “钟璃,你敢!” 钟璃无所谓的双手一摊,讥讽轻笑。 “我为何不敢?” 斯琴南几欲疯狂,赤红着双目对着钟璃大吼:“那是祁骁的姑母!是排除万难养大了祁骁的恩人!你怎敢如此待她!” “可她的儿子害了祁骁!我留她至今,已是仁慈!你怎敢妄想别的?” 打断了斯琴南的咆哮,钟璃面露无奈的微微一笑。 “你放心,看在大长公主与祁骁曾经的情分上,我会给她一个体面的,起码……” “会比你体面许多。” 说完,钟璃彻底失去了与斯琴南说话的耐性,起身就走。 斯琴南彻失之前的镇定,疯了一般地在身后大喊:“钟璃你给我站住!” “站住!” 钟璃脚步一点不停,斯琴南彻底陷入了绝望。 在钟璃即将走出暗牢的时候,斯琴南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真的不知道祁骁在哪儿,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钟璃脚步生生一顿,却没回头。 真话一出口,斯琴南也没了再掩饰的兴趣,瘫在地上低低地说:“我是亲眼看着他坠崖的,你们赶到之前,我也派人下崖底搜了一圈,可没找到人。” 当时的情形实在紧迫,虽没亲眼见到祁骁的尸体,斯琴南却不敢再多逗留搜寻。 他怀揣着难以言说的惊疑,从相国寺密道中撤走。 慢慢地说服自己相信祁骁已经死了。 可实际上,斯琴南本人并不能确定,祁骁到底死了没有。 斯琴南闭上眼压下眼中颓败,微不可闻地说:“祁骁当时的伤很重,绝对不足以支撑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从崖底逃走,所以我始终觉得,是你们镇南王府的人暗中救走了他,还故意装作贼喊捉贼的样子追杀我,可如今看来,那个救走他的人,似乎不是你。” 话已至此,斯琴南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难掩死意地呵了呵,气息越发微弱。 “我知道的,能说的,就是这些,你信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是死是活我不在意,可是钟璃,你若是动了那人,我就算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斯琴南看似不在乎大长公主的生死,可心底还是在乎这个母亲的。 他之前敢无视大长公主动祁骁,仰仗的就是大长公主曾经对镇南王府的情分。 他笃定,就算祁骁死了,碍于情面与礼义,钟璃也不敢动大长公主分毫。 大长公主最差的境况,也就是不如从前尊贵,可到底是能安享一生。 可斯琴南没想到,钟璃真的敢。 他自诩是疯子。 可如今面对钟璃,他才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顾一切的疯狂。 第625章 最后的风光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到了这个时候,谁都知道斯琴南不可能再撒谎了。 他说自己不知道,就真的是不知道。 可连斯琴南都不知道祁骁在哪儿。 还有谁能知道祁骁的下落? 钟璃阴沉着脸从关着斯琴南的暗牢中走了出来,一颗本就七上八下的心,缓缓沉入了不可见底的深渊。 斯琴南声称自己不知祁骁的去向,那就证明祁骁不可能在南疆。 世间何其大,茫茫人海中,她应该上哪儿去找? 抓到斯琴南前的所有设想瞬间灰飞,钟璃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短暂的茫然,连着多日脸上都不见半分笑颜。 钟璃心情不好,连带着跟着她的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坏情绪是会无声蔓延的。 将领们的脸色直接影响到了下边的军士,所有的军士都揣着一股憋气火儿玩儿命,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南疆王城风气瞬时一紧,硝烟在空气中无声弥漫。 经过煎熬的苦战,南疆早已不复之前的模样。 安溪作为最后一个勉强能与钟璃和耶律浧一战的人,在信念的支撑下苦苦撑着。 只是谁都知道,这种支撑不会太久。 王城早晚会破。 南疆迟早会亡。 在这里撑着的人,必然会战死在这片皇城化作的沙场之上。 镇国军和北漠大军包围南疆王城的第六日,一场轰轰烈烈的攻城战打响。 无数北漠的士兵和镇国军前仆后继地冲上去,黑色的铠甲一点一点地染红了王城的城墙。 耶律浧亲自上了战场,一身玄色铁甲满是血污,也将北漠的士气提到了最高。 在王城大门突破的时候,穿着一身白色锦衣的钟璃高束马尾,坐在马背之上,缓缓越过黑压压的镇国军,走到了阵前。 白衣黑马,钟璃身上的淡然与战场上的狰狞难以融合,此时落在人眼中,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微妙。 仿佛这人就理应属于这里。 同为一体。 穆容辞左云洋等人见钟璃出来了,下意识地纷纷朝着钟璃靠拢,以众星拱月之势将钟璃围在了中间。 钟璃神色淡然地抬头看着眼前满是苍凉的城墙,眼中泛着意味不明的冷光。 之前的战斗,钟璃一直在后方指挥,并未直接在战场上露面。 此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不光是守城的安溪猛地一怔,就连耶律浧都不自觉地顿了顿。 他隔着人群看了钟璃一眼,不自觉地策马靠近。 “这里凶险得很,好端端的,王妃上这来做甚?” 耶律浧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沙子,笑着说:“王妃只需在营中安心等好消息就是,何苦出来吹这冷风。” 他的话听起来极为关切,可字里行间却充斥着试探的意味。 王城城破是定局。 城破时分,谁能占据先机先冲进去,就是得了先手。 钟璃之前一直不露面,这时候出现了,难免让耶律浧的心中打了一个激灵。 难不成,到了这时候,钟璃见着到手的好处后悔了? 钟璃看起来像是没听明白耶律浧的试探似的,淡淡地说:“千里迢迢来了一趟,自然要趁着此时好生欣赏一下南疆最后的风光的。” 今日过后,所谓的南疆不复存在。 南疆的风光,自然也看不到了。 听出钟璃的意思,耶律浧愣了愣后大笑了起来。 他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王城之上,眉眼间都是难以掩饰的志得意满。 “王妃说得对,从今以后,世间再无南疆,这里,属于北漠!” 钟璃没理会耶律浧明里暗里的暗示警惕,无声皱眉后对着身后的穆容辞说:“传令下去,为北漠大军让路,城破之前全军后撤三里,任何人不可踏足王城一步!” 穆容辞亲自去传令了。 紧接着,原本与北漠大军并驾齐驱的镇国军齐刷刷地后撤,将主要的交锋战场交给了北漠。 耶律浧见状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懊恼自己的沉不住气。 南疆王城此时并未真的破了。 要想在安溪的指挥下将王城拿下,必然还要费上一些功夫。 钟璃这时候命人撤了,北漠的伤亡岂不是要增添许多? 耶律浧正想说几句话挽回一下局面的时候,钟璃却说:“本妃之前答应北漠之事,如今已然兑现,眼下就不在此影响萧鼎王庆祝战果了。” 不等耶律浧说话,钟璃就对左云洋说:“咱们走。” 耶律浧不由自主的策马往前走了一步,想拦住钟璃。 钟璃身后的霍云齐却往前横了一下,适时地挡在了他的前面。 钟璃背对着耶律浧,慢条斯理地说:“萧鼎王还有何贵干?” 耶律浧没想到钟璃能走得这么利索,大脑空白了一瞬才说:“辛苦许久马上就要享受战果了,王妃不打算留下与本王共享战果吗?” 钟璃摇了摇头,语调悠悠。 “本妃在此,只怕萧鼎王心中也难以安定,就不在此讨人嫌了。” 钟璃说完像来时一般慢悠悠地往前,仿佛带着三分笑的话顺着风传到了耶律浧的耳中。 “本妃在此先恭贺萧鼎王彪悍功勋,天长水远,有缘再见。” 耶律浧呐呐地看着钟璃走远,眼中光暗沉浮交织出了一片深海。 他身后的副将瞠目结舌地看着钟璃率领镇国军全线后撤,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镇南王妃真就这样走了?” 到手的好处,她当真能忍住一点都不要? 同样诧异的耶律浧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口吻微妙。 “这个女人,总能出乎本王的预料之中。” 耶律浧飞快压下了眼中复杂,扭身对着北漠大军嘶声大喊:“胜利就在眼前,不世功勋也在手边,都给我冲啊!” “冲!” “拿下南疆!” “破王城!” “北漠无敌!必胜!” …… 身后的叫喊厮杀声不断响起,却分毫影响不到正在撤退的人。 有钟璃的事先吩咐,所有在一线的镇国军得了指令后就毫不犹豫地全力后撤。 不多时,镇国军就撤出了主战场,回到了之前落脚的营地中。 而相隔不远的北漠驻地此时空无一人,也正好方便了钟璃的计划。 至今都一脸茫然的穆容辞和左云洋,被霍云齐带着去了一个地方。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地面突然塌下去了一个大洞,顺着洞口下去就是一条看不见底的隧道。 艰难地顺着地道往前走了好久,左云洋忍不住了。 他说:“这地道到底通向什么地方?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走在前头的霍云齐并不多话。 听见他的疑问,也只是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左云洋悻悻地撇嘴没再废话。 穆容辞眸光若有所思地闪了闪,无声地抿紧了唇。 不知走了多久,左云洋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这地道竟然通向南疆王城中最大的粮仓! 地道一分两头。 一头是镇国军驻扎的营地。 另外一头,直接就是南疆的粮仓! 耗子进了粮仓是什么局面,左云洋这些人进了粮仓的反应也大致相同。 不等霍云齐出声,性子急切一些的左云洋就压低了声音啧啧了两声,然后亲自扛着一袋满满当当的大米就往地道入口里扔。 扔完了他还压低了声音对着下边的人说你:“别愣着!赶紧往回送!快快快!” 下边的人早得了霍云齐的吩咐,马不停蹄地往回搬。 潜入地道中的人一分为二。 一部分在粮仓里疯狂搬东西。 另外一部分,就在足以通过四人并肩行走的地道中撒丫子把粮食搬回去。 按理说,粮仓重地是要有重兵把守的。 可此时南疆王城将破,城内所有还能有一战之力的人都被召集到了城墙上御敌,最重要的粮仓恰恰就成了无人防守之处。 在无人看守的粮仓中,左云洋等人乐得像掉进了米缸的耗子。 客串搬运工也客串得不亦乐乎,忙到脚后跟飞起。 北漠与安溪的决战整整打了两日。 比耶律浧想的长了些,却在钟璃的设想之中。 两天两夜,说起来不算多长。 可这点时间,却足以钟璃的人将地道扩宽数倍,将粮仓中所有的粮食都偷走。 等南疆王城终于告破的时候,南疆的粮仓基本上也空了。 留给耶律浧的只有寂寞。 偷粮计划进行得比设想中顺利,钟璃阴霾了多日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搬粮最用劲儿的左云洋一脸都是尘土,见钟璃笑了,忍不住笑着邀功。 “王妃,属下这两日可是连眼都没合的扛粮食,粗略数了一下起码也抗了几百包,不知这个算不算战功啊?” 钟璃闻言禁不住笑了起来。 她戏谑地看了灰头土脸却遮掩不住喜气的左云洋,说:“当然算,大功一件。” 一包粮食足足有二百斤。 光是左云洋一人就让南疆粮仓空了数万斤粮食,这当然是要记功的。 左云洋抹着鼻子嘿嘿笑了起来,这会儿还觉得心脏激动得砰砰跳。 在南疆和北漠的眼皮子底下偷粮食,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好吗? 穆容辞哭笑不得地白了傻乐的左云洋一眼,不太确定地说:“王妃对此,是早有计划的吗?” 那地道长度惊人,进出口的位置也惊人的巧合,没有一段时日是决计弄不出来的。 若不是钟璃早有打算,这事儿不可能成。 左云洋听了也是一脸佩服地看着钟璃,由衷赞叹。 “王妃高瞻远瞩心思巧妙,属下实在是服了。” 钟璃笑而不语,对着霍云齐抬了抬下巴。 “此事我只是出了个主意,具体都是这位去做的,你们想知道细节,不如问问他。” 第626章 你是觉得,我输不起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霍云齐,顿时就被激动的将领们自发围住,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霍云齐被一群大男人围着,跑也不能跑,只能是硬着头皮将自己做的事粗略说了一遍。 早在北漠大军抵达南疆战场之前,钟璃就让他去做这事儿了。 先是利用蜀香阁的强大情报网将粮仓的信息收集清楚,然后暗中命人从营地这头往粮仓的位置吭哧吭哧地猛挖地道。 地道入口在营地深处,外人绝对进不来。 负责此事的人不分昼夜地埋头苦干,在被人察觉之前,就把这条惊人的地道打穿了。 地道打穿,战斗也开始打响。 有了战火的掩饰,地道无声无息地加紧扩张宽度深度。 等到决战的时候,只要钟璃能把耶律浧和安溪都困在城墙上不得脱身,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从地道的这头穿到另外一头,将粮仓中的粮食全部运走。 这计划本有不小的风险。 一旦安溪撑不到两日,被耶律浧提前攻入城内,偷到手的粮食数量就会骤减,甚至还会被耶律浧发现。 可安溪没辜负自己南疆第一神将的名号。 也没辜负钟璃的期望。 粮仓中的粮食,最终也成了钟璃的囊中之物。 得了粮食钟璃的心情大好,让人清点出具体数量,估摸着差不多足够抵答应北漠的债了,不由得无声轻笑。 南疆素以储粮大国著称。 耶律浧只怕也对粮仓期待不小。 也不知道,见着空荡荡得几乎能跑马的粮仓,耶律浧会是什么表情。 钟璃正唏嘘的时候,外边突然有人来报。 “禀王妃,前方战场来信,说南疆太子安溪率残部突破了萧鼎王的封锁,朝着西边跑了!” 钟璃闻言微微一顿。 秦鹤却是脱口而出了一声废物。 安溪能在双方攻势下抵御至今,甚至还能突围逃走,本身自然不是寻常之辈。 这样的人,要么就一次性弄死,让他再无任何反击的余地。 要么,就从一开始就别得罪。 如今破了南疆跟人有了亡国之恨,还不慎放走了安溪,这跟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在场之人听了战报脸色都不好看。 穆容辞想了想,沉沉地说:“王妃,安溪此人绝不可小觑,这次咱们与他结仇已深,万万不可在此时将人放走,否则此人活着,必然后患无穷。” 霍云齐也跟着点了点头。 “安溪以智谋著称,经历此次变故,既没当场与国同亡,心中必定存了卷土重来的打算,不可给他翻身的机会。” 钟璃撑着下巴想了想,眯着眼睛问:“他往哪儿跑了?” “西边。” 钟璃示意洛秦将舆图拿来,看了半晌后说:“若我没记错,这是北境的方向?” 穆容辞看了看微微点头。 “正是,属下听闻,安溪与北境王子拓野的私交向来不错,安溪往北境逃窜,似乎也能说得通。” 只是,安溪既与拓野关系好,就更不能让他跑了。 否则这人就算是入了北境在拓野之下做个谋臣,也绝对是个棘手的人物。 钟璃瞬息下了决心,指了指舆图上的一个点,说:“立马派人前去阻击,绝不可让此人逃走!” “另外派人与萧鼎王传信,说安溪此人不可留,务必绞杀!” 双方行动,安溪的身后骤然多了两股追兵。 钟璃能想到的,耶律浧自然也能想到。 与钟璃的追杀相比,耶律浧的人几乎是拿出了不要命的势头追赶。 几日后,安溪终于走到了绝境。 败局再定,安溪几乎不知应该怎么说自己此时的心情。 他看着眼前的追兵,认输似的将手中的武器扔到了地上,满眼苦涩。 安溪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得几乎刺耳。 “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我投降,跟着我的这几个人,别伤他们性命。” 安溪神色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对着穿着镇国军服饰的人说:“还有,回去转告镇南王妃,我想见她。” 安溪的话很快就转述到了钟璃和耶律浧的耳中。 两人对此反应皆是不同。 钟璃是好奇。 耶律浧则是警惕。 安溪此人实在难以让人轻视,万一他说动钟璃放他一命岂不是麻烦? 耶律浧难以接受钟璃和安溪背着自己会面,索性就不要脸地提出了要旁观。 钟璃猜到他的顾虑,说不清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说了好。 钟璃也好奇,安溪这时候要见她,究竟想说什么。 沦为战俘的安溪被押送回了镇国军和北漠大军驻扎的营地,迎接他的是钟璃和耶律浧。 安溪刚进门,钟璃就挥手示意让给他松了绑。 不管怎么说,安溪都是一国太子。 哪怕他此时已经是自己的阶下囚。 可是该给予的尊重,钟璃半点都不会少。 安溪站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龇牙笑了。 “王妃就不怕我耍花招?” 钟璃不解挑眉,眼中含笑。 “什么花招?刺杀本妃吗?” 话音落下,钟璃的手腕翻转,手中陡然出现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像是在说有本事你就试试。 钟璃的武力值耶律浧是切身体会过的。 见钟璃拿出了匕首,心有余悸的耶律浧不自觉地往后坐了坐。 安溪见了,稍微愣了愣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他笑得眼中带泪,几乎是语不成声。 “王妃的确是与常人不同,这般气魄胸襟,我心服口服。” 钟璃无声勾唇,缓缓将手中短匕收起,淡淡地说:“王子不觉本妃粗鲁便好。” 说完,钟璃让人给安溪搬了一个椅子,还上了热腾腾的茶。 在场众人无一人因钟璃的安排露出异样。 他们看待安溪的目光有警惕戒备,却没有任何一丝对手下败将的轻蔑不屑。 安溪说不清什么表情地扯了扯嘴角,眼角眉梢都是难以言喻的微妙。 他说:“王妃治下,的确独特,可见我并非全然错了。” 安溪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钟璃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看安溪没有再开口的意思,钟璃轻笑道:“王子说要见本妃,可是有话要说?” 安溪没怎么迟疑地点了点头,说:“我是有话想问王妃,可在话出口之前,想问王妃几个问题。” 钟璃颔首。 “你说。” 安溪艰难地呼出了一口滚烫的血气,哑声说:“北漠并未屠城,可是王妃阻止的?” 北漠民风彪悍,自古以来也没有留战俘的先例。 按北漠将领所说,就应当直接屠了南疆大半族人,借以威慑其余南疆众人,免得异族日后再生出乱子。 安溪死守的原因,也有生怕北漠屠城的缘故。 可北漠一路攻打至王城,却并未做出屠城之举。 耶律浧不是会手软的善茬。 安溪思来想去,觉得只能是钟璃在起作用。 钟璃听见这话脸上多了一丝诧异,沉默了片刻才说:“是。” 安溪红着眼睛笑了。 “敢问王妃为何阻止?” 钟璃无声皱眉,漫不经心地说:“上了战场,胜败是兵家常事,生死各听天命理应无畏。” “可将手中武器对准妇孺,屠杀无辜百姓,是懦夫行径,本妃不屑。” 钟璃这话相当于是无形中将耶律浧比作了懦夫。 可耶律浧却并未对此做出任何反驳,只是沉默。 安溪扭头避开了钟璃的目光,哑声轻笑。 “是啊,屠戮百姓是懦夫行为,理应不屑。” “这么说来,我之前的决定,大概是不错的。” 钟璃不解地抿紧了唇。 “王子这话,着实是令本妃摸不着头脑了。” 安溪得解心中疑惑,也不再卖关子,堪称闲适地靠在了椅背上,慢条斯理地将斯琴南提议在沧澜江中投毒的事儿说了一遍。 语落,全场死寂无声。 不光是大褚的将士怒了。 就连一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耶律浧听了,都禁不住面露惊骇。 在沧澜江中下毒,斯琴南才是真的丧心病狂吧! 安溪啧了一声,自嘲道:“若是我当时同意了他的提议,王妃觉得,咱们如今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钟璃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说:“不会。” 安溪似笑非笑地看她。 “是么?王妃如此笃定?” 钟璃直面他审视的目光,堪称平静地说:“因为你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安溪生来尊贵,天之骄子。 他的骄傲,渗透骨血到了皮肉。 他能允许自己光明正大地站着输,却不能接受自己跪着赢。 屠戮百姓这种事,对安溪而言,本就是一种侮辱。 所以安溪会阻止斯琴南第一次,就会阻止他第二次。 那样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钟璃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度。 安溪似乎没想到钟璃会这样说,眼中暗潮翻涌,几乎压制不住语调的颤抖。 “王妃怎知我不会?” 钟璃微不可闻地笑了起来,轻飘飘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我就是觉得,你不会这么做的。” 她直直地看向了安溪的眼睛,语气有些无奈。 “大概是以己度人吧,我不会这么做,所以我想,王子也是不屑于会这么做的人。” 安溪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那若是不这么做,就会输呢?王妃还会如此吗?” 钟璃眉梢轻挑,语气玩味。 “王子是觉得,我输不起吗?” 第627章 十里希望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的声音轻轻的,却夹带着难以言喻的重量。 谁都能看出,钟璃不是在说谎。 她说不会,就是不会。 安溪长久的沉默后苦笑了起来,表情复杂地对着钟璃拱手一拜。 “王妃大义,安溪输得心服口服。” 莫说钟璃只是个女子,就算她是个男子,这样的胸襟就足以让她与天下成名已久的英雄并肩。 面对安溪的赞赏,钟璃只是笑笑不语。 安溪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极大的决定。 他定定地看着钟璃的眼睛,苦涩地说:“听闻镇南王失踪已久,不知王妃如今可曾有了他的消息?” 钟璃垂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无声地紧缩了一下,片刻后才摇了摇头。 “并无。” 她已经将能想到的人,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 可就是找不到。 捕捉到钟璃眼中的晦暗,安溪无声一笑,眉眼间带上了几分说不出的孤注一掷的释然。 他说:“原本这个秘密我是想揣在心里一辈子不说出来的,今日王妃既对南疆百姓有大恩,我索性就投桃报李,有人算是还了王妃的恩情。” 安溪这话的潜意思太深,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耶律浧预感安溪接下来要说的自己一定不怎么想听,不自觉地就想打断。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钟璃却说:“愿闻其详。” 安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淡然些,慢条斯理地说:“若是我没猜错,镇南王身上的蚀心蛊早就解了吧?”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钟璃身后的霍云齐一眼。 别人不认识这位,安溪作为曾经不分昼夜地追杀霍云齐一段时日的人,只怕霍云齐化作了骨灰,他都能将霍云齐拼凑成原本的样子。 霍云齐当年盗走了南疆圣地中的母蛊。 如今却站在了钟璃的身后。 他手中的母蛊用在了何处,几乎不作他想。 对此钟璃没什么好隐瞒的,点了点头说:“是。” 只是钟璃不明白,安溪在这时候提起蚀心蛊是为何。 仿佛是看出了钟璃眼中不解,安溪轻笑道:“王妃有所不知,蚀心蛊能被称作南疆圣蛊,除了其杀人无声的阴狠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用处。” 钟璃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红唇紧抿没有说话。 秦鹤却有些忍不住。 他皱着眉问:“什么用?” 他和霍云齐在南疆盘桓那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蚀心蛊还有别的用途。 一时间,秦鹤甚至忍不住觉得安溪是在撒谎。 面对秦鹤质疑的眼神,安溪不屑一笑。 他说:“蚀心蛊乃是南疆圣物,外人能探知其中一二亦是不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就那么清楚蚀心蛊的用途吧?” 秦鹤被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忍无可忍地剜了安溪一眼才哼唧着说:“就算有用,那也是蛊虫在体内的时候有用,如今蚀心蛊已解,你说这话跟脱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秦鹤这话实在接地气,安溪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如何反驳。 所幸他如今身败功垂,早就没了与他人做意气之争的傲气,直接无视了秦鹤的挑衅,对着钟璃说:“蚀心蛊虽解,可镇南王的身上有蛊虫残留的独特气息,寻着这股气息去找人,怎么也比大海捞针强。” 钟璃没想到安溪会这么说,大惊之下甚至忘了掩饰自己的神色。 她紧紧地盯着安溪,一字一顿:“你说的可是真的?” 安溪自嘲地笑了起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此行是为报恩而来,无意蒙骗王妃。” 安溪不再隐瞒分毫,将自己知道的蚀心蛊的全部信息都告诉了钟璃。 蚀心蛊残留的气息是找到祁骁的线索。 只是这线索也并非是万能的。 只有在与祁骁相距不到十里的时候,跟踪蚀心蛊的东西才会有反应。 一旦超过这个距离,就毫无用处。 说完,安溪说:“城内偏西一所叫颐乐的宅子中有一只猴子,那只猴子可在十里外追踪蚀心蛊气息,王妃派人前去将猴子取来,来日找镇南王的时候,有了这个东西相助,也许可稍微省力一些。” 当然,省力的前提是,钟璃距离祁骁只有十里。 钟璃若有所思地看着安溪半晌不说话,从脸色上看,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众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着钟璃。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钟璃说:“王子将这个秘密告诉我,大恩钟璃铭记在心,不胜感激。” 十里的距离太短,跟天下相比微不足道。 可这短短的十里,却在此时又给了钟璃些许希望。 别说有十里。 哪怕只是一里地,那也是钟璃想要的。 安溪听了无谓地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 钟璃想了想,认真地说:“为表示感谢,我可替王子做一件事,王子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只要我能做到的,必不回绝。” 本就坐不住的耶律浧听到这话有些急了。 他提醒似的喊了一声:“王妃!” 若是安溪提出要钟璃放他走,钟璃难不成真的要把人放走?! 耶律浧心头危机顿起,觉得不能再让安溪和钟璃聊下去了。 否则就要出大乱子了。 耶律浧的阻止无人理会。 安溪眯着眼睛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试探地说:“当真什么条件都可答应?” 钟璃淡淡颔首。 “王子说。” 耶律浧上火得几乎坐不住,正想站起来,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自己身后的霍云齐按住了肩膀。 耶律浧险些跟霍云齐打起来的时候,安溪开了口。 他说:“南疆国灭,安溪身为主将不敢苟活,一个将死之人也不必多提旁的要求,只求王妃仁慈,能保住南疆千年皇陵不破,这对安溪而言,就算是最大的慰藉了。”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毕竟就算安溪不说,钟璃和耶律浧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亡了南疆,还去刨人家的祖坟。 耶律浧听完猛地松了一口气。 钟璃没半点迟疑就说了好。 安溪得到了回应,洒然一笑,眼中尽是不可说的死寂平和。 他对着钟璃长长地鞠了一躬,轻声说:“此别无缘再见,王妃多加保重。” 钟璃在他躬身的瞬间就站了起来,侧身避开了他的礼,对着他缓缓福身,几乎听不清地说了一声:“多谢。” 是谢安溪阻止了斯琴南的疯狂。 也是谢安溪在此时给出的希望。 安溪安然的受了钟璃的礼,不等钟璃再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耶律浧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时间竟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表情才合适。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耶律浧没忍住。 “不知王妃打算如何处置安溪?” 死就死了。 死之前还跑来给钟璃提供祁骁的线索。 尽管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什么感想,但是耶律浧是真的很想亲手送安溪立马上路。 一刻也不想耽搁。 钟璃懒得理会他的试探,慢悠悠地说:“萧鼎王有空在此关心安溪王子的去处,不如放空心思去清点一下本妃答应你的粮草是否对数。” 耶律浧听了眼中一亮,说:“王妃现在就兑诺?” 钟璃事先答应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 耶律浧本以为,钟璃是打算回京之后再兑现的。 可…… 耶律浧的眼中多了一丝探究,像是在好奇这么大一批粮草,钟璃是怎么拿出来的。 镇国军之前的行军路线和规模,耶律浧是私下里研究过的。 随军带着的粮草绝对没有这么多。 粮草是从哪儿来的,这个问题不能深究。 琢磨得多了就要出问题。 钟璃也不打算和耶律浧多说。 她随手指了指左云洋,说:“左将军,你带萧鼎王前去清点,若是无误,咱们两个时辰后拔营回程。” 左云洋识趣地拦住了想说话的耶律浧,对着耶律浧客客气气地指了指帐外。 “萧鼎王请跟我来。” 耶律浧满腹狐疑没来得及出口,只能是皱着眉跟左云洋去了。 耶律浧前脚刚走,钟璃就跟穆容辞说:“传令下去,拔营回程!” 因安溪跑了的缘故,耶律浧这两日都忙着追杀安溪,还没来得及清点城中的战利品。 只要等他空出手去清点了,看着扫荡一空的粮仓,必然会发现不对之处。 到时候再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穆容辞是聪明人,不等钟璃把话说透就领悟了钟璃的意思,马不停蹄地去安排了。 两个时辰后,耶律浧心满意足地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粮草乐得合不拢嘴。 钟璃也带着镇国军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回程的路。 拔营没多久,左云洋就凑到了穆容辞的身边。 他不住地往后回头看,压低了声音说:“王妃走之前并未说安溪如何处置,只是将人放在了营地中,现在营地空了也无人看守,这到时若是安溪跑了,那……” “他不会跑了。” 穆容辞打断了左云洋的叨叨叨,语气复杂地说:“到了此时,就算是王妃给了机会,安溪也不会再跑了。” 不管是身为一个王子,还是一个将领,兵败至此所有的底牌都交了出来。 安溪都不会再有任何求生的念头。 钟璃敢直接将人留在营地,也正是为此。 不当面逼着安溪去死,也算是为安溪留了一国王子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穆容辞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说:“若是我没猜错,咱们很快就会听到安溪身亡的消息了。” 左云洋脑子没穆容辞灵通,听了这话半信半疑地像是不怎么相信。 穆容辞冷笑了一声,挥着马鞭凌空甩了一下,说:“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穆容辞的猜测没错。 镇国军拔营不到半日,身后的探子就传来了安溪自戕的消息。 安溪在无人的空地上,用一把南疆王室象征太子的匕首,狠狠地贯穿了自己的心脏。 当场身亡。 他以符合自己身份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第628章 罪孽深重的猴大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安溪的死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出人意料的是,耶律浧对安溪后事的态度。 他拒绝了下属提出的将安溪尸体悬挂于城门上,用以威慑南疆原著的提议,反而是以南疆的礼节,将安溪隆重下葬。 安溪死前是太子。 死后,被耶律浧追封为驻疆王葬入皇陵。 也算是全了一生体面。 钟璃得知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霍云齐幽幽地感叹道:“北漠萧鼎王,素来以狂妄自大心狠狭隘为名,此事办得却出人意料的宽厚。” 秦鹤颇有感慨地点头。 “谁说不是呢。” 他之前还以为,耶律浧会将安溪的尸体五马分尸呢。 钟璃听了禁不住勾起了唇,笑声微不可闻。 “只是经此一事,此人日后只怕是更难打交道了。” 当一个人的心胸狭隘到只能看见自己的时候,这人就算再强,也并不是不可打败的。 可当这人逐渐开始承认欣赏敌人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好对付了。 霍云齐赞同的嗯了嗯,想到什么语气莫名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戏谑。 “在他看到王妃为他准备的大礼后,以后只怕是谁的话都不会相信了。” 钟璃想到南疆王城中空荡荡的粮仓,以及南疆一夜之间变得贫瘠的土地,不由得也有些莫名心虚。 她掩饰似的打马往前走了几步,幽幽的声音顺着风传了回来。 “人心险恶,世道复杂,萧鼎王也是时候应该领悟这个真谛了。” 钟璃说得轻描淡写的。 但是被迫领悟这个真谛的耶律浧,望着空得几乎能带兵跑步的粮仓的时候,脸色却是阴沉得险些能拧出水来。 他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地让人在粮仓四处找密道。 试图欺骗自己,粮食都被南疆人藏到了地道里。 最后他的确找到了一条可怕的地道。 地道的另外一端,通向的是镇国军之前的驻扎营地…… 与此同时,他的人还在粮仓中找到了一本登记手札。 手札上准确地记录着粮仓中的所有储备粮。 耶律浧怀揣着最后一丝幻想,颤颤巍巍地打开了手札,看清账本上的数目,想到钟璃给得异常豪迈的承诺,当场差点眼前一黑就晕死过去。 他就说钟璃给粮怎么给得那么爽快,合着是掏空了他的战利品给的…… 这跟掏空了他的左口袋,放进他的右口袋有什么区别!!! 深受欺骗的耶律浧咬碎了一排后槽牙,想着早就扬长而去,如今怎么都不可能追得上的镇国军,哇的一下喷出了一口血。 “钟!璃!” “本王此生,势必与你势不两立!!!” 耶律浧被气到吐血,这事儿钟璃不知道。 钟璃也不想知道。 此时她正发愁地看着眼前的猴子,不知应该拿这个小东西怎么办。 能追踪到祁骁气息的猴子,钟璃自然是无比重视的。 不光是钟璃重视,镇国军上上下下,知道这猴子重要性的人都把这小东西看得无比重要。 甚至恨不得直接整个神坛,将这小东西供起来以求猴哥保佑。 然而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身价的与众不同了,这小东西傲娇了。 它不光傲娇,还讨嫌。 负责照顾它的洛秦武功高强,却在短短两日内被这小东西抓花了脸。 秦鹤不信邪将它接到了自己的营帐中,接走时还大放厥词,说自己一定能在一夜之间把这桀骜不驯的小家伙驯服。 第二日天还没亮,秦鹤就顶着一张五彩斑斓的大花脸,在洛秦讥讽的冷笑中,满脸悻悻地把这小祖宗送了回来。 前前后后换了很多人,可这小东西不是与人打架,就是在打人的路上。 被打的人不是打不过。 是不敢还手。 于是乎,诺大的镇国军营中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堪称诡异的场景。 人人提猴色变。 能数得上名头的将领,还纷纷都带着一张同款的大花脸。 最后能打的人都被打了一遭了,下边的人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苦着脸将这祖宗送回了钟璃的手中。 不知为何,猴大王见谁打谁。 见了钟璃却老实得不像话。 钟璃不觉得自己能照顾好一只为非作歹的猴子。 可面对下属们苦涩涩的脸,她又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是硬着头皮将猴大王留在了自己的营帐中,发愁应当怎么处理。 作孽的猴大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罪孽深重,在钟璃愁苦的眼神注视下吃了一个香蕉一个苹果,正翘着腿嗑瓜子。 惬意得让钟璃都忍不住想动手抽它。 霍云齐进来汇报情况,远远地看到桌上的猴毛就下意识地顿了顿,在门口的位置停了下来。 钟璃见了有些好笑,没为难霍云齐,说:“怎么了?” 霍云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明日咱们就可抵达京城了,京中恭王派出了队伍迎接,此时迎接的人到了,王妃可要见一见?” 奔波数月再回京城,钟璃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恍惚。 在被人看出异样之前,她收敛好了眼中多余的情绪,淡淡地说:“人都到了,那就请吧。” 霍云齐去请人了。 走得还挺着急。 就像是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避之不及。 钟璃见了好一阵哭笑不得,忍不住抬手在猴大王的脑门上点了点。 “身板不大,还挺能作妖。” 猴大王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讨好似的将手中啃得烂糟糟的苹果塞进了钟璃的手中。 钟璃见状禁不住乐出了声,没好气地将苹果塞了回去。 “小的消受不起,您还是自己享用吧。” 猴大王美滋滋地接着啃苹果,钟璃逐渐陷入了沉默。 小东西,你真能帮我找到祁骁吗? 钟璃带着一只猴子回了京,攻下南疆的战绩,再度让她成为了天下人口中传奇人物。 外界对钟璃是赞还是毁,钟璃半点不在乎。 她回京后,关上门专心陪着两个已经开始牙牙学语的孩子,似乎对外界发生了什么半点不在意。 岁月静好得就像之前杀气腾腾的打南疆之人不是她一样。 钟璃岁月静好了。 猴大王却忙得脚不沾地。 刚一回京,钟璃就将猴大王交托给了洛秦,让他亲自带着去相国寺的后山重新找。 猴大王本是不愿意的。 可到了相国寺后山,却像变了一个猴,不再上蹿下跳地想找人打架,反而是认认真真地顺着后山开始搜罗。 看架势,还真像在找什么。 洛秦等人见了心中窜起希望,任劳任怨的被猴大王来回驱使。 只是猴大王本性极懒,每日只肯找上一会儿就罢工了,窜上枝头叽哇乱叫,听起来还挺像是在骂人。 有一日洛秦逼得紧了,猴大王甩脸子扭头就跑。 洛秦等人追在后头险些断了气,在后山找了大半夜,满是愧疚精疲力尽地回到镇南王府,却发现这小祖宗不知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还冲着他们这群人扔香蕉皮。 钟璃得知后气得好笑,却没过分苛责。 祁骁已经失踪四个多月了。 就算要找,也不急于一时。 不行就顺着猴大王的心思来,慢慢找就是。 有了钟璃的默许,猴大王在府中越发跋扈。 除了钟璃之外,只有两个人是它不敢打的。 一个是大公子祁云宸,另外一个,就是二公子祁云琛。 小祖宗碰上小祖宗,无往不胜的猴大王输了。 看着嚣张跋扈的猴大王在两个小奶娃的面前收敛了所有跋扈,亲身体验过其猴凶残的秦鹤啧啧称奇。 他指着任由大宝拎着玩儿的猴大王,满脸不忿,咬牙说:“这小东西还知道欺软怕硬不成?” 猴大王似乎是感觉自己被鄙视了,不满地冲着秦鹤挥舞了几下胳膊。 然后就被二宝轻而易举地抓了回去。 老老实实地趴着不动了。 秦鹤见了,顿时就更气了。 欺人太甚…… 秦鹤气得跳脚的时候,霍云齐的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尽管不太想承认这个事实。 但是不得不说,安溪给的这个猴子,还挺懂得什么叫做柿子捡软的捏。 霍云齐压下了吐槽的冲动,对着钟璃低声说:“王妃,宿城那边有动静了。” 钟璃闻言眼中笑意散了几分,淡淡地说:“哦?怎么了?” 霍云齐一言难尽地啧了啧,说:“祁琮和鲁王打了三个多月,最后还是输了。” 打输了的原因除了祁琮自己的瞎指挥,还有叶相的一份功劳。 曾经对祁琮忠心耿耿的叶相,不久前在夜林的设计下被祁琮怀疑弃用。 叶相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才。 一怒之下,扭头就把祁琮的行军布阵图倒腾给了鲁王,彻底与祁琮决裂了。 鲁王得了行军图,指哪儿打哪儿,战功彪悍得箩筐都装不下。 反观祁琮,输得险些连底裤都掉了个精光。 输得不能再输的祁琮,丢了手中原本就不多的城池,如今只憋屈地蜗居在宿城中当一城之帝,有多窝囊简直难以言喻。 霍云齐说着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不屑地说:“鲁王的幕僚还给祁琮起了个名号,王妃想听吗?” 钟璃来了兴致,好奇道:“什么?” 霍云齐面无表情地说:“祁城主。” 一城之主,可不就是城主吗? 钟璃微怔之下不由得猛然失笑。 不得不说,鲁王手底下,还是有些人才的。 这外号就起得非常名副其实。 极具个人色彩。 第629章 这东西哪儿来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琮和鲁王的纷争,钟璃半点兴趣都没有。 狗咬狗的闹剧,当作茶余饭后的热闹来看就好。 只是…… 钟璃若有所思地说:“鲁王最近,是不是太得意了?” 霍云齐赞同地点头,语调唏嘘。 “岂止是得意,简直都快把自己称作千古一帝了。” 钟璃听完禁不住笑出了声。 她说:“做人还是不能太得意了,想法子给鲁王找点儿麻烦,让他别太顺心如意了。” 鲁王顺心如意了,难免就会按耐不住想找麻烦。 而现在,钟璃一点都不想与他纠缠。 霍云齐想了想说了好,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下安静只能听到孩子玩闹声的时候,林总管满面忧色地走了进来。 钟璃一看他的表情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林总管站定后沉声说:“王妃,西南方向的贝奇山出事了。” 林总管为人沉稳,如果不是大事儿,绝不会是这种凝重的表情。 钟璃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问:“怎么回事?” 林总管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低声说:“贝奇山地龙翻身了。” 贝奇山虽被叫做山,实际上却是一处蔓延三城交界的山脉,面积宽广,地形也极为复杂。 民间甚至还有传闻,说贝奇山深处坐落着仙人府邸,所以寻常人才怎么都找不到上山之路。 故而在民间传说中,贝奇山的身上始终笼罩着一股神秘的色彩。 也吸引了不少喜好猎奇的人前去探索。 只是不管去了多少人,最后都没有能成功上山的。 在人们不死心的一次又一次的探索中,贝奇山的神秘之名在天下几乎人尽皆知。 而就在昨日,神秘的贝奇山出事儿了。 听到地龙翻身这几个字的时候,钟璃着实愣了一下。 霍云齐看她没反应过来,低声提醒:“是地动。” 钟璃快速回神后苦笑点头。 “我知道。” 地龙翻身,就是钟璃前世所知的地震。 而地震的危害,钟璃曾经是亲身体验过的。 她快速回想了一下贝奇山的地形,眉心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褶皱。 在贝奇山附近坐落着上百座大小村庄,常住百姓人数超过数万。 一旦出事,这些住在山脚下的百姓以及山中的猎户…… 似乎是看出了钟璃眼中的担心,林总管面上更是多了几分忧虑。 他说:“地动的消息是前日从贝奇山紧急送进京的,贝奇山附近的官员汇报,说贝奇山的地龙早些年也时常有动静,只是还不至于伤及人命,范围不大。” “这次的地动却前所未有的严重,半个贝奇山的山脉都塌了,山脚下的百姓民居也被毁得所剩无几,登记在册的三万两千四百人,地动发生时逃出人数不足三分之一,如今还有两万多人不知所踪。” “贝奇山唯一的入口被山上垮塌下来的碎石堵死,外边的人进不去,也难以探知里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这么多人的性命危在旦夕,那官员实在是拿不定主意,故而将消息送了过来,想求王妃派人前去支援。” 天灾在科技手段发达的现代都难以预测,更遑论这本就落后的古代。 不可避免的灾难发生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尽快施救,以免造成更大的悲剧。 钟璃没多迟疑,直接说:“回信贝奇山官员,全力施救不得延误,另外,谁也不知道地动会不好再继发,立马将目前还停留在贝奇山附近的百姓全部往北迁出百里。” 说完钟璃又皱眉否认了自己的话,说:“一百里只怕不够,直接迁出二百里地,尽可能找到空旷方便逃生的地方暂时落脚。” 林总管低声应是。 钟璃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指尖,语速飞快。 “我记得贝奇山附近的城池中都有驻军,传令给当地将领,让其率军前去支援,除了迁移走已经逃出的百姓,还要想法子打通被封锁的通路,动作一定要快,否则被困的时间太久,能救出的人也就越少,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万万不可耽搁。” 说完钟璃不放心,皱着眉说:“告诉前去救援的人,一定要小心观察地势情况,不可心急冒进,打通通道的时候动作不可太大,绝对不可以用炸药。” 刚刚经历地动的山脉极其脆弱,就算无人去动,说不定也有再度坍塌的风险。 这时候若是贸然用了炸药,或者动作太大,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引发大范围的二次坍塌。 每多一次的坍塌,就会生生将被困百姓和前去救援的人的生路再掐短一截。 所以务必要小心。 林总管稍微想想就明白了钟璃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王妃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 林总管神色匆匆地走了。 钟璃说不清什么表情地坐着没动。 霍云齐迟疑地看了看她,语气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心。 “这时候发生地动,对王妃而言,其实是极为不利的。” 钟璃以一个女子之身掌兵领权,本就被那些老酸儒讥讽不屑。 出兵南疆,更是被人指责作屠夫残忍之辈,骂名比赞誉多得多。 如今钟璃刚刚勉强站稳脚步,被传作仙人之所的贝奇山就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地动,这事儿虽与钟璃毫无干系,可一旦传出,一定会有对钟璃不利的言论出现。 不用脑子想,霍云齐几乎都能猜到,那些只等着吃嘴上还不能闲着的废物会说什么。 钟璃听出霍云齐话中的隐忧,无可奈何地嗨了一声。 “谁说不是呢。” 地动向来被称作是上天不满降下的刑法。 往往被百姓当作是上天对当权者的警示。 在大褚过往历史中,甚至有帝皇在地动发生后,写出了罪己诏昭告天下用以平息上天怒火的事迹。 此时淮南以北的地方,最大的当权者就是钟璃。 地动之事传出,钟璃会被人非议成什么样子,不言而喻。 霍云齐心中烦躁,忍不住说:“要不想法子将此事压下去?” 钟璃没怎么思考就摇了摇头。 “不可。”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越是想隐瞒的消息,就越有可能长了脚传遍天下。 自欺欺人并不可取。 而且贝奇山出了事,谁也不知道贝奇山附近的地界会不会也出问题。 这时候的重点不应当是怎么把消息压下去。 而是想法子尽快迁移有可能被波及到的人,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钟璃说的霍云齐知道在理。 可这么做了,落在钟璃身上的指责就…… 看出霍云齐脸上的担忧,钟璃无谓一笑。 “事在人为,无愧于心便好,只要我做了该做的能做的,别人愿意怎么说,那就与我无关了。” 是非毁誉,全靠世人一张嘴。 太过在意又有什么用? 钟璃决心已定,霍云齐也不能多说,只能是将心头的忧虑压了下去。 贝奇山地动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天下。 对此,说什么的人都有。 早就站在世人舆论风口浪尖的钟璃,再度被推到了一个避无可避的尖口之上。 骂钟璃残暴不仁义,来上天责罚的言论占据了大多数。 甚至还有人提出,要让钟璃交出手中兵权来换取上天的息怒。 声讨钟璃的舆论声越来越大,贝奇山传来的消息也越发地令人忧心。 第一次地动后,贝奇山紧接着又继发了两次地动。 规模虽比不上之前的大,可到底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将损毁的道路毁坏得更加彻底,也为救援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听清了林总管的话,钟璃气得摔了手中的茶杯。 “你说什么?!” 林总管难得见钟璃动怒,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压制着怒火说:“前去贝奇山救援的将领大意贪进,用炸药炸开了山口的碎石进了山中,第三次地动时,山脉重新坍塌将入口封锁,那位将领带领部众与外界的人失去了联系,此时估计被困在了山中,王妃您看这事儿应当如何处理?” 钟璃气得咬住了牙,冷冷地说:“我之前是怎么说的?” “说了不可冒进不可大意!绝对不可疏忽!我说了多少次,他们又是怎么做的?事到如今出了事儿才来找我应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钟璃一贯从容的脸上是夹杂着阴沉的怒气,吓得周围的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周围寂静无声,钟璃强压怒火,沉沉地说:“前后一共失踪了多少人?” 林总管迟疑了一下,低声说:“贝奇山附近失踪百姓数万,这次在山中失去消息的兵士将近三万。” 钟璃这下更是气得说不出话了。 她总共就派了五万人前去救援。 这下好了,人没救出来不说,还倒腾进去三万生死不知等着被救。 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儿! 看钟璃的脸色实在难看,霍云齐迟疑了一下站了出来。 “王妃,不如派属下前去吧。” 钟璃没接话,依旧沉默着。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际,洛秦带着一个浑身狼狈的男子脚步踉跄地走了进来。 见众人纷纷看向自己,洛秦赶紧拉着男子跪下,快速说:“王妃,这是从贝奇山中逃出的百姓,他说自己知道有一条可以进贝奇山的小路。” 钟璃眯着眼睛看向了那个浑身褴褛的男子。 “你知道进山的路?” 那男子大概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惊惧惶恐交织浑身都在发抖,说话时候,语调也是颤颤巍巍的。 他将头抵在了地板上,哆哆嗦嗦地说:“回王妃的话,小的是贝奇山附近的猎户,之前未出事时,就时常进出山中打猎为生,故而知晓一条少有人知的小路可进山。” 钟璃顿了顿,说:“你就是从那条小路出来的?” 男子点头。 他回答道:“那条小路被损毁的情况不严重,所以还是能进去的。” 钟璃沉默不说话了。 洛秦像是猜到了钟璃在想什么,无奈地开口解释:“此人是贝奇山脚下的猎户,地动前进山打猎,多日未归,家中人都以为他出事儿了,还特意向咱们的人报备了信息,只是谁也没想到,几日后他竟然好端端地出来了。” 说到后边,洛秦有些忍不住的咬牙。 “他活着出来后还想着隐藏行踪,若不是他的家人暴露了,咱们的人也不知道贝奇山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条小路。” 似乎是被洛秦的语气吓着了,男子赶紧磕磕绊绊地说:“小的……小的不是存心想隐瞒的啊……只是……只是……” 钟璃冷着脸说:“只是什么?” 男子像是彻底被吓破了胆子,满脸哭丧地说:“只是贝奇山有贝奇山的规矩,除了特定的日子,其余时候是不可进山打猎的,小的因知晓那么一条小路才敢冒险进山,可若是被人知道了,小的只怕是再难活命了……” 钟璃并不用知道贝奇山还有这样的规矩,闻言下意识地皱眉。 霍云齐拧着眉想了想,点头说:“贝奇山是有这么个规矩,说是山中神明仁慈,除了庇护山下百姓外,还庇护山中生物,入秋后就不可打猎,否则就是坏了祖宗规矩,若有违背的,是要被处以火刑向山中神明谢罪的。” 这么说来,男子隐藏行踪一事就说得通了。 钟璃眼中疑虑渐消,疲惫地对着霍云齐说:“他既然说有这么一条路,你就带着人前去瞧瞧,记住了,务必……” “啊!” 钟璃的话被戛然打断,诧异地看着眼前被猴子扑倒了的男子抿紧了唇。 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猴大王扑在了男子身上,上蹿下跳地围着男子转了几圈,嘴里还不住地吱吱大叫。 钟璃把这只猴子接到府中有一段时间了。 可它平日里虽然与人打架嬉闹,却极少露出这般着急的神情。 钟璃眸光狠狠一沉,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被猴子惊吓得不住尖叫的男子。 男子原本是想叫人救自己,把猴子弄走的。 可叫了半响都无人理会,他索性一咬牙将猴子从身上狠狠地甩开,站起来就想往外跑。 他手脚乱飞的动作实在慌乱,不留神下,紧紧藏在怀中的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东西落地的瞬间,男子的脸上明显多了一抹说不清的慌乱。 他正想将东西捡起来。 可钟璃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钟璃以一种令人难以看清的速度捡起了地上的东西,看清了样式后,瞳孔无声地紧缩了一下。 她攥紧了手中的东西,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正满面慌张的男子。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第630章 武功真没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也许是意识到了钟璃的神情不对,男子想也不想就说:“这是我的!” 钟璃挑眉不言。 男子却像是从自己的回答中找到了某种底气,梗着脖子更加大声地说:“这东西就是我的!” 钟璃被气笑了。 她举起手中的东西对准了男子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的?你确定?” 钟璃冷冷地看着他,轻飘飘地说:“你说这东西是你的,可我瞧着,怎么像是我的?” 不等男子说话,站在钟璃身后的秦鹤看着钟璃手中的荷包,迟疑地说:“这东西,似乎是云锦所制。” 云锦价值千金,极为难得。 一年的产量也不过几匹,往年基本上都送进了皇宫。 而如今,却都是送进了镇南王府的。 能用得上云锦所制的东西的人,一只手都能数清楚。 绝不是一个靠打猎为生的猎户能拿出来的东西。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秦鹤盯着那个荷包,激动得喊了起来:“这是镇南王的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了小小的荷包上。 气氛一度紧张。 钟璃将荷包缓缓捏紧,脸色阴沉得几乎骇人。 她死死地盯着男子的眼睛,字字生寒。 “我最后问一遍,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祁骁的东西,无论大小贵贱,都是钟璃一手打点的。 就没有钟璃不认识的。 第一眼看到这个荷包的时候,钟璃就认出了是祁骁的。 而祁骁的东西怎么会在一个贝奇山猎户的手中? 这个猎户是从哪儿得来的? 面对钟璃的压迫,男子还想辩称。 可对上钟璃的眼睛,他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嗓子里,一个音节都蹦不出来。 钟璃彻底失去了耐性,对着洛秦摆手。 “此人只怕是来路不对,把人带下去扔进暗牢,严刑拷打,务必问出这东西的来历!” 洛秦阴沉着脸上前,像拎小鸡崽子似的一把就将吓软了骨头的男子拎了起来。 男子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可怕之处,惊恐地大喊了起来。 “我说!我说!” 洛秦动作稍微松了一些,男子跌倒在地,带着哭腔喊道:“这不是我的,是我从贝奇山中捡来的……” 贝奇山。 再度听到这个名字,不光是钟璃愣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祁骁是在相国寺后山坠崖失踪的。 他们找寻的范围也一直在相国寺附近。 而贝奇山与相国寺相距千里,光是赶路都要花上数日。 祁骁随身带着的东西,怎么会到了贝奇山的? 众人狐疑之际,霍云齐冷哼了一声,说:“我看此人满嘴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只怕此时还在撒谎掩饰这东西的来历,与其在此听他胡说,不如直接将人拉出去拷打一番,等鞭子落到了骨肉上,我就不信他还能撒谎!” 霍云齐字里行间夹杂着的杀意实在浓厚,男子惊惧之下跪着的地上多了一片水渍。 那股特殊的味道实在刺鼻。 原本还抓着男子不放的猴大王人性化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飞快地刨动四肢跑到了钟璃的跟前。 它从桌子上直接跳到了钟璃的肩膀上坐着,小爪子指着钟璃手中的荷包吱吱了几声。 像是在提醒钟璃什么。 钟璃抬手摸了摸猴大王的头,低不可闻地说:“我知道。” 这是祁骁。 她知道。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淡淡地说:“来人啊,拉下去!” “别!”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 男子哐哐地把头往地上砸,哭喊着说:“这东西真的是我从贝奇山小路的草丛中捡到的!我真的没撒谎啊!” 到了生死攸关的关头,他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撒谎了啊! 钟璃定定地看着他,轻轻地说:“贝奇山小路,你确定?” 男子忙不迭地点头。 生怕钟璃不信自己的话,还将自己捡到荷包时里边装着的东西和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这荷包是钟璃给祁骁做的。 祁骁爱惜得很,平常也舍不得挂,只是藏在怀里揣着。 故而那日前来相国寺,祁骁的身上的确是带着这个的。 只是…… 这东西怎会到了贝奇山? 男子的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惊疑不定的沉默。 最后还是霍云齐开了口。 霍云齐说:“王妃,要不属下这就前往贝奇山查看,王爷随身的物件在,说不定王爷也……” “不。” 钟璃打断了霍云齐的话,沉沉地说:“传令下去准备出发。” 霍云齐惊了一下。 “王妃的意思是?” 钟璃艰难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的弧度,低得几乎听不清地说:“我亲自去。” 不管祁骁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贝奇山。 只要他有可能在,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钟璃都要亲自去。 她要亲自去,把走失的祁骁接回家。 事关祁骁,无人敢耽搁。 半个时辰后,所有准备就绪,钟璃轻装带队掩饰行踪,一行人急匆匆地出了京城。 那个捡到荷包的猎户也被洛秦粗鲁地扔上了马背。 一路不分昼夜的疾驰狂奔,钟璃等人终于在三日后抵达贝奇山地界。 与此同时,第二批秦鹤亲自带队的救援大军也到了山口位置,开始紧急的救援。 贝奇山地动大灾来得突然,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生变故,故而在朝着猎户说的小路方向出发之前,钟璃特意下令原地修整,以便观察情况再做决定。 贝奇山的地形图钟璃来来回回看了无数次,眉心的褶皱却始终未消。 光从地形图上看,贝奇山似乎当不起天下第一神秘山峡的称号。 虽山势险峻,可到底是能登上去的,而且从图纸上看,贝奇山的范围似乎也太小了一些,名不副实。 怎会有传闻说,从未有人成功进山? 这地方,到底是哪儿有蹊跷? 钟璃狐疑之际,索性把什么都知道的霍云齐叫了过来。 听了钟璃的话,霍云齐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说:“王妃有所不知,贝奇山之所以被称神秘,并非是不能进山,而是不能进入山谷的中心地段。” 霍云齐伸出手在地形图上指了指,解释说:“这个图纸上绘制的,只是贝奇山外围的情况,也就是常人能进入的地方,图上的这个黑点王妃看见了吗?” 钟璃看了一眼,点头说:“怎么?” 霍云齐的手指在那个黑点上着重点了点,低声说:“这里,就是图纸上绘制的尽头,实际上这并不是贝奇山的尽头,这里,只是一个交界点。” “从这个交界点往南,也是一片广袤的山林,只是这片山林却无人可入,就算是有人机缘巧合进去了,最后也会不明不白地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人往往就会出现在黑点之外,在山林中发生的事情也会毫无记忆。” 霍云齐停顿了一下,说:“因此,贝奇山的图纸只到了这个黑点之前的位置,因为再往后,就无人进去探查过了。” 钟璃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进不去,进去了会昏迷?无一例外吗?” 霍云齐笑着说:“据说曾经是有过例外的,有个人闯进谷中还好好地出来了,出来后神秘兮兮地跟人说他发现了一个山谷中的大秘密,结果第二日就暴毙在家中,被周围的人当作是神明的惩罚,所以才会无故丢了性命。” 钟璃听完有些一言难尽地撇了撇嘴,说:“神明?” 出钟璃的语气微妙,霍云齐耸耸肩,不怎么走心地说:“别人都这么说。” 正因为此,贝奇山才逐渐有了仙人居所的说法,流传至今。 钟璃卷起了图纸,要笑不笑地反问:“别人都这么说,那你信了吗?” 霍云齐表情复杂地啧了一声,说了实话。 “我不信。” 这世上若是真有能神明,又怎会有无数冤屈? 更何况,与其说是神明的手法,霍云齐觉得,贝奇山的神秘,更像是人为的操作。 像是有人,刻意用手段制造了种种混淆视听的传说,来掩饰贝奇山里的什么。 钟璃和霍云齐的想法大致相同。 她此时更好奇的是,贝奇山里究竟藏着什么。 修整结束后,钟璃拿着从猎户口中得到的地形图,指着眼前是山林说:“出发!” 钟璃带着人脱离了大部队独自进山的时候,贝奇山的深处也正在发生一场诡异的争执。 准确的说,是一个女子在吵闹,而躺在床上的男子却始终一言不发。 男子沉默异常,若不是还有呼吸的频率,几乎会让人觉得眼前的男子是个死人。 女子吵闹了半晌没得到任何回应,大怒之下抓起腰间鞭子狠狠地朝着男子打了过去。 鞭子的破空声响起,男子瞬间睁开了眼睛,条件反射似的伸手去抓。 可鞭子最后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白色的衣襟上抽出了一道刺眼的红痕。 男子看着胸口的红痕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女子见了,不屑地哼了一声,冷笑着说:“你该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武功高手吧?” “我告诉你,别白日做梦了。” “你现在就是个武功全失的废物知道吗?!你就是个只能靠着我救命活着的废物!” 女子骄横地用手中的鞭子指着男子,狠狠地威胁道:“你今日跟我走也得走,不跟我走也得走,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这条命早就是我的了,你若是不听,我就直接打死你!” 男子对女子的威胁不为所动,表情空白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像是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实。 坠崖的后果他听人说过。 有磕伤了后脑勺忘却前尘的。 有直接就摔成肉泥死了的。 也有断了胳膊瘸了腿的。 可武功全失的,当真是没听说过…… 他不死心地试图调动体内真气,然而体内空荡荡的,除了长期昏迷的无力,什么都感受不到。 素来镇定从容的男子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慢慢露出了内心的翻涌。 武功真没了??? 第631章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是在两日前从昏睡中清醒的。 昏迷时间太久,以至于他清醒的时候思绪都是云里雾里断断续续的,很难持续维持长时间清醒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也就注定了他难以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 否则他也不至于这时候才惊然发现,自己的武功都没了…… 武功全失对此时的祁骁来说是难以忽略的打击。 紧接着更让祁骁难以接受的是,他的救命恩人,要让他入赘。 别说祁骁如今已经心有所属,家中有妻子有孩子,就算没有,祁骁也不可能同意这样荒谬的要求。 他不假思索的拒绝触怒了骄横的救命恩人,然后就发生了之前那一幕。 看祁骁的表情茫然又夹杂着纠结,手中还握着鞭子的女子哼了一声,高高在上地说:“我将你捡回来还救了你的命,你这条命就是我的,别说我只是要让你入赘,就算是要让你现在去死,你也必须得听我的!” 祁骁从小到大地位尊崇。 除了流落莫家村隐瞒身份的那两年,从未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惊愕之后祁骁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沙哑着嗓子说:“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在下早已成婚,只怕是难以消受小姐的青睐了。” 别说他有钟璃了,就算没有,他只要不是眼睛瞎了,就不可能看上这样的女子。 祁骁闭了闭眼,快速压下心头复杂,说:“至于小姐的救命之恩,我自然会用别的法子回报,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小姐想要的,我必然会双手奉上。” 女子听见他的话不屑地呵了一声,说:“你觉得,你的什么东西是我没有的?” 仿佛是猜到祁骁会说什么,女子不等他开口就说:“不管是钱财还是权利,本小姐一样不缺,大发慈悲将你捡回来,看上的就是你这张脸,所以你就别挣扎了,如今你武功全失,是不可能有机会从我手中逃走的。” 祁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就算我早已成婚,家中有妻有子,小姐也不在乎吗?” 以这女子的骄傲,应该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吧? 祁骁想得不错,可女子的回答却更出乎了他的预料。 女子不以为然地说:“就算你成婚了又怎样?” “你坠崖至今,失与外界失联已经有小半年了,这么长时间也无人找你,只怕你家中那个妻子早已将你忘了个干净,至于你所谓的孩子……” 女子顿了顿,口吻更加不屑。 “不过就是一个不该出生的小杂种,以后我没机会见着就罢了,若是有机会见到了,我一定会送亲手送他们归西,省得你人在这里,心里却惦记着别的女子杂种。” 女子一口一个杂种,声声轻蔑,硬是将祁骁心中为数不多对救命恩人的感激消磨了个干净。 他尚透着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淡淡地说:“家中妻儿对在下极为重要,还望小姐慎言。” 若不是有救命之恩在前,光是女子对钟璃不敬的这几句话,就足以让祁骁对她下杀手。 女子看起来似乎是想反驳。 可对上祁骁深沉不可见底的晦暗目光,她到了嘴边的不屑不由得又回转了回去。 相对无言半响,女子似乎就是觉得自己被祁骁噎得说不出话没面子,脑羞成之下又对着祁骁挥起了鞭子。 祁骁是想躲开的。 可他昏迷了太久的身子以及失去了武功的他,暂时却难以躲开女子的攻势。 身上又被抽中了一鞭,祁骁的眼底骤然生出了些许戾气。 堂堂镇南王,说是天下至尊之人也不为过。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在女子的鞭子再度落下来的时候,祁骁用尽力气反手抓住了鞭子的一端,掌心被抽裂鲜血横流,血肉破绽满是狰狞。 但是他的表情却极为平静。 他静静地看着女子含怒的眼睛,轻飘飘地说:“我尊小姐为恩人,还望小姐能自持自重,否则,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他就算是暂时落于人手,失去了武功,可骨子里的骄傲却不是能被这些东西抹杀的。 女子若是再不依不饶,就算是拼上自己的命,祁骁也决计会让她后悔。 祁骁的声音不大,与女子的大吼大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他平淡的话声中藏着的冷意,却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忌惮。 女子大怒之后稍微冷静一些,在身后侍从的暗示下啪的一声扔了手中染血的鞭子,冷笑着说:“对我不客气?” “你想怎么个不客气法?” 她咄咄逼人地指着祁骁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有多厉害,可现如今,你就是个什么也不是的废物,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最好识趣点别再给我找麻烦,安安生生地跟着我走,否则……” 女子幽幽地停顿了一下,冷冷地咬牙道:“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放完了狠话,女子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她走出了房间,祁骁还能听到她在外边打骂仆人的声响。 祁骁眉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褶皱,看着周围截然陌生的环境摆设,难得地陷入了迷茫。 他到底是在哪儿? 为何会莫名其妙地武功全失? 还有阿璃…… 想到女子说的自己失踪小半年了,祁骁的心头不可避免地涌出了一股苦涩。 自己失踪这么久,也不知道阿璃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祁骁担心钟璃的时候,贝奇山深处的人们,也正在为接下来的撤离做准备。 依云山庄坐落于贝奇山深处,是一处看似与世隔绝,实际上却掌握着外界绝大多数商脉的豪富之庄。 依云山庄被称为天下第一大庄。 其内里积攒了多少惊人财富无人可知。 可依云山庄的神秘却是天下皆知。 据说,除了被依云山庄认可的客人,外人谁也不知道依云山庄究竟在何处。 更多的人,提起依云山庄也只是将其当做一个江湖传说,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是真的存在的。 世人只知道依云山庄极为神秘,却鲜少有人知道,世间第一庄就坐落于与神秘萦绕着的贝奇山中。 而贝奇山难以跨越的迷障,也是依云山庄为隐蔽自身做出的障眼法。 要求祁骁入赘的女子,正是依云山庄当今唯一的少主郝竹青的女儿,郝轻云。 郝轻云今年年满十六,是依云山庄郝竹青的心头宝。 从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郝轻云武功卓绝,心智更是常人之上,对经商管理之道精通于心,为人更是骄傲放纵。 而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离经叛道。 她之前外出办事,为了抄近路从相国寺崖底的小路横穿。 机缘巧合之下就捡到了伤重的祁骁。 郝轻云见过的优秀男子不少,相貌颜好的更是不计其数。 可之前讨好她的男子,她一个也看不上,不屑搭理。 不知怎地,见到命悬一线的祁骁就动了心思。 郝轻云胆敢从相国寺崖底横穿而过,自然有不为人知的底牌在手。 她带上了昏迷不醒的祁骁,从特殊的小路上一路横穿,跨越千里,将祁骁带回了贝奇山中。 郝轻云突然带回个陌生男子,这可不算小事儿。 依云山庄的郝竹青郝竹青听了就上火地赶了过来,却被郝轻云想法子挡了回去。 郝轻云自小想要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件,从来就没有得不到手的时候。 她铁了心想要祁骁,疼爱女儿的郝竹青心中虽不满,可到底是不忍伤女儿的心意,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将祁骁的存在忽略了过去,任由郝轻云调动资源救治祁骁。 对于祁骁此人,郝竹青心情复杂。 他正想抽空前来看看,这个迷得郝轻云神魂颠倒的男狐狸精是什么德行的时候,贝奇山接二连三的地动了。 贝奇山地动是大事儿。 也是足以撼动依云山庄根基的灾难。 郝竹青不敢耽搁,为了此事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贝奇山此次地动范围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广。 受灾的地方也更多。 依云山庄虽地处贝奇山中心地段,自身的防护也算坚不可摧,可面对这样的天然灾害,也难以抵挡。 挣扎观望了数日后,地动带来的影响一次更比一次大。 郝竹青不得不力排众议,决定全部迁出贝奇山外出避难。 依云山庄就在这摆着,外边的迷阵也绝非常人能轻易闯入的。 暂时搬出去避避风头,等地动过了,再搬回来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郝竹青为迁出之事忙个不停,好不容易停下来喘口气,就从下人口中听说了祁骁忤逆郝轻云的事儿。 郝轻云能被养成这般目中无人的性子,与郝竹青的纵容密不可分。 郝竹青得知后立马就怒了,浩浩荡荡地带着人就要去找祁骁的麻烦。 祁骁暂时住着的竹楼外,郝竹青满脸黑气地对着眼前拦着自己的人说:“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庄子中竟然有我去不得的地方了。” 硬着头皮拦着他的人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低着头解释说:“庄主莫怪小的不敬,只是少庄主吩咐过,除了她以外,谁也不能进去探望,小的实在不敢违背少庄主的命令,庄主息怒。” 守在门口的下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脸上皆是畏惧之色。 郝轻云性子跋扈,更是容不得任何忤逆。 郝竹青知道,这些人若是真的让自己进去了,只怕事后必然要受到郝轻云的为难。 轻则打骂。 重一些,只怕连性命都难以保住。 郝竹青不得不忍着怒火,咬牙说:“既然本庄主进不得,那就速速去传话给少庄主,让她立刻前来见我!” 郝竹青说完甩手就走了。 剩下的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连滚带爬地前去给郝轻云报信。 屋子里,祁骁听着外边的动静,无声地抿紧了唇。 庄主? 少庄主?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第632章 阿璃,会是你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郝竹青憋着怒火回了书房,没一会儿就见到了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郝轻云。 郝轻云从没被人拒绝过,今日在祁骁那里受到的委屈,足以让她记恨一辈子。 郝竹青到底是心疼女儿。 一看郝轻云的脸色不佳,他立马就冷着脸说:“云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郝轻云哼了一声,咬牙说:“还能是谁?” “不就是我捡回来的那个废物吗!” 郝竹青还没来得及见祁骁,对祁骁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郝轻云的口述和下人的补充。 在他心里,祁骁就是个被人追杀跳崖的可怜虫。 这样的人,平常就算是往郝轻云的眼前多凑一步,他都觉得碍眼。 见祁骁惹得郝轻云动怒,他的眼中骤然迸出了些许冷意。 “既然不识趣惹得云儿动怒,为父这就去将人宰了,给我云儿出气!” 不等郝竹青动,郝轻云就没好气地拦住了他。 郝轻云咬住下唇跺了跺脚,郁闷地喊了一声:“爹爹!” 郝竹青顿住了脚步,无奈地说:“这又是怎么了?” 郝轻云嘟着嘴哼哼,不满地说:“我为了把人弄活费了那么多心思,您一句话就要把人杀了,那人真这么死了,女儿之前花费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想到自己之前在祁骁身上用了的天材地宝,郝轻云不满地说:“每日花费的可都是真金白银,算下来可是一大笔银子呢!” 郝竹青闻言眼中多了一股傲气,笑着说:“不就是些银钱吗?咱家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我云儿喜欢,别说是花了,就算是往水里砸着听响,咱家也是供得起的!” 身为天下第一庄的主人,郝竹青的确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郝轻云听完笑了起来,说:“我知道爹爹疼我,可咱家的钱再多,那也是花了心血挣回来的,女儿怎能做得不偿失之事?” 她拉着郝竹青坐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才说:“女儿既花费了心血银钱将那人的性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的那条命,自然也只能是属于女儿的,不管是生是死,他的一切都只能掌握在我的手中。” 郝竹青最喜欢郝轻云的一点,就是她性子里的果决利落。 郝轻云这么说了,就代表她的心意定了。 郝竹青就算是反对,作用也是不大的。 郝竹青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那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一个被人追杀得险些丧命的丧家之犬,无论如何,都是当不起依云山庄少庄主夫婿的人选。 郝轻云将人养着玩玩儿可以,若真是要提及婚嫁之事,郝竹青是怎么都不可能同意的。 为了打消郝轻云不切实际的想法,郝竹青不容置疑地说:“云儿,你的身份不同于常人,诺大的依云山庄日后都是你的,你的夫婿人选可以不出类拔萃,可起码家世和能力也要与你相配。” 郝竹青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夹杂着说不出的冷淡。 “那个人来历不明就罢了,此次为了保住他的性命用了蛊,武功全失,只能成为你的拖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郝轻云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 听出了郝竹青话中不明显的提点之意,她轻轻地笑了几声。 她说:“父亲可是觉得,女儿实在是太过看重那人了?” 郝竹青不满地哼了一声,反问道:“难道不是嘛?” 祁骁被捡回来都多长时间了,郝轻云为了护着他,至今都不曾让别人见过一面。 这样护着的人,岂是重视二字能形容得了的? 郝轻云弯着唇笑了笑,淡淡地说:“女儿重视他,自然有重视他的道理。” 郝竹青闻言脸上不满越发浓重。 郝轻云见了,赶紧补救似地说:“不过父亲大可放心,不就是个废物男人罢了,我喜欢的时候,他就是心头雪,不喜欢的时候……” 郝轻云随手将一个空了的茶杯往地上轻飘飘地一扔,云淡风轻地说:“他就什么也不是。” 看郝竹青不说话,郝轻云撒娇似的搂住了他的胳膊,低声解释:“父亲说希望我未来夫婿是个门当户对的,我却不这么认为。” “依云山庄财可倾天下,若是得了个有能力又有野心的,保不准会对女儿手中的权利多了觊觎之心,届时就算是女儿能与之抗衡,可到底是没得恶心了人,这么一想,还不如找个什么也不是的。” 郝轻云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口吻玩味。 “一个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的花瓶,既能赏心悦目,又难以违背我的心意,那岂不是更好?” 郝轻云这话说得是令人心动。 可郝竹青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他皱眉说:“这么说,你是执意要那人了?” 郝轻云掩饰似的转了转眼珠,欲盖弥彰地说:“父亲这话就说得我听不懂了,我只不过是将人养着取乐,怎就是认定了?” 郝竹青看出郝轻云的心虚,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晦暗。 若郝轻云执迷不悟,那人的性命只怕是不能再留了。 无论如何,依云山庄的女婿,绝对不能是一个废物。 郝竹青很好地掩饰住了眼中的杀意,转而跟郝轻云说起迁出贝奇山之事。 说起正事儿,郝轻云的脸上也多了一抹慎重。 父女二人关上门絮絮叨叨了许久,将所有事情都敲定下来后,郝轻云才从书房中离开。 定下撤离的时间是今晚夜半。 夜间行动本是不便的。 可山中人数众多,就算有密道出入,人太多了在白日里也难免会留下痕迹引人怀疑。 而在晚上的话,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更何况,地动发生后镇南王府前后派出了多批人马前来搜救。 镇南王府的人不是吃素的。 贸然行事走漏了风声,谁知道丧心病狂的镇南王妃会做什么? 郝轻云出了书房后,直接去了祁骁在的房间。 她站在门口迟疑了半晌,抓紧手中的一瓶药走了进去。 祁骁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到郝轻云进来了,也只是眉梢稍微动了动,并未睁眼。 郝轻云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漠的祁骁,无声冷笑。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祁骁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淡淡地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多有不便,在下只是怕唐突了小姐。” 这话说得生疏,也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祁骁对郝轻云的态度是何,不言而喻。 郝轻云听了,几乎是忍着心中怒火才没有对祁骁出手。 她将手中的药递了过去,冷冷地说:“你是自己吃,还是要我给你灌下去?” 祁骁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眼底晦暗一闪而过。 捕捉到他的迟疑,郝轻云讥讽地呵了一声。 “放心,这只是能让你乖乖听话的东西罢了,并不是要命的毒药。” 若是想让祁骁死,郝轻云有无数种法子。 祁骁绝不会活到现在。 而她在此时给祁骁喂药,也只是为了让祁骁能安安分分地被带出贝奇山。 郝竹青已经对祁骁起了杀心,若祁骁再不老实,郝轻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保住祁骁的小命。 祁骁对郝轻云看似好心的解释无半分动容,一脸漠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淡淡地说:“我若是不吃呢?” 虽不知道郝轻云为何让他吃这个。 可对自己不利的东西,祁骁绝不会张嘴。 他的态度激怒了忍耐已久的郝轻云。 郝轻云压制着眼中狰狞,一字一顿地说:“吃与不吃,那可由不得你。” 郝轻云突然冲了上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三人合力之下,祁骁就算用尽全力反抗也无能为力。 等将药丸塞进了祁骁的口中,确定祁骁咽了下去以后,郝轻云才缓缓松开了掐着祁骁脖子的手,轻飘飘地说:“与我作对的结果你也看到了,若是不想就此没了性命,你最好就乖乖听话,否则……” “下一次,我塞进你嘴里的,可能就是穿肠毒药了。” 咽喉被掐住太久,祁骁此时呼吸喉咙里都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 他苍白着脸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郝轻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拍了拍手对着身边的人说:“给他脸上弄点儿东西,务必要让人看不出痕迹,今晚出发的时候,直接把人带上。” 说完,郝轻云就出去了。 剩下的一个人在浑身乏力的祁骁脸上涂涂抹抹,另外屋里屋外还有不少人看着。 别说祁骁此时武功全无,就算他还能飞,估计也难以从这般严密的监视中找到脱身的机会。 祁骁看似无力地任由人摆弄,垂在身侧的手却无声地攥紧成了拳头。 依云山庄的撤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被强行灌了药易容后的祁骁,也被人塞进了郝轻云的马车中。 祁骁的眼前蒙着一条黑色的布巾,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勉强听见身旁坐着的人的呼吸声。 祁骁缓缓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些,原本正稳稳往前的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 祁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马车外,郝轻云不悦的声音响起。 “怎么停了?” 打探情况回来的人小声说:“回少庄主的话,前方有镇南王府大军行军的痕迹,据探子回报,镇南王府的人正试图从这里打开破口进去搜寻被困百姓,咱们这时候从这里过去,只怕是会引起镇南王府人的怀疑。” 郝轻云听完忿忿地说了声碍事,稍微想了想,还是决定绕道而行。 依云山庄再厉害,那也是民间凡人。 与镇南王府那样手握百万重兵的庞然大物对上,必然得不偿失。 暂时绕道避开锋芒,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郝轻云前去安排绕道之事,坐在马车中的祁骁看似无力地瘫软在车壁上,藏在黑巾之下的瞳孔却在狠狠地缩紧。 镇南王府的人也来了吗? 阿璃…… 会是你吗? 第633章 你的主子是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依云山庄的人按照郝轻云的吩咐秘密绕道的时候。 钟璃也带着人,无声无息地潜入了贝奇山的内部。 抵达了那个传说中无人可跨越的地方,钟璃先派出轻功相对较好的霍云齐和秦鹤前去探路。 他们两人分头而行,大概在半个时辰后回到了原地。 秦鹤和霍云齐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是不可说的微妙。 霍云齐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杂草,轻声说:“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里之所以会无人可穿越,是因为这里遍地都是迷阵。” 迷阵的设置极为巧妙,也很精巧。 一环套着一环,大大小小的迷阵混合在一起,才会巧妙地掩饰住了内里的真实情况,让人难以进入一窥内里究竟。 秦鹤赞同地点了点头,说:“我试着破坏了一下,但是效果一般,这里的迷阵设计得极为精巧,有这些迷阵做抵挡,寻常人绝对难以进入。” “而且我猜,除了迷阵,这里深处应该还有陷阱机关,只是夜色实在太深了,地形也不熟悉,一时半刻很难查探清楚里边的情况。” 对他们的回答,钟璃并不意外。 贝奇山神秘之名名扬天下。 若是没点儿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钟璃都会觉得失望。 钟璃想了想,说:“那是否可以在不触发阵法的情况下,秘密潜入?” 秦鹤为难地摇了摇头。 “不能。” 要想进去,就两种可能。 一是不惜代价,想法子把眼前的阵法全都一股脑破坏了。 没了碍眼的阵法阻挡,自然是他们想怎么进去就怎么进去。 但是这样做了,外边的阵法被破坏,必然会惊动藏匿其中的人,他们的行踪也自然会暴露。 二就是花时间花心思,将这里的阵法琢磨清楚,然后再伺机潜入。 只是他们之中并无精通阵法之人,第二种的难度,无疑比第一种大上许多。 众人正为难的时候,钟璃无声笑了。 她说:“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还带着一个人?” 意识到她说的是谁,秦鹤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王妃是说那个猎户?” 钟璃微微点头。 “他不是说自己是从小路进的贝奇山腹地吗?能进去一次,自然就能进去第二次,咱们跟着他不就行了?” 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他们这些能跳能飞的,自然不在话下。 钟璃很快就定了主意,低声说:“将那个猎户押到前头,小心跟着,一旦发现任何不对,立马撤退,绝对不可恋战!” 深入自己不了解的地方无论何时,都是兵家大忌。 就算是为了跟着自己来的人的性命着想,钟璃也会竭尽全力的小心。 霍云齐等人得了命令去安排了。 不一会儿,被洛秦亲自押着的猎户走在了众人前头,哆哆嗦嗦地带路。 夜色深寂之时,钟璃一行人踏上了贝奇山中无人踏足的隐秘小路。 与此同时,郝轻云带着的人也正朝着这条路走来。 越往深处走,钟璃的心中就越觉得不对劲。 贝奇山此次地动受灾范围极广,外边的灾情钟璃虽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可也算是看了个囫囵。 原有的山体垮塌,树木翻倒泥土肆掠,堪称是难以入目。 可按理说应当是受灾最严重的山中深处,似乎受到的影响并不大。 虽有受灾的痕迹,可并未像外边那般狼藉。 不怎么宽的路面上虽有一些碎石,可却不影响通行。 倒下的大树也并非是杂乱无章地横亘在路中央的,反而是看起来像是有规律似的,齐刷刷地被安置在了路边的位置。 钟璃心中狐疑渐起,洛林也看出了蹊跷。 他凑上来,在钟璃的耳边低声说:“王妃,这像是人为清理过的痕迹。” 若非人为,谁也解释不了,为何这树和碎石将路边遮挡了个彻底,路面却半点没受影响。 钟璃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低低地说:“看样子,这贝奇山中,的确是藏着了不得的大秘密。” 只是这到底是什么秘密,那就需要亲自前去一探究竟了。 又走了一会儿,带路的猎户停了下来。 在洛秦威胁的目光中,他颤颤巍巍地指着一个地方,抖索着腿说:“我……我就是在这里捡到的荷包。” 钟璃无声抿紧了唇上前查看。 只见猎户指着的地方是一处看起来毫无特色的杂草。 与别的杂草丛相比,若非要说出点特色,那就是这里的杂草大概长得相对茂盛,而且造型非常的东倒西歪,参差不齐。 不等钟璃说话,秦鹤就自发地蹲了下去。 他仔细地扒拉着杂草看了一下,肯定地说:“这里有人经过的痕迹。” 若无外力影响,杂草的生长应当是肆意向上的。 可这里的杂草看似正常,实际上根部的位置却是齐齐折断了的,断面也相对整齐,不像是自然折断。 秦鹤顺着走了几步看了一圈,回来后口吻越发笃定。 “这里不久前有人经过,并且还掩饰了行踪。” 行踪可以掩饰。 经过的痕迹也可以人为遮盖。 只是被大批人马踩踏过的杂草却难以恢复正常。 故而这里的杂草虽然被人为扶起,形成了一种看似杂乱的景象,实际上,仔细观察的话,却能看出内里的蹊跷。 钟璃缓缓呼出了一口气,亲自蹲下看了一番。 站起身时,钟璃指着黑夜中的一个方向,说:“是朝着那里去的。” 秦鹤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皱起了眉。 “从痕迹上看,经过的人只怕是不少,这贝奇山里,到底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妖魔鬼怪?” 霍云齐不屑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是人是鬼,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霍云齐看向了钟璃。 众人的目光也纷纷落在了钟璃的身上。 钟璃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淡淡地说:“将福兮带上来,前方开路。” 福兮就是安溪留下的猴子的名字。 也是此行最大的希望。 洛林去把猴大王抱了过来,放轻了脚步跟上队伍。 又往前走了一截,原本趴在洛林身上昏昏欲睡的福兮突然精神了起来。 它站在洛林的肩头,小爪子指着一个方向吱吱叫了几声。 在寂静无声的深夜里,它突兀的几声叫声宛若在众人心中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所有人的眼中都瞬间绽出了光。 钟璃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低声说:“跟上!” 福兮取代了原本指路的猎户,跳上了树枝,在林间穿梭为后边的人带路。 钟璃等人在林中越走越深,走在前头的郝轻云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郝轻云的侍女凑近后低声说:“少庄主,咱们的身后,似乎有人追赶的迹象。” 这个说法是不合理的。 他们正朝着贝奇山的后山出发。 而贝奇山的前边是无数迷阵布成的大阵,若无知情人带路,就算是神仙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穿过。 更不可能说是追赶他们了。 他们一路行来行踪绝对隐蔽,郝轻云对自己的计划也有绝对的信心。 她下意识地不相信侍女的话,皱着眉说:“这不可能,让人前去再探!” 郝轻云派出的探子出发了,最后却没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 依云山庄的探子轻功再好,对上轻功天下一绝的霍云齐和秦鹤,也是小巫见了大巫,要吃亏的。 郝轻云派出的探子尚未找到机会靠近,人就被霍云齐拿下了。 原本走了一路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霍云齐的心里就憋着火。 抓人的时候他也客气的意思,心狠手辣地直接将人的下巴卸了,胳膊腿卸了才扔到了钟璃的面前。 钟璃看着眼前成几乎成了一摊烂泥的黑衣人,嘴角无声地抽搐了一下。 捕捉到她眼中的一言难尽,霍云齐解释说:“王妃放心,我下手有分寸,这人能撑到问话。” 钟璃哭笑不得地摁了摁眉心,摆手说:“我不是担心这个。” 她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慢条斯理地说:“你的主子是谁?” 黑衣人咬着牙关不吭声,看样子,还挺有宁死不屈的风范。 钟璃戏谑地挑起了眉梢。 洛秦说:“要不把人交给属下问问?” 像是怕钟璃信不过自己似的,洛秦还说:“出发前,属下特意去找刘大夫要了些药,听说吃下去的人浑身宛若万千毒虫啃噬,痛苦非常,只要是血肉之躯,绝对撑不过一刻钟,不等审问就自己什么都说了。” 钟璃对他的形容很满意,点头说:“那就交给你了。” 洛秦拎着人进了不远处的林子,钟璃带着人在福兮的带领下继续前进。 不到一刻钟,洛秦满脸阴沉地跟了上来。 他靠在钟璃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钟璃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攥紧成了一个拳头。 钟璃眯起了眼睛,一字一顿。 “依云山庄?” 洛秦嗯了嗯。 似乎是担心钟璃不知道依云山庄是什么地方,他还主动开口解释了这依云山庄的来路。 天下第一豪富大庄,这样的身份,与外边的迷阵似乎就能匹配上了。 只是……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眼中阴沉,说:“把人带上来,我有话要问。” 第634章 镇南王妃的男人,不是你可妄想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依云山庄的探子原本也算是出类拔萃的。 起码在民间组织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优秀。 可再优秀的人,对上镇南王府的煞神们也很难讨巧。 被洛秦折磨了一通的黑衣人此时不复之前的傲气,真的变成了一摊烂泥躺在了钟璃的脚边。 钟璃垂首看着他,淡淡地说:“你是依云山庄的人?” 黑衣人本不想动弹。 洛秦却狠狠地在他身上踹了一脚。 “吭声!” 黑衣人想到自己刚刚受到的生不如死的折磨,也不沉默装死了,忙不迭地点头。 钟璃笑了。 “你的主子是谁?” 黑衣人有气无力地说:“庄主郝竹青,少庄主郝轻云。” 钟璃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幽幽地说:“那你们庄子中,可曾有过来历不明之人?” 问这话的时候,钟璃的神色平静,看不出半点端倪。 却距离她最近的霍云齐却看到,她白皙的指尖深深嵌入了掌心的皮肉,袖口都染上了一丝血色的暗红。 黑衣人似乎是没想到钟璃会这么问,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 他失神的瞬间,钟璃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飞快地闭了闭眼,哑声说:“那人此时正在何处?” 钟璃的问题跨越太大,以至于黑衣人难以适应她的节奏,不自觉地被她带着走。 他猛烈地咳出了一口黑血,才喘息着说:“你说的,可是一个男子?” 钟璃静静地盯着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黑衣人被她幽深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怵,不等迟疑就说:“少庄主不久前的确是带回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只是我不知道,那人是否就是你想找的人。” 不管是不是,这个身份不明的人,钟璃都找定了。 她掩饰似的转身背对着众人,让人无法看清她此时的表情。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是么?那你口中的男子,如今现在何处?” 最大的秘密都说了,剩下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必要了。 黑衣人艰难地喘息了几下,低声说:“山中地动频繁,庄主与少庄主决定今夜迁走,那男子作为少庄主认定的夫婿,自然是要跟着少庄主一起走的。” 钟璃原本很复杂的情绪,在听完黑衣人这番话后,竟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少庄主认定的夫婿??? 霍云齐和秦鹤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全是难以言喻的惊恐。 祁骁失踪的时候,难不成还抽空给自己找了个豪富的媳妇儿? 他找媳妇儿了,那钟璃怎么办?! 众人心中戚戚的时候,钟璃似笑非笑地说:“少庄主认定的夫婿?你确定?” 男子想也不想地就说:“那当然!” “我们少庄主看上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件,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钟璃啧了啧,语气听起来似乎还颇为遗憾。 “那这次就很不凑巧了。” 要是那个所谓的少庄主看上的夫婿是祁骁,只怕她的打算就要落空了。 毕竟…… 那个男人是她的。 黑衣人口中得到的情报,已经足以让钟璃确定太多事情。 例如,失踪了半年的祁骁,很有可能就在那个所谓的少庄主手中。 至于祁骁为何不逃走…… 听完男子的解释,钟璃的神色变得格外微妙。 竟是武功全失了吗? 钟璃沉默的时间太久。 以至于前去探路的霍云齐回来了,她还愣愣地没有回神。 霍云齐走近后低声说:“王妃,我去前边看过了,这人说的,应该没错。” 大概是太过自信,想着绝对不会有人进到山中深处,故而越往里走,大批人马经过的痕迹就越明显,甚至不曾掩饰。 霍云齐很轻易就找到了大方向。 听完霍云齐的话,钟璃淡淡地说:“跟上去,务必小心不得让人发现,如果……” 钟璃艰难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在霍云齐担心的目光中无奈地说:“如果确定前边的人中有王爷,先不要轻举妄动,找准机会再动手,一定……” “一定要确保王爷的安全。” 如果黑衣人的话是真的,祁骁已经武功全失沦为常人了,那钟璃自然第一需要考虑的就是祁骁的安全。 否则到时候乱七八糟地动了手,万一伤着祁骁怎么办! 霍云齐也想到了黑衣人的话,表情复杂地嗯了一声。 “王妃放心,我会注意的。” 钟璃他们暗戳戳的紧跟痕迹追了上去。 走在前头的郝轻云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叫来了随身的侍女,说:“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 侍女摇头,低声说:“不曾。” 郝轻云皱眉。 “去了几个了?” 侍女眼中忧虑更甚,说:“五个。” 依云山庄的探子,都是从小就精心培养的精锐。 这些人出手,从未有过这种一去不回的情况发生。 如今这种情形,抛开万中有一的纯属意外,那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就是这些人都遇上了难以预测的意外。 或者说,落入了别人的手中。 谁抓了他们? 又是为了什么? 自己的行踪是否已经从探子嘴中暴露了? 郝轻云脑海中飞快闪过这几个问题,当机立断就下了决定。 “别再派人去打探消息,兵分两路,一路按原计划加速前进,另外一路绕路返回庄中,找机会再出去!” 郝轻云的当机立断让原有的人马立马就分作了两头,并且开始掩盖行过的痕迹。 在前头出发的郝竹青得知后,赞成了郝轻云的决定,并且还命人启动了山中隐藏的机关。 依云山庄在贝奇山中经营百年,设置下的机关迷阵无数。 这些被启动的机关,也给随后跟来的钟璃等人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再一次险些被机关误伤后,霍云齐脸色阴沉地说:“咱们被人发现了。” 一身黑衣眼神却亮得惊人的钟璃听了,无声嗤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那么好几个人都被咱们抓了,发现不对是正常的。” 若是这都还发现不了不对,那岂不是辜负了依云山庄天下第一大庄的名头? 钟璃对被发现并不意外,毫不迟疑地下了决定。 “与在贝奇山前方救援的人通信,派兵驻守每一个可能的出口,严防死守,绝不能让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出去。” “另外,放信号通知附近的所有驻守军,全力包围贝奇山,不得放走任何一个从山中出去的人!还有,让人加紧在附近的村庄幸存者中寻找有经验常年进山的猎户带路进山,我就不信,这贝奇山当真无人闯入过!” 钟璃的命令被一个接着一个发下去。 暗黑的天空中也绽出了一朵火红的焰火。 上一次焰火燃起,是祁骁在相国寺后山出事的时候。 此时焰火重燃,不光是震惊了附近的驻军,也震惊了正被郝轻云带着从小路逃窜的祁骁。 祁骁蒙在黑布下的眼睛逐渐变得深邃,搭在膝盖上的手也在无声攥紧。 这是镇南王府的信号。 是阿璃来了。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祁骁趁机将自己身上的衣摆撕扯成了碎布,背对着监视自己的人,尽可能毫无声息地顺着车窗的缝隙扔了下去。 碎布不过手指头大小。 在黑夜中是难以看清的。 可就是这点儿看似不起眼的碎布,为追上来的钟璃指明了方向。 福兮一改往日的懒散,上蹿下跳地在无人注意的草丛中,从路边的缝隙中找出了祁骁扔出的所有碎布。 它献宝似的将碎布递到了钟璃眼前,也成功让钟璃红了眼。 这是祁骁的东西…… 钟璃咬牙压下了心头翻涌的复杂,哑声说:“全力追近,务必小心王爷安危!” 身后众人齐声应是。 有了钟璃的命令,他们不再小心掩饰自己的行踪,大刀阔斧地追了上去。 他们赶上的速度,比郝轻云想的快上许多。 等意识到身后追击的人已经到了的时候,郝轻云眼中多了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诧。 她脑海中闪过之前天上绽放出的诡异焰火,猛地冲上了载着祁骁的马车。 她毫无征兆地掐住了祁骁的脖子,狠狠地咬牙。 “是你!” 武功全失的祁骁难以抵挡盛怒之下郝轻云的攻击,被掐得不住咳嗽,却一个字也没说。 郝轻云一直萦绕在脑中的迷雾逐渐散开,落在祁骁身上的目光透着无尽杀意。 “只有你会有可能引来来路不明的追兵,一路上也只有你有可能暴露我们的行踪,这都是你做的,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对吧?” 郝轻云说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面对郝轻云的猜测,祁骁无谓地撇嘴一笑,凭借着蛮力,生生掰开了郝轻云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指。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如今不过是个武功全失的废物,还被你这般严密看守着,我能做什么?” 郝轻云满脸阴沉地看着他不说话。 祁骁呵了一声,幽幽地说:“更何况,真是我的话,你又能如何?” 信号已放,钟璃必然在他身后不远处。 钟璃绝不是轻举妄动的性子。 她能追踪至此,就证明钟璃带着足够威胁到郝轻云的人。 否则郝轻云也不至于会如此失态。 此时此刻,祁骁才是郝轻云不得不好生护着的保命符。 要是祁骁在郝轻云手中出了半点差错,不光是钟璃,就算是看见信号的百万镇国军,也绝不会轻饶了她。 祁骁将郝轻云脸上的惊疑不定复杂尽收眼底,心情微妙地扬起了嘴角,眼中尽是无尽的幽深。 “你口口声声说要我入赘,那你可曾想过,我究竟是什么人?” 郝轻云满眼阴冷地盯着祁骁。 祁骁轻轻一笑,眉眼舒展间,自然而然地流淌出贵公子的风流高贵。 他掀唇淡笑,漫不经心地说:“镇南王妃的男人,岂是你可妄想的?” 就算他被迫在此停留。 领兵上阵的镇南王妃,可不是好说话的性子。 这不,带着人来了。 第635章 老寿星上吊,找死呢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捡到命悬一线的祁骁的时候,郝轻云就猜到祁骁的身份不简单。 虽祁骁当时身上无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可他能出现在相国寺后山,就足以证明了许多。 可在她看来,再不简单又能如何? 到了她手里,还不是得对她惟命是从俯首帖耳? 郝轻云自视过高,以及实在是小瞧了祁骁的来历,以至于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并未对祁骁的身份进行深查,故而从未将眼前堪称温文的祁骁与传说中的杀神镇南王放在一起联想过。 可此时听到祁骁的话,她的眼前瞬间就闪过了一道白光。 镇南王失踪并不是个秘密。 郝轻云手掌依云山庄,自然听说过这个足以惊动天下的秘闻。 她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闪过前后所有的线索,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她捡到祁骁的时间和地点,与镇南王失踪的时间地点巧合得令人心惊。 这绝不是意外。 郝轻云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落在祁骁身上的目光极为复杂。 她口吻阴沉,字字咬牙。 “你耍我?” 祁骁昏迷的时候尚且不计。 可祁骁清醒后,却对自己的来历闭口不提。 这不是故意耍她是在干什么! 祁骁被她倒打一耙的话气笑了。 他眉梢轻扬,皮笑肉不笑地说:“少庄主慎言,本王感念少庄主的救命之恩不假,可醒来后莫名其妙武功全失,还在少庄主这里受尽折辱,本王可不觉得,这是本王的错失。” 武功全失的事情祁骁之前从未听说过。 这种事情莫名其妙地发生在自己身上,醒来后还被人掐着脖子逼着入赘。 别说是告诉郝轻云自己的来历了,没召集人马直接踏平依云山庄,就已经是祁骁能留下的最后一丝温情了。 更何况,若不是郝轻云处处咄咄逼人,甚至还试图凌驾祁骁之上,字里行间全是对钟璃的不屑轻慢,祁骁也不至于会如此动怒。 祁骁虽没直接回答郝轻云的话。 可他的自称已经表明了许多。 郝轻云眸光狠狠地沉了下去,话中带上了不自知的杀意。 “这么说来,身后追着的那些人,的确是来找你的了?” 祁骁不可置否地耸肩轻笑,很不负责任地说:“谁知道呢。” 反正那焰火看着,是镇南王府的手笔不错。 郝轻云怒极反笑,咬牙道:“好啊,的确是我小瞧镇南王的本事了。”话音刚落,她手中就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匕。 刀刃熠熠生寒,刀尖直指祁骁的脖颈。 祁骁武功全失,身上还中了郝轻云灌下去的软筋散。 他绝不是郝轻云的对手。 只要郝轻云想,她绝对能在此时了结祁骁的性命。 她赤红着眼盯着祁骁,一字一顿:“敢耍我,你就要做好拿性命做代价的准备!” 面对她不加掩饰的杀意,祁骁却半点不在乎。 他算得上是闲适地看了郝轻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敢。” 若郝轻云没猜到他的来历。 又或者此时镇南王府的人没紧追在郝轻云的身后。 祁骁都相信,郝轻云会在气急之下对自己动手。 可如今自己在此的消息不是秘密。 镇南王府的人也到了。 不管是从哪方面想,郝轻云都绝不可能对自己下手。 甚至为了在镇南王府的百万铁骑下保住依云山庄,她还不得不保护好祁骁。 祁骁一旦出事,等待着依云山庄的就只能是被毁灭。 不信的话,昔日的相国寺如今的阶下囚,就是最好的证明。 祁骁能想到的,郝轻云自然也能想到。 她被祁骁话中的不屑刺激得浑身僵硬,因呼吸急促胸口都在不住起伏。 祁骁却极为淡然。 他甚至还算得上是诚恳地说:“少庄主于本王有救命之恩,镇南王府的人也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只要少庄主改变主意不与本王为难,今日过后,少庄主依然是镇南王府的座上宾。” 只是这座上宾能有几分脸面,就不是郝轻云能说了算的了。 祁骁言尽于此,算是将郝轻云之前冒犯自己的事儿揭了过去,已经算是将给彼此的脸面都留全了。 只要郝轻云不再执迷不悟,那依云山庄今日必然不会受到任何来自镇南王府的阻碍。 甚至,还会因为救了祁骁被奉为座上宾。 祁骁觉得,只要是聪明人就会知道,此时应该怎么选。 可祁骁低估了一个女人在自觉被戏耍后的愤怒。 郝轻云听完祁骁的话,满脸漠然地冷笑出声。 “听镇南王的意思,似乎是笃定,自己今日定能安然脱身了?” 祁骁笑着反问:“难道少庄主真要与镇南王府为敌?” 郝轻云神色癫狂地大笑了几声,咬牙说:“若真是如此,镇南王又能待我何?” 祁骁的底气来源于身后的追兵。 他本身如今在郝轻云面前,可没半点威胁力。 郝轻云任由眼中阴霾席卷所有残存的理智,轻飘飘地说:“早就听闻镇南王妃巾帼之姿震惊世人,我今日倒也想见识见识,这传闻中不似凡人的镇南王妃,究竟是何种风采。” 说完不等祁骁反应过来,郝轻云就当机立断抬手在祁骁的后颈上狠狠地敲了下去。 毫无准备的祁骁,脸上带着尚未退却的惊诧晕了过去。 被郝轻云直接命人塞进了一个大得惊人的麻袋里。 郝轻云与祁骁的对话声音压得极低,周围无人敢靠近,自然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看见郝轻云一脸寒色地走了出来,她的随身侍从立马就跟了上来。 “少庄主,咱们……” “从密道中走,进去后派几个人将入口毁了,放信号让人在出口的位置接应,另外,启动山中的所有机关,我要让那些不知死活追上来的人,有来无回!” 郝轻云很早就逐步接手了依云山庄的权柄。 之前的决策也从未出过大的纰漏。 故而此时她的命令听起来虽透着几分诡异,却无人提出质疑。 依云山中只在外敌来袭难以抵挡的时候开启的密道轰隆开启,郝轻云带着人飞快地进了密道。 紧接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密道的入口被炸药损毁,彻底堵了个彻底。 钟璃听见炸药声响的时候,心中就陡然生出了一种不妙之感。 她命人加速前进,在福兮的带领下,见到的是一处被摧毁得极为彻底的山洞入口。 霍云齐的反应和速度最快,赶在炸洞口的人逃走之前抓住了一个漏网之鱼。 那人沦为弃子,心中也是有怨的。 故而不等霍云齐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得知祁骁与郝轻云发生争执,随后被郝轻云打晕带走,钟璃的周身瞬间萦绕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沉。 今夜看似平静,可前后两方人手暗中交锋的次数却不少。 依云山庄能有今日地位,领头的人就不可能是个傻子! 镇南王府特有的焰火都放出去了,祁骁是谁,那个所谓的少庄主自然是能猜到的。 明明猜到了祁骁的来历还敢把人带走,这是打了一巴掌不够,还想将她的脸面拉扯下来扔地上踩着玩儿? 钟璃没想到自己的一时迟疑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语调阴沉得惊人。 “用最快的速度将这里清理出一条出路,另外传令下去,清查依云山庄名下所有资产,与依云山庄有关联的,无论大小是谁,一律以最快速度拿下!” 钟璃气得说不出话,死死地盯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山洞不言语。 洛秦等人见了,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王爷出事至今,好不容易才有了消息。 一路上赶过来钟璃的心急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这种情况下还敢将祁骁带走,这不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老寿星找死是什么? 秦鹤默默地在心里为可怜的依云山庄点了一根蜡烛,马不停蹄地吩咐人将眼前的山洞清理了出来。 至于丹青一绝的霍云齐,则是被委派了另外一个任务。 通过抓到的人的口述,他将依云山庄庄主郝竹青和少庄主郝轻云的画像画了出来。 手下懂得人像丹青的人,对着这幅画像紧急加制传阅,确保在见到这两人的第一时间就能把人认出来。 为保险起见,画像上的人还被列作了通缉人选,全力缉拿,生死不论。 钟璃做的准备已经足够充足。 可他们谁也没想到,那条被毁了的密道出口会在距离贝奇山很远的渔城。 等钟璃带着人横穿密道重见天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下午了。 而布置在贝奇山附近的人都没能见到祁骁。 在贝奇山附近抓到的人,都是无足轻重的小卒,毫无屁用。 大鱼早跑没影儿了! 而此时,前后距离太远,方向太杂乱,福兮难以再跟着祁骁留下的气味追踪。 站在渔城面前,所有人的心都再度缓缓下沉。 好不容易才有了祁骁的消息,可如今,他们是将人跟丢了吗? 奔波数日,钟璃的脸色难看惊人。 可她还维持着基本的冷静。 能领头的人只有她。 此时此刻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绝对不能。 钟璃死死压制着内心的暴戾,看了一眼天色,沉声说:“此处距离最近的府衙有多远?” 早就将地图烂熟于心的洛林立马就说:“不足百里,咱们赶到之前,属下已经派人前去通知了。” 按他派出的人的脚程,按理说这里的知府应当已经得了王妃到此的消息,理应在此迎接。 可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似乎并没有人在此等候。 钟璃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冷意,淡淡地说:“不是真的聋了瞎了,想来就是故意无视了。” 洛林抿紧了唇跪了下去。 气氛一度凝滞。 第636章 本王吃软饭,那是本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摆手示意他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说:“这跟你有什么干系?” “以最快的速度前去查探清楚,信号放出后,这里的知府是否有按规矩封城查看,若是有,再派人前去问清楚封城至今的结果,若是无……” 钟璃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冷冷地说:“无视镇南王府发出的信号,就等同于违背军令,按规矩将人处置了,不必回禀。” 洛林沉声应是后打马去了。 所有人原地整顿等消息。 不一会儿,满脸阴沉的洛林就回来了。 他不等马停稳就翻身下马,语速飞快。 “属下前去打听了,此处知府并未下令封城,信号放出至今也不曾做出任何回应,城中来往人士依旧自由出入,不需受到任何查问,另外,属下还特问过当地百姓,信号放出当天,这里的百姓都能看到,绝非是无意之失。” 密道的出口在此处不远的地方。 若当地知府反应及时,设置了关卡拦截,那么就算是没能把人找到,起码也能将逃走的可能性降到最小,为追上来的钟璃腾出了和缓反应的时间。 可当地知府见了信号,却什么也没做。 按郝轻云那些人的速度来看,耽搁了这些时日,只怕早就穿城而过逃之夭夭了。 他们这时候上哪儿找人去?! 不是无意的。 想来也就是故意的了。 钟璃眼底逐渐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就连霍云齐都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岂有此理。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眼底凉寒,轻轻地说:“传我令,立刻将当地官员拿下,全面接管当地政务兵权,即刻下令封城,除此城外,附近接连所有城池紧急发一封军令,命当地驻军将领即刻率军将城池进出所有路口封锁,不得任何人进出。” “挨家挨户地给我找,就算是藏到了地缝里,也必须把人给我找出来!” “再有违令者,杀无赦!” 钟璃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地发布下去。 自渔城起,附近的所有城镇都瞬间进入了战时的紧急状态。 带着武器的士兵们挨家挨户地进行查找,就算是最隐蔽的角落都不曾放过。 在钟璃布置下的天罗地网中,原本自信满满的郝轻云相当于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瞬时就清醒了许多。 依云山庄名下的资产虽设置隐蔽,可这种隐蔽,在钟璃手中的蜀香阁的搜寻下却是无所遁形的。 不过短短几日,依云山庄的资产被大肆封查,手段强硬到难以抵挡。 原本依云山庄以产业遍布天下为傲,此时落在镇南王府地界上的大部分产业全被封锁。 原本落地于南疆和北漠的产业也在近期被官府封查。 引以为傲的翅膀生生被权势折断,入目皆是难言的凋零。 她现在更是被围困在此,难以脱身。 别说是想法子解救依云山庄的人和产业,就算是保住自身也是难得不行。 想到这一切都是因祁骁而起,郝轻云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祁骁。 对上祁骁平静的眼睛时,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不是不想。 而是不敢。 她不过是将祁骁掳走,钟璃的反应就这般强烈,不惜损毁依云山庄的基业。 若祁骁真在此时出了差错,那么整个依云山庄的人,甚至与依云山庄有干系的人,只怕都难逃钟璃的追杀。 这样大的代价,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似乎是看出了郝轻云的忌惮,祁骁无声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被郝轻云灌了软筋散关着,蒙着眼睛不明就里地逃窜至今,既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清楚外边的情况。 可光是看郝轻云的神情,祁骁就知道,现在头疼的人,不应该是自己。 听他笑了,郝轻云狠狠地咬住了牙。 话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生硬。 “你觉得很得意?” 祁骁失声轻笑,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若说郝轻云有多看重自己,祁骁不信。 郝轻云这样的人,与遇上钟璃之前的他一样,本就是心中不存人的。 她唯一看重的,只有她自己。 郝轻云只是习惯性地将所有看上的人或者物件,纳入自己的范围,难以忍受得不到。 她难以接受钟璃在自己之上,故而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 本应是镇南王府的座上宾。 最后却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导致自己陷入了被动。 这种相差甚大的局面,想想都让祁骁替郝轻云觉得憋屈。 他颇为唏嘘地啧了一声,轻飘飘地说:“少庄主若是不想真的将一切弄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如就听我一句劝,赶紧放了我与王妃重修于好的好,不然要是王妃真的动怒了,那可真是……” 祁骁想想钟璃生气的样子,眼底泛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却极为悻悻。 “王妃动怒,流血漂橹,少庄主可要想仔细了。” 郝轻云被祁骁这副颇有荣焉的样子气得脸色铁青,忍无可忍地出言讽刺。 “镇南王妃是何种本事,我此次算是见识了,只是传闻中的镇南王却似乎名不副实。” 郝轻云恶意停顿了一下,冷冷地说:“堂堂男子汉,被一个女人救了命也就罢了,如今还只能在此等着另外一个女人前来营救,镇南王还真是好本事,吃女人手中的软饭,吃得得心应手,让人佩服至极!” 若是寻常男子,被人这般讽刺只怕早就怒火中烧了。 可祁骁听了,却一脸令人感觉诡异的骄傲。 他笑着说:“王妃愿意宠着我,愿意不远千里不惜代价前来寻我,那就是我的本事,就算是吃软饭,我吃得理直气壮,少庄主想吃,只怕也吃不上呢。” 的确吃不上这碗饭的郝轻云闻言瞬间气结,指着祁骁说不出话。 祁骁成功将人气得面无人色,懒洋洋地下了逐客令。 “王妃性子不好,对本王素来管教严厉,少庄主在此盘桓太久,若是传入王妃耳中只怕是要惹麻烦,本王就不留少庄主做客了,慢走不送。” 郝轻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胸口沸腾的杀意压制了下去,艰难地逼着自己出了祁骁在的房间。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失手杀了祁骁。 祁骁这个吃软饭的死了不要紧。 惹怒了杀神钟璃才是天大的麻烦! 祁骁体内有软筋散,连站起来都难,郝轻云并不担心他能逃走。 为了不引人瞩目,郝轻云并未在祁骁的身边安排看守之人。 这也方便了祁骁的行动。 郝轻云前脚刚走,原本体弱无力躺在床上的祁骁翻身就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但是行动稳健有力,丝毫不像是中了软筋散的样子。 他先是快速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轻手轻脚地撬开了窗户的一角,小心地往外看。 窗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墙是竹子做成的篱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像是有些年岁。 从篱笆望出去,就是一片空荡荡的大路了。 一览无遗,别说是藏身,随便往上边站个人看着都极为突兀。 以他目前的状况,就算是从这院子里跑出去了,也很难从身后追兵的手中逃出。 祁骁不耐地皱了皱眉,暗暗骂了一声,轻轻地将窗户放了下来,赶在有人进来送饭之前重新趟回了床上。 祁骁躺在床上,满脑子乱七八糟地想着有关钟璃的事儿,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夜色渐深的时候,送饭的人来了。 那人似乎是这里的农户,胆子极小,进了门也不敢多看,只是一味地低着头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然后就要转身往外走。 祁骁瞥见他的身形,眼中闪烁起了不明显的亮光。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穿着灰色短打衣服的男子低着头走了出来。 夜色浓重,此人又将头低得极低,很难看清他的面容。 他走路的步子有些不顺畅,看起来一跛一跛的,速度极慢还有点碍眼。 在暗处看守的人见了,不屑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半点注意力都不曾分到他的身上。 灰衣男子轻车熟路地找到门槛角落里的一个破旧背篓,极为熟练地往背上一挎,闷声不响地就要往外走。 门口看守的人拦住了他,不善地说:“你要去哪儿?” 灰衣男子似乎因害怕瑟缩了一下,头低得恨不得直接杵进眼前的黄土里。 他闷声闷气地说:“俺……俺见伙房里没柴火了,明日烧粥只怕是不够,想着去捡点儿柴火回来使。” 男子开口就是一口浓重的乡音,让人听着就极为不舒服。 原本还想多问几句的人被身边的同伴拦住了。 “捡柴就让他去,他不去,最后还得咱们出马,再说了,这个瘸子的老娘亲爹都在咱手中捏着呢,他能干什么?” 那人被说服了,嫌弃地对着灰衣男子摆摆手。 “赶紧去!” 灰衣男子不住道谢后佝偻着背走了。 背影还是一瘸一拐的,速度慢得让人恨不得上前去踹他两脚。 男子在前走着,都能听到身后之人的鄙夷议论。 被油灰抹黑了脸的男子无声冷笑,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很快,他就蹿进了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失去了踪迹。 祁骁走进小树林深处,确定身后无人跟着后,才将背篓随手一扔,找了个水沟随意将脸上的掩饰洗了。 他抬手抹去了脸上的尘土,眯着眼睛往四处张望,嘴里无意识地呢喃。 “阿璃,我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你呢……” 第637章 倒行逆施又如何?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虽暂时获得了自由,可武功全失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在外显然是不安全的。 而他目前知道关于钟璃的信息太少,也难以找到钟璃汇合。 他想了想,决定先去附近最近的城镇打探打探消息。 祁骁在夜色中决定了一个方向,匆匆启程。 与此同时,以渔城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的几个城池也因钟璃的命令陷入了警戒。 钟璃派出的人从渔城扩散开来,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 只要祁骁还在这里,就一定会被找到。 前边查找的人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回传,却怎么都没有祁骁的消息。 钟璃的脸色一点一点地阴了下去,周身萦绕着的低气压几乎让人不敢与她直视。 算起来在路上奔波的时间,钟璃已经快数日没好好休息过了。 霍云齐看着她眼中的血丝心中不忍,迟疑了一下才说:“王妃,这里有这么多人盯着,要不您就先去休息吧。” 钟璃进渔城后,直接处置了当地的知府,接管了知府大衙。 内院中也在第一时间就收拾出了可供她休息的场所。 但是到这里已经三日了,钟璃一步也没踏进去过。 再这么下去,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禁得住。 霍云齐实在是看不下去钟璃这么糟蹋自己,索性咬牙说:“再这么下去,王爷尚未找到,王妃自己就先受不住了,王妃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府中的两位小公子想想才是。” 钟璃闻言神色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无奈的叹气。 “我没不顾惜自己。” 她只是真的睡不着罢了。 明知道祁骁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自己却怎么都找不到人,这种无力几乎能将钟璃逼疯。 她就算是进去了,也不可能合得上眼。 霍云齐听了有些无奈,反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两厢沉默之际,钟璃突然说:“我记得,渔城中有不少依云山庄的产业?” 霍云齐低声应是。 霍云齐飞快地报出了一个数字,说:“前后搜查下来抓了的人总共四百三十七人,如今都被关在府衙大牢中等候发落。” 钟璃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你说,郝轻云会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吗?” 霍云齐心中微微一惊,不自觉地看向了钟璃。 钟璃目光飘忽,口吻却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坚决。 “既然找不到人,那不如就想法子将人逼出来。” “我就不信,这么多人的性命在这儿摆着,郝轻云真能半点也不在乎!” 一开始下令抓人的时候,钟璃没想过要真的杀人。 她是来找祁骁的。 不是来造杀孽的。 可现在,钟璃却不想顾忌那么多了。 钟璃说完就不说话了。 似乎也没指望霍云齐能回答自己。 霍云齐迟疑了一会儿,对着钟璃行了一礼,低声说:“属下明白了。” 钟璃难掩疲惫地笑了一下,说:“你就不想阻止我吗?” 妄造杀孽,屠戮无辜。 这是钟璃曾经最不屑的。 可也是她如今最想做的。 只要能找到祁骁,钟璃什么都顾不上了。 听出钟璃话中的挣扎阴沉,霍云齐无声勾唇。 他淡淡地说:“属下既说了归顺于王妃,那自然是王妃想做什么,属下就去做什么。” 不论对错,不管是非。 只要是钟璃的意思,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完成。 哪怕,明知道这样做了,必然会遭受天下人的指责。 可那又如何? 钟璃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无声一笑。 “去吧。” 霍云齐点头后从钟璃在的书房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将依云山庄有关的人全都押到了刑场。 除此外,他还命人紧急制作了杀头令,将这些人的名字和归属悉数都写在了上边,在渔城以及周边城镇大肆张贴。 只要明日午时,郝轻云还没将祁骁送回来,这张纸上写着的名字全都会变成真正的死人。 不光是这些,还有依云山庄其余被抓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依云山庄被称作天下第一大庄。 名下产业以及附属之人不计其数。 这张诏令贴出去,就相当于是无差别,不分类地对着所有人举起了屠刀。 这是名副其实的迁怒。 也是泛着血光的警告。 躲藏在村子里的郝轻云看着眼前的诏令,看着上边的名字,气得捏碎了一个茶盏。 她将手中的诏令猛地砸到了地上,死死地咬着牙一字一顿:“好一个钟璃,好一个镇南王妃!” “当真是好手段!” 杀光所有依云山庄的人,钟璃不光是口气大,本事也大! 郝轻云被气得失去理智,心中隐隐也窜起了一股后怕。 钟璃是个疯子,不言而喻。 与一个丧失了理智的疯子对上,她真的能讨着便宜吗? 郝轻云不确定,心中惶然,席卷在心底更多的,却是疯狂和不甘。 郝轻云正惊怒交加的时候,一直被郝轻云蒙在鼓里的郝竹青,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 决定迁出贝奇山的时候,他与郝轻云说定的是在联络点落脚。 可郝轻云在贝奇山中临时改了主意,说是换了个地方。 郝竹青极为信任郝轻云,故而并未提出质疑,就算是郝轻云决定从密道中出来,他也没多问一句。 可眼下在这个不知名的村子里盘桓数日,却迟迟不见下一步动静,郝竹青终于从信任女儿的盲目中走了出来。 郝竹青逼着身边的人前去打听消息,得知依云山庄目前的困境后,惊得满脸苍白地跌坐到了地上。 依云山庄再有钱,那也是个商户之家。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富不与权争。 郝轻云得罪了镇南王妃,被世人说作女罗刹的镇南王妃岂能罢休? 郝竹青急得像房子着了火,一刻也坐不住地去找了郝轻云。 一看郝竹青的脸色,郝轻云就猜到他想说什么。 不等郝竹青说话,郝轻云就说:“爹爹不必劝我,我是不可能会就此屈服的。” 她之前想争的是祁骁。 可如今,想针对的却是钟璃这个人。 钟璃敢动依云山庄,敢杀她的人,就要做好被她报复的准备! 郝轻云狠狠地咬着牙,字字透寒。 “我就不信,一个镇南王妃当真那么大的本事,我……” “混账!” 郝竹青生平第一次对郝轻云动了手。 一巴掌下去,不光是郝轻云愣住了,就连郝竹青都是猛地一怔。 郝轻云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红着眼睛看向了满脸震惊的郝竹青。 “爹你打我?!” 郝竹青被她的震惊气得捡回了一些理智,恨不得再狠狠地抽她一巴掌。 郝竹青拼尽全力压制着自己想动手的冲动,急急地说:“现在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到底是怎么开罪的镇南王妃?赶紧想法子找补才是!” 郝竹青被郝轻云下意识隐瞒了太多。 以至于郝竹青至今只知道依云山庄的困境是因镇南王妃而起。 却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 郝轻云听完眼中冷光微微闪烁,咬牙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郝竹青不信,着急地拔高了音调。 “镇南王妃将依附于山庄的人都抓走要杀头了,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为什么?!” 郝轻云不耐地吼了回去。 “我难道就应该知道吗?!” 郝竹青微微一愣。 郝轻云咬住下唇含糊不清地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郝竹青实在是太过信任郝轻云,以至于郝轻云的谎言并未在此时被识破。 他满脸惊疑地坐了下来,喃喃道:“若不是你开罪了镇南王妃,那镇南王妃没理由会这样做啊……” 镇南王府虽势大,可在民间的声望一向不错。 也从未借着手中权势打压过谁。 依云山庄的生意做得大,行事也素来小心谨慎。 从未有得罪镇南王府的时候。 双方怎么看都应该是毫无交集的。 镇南王妃毫无征兆地动了杀手,这究竟是为什么? 郝轻云见郝竹青愕然之下不说话了,心中一沉,索性就猜测似的说:“说不定,是咱家的钱财惹人动了心思,才招惹来这般祸患。” 郝竹青眼中微微一亮,随即神色变得更为凝重。 郝轻云见郝竹青信了自己的话,并未追问祁骁之事,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顺着自己之前提起的话接着往下说:“镇南王府连年征战,府中军需亏空必然不少,依云山庄又有天下第一豪富之称,镇南王妃会在此时下黑手,似乎也是说得过去的。” 郝轻云的猜测并非无理。 一时间,郝竹青的心思也被她引着往钟璃图谋自家产业上边走。 郝竹青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 若是郝轻云得罪了钟璃,又或者是别的地方惹了钟璃的不痛快,那尚且还能有找补的法子。 毕竟只要是误会,就还有能解开的可能。 可钟璃看上的要是依云山庄的产业,那摆在眼前的路,几乎就成了一条绝路。 钟璃看上了依云山庄,她又怎会容忍依云山庄真正的主人活着? 那等待他们的,岂不是死路一条? 郝竹青心惊之下说不出话,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第638章 疯狂之下,是野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郝轻云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慢条斯理地将自己之前仓促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镇南王府如此下黑手,必然是存了亡依云山庄的心思,咱们这些人,无论是谁,只要与依云山庄有牵扯的,谁也难逃其手,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咱们是难以与镇南王府相互抗衡的。” 就算是不想承认,可郝轻云也不得不说,在武力值和破坏面积上,自己的确是比不上钟璃。 钟璃手中是活生生的兵。 她手中却只有金银。 真对上了,她总不能用手中的金银去与钟璃的士兵相抗。 那跟自取灭亡有什么区别? 郝轻云掩藏在疯狂之下的,还有野心。 她诱哄似的对着郝竹青说:“咱们绝对不可与镇南王府正面抵抗。” 郝竹青本质上就不是个杀伐果决的人。 否则他也不会在察觉郝轻云的天分之后,早早地就将依云山庄的大部分权柄全都交到了郝轻云的手中。 他听了郝轻云的话,不由自主地说:“那你觉得,咱们应该怎么办?” 郝轻云无声冷笑,轻轻地说:“咱们是难以与镇南王府对抗,可爹爹别忘了,天下之大,除了一个镇南王府有兵外,还有别人。” 钟璃不是以权压人吗? 那她找一个同样有权的人依附不就行了? 以依云山庄的豪富之声,郝轻云自信,世间数得上名号的豪杰,都不会傻到拒绝自己递过去的橄榄枝。 毕竟,拥有了依云山庄,就等同于拥有了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财富。 只要不是傻子,只要那人还有野心。 他就会同意的。 郝竹青被郝轻云说动了,可还是迟疑。 “依云山庄成立数百年,从不插手本身之外的纷争,才得以在无数战乱中留存至今,依云山庄的祖训就是游走人间财富,隔绝世间权争,也是因此,山庄的地点才会被选在了无人踏足的贝奇山深处,你说依附与他人,无疑就是打破了依云山庄的传统,这……” “爹爹,都大难临头了,那些所谓的传统祖训,真有那么重要吗?” 郝轻云打断了郝竹青的话,压制着眼中的不耐,低声说:“咱们是不想插手谁的纷争,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知孩童都知晓的道理,爹爹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手握足以让天下人心动的财富,这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看着郝竹青迟疑不决的脸,郝轻云苦笑了一声才说:“爹爹,咱们如今的处境,难道还不足以让你看清眼前的事实吗?” “可是……” “没有可是。” 郝轻云的眼中多了一丝漠然,轻轻地说:“为了不让依云山庄就此毁灭,让镇南王妃妄念得逞,咱们也必须做出决定了。” “爹,难道你就真的想眼睁睁地看着依云山庄百年基业,就此毁于一旦吗?” 郝轻云最后的一句话,打碎了郝竹青心中所有的迟疑。 遵循祖训的前提是家中基业尚在。 如今家中基业都难保了,还在乎那些细枝末节做甚? 郝竹青难得果决了一次,艰难地说:“那你想怎么做?” 郝轻云无声一笑,凑在郝竹青的耳边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郝竹青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 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深思,最后定格在期待和惊喜。 他不太敢相信地看向郝轻云,说:“你说的是真的?” 郝轻云轻笑点头。 “我怎会在这样的大事儿上与您说笑?” 郝轻云用手指沾了一点茶杯中的水,快速在桌面上画出了几个箭头。 她的手指在其中一个箭头上点了点,低声说:“这里,就是咱们最好的去处。” 郝竹青想着郝轻云刚刚说的话,想着依云山庄更上一层楼的可能,狠心咬牙同意了郝轻云的说法。 郝轻云借机将郝竹青手中的庄主令要了出来,然后费心描绘了好一番美景蓝图才将郝竹青送出了房门。 郝竹青刚走,郝轻云脸上的笑就淡了。 她挥手招来了随从,冷冰冰地说:“是谁在父亲面前多嘴的?” 不等随从回答,她就说:“舌头这么长,想来也是无用的,把人找到杀了,记住,父亲禁不起惊吓,别让他发现了。” 替郝竹青打探来消息的人当夜殒命。 郝竹青睡觉的房间中,也被郝轻云放置了能让人无力高烧的迷香。 她得罪钟璃的真正原因,绝对不能让郝竹青知道。 否则以郝竹青的性子,他一定会不惜手段逼着自己将祁骁送回去。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会同意这么做的。 郝轻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对着身边的随从说了几句话,朝着祁骁在的院子走了过去。 她已经想好了脱身之法,只是不知道,满心期盼着被救的镇南王听了,会不会吓得说不出话。 郝轻云是怀揣着恶意进的院子。 然而,看见原本应该睡着祁骁的房间中,躺着的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郝轻云嘴角的冷笑缓缓凝固了。 她发疯似的在屋子里四处找了一圈,看着祁骁换了扔在地上的衣裳,后槽牙都险些被咬碎。 “祁骁!” “我一定要杀了你!” 郝轻云后知后觉地发现祁骁丢了,让人去找的时候,距离祁骁逃出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不长不短。 却足以让祁骁全力走出很远。 祁骁对自己的速度很不满意。 但是他已经很难再快一些了。 他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为了避人耳目,走的还都是一些无人踏足的小路。 误打误撞的,祁骁走到了与渔城截然相反的方向。 天色明朗的时候,他到了羊城的门口。 羊城祁骁听说过,却从未亲自来过。 他隐匿在城门外的树丛中,看着紧闭的城门,和城门口的官兵无声皱眉。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为了不引人注目,祁骁特地在城门口潜伏着观察了一会儿。 可城门紧锁,无人进出。 除了来回巡逻的官兵外并未任何行人经过。 而那些官兵身上的衣裳,并不是镇南王府的标志。 祁骁眼里狐疑更深,决定往前走几步。 空无一人的大路上突然出现个人,城门口的官兵立马就警戒了起来。 祁骁缓缓走近,眯着眼睛说:“羊城太守何在?” 他一开口,就是上位者的气势。 虽此时穿着的是一身粗布麻衣,可周身的气势做不得假,唬人得很。 被问到的官兵迟疑了一下,警惕地说:“你是何人?路引何在?” 祁骁长这么大,出门从来就没有需要带过路引的时候。 更何况,他现在身上的衣裳都不是自己的,更不可能有路引这种东西。 祁骁正想说自己是谁的时候,城中突然出来了一个人。 看着像是领头的。 祁骁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指着他就说:“此人行踪鬼鬼祟祟,来历不明还无路引身份文牒,直接拿下!” 祁骁黑着脸对围着自己的几个官兵说:“我找你们太守有话要说,赶紧去传话!” 下令抓他的人不为所动,甚至还冷笑了一下。 “我们太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 “连自己的身份都说不清楚,我看你肯定是敌方派来的奸细!” 生平第一次被说作是奸细的祁骁愣住了。 而他愣住的时候,围着他的人动手了。 若是之前,祁骁打眼前这几个人绝对不在话下。 再来一倍也能应付。 可如今他没了武功,身上软筋散的劲效虽没那么大,可到底是有一些影响,奔波了一夜浑身乏力,被这么些人围攻,瞬间有些支撑不住。 要抓他那人见他还敢还手抵抗,顿时气得又多叫了些人前来帮忙。 双拳难敌四手。 祁骁怀揣着满腔怒火和憋屈,被抓住了。 他张嘴想说自己是谁,可开口的机会在下一瞬就彻底失去了。 按着他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块布,直接将他的嘴堵上了! 祁骁挣扎得厉害,伤了好几个人。 抓住他的人气得浑身发抖,亲自冲上来对着祁骁的小腹踹了一脚,看祁骁疼得头上冒汗,志得意满地冷笑出声。 “就你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还敢与本大爷动手?若不是上边着急抓人凑数,老子今日就直接打死你!” 男子身后的人咳嗽了一声作提醒,原本还想动手的人悻悻地住了手。 他说:“不与你计较,把这个细作抓下去,严加看守!” 祁骁憋着火被扭送到了所谓的大牢中。 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个简陋的大牢中还关着不少人。 看衣着打扮,神情配饰,似乎身份都不相同。 见祁骁打量周围,与他一起被关在一间牢房的一个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你也是依云山庄的人?” 祁骁微微失神。 依云山庄??? 见他不吭声,男子脸上的讥讽越发明朗。 “那就不是了?” 祁骁没接他的话,只是好奇道:“那你呢?你是或不是?” 男子像是被问到了什么值得愤怒的事情,突然就激动了起来。 “我当然不是!” “那什么狗屁的依云山庄,老子听都没听说过!” 祁骁心里的狐疑更浓烈,脸上却是恰到好处的质疑。 似乎是被他怀疑的表情刺激到了,男子愤怒地拍了一下栏杆,咬牙说:“不信你问问,这里被关着的,有几个真的是依云山庄的人?!” 他指了指人满为患的牢房,字字生恨。 “这都是镇南王妃搞出来的灾祸!” “那个所谓的镇南王妃,才是真正害了我们的人!” 第639章 胆大包天羊城太守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被男子激动的怒吼震得微微失神,眼底深处是难言的惊诧。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人会这般说阿璃的不是? 似乎是被他的惊讶笑到了,男子神色癫狂地哈哈大笑,指着周围神情麻木的人,咬牙切齿地说:“看到了吗?这些人都活不过今日午时,而这一切,都是镇南王妃的命令!” 祁骁下意识地维护钟璃,想也不想就说:“不可能!” 阿璃心性最是温软,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男子被祁骁的话刺激得瞳孔发红,冷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被抓到这里来的,都是要死的人,你也一样。” 祁骁还想说什么,另外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男子慢悠悠地开了口。 “兄弟你别不信了,这是真的。”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追杀令扔到祁骁的脚边,讥讽十足地说:“你看看这个。” 祁骁低头看清了追杀令上写的内容,一张俊脸缓缓地阴了下去。 与依云山庄有关的人全部在今日午时斩杀。 而光是追杀令上提到的人,就足足有四百多人…… 尾部落章,的确是镇南王府的徽记。 这是阿璃下的令…… 祁骁神色不明不说话了。 掏出追杀令的男子掏了掏自己的鼻孔,嘲讽道:“镇南王妃是顶顶尊贵的人,怒火之下连渔城的知府都罢免了,接连数位官员更是直接问罪,这样的人物,杀几个人算什么?” 男子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淡淡地说:“只是羊城太守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抓不到依云山庄的人,自然只能是随意抓些人来凑数了,不巧,咱们就是这样的人。” 男子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幽幽地说:“不过此事硬要说是镇南王妃的错却也不尽然,她只不过是小看了底下人瞒天过海的胆子罢了。” 羊城太守一开始是没什么动静的。 这里地处偏远,十年八年也不见得会有上司前来查看。 他就算是无视了镇南王府的信号,那也没人知道。 可紧接着渔城的知府落了难,亲眼见识了镇南王妃的怒火,羊城太守才开始急了。 早不忙夜慌张,这时候上火自然是无用的。 信号放出都过去好几日了,依云山庄在羊城的人早就趁机溜走了。 羊城太守这时候再想着去抓人,他怎么可能抓得到? 依云山庄的人抓不着,镇南王妃那头又紧接着下了杀头令。 比杀头令更让羊城太守害怕的是,原本的渔城知府死了。 据说,是镇南王妃的亲信亲自动的手。 羊城太守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在幕僚的建议下,将手中屠刀对准了可以下手的百姓。 依云山庄的人,并不会在自己的脸上写满自己是谁的字迹。 他抓到的人,镇南王妃也无暇派人前来确认身份。 只要他说这些人就是依云山庄的,那么这些人就是。 把人数凑齐了,按镇南王妃的意思把人杀了,他的太守之位就保住了。 羊城太守想得很好,做得也很好。 他没直接动城内百姓,反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一些居无定所的人身上。 这样的人,往往家中无亲眷,也无人在意死活去留。 死了就死了,激不起任何水花。 羊城太守的一己私欲,让被圈定在这个范围内的人遭了灾。 数百人莫名其妙地被抓到了这里,莫名其妙地被人逼迫着换了各式各样的衣裳,伪装成了依云山庄不同身份的人,在这里等死。 祁骁孤身前来,打扮还破破烂烂的,被门口巡逻之人当作了可以顶罪的替罪羊,也扔到了这里。 祁骁听完,平淡的眸子中陡然添了一丝冷意。 好一个羊城太守。 胆敢如此违背上意,抹黑阿璃声誉,简直就是找死! 也许是祁骁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实在骇人,之前说话的男子停顿了一下,说:“兄弟你不是这里本地人吧?” 祁骁压制着眼中暴戾点头。 那人苦笑了一下,说:“我看你也不像是寻常小门小户出来的人,都到这份上了,多嘴提醒你一句,羊城偏僻,太守为人最喜奢华,据说太守府上的摆设可媲美半个皇宫,你家中若是有几分资产,最好是赶紧趁着被拉到刑场之前表明身份,只要你拿得出合适的银子,保命是不会有问题的。” 听男子说得笃定,祁骁像是不太确定似的,皱眉说:“你怎知道花银子就可行?” 说着,祁骁冷飕飕地补充说:“镇南王妃令下,上下官员莫不听令,若是花银子就可出去,那这镇南王妃令岂不是成了摆设?” 也许是听出祁骁话中对镇南王妃的推崇,男子意外地哈了一声。 笑完了,他用力抹了一把脸,闷声闷气地说:“镇南王妃是尊贵,镇南王妃令也是无人胆敢违背,只是……” “天高皇帝远,在别处是什么情形不好说,但是在这里,镇南王妃令的效用实在不大,你都在这里了,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祁骁无话可说,一味地沉默着。 男子看他不接话,自嘲地笑笑闭上眼睛也不说话了。 而此时,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 一刻钟后,有两个衙役抬着一个巨大的担子走了进来。 担子被放在地上,其中一个衙役揭开表面的盖子,一股诱人的香味传了出来。 祁骁用余光瞥了一眼,看清了担子里的东西后,眉梢不经意地上挑了一下。 碗足足有成年男子的两个拳头那般大。 碗里装着冒尖的白米饭,上边还厚厚地铺着一层大块大块的炒肉,最顶上还放着几块黄澄澄的红烧肉。 不管是色相还是气味,都与眼前杂乱的牢房格格不入。 被饿了许久的人们纷纷探头,却无人敢动。 祁骁甚至发现,有人落在担子上的目光,透着难以言喻的惊惧。 也许是发现了这些人的惧意,其中有个衙役冷笑了一下,一手端着一个饭碗对着他们说:“别磨蹭了,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这样的好菜好饭,你们这样的贱民只怕是这辈子都不曾尝过,死之前沾光吃上一顿,也可心满意足地上路了。” 这话说完,原本就不敢动的人顿时就把身子缩得更紧了,生怕自己会是第一个被拉出去的。 无人搭腔衙役有些恼火,他砰的一声将手中的饭碗砸到了地上,恶狠狠地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过一会儿,你们就算是后悔想吃那也张不开嘴了!” 眼看着他一脚将距离祁骁最近的一个半大孩子踹开,跟他一起挑着担子来的另外一个瘦高个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忍。 他走上前拦住了动手的衙役,装作凶狠地对着那个孩子摇头,中途还仓促对着祁骁用口型说:“快让开。” 祁骁眸光微微闪烁,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那个被踹迷糊了的孩子,将人半夹着,低着头走到了角落里。 瘦高个见状心里松了口气,对着衙役说:“张哥你跟他们这些注定要的死的人,费口舌说这么多做什么?我来之前从家中带了上好的高粱酒,咱们赶着时间去喝两杯不比在这儿耗着强?” 提起喝酒,张哥有些心动了。 他不太坚决地说:“一会儿咱们还要把这些人送去刑场,这时候喝酒不太合适吧。” 瘦高个听见这话就笑了。 他面露崇拜地说:“张哥是什么酒量,哪儿能是被几杯高粱酒就喝醉的人?我准备的那点儿,只怕还不够您润嗓子呢!” “再说了,一会儿押送的事儿不是还有我跟另外几个人吗?张哥您到时候只管休息,剩下的活儿我们都包了,保管累不着您!” 张哥被瘦高个的这番话吹捧得极为飘飘然,之前的顾虑瞬间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他指手画脚地指挥着瘦高个和另外一个刚刚赶到的衙役将担子里的饭菜都端出来分发下去。 刚发几个人,瘦高个有些不情愿地说:“张哥,咱们时间本就不多,在这儿这么一个一个发得弄到什么时候?” 张哥想想也说是。 没多迟疑,就让人将担子直接放在了栏杆外边。 只要里边的人伸出手就能拿到。 张哥和瘦高个去喝酒了,另外一个则是被留下来看着这些人。 走之前,张哥对着那个人说:“这些饭菜都是好东西,一定要盯着他们吃下去,绝不能浪费知道吗!” 那人点头哈腰地说好,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送到了门口,然后才折返了回来。 只有祁骁注意到,他与瘦高个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交汇,无声凝重。 他回来后哼哼唧唧地念叨了几句,听起来像是在抱怨自己被留下干活。 假装忙了一会儿,他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一眼,然后从担子底下掏出了一个被布包着的东西,神神秘秘地打开。 他手中的东西尚未露出全面目,身后就乍然响起了几道狐疑的声音。 “二柱子,你干啥呢!” 被叫做二柱子的人惊得啊了一声,回头看清身后的几个衙役后却是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没好气地说:“我能干啥?我又没张哥那么好的福气能去喝酒,当然是在干活了。” 说着,他自以为神秘地将手中打开了一半的东西往背后藏。 他的动作已经很快了。 但是有人却比他更快。 手中想藏着的东西被抢走,二柱子露出了着急的表情。 “哎你干啥呢!” “我倒是要看看,你躲躲藏藏的到底是什么!” 抢走东西的人飞快地将包着的油纸布打开,看清里边的东西立马惊讶地呦了一声。 第640章 你是在说宿城主吧?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里边藏着的竟然是整整一包肉干! 肉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那都是稀罕东西。 一见着肉干,原本还有心思说笑的几人瞬时就不说话了,手不约而同地伸向了肉干。 二柱子满脸的肉痛,却又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人将他的肉干瓜分干净。 几人分吃着肉干,含糊不清地说:“这肉嚼着真有味儿,柱子你从哪儿弄来的?” 辛苦藏着的肉干被人吃了,二柱子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闷闷地说:“俺舅奶在太守府后厨帮工,前几日太守大人宴客扔了不少好东西,舅奶捡了回家弄的。” 说着他更憋屈了。 “总共也就弄了这些,还都被你们吃了,我一口没吃上呢!” 他两眼放光地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眼巴巴地说:“三哥,你这也吃不少了,剩下的这点儿就给我吧。” 被叫做三哥的人听了,唰的一下将手里剩下的那些一股脑塞进了嘴里,嚼着就要走。 二柱子见了不放心地喊了一声。 “你们去哪儿啊!一会儿咱们是要带着这些人去刑场的,你们走了,我一个人咋整?” 二柱子的话将想溜之大吉的几人留了下来。 他们回味着刚刚的肉干滋味多好,看着担子里的饭菜,神色唏嘘。 “多好的东西,寻常人逢年过节也不见得能吃上,到了这儿,怎就没人敢吃了呢?” 说着,他对身边的人示意了一下。 那人站了起来,冷笑着说:“吃与不吃,可由不得他们。” “大人的一片心意,不管是想不想接受,他们也必须得受着!” 为了防止这些人作妖,临时再出了岔子,特意让人在饭菜中加了能让人无力的药粉。 寻常人只要吃上一口,就算是神仙也能麻过去任人摆布。 他们只要…… 原本面目凶狠的几人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不自觉地摇晃了一下,正觉得古怪的时候,眼前一晃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几人身后,原本看起来憨厚的二柱子眼中翻涌着无尽冷意,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这样的好东西,你们还是留着自己消受吧。” 话音未落,他手脚并用地跑了过来,从领头那人的身上搜出了钥匙,直接将牢房的大门打开。 突然发生的变故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 祁骁看着明明浑身都在发抖,却在逼着自己镇定的二柱子,心里滋味有些复杂。 “你这么做,不怕被罚吗?” 引走迷晕衙役的计划虽简单粗暴。 却也极为有效。 但是放走了他们这些人,这两人肯定难辞其咎,没了性命大概都是轻的。 二柱子闻言愣了一下,对着祁骁不太自在地笑了起来。 他说:“高大哥说,放走了你们,死的只有我们两个,不放你们走,死的就会是好几百人,我们两个换你们那么多人,值了。” 说完,二柱子赶紧对着祁骁说:“前门的人也被高大哥引走了,你们直接出去,到称城门口后分批走,就说自己是城北王家的亲戚,守卫不会为难你们的,出了城然后一路往北走,千万别回羊城。” “镇南王妃如今正在北边的渔城中,你们前去找镇南王妃做主,将羊城中发生的事情尽数交代清楚,镇南王妃是好人,一定会给你们主持公道的。” 喜出望外的众人压制着激动纷纷拔腿往外跑。 唯独祁骁和之前讽刺羊城太守的男子站着没动。 二柱子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吼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破旧荷包,说:“这里装着的是我们凑出来的一些银子,你们拿着这个赶紧走,只要出了这大牢,暂时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看祁骁不动,二柱子着急得头上冒汗。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祁骁随手将他递过来的荷包递给了另一个人,淡淡地说:“全都走了你就死了。” 二柱子上火地说:“我的死活跟你没关系,你这时候不赶紧走我才是白死了!” 光是说不算,二柱子还用手不住地推搡祁骁,试图将祁骁推出去。 然而祁骁看着文弱,脚下却像是生根了似的,怎么都推不动。 祁骁被二柱子的大嗓门吵得耳朵疼,有些无奈地说:“我有办法不让你们死。” 只要能活着,没有人会想死。 就算是早已下定决心赴死的人也一样。 二柱子眼中冒出一抹希冀,紧张地说:“你……你说什么?” 祁骁淡淡一笑,眯着眼睛说:“我有办法解决此事,只要你们帮个小忙就行了。” 说着,祁骁看向了身旁的男子。 “一起?”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有些好笑。 “我可先说好,我是个秀才,还是落榜的那种。” 意思就是,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什么都做不了。 祁骁没理会他的自嘲,头也不回地拔腿往外走。 口吻平淡,却带着令人不自觉信服的笃定。 “没关系,只要能挡刀就行。” 秀才一脸黑线无言以对。 二柱子和他口中的高大哥平日里人缘不错,故而简陋牢房前的守卫都被引走了。 他们出来没费什么力气。 从大牢中出来,祁骁没出城,反而是在二柱子的指点下到了太守府附近。 祁骁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太守府门前等人高气派的两个大狮子,唇边溢出了淡淡冷意。 身后的书生见了,也是一脸唏嘘。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古人诚不欺我。” 二柱子能鼓起勇气将被关着的人放出来,已经是把一辈子的胆气都用光了。 此时见祁骁还敢往太守府门前凑,一颗心更是吊到了嗓子眼。 他生怕被人发现,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压低了许多。 祁骁完全没在意他的紧张,若有所思地说:“后门在哪儿?” 二柱子抖抖索索地说:“我……我不知道……” 祁骁没说话。 书生幽幽地提醒道:“你刚刚还说,你舅奶在太守府上帮工。” 二柱子没想到看似温和的书生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呼吸瞬间一窒。 他正想劝眼前两人赶紧走,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你在这儿作甚!我不是让你赶紧抓紧时间出城吗!” 被二柱子叫做高大哥的人黑着脸瞪了二柱子一眼,想也不想就要拉着二柱子走。 他好不容易暂时将太守糊弄住了。 可再过一刻钟,守在刑场的太守发现人没到,必定会派人前来查看。 到时候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二柱子这时候走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二柱子苍白着脸想解释几句,祁骁侧了一步,恰恰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原本还一脸闲适的书生看见祁骁侧步的动作,浅色瞳孔无声地紧缩了一下,落在祁骁身上的目光陡然多了几分探究。 祁骁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却没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叫什么?” 被祁骁问话的人愣了一下,顿了顿才说:“高兵。” 祁骁满意点头,淡淡地说:“太守府后门,前边带路。” 高兵这下更懵了。 他认出了祁骁就是在牢中的人,无奈地苦笑。 他算得上是苦口婆心地说:“兄弟,能活着出来不容易,你……” “让带路就带路,废那么多话作甚?” 祁骁打断了高兵的话,随意挽了一下自己衣袖,漫不经心地说:“走一趟谁都不用死了。” 高兵呼吸微微一顿。 二柱子却按耐不住激动,声音发抖地说:“真的吗?高大哥真的不会……”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走吧。” 祁骁的声音不大,字里行间却夹杂着一种让人难以生出质疑的气度。 尽管他看起来形容狼狈,但是在他开口的瞬间,却无人敢小瞧。 高兵出身微末,能在羊城中混到如今的地位,本身眼界胆气自然不俗。 他看着祁骁眸光快速闪烁了几下,咬牙点头。 “我给你带路。” “柱子,你现在立马就出城,在城外十里的亭子中等我消息,如果明早辰时我都没去找你,你就不用等我了,直接去渔城求见镇南王妃庇护。” 祁骁闻言嘴角勾了一下,像是好奇地说:“别人都说镇南王妃残暴不仁,你们为何还口口声声说要去找镇南王妃庇护?” 书生闻言白了祁骁一眼,无语地说:“残暴不仁?你说的是宿城主吧?” 宿城主? 与外界失联太久的祁骁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兵和二柱子也在第一时间就说:“不可对镇南王妃不敬!” 高兵冷冷地看着祁骁,一字一句地说;“镇南王妃是世间少有的善人,是无数人的恩人,羊城太守无能,不代表这是王妃的意思,王妃不是那样的人。” 二柱子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王妃不是那样的人!不许胡说!” 祁骁没想到这俩人如此维护钟璃,眉眼间多了些许意外。 他低头笑笑没说话。 高兵黑着脸打发走了不放心的二柱子,自发走在前边带路。 高兵对太守府附近的地形极为熟悉,轻而易举就绕开了太守府的守卫,顺利潜入了后门的树丛中。 祁骁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高高的院墙,心里有些犯难。 这院墙比寻常的院墙还要高上许多,墙面光滑无任何可着力的地方。 以他如今的情形,想不惊动任何人进去,只怕是有难度的。 祁骁一言不发,难以让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书生有些不耐烦了,甩了甩袖子,说:“在这儿杵着半天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祁骁无视了他话中的不耐,指着院墙的位置,理直气壮地开了口。 “去那蹲着。” 第641章 我看你像熟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蹲在地上甘当垫脚石的时候,书生俊秀的脸上满是自我怀疑。 他怎么就脑子一抽答应了? 就算是非要有个人蹲着被踩,那为什么会是他? 明明他的身板是最瘦弱的! 就那个高兵都比自己强!!! 然而不等他怀疑出结果,祁骁无声无息地轻轻跃起,脚尖在他的肩膀上借力一点,双手顺势扒住了墙头微小的突起。 书生看清他不算熟练的动作,呼吸毫无征兆地一紧。 条件反射的动作远远比思考来得快。 不等祁骁说话,他立马就站了起来,双手抱十掌心向上,垫在了祁骁落下来的脚掌上,咬牙用力往上一推。 正愁无处借力的祁骁顺势而起,只见眼前身影一晃而过,就看不见人了。 书生见祁骁顺利翻过去了,眼中神色越发浓重,一咬牙运起轻功翻墙追了过去。 原以为自己极为重要不可忽视的高兵,此时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高墙,内心荒芜又无措。 看着就高高壮壮的男子会翻墙就罢了。 怎地看着文文秀秀的书生,好像比那个男子还厉害?! 这两人都翻进去了,他应该干什么? 不对…… 高兵煞白着脸轻轻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气若游丝地说:“我应该担心的是,他们想干什么……” 祁骁费心往太守府上走一趟,当然不是为了免费观光的。 察觉到身后跟着一个人的时候,他头都没回。 “不是说不来吗?” 他的声音很低,却足以让紧跟其后的书生听清楚。 书生闻言无声勾唇,淡淡地说:“本是不想来的,但是突然就想看热闹了。” 想知道祁骁想干什么。 也想知道…… 书生眼中试探之色越浓,状似不经意地说:“阁下不知如何称呼?” 隐蔽的树丛中,祁骁猝不及防地回头,正好对上了书生的眼睛。 书生眼中探究尚未收敛,被祁骁捕捉了个彻底。 祁骁微不可闻地呵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问别人是谁之前,难道不应该先介绍自己吗?” 祁骁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指地说:“还是说,这是不能说的?” 见到这个书生的第一面,祁骁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之感。 他确定自己与此人从未见过。 但是不知为何,此人身上带着一种他极为熟悉的感觉。 又或者说,他与自己身边的某人有某些相同的特质。 而这种无可琢磨的感觉让祁骁内心有些憋火,故而之前就随手将书生拽了过来。 只是,在拽着书生过来的时候,祁骁可没想过,此人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光是凭着他刚刚一跃过墙的本事,以及他伸手撑自己的利索,此人的武功就足以在江湖上排出前十。 这样的人物,自己之前为何从未听说过? 祁骁不掩饰自己的防备。 书生眼里探究也逐渐明朗。 两人明明是组团一起来的。 但是此时,却莫名添了一丝剑拔弩张。 相对无言半晌,书生若有所思地说:“我与阁下素未谋面,但你刚刚那句话我听着却实在耳熟,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祁骁心中微微一动,冷冷地说:“没听说过。” 书生笑了,眼底的深意险些让祁骁当场黑了脸。 他说:“可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骗我呢?” 祁骁像是懒得理会他,转身继续避开巡逻之人往前。 背对着书生,祁骁眼中不可抑制地翻涌起了一股暗沉。 他知道眼前这人像谁了…… 只是…… 那怎么可能! 祁骁心中因一个近乎荒谬的猜测翻江倒海。 但是脸上却是半点都看不出来。 书生被祁骁摆了冷脸想甩手就走。 想想却又有些不甘心。 眼前这人身上的可疑之处实在是多。 万一就这么走了,错过了线索怎么办? 他都找了好久了!!! 可眼下并非是说话的好时机,在此处纠缠万一被人发现就得不偿失了。 他迟疑了一下,咬唇也追了上去。 入太守府前,身为太守府兵之一的高兵,就主动将太守府中的布防设置告诉了祁骁。 祁骁虽是第一次进府,却轻车熟路得像进了自己家的后院。 祁骁虽没了武功,可多少年的功夫底子是在的。 再加上之前因好奇跟着钟璃学过一段近身的功夫,一路走下来,只占便宜不吃亏,顺风顺水。 书生看似随意地跟在他的后头,存在感极弱,却总能在该出手的时候出手。 在不该碍手碍脚的时候,却又隐藏得很好。 完全不会影响到祁骁的行动。 两人谈不上合作地击倒了一队巡逻的侍卫,对视一眼,空气中弥漫着不可说的紧张之气。 书生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野战几的?” 祁骁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书生短暂地惊愕了一下,抿了抿唇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看你和一个熟人有点像。” 祁骁不出手的时候还好。 出手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扑面而来。 只是…… 书生一言难尽地看了祁骁一眼,心中惴惴。 怎么也不可能是个男人吧? 书生一脸心有余悸地悻悻不说话了。 祁骁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心中疑云逐渐加深,只是脸上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两人绕过了巡逻的侍卫,轻而易举地就潜入了太守府深处。 羊城太守有个爱若性命的独子,现年正好七岁。 年过四十独独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宝贝疙瘩。 祁骁的目标,正是这个宝贝。 高兵还是想得太天真了,以为自己只要把人放出去了,就能避免无辜之人受害。 可跑了牢房中的那些,还有别人呢? 羊城太守能丧心病狂地抓第一批前来顶罪,谁知道他不会再抓第二批? 治标不治本无用。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还是得从根源上抓起。 书生是个聪明人。 单是看祁骁的行进路线,他就大致猜测出了祁骁的目的。 他对此没什么异议。 只是在靠近那个宝贝小少爷院子的时候才说:“你去还是我去?” 进去一个,另外一个就要在外头放风。 他们只有两个人,必须得分工合作。 祁骁正想说话,书生却又说:“算了,还是我去吧。” 祁骁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书生冷笑着说:“一看你这动静,就知道教你的人没教到位,安全起见,还是我去稳妥一些。” 这话不管怎么听,都是极为莫名其妙的。 可祁骁却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像是瞬间闪过了一道白光,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疑云即将被打开。 第642章 绝不可以的事情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面对祁骁无声探究的目光,书生什么也没说。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声音太轻祁骁没听清楚。 祁骁正想问的时候,他却已经无声无息地蹿了出去。 在他身后,祁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瞬间多了几分不可说的凝重。 眼前这人的行动身法,眼熟到令他心颤。 祁骁心中惊疑不定的时候,书生的身影已经远远地消失在了眼前。 祁骁悄无声息地隐藏在高高的树丛中,恰好能将书生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看得越多,祁骁眼中的神色就越发浓重。 他好像猜到为何自己会觉得此人熟悉了…… 不一会儿,书生就扛着一个裹成了圆筒的被子蹿了出来。 他吃力地啧了一声,嘀咕说:“小兔崽子年纪不大,还挺重。” 祁骁看了一眼被子里裹着的小胖子,指尖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书生没好气地送了他一个白眼,咬牙说你:“愣着干什么?不走等着留在这儿赶集?” 祁骁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也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扭身就往树丛中蹿。 书生咬牙跟上,一路上碰上的侍卫都被两人联手解决了,没惊动任何人就出了太守府。 掳走了太守的宝贝儿子,接下来就是要与太守谈条件了。 书生和祁骁在心惊胆战的高兵的帮助下,暂时有了落脚之处。 祁骁打听清楚了附近驻军的驻扎地,就想出门。 当地的官员一辈子可能也不曾有机会进京,他身上又无任何身份标识,贸然出现说自己是镇南王自然无人可信。 可军队不同。 任何驻守一方的驻军将领都是由镇南王府亲封的。 就算对祁骁不熟悉,也应当是见过他的。 只要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区区一个羊城太守,自然是不敢再放肆的。 得知祁骁要出门,书生懒洋洋地倒在地上漫不经心地说:“我不去。” 他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近乎咬牙地说:“刚刚那个小胖子是我一路扛出来的,这会儿胳膊还发软呢,走不动。” 听起来,像是记仇祁骁没搭把手。 祁骁闻言并不意外。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说:“那你在此看好这个孩子,过一会儿大概就会有人发现这事儿了,你将这个想法子送到太守府上,之前被放出的人自然无碍了。” 书生接过祁骁不知什么时候写好的一封信,看完后眉梢无声上扬。 “字写得不错。” 他语气戏谑似乎真是在赞赏祁骁的字。 可握着信封的指尖却狠狠地颤了一下。 祁骁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祁骁刚走不到瞬息,原本说自己走不动了的书生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对着目瞪口呆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思考的高兵说:“看好这个小崽子。” 然后人影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原本还觉得自己功夫不错的高兵呆愣愣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脊柱都是僵的。 这都是哪儿来的祖宗? 怎么一言不合就把太守的命根子给抓来了!!! 牢中顶罪的人不见了。 急于找人顶罪的羊城太守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城门打开不到半个时辰,就被紧急关闭了。 祁骁早猜到了这个,故而从太守府上出来的时候,还特意顺手摸了一件太守府兵的衣裳带着。 出了高兵的家门没多久,祁骁就把衣裳换上了。 他身材修长,孔武有力。 穿上那么身衣裳,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走到戒严的城门口,祁骁直接就对着领头的人说:“传太守令!” “你们在此严加看守,禁止任何人出入,另外,派一个熟知路线的人跟我出城。” 领头的人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大人这时候出城是为何事?” 似乎是怕祁骁动怒,那人说完又赶紧说:“太守刚刚才派人前来说过,不许任何人出城,大人您……” “放肆!” “我要出城,自然是有太守的密令,难道你还要我将大人的密令说出来吗?!” 一语骇住了满面迟疑的人,祁骁不耐烦地说:“大人派我出城,自然是有急事要办,你问这么多,是在质疑我的身份吗?!你若是不信,咱们大可去大人面前对峙,只是万一坏了大人的事儿,看你是否担当得起这个罪过!” 祁骁身居高位多年,早就养成了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 气场全开的斥责了一声,原本还对他的身份存疑的人顿时就不敢吭声了。 这份气派,这份威风,在羊城中,除了太守的亲信还能有谁? 拦住祁骁的不敢再拦,恭恭敬敬地赔着笑,亲自将祁骁送出了城门。 除此外,还给祁骁点了一个熟悉路的人跟着。 出了城门,祁骁目标明确地朝着驻军的方向赶。 祁骁看似淡定。 实际上心中焦急却冒得火起。 阿璃想杀任何人都可以。 颠覆这天下也无妨。 但是,他绝不允许阿璃的身上被任何人用任何手段泼污水! 这些该死之人的罪过,绝不该由阿璃承担! 祁骁不住地在心里祈祷一定要来得及阻止钟璃。 与此同时,钟璃设定下的午时期限也到了。 渔城刑场,依云山庄数百人跪在地上,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头在颤抖。 谁也没想到,钟璃说的是真的。 眼前这么多人,她是真的打算一个也不留。 钟璃静静地坐在高位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边跪着的众人。 站在她身后的霍云齐低声说:“四周都布置好了人手,只要有可疑人士出现,即可在第一时间抓获,万无一失。” 钟璃唇角不明显地上扬了一下,说:“粘贴出去的告示,有多少被撕走了来着?” 霍云齐说:“十七张。” 钟璃眯着眼睛唏嘘了一声,轻飘飘地说:“整个渔城被翻来覆去地查了几次,还能有十七张告示被撕走,可见依云山庄的势力的确不容小觑,尚保留着元气。” 霍云齐垂眸不语。 钟璃轻笑道:“既然如此,想来我的意思郝轻云也明白了。” “我倒是要看看,她要不要这些人的命。” 霍云齐会意点头,站起身子冷声说:“午时到,准备行刑!” 第643章 今夜子时,恭候王妃大驾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正值午时。 天空中烈日高挂,明明是极热的天,空气中却渗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四周无数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刑场中央。 正中央跪着的人头上汗水不住滚落,将脚下的地湿出了一片阴影。 随着霍云齐的声音响起,数十个一身黑衣的侩子手,举着担着寒光的大刀上前,站在了第一排人的身后。 空气一度凝结。 钟璃冷眼看着场下的一切,无声冷笑。 “动手。” 钟璃话音落下,侩子手手中大刀应声而起。 紧接着,一片骇人的血色惊溅当场。 场下也传来了一阵作呕的声响。 训练有素的士兵面无表情地飞快上前将场上的尸体抬走,紧接着下一排人被推到了前边。 钟璃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轻声说:“继续。” 霍云齐正要扔下令牌,场内却突然炸响一声呵斥。 “你敢!” 声音虽现,却不见人。 只是光从这声音中的恼怒就可得知。 话音的主人此时心情实在谈不上多好。 场内戒备的士兵因这声音面露警惕。 手起刀落的侩子手也难得露出了迟疑。 钟璃身后的洛林不动声色地在钟璃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 钟璃眼中冷光闪烁,轻描淡写地说:“继续。” 侩子手手中大刀再度举起,万众瞩目之下,却没能落下去。 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十几个身形利落的男子飞起出现在了场内,眼含恨意地瞪着高位之上的钟璃。 因这些人的出现,原本寂静无声的刑场内掀起了一阵小小的议论声响。 钟璃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她神色平静地看着场内的不速之客,淡淡地说:“就来了你们?” 不等有人答话,钟璃就说:“可惜了,本妃要等的人,并非你们。” 钟璃眉眼间若有若无的笑意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余下的,只有令人心骇的冰冷。 “将这些人拿下,继续行刑!” “钟璃你敢!” 一声女子娇斥响起,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衣裙的女子一跃而起,出现在了刑场中央。 女子并未言明自己的身份。 可隔空对视一眼,钟璃就猜到了此人的来历。 能在此时出现的女子,除了大名鼎鼎的依云山庄少庄主,还能有谁? 钟璃要笑不笑地说:“郝小姐。” “又或者说,本妃应当尊称一声少庄主?” 郝轻云的脸色看起来跟身上的黑衣不相上下。 听到钟璃的话,她不禁冷笑了一声。 “镇南王妃不必虚伪客套,你做这么多把戏,不就是为了逼我现身吗?” 钟璃啧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怎能说是本妃蓄意逼迫呢。” 她盯着郝轻云压制着怒火的俏脸,轻笑道:“分明是少庄主拿走了本妃在意的东西不肯归还,本妃只是希望少庄主能物归原主罢了。” 说着,钟璃意味不明地往郝轻云的身后看了一眼,口吻遗憾。 “只是,少庄主今日孤身前来,是没有物归原主的打算吗?” 话说得遗憾。 钟璃眼中冷意却比之前更浓。 若是郝轻云依旧不肯交出祁骁,钟璃并不介意真的杀尽依云山庄的所有人。 郝轻云听见钟璃的话,不屑地呵了一声才说:“王妃想要的,我自然会双手奉上,只是在交出自己手中筹码之前,我不得不与王妃谈个条件,否则就这般将手中筹码交出,王妃若是出尔反尔,我岂不是亏大了?” 钟璃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没说话。 这时候还想着与自己谈条件。 她是该说郝轻云天真还是说她可爱? 钟璃长久沉默,郝轻云却是等不下去了。 她随手朝着钟璃扔了一个东西过去。 霍云齐见状下意识惊呼:“王妃小心!” 钟璃抬起手,稳稳地接住了朝着自己眉心扎过来的东西,放在手中随手打开。 小小的柳叶刀上插着一张不大的纸条。 纸条上写了一个地址。 若是钟璃没记错的话,这正是渔城出城十里外的荒山之中。 见钟璃分毫不伤地接住了自己的飞刀。 郝轻云的眼底深处多了一丝诧异。 显而易见,名震天下的镇南王妃,绝非是浪得虚名之辈。 她压下了心底诧异,冷冷地说:“今夜子时,王妃孤身前往此处,我必会将王妃想要的人带到王妃跟前,只是……” 她充满恶意地停顿了一下,咬牙说:“但凡今日这里的人再受半分损伤,我就算是不要这条命,也要与你分辨一二!” 钟璃随手将手中纸条放在了霍云齐的手中,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轻笑挑眉。 “你想怎么与本妃分辨?” 郝轻云扯扯嘴角,一字一顿。 “你敢杀一人,我就砍那人一刀,今日在场所有依云山庄之人的性命,我都会化作刀子寸寸割于那人之身。” 钟璃眸光狠狠一沉,平静的嗓音中莫名添了一丝煞气。 “那本妃若是让你有去无回呢?” 看钟璃的脸上的冷意,郝轻云笑得越发肆意。 她说:“那你大可试试啊!” “你看看我死了,那人会不会还能活着。” 看钟璃不语,郝轻云的恶意几乎要从眼底满溢出来。 “王妃别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也别想着在我动手之前前去营救,来之前我就吩咐过下边的人,只要我在约定好的时间没回去,就直接动手,你的动作再快,想来也快不过刀子吧?” “我保证,在我死之前,那人会比我死得更早更快,你就算是带着千军万马前去营救,最后留给你的,也只有尸体。” 郝轻云说着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就算是尸体你也不见得能找到,因为……” “我一定要让他被挫骨扬灰,死无全尸!” 换做任何一个人对着钟璃说这样的话。 钟璃都不会让她再有开口的机会。 然而,此时钟璃却不敢动手。 哪怕她明知道郝轻云的话是威胁,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她还是不敢。 祁骁的安危,在钟璃眼中容不得任何闪失。 钟璃的挣扎只有一瞬,却足以撼动整个布局。 她看向了满脸疯狂的郝轻云,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 “那你想如何?” 郝轻云志得意满地笑了。 “我想说的,刚刚已经说了,那人是否安全,就看王妃有多在意了。” 钟璃叹息着摇了摇头,对着面露阻止的霍云齐等人摆手,轻声说:“照她说的做。” 霍云齐想劝钟璃冷静些,可话到了嘴边,犹如滚烫的汤圆似的打了个滚,又艰难地咽了回去。 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人,因钟璃的话获得了一条生路。 郝轻云冷眼看着,说:“我以依云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宣布,从今日起,尔等不再归属于依云山庄,从此以后,生死与依云山庄无任何干系,也不可再以依云山庄的名义自称行事!” 当然,这样一来的话,别人也不能再以依云山庄的名义,找他们的麻烦。 钟璃为郝轻云的周到感叹了一下。 “少庄主思虑周全,本妃赞服。” 郝轻云没理会钟璃看似走心的夸赞,转身说:“今夜子时,我与依云山庄全体,恭候王妃大驾!” 第644章 他都来了,我怎能不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埋伏在刑场附近的人想阻拦郝轻云离开。 钟璃却摆手示意不必。 眼睁睁地看着郝轻云嚣张而来,扬长而去。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相比之下,钟璃看起来还算镇定。 万众瞩目之下,钟璃站了起来。 “好戏既没得看了,那就散了吧。” 说完钟璃就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只留下了刑场上未干的血迹,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不久前的触目惊心,心中惴惴。 钟璃回到暂时落脚的地方,不等身后跟着的人说话,就率先开了口。 “今日之事,诸位有什么想法?”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不言。 钟璃笑了。 “放心说,我不生气。” 秦鹤迟疑了一下,小声嘀咕:“那郝轻云分明是缓兵之计,说不定还有诱敌深入的意思,王妃何苦应下?” 在这里,是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郝轻云。 可换个地方,谁是砧板谁是肉,那可就说不准了。 洛林也说:“属下认为,今夜之邀必然有诈,王妃绝不可亲自涉险。” 霍云齐抿了抿唇没说话。 可光是看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与众人一致。 钟璃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看起来有些好奇。 “话说,我当时被困在相国寺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劝王爷的?” 众人纷纷一窒,说不出话了。 钟璃却说:“你看,明知道那么危险不可为,他也来了,如今换做是我,我怎能不去呢?” 哪怕明知道有诈。 钟璃也要亲自去走上一遭。 因为…… 钟璃语气幽幽:“在大多数时候,绝对的武力,能打破所有的设计。” 郝轻云再能耐,也只不过是个山庄的少庄主。 她手握天下重兵,对比之下,钟璃当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瞬息,钟璃就想好了对策,低声与众人商议了起来。 不一会儿,脸色不太好看的紫纱走了进来。 她贴在钟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钟璃的神色微微一变,眼睛也危险地眯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 紫纱点头,沉沉地说:“确实无误。” “羊城太守为躲避责任,擅自抓了不少无辜百姓充作依云山庄之人,今日若不是出了岔子,只怕此时的羊城早已血流成河了。” 早在下令抓捕依云山庄所有人的时候,钟璃就知道会出乱子。 但是她却没想到,有人的胆子,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大很多。 钟璃的指腹漫不经心地在手镯上摩挲片刻,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羊城太守玩忽职守,擅抓百姓违背军令,即日起,摘了他的顶戴花翎,将主谋和其余随从人员全部抓捕问罪,另外以此为信,传令各方引以为戒,胆敢再犯者,休怪本妃下手无情!” 紫纱沉声应了后去了。 钟璃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 霍云齐以为她是在自责,忍不住低声说:“王妃不必在意此事,咱们虽抓了依云山庄的人,可从头到尾并未对无辜之人下手,之前斩杀的,也都是从死牢中提出的该死之辈。” 若是郝轻云再仔细些,又或者说,她能记住所有依云山庄人脸的话,她都会发现,之前在刑场上被砍头的人,没有一个是依云山庄的。 那都是犯了罪大恶极之罪,等着处死的死刑犯罢了。 钟璃听见霍云齐的话不禁笑了一下。 她说:“我不是在想那个。” 她在想的是,祁骁如今,到底还在不在郝轻云的手中? 从郝轻云之前的行事作风来看那,祁骁若是还在,郝轻云今日不应当 如此得理就饶人。 可若是不在的话,祁骁又在哪儿呢? 钟璃第一次有一种心力交瘁之感,头疼地捏着自己的眉心。 祁骁,离家这么久,你还不想归家吗? 钟璃正头疼祁骁下落的时候,祁骁也终于抵达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常年在军中的人,身上自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杀伐之气。 故而祁骁走进军营并未受到任何为难。 在见到了驻军将领后,祁骁心中不可说的担忧也瞬间化为了泡影。 此人是见过他的。 绝不可能出错。 祁骁心里的石头是落地了。 突然见到传说中早就死了的镇南王的将领,却怎么都淡定不起来。 艾玛镇南王活了! 似乎是猜出了此人在想什么,祁骁赶在他失态之前就说:“我是祁骁。” 呆若木鸡的将领痴痴地点头。 他见过,所以他知道。 可正是因为知道祁骁是谁,这才更吓人好吗! 传闻中镇南王都去世多久了! 眼前站着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军中之人大多心思简单,心里想什么,明明白白的就在脸上写什么。 祁骁看出了他的惊悚,没好气地黑着脸咬牙。 “本王只是失踪了,并非是死了。” 将领说不出话。 祁骁又说:“还有,本王是活人。” 活的。 活着的镇南王! 不是哪儿来的孤魂野鬼! 尽管心中惊惧不减,但是能当上驻军将领的人都不是寻常之辈。 这位将领忍着心中惊骇,将祁骁请到帐内上座,恭恭敬敬地在地上跪了下来。 “属下雷云峰,见过王爷!” 祁骁淡淡颔首算是受了他的礼,忍着焦急抬手示意他站起来。 雷云峰正纠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外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呵斥。 “什么人!” “胆敢擅闯军营!拿下!” 雷云峰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就喊:“把人抓住!” 祁骁无声皱眉,心中不耐到底是谁在此时闯军营给自己添堵。 不一会儿,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就被副将推搡着进了营帐。 祁骁看清人脸,心底的不耐逐渐换做了凝重。 被绑着的人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甚至还对着祁骁讨好地笑了笑。 “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王爷就这般待我?” 祁骁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说:“是啊,的确相熟。” “只是……” “本王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此时应当在羊城中造谣,为何会尾随本王至此?” 文秀书生闻言嘿嘿一笑,口吻微妙。 “不瞒王爷慧眼,尾随至此,只为解心中一惑。” 祁骁挑眉。 “你说。” 书生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觉得,王爷像我一个熟人,想请王爷引荐。” 祁骁随意搭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声线也变得紧绷。 “哦?是么?” “你想见何人?” 书生笑容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晦暗,声音沙哑。 “王爷发妻。” “镇南王妃。” 第645章 等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尽管说不清为什么,可祁骁却发自内心地不愿让眼前的人见钟璃。 特别是此人提及钟璃时的神情,更是让祁骁在心里无声地拉起了警戒线。 他正迟疑怎么拒绝此人的时候,书生却老神在在地说:“镇南王妃之名天下皆知,就算是王爷不愿引荐,只要有心,早晚我还是能见到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拦不住我。 也不可能拦得住。 祁骁冷笑了一声,淡淡地说:“所以本王始终觉得,只有死人才是最不会令人担心的。” 书生闻言挑眉轻笑,口吻唏嘘。 “所以说,王爷是想杀了我吗?” 祁骁面无表情地与他平静对视,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杀意。 书生对此却并无恐惧。 他幽幽一笑,漫不经心地说:“我孤身前来,王爷想动杀手也并非不可,只是……” 他刻意顿了顿,意味不明地说:“王爷若是没绝对的把握将我存在的痕迹抹除,从此以后不被任何人发现的话,我奉劝王爷还是不要轻易动手,否则……” “等来日镇南王妃发现了,只怕就不会与王爷好说好话了。” 书生言语间俨然是将自己与钟璃划作了一边的。 与钟璃关系本应最为亲密的祁骁,似乎在这样的关系中也要退一射之地。 祁骁发自内心的不悦,眉心也适时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褶皱。 “你究竟是何人?” 书生轻得听不清地笑了笑。 “我是什么人,来日见着镇南王妃王爷自然就知晓了。” 书生眸光晦暗地看了祁骁一眼,要笑不笑地来了一句。 “我相信这天不会太远的。” 书生话说了一半,剩下的怎么都不肯开口。 祁骁本就杂乱的思绪,被他似是而非的话彻底搅成了一团乱麻,看着眼前这张信誓旦旦的脸就觉得糟心。 可书生话说在前,祁骁就算是想动他,可得掂量掂量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瞬息中,祁骁对着已经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的雷云峰摆了摆手。 “此人是本王的贵客,将人请下去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书生堪称是翩翩有礼地对着祁骁笑了。 “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祁骁冷冷地看着他,用极低的声音说:“若你今日所言有半句不实之言,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书生闻言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耸了耸肩,然后在祁骁越发漆黑的面容中,口吻越发欠揍。 “只可惜,王爷可能没这样的机会了。” 祁骁糟心地对着雷云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这人弄走。 雷云峰慢了半拍,上前给书生松绑,做了个请的姿势。 书生意味不明地看了祁骁一眼,甩了甩袖子转身走了出去。 将碍眼的人打发走,祁骁终于把心思都放在了钟璃的身上。 他召来了营中副将,在副将的描述中大致知道了目前的情形。 他逃出后,为避开郝轻云的人,恰好走反了方向。 此时与钟璃正在一端两头,中间隔着六百多里路。 祁骁心中懊恼自己选方向时的不小心的同时,飞快地对着去而复返反的雷云峰说:“立马派人将羊城太守拿下,所有与此事有干系之人一个也别放过,另外,点出一队人马,一刻钟后与本王一起出发前去渔城。” 自古军政不分家,却又有军政素来不和,各为一家的说法。 雷云峰与胡作非为的羊城太守不睦已久,听见祁骁的话没半点迟疑。 “属下领命!” 祁骁皱着眉说:“你可有与渔城快速通信的法子?” 从这里全速赶过去,最快也要花上半日。 半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祁骁却等不了了。 雷云峰闻言知意,立马就说:“可飞鸽传书,比人力脚程快上一个时辰。” 此时刚刚入夜,只要操作及时的话,子时之前,这里的消息就会传到渔城之中。 祁骁立马就说:“立马就去传信,务必要快。” 说着,祁骁不放心地补充道:“纸笔给我。” 雷云峰赶紧把他要的东西拿了过来,祁骁想了想,落笔飞快。 若是书生在场的话,他就会发现,祁骁真正的字迹与刻意写给他看到的截然不同。 一张纸上能写的内容实在是太少。 祁骁飞快地将一张纸写得满满当当的,心中想说的,却怎么都说不清明。 雷云峰哑口无言地在一旁侯着,见祁骁拎着笔不动了,识趣地将手中捧着的一叠纸递了过去。 看他那表情,就差写上一句王爷您放心写,纸管够。 祁骁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抬起手却将写满了的纸撕得粉碎。 雷云峰目瞪口呆地看着祁骁的操作,满脑子都是雾水。 紧接着,祁骁拿起了另外一张纸。 这次落笔的速度慢了许多,偌大的一张纸上,却只写了一句话。 阿璃,等我来接你回家。 祁骁将信纸叠好递给雷云峰:“立马将信送出去,点好人马,即刻出发!” 雷云峰火烧屁股似的捧着信,忙不迭地去了。 一刻钟后,祁骁带着一队人马从羊城出发。 随行的,还有执意要跟随的书生。 祁骁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书生却半点不在意。 又或者说,他此时心事重重的,心思没有一点在祁骁的身上。 他一改之前反复挑衅祁骁的作风,沉默不言的样子让祁骁看他的眼神越发微妙。 这人到底是谁? 与阿璃又是什么关系? 祁骁和书生各怀心思时,羊城与渔城的距离在快速缩短。 距离子时也越来越近。 钟璃早早地就安排好了一切,只等着到点儿出发。 不管郝轻云布下了怎样的天罗地网,今夜,她一定要将祁骁带回来。 时辰差不多了,钟璃带着少有的几个人融入了夜色。 他们前脚刚走没多久,驻守在渔城中的秦鹤就连滚带爬地骑马追了上来。 他不等下马就将手中的一个东西,隔空朝着距离最近的霍云齐扔了过去。 “王爷的来信!” 霍云齐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仓促接住后立马就递给了钟璃。 钟璃听到秦鹤的话的瞬间脑海中就是空白一片。 接过东西的动作,更是机械得近乎没有知觉,混乱中险些从马背上甩下来。 霍云齐见状,赶紧下令命众人停下,飞身下马为钟璃牵住了缰绳控制住了马匹。 “王妃,下来再看吧。” 钟璃愣愣地下了马。 洛林立马就拿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递到了钟璃的眼前。 火折子的微光,在这难以穿透的黑夜中实在微弱。 可这点儿微弱的光线,却足以支撑着钟璃将信上写的内容,一字一句地看清楚。 祁骁的字迹,钟璃一眼就看了出来。 轻飘飘的信纸仿佛在瞬间多了千钧重量,钟璃攥着信纸的手无声颤抖,最后几乎抖得抓不住手上的纸。 霍云齐看她神色有异,忍不住心急问:“王妃,王爷说什么了?” 钟璃不禁笑了起来,眼中却带着泪。 她哑声说:“他让我等他。” 第646章 我找了那人整整十年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最后一次见面,祁骁说的就是等他。 故话重提,心境却大为不同。 钟璃快速呼吸了几下,珍而又珍地将信纸贴身收好,然后才说:“这信是从何处来的?” 秦鹤说:“羊城,这是羊城驻守军将领雷云峰与渔城联络的秘密渠道得来,绝对无误。” 钟璃眯着眼睛想了想,说:“舆图给我。” 洛林将展开的舆图递上,四周也燃起了几个火把。 借着火把的光亮,钟璃快速扫了一眼舆图上的情形,心中猜测瞬间就得到了证实。 “王爷不在郝轻云手中,郝轻云是诈咱们的。” 霍云齐冷笑了一声,说:“王爷都将信从羊城送出了,可见郝轻云的确是居心叵测故意为之。” 钟璃不用去见郝轻云了。 霍云齐心中说不清道不明地松了口气。 他低声说:“既知有诈,王爷如今也是安全的,要不王妃还是回去吧。” 不管怎么说,钟璃亲自涉险就是不妥。 还是回去好些。 秦鹤等人也赶紧说:“是啊,王妃还是回去等消息吧,王爷他……” “他是无碍了,可我还是要去。” 钟璃的话打断了众人的劝说,四周皆是一片不知如何反应的茫然。 霍云齐无奈又掺杂着上火,咬牙说:“王妃好好地还去涉险做甚?就算有什么要紧事儿,就不能过后再从长计议吗?此时贸然赶上去,就算是计划周全也难免不会出岔子,王妃……” “这事儿可不能从长计议。” 钟璃再度打断了霍云齐的话,淡淡地说:“郝轻云性子狡诈,身后又有依云山庄做后盾,这次若是将她放走,焉知接下来她会折腾出什么乱子?放虎归山的事儿,我可不做。” 左右这次已经把郝轻云得罪狠了。 不如就得罪个彻底。 直接抄了郝轻云的老底断了她的全部奢望。 省得她日后再蹦哒出来给自己添堵。 钟璃的话并非无理。 霍云齐一时有些语塞,只是眼中担忧不似作假。 钟璃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想了想就说:“王爷给我传信,身边必然带着可通信之人,拟信将此地情形告之王爷,让他带人从后边包抄,今晚一定要将郝轻云等人一网打尽,免除后顾之忧!” 钟璃主意已定,谁也劝不动。 没办法,短暂的修整后,众人只能按钟璃的意思去办。 郝轻云怀揣着满腹的怨毒等着钟璃的时候,却不知道一张针对自己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张开。 祁骁收到钟璃的回信,心中情绪复杂难明。 钟璃并非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这次决定斩草除根这般果决,与之前的行事作风相比当真是变化不小。 别人察觉或许会觉得心惊忌惮。 祁骁知晓,只觉得满腔满肚都是不可说的心疼。 若不是他出了事,钟璃何至于被逼迫至此? 而那些逼迫阿璃的人,都该死! 祁骁接到钟璃回信后脸色比起之前更差,周身都萦绕着可怖的冷气压,让人望而生惧。 雷云峰悻悻地与祁骁拉开了距离不敢上前。 沉默了一路的书生却不识眼色凑了上去。 书生看似文弱,对祁骁身上肆掠的杀意却浑然不觉,甚至还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你那天写的字,是跟那人学的吧?” 祁骁眸光狠狠一沉,不咸不淡地说:“本王师从多人,并不知你说的是谁。” 书生撇撇嘴,冷笑。 “扯犊子,你翻遍整个大褚,也找不到与那人相似的第二人。” 祁骁抿紧了唇不说话。 书生却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为了练就这么一手字,那人当年被逼着吃了不少苦头,练成后,也只是偶尔会在刺绣的纹饰上写上几笔,矜贵得很,轻易不肯出手,不成想,最后却便宜了你。” 书生话中莫名添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头。 祁骁听到刺绣二字,手中缰绳莫名紧了一瞬,语调却与之前无异。 “你就那么笃定,你要找的人,就是本王的王妃?” 书生一言难尽地看了隐忍着暴躁的祁骁一眼,不屑勾唇。 “你知道,我找了她多久吗?” 祁骁不语。 书生却伸出了一只手,颇为唏嘘地说:“这只手再翻个倍,整整十年。” 十年间,为了找到那么一个人,他不知走了多少地方吃了多少苦头。 期间遇上相似之人无数,却从未认错过。 这次在羊城误会被捕,也正是为了找那人所致。 祁骁身上流露出那人的痕迹实在是太过明显。 绝不会错。 书生的话听起来轻描淡写的,却在祁骁的心底扔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掀起了一阵骇人的浪潮。 祁骁不禁咬住了牙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是么?” “话说至此,本王似乎还不知道阁下名讳,不知怎么称呼?” 书生眼神颇为复杂地看了祁骁一眼,一言难尽地说:“不急,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书生像一个吊人胃口的恶人一般,引起了祁骁的好奇,却怎么都不肯往下说。 祁骁咬着牙,眼睁睁地看着书生打马扬长走在了自己的前头。 暂时拿他无可奈何的同时,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这人到底是谁! 雷云峰似乎是隔空感受到了祁骁的怨念,小心翼翼地往前蹭了几步,低声说:“属下派人前去打听过此人的来历,目前只知道这人是从别处游历而来,身份背景皆不清楚,在羊城被抓之前,对外行走时用的名字是钟离流。” 黑暗中,祁骁的瞳孔无声皱缩了一下,眉心也无声皱起。 “钟离流?!” 雷云峰屏住呼吸,小弧度地点头。 “正是,只是不知真假,这人背景来历神秘得很,时间太短了,实在是难以弄清楚。” 祁骁暴躁地说:“一时弄不清楚就加紧去查!活生生的一个人,我就不信查不到来路!” 被迁怒的雷云峰委屈地点点头。 祁骁阴沉着脸不说话了。 钟离流? 这名字听起来与阿璃的相似了七分,像是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里头似的。 这种说不清的关联让祁骁心中烦躁更甚。 雷云峰见了,缩着脑袋小声说:“说起来,这若是真名的话,此人与王妃还是同姓呢。” 祁骁眼中微微一亮。 雷云峰见他不生气,壮着胆子提出了自己微不足道的小猜测。 “万一……属下是说万一,此人与王妃同出一家,是亲戚呢?” 第647章 刀刃寸寸,割于人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雷云峰看似不靠谱的猜测在祁骁的心里亮起了一个微妙的念头。 万一此人真是阿璃的亲戚呢? 可…… 祁骁看着书生的背影,无声抿紧了嘴唇。 阿璃的来历他知晓得一清二楚,从未听说阿璃还有别的亲人在世。 这若真是阿璃的亲戚,那阿璃的来历…… 祁骁心神不定的同时,对别人下手起来是半点不曾手软。 有了钟璃的话作前提,他直接带着人绕到了郝轻云定下的地点背后,准备与钟璃前后夹击将郝轻云等人一网打尽。 祁骁并不打算真的要郝轻云的性命。 可依云山庄却无论如何都留不得了。 祁骁和钟璃分头行动的时候,郝轻云也正按耐着焦急等钟璃入网。 郝轻云并不担心钟璃会爽约不来。 又或者是计划出了变故。 她自信自己的计划毫无纰漏。 而只要抓到了钟璃,拿着钟璃作筹码,就算她投奔到那人手下,也绝不会受到任何轻视。 只要手中有了切切实实的权利。 来日方长,今日在钟璃手中受到的侮辱,她早晚会有机会悉数一一讨回。 郝轻云自信满满,阅历更为丰富的郝竹青却不怎么乐观。 钟璃能这么好设计,她怎么可能以一个女子之身执掌偌大的镇南王府,令百万镇国军悉数听从其令? 更何况,就算今日钟璃中计了。 可他们投奔别人后,结果真的会是他们设想的那样吗? 郝竹青坐立难安,挣扎再三后还是没忍着去找了郝轻云。 郝轻云听了他的话,却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她说:“爹爹实在是高看别人小瞧自己了,以依云山庄的财力,不管咱们是到了哪儿,都会被奉作座上宾的。” 郝竹青急得头上冒汗,咬牙说:“说是座上宾,可你又怎能确定不会被架空,除了名义上的体面,别的一无所有?” 世间有权比有钱更难。 依云山庄虽号称天下第一豪富之庄。 可在面临钟璃的报复的时候,不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拥有惊人财富,故而是值得自豪的事儿。 可万一只有财富无自保之力,那便如同一个无知孩子抱着稀世珍宝一般,让人觊觎。 如今的依云山庄毫无自保之力,对上镇南王府如此。 焉知对上别的又不会如此? 郝竹青越想越觉得郝轻云之前说的事儿不妥当,难得果决了一次。 “云儿,祁琮此人虽是皇帝,可为人狠辣凉薄,不值得依靠,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么做对咱们而言是有弊无利的,你之前说的法子我不同意!” 郝轻云像是早就猜到郝竹青会这么说,看起来无半点意外之色。 她只是有些遗憾地看着郝竹青,淡淡地说:“爹爹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您这时候再说这样的话,为时已晚了。” 她早就将投诚的信传到了宿城中。 设抓钟璃,也只是为了向祁琮表明自己的能力和诚心。 郝竹青这时候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郝竹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气得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云儿你!” “爹爹!” 郝轻云飞快闭了闭眼,沉沉地说:“我知道祁琮并非好相与之人,也知道此人性情难定不好掌控,可我既然敢设下这样的局,就有把握能将祁琮玩弄于股掌之中。” “只要到时事成,别说是一个镇南王府了,就算是这个天下,那也是咱们父女的囊中之物。” 郝竹青闻言大惊失色:“你怎敢这样妄想?!” 商贾末流之说自古有之。 商贾之人更是不得为官掌权。 正因为此,依云山庄空有名头却无实权,故而才不得不隐藏自身于山中。 依云山庄多年祖训不得掺和世间杂事。 郝竹青虽胸无大志却将祖训铭记于心,时刻记得明哲保身之言。 此时看来,郝轻云却并无这样的想法。 她甚至想染指天下。 郝竹青觉得荒谬又可笑。 他想阻止郝轻云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郝轻云却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郝竹青一句话尚未出口,就被人在脑后重重地敲了一下。 看着晕死过去的郝竹青,郝轻云淡淡地说:“将父亲送回去休息,记得好生照应着,不得有任何闪失。” “对了,外边发生了什么,也不必让父亲知晓,省得让他平白担忧。” 郝轻云命令一下,就有几个人窜出来把郝竹青带走。 郝轻云坐在椅子上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手伸到空中缓缓握紧,像是凭空捏住了谁的喉咙。 “钟璃都可以的事情,我为何不可?” 商贾末流又如何? 过了今日,世间再无镇南王妃。 只有她郝轻云的大名。 郝轻云信心满满地等着钟璃赴死。 钟璃安排的人也悄悄地潜入了她的身侧。 子时未到,原本平静的山中接连响起了轰隆巨响。 郝轻云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暗色苍穹,轻声冷笑。 “终于来了。” 郝轻云早就猜到钟璃不会孤身前来,故而早早地就在四周布置下了大小迷阵。 只要有人进入,迷阵就会被触发,发出的响动则足以让她察觉周围的任何蛛丝马迹。 此时迷阵声响,就足以证明,钟璃的人来了。 而郝轻云相信,钟璃的人无法突破自己布置下的迷阵。 只要自己操作得当,把握住机会,想抓住钟璃成功脱身绝非难事。 郝轻云压下了眼底翻涌的疯狂,走出去飞快地对着门口的人说了几句话。 那人应声去了。 郝轻云则是亲自带着一队人,朝着与钟璃说好的地点走了过去。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与祁骁相似了八分的男子。 只是那人的头上蒙着布罩,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光是看脚步的话,甚至能看出几分踉跄之意,像是受了重伤。 子时一刻,郝轻云见到了期待已久的钟璃。 钟璃身后站着两个人,都是她白日里见过的。 几人见到她身后跟着的人时,神色均是纷纷一变,无声中带着紧张。 郝轻云见状,下意识地看向了钟璃。 可黑夜中钟璃的神色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还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淡然。 在看到自己身后的男子时,她的眸光也只是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并未受到很大的影响。 郝轻云认定钟璃是在强装镇定,冷笑了一声才说:“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我说的是要王妃单独前来吧?” 她指了指身后不断响起的动静,似讥似讽地说:“可眼下看来,王妃似乎并无与我谈判的诚意。” 钟璃见她发现了也不动怒,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才说:“本妃倒是想如约而来,只是少庄主布置周全,不做些准备难以安心,只是如今看来,本妃的打算似乎都在少庄主的预料之中。” 钟璃惋惜中带着懊恼的神情符合了郝轻云的设想。 郝轻云得意地呵了一声。 “王妃顾虑并非无用,只是可惜了,这里是我地盘,王妃的打算,注定只能落空了。” 话音落下,郝轻云面无表情地对着身后的人说:“王妃爽约在前,就休怪我无礼在后了。” 说完,郝轻云的手往下动了动。 身后原本押着男子的人立马抽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在那人的胳膊上划了一道。 刀刃落下,空气中立马就多了一股刺鼻的血腥之味。 钟璃不自觉地皱起了眉,眼底寒意顿起。 尽管知道此人不是祁骁。 可看着一个形似祁骁的人在自己眼前被人伤至此,钟璃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涌起了一股怒气。 要是祁骁没想法子脱身,那这刀子是不是就真的要落在祁骁的身上了? 第648章 璃儿,过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这个可能哪怕只是想一下,都足以让钟璃失控。 钟璃冷冷地看着郝轻云,一字一顿地说:“你再敢动他一下试试。” 郝轻云闻言眼底疯狂更甚,咬牙说:“这就着急了?” “那等到一会儿,你岂不是更要疯魔?” 说着,郝轻云冷冷地说了一句:“动手!” 她身后火光顿起,原本寂静是四周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爆炸的巨响。 混乱中,钟璃看到郝轻云抓着身后的人飞快往后。 钟璃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紧跟着钟璃的霍云齐和洛秦见状呼吸一紧,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王妃小心!” 不过瞬息,钟璃和郝轻云就到了一处悬崖之上。 悬崖之下是万丈深渊。 悬崖之上,站着的是郝轻云和形似祁骁的人。 再往后一点,则是追上来的钟璃。 郝轻云死死地摁着手中之人的脖颈,低低地说:“你知道我见到他的第一面是在什么地方吗?” 悬崖下的冷风呼啸而来,仿佛瞬间将钟璃带回了那个黑暗又绝望的深夜里。 她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攥紧,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郝轻云却有些得意。 她口吻唏嘘:“相国寺的后山崖底。”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与他相逢,也从未想过,自己随手捡回来的人,竟会是名震天下的镇南王。” “谁能想到,名震天下让人莫敢不从的镇南王,那时看起来竟连个死狗都不如?只能靠着我给的一点怜悯续命苟活,甚至还反复在鬼门关前徘徊来回。” “若不是我,他早就死了。” “你连他的尸体都不见得能找到。” 郝轻云说的是事实。 钟璃无可辩驳。 可听郝轻云言语间将祁骁形容得如此不堪,钟璃眼底莫名就多了一丝凛然。 她沉默片刻开了口。 “你是救了他,这是恩,我们自是不忘。” “可你以恩相挟,就是过了。” 若不是郝轻云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钟璃也不至于会如此穷追猛打不依不饶。 事到如今,对错各半。 钟璃不想辩解,也无意为自己辩白。 郝轻云听到钟璃的话,却神色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什么叫以恩相挟?我只知道他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是死是活,都该由我一人说了算!” 她将那人往悬崖边上的位置狠狠地推了一下,面色狰狞地说:“我救了他,如今我就可以杀了他!”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顺心如意!” “你敢!” “我有何不敢!” 郝轻云眼底猩红逐渐蚕食仅剩理智,余下的只有无尽的癫狂疯魔。 “你不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回他吗?” “今日我就要你眼睁睁地瞧着,他是怎么死在你的眼前的。” 说完,郝轻云不假思索地抱着那人的腰纵身往下一跃。 姿态决绝又让人心惊胆战。 钟璃呼吸瞬间一窒,回忆被眼前的一幕迅速拉扯回到了相国寺后山的深夜里。 她不自觉地往前跑了几步,却被从身后冲上来的霍云齐狠狠抓住。 “王妃!” 钟璃恍若失魂,呐呐地看着深不可测的悬崖,双目失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霍云齐低估了之前一幕对钟璃的刺激,见钟璃异样,心急得不行也顾不上身份有别了,死死地抱住了钟璃的腰咬牙大喊:“这是假的!” “钟璃你清醒一点!这是假的!” 钟璃艰难地喘息了几下,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哑声说:“收网吧。” 郝轻云不是会轻易寻死的人。 她也不会斩断自己的退路。 故而在来之前,钟璃和众人详细琢磨了一下附近的地形,觉得郝轻云很有可能会玩儿诈死这一招脱身。 而能让她用这招的唯一场所,就是这山上的一处悬崖。 早在抵达之前,钟璃就秘密派人在崖底搜寻过了。 悬崖中间布置着足以把人接住的大网。 就算是郝轻云从上边跳下去,也不会有分毫损伤。 而崖底直通向另外一个出口。 只要钟璃毫无防备,仓促之下,就很有可能让郝轻云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度逃走。 郝轻云跳崖之前说的话句句诛心。 只要出了半点岔子,又或者钟璃不知道祁骁无事,那么钟璃就很有可能在情绪失控之下跟着一起跳下去。 届时钟璃孤身一人落在准备齐全的郝轻云手中,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 这么一想,郝轻云刚刚说的话,字字为激怒钟璃而来,目的绝不单纯。 钟璃和霍云齐同时后怕之时。 祁骁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钟璃和霍云齐乍然回头。 祁骁面无表情地看着霍云齐抱着钟璃的手,从牙缝中挤出了冷冰冰的字眼。 “霍云齐,你那双手,是不想要了吗?” 祁骁本尊会突然出现,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霍云齐尚未反应过来。 洛林敏锐地察觉到了祁骁的不悦,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强行将霍云齐拉扯到了一旁,压抑着激动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参加王爷!” “恭贺王爷平安归来!” 洛林嗓门极大,在寂静得有些诡异的悬崖上,更是带着几分嘶声力竭的气势。 霍云齐勉强恢复了镇定,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没再有任何动作。 祁骁生死不知的时候,他尚能以朋友的身份在钟璃的身边表达关心。 如今祁骁回来了,他自然是无任何立场说什么的。 霍云齐不说话了,钟璃也缓缓回过了神。 她愣愣地看向许久不见的祁骁,死寂了太久无波澜的眼中泛起了淡淡的星光。 祁骁与她对视一眼,心中万千冷硬均在瞬间化作了无尽柔情。 他看着钟璃站在危险的悬崖边上,呼吸不由自主地微微凝滞。 开口时,声音也放得极低。 “阿璃。” “我好好地在这里呢,你站在那做什么?” 祁骁对着钟璃招了招手,温声轻柔。 “阿璃,过来。” “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钟璃嘴唇动了动,脚步尚未来得及移动,目光就猝不及防地看向了祁骁身后的一个人。 祁骁看到,钟璃的身子似乎猛烈地抖了一下。 像是压抑着什么难以置信的情绪。 原本毫无存在感的书生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一步,冷冷地看着钟璃。 四下死寂之时,他冷笑道:“璃儿,过来。” 第649章 所以你就那么把自己嫁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半个时辰后,祁骁和一众同样一脸茫然的人齐聚在书房里,对面是紧锁的大门。 大门的对面,是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 房间里,是钟璃和那个莫名其妙出现身份不明的钟离流。 气氛格外微妙。 甚至还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凝重。 谁也没想到,祁骁和钟璃生死重逢后的场景会是这种模样。 祁骁完全没来得及开口。 满心满肚子的话一句也没来得及对钟璃说。 钟璃就一脸恍惚地被钟离流拉走了。 现在也还没出来。 两人不知在房间里说什么。 神秘得让人头疼。 外边的天色逐渐明亮,祁骁的脸色却黑得更甚之前的夜色。 他周身萦绕着的低气压实在骇人,硬生生冲刷掉了他死而复生的喜悦。 胆子稍微大些的秦鹤动作隐蔽地朝着雷云峰的方向凑了一下,忍不住好奇,用气音问:“那人是谁啊?” 说着,他还朝着紧闭的房门抬了抬下巴。 雷云峰同样是一脸不可言说的茫然。 他不知所措地摇摇头,对着无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坦然又无辜地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秦鹤打听消息失败,有些无趣地耸耸肩,眼底好奇更甚之前。 霍云齐注意到他的动作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目光也不自觉地朝着书房的对面看。 若是他没听错的话,那人张口叫的就是璃儿。 能直接叫闺名还如此亲密不避讳的,必然是关系亲近之人。 只是…… 到底是什么人? 祁骁注意到下边人的小动作,身上的冷气更浓郁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前去收尾的洛林回来了。 洛林在下首站着,恭恭敬敬地说:“回禀王爷,崖底布置下的人前后总共抓获依云山庄人一百四十七人,如今已经全部押送至后院等候发落。”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字里行间带着说不出的懊恼。 “只是抓捕时不小心让郝轻云逃脱了。” 郝轻云诡计多端,并未将路走死。 发现钟璃早有准备后,她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断尾求生。 布置下的人小瞧了她的诡诈,一不留神就让她突破了封锁。 祁骁闻言眼底多了一丝抹不开的阴沉。 “怎么回事儿?” 洛林有些无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按计划行事本是无误的,可是谁也没想到,郝竹青的身上会随身绑着炸药,他引爆了身上的炸药冲进了咱们的人中,仓促间爆炸响起,郝轻云趁乱逃脱。” 因郝竹青的临时之举,郝竹青当场粉身碎骨,当时在场的人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伤损之数远远超过一开始设想之数。 洛林语气中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恨意,沉声说:“不过属下已经紧急派人前去追击了,只要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能将人抓回来的。” 祁骁听了沉默了一瞬,若有若无地冷笑了一声,口吻笃定。 “追不到了。” 郝轻云原本是想逼钟璃与自己一起跳崖然后逃脱的。 她能想到前边,自然能想好退路。 让她从崖底逃走,就很难在短时间内把人抓回来了。 洛林眼中多了些许不甘,却自知办事不利没再说话。 祁骁此时的心思并不在依云山庄众人的身上,略微吩咐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不禁皱眉看向了对面的房门。 这都快一个时辰了,里边的两个人究竟在说什么? 令无数人好奇的房间里,钟璃和钟离流相对而坐,空气中无声流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 钟璃素来镇定的脸上,难得地闪烁着闪躲的慌乱,像是有些心虚。 钟离流俊秀得过分的面容上,却是满满当当的恨铁不成钢。 他瞪着钟璃,没好气地说:“所以说,你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给嫁了?” 钟璃底气不足地点点头,然后又实事求是地说:“其实也不是。” 钟离流眼中燃起了一丝亮光。 然后他就听到钟璃老老实实地说:“我是被卖过去的。” 半袋子小米。 可称高价。 钟离流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困兽似的转了几圈,看起来似乎很想找个人出来暴打一顿。 钟璃自知理亏,默默地缩着脖子不吭声。 钟离流却不肯放过她。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钟璃,咬牙说:“你别告诉我,当时那种情形你没法子跑!” 钟璃想了想,理智地点头。 “可以跑。” 莫家村那种情况,全村上下也找不出一个有战斗力的。 钟璃但凡想跑,当着没人拦得住她。 钟离流听了顿时就更气了。 “那为什么不跑?” “不跑就算了,你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人把孩子都生了,钟小璃你是不是疯了!” 钟璃听见钟离流的话,眼眶莫名地红了一圈。 她像打架输了的猫崽子似的耷拉着脑袋,微微抽了抽鼻子,小声小气地哼唧。 “我那不是懵了吗?当时那种情况,莫名其妙地就来了这鬼地方,我……” 钟离流没好气地打断了钟璃的话,咬牙说:“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玩意儿,我看你就是老毛病又犯了!” 钟离流越说越气,忍无可忍地伸出手狠狠地戳了戳钟璃的脑门。 “你那一见着好看的人就拔不动脚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你说!” 钟璃当时的确是见祁骁好看才留了下来。 被拆穿了钟璃也不尴尬。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心地赔着笑,拉着钟离流的胳膊晃了晃,小声说:“你先别生气,坐下来咱们慢慢说,慢慢说。” 钟离流恼怒地横了她一眼,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我跟你没法好好说!” 话是这么说,可钟离流到底是心疼钟璃,半推半就地被她拉着坐了下来。 钟璃讨好地对着他笑了笑,赶紧起身亲自给他端茶递水。 钟离流冷眼看着钟璃手中的茶,冷冷一笑。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说不明白,我今日就要你好看!” 听出钟离流话中的怒气,钟璃心尖小小地颤了一下。 打小被抽打到大的阴影,迅速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面对对自己了如指掌的人,钟璃不敢扯谎,连笑带哄地将自己穿过来后的事儿简略地说了一遍。 镇南王妃的事迹,世人皆知。 可镇南王妃名震天下前的事,鲜少有人知。 钟离流听完钟璃的话,想到自己不在时她吃过的那些苦,胸口像堵着一块石头似的,心疼得说不出话。 也再无半分指责的意思。 钟璃见他态度软和一些了,赶紧打蛇随棍子上地问出了自己心中早有的疑惑。 “不过,你是怎么在这儿的?” 她出事之前,这人明明还好好地活着啊! 钟离流闻言眼中多了一丝怅然,有些苦涩地开了口。 “接到你出事的消息,其实我们并不意外。” 钟璃诧异地挑起了眉梢,难以置信:“难不成你们早就知道我会死?!” 钟离流狠狠地剜了钟璃一眼。 钟璃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你们早知道我会出事?” 钟离流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在钟璃好奇的目光中说起了一件钟璃从未听说过的家中秘辛。 第650章 这都是什么要命的生死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家起家渊源不可说,可刺绣第一大家的名号却在现代响彻各地。 除刺绣天下一绝外,钟家人还有一个不可说的秘密。 那就是家中女儿,每每都熬不过二十七岁大关。 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故去世。 这样的巧合,像诅咒一般从数百年前延续至今。 到了钟璃这一代的时候,为了避免发生同样的不幸,钟家的大家长,也就是钟璃的父亲想尽办法找了解决的法子。 说是法子,其实也只是个在当时看起来极为不切实际的奢望。 一个受过钟家恩惠的道士,在钟璃出生当年就给了钟璃父母一对玉佩,并且留下话说,钟璃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在她二十五岁的时候,会经历一场大变故。 无论轻重,钟璃都是难以再活在当时的。 可只要随身佩着那块玉佩,在事发时,可保住钟璃的魂魄,若是幸运,钟璃就可在另外一个平行世界中用另外一个身份活下去。 可若是不幸,钟璃就只能就此命陨气消。 在延续数代的绝望中,钟家人信了道士的话。 将那个玉佩牢牢地栓在了钟璃的身上。 钟璃年纪小,对此并不知情。 可比钟璃大了十岁的钟离流却是知情的。 除了知情外,钟离流因身患先天性心脏病,注定命不久矣。 钟家人心中存着一丝不可说的念想,将另外一口玉佩也放在了钟离流的身上,想着万一这玉佩真有道士说得那么神奇的话,说不定钟离流也能借着这块玉佩在另外一个地方活下去。 被逼着日日佩戴玉佩的时候,钟离流对钟家人的说法是嗤之以鼻的。 可钟璃出事的日期,与道士先前所说的日子,分毫不差。 从不信鬼神之说的钟离流难得地迷信了一回,强撑着虚弱的病体,处理好了钟璃的后事,就怀揣着与钟璃重新相逢的期望,心满意足地心脏病发去死了。 最后的事实证明,道士没忽悠人。 那玉佩的确是能让人穿越重生。 钟离流也的确是活了。 可他是活了,心心念念的钟璃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钟离流刚刚穿越到此的时候,年纪刚过十七,凭空年轻了二十岁。 他费了老鼻子的劲儿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站稳了脚跟,发展出了自己的宏伟蓝图,事业板块,然后,还是找不着钟璃。 为了找到钟璃,完成之前答应父母继续照顾钟璃的诺言,钟离流这些年从未停止过寻找。 但凡是能找人的地方,他都去了。 他无数次回想着道士说过的话,在各大乡村中想尽法子地找与钟璃相似之人。 可形形色色的人见了无数,钟璃却怎么都不见踪影。 想着自己之前为了找人吃过的苦,钟离流控制不住地咬牙。 “说好的是在山村之中农户门里,老子这些年按着这几句指导,就差没无中生有自己整出个村子来了,可连你的鬼影子都见不着!” 谁能想到,原本应在山村中的钟璃阴差阳错地成了镇南王妃。 还恰巧避开了钟离流找寻的范围。 钟璃脑子糊涂涂的,勉强听懂了钟离流的话,可还是觉得迷惑。 “那你刚刚说你找了我十年,可你不是在我后头死的吗?” 钟离流提起这个更是一阵好气。 他啪一下将身上佩戴了几十年的玉佩摘了下来,砰的一下砸到了桌子上。 忿忿咬牙。 “当时那个道士说,这玉佩乃是女子特有之物,男子佩戴可能会出岔子,谁能想到,他说的岔子是我明明死在你后头,却比你早来了那么多年?!” 早来也就罢了。 重点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早早地来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没能把钟璃护住! 不清不楚的就让钟璃被猪拱走了! 钟离流气得俊脸发青,暗暗咬牙。 “我之前还纳闷,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人,合着早些年你压根就没来!” 钟璃口中的莫家村,钟离三年前也是去过的。 可鬼都没有一个! 想到前事,钟离流气得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钟璃艰难地将他的话消化大半,脑子里有些嗡嗡的。 “也就是说,我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意外?” 是蓄意人为造成的? 钟离流白了她一眼,冷笑道:“不然你以为呢?” “你那么爱武厌文,妈为什么逼着你学刺绣毛笔字?” “若不是有爸妈的先见之明,你以为你能靠着自己那身打人的本事,在这里活得这么滋润?” 钟璃想着自己曾经感谢过的老母亲的先见之明,诚实地摇头。 “你说得对,我不能。” 提起苦心一片的父母,钟璃眼中泛起了无尽涩意。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那你死的时候,爸妈还好吗?” 钟离流哼了一声,故作冷淡。 “你放心,好着呢,少了你一天作天作地地搞事情让他们提心吊胆,他俩估计能安安逸逸地活到二百岁。” 钟璃小小的哦了一声,干巴巴地说:“那就好。” 钟离流本是想黑着脸吓唬吓唬钟璃的。 可看清她眼中的难过,还是没忍住放软了语气安慰了她几句。 钟家父母早知钟璃会出事,早早地就做好了能做的一切准备。 钟璃出事后,钟家父母还费劲心思找到过那个曾经为钟璃批命的道士。 道士几十年面容不改,笑着说了一句似是而非却又让人莫名安心的话。 钟离流眼中浮现出一缕怅然,哑声说:“他说,紫微星归位,贵人天降,福泽百姓,你如今在别的地方好好的,爸妈听了,心里很是宽慰。” 钟璃听了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心中的难过还没来得及翻涌,头上就被钟离流狠狠地敲了一下。 钟离流的语气中莫名多了一丝咬牙的意味,阴测测地说:“不过我觉得,他们要是知道你十七岁就当了娘,一定不会那么高兴了。” 钟璃脸上的难过瞬时凝固。 钟离流冷笑咬牙。 “钟小璃,上辈子死活不相亲不嫁人,这辈子早早地就当了娘亲,感受如何啊?” 钟离流在上辈子虽身体不好,可该学的一点没落下。 他与钟璃的近身格斗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只是钟璃后来入了特殊部队出手更加狠厉。 当时一见祁骁出手,钟离流就猜出了一些端倪。 如今猜测得以证实,钟离流气得几乎恨不得原地爆炸。 面对钟离流你敢不说实话,我今日就直接打死你大义灭亲的目光,钟璃发自内心地不想说说自己的感想。 可对上钟离流极具压迫的目光,她又不自觉地有些怂。 十七岁,在现代满打满算也就是个高中生的年纪。 这时候谈恋爱都是早恋。 她在这里进展神速,把孩子都生了…… 钟璃理亏得说不出话。 百口莫辩之下,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急中生智将压力扔到了祁骁头上。 “哥,要不我先给你引荐一下祁骁吧?” 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生的。 当时稀里糊涂地就跟祁骁搅和在一起了。 而且事后证明,祁骁还是忽悠她的。 说起来她才是从头到尾的受害者。 钟璃觉得,在这件事中,祁骁必须占大部分责任。 起码,无论如何,都不能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挨骂。 祁骁必须拥有姓名。 不提祁骁还好,提起祁骁,钟离流的眼中就迸出了一股浓烈的杀意。 他恶狠狠地咬牙,一字一顿地说:“也好,我倒是要瞧瞧,这是什么牌子的猪,能将我千娇万宠的妹妹拱走!” 钟璃看着钟离流脸上的阴沉,心中微微一窒,不由得默默地在心里为祁骁点了一根祈祷的蜡烛。 紧闭了一个多时辰的大门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缓缓打开。 在众人心中怼天怼地所向披靡的镇南王妃钟璃,此时乖巧温顺得像一个小媳妇儿似的,老老实实地走在前头为钟离流引路。 钟离流阴沉着脸走近,步步都带着杀气。 钟璃眼巴巴地看了同样脸色不佳的祁骁一眼,再看看满脸都写着不开心想杀人的钟离流,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这都是什么你死我活的生死局? 这也太他娘的要命了… 第651章 连我都打不过?小菜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感觉窒息的时候,其余人见了钟璃对钟离流的态度,也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惊。 能让钟璃如此忌惮。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祁骁不满地看了钟离流一眼,心中突生一计。 他有些委屈地瘪瘪嘴,小声说:“阿璃……” 钟璃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他。 祁骁无视周围掉了一地的下巴,委委屈屈地说:“我受伤了。” 钟璃早知道祁骁武功尽失。 听到祁骁说自己受伤了,眼中立马就迸出了焦急。 她想也不想地就拔腿往祁骁那里走。 身后的钟离流却阴测测地说:“你敢。” 钟璃脚步生生一顿。 钟离流冷冷一笑,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谈不上友好的话。 “你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想要取钟璃性命的人不计其数。 可敢当着钟璃的面扬言,说是要打断钟璃的腿的人却是少得可怜。 钟离流话音落下,众人之前落在地上的下巴瞬间就被粉碎了。 然而最让人震惊的是,钟璃当真站住不动了。 四下一片死寂之时,祁骁眯着眼睛看着钟离流。 “你说什么?” 钟离流挑衅冷笑。 “与你何干?” 说完,他无视了祁骁的黑脸,强行用手把纠结得不行的钟璃拽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给我在这儿老老实实站着!” “再敢动一下你试试!” 钟璃不敢动。 也不太想试。 毕竟过往经历告诉钟璃,在这时候招惹盛怒之中的钟离流,后果真的很严重。 钟离流见她不动满意了。 祁骁的怒火却险些从眼底直接喷出来。 不管这人曾经与钟璃是什么关系。 如今钟璃是他的妻子。 他敢这般对钟璃说话,就是在找死! 祁骁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正要发飙时,钟璃弱弱地在中间插了一句。 “那什么……我想要不我还是先给你们引荐一下吧。” 就算是要动手,也得说清楚了再动手啊…… 钟璃的底气实在不足,对上钟离流暗含警告的目光,更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站在钟离流的旁边,看起来更像是个胆怯的小鹌鹑了。 看着就可怜。 祁骁心疼钟璃受委屈,想也不想就说:“不管他是谁,阿璃都是我的妻子,绝不可让人如此轻慢!” 祁骁身后的人纷纷点头,看样子像是在为祁骁打气。 钟璃见了却头都大了。 她刚想解释说不是外人。 钟离流就声势比祁骁更甚地说:“妻子?无明媒正娶无长辈点头,算哪门子的妻子!” “你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欺她至此,这桩婚事本就是个错!我今日就算是逼着她与你和离又有何不可!” 祁骁大怒。 “你说什么?!” 钟离流冷笑声声。 “我说什么?你怎么不想想你都干了什么!” 趁着人家长不在哄骗小孩子,还背着家长把孩子都生了,这样的人,放在现代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钟璃上辈子多大不计,可她如今满打满算才十八岁。 这样的年纪,在钟离流眼中还是个孩子。 把一个孩子哄骗回家成婚生子,还没一场正经八百的婚礼。 这就是诈骗! 是可耻的骗婚! 钟离流看着钟璃尚显稚嫩的面容,气得脸更黑了一层。 “你这样的行径,与牲口禽兽又有何异?” “今日别说是和离了,就算是我打死你,你也合该无话可说!” 钟璃与祁骁之事当初本就有误会。 祁骁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让钟璃同意留下。 此时钟离流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和离二字,字字踩在了祁骁的心头蹦迪。 祁骁气得浑身发僵。 钟离流却赶在他之前没控制住怒气。 电光火石间,就打起来了。 在场的都是武功高强之人。 可却无人看清是谁先动的手。 众目睽睽下,无数眼睛中,祁骁和钟离流就这么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起来。 祁骁是没了武功。 钟离流像是被气得狠了,忘了自己新学了门功夫。 两人拳拳到肉脚影横飞,场面一度非常激烈。 引发了战火的钟璃四下看了一眼,非常没出息地决定当个隐形人。 缩着脖子默默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继续当自己毫无存在感的小鹌鹑。 钟离流如今没了心脏病的困扰,祁骁也身强力壮得禁得起造。 就算是打一架也没什么。 最多就是点儿皮肉伤。 钟璃很没出息地安慰自己的时候,霍云齐没忍住。 他指了指打得激烈的两人,哭笑不得地说:“王妃就这么看着?” 钟璃悻悻的瘪嘴,捂着嘴小声说:“别叫我王妃。” 钟离流听了会暴走的。 霍云齐戏谑地挑眉。 钟璃神色看起来更悻悻了。 她小声嘀咕:“大哥生气很吓人的。” 她就真的被打过。 打得非常惨。 钟璃的声音非常小。 霍云齐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他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指了指与钟璃面容相似了几分的钟离流,不太确定地说:“大哥?” 钟璃点点头。 然后补充:“亲大哥。” 一个爹一个妈生的那种。 尽管心中疑惑,钟璃什么时候多了个亲大哥。 但是霍云齐还是识趣地没再说话了。 只是落在祁骁身上的目光,怎么看都透着几分不怀好意。 钟离流明显是对祁骁不满。 态度堪称恶劣。 而钟璃似乎是很偏向自己的这位大哥的。 遇上这么个难缠的大舅子,祁骁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钟离流与祁骁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祁骁到底是跟着钟璃学的时候尚短,功夫学得还不到家。 在近身功夫上略输一筹,胜利的果实被身经百战的钟离流摘走。 赢了战斗,钟离流用手背擦了一下刺痛的嘴角,狠狠地呸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开了嘲讽。 “镇南王就这点儿本事?” “小菜鸡。” 祁骁气得脸发青。 “你!” 钟离流不假思索地反唇相讥:“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娶我妹妹,你向天借的胆儿?!” 钟离流对祁骁的不满溢于言表。 激怒之下不小心说了实话。 祁骁眼中暗光一闪,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然后,众人就看到刚刚凶狠惊人的镇南王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距离最近的秦鹤下意识的呼吸一紧喊了一声:“王爷!” 钟璃赶紧抬头,看到祁骁脸色苍白地倒了下去顿时急了。 “祁骁你怎么了?!” 钟离流还没从全面打压对手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小心护着的妹妹,不假思索地冲向了祁骁。 钟离流气急:“钟小璃你给我站住!” 钟璃充耳不闻,着急地抱着祁骁晃了晃。 “祁骁!” “祁骁你怎么了!” 识破了祁骁想法的霍云齐无声扯了扯嘴角,顺势上前和稀泥。 “王爷晕倒了,快叫大夫!” 钟璃赶紧说:“大夫!” “叫大夫!” 原本目瞪口呆的众人像是在呼喊中瞬间回神。 装傻的装傻,真傻的真傻。 呼啦啦地冲上去将钟离流挤在了外头。 钟离流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将祁骁抬走,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中悲愤大喊:“他是装的!” “你们都瞎了吗?” “他是装的!装的!!!” 第652章 你是挨揍不够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无视了钟离流的气急败坏,将祁骁扶着进了房间。 钟璃脸上的焦急立马就散了个干净。 她用指尖戳了戳脸色苍白的祁骁,哭笑不得地说:“真的晕过去了?” 钟离流下手看似凶狠,实则很有分寸。 祁骁最多是吃些皮肉上的苦头,绝不至于就此昏迷。 一瞬的惊慌过后,钟璃就意识到祁骁是装的。 只是在众人面前,还是要给祁骁留面子的。 祁骁依旧双眼紧闭没动静。 钟璃好笑地没揭穿他。 其余看出蹊跷的人脸上皆是不可说的一言难尽。 打不过就装晕逃跑。 这作风还真是…… 很微妙了。 当真是傻的雷云峰见了,小心翼翼地说:“王妃,属下这就去将大夫请来可好?” 钟璃想也不想就说:“不用。” 似乎是雷云峰脸上的诧异实在太明显,钟璃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大老远的折腾大夫跑一趟做甚。” 明知无事还去折腾人,这样的事儿钟璃干不出来。 雷云峰脑子浑噩噩的不明就里。 霍云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索性拉着他就往外走。 “王妃,我们先行告退。” 钟璃忍着笑点头。 “对了,给我哥安排个住处。” 钟璃一言难尽地停顿了一下,无奈地说:“记得让人把他看好,暂时别让他乱跑。” 不然以钟离流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钟璃实在是怕他不死心,又想法子冲进来找祁骁打架。 祁骁目前的小身板看样子是禁不起打的。 为了祁骁的小面子着想,钟璃觉得还是暂时把他俩隔离的好。 听钟璃如此自然地喊钟离流哥,霍云齐眸光无声闪烁,低声应好。 还沉浸在众人皆瞎唯我睁眼的暴躁中的钟离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暴躁着被霍云齐等人齐心协力地夹着去了偏院。 屋子里的人都散了,钟璃在床头坐下,用手指戳了戳祁骁的脸。 “祁骁,你差不多得了。” 再这么躺着,钟璃都怕他睡着了。 原本昏得深沉的祁骁缓缓睁开了眼睛,眼里清明一片毫无浑噩。 他的眼里绽着光。 目光落在钟璃身上的时候,带着说不出的明亮温柔。 他小小地叫了一声:“阿璃。” 口吻带着欢愉的惊喜。 钟璃的神色原本还好,冷不丁听见他这么叫了一声,眼眶莫名就染上了一抹红。 祁骁见了心疼得不行,也顾不上卖惨了,翻骨碌爬起来一把将钟璃抱在了怀中。 生离重逢。 阔别已久的怀抱,让钟璃的鼻尖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酸。 她压抑着眼底的泪,看似凶狠地用头戳了一下祁骁的胸口。 “不晕了?” 祁骁飞快摇头,声音沙哑。 “见着阿璃,满心欢喜,一点儿也不觉得晕了。” 钟璃被他的话气得笑了起来。 钟璃从他怀中撑着手坐好,见祁骁不老实还想往自己的身上蹭,警告似的用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 “老实点儿,我有话问你。” 祁骁两眼发亮地坐好,一副你问什么我都说好的乖巧模样,完全看不出之前与钟离流动手的狠厉模样。 钟璃眼里泛着笑,轻声说:“这么长时间,你究竟是怎么过的?” 祁骁坠崖失踪半年多,钟璃看似正常,可每一日心都挂在刀尖之上。 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人了,她自然是要抓紧时间将想问的问清楚。 祁骁没多迟疑,就把自己知道的简单说了一遍。 关于坠崖后的记忆祁骁记得的其实很少。 他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昏迷中,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他的记忆断层在了坠崖之前。 再醒来时,已经是贝奇山深处,被郝轻云钳制了。 说起与郝轻云的过往,祁骁的神色很平淡。 似乎并不在意。 钟璃看着他脖子上的淤青血痕,眼底骤然多了一丝寒意。 “这伤也是郝轻云弄的?” 祁骁听出钟璃话中的不对,刚想否认,却听到钟璃说:“这伤看起来有些时日了,淤青至今不散,可见下手那人的凶狠,你不说实话,是想替那人辩解吗?” 郝轻云做的事儿实在是让钟璃恶心。 钟璃连提她的名字都不愿意。 祁骁生怕钟璃生气,赶紧小心讨好,笑着伸手将钟璃抱在了怀中。 “我有什么好替旁人辩解的?” “懒得提,只是不想让阿璃生气罢了,更何况,这事儿早就过去了。” 钟璃听完冷笑一声,阴测测地说:“过去了?哪儿有那么容易就过去的梁子?” 若是梁子那么轻易就过去了,钟璃就不叫钟璃了。 听出钟璃话中的怒气,祁骁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 钟离流算什么东西? 他才是阿璃最关心的人。 祁骁想到钟离流嘴角笑意微微凝滞,正想问的时候,钟璃却说:“我听说你醒来后武功全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若是常人,没了武功就没了。 左右身份到了一定程度,就很少需要自己出手了。 可祁骁不同。 祁骁是镇南王,手下是百万镇国军。 他是将领。 随时都有可能要领兵上阵。 一个没了武功不可自保的将领,跟一个只能靠着画画求生,却不小心变成了瞎子的画家有什么区别? 钟璃说着不自觉地皱眉。 甚至还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郝轻云给祁骁下了什么奇怪的毒? 祁骁见状,伸手缓缓抚平了她眉心的褶皱。 他说:“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武功全失了,只是至今我也想不明白为何,也不曾发现自己身上有任何异样,此事蹊跷,估计还要回京请白术与刘大夫看看才能得出结论。” 钟璃沉沉点头,眸光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祁骁看钟璃的脸色不佳,下意识地想抱着钟璃撒娇。 “阿璃,折腾一日了,要不咱们歇会儿吧。” 此时虽是天光大亮,可众人昨夜皆是一夜未眠,补觉正好。 祁骁许久未曾同钟璃在一起,抱着钟璃的时候心中不免有些心猿意马,手也不太老实。 然而,钟璃却坚决地推开了他。 祁骁满脸茫然地看着钟璃,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推开。 钟璃像是防备什么人似的,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才低声说:“你自己睡。” 祁骁不满。 他好不容易与阿璃重逢了,为何要自己睡? 祁骁正不依不饶想闹的时候,钟璃凉丝丝地说:“你是还想挨揍吗?” 祁骁想到刚刚恨不得打死自己的某人,后背猛地窜起了一股凉意。 看出他脸上的悻悻,钟璃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之前做什么都无所顾忌,那是因为祁骁百般纵容,而其余根本就没有能压制她的人。 而现如今不同了。 她也是有家长看着的人了。 在钟离流盛怒未消的情况下,钟璃可不敢冒着被钟离流打死的风险与祁骁同住一屋。 祁骁想到钟离流也有些语塞,苦着脸哼唧。 “阿璃还没告诉我,我是被谁打了呢。” 钟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之前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祁骁装傻似的眨眨眼,像是还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 钟璃冷冷的开口,彻底打碎了祁骁的幻想。 “别想了,那就是我亲哥。” 祁骁微微僵住了。 钟璃叹息一声,补充道:“如假包换的那种亲的。” “一个爹生娘养大的,亲大哥。” 祁骁脸上最后的期望彻底破裂,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茫然。 第653章 大舅哥威武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他挣扎道:“可我记得,阿璃家中不是没有旁的家眷了吗?” 这是钟璃的亲大哥。 那之前的钟家人又是…… 祁骁脑子混沌了。 钟璃也是头大得不行。 她简明扼要地总结了一下,说:“之前那些姓钟的,不是我家人,明白?” 祁骁表情空白地点头。 钟璃叹息了一声,颇为唏嘘指了指门外,说:“刚刚那个打你的,才是我亲大哥。” 钟璃也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大哥很诡异。 可其中的弯弯绕说起来实在让人头疼。 她索性就说:“反正你记住他不是外人就可以了,至于别的也没什么。” 祁骁恍若神魂出鞘一般木然点头。 似乎是怕祁骁领略不到钟离流的可怕之处,钟璃悻悻地说:“总之,外边那个是个不好惹的,你记住别得罪他,否则的话,我……” “璃儿。” 门外响起了一声凉丝丝的呼唤,钟璃剩下的话顿时都堵在了嗓子里。 祁骁与她面面相觑,死寂无言。 一门之隔,钟离流黑着脸咬牙:“都快半个时辰了,你是不是应该回自己的房间了?” 按理说,钟璃和祁骁是夫妻。 两人同住一屋无人可指责什么。 可钟离流说出这样的话,此时却无人敢反驳什么。 祁骁憋着火,死死地盯着钟璃,飞快地对着钟璃摇头,暗示钟璃别理会他。 然而钟璃还是动了。 她推开了拉着自己的祁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说:“不光是你打不过他,我也不行啊!” 从小被钟离流摁着暴打的经历实在是太过惨痛,钟璃不忍回想,也不想再经历一遍,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的委屈祁骁了。 被放弃的祁骁眼睁睁地看着钟璃要走,忍无可忍地抱着钟璃重重地在她的唇上啃了一口,泄愤似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阿璃等着……” 等他弄清楚自己身上是怎么回事,等他打得过那个可恶的大舅子了他就…… 祁骁还没想好要怎么收拾钟离流,钟离流不耐烦的低吼紧接着响起。 “钟小璃!” “一!” “二!” 三声未落,祁骁只看到眼前一花,原本还在自己怀中的钟璃瞬间就没了人影。 门板空无又存在感极强地在风中摇晃,祁骁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空了怀抱,满目皆是茫然。 媳妇儿被别的男人叫走了! 叫走了!!! 祁骁忿忿得险些不顾形象地咬被子,钟璃也一脸心虚地被满脸冷色的钟离流拎着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房间中摆设不多,被褥全新,显然是仓促间布置出来的。 钟离流指了指里边,说:“你就住在这儿。” 钟璃老老实实地点头,声音不大地说:“那哥,你住哪儿?” 这是临时找到的落脚之处,能安置人的客房不多。 这房间看着简陋,在这里却已经算是条件好的了。 若是钟璃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洛林给钟离流安排的。 钟离流听见钟璃的话,无声冷笑。 “你还知道关心我?” 钟璃心虚得低着头不吭声。 钟离流哼了一声,大马金刀的单手拎起了一张椅子,不知从哪儿整了床被子抱着,中气十足掷地有声地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门口守着!” 钟璃惊了。 钟离流主意确定了。 他似乎笃定登徒子祁骁会中途来爬窗户,执意要在门口守着。 钟璃实在是拗不过他,只能两眼发直地看着钟离流抱着被子去了门口。 折腾了这么一番谁也睡不着。 钟离流就在门口苦口婆心地给钟璃洗脑。 “璃儿啊……” 钟璃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嗯?” 钟离流振振有词:“你听哥的,位高权重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骗你前科还手握重权的男人,更不是东西,我看那个叫祁骁的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听话,一会儿就跟他和离!” 钟璃没想到钟离流对祁骁的意见这么大,头疼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哥,你别胡说了好不好……” 她跟祁骁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和离什么和离! 似乎是猜到钟璃在想什么,钟离流不满道:“若说孩子,那有什么可顾忌的?” “你的孩子我的外甥,咱家又不是养不起?” 钟璃苦哈哈地试图跟钟离流讲道理。 “这不是孩子不孩子的事儿,好好的你非让人和离,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你就算是当哥哥的,也没你这么办事的啊!” 都说劝和不劝分。 怎么到了钟离流这儿,什么都反着来的??? 听出钟璃的不乐意钟离流更不满意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咬牙说:“你就是被祁骁的皮相蒙蔽了心智!” 似乎是怕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他又说:“世间好看的男子多的是,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找不着?” 钟璃…… 钟离流还在说:“你跟哥回家,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哥哥保管都给你搜罗来,一天换一个不带重样的,想看什么样子的没有?非得在这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钟小璃你怎么这么死心眼?那臭男人值得你这么做吗?” 钟璃彻底无言以对,心累地趴在被子里不说话了。 钟离流越想越气,越说越精神,最后更是恨不得起身给自己鼓个掌,激励一下自己说得真棒。 院子并不大。 四周的厢房也都是紧挨着的。 钟离流的嗓门奇大,说的话也字字都入了旁人之耳。 厢房中看似安静一片,实则每个人的耳朵都是竖着的。 这场面实在是太劲爆了。 洛林洛秦两兄弟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雷云峰则是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王妃的哥哥这么可怕的吗? 那他之前还把人抓了,他会不会记仇给自己穿小鞋?! 秦鹤和霍云齐住在一个屋子里,听见钟离流对祁骁的评价,秦鹤无声大笑着在床上直打滚。 笑够了他用口型对着表情微妙的霍云齐说:“王妃的大哥真有意思。” 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嫌弃镇南王不是东西。 若不是莽夫。 那就是真的有不屑镇南王这层身份的本事。 摊上这么个大舅哥,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镇南王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不能太顺心如意。 霍云齐戏谑十足地勾了勾唇角,淡淡地说:“他说得也不错啊。” 不管是祁骁刻意隐瞒身份欺骗钟璃,还是设计将钟璃拐至京城,这都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事儿。 祁骁挨上几句骂怎么了? 空气中萦绕着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之时,果真来爬墙的祁骁趴在墙头,听着钟离流的话,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钟离流再口不择言地说下去,他真的要大义灭亲杀大舅哥了…… 他是真的要杀人了!!! 第654章 你大哥不是好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离流不喜祁骁,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 但是谁也没想到,钟离流对祁骁的防备会深到这种程度。 祁骁死而复生回来已经整整三日了。 三天里,别说是跟钟璃好好地凑在一起说点儿私房话,就算是隔着人群艰难对视一眼也极为艰难。 钟离流就像一个无孔不入的影子一般,时刻横亘在钟璃和祁骁中间。 只要祁骁和钟璃的距离超过一尺,他就会阴沉着脸插进去,阴测测地叫上一声钟璃的名字。 钟璃骨子里对自己的亲大哥又敬又怕。 但凡钟离流的脸色不好,她立马就会条件反射似的与祁骁拉开距离。 祁骁苦巴巴地看着逐渐远去的钟璃,眼里的阴沉几乎化作利刃,将碍眼的钟离流一刀一刀划拉成肉片。 钟离流若不是钟璃的亲大哥。 他这会儿早就没了。 钟离流对祁骁骇人的目光熟视无睹,眉眼间甚至还泛着些许说不出的得意。 他说:“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祁骁死死地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敢,大哥所为,我自当遵从。” 钟离流被他这声大哥叫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才说:“镇南王别胡乱攀亲,我可不是你的大哥。” 祁骁咬牙轻笑,淡淡地说:“阿璃的大哥自然也是我的大哥,大哥不必见外。” 钟离流被祁骁的话噎得够呛。 再一想死活不肯与祁骁和离的钟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狠狠地剜了祁骁一眼,冷着脸策马到了钟璃的身边,开始了自己日行一善地劝钟璃放弃眼前的歪脖子树,早日投身茂盛的大森林。 落后了半个马身的祁骁将他谈不上小声的话听在耳朵里,手中缰绳狠狠地拧成了一股麻绳,险些咬碎了一口后槽牙。 周围跟着的人近日见多了这样的场景,都见怪不怪地放慢了速度,自觉地与祁骁拉开了距离。 镇南王心情不好,这时候谁凑上去谁倒霉。 热闹好看,可相比之下,显然还是小命更重要一些。 祁骁在无尽的憋屈中,看着钟离流不惜代价地想要把自己折腾得妻离子散,回京的路上,脸上的阴沉就不曾放开过。 好不容易熬着到了京城,看着眼前气派十足的镇南王府,钟离流幽幽叹气。 “璃儿,这样大的房子咱家又不是没有,你何苦非得要在这里寄人篱下?” 钟璃听完懵了一瞬,随即又不禁有些好笑。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她跟祁骁在一起,是图谋祁骁的财产似的? 语出惊人的钟离流感叹完了,又一本正色地说:“不过咱们既然到了,你赶紧着人将你的东西收拾好,明日带上两个孩子,咱们就直接回家。” 钟离流的疯言疯语,一路上钟璃听得已经够多了。 此时他就算是说再惊人的话,钟璃也能维持淡定波澜不惊。 但是祁骁就没这么好的性子了。 听钟离流在自己家门口,还敢忽悠自己媳妇儿带着孩子离家出走,祁骁本就阴沉的脸,几乎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锅底。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他估计就要当场拔剑与钟离流决一死战了。 看清祁骁憋屈的小眼神,钟璃哭笑不得地抬起手在钟离流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你差不多得了。” 祁骁本就不是多好的性子,能忍钟离流到现在,全靠着他对钟璃的满腔爱意。 随便逗逗得了。 这人怎么还没完了? 钟离流对钟璃无声的警告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地拍开了钟璃的手,淡淡地说:“快去收拾东西。” 祁骁忍无可忍地上前叫了一声阿璃。 钟璃安抚似的看了他一眼,无视了钟离流不满的眼神,对着眼眶发红的林总管说:“这是我大哥,劳烦林总管在府中找个院子安置,至于别的事儿,回头再说。” 林总管虽诧异钟璃什么时候多了个大哥。 可面上并未露出分毫异样,低声应是。 恭恭敬敬地对着钟离流做了个请的姿势。 “舅爷请跟我来。” 钟离流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别胡乱瞎叫!” “我姓钟!不是那什么见鬼的舅爷!” 林总管人老成精,听了这话立马就从善如流地说:“钟舅爷,请跟我来。” 钟离流…… 钟璃忍着笑将钟离流推着进了王府大门,与众人一起进了府门。 钟璃落后几步,与祁骁暗戳戳地牵了一下手。 祁骁紧了紧抓着钟璃手的力度,小声告状。 “阿璃不要听他的。” 似乎是怕钟璃不信,祁骁还补充说:“你大哥不是好人。” 满心期盼着自己妻离子散的人,当然不是什么好人。 钟璃闻言好笑得不行,低声说:“大哥逗你玩儿呢。” 如果钟璃和祁骁没成婚生子,那么钟离流还真的有可能会强行带着钟璃走。 毕竟他真的觉得,祁骁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如今孩子都生了两个了,钟离流再不是东西,也不可能逼着人家真的家破生离。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跟着他们回京城。 祁骁呵呵地扯了扯嘴角,半点不信。 “是么?” “可我怎么觉得他是认真的?” 钟璃无奈得头都大了一圈,却又碍于人前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安慰似的拉了拉祁骁的手。 好不容易回了家,钟璃第一时间自然是要去看两个许久不见的孩子。 看起来不太情愿的钟离流被钟璃拉着去了。 祁骁则是被强行留下,等着白术和刘大夫前来诊脉。 两个月不见,大宝二宝看起来已经与两个月前大不相同了。 眼尖的大宝先看见钟璃,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嗖嗖嗖地就蹿到了钟璃跟前,顺着钟璃的腿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娘亲娘亲!” “娘亲你回来了!” 钟璃生怕他摔着,赶紧伸手将他抱住。 闻声的二宝慢了半拍,可还是反应神速的噔噔噔地朝着钟璃这里跑。 “娘!” 钟璃赶在他奔到之前俯身蹲下,一手一个将大宝二宝抱在怀里,声音柔得像灌了蜜。 “宝宝在家乖不乖?” 大宝二宝想娘极了,听见钟璃的话想也不想就把小脑袋点得飞快。 “想娘亲!” 说着,大宝还蹭上来在钟璃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亲完了,意犹未尽地捧着钟璃的脸,左右又吧唧来了好几口。 钟璃尚未从大宝的口水攻势中脱身,二宝就不甘示弱地跟着凑前。 钟璃被两个小家伙一口一个想娘亲,张嘴一个接着一个的亲亲弄得心都化了。 她顾不上神色复杂的钟离流,正想抱着两个孩子坐下的时候,钟离流伸手将看起来更胖一些的大宝抱了起来,硬邦邦地说:“去哪儿?” 第655章 白长了双那么亮的眼睛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离流看似生硬,可抱着孩子的动作却无比轻柔。 或许是骨子里的血缘作祟,一向不让外人碰的大宝窝在他的怀里也乖乖的,雾蒙蒙的大眼睛带着好奇之色,可爱地眨了眨。 钟离流看着眼前这双酷似钟璃的眸子,再冷硬的心都化作了一摊温水,眼中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层抹不开的轻柔。 他揉了揉大宝的脑袋,大宝按耐不住了。 “你是谁啊?” 钟离流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 “你猜。” 大宝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二爹爹?” 钟离流整个人都僵住了。 钟璃也是一脸诧异。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语出惊人的大宝,嘴角抽搐。 “祁云宸你在说什么?” 小名大宝,大名祁云宸的宝宝没听出钟璃话中的危险,认真地掰着自己的小手指数了数,一本正经地说:“巧安姑姑说娘亲要找一个新的丈夫回来,那个与娘亲一起回来的男子就是我们的二爹爹。” 二宝窝在钟璃怀里,小心地望了钟离流一眼,谨慎地点头。 表示大宝没瞎说。 钟璃听着无声皱眉。 钟离流的脸色已经率先阴沉了下来。 他轻柔地拍了拍大宝的后背,温声说:“巧安姑姑是谁?” 大宝认真介绍:“是我们的嬷嬷哦!娘亲不在的时候,就是巧安姑姑照顾我们的。” 钟离流对着大宝赞赏似的笑了一下,扭头看向钟璃时,眼底却是弥漫着一片冰凌。 “璃儿,看样子,你这家中似乎也不太平。” 大宝二宝如今不过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说的话也大多是照猫画虎模仿大人,本身并不知其意。 能让两个孩子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可见平日里没少在孩子的耳边嚼舌根。 对着两个孩子说这样的话,此人的心思,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她是无心之举。 钟璃瞬间冷了脸,心里也想起了这位巧安姑姑的来历。 似乎是察觉到大人的脸色不对,反应稍微迟钝些的二宝小小地啊了一声,责怪似的瞪了大宝一眼。 “哥哥笨。” 大宝不满地瞪回去:“你才笨!” 二宝慢悠悠地说:“巧安姑姑说,这话不能对别人说的,是我们的秘密,你说出去了。” 被二宝这么一提醒,大宝似乎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惹祸了。 他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懊恼地说:“大宝惹祸了,娘亲还要出门吗?” 钟璃心头弥漫着一股阴沉怒火,语调却极尽温柔。 “娘亲回家了,还会去哪儿?” 大宝含着泪,可怜巴巴对着钟璃伸手。 钟璃将他从钟离流怀中抱了过来。 大宝抱住钟璃的脖子,小声又后怕地哼哼。 “我以后不乱说话了,娘亲别走。” 孩子出生后,钟璃在家的时候就极少。 大宝二宝心中不安得很,似乎是真的怕钟璃又要走。 钟璃忍着心头的怒与疼,低声说:“谁告诉你们,娘亲又要走的?” 大宝忍着眼泪,奶声奶气地说:“巧安姑姑说的。” “她说,如果我们把秘密告诉别人,娘亲就要去很远的地方很久都不回来,大宝刚刚说错话了,娘亲不会真的要走吧?” 听出大宝话中的哭腔,钟璃狠狠地咬住了牙。 “娘亲哪儿也不去,就在家中陪着你们,别怕。” 大宝忍着害怕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把小脑袋拱进了 钟璃听完不禁发出了一声冷笑。 又是这个巧安。 看样子,她不在家的时候,这个巧安似乎没少作孽。 刚刚入冬,京城风起空气中都陡然多了一丝刺骨寒意。 两个孩子虽穿得多,可在外边的时间长了还是不行。 钟璃压下眼中怒火,和钟离流一起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屋子。 大宝二宝年岁小,对钟璃又是全身心的依赖。 钟璃没花什么功夫,就从他们口中把那个巧安的事儿套了个清楚。 看钟璃脸色不佳,钟离流低声说:“当着孩子的面,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钟璃自知失态,愣了愣就调整好了脸上的神情。 钟离流似乎是想活跃气氛,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精致的小荷包。 “来看看舅舅给你们带了什么?” 大宝二宝从未听过舅舅两字,看了一眼钟离流手里的东西,又不禁看向了钟璃。 眼神扑闪扑闪的,似乎是在问能不能要。 钟璃好笑道:“舅舅给的就接着。” 两个不到膝盖高的小人儿得了钟璃的首肯,有模有样地对着钟离流行礼谢过后才将小荷包接了过来。 钟璃帮着把小荷包打开,露出了装在荷包里的两枚小玉佩。 玉佩是青玉所制,样式精巧,不过成人指头大小,上边繁复地刻着各种福寿吉祥的字迹,每一处,都精致逼人,显然是花了不小的心思。 上方打了个小孔穿着红绳,挂在孩子的脖子上正正好。 钟璃接过来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出这是钟离流自己的手艺。 当初她被逼着学刺绣,钟离流虽有心脏病却也没落下手艺修习。 只不过钟离流学的是雕刻。 他学成后亲自雕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给钟璃的小玩意儿。 如今到了异世雕的第一件东西,是给两个小外甥的见面礼。 钟璃想到钟离流来的路上,神神秘秘地窝在自己的帐篷中不出来的样子,顿时就明白了他躲着在干什么。 似乎是注意到钟璃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太久,钟离流有些尴尬地说:“自家的孩子自己疼,我给外甥准备个见面礼怎么了?” 钟璃懒得揭穿他的口是心非,好笑地说:“不怎么,亲舅舅难得出手,他们自然是感念的。” 钟离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极为轻柔地将玉佩给两个小家伙戴上。 宝二宝没发现空气中涌动的暗流,又得了精致的见面礼,认了个亲舅舅,满心欢喜地缠着钟璃闹了一会儿。 钟璃神秘兮兮地对着大宝招手。 她贴在大宝二宝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两个孩子原本就亮的眸子瞬间更为惊人。 “娘亲说的是真的?” 钟璃笑着点头。 “当然,娘亲什么时候忽悠过你们?” 她指了指祁骁在的方向,低声说:“爹爹就在那里等着你们呢,想过去看看吗?” 两个小家伙不假思索地点头。 钟璃忍着笑,示意身后的紫纱带着他们过去,走之前还亲自给两个小家伙的身上加了一件小小的披风,确定风吹不着后才放了行。 孩子走了,钟璃脸上的笑慢慢地就淡了。 钟离流见状无声叹气,说:“妄你长了双那么亮的眼睛,怎么放在孩子身边的人还如此大意?” 那个叫巧安的,能在钟璃出门的时候对着孩子说那种似是而非的话,谁知道她丧心病狂的时候,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儿? 钟璃眼中冷光狠狠一沉,无声冷笑。 “是我疏忽了。” 她之前只想着满天四地地找祁骁,却险些忘了京城中还有一个被自己关着的人。 也不知道,昔日尊贵无比的大长公主,如今过得如何了。 第656章 别说,你这家底还挺丰厚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大长公主身份特殊,前边牵扯的事儿又实在复杂,三言两语难以说清,钟璃眼中晦涩一闪而过,就消失干净没了端倪。 钟离流心知她不想多提,索性也就不问,转而说起了正事儿。 指尖在茶杯上摩挲片刻,钟离流沉沉地说:“你真打算在此好好地做什么镇南王妃了?” 旧话重提,钟璃看起来有些无奈。 她伸手指了指大宝二宝离开的方向,苦笑道:“若我还是孑然一身,那自然是去哪儿都无碍,可你看现在这种情形,我还可能去哪儿?” 别说她与祁骁感情甚笃,就算是没这份感情,看在这两个孩子身上,钟璃也不可能撒手不管。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钟离流也知道自己问这话相当于多此一举,听了钟璃的回答也并不动怒。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那我最后问你一句,抛开所有的世俗身份,暂时忘却那两个孩子,你真的愿意留在祁骁的身边吗?” 钟璃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轻轻了叫了一声:“哥。” 钟离流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不解地看向钟璃。 钟璃说:“若是不喜,我何必在这儿。” 祁骁是位高权重厉害不假。 可钟璃也并非是软弱的性子。 若非真的是对祁骁动了情,以钟璃的本事,天大地大,想去何处不可? 钟离流也知道钟璃不至于在这样的事情撒谎,短暂的沉默过后,像是屈服似地说:“你既喜欢,便是最好的。” 钟璃愿意,她在哪里都可以。 钟璃要是不愿,祁骁再是什么皇亲国戚也无用。 钟离流不惜一切代价,一定都会把她带走。 压下了眼中失落,钟离流看着还是个孩子的钟璃,恶狠狠地咬牙。 “只是你再愿意,这时候也不能拖了大哥的后腿!” 钟璃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都折腾一路了,你怎么还没折腾够?” 想想祁骁一路上被钟离流为难了还不能发作的样子,钟璃的眼中就不禁多了无声的笑。 钟离流无视了钟璃的嘲笑,冷冷地说:“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得到得太轻易,就难免失了珍视之心。” “他当初无明媒正娶,无长辈同意,轻而易举靠着一张脸就把你带至此处,就是失了规矩,不好好地收拾收拾他,他日后又怎会对你一直存敬爱之心?” 钟离流说这话的时候都还在咬牙,显然还是气得不行。 钟璃迟疑了一下,聪明地闭嘴没在这时候为祁骁说话。 反正钟离流办事有分寸。 看祁骁再不顺眼,最多就是言语上膈应一下,不至于做出多过火的事儿。 祁骁抗造受得住。 她就不在这时候插话,惹得钟离流更不满了。 钟璃的乖顺让钟离流很是满意。 他不放心地拉着钟璃嘀咕了一句,还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钟璃。 钟璃看着手中精致的令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钟离流。 钟离流似乎是有些得意,扬眉说:“哥哥在这儿这么多年,还是攒下了些家底的。” 钟璃指腹轻轻地在令牌上突出的星辰上滑了过去,顿时失笑。 “家底是不薄。” 钟璃虽对江湖上的事儿不感兴趣,可星枢阁的大名还是听过的。 星枢阁被称作一个杀手组织,神秘之名与依云山庄,霍云齐成立的蜀香阁并列闻名天下。 据说星枢阁什么活儿都做。 不光是活人的生意还是死人的买卖,只要银子到位了,全都来者不拒。 而更让人望之生畏的,就是星枢阁从不失手的大名。 传闻中只要是星枢阁接了的活儿,不管暗杀对象是谁,不论那人身边的防护有多严密,此人的生命都会在星枢阁接手的瞬间进入倒计时。 因此,又被人戏称为阎罗化身。 别号活阎王。 钟璃之前听说星枢阁名声的时候,还感叹过星枢阁的实力不容小觑,不知幕后之人究竟是何人。 若是能将此人收为己用,必然用处不小。 可如今骤然得知,这大名鼎鼎的星枢阁是钟离流的产业,竟不知是该好笑还是感慨。 钟离流没心思去想钟璃心里的弯弯肠子,淡淡地说:“这是阁主亲物,见此物如同见我亲临,一会儿我把所有暗桩联络点的地址整理出来,都告诉你,你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让人吩咐去做,底下人得了信,自然会尽力为你完成。” 钟离流顿了顿,咬牙道:“当然,若是祁骁那小子欺负了你,你也可以去星枢阁找人传信,哥哥必然为你出气!” 就算祁骁是镇南王,他也必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钟璃听完好笑又窝心,认真地对着钟离流道谢。 “谢谢哥。” 在这个世界上,除祁骁外,也只有钟离流会这般事无巨细地为她打算了。 说是不感动,那自然是假的。 钟离流郁闷地端起茶杯灌了一口茶,没理会她。 不远处,祁骁身子隐藏在树影之后,面色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按理说他此时应该等着白术给他看诊。 可想着来历不明的钟离流和钟璃的关系,他怎么都难以安坐,一刻也不肯耽搁地追了出来。 钟璃和钟离流的武功都不弱,祁骁怕被发现不敢靠太近。 远远的,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看见了钟璃眼中无言的信任依赖和遮掩不住的笑。 钟璃给人的感觉似乎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 她冷静自持,实力强横。 心智手段更是不输任何人。 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她似乎都不曾露出过怯意,更不曾依赖过任何人。 独立清醒得让人心疼。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钟离流面前却像个孩子。 满心满眼流露出的都是信任依赖,眉眼间甚至还泛着孩子气。 这样的钟璃,是祁骁从未见过的。 此时见了,也让祁骁的心中猛地一怔。 毫无存在感的林总管站在祁骁身后,低声说:“王爷,两位小公子去找您,此时想来已经快到了。” 除了孩子外,等着给祁骁把脉的白术和刘大夫也快炸毛了。 祁骁闭了闭眼,无声地呼出了一口气,轻得不能再轻地说:“回去吧。” 祁骁走后,正在跟钟璃说话的钟离流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钟璃修习内力的时间比钟离流短了许多,刚刚并未发觉祁骁来过。 她看钟离流的神色不对,不由得有些好奇。 “哥你怎么了?” 钟离流烦躁的撇撇嘴,轻飘飘地说:“没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别多嘴。” 钟璃见问不出来也不强求,继而与钟离流说起了大宝二宝的趣事。 只是嘴上说着,心思似乎并不在此处。 钟离流看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脑瓜子疼,气结道:“不放心就去看着,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心不在这有什么用?” 不等钟璃说话,他就一脸嫌弃地摆手。 “我现在看见你就来气,赶紧滚赶紧滚!” 钟璃被斥了也不生气,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告辞。 祁骁武功全失一事实在蹊跷。 钟璃心中放心不下,当然还是想去亲自看着的。 钟离流看她那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更是来气,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扔了出去。 第657章 我是不是忘了提醒你,南疆已经没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打发走了钟璃,钟离流阴沉着脸出了镇南王府。 镇南王府的人早早地就得了祁骁的授意,故而他进出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钟离流在京中闲逛了片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与此同时,白术和刘大夫也前后收回了搭在祁骁手腕上的手指。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可说的凝重。 他们二人的神色不对,坐在祁骁身旁的钟璃见了心中不免咯噔一下。 得知祁骁安全归来前来探望的恭王见了,忍不住心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俩别不吭声赶紧说啊!” 祁骁的目光也落在了白术身上。 白术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看脉象,似乎是蛊。” 隔了一段时日又乍然听到蛊一字,不光是祁骁的眉毛飞了起来,就连钟璃的表情看起来也很不淡定。 祁骁挑眉:“蛊?可确定?” 白术为难地摇头。 他主攻医毒之术,对南疆蛊虫的了解并不深。 能认出的几种,都是世间有名的毒蛊。 可能让人一瞬间武功尽失的,他当真是从未听闻。 刘大夫见众人神色,也不由得苦笑摇头。 “诸位别看老夫,这东西的来历我也看不清楚。” 霍云齐面沉如水地走了上前,对着祁骁说:“手伸出来。” 祁骁无声勾唇,将手腕伸了出去。 霍云齐早年间在南疆混迹多年,对南疆蛊虫之事了解得比寻常人深上许多,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霍云齐的眉心缓缓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褶皱。 秦鹤是个性子急的,看他半天不吭声,忍不住上前将霍云齐推开了一些,凝神将手搭在了祁骁的手腕上。 片刻后,秦鹤不太确定地看了霍云齐一眼,试探道:“要不,把衣裳脱下来瞧瞧?” 霍云齐顿了顿,缓缓点头。 “可。”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祁骁就自发把身上的衣裳扒了下来,露出了满是伤痕的胸背。 坠崖之前,祁骁身上是没那么多伤的。 此时见着他身上遍布的伤痕,就可知当时的情形有多凶险。 钟璃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凝滞了一瞬,下意识地抓住了祁骁的手。 仿佛是察觉到了钟璃的情绪波动,祁骁轻轻地笑了一声,安抚似的摁了摁钟璃的手心,低声说:“阿璃别怕,无事的。” 钟璃勉强牵了牵嘴角,紧张地看向了霍云齐。 霍云齐仔细检查了一番祁骁身上的伤,目光最终停留在了祁骁胸口上的一处狰狞瘢痕上。 他颇为头疼地叹了一口气,说:“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缠情丝。” 秦鹤闻言也点了点头。 “是缠情丝无误。” 缠情丝这三个字实在是陌生,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霍云齐也不卖弄,整理了一下措辞就说:“缠情丝传闻中是一个痴情女子制出,为的是救活自己病重的丈夫,在百年前的南疆是极为常见的一种蛊虫,其本身无毒,也不可伤人性命,缠情丝唯一的功效就是,将垂死之人救回,故而又有肉白骨活死人之名,被称作是续命蛊。” 恭王不解其意,听见这话啧了一声,疑惑地说:“听起来,这是好东西啊?” 不伤人无毒还能救人命的,不是好东西是什么? 其余人也纷纷跟着点头。 霍云齐见状更无奈了。 他说:“缠情丝的功效的确惊人,可这东西的弊端跟好处一样致命。” “能用缠情丝的人,只能是身怀武艺之人,还必须是命悬一线的时候才能用,其中过程也极为凶险,一着不慎就会丧命,而且,用了这东西的人,之前不管武功多高,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了,被救活后都会武功尽失,沦为一阶常人。” 习武之人大多心高气傲,能武功高强更是不易。 有时候,武功尽失会比死亡来得更加让人痛苦。 钟璃听出了霍云齐的话外音,禁不住追问:“那这缠情丝可有解除之法?” 霍云齐苦笑摇头。 “并无。” “缠情丝在百年前就已失传,我也只是侥幸在南疆游历时听闻一二,解蛊之法无从寻起。” 他为难地看了祁骁一眼,叹气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王爷当时的情形定然十分凶险,此时看似无碍,全是因体内的缠情丝将伤势暂时压制,形成了一个极为微妙的平衡,伤势才并未影响到王爷的根本,可实际上伤势并未痊愈,就算是找到了法子可解蛊,那也不敢擅用,否则会出大乱子。” 一旦平衡被打破,祁骁体内多种暗伤齐发,到时候就算是再把缠情丝种回去,也不见得能救得了祁骁的小命。 诡异的沉默持续片刻,恭王难以置信地指了指祁骁,说:“那这么说,他就只能如此了?” 堂堂镇南王就此失了武功,沦为一阶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这跟杀了祁骁有什么区别?! 恭王是当真替祁骁着急,看起来比祁骁本尊还上火几分。 他困兽似的转了两圈,脑海中灵光一闪,说:“对了,我记得祁骁之前不是中过什么蚀心蛊吗?那号称无药可解的蚀心蛊是用什么解的?” 恭王想得简单直白。 蚀心蛊都能解,区区缠情丝又算得了什么? 面对恭王天真的眼神,霍云齐嘴角抽了抽。 他说:“解蚀心蛊的是母蛊。” “理论上说,母蛊解天下万毒,缠情丝也是可解的。” 恭王听完瞬间就激动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南疆找母蛊啊!” 霍云齐一言难尽地不说话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钟璃凉丝丝地提醒道:“我是不是忘了提醒你,南疆已经没了。” 准确的说,南疆亡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钟璃亲手亡的。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恭王瞬间表情空白。 霍云齐幽幽叹气,两手一摊:“而且,据我所知,南疆亡国之前就只有一只母蛊,而现在,那只母蛊已经没了。” 母蛊只此一只。 只能用一次。 解了蚀心蛊,百年间,世间绝不会再有第二只母蛊现世了。 被残忍的现实打击到,恭王空白的表情,缓缓裂了。 第658章 被阿璃养着,不是没出息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霍云齐的话在众人的心头投下了一片阴影。 无声的绝望将惊喜未过的众人笼罩其中,所有人的脸上都没了之前的欢喜。 场内一时寂静无言。 而当事人祁骁的反应却比所有人的都要淡定。 似乎是察觉到了钟璃的情绪不佳,他将钟璃的手拉到了自己的掌心,轻声慢语地说:“阿璃,不急。” 钟璃苦笑了一下,反手将祁骁的手握在手中,不知是在跟祁骁说还是说给自己听,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是啊,不能着急。” 祁骁能好好地回来已经是上天庇佑。 她不该过分苛求。 祁骁不欲让钟璃过分纠结这个问题,对着神色茫然的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识趣告退。 难得搅和事儿的钟离流不在,还是让钟璃和祁骁自己待会儿的好。 没了旁人,祁骁就没那么老实了。 他手上用力把钟璃抱到了怀里,鼻尖轻轻地蹭了蹭钟璃的脖子,低声说:“若我就此就是个废物了,阿璃会嫌弃我吗?” 钟璃被这话气笑了,冷冷道:“王爷别忘了,早在我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废物。” 不光是废物,还是个傻子呢。 祁骁被逗乐了,笑着的胸口无声震动,也将钟璃心中的愁绪搅得散了不少。 钟璃抬手捏了捏祁骁的脸,低声说:“你怎么想的?” 镇南王活着归来本是好事儿。 可祁骁就此失了武功,再无恢复的可能一事也让人绝望。 一个武将,就此没了武功,再也不能上战场。 作为天之骄子的祁骁,心中又怎会像看起来那般平静? 捕捉到钟璃话中的担心,祁骁无声轻笑。 “我曾经无数次,以为自己会死在某个地方,可最后我都活下来了。” 他爱怜地在钟璃的耳边轻轻地印下一个亲吻,低声说:“我不光是活下来了,还找到了你,与我而言,这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有了你,就算是失去了多少,我也不会觉得可惜。” 钟璃猛地一怔后,下意识地皱眉。 “可是……” “没有可是。” 祁骁打断了钟璃的迟疑,轻笑道:“世上无绝对,所有的事情最后都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阿璃不必过分忧心。” 当初谁都以为他无法从那场暗杀中活下来,身上的蚀心蛊会要了他的命。 可他最后不都没事儿吗? “只要还活着,就都会有办法的。” 祁骁低沉的话音蕴含着不可言说的力量。 钟璃慢慢地被他说服,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你能这么想就是好事儿。” 她就怕祁骁骤然经历这样的事儿,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祁骁眼里泛着的笑意更甚,情不自禁地在钟璃的脸上亲了又亲。 “更何况,就算是我就此是个废物了,我不是还有你吗?” 他有些得意地扬眉,说:“我的阿璃文能安邦武能打仗,有了阿璃,镇南王府往后无忧,我就算做个废物,只能被阿璃养在府里,也能做得心安理得,十分放心。” 钟璃听到他这话就气得挑眉,忍无可忍地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你就这点儿出息?!” 不盼着点儿好就想着被自己养,这点儿志气还当镇南王? 祁骁夸张地捂着自己的胳膊啧了一声,有些哀怨地说:“阿璃之前分明说过要养我一辈子的,怎地,这会儿难不成反悔了吗?” 钟璃有些没好气,祁骁得理不饶人地开始哼唧。 “我原以为阿璃是愿意养我的,可如今看来,阿璃大概是嫌我没出息,可……” “闭嘴。” 钟璃忍无可忍地打断了祁骁的叨叨叨,警告似的在他的胳膊上甩了一巴掌。 “这事儿我们慢慢想办法,不着急,再胡说八道,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祁骁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手却无声地环住了钟璃纤细得过分的腰肢。 指尖像弹奏什么名曲似的,在钟璃的腰间缓缓流淌。 钟璃被他的小动作弄得身上发痒,忍不住嫌弃地推了一把。 “别乱动。” 一瞬间,祁骁看向钟璃的眼神就变味了。 活脱脱像一个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儿。 钟璃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说:“你看什么?” 祁骁幽幽叹气,自怜自艾似的说:“阿璃不喜欢我了。” 钟璃闻言发根竖起,惊诧不已。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祁骁有理有据地说:“若是喜欢,阿璃为何拒我?” 钟璃满头雾水,不自觉地说:“我拒绝你什么了?” 原本好好坐着的祁骁突然像猛虎下山似的蹦了起来,毫无挣扎地把钟璃压在了身下。 他眼中幽光实在深邃,时不时闪过的暗芒更是让钟璃心头一颤。 钟璃鬼使神差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感觉到腰带上多了一只不老实的手,有些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冷静点儿。” 祁骁啧了啧,煞有其事摇头。 “那可不行,心悦之人在我怀中,我热血沸腾实在难以平静。” 钟璃被气得说不出话,在他的动作越来越过分的时候才咬牙道:“大白天的,你想什么不干净的呢!赶紧给我起开!” 更要紧的是刚刚两个孩子被支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这要是整出点儿什么,让两个孩子见着了,钟璃以后怎么做人? 钟璃不想从。 祁骁脱衣裳的手速却实在太快。 不等钟璃将他推开,他上身已经是光秃秃的一片了。 钟璃想跟他讲道理,话未出口,压抑了太久的亲吻却如同暴雨一般狂风落下。 一吻结束,钟璃早已忘了自己之前想说的是什么,光是喘气就费了全身的劲儿。 看着呼吸急促的钟璃,祁骁低声轻笑。 宝贝得不行地在她的眉心亲了一下。 “我们夫妻难得相处,阿璃心中可不许想别人。” 就算是两个小崽子也不行。 钟璃眸中含水地瞪了他一眼,不等张口出声,比之前更加猛烈的亲吻无声落下,钟璃难以维持的冷静,也逐渐在这样的亲吻中化作了一摊温水,彻底忘了今夕何夕。 意识模糊之际,钟璃恍惚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耳边不住低语。 声声呼唤。 叫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屋内一片温存,被人拦在了门口的大宝二宝,却是面面相觑的茫然无措。 不久前父王说肚子饿了,让他们前去厨房选一些点心过来一起吃。 两个小家伙欢天喜地地去了,尽心尽力地认真选了自己爱吃的,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拿着点心回来了。 可人来了,却被尽职尽责的紫纱紫衣挡在了门口。 似乎是不满紫纱拦着自己,大宝板着圆嘟嘟的包子脸,认真地指了指她身后紧闭的大门,跺脚说:“找父王!” 二宝也跟着一本正经地帮腔。 “父王说的!” 紫纱忍着笑,低声劝哄:“奴婢知道两位小公子的意思,只是此时屋内王妃与王爷有要事商议,只怕暂时不得闲,两位小公子不如先移步花厅,过会儿再进去?” 大宝二宝不肯答应。 还试图强行越过眼前的人冲进去。 两边正僵持的时候,钟离流回来了。 第659章 步步紧逼,终至绝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离流嫌弃地对着紧闭的房门翻了一个白眼,笑着对大宝二宝招手。 “宝宝来舅舅这儿。” 大宝二宝互相看了一眼,嘟着嘴走了过去。 钟离流看似单薄,弯腰一手一个毫不费力地把两个孩子抱了起来。 他贴在大宝二宝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原本不满的两个孩子面露期待,跃跃欲试地抓住了钟离流的衣领。 “舅舅说的是真的?” 钟离流挑眉笑了。 “当然,舅舅从不骗小孩儿。” 三言两语把闹性子的孩子哄好了,钟离流意味深长地看了身后的房门一眼,抱着两个孩子朝着自己落脚的客院走了过去。 紫纱紫衣对视一眼,好笑又感激地对着钟离流的背影行礼。 “多谢舅爷。” 若是没钟离流拦着,这两个难缠的小公子不知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钟离流哼了一声,淡淡地说:“等你们王爷出来了,让他前来找我,就说我有事儿跟他说。” 紫纱紫衣恭敬应下,直到钟离流的身影看不见了才缓缓起身。 然后,继续尽忠职守地继续在门口守着。 钟璃进屋的时候是正午。 祁骁神清气爽地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却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看不清的小尾巴。 紫纱将钟离流走之前留下的话转告给祁骁。 祁骁听了,眸光不动声色地闪了一下。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听不出情绪地说:“走吧,前边带路。” 祁骁到钟离流的院子的时候,钟离流坐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似乎正在雕什么东西。 祁骁走近他也没抬头,自顾自地继续做自己的事儿。 祁骁看了一眼没出声,就近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席地而坐,似乎并不觉得堂堂镇南王就这么坐在地上有什么不妥。 钟离流手中动作稍微顿了顿,却还是没说话。 等钟离流手中的活儿停下来的时候,祁骁抽空看了一眼。 看样子,雕的似乎是块玉佩。 钟离流随意将身上的玉屑吹走,开门见山地说:“在璃儿很小的时候,我就想过她未来的丈夫应是什么样子。” 他停顿了一下,似嘲似讽地说:“不管从哪方面看,你都不符合我对她未来丈夫的要求。” 祁骁抿了抿唇,轻描淡写地说:“可阿璃如今的丈夫是我。” 换句话说,你想再多已经没任何用了。 钟离流自嘲似的呵了一声,说:“是啊,她若是愿意离开这里,那我之前的设想也许还有几分用处,可她不愿,我自然不能逼她做什么。” 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钟离流再心疼钟璃,恼怒祁骁,也不能真逼着人家妻离子散。 祁骁闻言心中坠着许久的一块石头终于轰然落下。 他难得对钟离流没了敌意,站起来对着钟离流拱手道:“多谢大哥成全。” 钟璃对钟离流的重视,以及钟离流对自己的不满一直让祁骁心中不安。 如今得了这句话,祁骁总算是放心了不少。 钟离流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这是璃儿自己的选择,我做不了什么干涉,我也不会干涉,可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祁骁笑了。 “大哥请说。” 钟离流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一字一顿。 “璃儿自小被娇养长大,是我捧着护着的妹妹,也是星枢阁除我之外唯一的主子,来日你若是敢负她一分,伤她一寸,我必千百倍还于你身。” “这话我今日敢说,来日只要我还活着,我也敢说,你若是不信,大可……” “我信。” 祁骁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大哥说的,我自然是信的,只是在我看来,大哥的担心多余了。” 钟离流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显然是不信他的话。 祁骁也不在意,只是眼里的笑意无声深了几分。 他轻轻地说:“我连手中兵权都能悉数交给阿璃,这条命自然也是阿璃的,她若欢喜,我自尽全力护她一生,她若不喜,这条命她想拿去,我也绝不反抗。” “镇南王府中一切以王妃为大,保她尊荣一世,这是我活着所为,也是镇南王府倾力所求。” 这样的话,换做旁人说钟离流是不会信的。 可祁骁说的,正正就是他做的。 钟璃手中兵权不假。 祁骁为了救她纵身跃崖也不假。 想到自己之前出去打听到的事儿,钟离流眼底的怒意也不由得散了几分。 在事实面前,钟离流心中纵然对祁骁有再多不满,也不由得哑口无声。 他颇为糟心地看了祁骁一眼,咬牙道:“你说的话,自己最好时刻记住,否则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祁骁笑着应是,眉眼间没了身为镇南王的桀骜,满是对兄长的孺慕之意。 看起来,似乎真的把钟离流当作了自己的兄长一般。 钟离流看着他就觉得堵心,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才说:“话先别说得那么满,失踪了大半年这府中不知多了多少不省心的玩意儿,你先想法子把她耳边清扫干净再说。” 说完,钟离流随手扔了一张信封到祁骁手中。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心软必定造就大祸,有些时候,还是赶尽杀绝为妙。” 祁骁不知之前发生之事,听了这话无声皱眉,打开手中信封飞快看了几眼。 钟离流看他脸色不对,冷笑了一声才说:“我知晓你和璃儿对此人手软的原因是什么,可你们心软了,别人似乎并不感激,既然如此,不如早早地将这后患除了,省得无事就出来糟心,你说呢?” 祁骁缓缓将手中信纸收好,轻声说:“大哥说的是,是我一时迷障了。” 这信纸里写的是一串密密麻麻的人名。 无一例外,都是早些年进了镇南王府的人。 甚至有在镇南王府效力十年之久的老仆。 这些人看似为镇南王府效力,实际上却都听命于另外一个人。 而这些人隐藏得很深,从未露出马脚。 就算是钟璃之前几次三番的彻查,也并未查出痕迹。 祁骁眼中多了一丝深意,钟离流却说:“镇南王府的人的确是有本事,可再有本事,也不见得能强悍得过手中要命的尖刀。” 不肯开口的人,到了杀人如麻的星枢阁手中,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脑袋,把自己知道的说个一清二楚。 那人此时手中权柄渐弱,钟离流不过是起了心思,设计抓了她的心腹之人就问出了这些东西。 而这些,看似不起眼。 实际上却是能索人性命的利器。 祁骁无声攥紧手中信纸,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冷意。 姑母,我寸寸相让,只为保全你最后的尊严。 可你为何,步步紧逼,非要走到绝路? 第660章 我难道就不恨了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时隔大半年再次见到祁骁,大长公主保养不如从前的脸上闪过了明显的惊讶。 她似乎是没想到,祁骁真的还活着。 祁骁将她眼中诧异尽收眼底,说不清什么滋味地勾了勾唇。 他在距离大长公主几步远的位置站定,看似恭敬实则无比疏离地对着大长公主行礼。 “给大长公主问安。” 叫的不是亲近的姑母。 而是带着客套的封号。 短短几个字,却已经足以让大长公主察觉到祁骁对自己的态度。 大长公主短暂的惊愕后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情,半晌才喃喃地说:“你回来了。” 祁骁闻言笑了。 他点头道:“是啊,谁能想到,我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呢。” “不瞒长公主,跳下去的时候,我是真的以为自己活不了了。” 提起前事,祁骁口吻平淡,丝毫不像是说及自己的生死。 倒像是在随意谈论别人之事。 大长公主瞳孔狠狠地缩了一下,宽大袖袍中的手指也在无声握紧。 她生硬地别开头避开了祁骁的目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才说:“镇南王府唯独只有你这么个主子,你能安然无恙,自然是最大的好事儿。” 祁骁听完戏谑一笑,淡淡地说:“大长公主这话就说得岔了。” “镇南王府除了我,还有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和小主子呢。” 大长公主听到这话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冷笑道:“一个无知妇人,两个不知事儿的稚子,这样的人算什么主子?” 经历了之前的事儿,大长公主心中对钟璃的怨气可谓是上升到了顶点。 她再无一丝对钟璃的喜爱欣赏,出口之话不多,却句句都是锥心之言。 “若不是你全心护着,他们孤儿寡母的能在群敌环伺的情况下活着都艰难,何谈主持大局?” 被钟璃困在此处,大长公主从不让认为是自己技不如人,输给了钟璃。 她始终都觉得,让自己陷入败局的原因是祁骁。 只有祁骁。 祁骁眉梢不悦扬起,轻飘飘地说:“孤儿寡母?” “大长公主真当我是死人了?” 大长公主自知失言,却还是不肯改口。 她眉眼间再无之前的慈善温和,满满当当的都是说不出的阴狠刻薄。 她狠狠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左右你把那个乡下女子当作珍宝,我这个做姑母的说什么,你大约都是听不进去的,可祁骁,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得不多嘴提醒你一句。” 大长公主刻意压低了声调,阴沉沉地说:“枕边养虎,势必成患,你把蛇蝎当心肝宝,迟早有一日会受报应!” 大长公主当真是恨毒了钟璃,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的都是压制不住的恨意。 祁骁见了却只觉得心中好笑。 他目光平静地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像是不解。 “说起来,在相国寺将长公主拿下的人是我,下令让你不得自由的人也是我,王妃似乎与大长公主如今境遇并无直接干系,大长公主对王妃,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恨?” 不去恨他这个直接动手的罪魁祸首。 反而是去恨一个与此事干系不大的人,失心疯了不成? 面对祁骁谈不上疑惑的疑问,大长公主不自觉地愣住了。 祁骁见了无声讥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才漫不经心地说:“按理说,长公主应当恨我才是。” 大长公主想也不想就说:“不!” “不是你!” 不等祁骁开口,她就咬牙说:“这一切都是钟璃的过错!” “若不是她迷惑你至深,让你失了心智,你怎会冒险上相国寺?若……” “若不是我执意上了相国寺,我就不会中计被斯琴南逼下悬崖,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儿了。” 祁骁停顿了一下,静静地看着神色癫狂的大长公主,讥笑道:“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大长公主喃喃无声,祁骁却面露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沉默在空气中无声弥漫,终将抵达死寂之时,祁骁才缓缓地说:“在长公主看来,只要没了王妃,斯琴南就会消了对我的杀心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的。 斯琴南为了设计祁骁,甘心不动声色地在相国寺潜伏数十年。 在他的阴谋中,钟璃只是其中一环,却不是必不可缺的一环。 就算是没有钟璃,他也会找到别的动手机会。 只要斯琴南活着,对祁骁的杀心就不会终止。 而最后的事实证明,大长公主是阻挡不了斯琴南的。 大长公主哑然失声,祁骁却是无声轻笑。 似乎是察觉到了祁骁的冷淡,大长公主的眼眶毫无征兆地就红了。 她心痛地看着祁骁,嗓音嘶哑。 “可是祁骁,我从未起心害过你。” 当时知道祁骁上相国寺有危险,她还特意去阻止了。 可祁骁是怎么做的?! 听出大长公主的怒意,祁骁不知是什么情绪地呵了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把手中带来的一个东西放在了桌上,语调幽幽。 “长公主说从未起心害我,可我竟不知,这是东西是什么来历了。” 祁骁拿出来的,正是钟离流给的名单。 来之前,祁骁就暗中用一种让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将名单上的人全都拿下审问。 一问,还当真问出了不少东西。 这些人看似毫无关联,实际上,却都是明里暗里来自大长公主府的人。 有些是祁骁还很小的时候,大长公主就借机插进去,至今潜伏了数十年的。 还有的,是大长公主借着帮忙打点镇南王府的名义插进去的。 不管是用什么方式进了镇南王府,对外是什么来历身份,这些人一直效忠的人,始终都是大长公主。 这么多年,也始终都作为大长公主的眼线,窥视着镇南王府中的一切。 祁骁失踪前,这些人并未暴露异样。 可祁骁失踪后,钟璃先是征战南疆,后是忙于四处寻找祁骁,疏忽了府中之事,倒是让这些隐藏很深的人露出了马脚。 除了别有用心的巧安在两个孩子耳边胡说。 还有人在暗中散播对钟璃不利的传言。 而这些,都是大长公主的授意。 早在那么多年前,就暗中安插了眼线进了镇南王府,这真的是无心之举吗? 祁骁不信。 大长公主也难以为自己做过的事实辩解。 看着说不出话的大长公主,祁骁意味不明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长公主不至如此的。” 大长公主对祁骁意义特殊,在大褚也有难以言喻的地位。 钟璃当时即使再怒火攻心,她也没想过要取大长公主的性命。 她原本是想就此将大长公主软禁在一处府邸中,就算是没了自由,也可保大长公主余生的平静。 可大长公主并不领情。 她人看似平静地在这里,却从未停止过暗中作妖的手脚。 事已至此,祁骁是当真再也找不到半分手下留情的必要了。 事实胜于雄辩。 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大长公主再不愿承认自己的私心,也不得不说:“这些人,的确是我的。” 祁骁意味不明地牵了牵唇角,慢悠悠地说:“长公主这时候,不觉得是别人陷害了?” “可是这些人从未伤过你半分!” 原本还算平静的大长公主骤然动了怒火,咬牙说:“我当年插人只是为了保护你,我一片苦心如今在你眼中竟都成了害你的证据,祁骁!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们是没来得及伤我,可他们伤了我的妻子孩子!” 祁骁猛地拍了桌面一掌,桌子上安放的茶杯无声晃动,像是透露出了桌边之人的心绪起伏。 想到巧安在大宝二宝身边说的话,想到那些人暗中设计让钟璃和孩子疏远的行为,祁骁心中就一阵怒火腾空而起。 “阿璃自入府以来,从未对长公主有过半分不敬,两个孩子更是无知之年,长公主怎就忍心为了一己私欲,如此伤人?” 若祁骁真的死了。 钟璃真的就此不肯放弃,继续找自己,无暇顾及府中之事。 那大长公主的阴谋是不是就成了? 钟璃的清誉不再,两个孩子也与钟璃疏远,钟璃就算是掌握了镇南王府的全部权利,回到府中面对来自孩子的疏远厌恶,那时的钟璃又该是何种心情? 哪怕只是稍微想一下,祁骁都心痛得难以呼吸。 他死死地盯着大长公主怔然的脸,声声含恨。 “若真如此,我只怕是到了地府也难以安宁,时时都要梦中索恨,质问大长公主为何如此狠心。” 原本怔愣的大长公主听到这话眼睛莫名就红了。 她不甘示弱地瞪着祁骁,面色狰狞,冷笑道:“你恨,难道我就不恨了吗?” 第661章 我在黄泉地府里,睁眼看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我那可怜的孩儿从在母腹中起,被亲父亲设计,被亲外公不容,从未得过半分温存,好不容易历经艰苦成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大长公主猛地将桌面上粉饰太平的茶杯摔倒一地,嘶声力竭地大喊:“他忍让至此,卑微下贱,最后却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全!” “你的孩子生来尊贵,众星捧月一世无忧,我的孩子凭什么被人贬低至此?!” “我想为他博一条生路,想让他活着,难道我就是错了吗?你说,我错了吗!” 祁骁从未见过大长公主这般模样,此时见了,竟生出一种从未认识过此人的恍惚感。 曾经的亲近不复存在。 如今唯存的,只有难以言喻的冰冷陌生。 看清祁骁眼中厌恶,大长公主并不意外。 祁骁这样的人,爱之欲其长生。 恶之欲其生不如死。 他能容忍自己活到现在,大概已经是所有的仁至义尽了。 大长公主眉眼间疯魔渐褪,剩下的是心死的冰冷漠然。 她说:“事已至此,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祁骁眼帘低垂遮住了眼中复杂,慢条斯理地说:“大长公主至此,当真是无话可说了吗?” 大长公主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冷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祁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费力地呼出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搅大长公主清净了。” 祁骁起身就要走。 走到门口,却被大长公主叫住了。 似乎背对着自己的祁骁让她没了什么压力,她终于问出了早就想问的一句话。 “你活着回来了,我的儿呢?” 大长公主早就与斯琴南失去了联络。 她被软禁在此,手中虽还有些权利可使,可到底对南疆之事鞭长莫及。 她甚至至今都不知道,南疆早已亡国。 见到祁骁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她的心中就隐隐生出了一种不测之感。 祁骁在这儿。 那她的孩子呢? 祁骁背对着大长公主露出了个讥诮的冷笑,漫不经心地说:“死了。” 大长公主瞬间大怒:“你说什么!” “我说,他死了。” 斯琴南被钟璃抓回来后,被强行打断了手脚,圈禁在相国寺后山之中。 人虽然还活着,可早已与死人无异。 祁骁不欲与大长公主说太多,索性就是一句死了了事。 大长公主听完满脸空白地跌坐在地上,像是不敢相信祁骁的话。 祁骁站着不动,口吻依旧轻飘飘的。 “死人难追,大长公主还是不要过分惦念为好,就此别过,长公主殿下自我珍重。” 祁骁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走。 大长公主嘶声力竭的咒骂声在身后响起。 声声不堪入耳。 句句伤人心肺。 可就算是这样,祁骁的脚步也不曾有半分停留。 很快,就彻底消失在了大长公主猩红的眼中。 很快,无尽咒骂中,大长公主突然听到身后有人靠近的动静,扭头大喊:“谁!” 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了的钟璃,踩着满院的落叶,缓缓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大长公主最后一次见到钟璃,是祁骁刚刚失踪的时候。 那时候的钟璃强压着所有疯狂,阴沉又让人见之心惧。 可此时,她神色平淡眉眼温和,看起来就与大长公主初见她时别无二样。 一席白衣缓步行来,发梢随风无声轻动,让大长公主甚至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大长公主愣了片刻,随即咬牙冷笑。 “镇南王妃怎么来了,是想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钟璃闻言失笑摇头,淡淡地说:“大长公主多虑了。” 她只是得知祁骁单独来见了大长公主,怕祁骁失控之下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儿,不放心追过来看看罢了。 若不是一时恍惚被大长公主察觉到了,她也许根本就不会露面。 钟璃说的是实话。 大长公主却怎么也不会信了。 她从喉咙里挤出了几声阴沉的冷笑,嘶哑着嗓音说:“之前听说世事无常,本宫还不怎么相信,如今见昔日卑贱的乡妇成了尊荣无限高高在上的镇南王妃,本宫却一着不慎成了阶下囚,也算是彻底领悟了这话的含义。”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吗?” 钟璃听完微微失神,瞬息后才说:“我却觉得,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如今的苦酒,想来也是自己亲手酿的。” 大长公主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仰头哈哈大笑,眼泪也在大笑中疯狂掉落,很快,就把胸前的衣襟打湿了一片。 钟璃看她已经陷入疯魔,自认与她无话可说,微不可见地对着她轻轻福身,似叹似息。 “殿下在此静养,我就不多加打搅了,告辞。” “站住!” 大长公主叫住了钟璃,双目赤红头发散乱,形容宛若误入世间的恶鬼,出口字字,衍生透骨之寒。 “你知道,祁骁为什么要亲自来告诉我斯琴南的死讯吗?” 钟璃静默不语。 她却自顾自地说:“因为他想要我死,又不想背上杀我之名,所以他用这样的方式,来逼着我去死。”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明明恶事做尽,却还想让人觉得他是个好人,仁慈宽厚,别人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跟他那个伪善的父王一样该死,一样令人作呕!” 钟璃听不得她如此诋毁祁骁,眉心不禁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褶皱。 “大长公主慎言。” “慎言?” “钟璃你莫不是疯了?” 大长公主像看什么笑话似的看着钟璃,一声一顿。 “你别看自己现在风光无限,可只要等到他厌了你,你的存在就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你的结局就会与我一样。” “我养他多年,可最后,我不还是落入了这般境地吗?” “你与他不过是所谓的夫妻,你真以为,自己的那条性命能贵重得过我?” “他不会直接杀了你,他会用无数法子逼着你犯错,逼着你把过错包揽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光明正大地让你去死。” “就算你死了,所有的错也都是你的。” “而他,只会像如今这般高高在上地看着你的闹剧,无视你的生死。” 大长公主恶意满满地停顿了一下,低声说:“跟这样的人同床共枕,结发夫妻,钟璃,你心里当真就不会感到害怕吗?” “你难道就真的不怕,他手中的尖刀迟早一日对准你的心口,索你性命?” 看钟璃不为所动,大长公主桀桀地呵呵了几声。 她阴森森地说:“钟璃,就算我死了,我也会在黄泉地府里,睁眼看着你。” “我要亲眼看着你,变成如今的我。” 第662章 七十二下丧钟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没惊动任何人,就像来时一样,悄悄地出了大长公主在的院子。 她都已经走远了,却还是能听到身后大长公主的声声诅咒。 “钟璃!” “你和祁骁逼迫我儿惨死,我就算是下了阴曹地府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早晚有一天你们会自食恶果!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钟璃对身后的怒吼充耳不闻,走出去没多远,却意外看到了本应该早就走了的祁骁。 短暂地愣了一下,钟璃无声笑了。 “你怎么在这儿?”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隐蔽,祁骁应当没发现才对。 祁骁走上前温柔地将钟璃垂落在耳际的碎发挽起,轻笑道:“不放心你。” 就像钟璃猜到祁骁来见大长公主是为什么一样。 祁骁也觉得,钟璃一定会来。 他之前的确是没发现钟璃来了。 可他愿意在这里等她。 大长公主不绝于耳的咒骂在身后回响,祁骁的表情却温柔得难以言喻。 他用额头抵着钟璃的额头,低声说:“她刚刚说的话,阿璃可曾听清了?” 钟璃失笑挑眉。 “我以为,我还没到耳聋眼花的年纪。” 祁骁从喉咙中挤出一声轻笑,漫不经心地说:“那阿璃在意吗?” 又或者说,那些字字锥心的话,钟璃信吗? 钟璃闻言没好气地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吃的饭没进肚子,全进脑子了?” 古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到了大长公主这里,似乎一切都是反着来的。 哪怕是明知自己活不下去了,她还在不惜代价地想要在钟璃和祁骁的心里插下一根尖刺。 只要钟璃和祁骁任何一个人,将今日之话听进去一分半点,那他们日后就不可避免地会生隔阂猜忌。 必生岔乱。 大长公主用心之毒,可见一斑。 祁骁心里明知道钟璃不在意大长公主的挑拨,却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 问钟璃是否在意。 捕捉到他不明显的紧张,钟璃无声叹了一口气。 她垫脚捧着祁骁的脸,轻轻地说:“那你先告诉我,她刚刚说我的那些话,你在意吗?” 祁骁想也不想地摇头。 “当然不。” 钟璃笑了。 “那我亦然。” 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 别人想说什么,愿意说什么他们无从干扰。 可别人说了的,他们可以不听不信。 钟璃拉住了祁骁冰凉得有些过分的手,慢悠悠地往前走,将大长公主的咒骂扔在了脑后。 那阴沉沉的咒骂,逐渐消散在了带着寒意的风里。 再不可闻。 祁骁紧了紧抓着钟璃的手,像一个大号的树袋熊似的从身后拥着钟璃往前,贴在她的耳边问:“那与我在一起,阿璃委屈吗?” 钟璃失笑摇头。 身为镇南王妃,几乎是与祁骁并肩的存在,祁骁也对她从不设防,世间有几个女子可如此? 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祁骁迟疑。 “可钟……大哥说,阿璃生性最为惫懒,最烦麻烦叨扰,与我一起,从未过过一日消停日子,处理不完的都是麻烦,我不是让阿璃享福的,反倒是平白让阿璃受了不少苦,阿璃当真不觉得麻烦委屈?” 祁骁看似是在询问钟璃的意思,实际上,这话听起来却像是在告状。 钟璃脚步停顿了一下,要笑不笑地扭头看他。 “大哥说你了?” 祁骁瘪嘴没吭声。 可他的表情却已经无声说明了许多。 钟璃没想到祁骁见缝插针的还不忘打小报告,哭笑不得之余眼中也多了些许认真。 她说:“大哥说得不错,我的确是又懒又怕麻烦。” “可若是那人是你,再麻烦的事儿,我也不觉麻烦。” 祁骁眼底深处泛起了抹不开的笑,不依不饶地拉着钟璃不住地问:‘阿璃说的可是真的?“ 钟璃面无表情。 “假的。” 祁骁不依:“阿璃……” 钟璃忍无可忍,抬脚看似用力地踩了他一脚,祁骁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钟璃和祁骁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大长公主还活着的事实。 可他们都知道,以大长公主的心高气盛,她不会就此苟活太久。 只是看那一日什么时候到来罢了。 过了两日,下午的时候,镇南王府后院深处的一处院子中响起了诵经的声音。 诵经之声低沉缓慢,从一方之地缓缓流淌向外,带来一股寂静之意的同时,也惊动了某些人。 钟璃听完徐嬷嬷的汇报,眼底闪过了一丝暗芒。 “相国大师在诵经?” 徐嬷嬷面色沉沉地点头。 她说:“相国大师自来府中,一直都很安静,每日也只要些清茶素食,从未折腾出过任何动静,今日诵经还是头一遭,实不寻常。” 钟璃顿了顿,意味不明地起身。 “既然如此,咱们就前去看看吧。” 相国大师被她请来府中半年,她还没正经见过此人呢。 此时见见,倒也正好。 钟璃在相国大师住着的院子门前站定,听着里边传出的声音,闭上眼睛说:“这是哪部经书?” 对佛法经书略有研究的徐嬷嬷迟疑了一下,侧耳听了片刻才说:“地藏圣经,是……” 察觉到徐嬷嬷的迟疑,钟璃无声笑了。 “此经何用?” 徐嬷嬷的头低更低了一些,声音几乎轻得听不清。 “度亡魂,超生之用。” 世家大族中往往戒律森严,向来避讳阴私之事。 若主人家无白事,贸然在别人家中诵读这样的经书,是大不敬之过。 相国大师自身佛法高深,深谙世俗权贵之礼,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忌讳。 钟璃心中陡生异样,正皱眉的时候,远处的空气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沉闷的钟声。 是丧钟。 钟璃瞳孔无声紧缩,下意识地看向了远处。 丧钟整整响了七十二下。 终然停止。 钟璃于恍惚中,看到紫纱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紫纱对着钟璃福身行礼,低声说:“王妃,大长公主府上传来消息,一刻钟前,大长公主自戕了。” 早有预料之事发生了,钟璃心中却有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恍惚感。 大长公主真的没了吗? 她看似镇定,实则心底眼里都是茫然。 感觉就像是脚跟无法着地。 甚至都听不清紫纱究竟说了什么。 耳边恍惚而过的,都是风声。 第663章 就让他跪着吧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徐嬷嬷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伸手扶住钟璃,低声问紫纱。 “可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吗?” 紫纱低下头,快速说:“今日晨起时大长公主还面色如常,并未露出任何异样,吃过中饭她要了做衣裳的物件,独自进了屋子,一直都没再传唤外边候着的人,等外边的人借着送茶水的由头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大长公主胸口插着裁剪布料用的剪子,早已没了气息。” 自戕是早有预谋的。 一心想死的人,谁也救不了她。 钟璃闭了闭眼,口吻复杂地说:“准备车驾去大长公主府,另外,传令下去,大长公主薨,按国礼准备丧仪,不得有半分怠慢。” 得令的紫衣快步去了。 钟璃深深地望了一眼眼前依旧诵经之声不绝于耳的院子,抿了抿唇,带着人转身离去。 大长公主突然薨逝,是一件让很多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儿。 昔日与大长公主交好的夫人们,大多对大长公主和祁骁失踪一事不知情,大长公主一直在府中静养,也符合之前的常态,故而并未过分在意。 此时骤然得知大长公主薨了,震惊之下连忙收拾行装,前去大长公主府上吊唁。 原本安静了几日的京城,大街小巷都挂起了白色的魂幡,丧曲长鸣,满天纸币坠落满头。 大长公主并无子嗣。 唯一的后辈,就是皇族亲眷。 若是从前,整个大褚皇族的人都是要前来奔丧吊唁的。 可如今大褚四分五裂,数得上名号的鲁王叛国自立,祁琮蜗居宿城不出,自然无暇顾及。 丧礼当天,唯一到场了的,只有祁骁和祁仲。 大长公主素来身体康健,突然薨逝,自然有人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甚至有人说,大长公主是祁骁杀的。 可到了灵堂之上,看着祁骁和祁仲一身带孝麻衣,面无表情宛若煞神一般的样子,心思不纯前来打探消息的人也吓得不敢吭声,默默地排队将手中长香点燃插好,又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大长公主生时尊贵。 死时,也体面堂皇。 整个京城中扬起了无数魂幡白纸,诵经之声哭送之音不断回响。 世人惦念的是大长公主活着时候的善举。 除了善事,其余旁的,无人可知。 按规矩,棺木在府中停灵七日,让故人前来与逝者告别。 七日停灵,钟璃始终在大长公主府上前后忙碌。 偶见着在灵堂之上跪着的祁骁,也只是无声叹气。 跟在她身边的紫荆见了,低声说:“王妃,这已经是王爷跪着的第四日了,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要不您还是去劝劝吧。” 钟璃闻言苦笑摇头,轻轻地说:“不了。” “就让他跪着吧。” 如果跪满七日能让祁骁心中对大长公主的愧疚少上几分,那多跪几日,又有何妨? 停灵七日,祁骁整整在灵堂前跪满了七日。 不眠不休,最后近乎昏厥。 见祁骁如此,之前还对大长公主之死有异议之人,顿时没了话。 只要是人,跪了七天七夜都受不了。 祁骁也不例外。 强撑着将大长公主的棺木送进皇陵,祁骁就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他到底是撑不住了。 丧礼结束后的第三天,祁骁终于悠悠转醒,一直守在他床边的钟璃也猛地松了一口气。 这人再不醒,她就要急得上房了。 钟璃示意屋子里守着的人下去,亲自扶着祁骁坐了起来。 “感觉好些了吗?有没有什么地方难受?” 祁骁摇了摇头,太长时间没说话以至声音都有些沙哑。 “我睡了多久?” 钟璃竖起了一根手指,想了想又加了一根。 “整整两天一夜,若不是白术和刘大夫都说你无事,就你那个一睡不起的样子,我估计就要为你广招天下名医前来救命了。” 钟璃说得感慨,祁骁听完禁不住笑出了声。 他吃力地靠在钟璃的身上,懒洋洋地说:“阿璃辛苦了。” 大长公主丧仪办得隆重,几乎都是钟璃在忙前忙后。 他昏倒后,余下的事更是只能指望钟璃。 说不辛苦是假的。 钟璃幽幽叹息了一声,把祁骁昏倒后的事儿说了个大概。 大长公主死前留下了遗书,说自己罪孽深重,此生不可入皇陵。 若祁骁还认她多年的养育之恩,就把她一把火烧了,随意找个地方洒了就好。 可无论是祁骁还是钟璃,都不可能这么做。 钟璃和勉强清醒的祁仲商量了一下,决定移花接木。 葬入皇陵的,其实并不是大长公主的棺木。 只是一个衣冠墓。 而大长公主真正的尸身,被安葬在了当年南疆三皇子葬身之处。 那是一片荒野之地。 却也是大长公主心心念念了一生的去处。 大长公主至死,也不曾说出这个念想。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是没感觉身上之人的紧绷似的,低声说:“大长公主与南疆三皇子生前不得安好,死后终得同眠,也算是了却了最后一桩夙愿,大长公主泉下有知的话,想来也是安心的。” 祁骁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说:“生前不得好,死后不过是一捧黄土,何来了却夙愿之说?阿璃最是不信轮回鬼神谬论,不必说这话来安我的心。” 钟璃哑然无话。 祁骁却像是不受影响,稍微适应了一下就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说:“大长公主若是还活着,我还要发愁如何处置,如今人没了,倒是也省了一桩事儿。” 钟璃有些恍惚地看着故作镇定的祁骁,半晌后无声苦笑。 “祁骁,你……“ 钟璃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屋外就响起了徐嬷嬷的声音。 “王妃,洛林前来有事汇报。” 钟璃抿了抿唇将到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转口说:“把人叫进来。” 洛林进屋见祁骁醒了松了口气,跪在地上低声说:“启禀王爷王妃,相国寺后山中那人死了。” 祁骁皱眉。 “怎么死的?” 斯琴南被打断手脚圈禁,身边还安排了人看守。 按理说,这人是连求死的机会都没有的。 洛林闻言不自觉地看了钟璃一眼,低低地说:“是王妃下令撤走了看守之人,那人撑着过了大长公主的丧礼时日,昨日夜半就吞金自尽了。” 斯琴南心高气傲了几十年,被圈禁在相国寺还能苟活至今,全凭心中的一口气吊着。 如今大长公主受自己连累身亡,斯琴南也终于撑不下去了。 早早的死去,对他而言,也许才是真正的解脱。 第664章 是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沉默片刻后,开了口。 “可能确定是那人无误?” 洛林点头。 “无误。” 钟璃闭上了眼睛,拉住祁骁冰冷得过分的手,淡淡地说:“人既已死,过往之事不可追,让人简单收敛了直接葬到大长公主身旁,也算是全了大长公主的念想。” 洛林应声去了。 钟璃拉着祁骁到桌子边上坐下。 祁骁垂眸看着眼前的茶杯,哑声说:“那人千刀万剐死不足惜,阿璃何苦给他解脱的机会?” 若不是钟璃给了机会,斯琴南就算是再想死,他也只能卑微地活着。 听出祁骁话中寒意,钟璃无声叹气。 “我之前的确是想过千万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法子,一想到他敢动你,我就恨不得把他活剐成肉片人骨,可看到你好好的在我眼前,我突然就觉得没必要了。” 钟璃的指尖轻轻地在祁骁的鼻子上弹了一下,低声说:“这不是成全斯琴南,而是成全我自己。” 过于沉溺在仇恨之中,只会丧失自己的本心。 钟璃不想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也不想祁骁那样。 那样一个人,死了作罢。 既是放过斯琴南。 也是放过自己。 钟璃不说话了。 祁骁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祁骁伸手紧紧地抱住了钟璃。 钟璃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恍惚间,听到一声滚烫灼人的低喊。 “我的阿璃……” 大长公主的薨逝震动天下。 斯琴南的死去,却无人可知。 简单将两人的丧事打点清楚,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相国大师,也终于再度在钟璃面前露面。 他对着钟璃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眉目含慈,语带悲意。 “前尘之事尽了,不知贫僧此时可否离去了?” 钟璃顿了顿,意味不明地说:“前事尽了?大师这话只怕是说得岔了。” 罪魁祸首是死了。 可包庇斯琴南的相国寺僧人,钟璃还没来得及追究呢。 钟璃这话说得凶狠,相国大师却轻轻地笑了。 他说:“王妃本不会无故伤人,又何苦往自己的身上扣这样的是非之帽?” 钟璃抓了相国寺上下半年有余。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要是真想杀人,只怕相国寺上下早就死绝了。 可至今,相国寺被抓僧人依旧安然无恙。 这已经足以表明钟璃的态度了。 相国大师缓声说:“那些无用之人在王妃这里,只能是无故给王妃增添困扰罢了,王妃留着做甚?” 钟璃静默不语。 相国寺中如今剩下的,的确都是对钟璃无用的人。 有嫌疑的,与斯琴南有干系的人,早就被钟璃筛筛子似的查出来处置了。 相国大师却低声笑了。 他说:“王妃心慈是相国寺之人余幸,得此庇佑,日后必当谨言慎行不再作乱,只是相国寺中也并非全是狼子野心之辈,王妃心中也可分辨清明,今日贫僧倚老卖老,给王妃卜算一卦,也算是还了王妃的恩情,不知王妃以为如何?”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我以为大师知晓,我并不信佛。” 更不信什么卜算之说。 话虽如此,却并未否认相国大师所说。 相国大师对她的拒绝不以为意,轻笑一下席地而坐,拿出了自己从不离身的签筒,递到了钟璃的面前。 “王妃请。” 钟璃迟疑片刻,随意伸手抽出了一支竹签。 相国大师接过端详。 过了一会儿,钟璃听到他说:“敢问王妃,抽签之时心想何人?” 钟璃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听闻相国大师识命理断天机,不如大师猜猜是谁?” 相国大师面对这样似是而非的回答并不生气,甚至还颇为包容地笑出了声。 他将手中竹签放在了钟璃面前,轻声说:“王妃所想之人,命格贵重,却又生来坎坷,历经生死劫难无数,此人原有三次生死大劫,得贵人助,则可脱泥化龙腾跃而生,无贵人辅,则就此凋零英雄命短,现如今,三次大劫悉数度过,往后余生尽是富贵安然,心想事成。” 钟璃搭在椅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缩了一下,笑问:“大师所言当真?” 相国大师含笑点头。 “出家人不打诳语。” 钟璃摩挲着自己的指腹,淡淡地说:“那不知,此人眼下困境又当何解?” 相国大师笑而不语。 在钟璃的目光注视下沉默良久,然后才说:“天命之子,顺心而为则可飞龙在天,不必过分计较一时得失。” 钟璃抿唇沉默,却没再问什么。 让人难以琢磨的沉默过后,钟璃缓缓闭上了眼睛。 “相国大师在此盘桓已久,想来早已厌倦了府中风景,天高水远,世间景致无数,我就不多留大师了。” 相国大师闻言轻笑,对着钟璃恭敬道谢。 “多谢王妃宽厚之恩。” 钟璃自嘲似的呵了一声,轻飘飘地说:“只是今日一别,还望大师记住一言。” “方外之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来大师比我清楚,我从不是什么宽厚之人,镇南王府也绝不是好相与之辈,相反,我睚眦必报,记仇得很,此前之事不予计较就罢了,日后再有任何人犯到我手里,我绝不会再像今日这般手下留情。” 总之,不想死,那就好自为之。 相国大师悠悠一笑,颔首道:“王妃所言贫僧必当铭记于心,不敢妄为。” 钟璃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摆手道:“大师请吧。” 相国大师前脚走了。 钟璃后脚就让人把圈禁在城外军营中的僧人放了。 杀不得,打不得。 还要给吃的提供住的。 军营中的人早就巴不得这些僧人赶紧走了,得了命令,马不停蹄地就把人放了。 昔日盛极一时的相国寺经此一事彻底没落了名声,从此隐居深山之中再不问世事。 慢慢地,被健忘的世人忘了往昔辉煌。 世间再无第一佛寺。 而与此同时,九死一生从镇南王府的追杀中逃出生天的郝轻云,也终于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早就面目全非的郝轻云看着眼前的宿城二字,眼底燃起了无声火焰。 钟璃! 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第665章 可万一呢?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宿城的封锁远比不上京城。 依云山庄的产业在此,也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 又或者说,宿城中剩下的,就已经是依云山庄唯一能残留的根基了。 郝轻云没费什么力气就进了宿城,通过依云山庄隐藏的势力和之前与祁琮联络的基础,进城当日,就与祁琮取得了联络。 郝轻云和祁琮有联系一事极为隐蔽。 就算是郝轻云身边的人也没几个知道的。 但是,这动静却瞒不过深得祁琮信任的国师夜林。 叶相叛逃奔向了自称为帝的鲁王。 之前站队叶相的人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接二连三地失去了祁琮的信任。 夜林抓紧机会在盛怒的祁琮耳边进言,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原属于叶相的势力打压了个七七八八,另外暗中大肆发展自己的人脉关系,彻底在宿城的权贵中站稳了脚跟。 如今的宿城看似掌控在祁琮手中,实际上,大半关系网都与位高权重的国师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只是祁琮本人尚未发觉罢了。 毫不夸张地说,祁琮的任何动静都在夜林的掌控之中。 郝轻云前来投奔一事,夜林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夜林虽人远在宿城,可对于京城中发生的事儿却了如指掌。 面对这样一个试图伤害祁骁,还被钟璃追杀至此的丧家之犬,他心中自然没什么好印象。 故而在祁琮问他有什么看法的时候,夜林把握着分寸,微妙又不动声色地给郝轻云上了一波眼药。 “皇上,郝轻云虽是女子,可心思深沉行事狠辣,身后更是有号称天下第一大庄的依云山庄做后盾,此人嘴上说臣服,可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微臣认为,此人不可重用。” 夜林话音落下,立马就有人唱起了反调。 “国师这话说得不妥,不过是个女子,再能耐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依云山庄虽有天下第一大庄之名,可到底是徒有其表的虚名,否则怎会在镇南王妃的打压中如此狼狈?此人既入了宿城,那就是皇上的掌中之物,想怎么处置,还不是任凭皇上的心意?” 夜林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眼底闪过了一丝暗光。 此人是叶相叛逃后被祁琮扶持起来的左相,为的是权衡宿城中的各方势力,以免再出现叶相那种一手遮天的权臣。 只是祁琮想得挺好,此人的脑子实在是不太中用。 对上他的挑衅,夜林甚至都懒得搭理。 夜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无视了那人脸上的不满,对着面色不愉的祁琮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入城之人皆是王臣,郝轻云再能耐,在皇上跟前的确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是……” 夜林幽幽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郝轻云之所以逃离至此寻求皇上庇护,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除宿城之外的地方她都待不下去了,这样的一个人身上可图的利益实在有限,甚至日后还有可能会因她个人的原因给咱们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微臣认为,对待此人,还需谨慎,不可大意。” 夜林说得委婉,实际上就是在提醒在座的诸位,郝轻云是得罪了镇南王妃跑出来的。 要想收留这人,就要做好面对镇南王府怒火的准备。 而之前的诸多经历都告诉众人,宿城对上镇南王府是没什么胜算的。 要是不想将宿城本就可怜的土地再割出去一些,就好好好地思量思量,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实话难听。 可那也是实话。 祁琮再蠢也知道这话不假。 可这样的实话就像是在说他比不上祁骁似的,成功让祁琮黑了脸。 夜林在宿城许久,早就把祁琮的心思摸得透彻无比。 见祁琮脸色不佳,他立马就改口说:“不过,此人身上也并非是无利益可图。” 祁琮看了他一眼,阴沉沉地说:“此话何解?” 夜林淡淡勾唇,轻声说:“依云山庄虽倒,可多年来的根基底蕴不是假的,郝轻云敢单枪匹马跑到宿城试图与皇上谈条件,自然有她的底气所在,只是……” “咱们为何要听她的?到了宿城,哪儿还有她谈判合作的余地?” 面对祁琮不解的目光,夜林心中冷冷一笑,将自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都当丧家之犬了,还想着与人平起平坐地谈条件,郝轻云哪儿来的滔天勇气? 这宿城,可没她想的那么好进好出。 夜林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成功触动了祁琮心底的贪欲。 捕捉到祁琮眼中不散的贪念,夜林无声轻笑。 “依云山庄是毁了,可多年积攒的财富并未受损,郝轻云想求得皇上庇护,那就必须拿出同等的好处前来兑换,让她把所有的财产都交出来,换她与依云山庄残部的苟活,若是她肯答应,那宿城就有她的一席之地。” 祁琮若有所思地说:“那若是不应呢?” 夜林状似遗憾地叹息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都到了皇上的手中了,她本人是否愿意,又哪儿有那么重要呢?” “只要手中权势足以威胁到她的性命,就算是为了保命,她也会不得不同意的。” 退一万步说,郝轻云真的要钱不要命。 那又有什么呢? 只要把这人杀了,那依云山庄的财富不也是手到擒来的囊中之物吗? 总之,这么个活财神进了宿城。 夜林是怎么都不打算让她好好地出去了。 夜林的法子与光明正大没半点干系。 然而就是这样的法子,才是最符合祁琮心中预想的完美之策。 祁琮想了想拍手叫好,哈哈笑着说:“国师妙计!” 夜林宠辱不惊地轻笑颔首。 “略尽绵力为皇上分忧罢了。” 祁琮心中大喜,当即就把与郝轻云交涉一事交给了夜林前去处理。 夜林走之前,他还特意叮嘱。 “切记,东西没到手之前,不可妄伤郝轻云性命,她要是死了,那无数财宝可就真的不知所踪了。” 夜林闻言眸光微微闪烁,恭恭敬敬地叩首应是。 “谨遵圣谕。” 出皇宫时,夜林的手中就多了一个地址。 那是郝轻云透露给祁琮的地址,也是暂时与祁琮的联络之处。 夜林没想到早在此人到宿城之前,祁琮就和郝轻云有联系了,心底阴沉不散的同时,也为祁琮之前的几句话犯起了嘀咕。 听起来,祁琮似乎对郝轻云手中的财宝极为心动。 甚至想过为了这个冒险。 身为一国之君,祁琮何种财富没见过? 能让他心动不已的财宝,又究竟是何等庞大的数量? 这么大一笔钱,若是到祁琮手中,怎么想都是让人心疼的。 可万一…… 第666章 拿他的命抵药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夜色之中,夜林缓缓低头压下了上扬的唇角。 要是能找机会把这些好东西弄到镇南王府的手中,那岂不是妙哉至极的好事儿? 毕竟,世上有谁会嫌手里的银子实在太多呢? 夜林找机会与郝轻云联络的同时,关于郝轻云去向的消息也用最快的速度送往了京城。 三日后,看着夜林送回来的信,钟璃生生气得笑出了声。 她之前还纳闷,郝轻云是怎么在那夜的围剿中逃出的。 现场的痕迹事后看起来,也不像是江湖中人的手法,让人生疑。 没成想,竟然是祁琮的手笔。 人远在宿城,还能把胳膊伸得这么长管别家的闲事,可见祁琮的确是闲得厉害。 祁骁从外边走进来看钟璃脸色不对,眉梢无声扬起。 “谁惹阿璃生气了?” 钟璃笑笑把手中的信递了过去,说:“王爷不妨自己看看。” 祁骁飞快看完了手中的信,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跑到宿城去了?” 钟璃点头。 “是啊,看样子,估计早就和宿城有联系了。” 否则祁琮的救援也不会来得那么及时。 只是不知道,郝轻云和祁琮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 祁骁闻言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随手将信扔到了一边,没好气地说:“合着在郝轻云眼中,我还不如个城主?” 宁可得罪祁骁去投奔祁琮。 这就是对祁骁最大的侮辱。 祁琮虽名为皇,可如今被人戏称的祁城主之名却大过了帝皇之声。 谁提起祁琮,都忍不住讥讽一句祁城主。 讽刺至极。 偏偏祁琮还不自知,妄想着要当囊括四海的千古一帝。 似乎是看出了钟璃眼底的怒意,祁骁不以为意地说:“话说,我若是没记错的话,祁琮的大限不远了吧?” 钟璃愣了愣,无声点头。 祁琮的身子早就被各种虎狼之药掏空了。 之所以能活蹦乱跳地撑到现在,靠的全是白术和刘大夫秘制的丸药。 那药丸看似有效,实际上却是换了种更加不易察觉的方式,无声无息地耗尽祁琮仅剩的生命力。 常年累月的吃着药,祁琮大约还能活到明年开春。 药一旦停了,只怕是撑不过两个月。 祁骁呵了一声,轻飘飘地说:“既然如此,就找个良辰吉日,送祁城主归西吧。” 钟璃被他阴阳怪气的语调逗得想笑,语气却有些严肃。 “你认真的?” 祁骁点头。 “当然。” 祁骁煞有其事地说:“那小破药丸看似不起眼,实际上金贵得很,说是一粒千金都不为过,这么好的东西,给那么废物吃了实在是浪费,早早地停了,也算是为咱们府上节省开支了。” 钟璃忍俊不禁地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地说:“那你可曾想好,祁琮死后应该怎么办?” 祁琮膝下儿子不少,可大约是早年间作孽太多,没一个能好端端养大的。 如今在宿城中,排得上行列的皇子其数有三。 最大的一个堪堪十一,还远远不到能主持大局的时候。 祁琮若是在这时候死了,宿城生乱是必然的。 宿城乱了,鲁王那边想来也消停不了。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再度打破,镇南王府也必然难以独善其身。 正是为此,钟璃才一直没下定决心。 祁琮才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祁骁对钟璃的话外之意并不在意。 他讨好地将刚刚剥开的松子放进了钟璃嘴里,吊儿郎当地说:“祁琮死就死了,多大点儿事?” “到时候想法子将宿城收回来,就算是他吃下去那些药丸的药钱了。” 张嘴就说要拿接连十几城当药钱,可见祁骁的确是对药钱一事耿耿于怀。 只是…… 祁骁到底是名义上的一国之君。 世人君臣观念实在深入骨髓,小打小闹不伤性命的纷争就罢了,可若是真摊上了弑君的名头,只怕是来日世人说起也不好听。 钟璃正好笑不知怎么说的时候,祁骁贴在她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钟璃听得眉梢无声上扬,最后定格在了一个一言难尽的弧度。 她为难地看着祁骁。 “你认真的?” 祁骁用指腹抹去不小心沾染在钟璃唇边的一点松子皮,发笑道:“当然,比真金还真,这么一来,阿璃的担心就不成问题了。” 钟璃认真想了想,觉得可行。 她像逗弄小狗似的拍了拍祁骁的头,若有所思。 “这么一来,我还要赶紧给夜林传消息。” 万一消息传慢了,郝轻云说不定已经没了。 祁骁眯着眼睛看着钟璃的手,毫无征兆地张嘴咬住了钟璃的指尖。 指尖吃痛,钟璃从沉思中回神,看着仰头盯着自己目光灼灼的祁骁一时有些语塞。 她试着把自己的指尖往外抽了一下。 却没抽出来。 祁骁咬得不怎么用力,却死紧。 钟璃哑然失笑,说:“你干什么?属狗的吗?” 祁骁含糊不清地冷笑了一声,低得几乎听不清地说:“想吃你。” 钟璃瞬间就得了一张大红脸。 祁骁轻笑着的同时,手也不老实地滑到了钟璃的腰上。 钟璃正迟疑着要不要把这人的爪子打开的时候,钟离流凉丝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要进来了。” 祁骁瞬间一顿。 钟璃愣了一下触电似的推开了祁骁的手。 祁骁一脸忿忿地在一旁咬牙。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钟离流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搅和人好事的钟离流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手上还一左一右地抱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小团子见着钟璃就扭着身子蹦跶下地,手脚并用地扑腾着跑向了钟璃。 “娘亲!” “娘!” 钟璃还没说话,祁骁就眼疾手快一手捞一个地把团子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像故意泄愤似的,揉得大宝的包子脸都变了形。 大宝艰难地从他手中露出了小嘴,哼唧着朝钟璃扑腾。 “娘亲救命!” 二宝被祁骁揽着小屁股也是不满的哼哼。 “爹爹松手,我找娘亲!” 祁骁轻飘飘地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二宝瞬间就捂着自己的小屁股不吭声了。 钟璃有些看不下去,正想解救小团子于水火之中的时候,忍无可忍的钟离流开喷了。 “王爷真是出息了,连两个孩子都欺负。” 祁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丝冷笑。 “日常玩闹罢了,怎就算得上欺负?大哥未免也太惯着他们了。” 这两个小崽子原本有钟璃护着就无法无天。 如今多了个不分是非黑白的舅舅捧着,更是心高气傲得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祁骁是横看不顺眼,竖看辣眼睛。 横竖手指头都在发痒。 一旦见着,总是要想法子抓过来揉上几圈。 钟离流被祁骁不要脸的话气笑了,冷哼一声说:“挫折教育可不是这种小打小闹能行的,王爷只怕是用错了法子。” 祁骁动作顿了顿,他怀里的两个小团子也竖起了耳朵。 钟璃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由得多看了钟离流一眼。 第667章 希望你别比不上七岁的璃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哥你这几日不是有事儿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半个月前,钟离流从钟璃这里要了几个人带着就出去了。 整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如今骤然见大忙人得空了,钟璃还有些不适应。 钟离流白了钟璃一眼,没好气地说:“怎么,不欢迎我来?” 钟璃赶紧赔笑。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你在忙什么罢了。” 钟离流没理会钟璃的卖乖,直接对着祁骁说:“王爷之前与我说的事儿打点得差不多了,现在可要与我一起前去看看进程?” 钟璃没想到祁骁和钟离流之间竟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儿,瞬间就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什么事儿?” 钟离流笑而不语。 祁骁松开了怀里苦不堪言的两个小团子,站起来说:“我与大哥前去看看就是。” 这两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钟璃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见她实在是好奇,钟离流无奈地说:“那些东西你都是熟悉得很的,你好奇个什么劲儿?有这好奇的闲工夫,你不如回去好生将我给你的那几本书好好看看,省得以后被人坑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钟璃想到钟离流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阵。 她一脸悻悻地摆手,顿时就一点都不好奇了。 “罢了罢了,我还有别的事儿,就不跟你们去凑热闹了。” 钟离流见状,恨铁不成钢地剜了钟璃一眼,然后才脸色不佳地带着祁骁走了出去。 他们走后,钟璃又花时间陪着两个小团子闹了一会儿。 等孩子睡着后,她才把霍云齐叫了过来。 霍云齐听完钟璃的话,眼角眉梢都是不可言喻的微妙。 “这是王爷的主意?” 钟璃顿了顿,好笑得不行。 “你怎么猜到的?” 霍云齐老神在在地说:“因为除了镇南王,大概无人会想出如此……” “另辟蹊径的法子了。” 怂恿祁琮把郝轻云纳入后宫,然后停了祁琮的药,制造出一种郝轻云克夫的假象弄死祁琮。 执意将郝轻云弄进后宫,最后还被这个执意弄进后宫的女人克死了。 这样的死法,必然会让祁琮本就狼藉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而传闻中克死了帝皇的郝轻云,估计也讨不得什么好处,就算是侥幸不死,只怕也要人人喊打避之不及。 成为当之无愧的灾星。 这样的法子,实在是…… 太一言难尽。 钟璃被霍云齐一脸想骂又不太好骂,还得逼着自己说出夸赞的为难表情取悦到了。 她捂着嘴说:“实在找不到夸的,其实可以不夸的。” 霍云齐嘴角抽搐没接话。 说笑过了,钟璃就正色道:“这法子虽不好听,可却实用,你找机会把消息放给夜林,让他想办法动手,另外……” 钟璃心不在焉地抿了抿唇,低声说:“夜林在宿城的时间也够长了,这次行动过后,就让他撤回来吧。” 祁琮一旦身死,宿城必然大乱。 夜林再停留在宿城毫无用处,早些撤回来,也是为他的安全着想。 霍云齐低声应下,又与钟璃确定了一些细节后才起身告退。 他都走到门口了,钟璃突然说:“对了,我记得,大哥带着出去的人是从你这儿要的?” 霍云齐不明所以地点头。 钟离流要的那几个人千奇百怪的各色都有,整个镇南王府上下,唯独只有霍云齐这儿能出得起。 钟璃忍着好奇,眨眼问:“那你可知道,他们都在忙什么?” 人类的本质就是好奇。 钟离流和祁骁越是不想说的,钟璃就越是好奇。 若不是记得自己还有正事儿没做,刚刚钟璃估计都会忍不住悄悄地追出去。 霍云齐看钟璃难得孩子气的样子心中微微一怔,随即就好笑道:“具体做了什么并不知情,不过,他们在京郊买了块不小的地我却是知道的。” 钟璃诧异不已。 “在京郊买了块地?” 钟离流买地做什么? 杀手头子做腻歪了,难不成想改行过把当地主的瘾? 钟璃被心中的好奇折腾得猫爪子挠似的,坐立难安。 霍云齐走之前十分善解人意地留下了地址,并且还给钟璃留下了引路的人。 钟璃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是没忍住,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带着几个人出了王府大门。 她倒是要去看看,这两人到底都在瞒着她做什么? 与此同时,祁骁和钟离流也终于抵达了让钟璃无比好奇的地方。 进门处就是简单的农家民宅。 周围看起来平静无害,可祁骁无数次从生死关头磨练出来的直觉却告诉他,这里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察觉到祁骁脚步的停顿,钟离流无声冷笑。 “怎么,还没进门就怕了?” 祁骁勾唇嗤笑。 “大哥多虑了。” 他长这么大,无数次历经生死,当真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钟离流笑而不语继续在前头领路。 祁骁紧随其后。 越过民宅,再往里就是一片空旷得过分的空地。 空地上错落有致地安放着各式各样祁骁看着极为陌生的东西,周围似乎隐约还能听到狼嚎的动静。 明明是白日的天,空气中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这绝对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钟离流信步在前,随手指了指眼前的摆设,面露祁骁难以理解的怀念之色。 他说:“你之前不是问我,璃儿之前明明不晓内功心法,那一身令人惊骇的外家功夫是如何习得的吗?” 祁骁静默不语。 钟离流缓缓呼出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说:“就是在这种地方学来的。” 没任何技巧可言。 没任何窍门可走。 如今她落在别人身上的一拳一脚,全是在这样的地方一下一下,在黄泥浑水中滚出来的。 钟离流收敛了眼中多余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说:“你如今武功全失,要想拥有自保之力,就只能靠着这样的法子。” “可我事先必须告诉你,这样的法子比你想象中的苦楚多得多,也不是养尊处优之人能受得了的,你要是受不了,最好现在就早些说放弃,省得事后后悔了,璃儿还来找我的麻烦。” 祁骁被钟离流的话逗笑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截然陌生的摆设,淡淡地说:“多嘴问一句,阿璃做这样的训练的时候,多大?” 钟离流面露说不出的骄傲,得意地说:“她七岁就开始接受各种训练,用上这场地的时候,不过十一。” 除了天资,还有无数努力。 祁骁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感慨似的说:“阿璃能做的,我身为夫婿,自然不会不行。” “今后,就劳烦大舅哥多多指点了。” 钟离流意味深长地看了祁骁一眼,冷冷一笑。 “指点谈不上,只希望,你别弱得比不上七岁的璃儿。” 祁骁无视了钟离流对自己的不满,堪称风度翩翩的轻笑。 “那是自然。” 第668章 女强男弱,并非长久之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到的时候,在外威风霸气的镇南王,早就在泥水中变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泥猴子。 他浑身都是狼狈的痕迹。 但是眼里的光却奇异的灼亮。 仿佛能在对视的瞬间灼伤人的眼睛。 钟璃无声张大嘴说不出话。 看到她的钟离流走了过来。 “心疼了?” 钟璃咬住下唇没说话。 说不心疼是假的。 钟璃认识祁骁的时候,祁骁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就算后来知道祁骁是装的了,可祁骁在钟璃面前素来能示弱卖乖,钟璃心里也始终把他当做需要护着的人来看。 她从不肯让祁骁受半点委屈。 也不曾让祁骁在自己在的时候吃过任何苦。 然而现在,看着被钟离流折腾得没了人样的祁骁,钟璃却说不出半个抗议的字。 她心里知道,祁骁是愿意的。 他愿意接受钟离流带来的特训,也甘愿吃这样的苦。 若非如此,钟离流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祁骁带到这里。 面对钟璃的沉默,钟离流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他淡淡地说:“璃儿,这样的苦,你曾经是吃过的。” 钟离流前世体弱,钟璃更是从出生起,就被活不过多少岁的断言困扰。 为了让钟璃能争取到一线生机,她能学东西的时候,就在学各式各样的防身术。 再大一些,就被父母狠心扔进了特殊训练营,明明是应该无知快乐的年纪,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却不知吃了多少难言的苦楚。 自己经历时不觉有什么。 可如今见祁骁历此,钟璃的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她闭了闭眼,嗓音莫名就沙哑了。 “他不必如此的。” 镇南王就是镇南王。 哪怕没了武功,祁骁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镇南王。 只要祁骁不愿,他就不必吃这样的苦。 更何况…… 钟璃咬住了牙,一字一顿地说:“就算是他自保不便,他的身边也有无数保护的人跟着,上了战场也可在后方指挥,只要不亲自冲锋陷阵,他就不会遇上任何危险,我……” “你说的是不错,可是璃儿,你忘了个最重要的东西。” 钟璃猛地一怔,不解地看向钟离流。 钟离流说不出什么滋味地白了她一眼,眼底深处是难以言喻的无奈。 “保护的人再多,那终究不是他自己的东西。” “除了镇南王的身份以外,他还是个想护着妻儿的男人。” 武功尽失后祁骁表现得再平静,他的内心也不可能真的无所波澜。 否则他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钟离流,想要寻求别的法子。 钟离流如今做的,其实都是祁骁本人的意思。 钟璃听出钟离流的言外之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钟离流心疼自己妹妹,看钟璃的脸色实在不好,索性就说:“我一直都觉得,你跟祁骁的相处方式有问题。” 祁骁一味地把自己当傻子,在钟璃的面前装傻充愣也就罢了。 怎地钟璃也成了瞎子,看不出这男人深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和野心? 钟离流难得言语中没了对祁骁的偏见,语重心长地说:“这样一个男人,本就是翱飞的雄鹰冰原的头狼,并不需任何人的悉心呵护,他在你面前装傻也就罢了,你不能真的把他当作个万事都需要保护的娇花,否则长此以往,女强男弱,并非好事。” 如今世人对钟璃的评价本就纷争两端。 夸的说她不输男子,堪与当代群雄并肩而列。 贬低的,说的也是她过分强势。 这样的评价放在开明的现代不算什么尖锐言论。 可在这封闭的古代,就字字都是诛心之言了。 祁骁此时不在意也还好。 若是他日后想起来,觉得这话刺耳朵,他和钟璃之间必生争执不合。 钟离流这时候给了祁骁保护自己的本事,也是在变相地维护钟璃和祁骁的感情。 钟璃本就是聪明人,钟离流不过寥寥数语,她却已经明白了钟离流的良苦用心。 沉默片刻,钟璃深深地看了一眼还没发现自己来了的祁骁,压抑下眼中的担心,低声说:“那就交给哥哥了。” 钟离流板着脸哼了一声,傲气十足。 “星枢阁无数杀手,其中不晓内功心法之人更是无数,可在你哥哥手中走过一遭,最后个个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祖宗,把人交给我你放心,亏待不了他。” 钟璃听得笑出了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走的时候,祁骁甚至都没发现,钟璃来过。 钟离流也没对祁骁提起,只是在发现祁骁的潜质比自己设想中好上许多后,默默地将训练难度往上拔了一截。 祁骁并未察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从未在钟璃面前提起过此事。 然后,在钟离流古怪又极为折腾人的训练方式中,度过比学武时期更为艰难的每一天。 祁骁不说,钟璃也装傻不问。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镇南王府中的一切琐事打点清楚,不让祁骁为这些琐事烦心。 除此外,就是竭尽全力地四处搜罗解除缠情丝的方法。 哪怕已经有人说过此蛊入体再无法可解,钟璃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哪怕只有一线微光,钟璃也要紧紧地抓住不放。 祁骁被折腾得陷入水深火热的时候,宿城方面也终于传出了他们想听到的消息。 夜林根基深厚又老谋深算,还能恰到好处地抓住祁琮的心思。 在他精心布置的局中,本就被动的郝轻云毫无抵抗的底气和实力。 尽管入宫为妃从不在郝轻云的考虑之中。 可最后为了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她还是忍着侮辱同意了。 郝轻云相貌颜好,初初见了一面,祁琮就欢喜得有些飘飘然。 他不顾大臣的反对,直接将郝轻云封做昭仪,大张旗鼓地迎进了皇宫。 按理说,皇上新近得了个美人是好事儿。 可这美人儿进宫不到三日,一直看着身强体健的皇上就出了岔子。 祁琮在宠幸妃嫔的时候,力竭突然晕死了过去。 当天夜里宿城中的太医全在门口候着,呼呼啦啦地跪了一排,带着满头冷汗商量出了一个方子,好不容易才把祁琮弄醒。 然而这一晕,祁琮的身子就像是破风箱终于到了底。 多少珍贵奇药灌下去也无用,一日一日消沉了下去。 第669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精神尚好些的时候,还能勉强撑着在朝堂上走一遭。 可就算是出现了,也是被人小心扶着的。 自己根本无法独立行走。 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的情况不妙。 祁琮在夜林和太医的联手忽悠下,却坚信自己患的只是咳疾,并无大碍。 夜林虽暗中停了给祁琮的药,却也做得格外小心。 每隔着几日,他就会在太医开的药方中加上些许白术的药丸。 为了达到效果,剂量往往还都是翻了倍的。 吃下去就立竿见影,效果极好。 每当祁琮怀疑自己的身子是不是不行了的时候,就会有那么几日让他感觉毫无异样。 来来回回地折腾了一段时日,祁琮慢慢地也就相信了太医的话。 不把自己的病当回事儿,在精神状况好的时候,还不忘召集心腹展望一下未来的美好蓝图,畅想着自己能长生不死,当上千古一帝。 除了展望事业,美人恩也半点不曾辜负。 新晋的云昭仪,貌美心巧,无论是长相还是行事风格,没一处不是合乎着祁琮的心意长的。 祁琮宠得不行,恩宠甚至比起之前的叶家双妃更甚。 这份宠爱,是常人难及的无尚荣耀。 也是无声利刃,生生砍断了郝轻云所有的无尽妄想。 一个深宫之妃,自身尚且身不由己。 在重重宫墙之内,她又能做什么? 郝轻云一着不慎被困深宫,心中恼怒的同时,各种暗中的小动作也不曾断过。 可她人在深宫,一举一动都在夜林的掌控之中,纵然是扑腾尽了全身之力,也难以翻出一朵像样的浪花。 只能徒劳地做困兽之斗。 慢慢地,郝轻云也意识到这个深得祁琮信任的国师与自己不对付,试图拉拢失败后,就暗中在祁琮的耳边给夜林上了眼药。 郝轻云的小动作让夜林被祁琮当朝责骂了一顿。 夜林低眉顺眼地认了没说什么,可扭头就在郝轻云侍寝后,把祁琮的药丸停了几日。 药丸一停,祁琮又晕了。 这次晕得更丢人,是在郝轻云的床上没了神志,被太医救治的时候,身上还露出了斑斑点点的红痕。 之前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不知情的人说祁琮是荒唐美人裙下被掏空了身子。 知情的人,则是在为祁琮那破败的身子忧心忡忡。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夜林设计的巧合中,慢慢地把怀疑的眼神放在了郝轻云的身上。 郝轻云没进宫之前,祁琮什么都好好的。 年富力强的好时候,能吃能睡能打猎。 就算是一夜连着宠幸三人,也不曾出现过晕倒的时候。 怎地如此强悍的一个人,在郝轻云进宫后就接二连三地出岔子? 有迷信的说郝轻云命格太硬克了皇上的气数。 擅用阴谋伎俩的,则是怀疑郝轻云在祁琮的身上下了手脚。 可无论是哪种说法,对郝轻云都是极为不利的。 她在宿城中本就难以立足。 唯一的荣耀都只能指望祁琮的宠爱。 如今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身上就被人上赶着泼了这么一盆子脏水,祁琮又是个心智不坚的,醒来后自己哪儿还能有好日子过? 祁琮昏迷三日不醒。 郝轻云的内心就足足煎熬了三个日夜不止。 祁琮醒来后,果然听信了外边的流言。 他对郝轻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冷淡不说,还带着说不出的厌恶。 郝轻云地位一落千丈,心中恼怒更甚。 她为寻得与祁琮合作的机会,在入宫之前,就被逼着将依云山庄的势力交出了大半。 如今祁琮变成这样,根本就不可能兑现他之前的承诺。 郝轻云被困在深宫之中不得出。 外边的势力也难以动用。 这么一番下来,她最后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郝轻云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气得没压住性子,冲去祁琮的寝殿中和祁琮争执了一番。 最后还莫名其妙地动了手。 祁琮会些功夫,可也只是些简单的防身术。 对上郝轻云这样的狠角色,他就只剩下了被动挨打的份儿。 郝轻云打了别人,那都是小事。 可打了皇上,那就是要命的大事儿了。 祁琮破败不堪的身子在怒火攻心之下又被郝轻云拍了一掌,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当场晕死了过去。 而头脑发晕动了手的郝轻云看着晕死过去的祁琮,满面茫然,似乎是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动了手。 郝轻云被后知后觉赶过来的大内侍卫当场拿下,祁琮则是再度被太医团团围住施针救命。 也许是太医们在祁琮不断晕倒的抢救中积攒了经验,这次祁琮醒来的速度比之前的快上许多。 他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把郝轻云扔进了大牢。 理由是企图刺杀皇上。 郝轻云的叫嚣无人理会,弑君一罪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扣在了她的身上。 与此同时,依云山庄的余孽也被认作是郝轻云弑君同谋,在宿城之内被大肆抓捕打杀。 只要是与依云山庄牵扯上半分干系之人,没一个能从祁琮的怒火中逃生。 帝王之怒,流血千里。 哪怕祁琮如今只是个式微的帝王,结果也是一样。 被囚禁在大牢中的郝轻云,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丧失理智对祁琮动手,她的脚边就多了一个被石头包着的纸条。 扔纸条的人并未出现在牢房中,郝轻云不得而知此人是什么身份, 可纸条上写的内容,却足以让郝轻云瞬间被滔天怒火所覆盖。 祁琮竟然对依云山庄的人动了手! 他竟然直接把人杀了! 郝轻云怒火攻心之下双目赤红,隔着栏杆抓住了一个衙役,咬牙说:“外边如今是什么情形?!” 面对弑君被捕的郝轻云,衙役的脸上皆是不屑。 他哼了一声才说:“还能是什么情形?” “你胆敢与依云山庄的余孽联手刺杀皇上,就要做好为此万劫不复的准备!” 郝轻云死死地捏住了那人的脖子,声声阴沉。 “你再说一遍?” 无人回答她的话。 被捏住了脖子的衙役徒劳挣扎一番后,身子软塌塌地松了下去。 郝轻云目光恍惚地松开了手,随手将失去了气息的尸体扔到了墙角。 她恍若死人一般沉寂了许久,然后从贴身的衣裳里掏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哨子,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第670章 我不远万里,前来取你性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不一会儿,牢房外就出现了一个低着头的衙役。 那人见着地上的尸体也神色不改,只是对着郝轻云说:“庄主。” 郝竹青去世后,郝轻云就成了庄主。 只是被人如此称呼的时候实在是少,郝轻云冷不丁听见庄主二字眼中多了一丝茫然。 她呐呐地看向来人,哑声说:“现在外边,到底是什么情形了?” 来人无声叹气,低声说:“皇上震怒,下令捕杀依云山庄的人,如今宿城往后十三城,依云山庄所属悉数被抓,被抓之人不等审问,就直接被送上了刑场,侩子手手中大刀片刻不停,属下前来时,宿城刑场中的人头,早就已经堆积不下了。” 郝轻云闻言喉头翻涌起一股强烈的血气,不等开口,哇的一口鲜血瞬间狂吐而出,染红了胸前华丽的宫装。 那人见状眸光微微闪烁闭嘴不言。 郝轻云却已经陷入了一种不可言描的魔怔当中。 她眼中仿佛已经没了旁人,喃喃自语:“爹爹说过,祁琮此人不可信,绝不可与他牵扯过深,是我不听爹爹的话才会这样的……” “是我错了……” 她妄想着能以自己手中的财富诱惑祁琮心动,故而被自己驱使。 在祁琮改变主意的时候,还想着自己能在委身进宫后换取祁琮的信任,继而在宿城中建立起自己的雄图伟业,然后借祁琮的手报复钟璃。 她想当然的时候太多。 以至于忘了,祁琮身为帝皇,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被她玩弄驱使的人。 祁琮要抢走她赖以为底气的东西,她没本事守得住。 祁琮将她圈禁宫中,她难以反抗。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祁琮出尔反尔将手中屠刀对准了她的人,她也无能为力。 这样的结局,是她苦心孤诣之后想要的吗? 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到底是为了什么? 郝轻云的脸上疯狂和懊悔来回交织闪烁,最后定格在眼中的,是让人心悸的疯魔。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呐呐地说:“依云山庄只是商贾之户,不可能抵挡得住帝皇迁怒,可帝皇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是一个可以被杀死的人……” 只要她杀了祁琮,她就是为依云山庄惨死之人报仇了。 只要祁琮死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疯长的野草一般,将郝轻云脑海中仅剩无几的理智烧毁殆尽。 祁琮的武功并不高。 只要有机会,郝轻云有绝对的把握一击毙命。 她缺的不是实力。 只是一个出手的时机。 站着的人听见郝轻云的话,唇角无声上扬,等了一会儿才故作焦急地说:“庄主,如今的情形对您极为不利,为安全起见,您还是与属下离开这里吧。” 郝轻云想也不想地就摇头。 “不行,我不能走。” “可是……”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郝轻云双目猩红地大吼:“我就这么走了,那死了人怎么办?!” “难道以后我就要就此当一个不可露光的丧家之犬吗!” 与钟璃的斗法她已经输了。 可若是就此走了,郝轻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祁琮敢耍自己,就要做好为此付出性命的准备! 不等那人说话,郝轻云就说:“想法子带我出去,然后剩下的事儿不用你管!” “庄主!” “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庄主,就按我说的去做!” 郝轻云执意如此,旁人也不敢多劝。 不一会儿,戒备森森的大牢没了清醒的看守,郝轻云也顺利从牢房中逃了出来。 出了大牢,郝轻云并未找机会出城逃窜。 她躲开了搜查的人找到了藏身之处,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前去营救郝轻云的人没跟着她,与郝轻云分头行动后没多久,就直接进了一个客栈。 客栈后院,坐着老神在在的夜林。 夜林看他一脸喜色地回来了,眉梢轻扬。 “成功了?” 那人含笑点头。 “幸不辱命。” “郝轻云听了我的话,果然信了,此时只怕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怎么刺杀祁琮,绝不会去想之前的异样。” 夜林听了满意一笑,点头道:“如此甚好。” 郝轻云为人虽没什么脑子,可也绝不是会轻易丧失理智,对祁琮动手的傻子。 那日她之所以没控制住对祁琮动了手。 全因屋子里的奇异熏香。 那熏香是夜林特意找人弄来的,没别的用处,唯一的特点就是能让人心浮气躁,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郝轻云意识到自己被祁琮耍了,心情自然谈不上多好。 三言两语不合,在熏香的作用下丧失理智,全在夜林的预料之中。 唯一让夜林觉得遗憾的,就是郝轻云盛怒之下出手仍有分寸,以至于本该在那日就没了性命的祁琮至今还活着。 只是…… 想想郝轻云和祁琮的武力值对比,夜林无声轻笑。 “那一天不会太久了。” 反正王妃只说了要祁琮死。 是被郝轻云杀死的,还是被郝轻云在床上克死的,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总之,只要祁琮死了,那就是好的。 死法并不要紧。 三日后,祁琮在夜林和群臣的极力劝说下,出了皇宫亲自前往恒山祭祖祈福。 这事儿本是可以交给别的大臣去做的。 只是祁琮最近的身子实在是太差了,气运似乎也不顺得很。 祁琮心中本就膈应。 夜林多说了几句,祁琮就答应了亲自出行。 为表祭祖诚意,祁琮出行时并未带多少人,到了恒山脚下,更是弃车步行登山以示虔诚。 皇上亲自出行是大事儿。 相隔百里都要清道确保安全。 而不知是清道之人的失误还是大意,乔装打扮后的郝轻云轻而易举地混进了恒山之中,并且还装作山中寺庙的侍者靠近了祁琮。 佛香灯火中,灰色衣衫的郝轻云突然拔刀而起,直直地朝着祁琮冲了过去。 “皇上小心!” “有刺客!” “来人啊保护皇上!” “快来人啊!” 惊呼混乱中,郝轻云不顾身后被人重重地砍了几刀,稳准狠地把手中匕首插入了祁琮的胸膛。 祁琮看着眼前这张面目全非的脸,震惊得瞳孔涣散。 他艰难地捂着胸口上的窟窿,难以置信。 “是你……” 郝轻云脸上一道鲜红的刀伤横跨鼻梁,杀气恨意迸发,眉眼狰狞。 她唇角溢血,低声耳语宛若情人呓语。 “是啊……是我……” “我不远万里,前来取你性命。” 第671章 命不久矣却迟来清醒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郝轻云是真的想要祁琮的命。 匕首不大,却在祁琮的胸口深没刀柄,横流的暗红血色瞬间就把祁琮染成了一个血人。 跟着祁琮的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出大事儿了,乱麻似的冲了上来,乱刀之下,郝轻云险些被砍成一摊烂泥,浑身是血砰的一声倒地而下。 至死,郝轻云的脸上也是带着笑的。 像是满意祁琮的结局。 又像是讥讽如今的结果。 只是一个活着的美人脸上含笑,或许还有人怜惜。 一个气绝倒地的刺客,却难以引起任何人的留意。 命悬一线的祁琮被紧急送回了皇宫,几乎在宫里常驻的太医们挽着袖子轮番上阵,可最后得出的结论都不太美妙。 祁琮本就莫名气虚,经不起任何刺激。 如今被郝轻云竭尽全力往胸口上怼了这么一刀子,这人的命数算是尽了。 别说太医们只是凡夫俗子,就算是大罗金仙到了,只怕也难以从阎王爷的手中抢人。 只是太医被称作太医,就有几分常人有不起的本事。 祁琮的伤势明明已经严重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在太医们殚精竭虑的努力下,还是堪堪给他留住了最后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并不能支撑着让祁琮活命。 只能让他撑着把后事处理清楚。 毕竟一国之君马上就要没了,后续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祁琮醒来后,没有人告诉他现状如何,但是光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祁琮就知道,自己估计是活不了了。 这种直觉来得诡异,却让祁琮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浑噩了太久,祁琮第一次感受到了清醒的滋味。 只是这份清醒,来得实在讽刺。 祁琮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罗帐,脑海中翻涌着的是各种自己之前没来得及操心的事儿。 活着的三个皇子年纪太小了。 小到不足以支撑起一个王朝的重量。 可除了这几个皇子外,他硬是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后事的人。 太后野心勃勃,若是年幼皇子登基,只怕迟早会沦为太后手中的棋子。 他的后宫中,貌美妃嫔不少,琴棋书画舞艺超群者更是数不胜数,可若说能与太后抗衡的人,却是一个也无。 祁琮过筛子似的把能想起的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道,脸上泛起了一阵异常的红光。 伺候在旁边的人见了,瑟缩着肩膀,几乎恨不得把头杵到地砖里。 回光返照。 皇上这是真的不行了。 祁琮醒来的消息,很快就引来了很多人。 真心担心祁琮的人也有,可到底是少数。 更多的,都是在借着探视祁琮的机会打听消息,想知道这个不可一世的皇上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皇上驾崩是泰山崩的大事儿。 可这样的事儿,也能轻易改变宿城如今的格局。 只要把握住机会,何愁不可一飞冲天? 面带愁苦担忧前来探视的人不计其数,祁琮却一个也没见。 他平静得过分地躺在床上。 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几乎都会让人怀疑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外边有太监通传,说是太后来了。 祁琮眯起了眼睛,费力地说:“太后?” 前来传话的太监把头杵在地砖上,颤颤巍巍地说:“回皇上的话,正是太后娘娘到了。” 祁琮冷笑了一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太后怎地出来了?” “若是朕没记错的话,她此时应该被禁足在宫中不得外出吧?” 太后被禁足不假。 可如今太后无视了皇上的圣旨出来了,也是真的。 祁琮遇刺回宫后,宫中一片大乱。 太后寻机会脱困已久,自然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皇上出了事儿,太后就是最尊贵的人。 太后说自己担心儿子的安危,要出来帮着主持大局,谁敢说不可? 祁琮昏死了三日,太后也就获得了自由三日。 如今,她说是来关怀祁琮的情况。 可明眼人心里都知道,太后这是怕得来不易的自由再度没了。 又或者说,她是在害怕。 害怕说要死的祁琮又活了。 旁人能想到的,祁琮自然也能想到。 原是母子走到如今这种地步,祁琮心里没半点对太后的温情,余下的皆是不可说的厌恶烦躁。 自己还没死,她就如此上赶着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那他要是真死了,这宿城岂不是要成了太后的一片天? 祁琮盛怒之下又咳出了一口血。 身旁伺候的人惊呼不断,祁琮自己却一点也不在意。 他暴躁地抬起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冷冷地说:“去把太后请回去好生休养,另外传旨下去,就说朕身乏得很不见任何人,把外边那些等着朕死的废物都赶回去!” 祁琮只要一日没死。 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帝皇余威依旧惊骇,无人可违背。 前来探视的人被赶了回去。 太后却无人敢动手赶。 若祁琮真的就此没了,皇子年幼难以立事,日后这偌大的宿城可就是太后的囊中之物了。 这时候得罪太后显然并非明智之举。 故而太后非但没被赶走,还闯入了祁琮在的寝殿。 太后最近两年操心太多,原本还算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岁月的风霜痕迹。 刻薄又狰狞。 她见祁琮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非但没半点心疼之意,甚至眼里还不明显地亮了亮。 这个不听话的儿子要是真就这么死了。 那可太好了。 太后压下眼中不可言说的激动,刻意装出了一副担心的样子,尚未开口,眼泪就先顺着眼角往下淌。 “皇儿……哀家苦命的皇儿啊!” “哀家日夜跪在佛前祷告,就是想为你求得一世庇佑安康,可你怎还是出了这样大的事儿?” “你若是有个好歹,就是在用刀子剜为娘的心,割为娘的心头肉啊!” 太后似乎真的是伤心狠了,说着声泪俱下的同时,还扑上来抓住了祁琮的手。 只是祁琮伤在胸口,被她这么一牵扯,立马吃痛地啊了一声,胸口溢出的血色也更刺眼了许多。 祁琮的贴身太监有心想出言劝阻。 可话还没到嘴边,就挨了太后一记阴冷的警告目光。 太监浑身哆嗦着不敢吭声。 太后无声将手上的力气用得更大了一些。 她连哭带怨地说着祁琮不顾惜自己身子,说到激动之处,甚至说自己恨不得以身相替祁琮去死。 祁琮冷眼看着她这唱念俱佳的表演,心底缓缓蔓出寒意。 第672章 天家母子又如何?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他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太后枯瘦宛若爪子的手中抽出,忍着剧痛和心中怒气,喘息着说:“朕若是记得不错的话,母后此时应当在自己的宫中安心静养。” 太后的脸色僵了一下,左而言右地说:“哀家知道你是不想让哀家担心,只是你到底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知道你出了岔子,哀家怎能安坐?” “若不是哀家替你打点着前事,这前朝后宫不知要生出多少乱子!哀家这都是为了你的一片苦心啊!” 太后说着就不住地抹眼泪。 祁琮见了,眼底心底皆是讥讽。 都是在宫中做戏了一辈子的名角,谁还看不出谁是虚情假意呢? 他闭眼遮住了眼中复杂,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缓。 “这么说来,朕还要感激母后辛苦了。” 太后抹了一把眼泪,赶紧说:“辛苦倒是不至于,只是皇上病着难以处理朝政,这么长此以往下去只怕是不好,为稳妥起见,皇上还是赶紧把太子的人选定下来吧,这样一来,一是可稳朝中人心,而也是稳固社稷之本,也可让皇上安心静养,早日养好了身子才可继续主持朝纲,皇上以为哀家的想法如何?” 话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却是已经认定了祁琮命不久矣的事实。 若不是太后理智尚存,知道这时候不可太过分激怒祁琮,估计出口的话就不是让皇上立太子了。 而是让皇上择出新君。 太后的言外之意,祁琮自然能听出来。 正因为此,他才更觉得心凉意冷。 他的好母后,这是在盼着他赶紧死呢…… 祁琮意味不明地从喉咙中挤出了一声冷笑,慢悠悠地说:“那母后认为,三个皇子中,谁可担任君王大任?” 太后来之前就把人选想好了。 听见祁琮这么问,想也不想地就说:“三皇子年纪虽是诸皇子中最为长,可心性怯弱耳根子软,当不得重用,六皇子自幼丧母,母妃身份是宫女出身,血脉卑贱,也不可作为考虑之选。” 祁琮哦了一声,说:“这么说,母后是认为十一皇子可担大任?” 太后含笑点头。 “独独这十一皇子确实不错。” 似乎是怕祁琮不信自己的话,太后补充道:“十一皇子虽年岁最小,可打小就机灵聪慧,母妃出身清流世家,血脉尊贵,只要稍加教养,日后必可成材。” 祁琮看起来像是认真地想了一番,面露为难。 “可十一皇子今年才五岁,是否太年幼了一些?” 太后听出祁琮的迟疑急了。 她红着眼睛说:“年幼些怎么了?” “正因为年纪小,日后才有不可限量的成就,你身为小十一的父皇,怎可小瞧他的本事?” 祁琮静默不语。 太后却是难以忍受这样的煎熬。 她在祁琮的耳边说了一堆关于十一皇子的好处,最后更是明里暗里地暗示祁琮,不早早地立下太子,一旦他出了事儿,那宿城可就要乱了。 毕竟叛贼鲁王,和京城的镇南王府对宿城一直虎视眈眈。 谁也不敢小瞧这两方的实力。 祁琮似乎是被太后说得动摇了,挣扎了一番才说:“母后的话朕记住了,只是立储君一事事关重大,朕还要召集大臣们商议后才可决议。” 太后再心急也知道这是必要的步骤,只能按耐着心里的急不可耐安抚了祁琮几句,一步三回头地抹着眼泪走了。 太后刚走,先前被太后警告的太监就迟疑着说:“皇上,太后娘娘的话……” “朕知道。” 祁琮满面阴沉地打断了太监的话,狰狞冷笑。 “朕的好母后,是真的把朕当作了三岁孩童在糊弄了。” 一个五岁的孩子,再聪慧能聪慧到什么程度? 五岁稚龄,别说是担任储君之责主理国事,就算是穿上龙袍也不可能像太子。 太后提议十一皇子,并非是因为十一皇子真是什么栋梁之材。 而是因为只有十一皇子才是最好掌控的。 一个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被赶着登上了皇位的稚子。 到时候做什么,说什么,还不都是太后一个人说了算? 太后不光是想一手遮天。 她还把自己的野心直接就摆在了祁琮的眼前。 这分明是笃定,祁琮活不过她。 祁琮被气得咳血不断,摆手推开了慌张的太监,咬牙说:“她想得倒是挺好,只可惜,朕从来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 祁琮压下了暴怒,猩红着双眼,吃力地招手示意太监过来,贴在太监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太监压下眼底惊骇,无声无息地出去了。 祁琮浑身脱力跌回了床上,嘶哑着嗓音哈哈大笑。 “朕才是皇帝……” “是那个可以主宰一切的神明……就算朕要死了,你们谁也不会有机会好过的……” “谁也不会……” 当天夜里,朝堂中有名望的大臣都被先后请进了宫。 祁琮所在寝殿宫门紧闭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一早,三道圣旨紧急从宫中发出。 一道圣旨快马加鞭奔向京城。 另外两道圣旨,却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昭告天下。 太后本怀揣着满心的激动等着太子人选定下,可最后听清楚圣旨上写的是什么后,震惊过度满脸苍白地跌坐到了地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宣旨的太监,咬牙泣血。 “你说什么?!” 传旨太监一脸见惯了生死的漠然,冷冰冰地说:“皇上有旨,太后温氏,多年前谋害先皇,篡改先皇旨意,导致皇室和睦血脉延续受损,罪无可恕,即日赐死,以告慰先皇英灵!” “放肆!” 太后疯狂地推开了前来拉自己的人,嘶声力竭地大吼:“不可能!” “你说的是假的!” “皇上不可能这么对哀家!绝不可能!” 她当年谋害先皇篡改圣旨,为的都是能让祁琮登上皇位。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祁琮。 祁琮怎么能这么对她? 祁琮怎么敢! 看着癫狂的太后,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对着身后的侍卫招手。 “太后所言奴婢实在不懂,只是这圣旨的的确确是皇上的意思,做不得假。” “太后若不想临死之际还失去体面尊贵,最好还是自己伏诛,否则奴婢等皆是粗人,动起手来,只怕是有损太后娘娘的皮肉。” 说着,太监直接对着身后的侍卫说:“动手!” 太后心中不敢化作滔天怒火,不顾形象地挣扎了起来。 只是她挣扎得再厉害,也抵不过不断扑涌上来的手脚。 尊贵了一辈子的太后被人摁着手脚,掰开了下巴生生灌了一壶毒酒。 毒酒穿喉,腥甜过后,杀机毕现。 不过是喘气的功夫,太后明黄的衣襟上就已经多了大片鲜血。 直至此时,太后还是不敢相信,祁琮真的要杀了她。 她痛苦地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赤金护甲紧紧地扣着手下的砖缝,喃喃之中皆是不可言喻的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 “不……” 早就冷硬了心肠的太监见状,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天家母子又如何? 到了利益面前,血脉亲情,什么也不是。 第673章 坊间传言,有个姑娘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他低声说:“事已至此,娘娘还是好生上路吧,牵绊太多,容易拉扯您在黄泉路上的脚速。” 太后已然说不出话了。 只是那双血红的眼睛,一直都死死地盯着太监的脸。 像是想从他的脸上找到自己的疑惑。 似乎是想让她死得清楚明白,太监幽幽叹息,说:“除到了娘娘这里的圣旨外,皇上还另外下了两道圣旨,一道让位圣旨传往了京城恭王府,另外一道罪己诏,则是悬挂在宿城的城门之上。” 罪己诏中,祁琮将自己当年是如何与太后联手,谋害先皇,篡夺原本应属于恭王的皇位之事悉数说出,重重细节触目惊心,也在罪己诏中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表示愿意将原属于恭王的皇位物归原主。 送往京城恭王府的圣旨,就是明明白白的让位诏书。 祁琮死后,皇位由恭王继承。 原来的几位皇子,悉数贬为郡王,参与到当年阴谋中的人不管官职大小,如今身在何职,全被祁琮下令击杀,算是对恭王的歉意和诚意。 可以说,太后和祁琮在当年布置下瞒天过海的大网,如今正好成了祁琮和太后作茧自缚的证据。 事到如今,祁琮的皇位来得不正。 太后身为帮凶。 二者皆是死有余辜。 此事已经成为了天下人认定的事实。 就算祁琮不对太后下杀手,太后也决计活不了了。 太后没想到祁琮在临死前会选择鱼死网破,大惊之下,一时心悸毒性上涌,睁着眼睛就绝了气息。 当真是死不瞑目。 太监无声啧了啧,闭上眼睛说:“将太后尸身收敛好处置妥当,其余人随咱家回去向皇上复命。” 太后死了。 祁琮实际上也快不行了。 他之所以能成为医学奇迹撑到现在,靠的全是一股子郁气支撑。 得知太后终于死了,祁琮想笑,却哇的一声吐出了血。 他耳边轰鸣不断,整个人恍若深陷深水之中难以听清身边的人在说什么。 所幸,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在乎别人在说什么了。 他强逼着自己睁着眼睛,目光空无地看着头顶眩晕的落账,哑声说:“恭……恭王……” 伺候他的太监擦去了眼角的泪,低声说:“回皇上的话,前去京城送圣旨的人还没回来呢,按理说,快马加鞭的话,不出四日也就能收到回信了,陛下您安心将养着,千万别着急。” 太监这话祁琮难得地听清了。 他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嘶哑着嗓门说:“要四日吗?” “太久了……” 久到他已经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不过能做的,要做的,他已经做完了。 是否能撑到恭王来,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祁琮想着恭王接到圣旨后的反应,以及各方人马可能的动作,志得意满地哈出了声。 恭王之前公然与自己作对和祁骁联手的事儿,可谓是让祁琮气得肝疼。 可现在想想,祁琮又觉得恭王做得不错。 否则的话,他现在又怎会有这么好的机会直接挑拨呢? 同是王爷,恭王或许能不在乎自己和祁骁谁尊谁卑。 可若恭王至此就不再是个王爷了呢? 祁琮自信,他将皇位拱手送到了恭王的手边,恭王就不会不领情。 到了那时,一个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一个是叛出了大褚的叛贼。 祁骁和恭王就不可能有机会再和平共处。 到那时…… 祁琮光是想想这两人反目成仇的样子,就不禁露出了激动之色。 眼底猩红不似人类,苦涩之余却是恶意的期待。 他无声喃喃:“你们谁也别想好过……谁也别想……” 传言中,人回光返照之际,会看到自己的一生过往,看得最清楚的,是自己最难以忘怀的人。 祁琮本以为,自己会看到痛恨一生的祁骁或者是别人。 然而他自己也没想到,在他眼前反复闪过的,是那个被他刻意冷落多年,最后死在他眼前的皇后。 坊间有言,唐家姑娘国色天香,见之忘俗,美若仙人。 年少的祁琮对此本是不信的。 出身皇室的身份注定他见多太多美人,也注定他胸口无心。 然而在民间灯市见到那人的第一面,祁琮冷寂了太久,甚至已经没了温度的心口有了久违的跳动。 他看着那个女子带着歉意的笑朝着自己走来。 看到她无所适从地看着自己的脸,红着脸却又落落大方地说抱歉。 祁琮低头看见身上挂着的一串糖葫芦,红艳艳的,却不觉得心烦。 他努力控制着不听使唤的心跳变得平稳,故作淡定地摆手说出了两个字。 “无事。” 姑娘轻笑后,还是拿出了赔偿的银子。 也许是为了不失礼数,银子转在了一个小巧的荷包里。 荷包样式精致,却一眼就能看出并非是主子的物件,只是用来寻常打赏的东西。 祁琮面无表情地命身后随从把荷包收下,与姑娘谈不上热络地告别离去。 人海撞肩而过,姑娘并未在意。 只是谁也不知道,刚刚转身,那个姑娘经手过的荷包就被少年祁琮塞进了怀里。 仿佛只要摁在胸口最近的位置,姑娘手上的体温就不会消散。 珍而又珍。 少年祁琮胸口揣着一只荷包,又像是揣了一只兔子。 他满心雀跃地回到宫中,在满是少年心事的书本中说起了坊间姑娘。 畅想间,全是少年美好幻想。 迤逦又懵懂纯洁得让人不忍多望。 可那姑娘,不属于惦念了许久的少年祁琮。 她是另外一个人的未婚妻。 与少年祁琮的弟弟,青梅竹马,情深义重。 不过十五的祁琮忍了又忍,忍了许久,到底是忍不住了。 他想去找那姑娘说自己的心意。 想去求父皇成全自己。 可话未出口,换来的却是母亲的斥责。 母亲说,那是不属于他的妄想。 不可奢望。 少年心事无人可知。 满是晦暗又美得惊心动魄。 少年祁琮本以为,这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 求而不得。 可遇不可求皆于己身。 浑噩一世也算度日。 直到那一日,素来瞧不上他的母亲神色匆匆地来找到他。 张嘴第一句就是最诱人的蜜语。 “你不是喜欢她吗?那你可想娶她?” 少年抵制不住诱惑,压抑着激动雀跃急急点头。 他当然是想的。 想得骨头都疼了。 母亲在他紧张的目光中无声轻笑,似乎是赞赏。 “好孩子。” “你既喜欢,母后自然帮你。” 少年祁琮心心念念地盼着,心惊胆战地等着望着。 终于熬过了那一段晦暗,似乎抬头就能见到了光。 登基为皇,娶了心爱已久的姑娘,理应圆满,可后来的结局,怎么就变成了那样? 祁琮脑海中跑马灯似的过了许多场景,最后停留最久的,却是十五那年的匆匆一见。 那时她未嫁,他未娶。 少女笑面如花,点点拨动心弦。 声声入底。 只可惜…… “嘉宁,我再不曾见你那般笑过……” 第674章 家暴现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琮的死是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的。 然而当那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所有翘首以盼等着祁琮去死的人,心中却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那个曾经让无数人恨得牙痒痒的昏君,这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祁琮的死犹如一击重锤重重地砸到了心口,让人恍惚不已。 然而,紧接着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 祁琮临死前,除了在罪己诏中细数自己过往罪孽外,还把皇位传给了恭王。 不少人从祁琮的死讯中清醒过来,当即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这么说来,曾经的恭王,现在就是大褚名正言顺的皇帝了? 从王爷摇身一变成了皇帝,恭王的身价瞬间暴涨无数倍,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京城的恭王。 似乎是在期待恭王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又或者说,是在期待着看镇南王和恭王的翻脸大戏。 毕竟二人都是王爷的时候,又有祁琮这个共同的敌人,合作也能说得过去。 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 恭王已经是皇帝了,他又岂能容忍镇南王这样一个劲敌的存在? 无数人都在暗搓搓地期待恭王和祁骁决裂的时候,恭王本人对此却极为淡定。 准确地说,他压根就没把祁琮的旨意放在心里。 前来传旨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连人带圣旨被祁仲从府中扔了出去。 他第一时间处置了府中心思浮动的人,然后扭头就去了镇南王府。 他多年前不在意皇位是否归属自己。 如今多年过去,他就更加不在意了。 更何况…… 祁仲压下了嘴角的冷笑,手指慢慢紧握成拳。 祁琮死之前还要搞出这么一招来恶心人。 他要是真按祁琮设想的做了,与祁骁决裂,岂不是正好合乎了祁琮的意思? 祁琮活着的时候,尚且不能让他言听计从。 如今人都死了还想着操纵他,搅乱这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局面。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祁仲的车驾大摇大摆地停在了镇南王府门前,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与探头探脑的外人相比,镇南王府的人早就得了祁骁和钟璃的示意,看起来倒是镇定许多。 祁仲神色如常地进了府,也不用下人引路,自己就直直地朝着平常议事的花厅走了过去。 随后赶来的林总管见了,赶紧笑着拦了一下。 “恭王爷,王爷和王妃此时并不在花厅,他们交待过,说您若是来了,就直接往后院去,他们在那里等着您呢。” 后院作为主人家的消遣之处,除了平时招待女客,很少直接请人过去。 恭王来镇南王府不知多少次了,这还是第一次被直接请去后院。 祁仲脚步停顿了一下,听不出喜怒地说:“前边带路。” 林总管笑笑,恭恭敬敬地走在了他的侧方。 到了后院,只大致看了一眼,祁仲的眉梢就无声往上扬了一下。 他眯着眼睛说:“这里看起来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 原本还算开阔的院子如今四方都围上东西,站在外头很难看清里边是什么样子。 而门口甚至有持刀侍卫把守,气氛微凝,毫无寻常后院的闲适之感。 林总管闻言轻笑,颔首道:“恭王爷好眼力,这里的确是按照王妃的意思稍微做了一些改动,只是大体上还是与之前一样的。” 恭王笑而不语。 林总管走上前示意在门口守着的侍卫让开,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殿下请。” 恭王抿了抿唇,迈步走进。 进了那道欲盖弥彰的大门,祁仲终于将里边的摆设都看了个清楚。 原本的花草树木都被悉数移走,山石也不复存在。 眼前是一片空旷得惊人的空地。 在平整的空地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看起来奇形怪状的摆设。 有的是一个高高的架子上挂着绳子编的网,有的是平地掘出了一个差不多有两个成人高的深坑,还有的,看起来就更奇怪了。 祁仲放眼看了一眼,没弄懂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林总管也不多话,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轻声说:“王爷和王妃就在那里的擂台上,殿下走过去就能看到了。” 祁仲闻言啧了一声,有些好笑。 “擂台?” “你们主子在这府里究竟都在干什么呢?” 好端端的,难不成还在府中做了个打擂的场子? 谁打? 祁骁和钟璃互殴吗? 林总管含笑不语没直接回答。 祁仲摆手示意他不必跟着,自己信步走了过去。 林总管说的擂台上,钟璃和祁骁正在进行日行一例的互相切磋。 准确的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铁血美人挥拳暴打镇南王。 造成这种局面的钟离流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观战,看到祁骁被钟璃压着打,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另外一旁的秦鹤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无人,然后才小声嘀咕。 “话说,王爷都跟着舅爷磨砺了那么一段时日了,怎地到了王妃面前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一开始的时候,祁骁还能正面追击。 可到了中后场,祁骁明显就不行了。 不管是贴身格斗的技巧还是出手角度的刁钻狠辣,他都明显比钟璃差些火候。 他没办法在第一时间结束战斗。 拖着拖着,就只能被钟璃摁着脑袋暴打。 秦鹤光是这么看着,都觉得王妃的拳脚实在让人骨肉生疼。 看着就怕。 听出他的悻悻,同样注视着场上情况的霍云齐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想了想才说:“今日从开始到王妃可出手打在王爷身上,花的时间比之前久了一刻。” 一刻钟说起来或许不长,但是在生死决斗中,别说是一刻钟,就算是瞬息一秒,也是可决定胜负的关键。 祁骁看似落了下风,可实际上在钟璃手下坚持的时间也一日比一日长。 刚开始的时候,钟璃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把祁骁打下台。 可今日香炉中的一炷香几乎燃到了底,祁骁还好好地站在台上。 面对钟璃的进攻,虽多是闪躲,可到底是撑住了。 这样的进步或许不起眼,可也足以证明许多了。 更何况,钟璃近身功夫的狠辣霍云齐是亲身体会过的。 寻常人别说是没了武功,就算是有武功傍身,也不见得能在钟璃手下讨好。 祁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有这样的进步,若非亲眼所见,霍云齐几乎是不敢相信的。 霍云齐目光幽幽地看向钟离流,有些探究,口吻却唏嘘不已。 “钟舅爷手段果然不同凡响。” 能让一个武功全失的人,换一种闻所未闻的方式,重新拥有让人惊骇的实力。 就算是霍云齐也不得不承认,钟离流的确是个人物。 面对霍云齐的赞扬,钟离流不在意地微微一笑。 显然也是对祁骁的特训结果很满意。 第675章 你们那是菜鸡互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不在场的时候,他还是很愿意说祁骁的好话的。 “我虽提供了法子,可坚持下来的人是镇南王,你就算是要夸,也应当夸镇南王天赋异禀。” 又或者说,祁骁特别能吃苦。 也特别能忍耐。 钟离流不管布置下多离谱的任务,只要是钟离流确定有用的,祁骁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完成。 祁骁的努力直接让效果翻倍。 否则钟离流的法子就算是再好,祁骁听不进去也无半点作用。 台上祁骁又挨了钟璃一下,秦鹤仿佛是打在了自己身上似的,捂着胸口吸了一口凉气。 钟离流见他大惊小怪的德行,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璃儿一开始主攻的就是近身功夫,前前后后十几年算下来,她在格斗场上的时间几乎赶得上她如今的岁数,实战经验更是无数,镇南王初初上手,各方面比起璃儿都有不足,挨打是正常的事儿。” 道理秦鹤都明白。 可眼睁睁地看着祁骁被打成这样,他还是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甚至还用手捂住了脸,只敢从指缝中悄摸摸地看。 钟离流见不得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撇撇嘴对着停下来的钟璃说:“璃儿,你站着干什么?是在等敌人自己下去吗?” 钟璃闻言嘴角无声抽搐说不出话,可落在祁骁身上的目光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担心。 祁骁都挨了这么一通打了,再打下去,岂不是真的成了家暴现场了? 再说这样的打斗虽造不成性命之忧。 可只要是血肉之躯就会知道疼。 祁骁哪儿受得住? 钟璃正迟疑的时候,秦鹤不满地哼哼了一声。 “王妃和王爷是夫妻,就算是上了擂台,那也是夫妻,怎能说是敌人呢?” 钟离流不屑撇嘴,淡淡地说:“上了擂台,上了战场,只要不是自己,其余都是敌人。” 说完,他无视秦鹤的目瞪口呆,不满道:“璃儿!” 钟璃恍然回神,有些无奈的侧身避开了祁骁的攻击,一个利落的侧踢把已经力竭的祁骁踢了下去。 祁仲到的时候,正好是祁骁被踢下台的时候。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祁骁落下了擂台,再一看台上的钟璃,咂咂嘴一时间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祁骁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面不改色地翻身爬了起来,不以为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看见祁仲来了,他甚至还好心情地笑了一下。 “来了。” 祁仲的下巴彻底咣叽一下掉到了地上。 挨了打还能这么开心。 祁骁中的缠情丝难不成除了武功以外,还能让脑子不好使??? 在祁仲堪称诡异的目光中,钟璃翻身从擂台上跳了下来。 她担心地看了祁骁一眼,说:“没事儿吧?” 祁骁好笑摇头。 “没事儿。” 钟璃下手看似狠,实际上都有分寸。 再加上又不是生死相搏只是切磋,他能有什么事儿? 钟璃看起来还是不放心,正想问什么的时候,脑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劲风。 钟璃目光一滞条件反射似的歪头闪开,手却比意识更快地往后反击。 骤然出手的钟离流冷笑一声,说:“看清楚了,这才是互殴。” “你俩刚刚那不叫打架,叫菜鸡互啄!”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就彻底与钟璃的交织到了一起。 两人身法同出一脉,却又大有不同。 钟璃出手讲究的是稳准狠,半点不带花里胡哨。 到了狠绝之处,甚至不惜自伤以求伤人。 而钟离流人看似温和,出手时的果决,以及对时机的把握更胜钟璃一筹。 两人皆是近身功夫惊人之人,动起手的激烈程度,自然不是钟璃和祁骁的小打小闹能比的。 围观人等看得目瞪口呆,沉不住气的秦鹤更是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钟璃和钟离流看起来感情挺好的。 钟离流对钟璃一般情况下也是有求必应,对钟璃这个妹妹极好。 可怎么动起手来这么凶残? 这哪儿是切磋,分明就是不要命的打法好吗?! 秦鹤一惊一乍的啧啧啧,祁仲也看得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 等场上两人的打斗落幕,他才一脸同情地看向了尚未回神的祁骁。 注意到他不可忽视的目光,祁骁不解挑眉。 “怎么?” 祁仲咽了咽口水,语气颇为一言难尽。 “看得出来,王妃对你,真的是手下留情了。” 否则以钟璃和钟离流动手的这架势,祁骁如今哪儿还能有命在?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祁骁无语抿唇,心累得不想说话。 钟璃和钟离流同出一家,两人身手本就相差不大。 可钟璃到底是之前与祁骁费心打了一场,缠斗多时露出个小破绽被钟离流抓住,转眼间脖子上就多了一道红色的墨痕。 钟离流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中毛笔,冷冷地说:“若我真是敌人,你这会儿已经是死人了。” 钟离流说的是事实。 钟璃悻悻地张了张嘴没说话。 钟离流却恨铁不成钢地说:“打斗中走神本就是要命的大忌讳,你如今竟然把这忌讳都忘了,我看你最近真是过得太清闲了!” 钟璃自知理亏低着头不吭声。 钟离流瞪了她一眼,咬牙说:“再有下次,你也别当什么镇南王妃了,直接扔你回炉重造!” 钟璃想到钟离流层出不穷的折腾手段后背冒出了冷汗,赶紧讨好地笑了笑。 “哥哥放心,以后不会了。” 钟离流哼了一声不说话。 扭头看到祁仲来了,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呦,咱们的新皇来了。” 无辜被点名的祁仲满脸黑线。 听到新皇二字,霍云齐和秦鹤的脸上也浮出了颇有深意的戏谑。 唯独刚刚挨了一顿暴打的祁骁极为捧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既是新皇,那我是拜还是不拜?” 按规矩自然是要拜的。 可规矩这种东西,在镇南王府早就不复存在了。 这时候说这话,与其说是认真考虑。 不如说是在拿祁仲开涮。 眼看着祁仲的脸一点一点地黑了下去。 钟璃忍着笑说:“折腾半天都累了,去前边歇会儿再说吧。” 祁仲感激地看了钟璃一眼,没好气地挨个送了一个白眼。 不等众人说话,甩手就率先朝着前走。 秦鹤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见状立马就阴测测地嘀咕:“这当了皇上的人是不一样哈,咱们这么多人都是摆设,说走就走呢。” 祁仲忍无可忍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手中拳头捏得咔嚓咔嚓作响。 “你是想打架吗?” 秦鹤打不过祁仲,认怂似的缩了缩脖子。 霍云齐无奈地看了秦鹤一眼,口吻平淡。 “打不过还招惹,你是命里欠揍吗?” 秦鹤眨巴着眼想了想,认真摇头。 “我觉得我不是欠揍。” 就是嘴欠来着…… 第676章 搞事情的两个男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有了秦鹤的插科打诨,现场原本有些诡异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众人说笑着移步花厅坐下,禀退左右,终于说起了正事儿。 祁仲在此时来这里,为的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祁琮的圣旨他没兴趣。 皇位他也不在意。 谁也别想让他对祁琮的话听之任之。 最重要的是,他没那份争夺天下霸主的心思。 也不想祁骁因此心中生了嫌隙,对他多有猜忌。 祁仲是来表明立场的,话说得决然又笃定。 他会这么说,在场的人都不意外。 虽说皇位对很多人都有莫大的吸引力。 可那吸引力当真是相对的。 人群中总有例外。 例如眼前的这些人,就没谁真把祁琮视若性命的皇位当回事儿。 听完祁仲的话,祁骁有些好笑。 “这么说,你是真不打算去接管宿城了?” 祁仲没好气地翻白眼。 “我拿宿城那个烂摊子来干什么?” 不能吃不能喝的,还要给祁琮惹下的窟窿收拾残局。 祁仲就算是脑瘫了也不会那么做。 祁骁撑着下巴啧了啧,淡淡地说:“咱们的先皇泉下有知,看你如此不知上进,只怕是棺材板都要气得掀翻了。” 祁仲一时没反应过来祁骁说的先皇是祁琮。 反应过来后,无所谓地耸肩一笑。 “那又如何呢?” 他如今守着逐渐开朗活波的念安,守着这曾经埋葬了他所有心动怀念的京城,偶尔能帮着祁骁做点有益于百姓的琐事,他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雄心壮志是什么,祁仲从未有过。 日后就更不会有。 祁骁听完口吻有些遗憾,又有些看好戏的戏谑。 “你这样,可算是在公然抗旨了。” 而且抗的还是先皇遗旨。 祁仲没什么形象地往椅子上一摊,要笑不笑得白了祁骁一眼。 “说得像是我抗旨的时候少了似的。” 虱子多了不怕痒。 被骂多了也就不觉得疼了。 祁仲不觉得自己抗旨有什么不对的。 祁骁禁不住笑出了声,撑着额角没说话。 不管怎么说,祁仲能这么表明立场,对镇南王府和祁骁而言都是好消息。 祁仲数次帮过祁骁。 在祁骁失踪期间,更是对钟璃不遗余力的扶持。 有这份情谊在前,祁骁无论如何都不想和祁仲在日后的可能中针锋相对。 如今祁仲能守住本心不变,对双方来说,实则都是好事儿。 祁仲说完了想说的,不负责任的双手一摊,慢悠悠地说:“反正话我扔这儿了,爱信不信由你,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你慢慢挨打。” 祁仲说着就要走。 钟璃哭笑不得地把人叫住了。 “听说你把传旨的人扔出了府外?” 祁仲不以为然地点头。 准确的说,是那人从头到尾就没能进门。 钟璃无奈扶额,好笑地说:“那你打算对宿城怎么办?” 祁仲莫名其妙地皱眉。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祁琮的圣旨他不接,皇位他不要。 他还管宿城干什么? 钟璃看他是当真没想到这一层,不由得有些头疼。 太有进取心不是好事儿。 可祁仲如今未免也过得太佛系了。 要知道,祁骁所辖并非只有一个宿城。 往后接连十三城可都在这个范围之内。 祁仲说不管就不管。 这么大片地方无人管辖,短期内或许无碍,可时间长了,必然会生出乱子。 祁仲在钟璃无言以对的眼神中领悟到了一些别的,俊朗的眉毛拧作了一团。 他不情不愿道:“难不成我还要去给祁琮收拾烂摊子?” 祁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无语地说:“这摊子现在是你的了。” 自家的摊子。 再乱,也是要耐着性子收拾的。 祁仲想也不想就说:“谁稀罕啊!” 在场众人…… 见多了为名逐利不惜代价的俗人。 如今见着这视权利为粪土的祁仲,着实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祁仲的抗拒简直写在了脸上。 他好不容易才有几天清闲日子,正想找机会带着念安出去游山玩水呢,去了宿城那破地方,他还怎么出发? 将祁仲的不情愿看在眼里,祁骁也有些不耐烦。 光是祁仲想清闲吗? 他也想。 可事到如今,他不也只是想想? 大概是人都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祁骁看似认真地琢磨了一下,说:“这样,你先把圣旨接了。” 祁仲满脸都是拒绝。 “不。” “要接你去。” 祁骁咬牙:“圣旨写的是你的名字。” 祁仲彻底不要脸了,皮笑肉不笑地说:“改个名儿多大点儿事?镇南王又不是没那能耐,何苦在此为难我。” 似乎是不想听祁骁废话,祁仲直接说:“或者以后你就叫祁仲了,我不介意。” 祁骁…… 祁骁是真的想和祁仲讲道理的。 可话不投机半句多。 来回拉锯了一番,面对冥顽不灵的祁仲,祁骁突然就很想动手了。 祁骁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不可动手,咬牙了半晌才说:“你先把圣旨接了,名正言顺把宿城及其名下十三城接管过来,然后……” “然后我直接下禅位诏书,把皇位给你?” 祁仲本是随口说的这话。 可说完了,他却瞬间觉得这主意实在不错。 宿城本属京城管辖,都是后来祁琮迁都才闹出东陵分裂二地。 如今借机合并了,一则是有利于管理。 二则,大褚的天下分离太久也不是好事儿。 祁骁和他本是一家同根。 这皇位谁来坐,都是姓祁的在掌权天下。 压根就没区别。 祁骁也不是乱来的人,有他主掌宿城诸事,别的不说,起码百姓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更何况…… 他幽幽地看了祁骁一眼,似乎是看出了祁骁的真实想法,有理有据地说:“左右你身上担着镇南王府的担子,三五十年是清闲不下来的,你顺手把这活儿接过来,好生打点着,等日后你儿子能挑大梁了,也是能躲懒的。” 祁骁一听三五十年就被气笑了。 他暗暗咬牙,说:“那你怎么不说,我们各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也别想清闲了呢。” 凭什么他就要在这里劳心劳力。 祁仲就能逍遥度日? 凭什么! 祁仲理直气壮:“那我不是没儿子接班吗?我女儿那是要金尊玉贵地娇养着的,跟你那皮猴子似的儿子可不能比。” 祁骁面露狰狞。 “你……” 祁仲冷笑。 “我什么?有本事你也生个女儿啊!” 祁骁被这致命一击彻底打败,完全说不出话了。 祁仲志得意满地咧嘴一笑,站起身对着祁骁拱手。 “我这就去给您争皇位去,镇南王安心等候。” 祁骁忍了又忍,终于是忍无可忍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 “滚!” 祁仲悠哉悠哉地走了,刚刚还剑拔弩张的花厅里气氛一度微妙。 众人大眼看小眼地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一言难尽的复杂。 谁说皇位是个人都想要呢? 眼前不就有两个不稀罕的? 被祁仲闹了这么一通,祁骁也没心思继续去训练了,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别人都走了,他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坐着不动。 钟璃见状有些无奈,又有些说不出的好笑。 她上前给祁骁倒了一杯茶,说:“你真打算当皇帝?” 祁骁不屑冷笑。 “我当那短命鬼皇帝做甚?” 听出他不加掩饰的嫌弃,钟璃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阵。 别人听了这话或许以为祁骁是在做戏。 可钟璃知道,他是真的在嫌弃。 钟璃忍着笑说:“那刚刚恭王的话……” 祁骁闻言狰狞的冷笑了一下,咬牙道:“祁琮就这么死了,不找个人把宿城抓在手里也不是法子,之前还担心没名正言顺地让宿城归顺,如今有祁琮的圣旨在前,咱们就没什么顾虑了,先忽悠祁仲去宿城把宿城稳住,别的日后再说。” 听祁骁似乎别有深意,钟璃不解挑眉。 “日后再说是什么个说法?” 届时祁仲继任了新皇,真要甩手把摊子扔给祁骁也不是不可能的。 到了那时,骑虎难下,祁骁又该怎么办? 祁骁眼底狰狞更甚,阴森森地说:“只许他抗旨,本王就不可抗旨吗?” 说起抗旨,祁骁可比祁仲有经验得多。 钟璃无语至极。 祁骁却说得起劲。 “就算是本王不幸接了皇位,祁仲难不成就以为自己真的轻松了?” “他禅位于我,本王就加封他为宿城驻城主将!” 只要宿城一日不垮,他就要把祁仲困在那里一辈子! 敢嘲笑他没有女儿。 就该做好一辈子卖命的准备! 看祁骁咬牙切齿一副绝不让祁仲好过的样子,钟璃心中悻悻不已。 这种失地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用在此情此景,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两个男人,也太能搞事情了…… 第677章 贼喊捉贼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说起宿城之事,祁骁和祁仲都一副嫌弃得不行的样子。 可实际上他们都知道,这事儿不可耽搁。 宿城如今没了主事之人,就相当于是一个无知稚子抱着赤金在雪地中徒步而行。 不抓紧时间把局势稳住,一旦有心人伺机动了,那带来的后患则是无穷的。 出发前,祁仲又来了一趟镇南王府与祁骁秘议。 次日天不亮就带着人出发。 恭王府上的念安则是被送到了镇南王府暂住。 把心头宝似的女儿放在了镇南王府,看起来像是个不起眼的举措,却足以证明祁仲无意和镇南王府作对的决心。 七日后,快马加鞭赶往宿城的祁仲,在夜林的帮扶下正式接掌宿城诸事。 他虽按祁琮死前留下的圣旨接掌了宿城的事务,却并未按照圣旨所说直接登基为帝。 宿城中有官员不解,却顾忌祁仲素来不友好的性子不敢多问。 祁仲仗着无人敢问,无人敢答。 用最快的速度上手宿城中事,大刀阔斧地将宿城中那些光吃闲饭不干正事儿的窝囊废们清理了一通,宿城上下顿时风气一振。 不少人虽不满祁仲不留情面的做法,可对上祁仲冷血的手段,却不敢出头发声。 而祁仲前往宿城一事,也给有心人提供了可谈论的资本。 祁骁尚在京城,祁仲就这般张扬地去了宿城。 两人立场瞬间对立,果真是决裂了吗? 祁仲和祁骁并未对旁人揣测做出任何回应。 似乎是并不在意旁人是如何议论的。 就在这时,镇南王府的大批兵马却出现了调动。 超过二十万人马直直地朝着宿城方向靠近,隐隐有兵临城下的趋势。 兵马调动之事,祁骁并不想自欺欺人地瞒着任何人。 所以兵马调动的消息很快就传得天下皆知,更是让揣测局势的人们坚定了心中所想。 兵马都动了。 祁骁和祁仲必然是闹到不可开交的程度了。 说不得什么时候,战火就要重新燃起。 宿城方向和京城关系看似紧张的时候。 一直不声不响的鲁王动了。 他提出了质疑,声称自己得到有利证据,足以证明祁仲继位的圣旨,乃是祁仲和祁骁联手造假所出,并非是先皇真实心意。 而为了斩除叛逆之贼,还大褚一片清明盛世,他决定出兵讨伐逆贼。 打出的旗号,就是诛逆。 诛逆,乃为诛杀逆贼之意。 这话旁人来说或许没那么嘲讽。 可放在鲁王身上,却让人无端地觉得讥诮至极。 祁骁和祁仲虽都被祁琮称作逆贼,可并未真的出兵讨伐过。 暗中的无数摩擦纷争,也都是掩盖在粉饰太平之下的。 唯一被祁琮大张旗鼓地出兵讨伐过的,唯独只有鲁王一人。 如今这样的一个人打着诛逆的口号蹦跶出来,不光是被列为讨伐对象的祁骁和祁仲觉得好笑,就连冷眼旁观的天下人也觉得可笑至极。 若真是想诛尽大褚逆贼,或许鲁王第一个应该诛杀的人,就是他自己。 天下人如何议论无人可知。 鲁王的动静,却足以引起祁骁等人的侧目而视。 按常理说,鲁王凭借一己之力,是无法与祁骁和祁仲的联手相抗衡的。 他自己之前显然也有自知之明,在前边局势火热的时候,始终缩着脖子当哑巴。 这时候蹦哒出来了,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他真的信了祁仲和祁骁决裂之事。 二者联合则为强。 当然不可直面锋芒。 可若是祁骁和祁仲决裂为敌了,他的机会就来了。 得知鲁王的兵马已经朝着宿城方向调动,镇南王府中的祁骁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冷笑。 在一旁看书的钟璃见状,有些好奇。 “怎么?” 祁骁随手将信函递给了钟璃,语调微妙。 “鲁王动了。” 钟璃诧异挑眉,接过信纸却没看。 “朝着哪儿动的?” 祁骁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说:“宿城。” 祁骁调动的二十万兵马,并非是为攻打宿城之用。 而是祁仲说自己一时掌控不住宿城兵马,让祁骁出兵在边界压线以作压制威慑,也好方便他收复宿城中诸多势力。 这事儿办得隐蔽,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情。 可这举动落在旁人眼里,就是祁骁准备对宿城动手了。 显而易见,鲁王也是这么认为的。 祁骁懒洋洋地往钟璃坐着的椅子里挤了挤,无视了钟璃的不满生生把自己和钟璃塞在了一张椅子里,长胳膊环着钟璃的后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才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京城我经营多年,附近接连城镇也都在我的掌控之下,鲁王就算再蠢也该知道,跟我对上难以讨着好处,而宿城就不一样了。” 宿城本就不安生。 祁琮骤然去世不久,正是内外一片混乱的时候。 祁琮虽有先皇遗旨作底,可到底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最终难免会出问题。 这种时候,他直接朝着宿城去,胜算无形中就大了许多。 钟璃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轻声说:“更何况,此时在外人眼中,你和恭王是闹翻了的。” “鲁王这时候动兵,说不定还有与你联手的意思。” 祁骁赞赏似的在钟璃的脸上亲了一口,口吻唏嘘。 “谁说不是呢,阿璃再耐心等等,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能收到来自鲁王的求援信了。” 毕竟摆在宿城根下的二十万兵马,若是能用作己方,助力可不是一点半点。 鲁王不可能不心动。 只是这二十万兵马究竟是助力,还是暗藏的杀机。 就由不得鲁王说了算了。 钟璃和祁骁都发自内心地不把鲁王搞出的闹剧当回事。 随意在书房中的议论,只是简单几句话,未曾深谈。 可半个月后,祁骁果真就收到了来自鲁王的亲笔信。 祁骁漫不经心地打开信笺扫了一眼,好笑得不行地捏着信去找了钟璃。 他到的时候,钟璃正在和钟离流说话。 看钟璃的表情,她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 祁骁不自觉地微微皱眉,走近前没说话。 钟离流瞥了祁骁一眼,也没理会他,目光依旧在钟璃的身上。 “我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星枢阁中一直无人主事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再在这里盘桓也没什么用,不如就趁着现在回去。” 钟璃抿紧了唇不吭声。 第678章 你要是舍不得,我这就去把人抓回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虽然没直接说,可明显能看出她是舍不得钟离流。 上下相隔了两辈子,除了幼年时期,钟璃和钟离流相处的时间实在是不多。 现在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时代,钟离流就是钟璃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好不容易团聚了,她心中自然是不舍的。 祁骁眼明心亮,看出了钟璃的不悦,赶紧压下了自己上扬的嘴角,轻声说:“大哥难得来一趟,之前事多也不曾好生招待,不如就在府中多停留一段时日,也算是给我一个机会尽尽地主之谊,与大哥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如何?” 钟离流一听他这口不对心的话,顿时就气得冷笑了起来。 “跟我培养感情?” 钟离流指着自己的脸,冷冷地说:“你确定?” 祁骁当然是不确定的。 事实上,如果钟离流这个碍眼的大舅子能识趣些赶紧走,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只可惜钟璃对钟离流实在依恋。 为了钟璃开怀,祁骁并不介意多忍受一段时间来自大舅子的刁难。 祁骁笑得极为诚恳,不住点头。 “那是自然。” 钟离流直接把嫌弃写在了脸上。 “算了算了,我看着你就来气,没什么好跟你培养的。” 堂堂镇南王,动不动就往钟璃的身上挂,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钟璃粘糊在一起。 再多看几眼,钟离流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小暴脾气,想找个黑天去套祁骁的麻袋。 不出意料被钟离流嫌弃了,祁骁有些委屈。 他拉了拉钟璃的手,小声小气地叫了一声阿璃。 声音不大,听起来却像个没成年的小崽子在告状。 钟离流一看他这德行就更觉糟心,没好气地横了一眼在祁骁面前毫无原则的钟璃,忿忿地说:“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钟璃怏怏地点头。 “听到了。” 钟璃强行打起精神,说:“那哥哥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钟离流没好气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再多看祁骁一眼,他就要忍不住了…… 钟离流素来是个有主意的。 他打定主意的事儿,别说是钟璃了。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让他改主意。 钟璃也知道,钟离流肯为了祁骁停留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极限了,不得不压下了心头的失落,低声说:“那哥哥回去以后,什么时候回来?” 钟离流对祁骁没什么好脸色,看到心头肉似的妹妹这副难过的样子却不自觉地软和了口气。 他轻轻地说:“我此去,一是为星枢阁的杂事,另外则是为了一个东西,若是不出意外,确定了消息来路我就会回来接你。” 祁骁闻言警惕地挑起了眉梢。 “大哥想接阿璃去哪儿?” 钟离流咬牙冷笑。 “当然是接她回家!” 不等祁骁反驳,钟离流就狠狠地说:“要是让我知道你让璃儿受了半分委屈,我决计饶不了你!” 自从钟离流出现后,类似的威胁祁骁听了没一百也有八十遍。 他没任何心理负担,从善如流地点头。 “大哥放心,府内外都是听阿璃的,她说的对的是对,错的也是对,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敢忤逆。” 钟离流不满皱眉,反驳道:“璃儿不会错。” 他的妹妹,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祁骁认同点头。 “大哥说的是,阿璃一直都是对的。” 钟璃…… 钟璃原本还有几分舍不得的愁绪,结果被这两人的插科打诨一搅和,顿时也不发愁了,只一味地觉得好笑。 她哭笑不得地白了祁骁一眼,拦住了没让他继续胡说八道,然后才说:“那哥哥可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钟离流好笑得不行。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小丫头没良心。” 钟离流说走得潇洒,可实际上也挂念钟璃和两个小外甥。 走之前花了足足三天时间,将能为钟璃打点的事情都一一打点好。 想着自己短时间内估计回不来,年节什么的也赶不到,掐着年节的时间点,特特为钟璃和两个小外甥准备了无数礼物。 那些礼物用盒子装着,满满当当地堆了两个屋子。 一个是钟璃的。 另外一个,则是两个小外甥的。 至于妹夫祁骁,除了不要钱的空气,什么也没得。 祁骁对此吃味了许久,可钟离流走之前,他还是亲自和钟璃把人送出了城门。 至于两个小的,则是全程被隐瞒了钟离流要走的事情,现在还在家里呼呼大睡。 不管怎么说,碍眼的大舅子终于要走了。 祁骁还是很开心的。 城门外,马背上的钟离流深深地看了钟璃一眼,沉沉地说:“璃儿,记住哥哥跟你说过的话,有什么事儿就直接传信给我,不可委屈自己。” 这话与其说是在叮嘱钟璃。 不如说是在警告祁骁。 钟璃心情不佳,像个打了败仗的小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钟离流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策马上前重重地揉了钟璃的头顶一把。 “哥哥很快就来看你。” 说完,钟离流不再看钟璃一眼,扭转马头就飞奔而去。 钟璃一句哥哥卡在了嗓子眼里,话没出口就眼眶就有些红了。 祁骁见状心疼得不行,口不择言道:“阿璃别哭,你要是真舍不得,我这就让人去把人抓回来,以后就把人关在府里,让他日日帮着阿璃带孩子,直到阿璃厌烦了为止……” “你可闭嘴吧。” 钟璃掐了祁骁一下打断了他的话,红着眼瞪了祁骁一眼。 “这话让哥哥听到,你保管没好日子过。” 钟离流折腾人的手段,祁骁是领略得够够的了。 他悻悻地呀了一声,打量着钟璃也不说话。 钟璃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说:“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祁骁神秘兮兮的一笑,揽着钟璃的手突然用力,揽腰就把钟璃抱上了马背。 钟璃在马背上坐着,他就站在下边牵着缰绳。 他仰头看着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钟璃,笑得眼里像泛着星光。 “那阿璃不告诉大舅子不就好了?” 钟璃啐了他一口,眼中不免带了笑。 “敢说不敢让人知道,你就这点儿本事?” 祁骁不以为意地嘿嘿了两声,牵着马稳稳地往前走。 “只要阿璃喜欢我就行了,我要那多余的本事做甚?” 这话别人说或许还会觉得耻辱。 可落在了祁骁口中,就成了足以炫耀的资本。 听起来骄傲得不行。 他嘚嘚瑟瑟地叨叨了一路,把钟璃心里那点儿因钟离流离开的郁闷打散了个干净。 路上还特意停下,给钟璃买了有名的三味坊的梅花酥,糖酥瑙的粽子糖,零零总总的一堆吃食拎了一手,用实际行动,把威风八面的镇南王变成了一个牵马的马夫。 一路上,引得不少人都掉了下巴。 第679章 我看山大王就挺适合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一路说笑着到了镇南王府。 钟璃被他牵着下了马,正往里走的时候,祁骁像是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钟璃脚步微顿,不解地看他。 “怎么了?” 祁骁看似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有件事我忘了告诉阿璃了。” 祁骁忘了的,正是鲁王来信的事儿。 接到鲁王来信当天,钟璃因钟离流要走的事儿心情不佳,祁骁索性就没提。 如今钟离流走了,宿城那边也闹得热闹,祁骁就把这事儿当乐子说给钟璃听。 鲁王不找上门来,祁骁尚且还想找机会去找他的麻烦。 如今人都主动送上门了,祁骁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他和祁仲暗搓搓地商量了一番,觉得能坑的不坑,就是浪费了上天的美意。 所以鲁王走这一遭,注定是要吃亏的了。 祁骁假意同意了和鲁王一起进攻宿城的计划,明面上将驻扎在宿城不远处的二十万大军并入到了鲁王的进攻计划当中,配合鲁王。 实际上,这二十万大军,却是插在鲁王心口上的一把尖刀。 只要动了手,这二十万大军的刀锋对准的人就是鲁王。 再加上祁仲的布置和宿城中原本的兵马,鲁王面临的就是双面夹击。 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祁骁意味深长地唉了一声,有些遗憾。 “若不是之前连番征战,不宜再大肆动兵,我还想扭头去打鲁王的老巢来着。” 津南以北易守难攻。 鲁王经营许久,一时半会轻易拿不下。 镇南王府不久前才经历了征讨南疆之战,中途的大小战事也不曾中断。 今年的年生又不好,百姓的日子本就不好过,战火重燃对百姓不利,也容易伤了根基。 要不是有这样那样的顾虑,祁骁早就点兵买马去了。 钟璃听出他的唏嘘,有些无奈。 “就算是把津南拿下了,对咱们而言,也是弊端大过利的。” 鲁王占据津南后,并未好生处理民生之事。 故而鲁王占据津南之前,津南还算是个好地方。 可被鲁王不知珍惜地糟蹋了这么长时间,此时的津南早就不复从前的模样了。 这样一个地方,好处有限,发展的后期也极为有限。 正是因为这样,钟璃才会一直容忍着鲁王蹦哒。 祁骁也知道钟璃的意思,可还是不免唏嘘。 “我这不是看着别人手里的地盘眼热吗?” 就算那地盘着实不怎么样,可苍蝇腿再小,也能勉强算作一块肉不是? 钟璃被他流露出的土匪气息震惊到了,一言难尽地咂嘴。 “你这雁过拔毛的本事,只当镇南王当真是委屈了。” 祁骁好笑扬眉。 “阿璃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钟璃冷笑。 “山大王就很适合你。” 祁骁无辜地眨眨眼,不说话了。 鲁王的事儿说笑而过,钟璃和祁骁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最后的结果,却有些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鲁王浩浩荡荡地打着要征讨逆贼的口号出了发,临到了了,人还没到宿城底下呢,扭头就又折回去了! 都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可鲁王这神来一笔不光是回头了,还顺手把祁骁给坑了。 他对外声称,镇南王要求与自己合作拿下宿城。 可他不屑于与镇南王这样的匪寇为伍,又自知抵抗不过镇南王的强兵悍马,所以自认倒霉撤兵了。 他言语间对祁骁多有不屑。 甚至还提及到了祁骁失踪期间,祁仲为保镇南王做过的事儿。 在他的口中,祁骁死而复生就把屠刀对准了镇南王府的恩人,俨然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典范。 若说之前人们只是揣测祁骁要对宿城动手。 那么有了鲁王这信誓旦旦的话,人们就是深信不疑了。 有了鲁王的蓄意铺垫,人们对祁骁的风评顿时就走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极端。 祁骁莫名其妙地就背上了一口黑压压的大锅。 憋屈得接连几日脸都是黑的。 无人敢招惹祁骁的时候,宿城再度传来了一个谈不上多好的消息。 祁仲被登基了。 之所以说是被登基,是因为他一着不慎被心腹下了药,完之后手脚酸软四肢无力,面无表情的就被人龙袍加身,搀扶着上了龙椅。 这场被登基仪式是蓄谋已久的。 祁仲前脚刚中招。 后脚登基为皇昭告天下的圣旨,就从宿城中发了出来。 至此,祁仲为皇的事儿就成了板子上的钉子。 消息传到镇南王府的时候,一起带着的还有夜林的密信。 密信中,夜林把当天夜里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从信纸中都能感受到祁仲当时的崩溃。 祁仲死活不肯登基,宿城就一日无名正言顺的君主,城中人心浮动,并不利于宿城的安稳。 这事儿触怒了宿城中的不少大臣。 他到宿城的时间不长,被大臣们明里暗里数落的次数,却比前半辈子合起来的都多。 祁仲轴得很,听不进去话。 看意思也无意长久在宿城停留。 老古板的大臣们就认定了皇权天授的观念,认定祁仲是下一任帝皇不可变更。 整日和祁仲争执得不可开交。 头发胡子一把花白的大臣们,抓破了头皮后,就冒死想出了个被登基的诡计。 一场酒宴后,祁仲就中计了。 不光是他中了招,就连在场的夜林也未能幸免。 夜林从头到尾不知道这场堪称诡异的阴谋。 然而,祁仲登基的圣旨,却号称是国师夜林询问天意后的定论。 夜林和祁仲双双中计,事到如今,已经是进退两难,难以抽身了。 在信中,夜林几乎快哭出声来。 祁仲不想当皇帝。 他也不想在宿城当什么见鬼的国师啊! 可事到如今,骑虎难下,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看完了信,祁骁和钟璃的表情都很一言难尽。 听说过上赶着抢皇位的。 没成想,这年头还能见着赶鸭子上架,逼着人当皇帝的…… 这世道还真是,够戏剧的。 祁骁和钟璃心情复杂的时候,林总管脸色不太好地走了进来。 他在门槛的位置站定,低声说:“王爷,王妃,门外有几位大臣前来求见。” 祁骁闻言捏着信纸的指尖顿了顿。 钟璃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不解皱眉。 “大臣?” “什么大臣?” 林总管表情复杂地顿了顿,说:“来者皆是在京中负有名望之人,说是想来问问王爷,之前与王爷商议之事,不知王爷考虑得如何了,若是考虑好了,不如就择日将细节落实。” 祁骁的脸上多了一层冷意。 钟璃却是更加莫名其妙。 她疑惑地看看祁骁:“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祁骁狠狠地磨了磨牙,阴测测地说:“阿璃刚刚不是还说,逼着人登基的事儿实在罕见吗?” 钟璃狐疑地啊了一声。 祁骁冷笑更甚,一字一顿。 “其实也并不少见,你看,这不就来了。” 钟璃??? 第680章 我与大臣述家常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劝祁骁登基的风潮早就有之。 只是之前祁骁杂事缠身,忙得见不着人影。 这些人心里纵然有再多想法,见不到人也只能憋在嗓子眼里。 近来祁骁得空了,明里暗里来试探的人就明目张胆了起来。 匹夫尚有鸿鹄之志。 世人谁不想博那世间的至尊之位? 祁骁位尊如此,不知比鲁王强了多少。 鲁王可自称为帝,祁骁为何不可? 一帝一王,二者相差极大。 能给底下人带来的好处也不可同日而语。 祁骁之前一直装傻,可如今底下人选择将事情摊到了明面上,再装糊涂只怕就搪塞不过去了。 祁骁面沉如水地呵了一声,冷笑道:“我看他们都是吃饱了太闲了。” 察觉到他情绪不佳,钟璃安抚似的握住了他的手。 祁骁反手将钟璃的手抓在手里,冷冷道:“让他们到议事厅等我,本王随后就到。” 传话的人去请人了。 嘴里说着随后就到的祁骁却拉着钟璃回了房。 钟璃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不紧不慢嗑瓜子的祁骁,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王爷这是何意?” 祁骁就跟没听出钟璃的疑惑似的,将掌心里嗑好的瓜子仁放在钟璃手里,献宝似地说:“这瓜子不错,阿璃快吃。” 钟璃捧着一掌心的瓜子仁,眼底闪过一丝哭笑不得的恍然。 “你这是要晾着他们?” 祁骁重新抓了把瓜子继续磕,漫不经心地说:“就算是不去,我用脚指头猜也能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晾会儿有何不可?” 钟璃拨弄着手里的瓜子,戏谑道:“那你对他们的提议,当真不感兴趣?” “我为何要感兴趣?” 祁骁讥诮一嘲,慢悠悠道:“我想做王我就是王,想称帝那就是帝,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来教我做事?” “之前没腾出手来好好整治整治一番,多少给了些面子,还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 祁骁性傲,本就听不得忤逆之言。 他之前能百般容忍已经算是很给老臣面子了。 可惜的是,似乎有人不那么愿意领情。 钟璃默了片刻,若有所思道:“晾一晾也是好事儿。” 如今大局渐稳,不少人的心都浮了。 能借此机会打压一二也是好的。 祁骁和钟璃不谋而合。 两人一个装傻,一个乐于不见。 一言一答地说着散话,等桌上的瓜子空了,时间也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祁骁捧着钟璃的脸,在她的脑门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钟璃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不等说话祁骁人就走远了。 钟璃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道:“最近外边有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吗?”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祁骁对那群大臣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些文人老臣,不说本事有多少,可起码都是诚心为百姓考量的。 祁骁对这些人虽是嫌弃,可心底里是敬重的。 很少有如此恶劣的时候。 如今态度大变,定有缘由。 紫纱迟疑了一下没言语。 眉眼间皆是挣扎。 钟璃本是随口一问,见状略显意外地笑了笑。 “看样子,还真是有?” 实际上,除了劝说祁骁早日登基外,这些老臣再三前来,还真与钟璃有干系。 钟璃是女子,虽有了战功受百姓爱戴。 可世俗偏见不可消。 一个女子之身掌兵掌权,在此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让祁骁卸了钟璃的兵权,让钟璃老老实实在家当个本本分分的王妃,这样的提议早就有了。 只是祁骁不愿钟璃为此烦心。 一直没跟钟璃提过。 钟璃早猜到会有人对自己有意见,但是没想到这时候就有人坐不住脚了。 紫纱对老臣言论不满至极,生怕钟璃听了心里介怀,赶紧道:“那些酸儒的酸话王妃何必在意?不过是些短浅之论罢了,王爷是不会听的。” 钟璃只觉好笑,摇摇头道:“王爷信不信倒是不要紧,只是……” “有人只怕是要吃苦头了。” 祁骁显然是憋着火去的,自然不会太给面子。 来人若是识趣倒也还好。 要是不识趣…… 今天定然有乐子可瞧。 议事厅里,坐着的大臣眼珠子都快等绿了。 见祁骁终于来了,不由得纷纷松了口气。 众人行礼落座,不等酝酿好开头,祁骁就笑吟吟地开了口。 “听闻王大人爱妾新得了个爱子?小公子近来可好?” 王大人今年已经快六十了,最大的孙子都到了可入兵营的年纪。 到了这把年纪,老来风流爱妾生子并非光彩之事。 对外也不曾宣扬。 他不知祁骁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心里一紧下意识道:“多谢王爷关怀,家中一切都好。” 祁骁了然地哦了一声,笑道:“好就行,只是敬妻重嫡乃是为人夫的本分,王大人宠爱美妾爱子的同时,也记得别让尊夫人伤了身子,否则就不像话了。” 王大人颤颤巍巍地说是。 祁骁摆手示意他坐下。 转而又看向了另外一人。 “苏大人,听闻你家大少爷如今在京中颇具美名?” 被点名的苏大人莫名一颤,赶紧道:“王爷说笑了,犬子无才无德,何来美名可言?” 祁骁低低一笑,玩笑道:“苏大人何必自谦?” “本王虽不涉民间,可也对苏家公子京中四霸之首的名头也是早有耳闻。” “只是话说回来,令公子既有这样的本事,何不投效军营一展大志?在京中逞凶斗狠,也非长久之计啊。” 谁家都有不成器的。 可谁也没想到,祁骁会在这种场合将这种事儿拉扯出来说笑。 他连这样的琐事都知道。 那其余的岂不是更加心知肚明? 苏大人惊惶不已地俯身而跪。 “王爷恕罪,微臣教子不严,回去后定严加看管,绝不让孽子出门惹是生非。” 祁骁满意一笑,视线转到了另一人的身上。 “陈大人,听说你的爱女近日要定亲了?” …… 众大臣本是怀着无限希望来的。 可到了地方,喝了满肚子的茶不说,从头至尾都没能找到插嘴的机会。 祁骁全程态度良好地与众大臣述家常。 从京城动向到家中儿女亲事,甚至是妻妾之争,从大到小,就没有他不知道说不清的。 他说得越多,选择闭嘴的人也就越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关上门谁家没点儿糟心事儿? 不提不说也就罢了,如今被祁骁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跟被人把脸扯下来扔到地上让众人哄踩有什么区别? 第681章 顺天而行,有何不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半个时辰后,祁骁坐着不动。 送大臣离去的林总管回来,表情很是微妙。 祁骁见了,无声冷笑。 “都送走了?” 林总管笑着点头。 “都一一送上了马车,很是妥当。” 来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急切,走的时候也是一个比一个着急。 当真是留都留不住。 祁骁遗憾一叹,唏嘘道:“原本还想留他们吃饭的,谁知就这么点儿能耐?” 林总管忍着笑不吭声。 祁骁自顾自的感慨片刻,起身到桌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说了一个地址,将信交给林总管。 “将这封信送到舅爷手中,另外想法子避开王妃,把霍云齐给我叫过来。” 霍云齐到的时候,很是茫然。 他是钟璃的人。 平时也只听从钟璃的调遣。 祁骁从不插手钟璃的事儿,也使唤不到他的头上。 今日这是抽了什么疯? 霍云齐明明白白的将疑惑写在了脸上,淡声道:“王爷找我前来何事?” 祁骁头也不抬地说:“我想让你的蜀香阁办件事。” 霍云齐不满。 “我只听王妃调遣。” 祁骁面无表情的看向他,要笑不笑:“巧了,这恰好就是王妃的事儿。” 一刻钟后,霍云齐心情复杂的出了议事厅的大门。 与此同时,刚上路不久的钟离流也收到了来自祁骁的信。 钟离流看着手中信纸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很是唏嘘。 “祁骁这王爷当的,为何如此无赖……” 话是嫌弃。 可事儿还是要办的。 有钟离流和霍云齐一同行动,祁骁交代的事情办得很顺利。 几日后,钟璃怀疑人生的眯起了眼。 “你说什么?” 紫纱笑道:“回王妃的话,贝奇山的山脉中起出了一块石碑,上边写着您的名字,外边的百姓都说,这是来自上天的示意呢。”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蹊跷。 贝奇山之前地龙翻身,受灾百姓不少。 皆是受了钟璃恩惠。 当地的百姓就自发提议,想在山中给钟璃修一座祈福殿。 又是找人看风水,又是选日子定时辰的忙活了许久,前几日终于定了掘土的地方。 锄头一下去,就发现了机缘。 那数百年不曾有人踏足的山中复地的泥土之下,竟深藏着一块年代久远的石碑。 石碑被人小心翼翼的取出来,扫去表面尘土一看,顿觉不得了。 这上头写的,不就是镇南王妃的名字吗? 世人笃信上天神示。 见了这个,当即下跪三拜九叩不说,贝奇山中出了奇怪石碑的事儿,很快就顺着风传了出去。 无独有偶。 类似的事情也在各地不断传出。 不到几日的功夫,石碑一事就已经成为了人们口头议论最多的事儿。 想起此时民间传闻,紫纱欢喜道:“王妃您有所不知,现在外边的百姓都说,您原是九重天上的武神仙尊,是上天不忍百姓流离受苦,特特派来辅助王爷的,是百姓的福星,是王爷命中不可多一的贵人。” 钟璃没想到这么古怪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哭笑不得的揉了揉眉心,道:“那石碑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紫纱将石碑上的内容说了一遍,激动道:“据奴婢所知,现在被发现的石碑已经有九个了,上边写的,全都是一样的内容,百姓对此深信不疑,以您的事迹还编出了不少话本,现在民间最火热的戏份,唱是就是您下凡救世的调儿呢。” 钟璃…… 旁人信上天授意这种鬼话。 钟璃却半点不信。 前脚她被人非议不该掌权。 后脚就有了上天示意。 这要说是没人做鬼,钟璃自己都不信。 她生无可恋的捂住了脸,闷声道:“王爷在何处?” “王爷理应是在书房。” 钟璃起身:“我去找他。” 钟璃到了后没让任何人通报。 推门而入,祁骁赶紧将手里看了一半的话本藏到袖子里。 讨好似的对着钟璃咧嘴笑。 “阿璃怎么来了?” 钟璃将门关上,对着他伸手。 “拿出来。” 祁骁不情愿的迟疑了一下。 见钟璃坚持,这才将看了一半的话本放到了她的手里。 钟璃打开话本一看,直接被气笑了。 “王爷说自己忙,合着就是躲在书房里忙这个?” 祁骁尴尬的嘿嘿一笑,小声嘀咕:“这不是打发时间么?” “而且说真的,那话本挺好看的。” 民间自由高手在。 石碑的事迹传出去,本还不够灵动。 可这话本一写,立马就有了那种神秘莫测的意思。 祁骁非常满意。 钟璃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道:“你让人做的?” 祁骁得意一笑。 “那是自然。” 那些人不是说钟璃以女子之身掌权是不对的吗? 还以民间沸议来作要挟。 那他就让他们知道,老天都说这是对的。 以人对天,舆论会往哪边倒,几乎不用想。 现在民间百姓多对钟璃赞赏有佳。 甚至有人说祁骁坚持不纳妾,便是因得到了上天的授梦,是在遵天意。 祁骁两手一摊,近乎无赖地说:“你看,我顺天而行有何不对?” “谁能,谁又敢说我不对?” 祁骁言之凿凿。 钟璃一时间竟找不到半点反驳之词。 两人四目相对,钟璃先撑不住笑出了声。 她叹息道:“你这么做,虽是可瞒过百姓,可那些大臣不是傻子,哪儿能这么好糊弄?” “他们信不信与我何干?” 祁骁不以为意道:“只要大多数人信了,那便是可。” “更何况阿璃本就是上天给的宝贝,我为何不能宣扬?”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想做的,想给的,那就是你的。” “谁来了,也不可多说一字。” 钟璃说的不错。 大臣们的确不信这所谓的上天之言。 可抵不过祁骁太能装。 有人一旦提及,他立马就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说承蒙上天恩赐,让钟璃前来辅佐。 大臣对此有异议,他装模作样的演了一番,第二天就说病倒了。 是因违背上天之意受到了惩罚。 他连说带演的好一通扮弄。 无形间将钟璃的地位吹捧到了一个绝无仅有的高度。 至此,对钟璃掌权之事,暂时再无人敢提。 第682章 吵架分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无心皇位莫名其妙被登基,上赶着当上了皇帝的祁仲,连夜给祁骁送了一封信。 信中不知说了什么,祁骁回信写了什么也无人知晓。 最后的结局就是,祁仲心不甘情不愿地捏着鼻子留在宿城当了皇帝。 对此,祁骁跟钟璃说的是:“宿城一日有祁仲在,大褚的南边就可安稳一日。” 祁仲和祁琮不同。 就算是他无心皇位权势,可他的心里却揣着无数百姓。 这样一个人坐上了皇位,或许难有惊天动地的功绩成就。 可南边的百姓的日子必然能比从前好上许多。 更何况,祁仲和祁骁本就是同盟。 二人联手,相当于是兵不血刃地把南边收回,把大褚超过三分之二的江山收入囊中。 大褚结束分裂,似乎也终于成为了触手可及的事情。 祁仲憋着火在宿城当皇帝,大刀阔斧地修正宿城政务,动静一日比一日大,受到相关牵连的官员富绅无数,拔萝卜带泥的前后拉扯出了一群人,被捆着直接送上了断头台。 刑场上的血多日不干,风声骇人。 百姓却因此获益匪浅。 宿城中一切正向着好的一面发展,京城中的老臣们见了,心中就更是上火。 祁仲能如此粗暴地整顿宿城内务,他本人的心性手段是一回事。 更重要的,就是他师出有名让人不敢质疑。 自古言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帝觉得你有问题,你就算是没问题,那也是有问题的。 只要皇帝一声令下,要抄家问罪,不管生前是多大的官,有多少人支持,最后结果也只能是人头落地,魂断黄泉。 可祁骁缺的,就是师出有名。 众大臣想着,祁骁坚持不让钟璃放权那就暂时罢了。 可登基的事儿总不能耽误了吧? 可不凑巧,这些人正好撞到了祁骁最是恼火的时候。 原本准备好的长篇大论一个字没用上,先被祁骁连讽带讥地嘲了一通。 提议的大臣懵了。 祁骁却冷哼一声甩手就走。 出了议事的大厅,祁骁的脸看起来比之前还要黑上几分。 在门口侯着他的紫纱见了,心里有些怯怯,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紫纱恭恭敬敬地对着祁骁行礼,垂首低声说:“王爷,王妃让奴婢前来传话,说是今日亲自下厨,想请您过去用膳。” 祁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要笑不笑的。 “本王还以为你们王妃日子过得逍遥,就此把本王忘了呢,怎么,原来你们王妃竟然还是记得本王的吗?” 祁骁是夜夜不能寐气得血脉翻涌。 可钟璃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整日不是陪着两个小娃娃玩耍,就是出门串门。 祁骁眼下的青黑遮都遮不住了。 钟璃看起来却比之前更容光焕发了许多。 祁骁越想越气,忿忿咬牙。 “还是说,这话根本就不是你们王妃说的,是有人越俎代庖瞎说了?” 一听祁骁这含怒的口吻,紫纱就不禁在心中叫苦。 此事还要从五天前说起。 祁骁和钟璃感情素来要好,祁骁虽是镇南王之尊,可在钟璃面前一直都是小意温柔的,从没见过他红脸的时候。 可五天前,不知钟璃关上房门和祁骁说了什么。 祁骁当时就和钟璃吵了起来。 两个主子在争执什么,下人自然是不敢听的。 但是祁骁当时就黑着脸,抱着自己的枕头从寝殿走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就钻进了书房。 显然是气得不轻,准备和钟璃分房而睡。 分房睡这样的事儿,在别人府上并不出奇。 毕竟,一个王府中,除了正头主子王妃外,往往还有别的侍妾通房。 王爷在别人房中歇息也是正常。 可这样正常的事儿,放在镇南王府却是天大的怪异。 往常只见王妃不悦把王爷赶出来,何时见过王爷主动出了寝殿大门? 更何况,王爷走后,王妃并无任何服软去哄的样子,王爷的脸色也一日日地见着比之前更阴沉许多。 两个主子原因不明地闹了别扭,心腹下人自然是要去百般劝说的。 只是说得上话的人轮番上了,该说的能说的也都说了个遍。 不管是祁骁还是钟璃,似乎都没有态度软化的意思。 眼看着两个主子就要离心了,徐嬷嬷和林总管实在是坐不住了。 索性就大着胆子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让紫纱前来把祁骁请到棠心院中去。 不管怎么说,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 长此以往的一人分住一头,早晚真的得出问题。 面对祁骁仿佛能看清一切的眼神,紫纱心中惴惴,无形中把头都低得更低了几分。 她小声说:“奴婢不敢斗胆欺瞒王爷,这的确是王妃的意思,只是……” “前边带路!” 不等紫纱说完,祁骁就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 看似不耐,实际上却是心急。 紫纱从五岁起就在镇南王府伺候,一听祁骁这语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笑着说了声是,俯首走在侧方带路。 从书房去棠心院的路,前前后后,祁骁走了不知多少回。 就算是一条小路他也是烂熟于心的。 说是让紫纱在前带路,可没走几步,他就仗着自己步子大走在了前头。 身后跟着一串人,健步如飞地跟着。 到了棠心院门口,早就侯着的紫荆见祁骁真的来了眼里微微一亮。 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行礼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眼底带着说不出的紧张。 祁骁满心满眼的心思都在钟璃身上,到了门前却不如在路上时着急了。 他站定后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做足了漫不经心的姿态。 “听说王妃今日亲自下厨设宴?” 紫荆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低声说是。 祁骁满意了。 阿璃许久不下厨,今日特意下厨还让人来传话,必然是为了哄自己开心。 祁骁心里有些得意,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摆手示意身后的人不必跟着,无视了紫荆眼中的为难,轻车熟路地就抬脚往里走。 紫荆大着胆子想拦,一下没拦住。 眼睁睁地看着祁骁进去了,懊恼地跺了跺脚。 王妃今日是下厨了不错。 可下厨做的是两位小公子磨牙用的奶棒,那东西,哪儿是王爷能吃的?! 紫荆紫纱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脸复杂地赶紧追了上去。 另外一头,正在厨房里忙活的钟璃见着闹性子的祁骁主动来了,脸上多了一丝意外的笑意。 这人从寝殿出去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大得不行。 大有一副就此离家出走,谁劝也没用的架势。 钟璃本以为他这一动怒,起码要有个十天半月才能不变扭。 这才几日功夫,就主动拉下脸上门了? 注意到钟璃脸上的意外,祁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硬邦邦地说:“前边事多,我本是不想来的,只是王妃难得下厨又特意让人去请了,不来实在是不给王妃面子。” 说完他似乎是怕被钟璃取笑,还补充道:“吃完饭我就走!绝对不在此扰王妃清净!” 钟璃根本就没让人去请祁骁,闻言眉梢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 站在钟璃身后的徐嬷嬷怕她说漏嘴了,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钟璃瞬间会意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没想到,自己和祁骁只是闹几日别扭,身边的人竟然这么着急。 只是祁骁来都来了,说那些就无用了。 钟璃也没拆穿他的意思,笑笑就说:“既然是来了,不如就去前头坐着歇会儿?” 祁骁固执地摇头。 “我不。” 他虽欢喜钟璃下厨哄他。 可到底是心疼厨房油烟大。 就这么让钟璃在这儿忙活他也舍不得。 祁骁正想挽袖子上前帮忙,却后知后觉地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浓郁的奶香。 这奶香闻着似曾相识,说不出的熟悉。 祁骁狐疑皱眉,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果断健步上前揭开了锅上的盖子。 大铁锅里,热气腾腾正在翻滚的,是白花花的牛奶。 鼻尖奶香四溢。 祁骁的脸却一点一点地黑了下去。 这东西他认识。 两个小娃娃长牙的时候不安分,总是想咬这个咬那个的,钟璃怕不干净,想了法子把牛奶煮开了加上坚果做成了坚硬的奶棒,用来给小娃娃磨牙。 祁骁压着火四处看了一圈。 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厨房里,各种厨具都摆放得格外齐整,说得上是窗明几净。 唯独正在被动用的,只有眼前这口煮着牛奶的大锅。 钟璃分明是在下厨给儿子做零嘴。 根本就没有要哄他的意思! 第683章 只是不想觉得遗憾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察觉真相的祁骁有些恼羞成怒。 咣唧一下把手里的盖子放下,一言不发冷着脸转身就要走。 钟璃看他去揭盖子的时候,心中就觉不妙。 再一看他比锅底还黑的脸色,顿时就撑不住笑出了声。 威风八面的镇南王,在外始终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在别人口中也多是赞誉。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回到家里,却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闹性子。 为了一口吃的还能黑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家里饿了肚子。 钟璃一笑,祁骁的冷脸就有些绷不住了。 他不满地说:“你笑什么?” 钟璃乐不可支。 “笑你小气。” 祁骁瞪眼,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可眼底却带了笑。 徐嬷嬷见这情形就知道今日心思没白费,对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几个丫鬟使了使眼色,无声无息地带着人出了厨房。 周围没了人,祁骁的冷脸就更维持不住了。 他闹别扭似的哼了一声,把头扭开不看钟璃,嘴角却在无声上扬。 “我还奇怪呢,王妃自顾自的逍遥都顾不上我的死活了,怎会还记得要叫我吃饭,原来吃饭是假,奚落才是真的。” 钟璃笑得肚子疼。 “我哪儿就逍遥了?” 祁骁有理有据地说:“前日出了一趟门,日落才归,上前日带孩子去了野外,半夜才回,今日就更厉害了,进了厨做的也是孩子的吃食,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这家里没个男主人呢!” 钟璃听祁骁把自己的行程数得这么清楚,哭笑不得之下,嘴角也在无声抽搐。 她头疼地摁着额角,说:“前日出门是白家少夫人生产,前去探望,带着孩子出去,是因为两个小家伙听说了庙会热闹,折腾着想出去瞧瞧,我……” “那我还说开春后的春集热闹想去瞧瞧,阿璃怎就狠心不陪我去?” 春集,是大褚特有的一个节日。 举办在化冬后开春前。 褚人重视,办得也格外隆重。 估摸算算日子,距离此时也不过一个多月。 钟璃若是一直在镇南王府,自然是可以陪着祁骁去的。 只是钟璃打算要出门,一个多月后的春集,她自然是去不了的。 看钟璃面露为难,祁骁眼底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恼怒。 “我都说了那么多了,阿璃还是执意要自己前去吗?” 钟璃尚未来得及说话,祁骁就忍无可忍地说:“我就知道那便宜大舅子没安好心,之前说走就走那么爽快,原来是打了这样的主意,变着法地将阿璃哄骗出府。” “那东西别说不一定存在,就算是真存在,周遭必然危机四伏艰难重重,这种情形,就算是为阿璃自身安全着想也当避开,实在不行多派些人前去就好,为何非要阿璃亲自前往?” 祁骁越说越气,到最后几乎是恨恨地在咬牙。 “镇南王府虽不济,可几个能打能抢的人还是出得起的,此事我绝不同意,阿璃就别想了,我……” “可是祁骁,我想去。” 那东西至关紧要,若无意外,世间唯独就剩下了这么一个。 这样重要的事情除了自己,交给谁钟璃都难以放心。 所以就算是祁骁不同意,这一趟她还是决心要亲自去的。 祁骁被钟璃这话噎了一下,板着脸不说话。 钟璃见状无奈又头疼,不得不像哄闹性子的大宝似的,拉住了祁骁的手,指尖还讨好似的捏了捏。 祁骁想甩开,可到底是没舍得,只能是面无表情地任由钟璃拉着自己在小凳子上坐下。 钟璃耐着性子低声哄:“我保证很快就回来,一定好好地回来。” 祁骁咬牙:“不行。” 钟璃叹气。 “我出门是带着人的,又不是自己一个人,你别这么紧张好吗?” 祁骁瞪眼急了。 “既然是能让人去做的事儿,为何还要自己前去冒险?别说此事本就不是万无一失的,就算是有一丝风险我也不可能同意让你去!” “那你想让谁去?” 祁骁烦躁地说:“谁去都行,总之你不行。” 看着强忍暴躁的祁骁,钟璃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轻轻地说:“可是祁骁,这事儿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钟璃伸出手指挡在了祁骁的嘴边,打断了他可能说的话,轻笑道:“与你无关的事,交给谁去做都可以,可这事儿跟你有莫大的关联,我不亲自走一趟,若是中途出了闪失,只怕这辈子都再难安心。” “我保证会保护好自己,绝不会出任何事,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当钟璃放软了态度,用这样的声调跟祁骁说话的时候,祁骁从来难以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他有些痛苦地看着钟璃,声音沙哑颤抖。 “你当真心意已决?” 钟璃笑了。 “当然,所以,我们不要再为这事儿吵架了好不好?” 祁骁脸僵住了,硬邦邦地说:“没吵架。” 他怎会舍得和阿璃吵? 那日看起来架势惊人,实际上他也就是嘴皮子上没能说得过钟璃,一怒之下愤而抱着枕头离家出走以表决心罢了。 两人从头到尾就没吵过。 当然,今日旧话重提,他还是没能说服钟璃。 几日的书房算是白睡了。 看祁骁不自在,钟璃也好笑地没提那茬。 她揉了揉祁骁散发着郁闷的脑门,轻轻地说:“最短两月,最迟三月,我一定尽快赶回来,放心。” 祁骁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在钟璃好奇的目光中,祁骁低低地说:“阿璃如此费心地找替我祛除缠情丝的解药,是因为这样的我,会让阿璃失望吗?” 祁骁虽跟着钟离流磨砺了一段时间,近身功夫已然不差。 可与之前相比,中间的差距绝不是三言两语能抹清的。 祁骁努力无视中间的差距,就像是自己从未武功高强过一般。 可钟璃却一直没放弃。 钟璃这次执意要出门,就是因为钟离流传来了消息,说有个东西或许能成为缠情丝的解药。 只是那东西世间独只剩下了一个。 难求不说,现在的主人也极为难缠,只怕是不好得手。 钟璃得知后就急着要出门,祁骁却不同意她前去涉险,故而才有了之前的事儿。 钟璃听完猛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只觉得好笑。 她双手捧着祁骁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才说:“我先问你,失去武功后,你对自己失望过吗?” 祁骁想也不想地摇头。 君子立世,靠的并非全是外物。 他虽没了武功,但他本人就是无限可能。 他会对自己的某些选择感到遗憾,但绝无失望。 可是祁骁却怕钟璃会失望。 他的阿璃那么好,好得像天上完月。 他却始终有这样那样的缺陷。 阿璃和他…… 似乎是看出祁骁的思绪在不知名的小路上撒腿狂奔,钟璃赶在他胡思乱想更多之前,抬手警告似的敲了敲他的脑门。 “我对你,只有生气,没有失望。” 祁骁捂着被敲打的地方瘪嘴,小声哼唧。 “那阿璃为何执着于让我恢复武功?其实我这样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费尽心思让你恢复,并非是想让你多了不起,只是不想在往后岁月里,想起今日此时不曾竭尽全力会感到遗憾。” 钟璃满肚的耐心,在祁骁小姑娘似的患得患失中被消磨了个干净。 她没好气地白了祁骁一眼,手也揪着祁骁脸上的肉转了一圈。 看祁骁故作夸张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钟璃笑了。 “不就是出个门吗?多大点儿事儿,别跟个小姑娘似的在这儿磨叽。” 祁骁不甘心张了张嘴。 钟璃却冷冷地说:“再磨磨唧唧的,我让人在书房给你安一张舒服的床。” 不是想睡书房吗? 那就索性别回来了。 钟璃这话的威慑力实在是太足。 祁骁一时悻悻竟没说得出话。 毕竟一直睡书房什么的,那也太可怕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钟璃拍拍手起身看锅里牛奶的火候。 祁骁自然而然地起身蹲在了地上,熟练地拿着整理得大小合适的柴火往炉灶里放。 两人一站一蹲,画面看起来格外和谐。 牛奶被煮开后,有加了不少果干。 原本就浓郁的奶香更为扑鼻,祁骁面色古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委屈。 “阿璃。” 钟璃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了?” 祁骁仰头看着钟璃小巧的下巴,语气悲愤。 “你能别光顾着给你肥肥白白的两个胖儿子准备零嘴,腾个空给你可怜又无辜的丈夫准备点吃的吗?” 跟钟璃置气到现在,祁骁满肚子都是气,几乎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今日也是,一大早起来就灌了一杯茶,什么也没吃还被那群老酸儒逮着恶心了半晌。 被人用用膳的名头骗来了,结果只能蹲在这里,给万事无忧的儿子做零嘴。 想想两个日渐沉重的胖儿子。 再看看自己扁平的肚子。 堂堂镇南王,差点委屈得差点哭出声来。 第684章 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饿得想哭。 钟璃忍笑忍得嘴角抽搐。 不过对上祁骁可怜巴巴的眼神,钟璃到底是没真舍得让他一直饿着。 因两个孩子还是嘴馋年纪小的时候,尽管不是吃饭的点儿,小厨房里该有的东西却一直都是备着的。 钟璃粗略看了一眼,没打算做太复杂的。 钟璃翻找出一些在冬日极为难得的菜心择洗干净。 另外还把一小块火腿肉切成碎丁,放入锅里翻炒生香。 祁骁则是袖子挽得高高地在一旁卖力气和面。 加了鸡蛋和少许牛奶的面团和好,在钟璃的手中很快就变成了柔软又有韧劲的面条。 细长的面条滚水下锅,等面条煮熟的空隙,钟璃还抽空做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完完整整地卧在了碗底。 煮熟的面条捞起来放在碗里,表面撒上之前做好的火腿碎丁,加上用鸡汤滚过的青菜芯,最后倒入小火慢炖了几个时辰的鸡汤提鲜,一碗火腿鸡汤面完美出炉。 祁骁也不是个讲究的。 饿得急了,坐在小凳子上端着碗就开始往嘴里扒拉。 钟璃看他着急的样子心里好笑,心里却又泛着隐隐的愧疚。 她自认为所做一切的出发点,皆是为了这个家。 可说到底,她忽略祁骁的时候实在太多了。 在世人眼中,她这样的妻子,只怕都是不合格的。 钟璃目光复杂不说话。 祁骁稀里呼噜地吃饱了肚子,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阿璃做的就是好吃。” 钟璃听完撑不住笑了。 她好笑地伸手捏了一下祁骁的脸,低声说:“我总不在家,也顾不上照顾你,生不生气?” 祁骁闻言认真想了想,好笑道:“生气,不过不是对你。” 钟璃诧异挑眉。 祁骁熟练地把吃过的面碗和用过的厨具放在一起,也不嫌腌臜,挽着袖子就开始洗。 洗完了,他才轻轻地说:“阿璃之所以忙碌,都是因为我没本事能让你在家安心享福,追根究底,其实都是我的不是。” “所以我生的,是我自己的气。” 钟璃并非是什么有野心的人。 但凡局势没到那种地步,她绝不会选择过这种生活。 祁骁嘴上不说,心里却始终都是愧疚的。 钟璃本是在内疚,听完祁骁这话,却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听你这么说,我竟觉得自己像是没半分过失了一样。” 祁骁固执道:“阿璃本就无错。” 钟璃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含笑催促。 “王爷是不是太久没干活骨头懒了,这才几个碗,洗这么半天还没洗好?” 祁骁压抑着窃喜嗯了嗯,手上动作加快,飞快地把东西收拾好了,拉着钟璃就往外走。 两人慢悠悠地往外走,说笑不断,全然没有前几日的那种剑拔弩张。 躲在暗处的徐嬷嬷等人见了,纷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主子闹变扭,遭罪的总是下人。 如今主子和好如初了,他们的日子自然也能好过些许了。 钟璃和祁骁和好了,笼罩在王府上空的阴云也紧接着烟消云散。 当夜祁骁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抱着枕头回了卧房。 次日就春风满面地与大臣再度说了家常。 诸多大臣苦不堪言,生怕说错了话被祁骁揭了短。 钟璃也为出发的事情做准备。 在宿城当皇帝的祁仲暗中派人前来。 不知与祁骁说了什么,当天祁骁就拉着钟璃神神秘秘地进了书房。 钟璃被祁骁的提议惊得掉了下巴。 难以置信:“你和祁仲到底在想什么?” 不等祁骁开口吗,她就说:“不可,这个计划太冒险了,一旦中途出现半点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祁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将摊在桌面上的舆图收好,淡声道:“没有风险就不存在利益,这不是阿璃跟我说的吗?” 钟璃没好气。 “我跟你说这话,是让你去干这种事的吗?” “可是阿璃……” “我不同意。” 钟璃打断了祁骁的话,沉声道:“你想什么我知道,但是此事还需从长商议,不可马虎。” 钟璃显然难以接受祁骁说的。 祁骁也不着急与她争辩。 他讨好似的拉着钟璃的手晃了晃,笑道:“阿璃别急,我只是说说罢了,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钟璃正色道:“商量不通。” “我不同意。” 祁骁笑笑说好。 钟璃生怕他听不进去,又揪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祁骁笑着一一应下。 可等钟璃一走,他就叫来了人。 将一封写好的信递给了他。 “速将这个送到宿城。”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祁骁无声轻叹。 “我已经没了耐心再等下去了。” 大宝二宝如今已经一岁半了。 这个年龄的孩子,按理说是不会懂得什么是分离的。 可也许是看着向来平静的棠心院中,有人忙里忙外地收拾钟璃出门用的东西,两个小家伙敏感了。 孩子的直觉最是敏锐。 钟璃出门的当天,特特挑了个大早。 想的是趁着孩子不注意就走。 可谁知两个娃娃早有防备,一大早就哭了个惊天动地。 两个豆丁似的小娃娃一左一右地抱着钟璃的腿,哭得嘶声力竭,仿佛是就此被抛弃一般伤心不已。 钟璃被他们哭得头都大了,低头看着满脸满眼都是金豆豆的娃娃,喉咙里却像是堵着铅块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于两个孩子,她心中始终都是有愧的。 面对祁骁她能说出硬气的话。 可对孩子,她真的狠不下心。 站在门口的祁骁同样是黑着脸,可到底是比娃娃有出息。 起码只是不高兴,还没到哭鼻子的程度。 他婆婆妈妈地跟钟璃说着需要注意的事,钟璃分神应上几声。 可眼珠子一直都黏在孩子的身上。 祁骁不满地哼了一声,上前挡住了钟璃的视线,嫌弃道:“他俩饿不着,你回来的时候,我保证能比现在胖一圈。” 钟璃好好的离愁被他无情打断,哭笑不得:“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祁骁不悦。 “总之担心的就是这俩小崽子,总不能是担心我。” 钟璃无言以对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第685章 总之,就是不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看钟璃的眼眶有些红了,直接大步迈上前来,一手把一个娃娃强行从钟璃的身上撕了下来,粗暴塞进了一旁的林总管手中。 可怜林总管一大把年纪了,吃力的一手抱着一个娇滴滴的小主子,急得头上都冒出了汗。 祁骁虽自己心中也不舍钟璃出门,可到底还是不忍钟璃被两个娃娃影响了情绪,往前走了几步挡住钟璃看孩子的目光,用手捧住了钟璃的脸。 他盯着钟璃的眼睛,一字一顿。 “想做什么就去做,一路上需要打点的地方我都给你事先打点好了,放手去做就是,只有唯有一点,无论何时,你自己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不管发生什么,绝对不可以以身涉险,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回来。” 钟璃鼻腔酸了一下,闷闷地点头。 “我记住了。” “放心吧。” 说放心是怎么都不可能放心的。 只是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了。 祁骁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重重地在钟璃的眉心亲了一下。 “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看钟璃的眼睛始终红红的,祁骁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忍。 他贴在钟璃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钟璃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祁骁,语带焦急。 “我都跟你说了不可,你怎么还……” “阿璃,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祁骁抱着钟璃轻轻点头,声音轻而又轻。 “这种形势不可再继续焦灼下去了,在你回来之前,我一定会把所有都解决好的。” 祁骁说得轻巧。 可想彻底解决目前的焦局,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钟璃没他那么乐观,忍不住道:“不着急,你……” “嘘。” 祁骁竖起手指在钟璃的唇边点了一下,低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该怎么做我已经想好了,等我将一切安排好,我就给你传信,你届时配合我行动便是。” 祁骁打定了主意的事儿,钟璃也很难动摇。 钟璃无声一叹,无奈道:“罢了,我等你来信便是。” 左右祁骁办事靠谱,总不至于干没把握的事儿。 大不了她想法子给他把底兜住。 总不能真让他作得倾家荡产。 钟璃叮嘱了几句不可大意,生怕再惹得两个孩子哭,一狠心转身上了马。 一行人打马而去。 两个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一点的娃娃,见钟璃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瘪嘴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嘴里还声声喊着娘,看着就让人心疼不已。 祁骁压下心头复杂,回头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哭得眼睛鼻子都泛红的娃娃,恨铁不成钢地说:“现在知道哭了?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话说得嫌弃,可他还是伸手把孩子从林总管的怀中接了过来,安抚似的拍了拍后背。 大宝二宝趴在亲爹的怀里,抽抽噎噎地看着钟璃远去的方向,委屈得不行,似乎是没想通娘怎么就怎么走了。 祁骁也眯着眼睛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徐嬷嬷见小主子哭得撕心裂肺的,早就心疼得不行了。 她低声说:“王爷,外头风大,要不还是带着两位小公子回去吧。” 王妃都走远了,再在这里这么瞧着,人也不会回来啊! 祁骁无声叹了口气,玩笑似的把紧紧搂着自己脖子的娃娃往上颠了颠,生生把稳重的徐嬷嬷吓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委屈得不行的娃娃被这么一颠,瞬间忘了之前的伤心,抱着祁骁的脖子催促着再来一次。 祁骁笑着抱着他们往里走,刚刚进院子,就有人来传话,说是之前来的老大人们又来了。 这些个老臣每日吃饱了无事可做。 昨日受了祁骁的打击。 今日又重振旗鼓来了。 祁骁不耐地啧了啧,沉沉地说:“不见。” 为了个无关紧要的破事儿没完没了地来。 真当他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不成? 他现在有正事儿要做。 没心思跟那群老顽固纠缠。 传话的人有些迟疑,却还是按祁骁说的去做了。 祁骁抱着两个伤心的娃娃进了屋。 让人拿出了惯用的玩具,坐在毯子上陪孩子。 大宝二宝这个年岁,本就是注意力容易被转移的时候。 跟着玩儿了一会儿就忘了先前的悲伤。 不大多会儿就打着哈欠东倒西歪地打起了小呼噜。 确定两个娃娃都睡熟了。 祁骁轻手轻脚地起身,这才出了门。 院子里,林总管正一脸为难地等着。 见祁骁出来了,他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低声说:“王爷,府门前有不少人候着您呢,您看可是要见见?” 祁骁不悦地微微皱眉,说:“是谁?” 林总管苦着脸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在京城中颇有名望的老臣。 当然,这也是最近往镇南王府跑得最殷勤的人。 祁骁没想到这些人能执着到这种程度,自己都说不见了还在门口守着,心里一时来了火气。 “本王说了不见他们是听不懂吗?” 察觉到祁骁的怒气,林总管无声把头低得更低了。 他迟疑了片刻才说:“王爷不想见这些人情有可原,只是这些人在京中根基颇深,其中不乏声名在外之辈,让人看见他们就这么被晾在门口,只怕是会起非议。” 更何况如今已然入冬,京城中的冬日素来是难熬的,那冷风刮到脸上,刀子似的生疼刺骨。 在门外候着的,其中不少人头发胡子都白了一大把,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在冷风中长久冻着到底不是好事儿。 到时候要是晕了,或者是冻出什么好歹了,只怕污水还是要往镇南王府的门前洒。 林总管的担忧祁骁心里有数。 他想了想,冷冷一笑。 “门外寒风刺骨,府中大厅却是暖和得很,去把人请到大厅上茶伺候着。” 茶水管饱。 炭火充足。 肚子饿了也有吃的随便吃。 实在无趣了,他还可以找个戏班子进来给他们唱上一出。 只是,他还是一个也不见。 为难得不行的林总管去传话了。 祁骁负手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转道去了书房。 第686章 清新脱俗的找死方法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走了以后,镇南王府的门庭越发热闹。 几乎险些被来往的人,把门槛都生生往下踩低了几分。 可不管来的是谁,说的话有多好听,祁骁谁都不见。 这些人早早地打好了腹稿进了门,喝了一肚子的好茶塞了满腹的点心,却怎么都见不着祁骁本人。 不是没有人想买通镇南王府中的亲信给祁骁递话。 可偌大的镇南王府,从洒扫的奴仆到行走的侍卫,就没一个是能被撬开嘴的。 至于那些真的能靠近祁骁身边的人,别说是买通了,就算是想见上一面也是极难的。 外边的人想尽了法子无计可施,又顾忌着身份不可能当众撒泼,只能是忍着火,一日又一日地来,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 镇南王府门庭热闹的时候,津南以南的鲁王也着实谈不上多本分。 他先是虚晃一枪整了个乌龙,随后又不安分地在津南地界上不断招兵买马,俨然有壮大己方威势的意思在里头。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他时不时地还要打着君子大义的名义出来个蹦哒喊几嗓子不痛不痒的废话。 他的话大多都是无用的废话。 可落在有心人耳中,却像是他和祁骁达成了某种不可说的协议。 似乎在无人知晓的时候,镇南王府和津南就已经联合到了一起。 而这双方仿佛达成了某种共同的意识,等到时机成熟,他们就会挥兵南下将宿城等地收复。 祁仲和祁骁才真的是一伙的。 对鲁王小丑似的叫嚣并不在意。 可他不在意,抵不过有人在意。 鲁王暧昧不明的话说多了,还当真有人糊涂地信了他的说辞,真以为镇南王府和津南联手了。 独独是镇南王府一家,就已经够吓人了。 再加上津南,那可真是让人头大。 宿城中有人慌了,开始在祁仲的耳边说一些有的没的。 祁仲一开始还能忍住不当回事。 可后来实在是听得多了,就忍不住给祁骁发了一封信函。 癞蛤蟆咬不死人,但是颇能膈应人。 纵容鲁王这么蹦哒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祁仲想着,实在不行就如了他的愿,来个两方联手把他收了得了。 祁仲的意思在信中说得简单粗暴,似乎字里行间都夹杂着难掩的怒气。 祁骁见了,却是意味深长的无声一笑。 几日前才回京的柏骞承见祁骁的冷笑,好奇地把脑袋凑了过去。 “王爷,恭王说什么了?” 祁仲现在虽成了宿城的皇帝,可知情人还是习惯性地称呼他为恭王。 祁骁听了也没什么表示,只是随手把信递给了柏骞承。 柏骞承接过信快速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极其的一言难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尤为不解地说:“话说我是真的不明白,鲁王到底在想什么呢?” 镇南王府势大,无人敢惹。 宿城方面虽看似软弱,可实际上不管是兵力还是所辖地域,都远远超过鲁王手中的津南一带。 按常理说,此时的鲁王要是真的聪明,就应该安分守己地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安安生生地缩着脖子在津南当自己的土皇帝。 毕竟不管是祁骁还是祁仲,这两位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现在能容忍鲁王蹦哒一时,可不代表他们的心胸宽广到能容忍他蹦哒一辈子。 不趁着能蹦哒的时候,好生享受好好蹦哒,反而是不断跳出来刷存在感。 这究竟是什么找死的清奇脑回路? 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吗? 柏骞承眼中不解实在是浓郁,以至于祁骁都不禁笑了几声。 祁骁漫不经心地说:“鲁王此举看似鲁莽,可实际上,却是此时最有用的。” 打着和他联盟的旗号,说一些似是而非的废话。 一是笃定以祁骁心高气傲的性子,不屑于会对此做出任何回应解释。 二是算准了祁骁和祁仲之间早已决裂。 如果祁骁和祁仲之间真的有嫌隙,那么他整出的这一招,效用必然会比现在的大上许多。 祁仲误以为祁骁和鲁王早已联盟,两者间本就紧张的关系必然会变得更差。 只要他们关系差了,对鲁王来说就是好事儿。 起码面对一方的针对,远比强扛双方的压力好些。 鲁王揣摩的是人心。 算准的是时机。 但凡换了一个人,他的计划必然已经成功了。 柏骞承眨眨眼就明白了祁骁的意思,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他在脑海中艰难地找出了关于鲁王的那点儿薄弱的记忆,难以置信。 “以鲁王的脑子,他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不是柏骞承看不起人。 主要是,鲁王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这样的脑子。 祁骁的眼底染上了一层阴郁,淡淡地说:“鲁王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 在大褚朝堂屹立几十年,叱咤风云的叶相如今就在鲁王的身边呢。 别人没这样的计谋,叶相还是有的。 柏骞承回过神来了,脸上也有些厌恶。 叶相的确是算个人物。 只是老话说得好。 好女不侍二夫,一仆不从二主。 祁琮再不是东西,那也恩宠了叶家那么多年,生生把叶相提拔到了无人可及的至高之位。 不说多感恩戴德,可临到了了还反咬一口投奔敌方这种行为,光是想想就令人作呕。 也实在是难以对叶相有什么好脸色。 祁骁也厌烦这样的人,不耐地啧了啧,轻描淡写地说:“我本是不想这时候动兵的。” 连番征战,镇南王府看似损失不大,可只要是打仗就会有损失。 祁骁和钟璃原本的意思都是要停战事。 给镇南王府一个休养生息的时机,也是给经历了无数痛苦的百姓一个喘息的机会。 可眼下看来,他的这点慈悲,却像是无用之悲。 他不想折腾,可有的是人想搞事情。 祁骁闭了闭眼压下了眼底寒意,淡淡地说:“你别在京城闲着,明日就去晋北。” 晋北,虽字眼还津南不同,可顾名思义就能看出,这是一个与津南距离很小的地方。 只是这名字听起来大气,实际上地盘小得可怜。 那里气候差,不是旱了就是涝了,土地莫名其妙地种不出庄稼,久而久之,就在人们的口中成为了被神明放弃之地,原本住在那里的百姓也逐渐陆陆续续地搬走,慢慢地就成为了一块几乎空白的地方。 鲁王叛变津南后,为防鲁王作妖,祁骁曾在晋北设下了防守的军队。 人数不多,堪堪三万。 可这三万人若是用得好了,不见得会效果差。 柏骞承跟着祁骁十几年了,听完这话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爷是打算对津南动手吗?” 祁骁意味深长地呵了一声,闭上眼睛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687章 津南蹊跷难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柏骞承不解想问。 可看祁骁没多说的样子,只能是按耐着好奇走了出去。 他才回京几日,这会儿又要出门,说不得要回去好生跟北候夫妇解释一通。 一想到北候夫人的眼泪,柏骞承的头就大了一圈。 愁人。 祁骁自己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掐着时间算着,不一会儿,窗子上就停下了一只浑身雪白的信鸽。 鸽子一看就是来熟了的,一点也不见外地扑腾着翅膀飞了进来,站在书桌上低头就开始喝杯子中的茶水。 祁骁见状笑了一下,伸手把绑在鸽子腿上的信纸摘了下来,在掌心展开细细地看。 信纸不过巴掌大,能写的内容也有限。 可祁骁仿佛透过眼前薄薄的信纸,看到了远方的钟璃在写信时候的模样。 叮嘱照顾好自己的时候,阿璃必然是眉眼含笑温柔可亲的。 至于照顾好两个娃娃…… 祁骁选择性地忽视了。 接着往下看,祁骁的眉梢出乎意料地往上扬了一瞬。 他没想到,钟璃竟然说自己要去津南。 钟离流来信时,在信中提及的内容实在是少得可怜。 故而钟璃也难以确定自己究竟会去什么地方。 到了现在,钟璃出门都大快一个月了,她才勉强确定了去处。 只是…… 津南那地方实谈不上太平。 鲁王也是见过钟璃的。 这时候钟璃去津南,只怕是不太妥当。 祁骁稍微沉思片刻,当即就坐不住了,翻身起来提笔就给钟璃回信。 跟钟璃的惜字如金相比,祁骁可谓是下了相当大的笔墨。 洋洋洒洒的一大长篇写完,祁骁才皱着眉把信卷起来,塞进了鸽子腿上的信筒里。 夜色渐落之时,一只身形小巧的鸽子无声无息地从镇南王府的院墙中飞出,很快就没了踪影。 祁骁眯着眼睛看着鸽子飞走的方向,长久静默不语。 几日后,带着祁骁超长版家书的鸽子,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钟璃原本正在和钟离流说话,拿出信纸的时候,被信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震惊了一下下。 钟离流则是面露嫌弃地啧了一声,也不等钟璃赶人,自己就很识趣地往旁边走开了。 钟璃见了心里有些好笑。 可看了信中提及此事后,她脸上的笑却缓缓散了。 鲁王放出的谣言她在路上是有所耳闻的。 一路上钟璃就在担心,祁骁会不会对津南动手。 可她没想到,祁骁选择动手的时候,会来得这么快。 钟离流人虽然走开了,可视线一直都停留在钟璃的身上。 远远地看着钟璃的脸色不对,他皱眉走了过来。 “怎么了?”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把信纸扔进了火堆中烧掉,然后才说:“津南最近,只怕是要起战事。” 钟离流来自一个相对和平的年代。 他难以理解任何发动战争的理由,刚想说祁骁是不是疯了,可转念想到一路上听到的各种传闻,又不自觉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干瘪地评价了一句。 “宣帝要如愿以偿了。” 鲁王自称为皇,帝号宣。 人称宣帝。 宣帝三番两次地挑衅祁骁,如今祁骁真的要忍不住动手了。 可谓是,求仁得仁。 完美得很。 镇南王府和津南对上,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稚子和一个早已成年的男子抗衡一般可笑,战争的胜负似乎不需过分担心。 钟离流看钟璃脸色不好,不由得低声劝了一句。 “镇南王别的不说,行军打仗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你不必担心。” 钟璃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钟离流闻言微妙挑眉,多了些好奇。 “那你是在担心什么?” 钟璃随手捡了一截树枝在火堆里扒了扒,眼神有些飘忽。 “我只是觉得,宣帝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 能成功避开祁琮的各种打压,熬到现在还成了帝皇的人,不应该是个心无城府的冲动之人。 以宣帝以往的行事作风来看,此人甚至还算得上是深谋远虑。 只是这样一个深谋远虑的人,最近的行事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毫无章法就罢了,甚至还不惜在此时前去招惹镇南王府这样的庞然大物。 如果不是自求死路,就只能说背后另有隐情。 只是…… 钟璃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我觉得津南的事儿没那么简单。” 只是她现在手头能收集到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以至于她难以判断出那种蹊跷到底是出自何方。 钟离流也觉得不太对劲。 只是阴谋之所以被称之为阴谋,就是因为在阴谋揭露之前,很难察觉到其真实的本相。 没切切实实的线索,钟璃在这里就算是把脑子熬干了,估计也琢磨不出来前因后果。 钟离流安慰似的拍了拍钟璃的肩膀,不以为然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必要为还没发生的事情担心。” “就算是有阴谋,可在绝对的实力下,任何阴谋诡计都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你平白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钟离流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安慰,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钟璃无声苦笑了一下,借着微弱的火光给祁骁回信。 祁骁在信中要求她避开津南不可前往。 可她注定是不能答应了。 她此次前来的目的地,就是津南。 津南别说只有个不成气候的宣帝。 就算是有吃人的阎王,这一趟,钟璃也势在必得。 钟离流似乎也察觉到了形势的紧张,紧急又拉着和钟璃一起前来的洛林等人商议进津南的线路。 钟璃的安全不可马虎。 原本估计在两日内可到的路程,因钟离流等人的小心谨慎,生生延长到了五日。 第六日清早,乔装打扮后的一行人分作三批依次混进了人群中,慢悠悠地进了津南城。 而与此同时,被设置为王城的津南皇宫之中,一场激烈的争执也正在进行当中。 素来以温雅之面示人的叶相面目狰狞地看着眼前的华服女子,话说至口,凉意却贯彻骨肉。 “皇贵妃娘娘,你别忘了你姓叶!你就算是如今位同副后,那也是体内流的也是叶家的骨血!你这么做,是在将叶家彻底推向绝路!也是在断你自己的生路!” 被称作皇贵妃的女子闻言不屑一笑,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护甲,轻飘飘地说:“本宫是出自叶家不假,可常言道女子出嫁从夫,女儿之际尤记得当初被赐给那人为妾时,父亲母亲在耳边说的话。”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才恶意满满地说:“本宫是叶家清誉受损的罪魁祸首,理应赴死,若是我还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最好就早早地了结自己的性命,省得拖累家中清誉,这话至今本宫仍铭记在心,日日不敢忘,只是不知父亲贵人事忙,是否还记得些许?” 看叶相涨红着脸说不出话,女子讥诮十足地冷笑了起来,眉眼间皆是说不出的漠然。 “既叶家早就放弃了我的生死,我还平白顾惜一个无用的叶家做甚?” “叶家的死活,与我何干?” “父亲,您说是吗?” 第688章 父女情分,讥诮难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叶清柔作为叶家嫡出贵女,在出生时就承载了叶家众人的厚望。 叶家对她悉心培养,叶清柔也不曾辜负家中厚望,娴静有礼,温柔多才之名更是在京城中声名远扬。 若不是当初在宫中出了变故,被迫成为了如今的宣帝,当时的鲁王妾侍,纵然是不可入镇南王府,就算是进了一个与叶家家世相匹的世家,她也绝对可做好一家主母的职责。 只是等闲变却故人心。 正值花季怀春之时遭遇大变,先是家人背弃背井离乡,宣帝又实在不是个体贴人的性子。 在宣帝的后院中,当初的香软美人生生被揉搓得变了一副心肠。 如今面容依旧美颜,只是看起来,怎么都多了一丝狰狞的癫狂。 叶相从不知自己的女儿还有这般模样,惊骇之下,竟是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叶清柔见状也不在意,只是漠然地低笑出声。 “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往日。” “当初选择放弃我的时候,爹爹只怕也未曾想过,高高在上的叶家,有朝一日,竟还能有仰仗的我鼻息过活的时候吧?” 叶相的确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当然,更让他意外的,是叶清柔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 叶家尚未明火执仗地投靠宣帝之时,叶清柔前后不知写了多少封家书,派了多少人前去宿城中找叶相诉苦。 言语中都是希望叶相能投往津南,也好一家团聚。 叶相还得祁琮宠信,在宿城中可随意作威作福的时候,叶相自然是不会对她抛出的诱惑动心。 可后来天就变了。 叶相在宿城中地位不如从前,叶家也明显在走下坡路。 心急如焚的叶相就想到了叶清柔曾经说过的话。 在一个快要走近绝境之时的人眼中,任何可能通往生路的绳子都是不可放过的。 叶相再三挣扎后信了叶清柔的话,表面上依旧是为祁琮卖命,实际上却是在暗度陈仓给宣帝效力。 有了叶相的暗中帮扶,叶清柔在津南的地位直线上涨,宣帝也在这样的隐蔽合作中获得了不少不可言说的好处。 叶家最后也成功在宣帝的纵容和帮扶下,成功摆脱了祁琮的追杀,潜入津南。 来之前叶相想得挺好。 叶清柔如今已是皇贵妃之尊,在宣帝后宫中也是极为受宠的。 叶家也多能人。 有之前合作的信任在前,再有叶清柔不断在宣帝耳边吹枕旁风,叶家虽为人不耻地换了一个主子,可要想复起,重振叶家辉煌并非难事。 只是叶相机关算尽,却怎么都没算到,叶清柔已然和叶家离心了。 叶相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叶清柔的态度不对,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心中的凉意也就更深。 如今的叶清柔,与当初的小姑娘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叶清柔也不再是可任由他随意拿捏的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相面露狰狞,死死地咬着牙说不出话。 叶清柔见状,却心情不错地笑了起来。 她慢悠悠地说:“父亲可是在想,我如今既然是这副可怖面孔,当初为何还要费心劝说父亲举家前来津南,是吧?” 叶相额角青筋狠狠跳起,语气中也多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冷意。 “是啊,为父的确是在想这个,皇贵妃娘娘如今尊贵在上,又怎会想起来顾及自己的娘家了呢?” 叶清柔嗨了一声,听起来似乎还有些无奈。 “本宫也是被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行事,若非是皇上看重叶家,父亲以为,我怎会伸出援手呢?” 别说叶相触怒祁琮被杀了。 就算是叶家满门上下全被抄斩,在叶清柔眼中也只有快意,并无任何不舍可言。 毕竟,在世人眼中满门清贵的叶家,当初放弃她这枚棋子的时候,可不曾有过半分犹豫。 叶相的脸色越发难看,叶清柔却笑得温柔。 她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杯子中的香茗,然后才慢悠悠地说:“父亲看本宫此时是得意了,可早些时候,本宫的日子可是难挨得很呢。” 宣帝为人荒唐程度并不比祁琮好上多少。 当初虽只是个王爷,可府中后院的美人不比皇帝的后宫中少上几人。 这样的王府后院,妻妾之争掀起的浪花,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无声无息地悄然死去。 叶清柔起初进府的时候,似乎难以接受自己的结局,数次险些被人害死。 濒临生死之际叶清柔幡然醒悟,终于打起了精神和那些花枝招展的姬妾们斗了起来。 叶清柔出身大家,睁眼见着的就是无尽富贵,在叶夫人的悉心教导下,对家宅中的阴私之斗虽未曾亲身经历,可眼界和手段都绝非常人能比。 她斗倒了想杀自己的人,杀死了那些还没来得及动手的人。 踩着一个又一个冰冷的美人尸体,终于获得了宣帝的注意。 在这看不见光的后院中有了一席之地。 可只有一些地位还是不够的。 宣帝重色重利,没有足够的利益,就很难提升自己的地位让他重视自己。 叶清柔本就是孤身一人被带至津南,身后并无母家可依。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是为了能让自己能尽快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能成功把那些践踏过自己的人一一踩在脚底,叶清柔就把目光放在了叶相的身上。 事实证明,叶清柔的决定是对的。 叶家看似清高,实则骨子里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在她抛出橄榄枝的诱惑下,叶相动了。 有了叶家作为后盾,叶清柔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年初成功生下了一个小皇子,成功被封作宣帝后宫中的第一个皇贵妃。 至于那个苦命的皇后,早就死得骨头都烂了。 无人在意。 叶清柔想着自己之前吃过的苦,脸上的笑越发漠然。 “父亲自诩见多识广,只怕也不曾见过后宅女子设计人的手段阴狠,女儿能活着再见到父亲已然实属不易,至于别的,父亲还是莫要过分苛责的好,否则女儿也是很为难的。” 叶相被气得满脸铁青,忍了又忍才狠狠地说:“既然是娘娘为难,那我明日就向皇上递折子,直接告老还乡罢了!” 津南形势比起宿城更加复杂。 叶家在此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叶清柔还言行疯魔,看着就让人生惧。 富贵让人贪求。 可一家老小的性命却更为要紧。 察觉到形势不对,叶相打起了退堂鼓。 叶清柔直接被叶相的话气得笑出了声。 她讥诮地看着叶相,口吻平淡。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父亲这是把这里当作茶余饭后歇歇脚的茶楼酒肆了?” 第689章 不可见光的痴心妄想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你……” “本宫怎么了?” 叶清柔不耐地打断了叶相的话,慢悠悠地说:“既来之既安之,这样的道理父亲不会不明白,本宫就不再多说了。” “只是……” 叶清柔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微不可闻地说:“父亲想做什么,本宫不想阻止,也懒得理会,只是希望父亲记住了,切莫因一己私欲坏了本宫的大事儿,否则,如今身在皇上身边的叶家公子,只怕是要受罪了。” 曾经被叶相隐藏得很深的私生子,在钟璃兵围宿城后就被迫大白于人前。 都被人知道了,叶相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了家门打开了族谱,把名字加了上去。 既入了叶家门,又是叶相膝下如今唯一一个健全的儿子,叶相自然是要满心满腹地为他打算的。 故而早在刚刚到津南的时候,叶相就通过各种门路给儿子找了差事。 如今叶相之子,皇贵妃亲弟,正在皇上身边的近卫营中当差。 据说得了这么一门好差事,还多亏了皇贵妃娘娘在皇上身边美言。 当时听了这话叶相还满意了许久。 可如今看来,这都是叶清柔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命根子似的儿子被叶清柔捏在了手中,叶相就是再来气也蹦哒不起来了。 他恨不得吃人似的剜了叶清柔一眼,冷冷地说:“娘娘深谋远虑,老夫望尘莫及,只是看在往日的父女情分上,却不得不多嘴提醒娘娘一句。” 叶清柔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没接话。 叶相脸上冷色更重,开口时更是讥讽十足。 “老夫听闻,皇上最近做的决定多与皇贵妃娘娘有关,之前散播出去和镇南王府有联盟之事,更是皇贵妃娘娘的主意,按理说,这样的大事儿老夫是不该插嘴的,可我还是想说,皇贵妃娘娘或许精通于后宅之术,却不见得就能懂得朝政之大事,妇人眼界短浅见识不足,贸然插手朝政,必生祸端。” 叶清柔弧度优美的眼睛皱了起来,语调不悦。 “你这是看不起本宫是女子?” 叶相笑而不语。 “老夫并未这么说,只是事实上,娘娘似乎并不擅长朝政之事,还是少插手为妙。” 宣帝为人刚愎自用,跟祁琮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样的人,叶相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放权给叶清柔胡来。 可叶清柔若是个能打点清楚的明白人就罢了。 她还偏生没这本事。 朝政搅和得一团糟就罢了,如今还招惹到镇南王府的头上去了。 叶相和镇南王府的人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对镇南王府的人几乎有本能的忌惮。 而叶清柔再三主动挑衅的行为,在叶相眼中无疑是在自取其辱。 甚至是在自取灭亡。 叶清柔和叶家情分已尽。 她的死活叶相自然是半点不在意的。 只是叶家如今和津南息息相关,叶相实在是难以容忍叶清柔在这样的大事上犯蠢。 正因为此,父女两今日才起了冲突。 叶相毫不掩饰的轻视,成功触怒了叶清柔眼中最深处的怒气。 她双目赤红地盯着叶相,一字一顿。 “这权利钟璃掌得,本宫为何掌不得?难道说,在父亲眼中,本宫还比不上一个乡野出身的钟璃吗?” 听叶清柔把自己和钟璃相比较,叶相惊诧之余,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钟璃之所以能成为震惊天下的存在,就是因为千百年来,女子不知几何,可能领兵上阵,还能打胜仗不落于下风之人,只有钟璃一个。 钟璃的本事但凡是个女子就能有,那钟璃就不会显得那么怪异了。 他近乎怜悯地看了已经疯狂的叶清柔一眼,无声叹气。 “娘娘在后宅内宫之中,或许的确是比镇南王妃优势许多,可在旁的事情上,镇南王妃乃是世间第一奇女子,绝无任何人能及。” 叶相自来自视甚高,鲜少对谁有好的评价。 这样的评价可谓是极高的。 也一字一句,半点不落完完整整地插到了叶清柔的心口。 叶清柔明明身处在这富丽堂皇的内宫之中,眼前却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那噩梦一般的场景。 她一身狼狈跌在人前,钟璃一身华服站在那个男子的身边,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 祁骁当时的不屑之言至今仍然字字刺心。 钟璃的冷漠更像是对她的不屑一顾。 叶清柔被脑海中的情景刺激得尖叫了起来,挥手就把桌上的茶盏打得翻在了脚边的地毯上。 杯中茶叶打翻挂在她华丽的衣摆上,水迹湿漉漉的,狼藉一片。 叶相见了此情此景,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淡淡地说:“言尽于此,娘娘要怎么做,老夫就管不着了。” “只是今日起,叶家上下都会辞官退隐,从此以后,望娘娘顾念自身安好,叶家上下都会为娘娘祈福祷告。” 叶清柔艰难从脑海中幻想回神,闻言就撑不住冷笑了几声。 “怎么,父亲这是又要放弃本宫了吗?” 当初是这般。 如今还是这样。 叶清柔脸上的讥讽几乎化作了水滴了出来。 可叶相的脸上却再无悲愤,只有无可奈何的苦涩。 “娘娘执意这么想,我也无可奈何,只是刚刚的话,实乃肺腑之言,娘娘……” “闭嘴!” 叶清柔突然情绪激动地打断了叶相的话,咬牙切齿地说:“你说的,我是不会相信的!” “钟璃不过是一个乡下婆子,她能做的事儿,我自然能做得比她更好!你们不是人人都觉得钟璃比我强吗?我就是要用实际行动让你们知道,钟璃什么也不是!” “在我面前,钟璃连草芥也不如!” “她根本就配不上祁骁!” “钟璃不配!” 叶相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叶清柔一眼,语气莫名透着一股苍凉。 “那娘娘觉得,谁与镇南王相配呢?” 叶清柔猛地一顿不说话了。 只是白皙脖子上爆出的青筋可看出,她真实的情绪远比看起来的还激动许多。 叶相幽幽叹息,苦笑摇头。 “不说世间礼法,人心难测,就算是镇南王真与镇南王妃分开了,娘娘难不成还奢望自己有一诉心意的可能吗?” 叶清柔当年清清白白的时候,祁骁看不上。 如今叶清柔早就是他人妾了,还生了孩子,祁骁又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 别人的奢望或许还有机会成为现实。 可叶清柔的念想,在叶相看来,却比痴人说梦更为离奇。 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第690章 行事诡异的宣帝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叶清柔看似正常,可实际上早已陷入疯魔。 叶相话已至此,自知再多言除了招惹叶清柔的迁怒外再无他用,一声沉闷的叹息后,对着叶清柔敷衍似的行了一个礼,不等叶清柔说话就转身离去。 原以为叶清柔是叶家崛起的希望。 可如今看来,叶家要是还想有保留元气的机会,就绝不可再和叶清柔有半分纠葛。 叶相看人看事眼光锐利得很。 早早地就看到了叶清柔执迷不悟的死局,心中已有了另作打算的念想。 叶清柔自然不会错过叶相没说完的深意。 她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阴冷咬牙。 “谁都觉得我比不过钟璃,我就是要让你们瞧瞧,我和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女子,到底是更胜一筹!” 叶清柔和叶相的谈话极为隐秘,除了他们二人谁也不知道。 叶相刚出宫不久,立马就让人前去打听宣帝如今的情况。 皇家人的性子,叶相自诩还是了解至深的。 宣帝根本就不是个能容得下人的,也绝不会有镇南王那么大的心胸,把手中权力与王妃共享。 津南如今看似依旧掌握在宣帝手中,实际上明里暗里却都充满了叶清柔插手的影子。 这事必有蹊跷。 叶相不动声色让人探听宫中密事的时候,秘密潜入了津南的钟璃等人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钟璃按兵不动,动用手中的人马暗中调查津南的古怪之处,还真让她找出了一些蹊跷。 得知宣帝近两个月来除了上朝外从不在人前露面,钟璃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宣帝为人好大喜功,格外张扬。 做王爷时,哪怕不受宠也是这样。 自立门户当了皇帝以后,就更是不加掩饰,一日恨不得出三次门,让人们瞻仰他的威风龙颜。 要么就是屁大点儿事儿都要召集群臣进宫,来显摆自己的皇家威仪。 这样的人,没道理突然就变得这么低调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钟璃可不信世上有什么真的是巧合。 她费了一番功夫,找到了潜伏在宣帝皇宫中的人,多方打听后,得到了一个近乎诡异的结果。 钟璃难以置信地说:“你是说,宣帝最近不怎么处理政事,朝政上的事儿都是皇贵妃处理的?” 前来答话的人低声应是,语气中也充斥着浓浓的古怪。 他说:“回王妃的话,的确如此。” “外边人不知道内情,只以为送到宫中的折子是宣帝亲自处理的,可实际上宣帝每日下朝后就进了内宫长久不出,这些朝政上的事儿,全都是过皇贵妃的手。” 钟璃这下是真惊到了。 她听说过叶清柔在宣帝这里颇为受宠。 可当真也没想到,这人竟然受宠到这种程度。 好端端的,宣帝竟然连朝政上的事儿都全权交给叶清柔了吗? 似乎是钟璃脸上的诧异实在明显,一旁始终沉默不言的钟离流忍不住说:“那宣帝不管政事,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内宫中干什么?” 闲着没事儿玩儿自闭吗? 那人一脸茫然,摇头说不知。 皇贵妃代替宣帝打点政事一事,事关重大,在宫中知晓的人也极少。 他能探听到一些首尾,已经费了不小的力气了。 至于别的内情,他是真的不知道了。 钟璃也知道再问下去就是为难人了。 索性就让人好好地把那人送了出去,坐在椅子上走神。 屋子里没了别人,钟离流顿时像个没骨头的人似的瘫在了椅子上。 他有气无力地说:“按刚刚探子所说,宣帝三个月前就不怎么管事了,按时间算起来,这正好是津南扬言要出兵打宿城的时候,这么说来,虚晃一招打宿城还给镇南王府泼脏水的人,其实不是宣帝,是那个什么见鬼的皇贵妃?” 来之前谁也没想到还能知道这样的事儿,一时间钟璃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她想了想时间,以及那种拙劣的像临时起意一般的胡乱做法,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除了皇贵妃,也难再另作他想了。 只是…… 钟璃若有所思地小声嘀咕。 “她不好好地做自己的皇贵妃,闲着没事儿前去招惹镇南王府做甚?” 甚至还放出了镇南王府和津南早有合作这样的传言,故布迷阵。 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钟离流和叶清柔没接触过,对这人的印象实在是苍白。 听见钟璃的话,他无所谓地撇撇嘴。 “是人是狗,亲自看看就知道了,不过……” 钟离流顿了顿,压低的声音都透着说不出的好奇。 “你说,宣帝好好的,怎么会让皇贵妃掌权?” 钟璃也笑了。 她坦白地说:“别说你想知道,我也好奇呢。” 这样的行事风格,显然和宣帝以往作风截然不同。 其中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还是他们疏忽了什么? 看钟璃又要走神了,钟离流无奈地唉了一声。 他扯了扯钟璃的袖子,低声说:“对了,我还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钟璃好奇地看向他。 钟离流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房梁,幽幽地说:“芝兰草的下落有消息了。” 钟璃瞬间眼里一亮。 芝兰草,名字看似不起眼,在药典中却是可肉白骨活死人的神药。 只是这神药也有自己的脾性,除了有救命的功效外,芝兰草本身还带有剧毒。 药效和毒性并存,也让这个被称作是救命神药的东西多了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 芝兰草不光是本身的效用邪门,用的时机也极为邪门。 若非人真的是要死了,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这带着剧毒的草药吃下去,人就算当时命不该绝,也要死得透心凉。 这特点说起来,和祁骁身上的缠情丝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芝兰草只能在人命悬一线时用,用了这人被毒死和救活的几率也是一半一半,诡异非常。 再加上这药草脾性古怪,极难伺候,需种在天然的冷玉中不说,还不得用普通水肥料饲养,只能哺以顶级玉料。 时间长了,人们也就意识到这东西的弊端实在是大过好处,慢慢的也就被人选择性地遗忘了。 流转百年,曾经在百年前被称作神药的芝兰草在世间销声匿迹。 如今踪迹难寻。 能打听到一点消息,还得多亏了钟离流手中的三教九流之人。 之前钟离流只得了一点消息,就紧着时间给钟璃传了话。 他也没想到钟璃会这么重视亲自来了,这会儿说起来,嘴里还酸溜溜的。 “之前我口水都说干了,想让你跟着我走,结果你一点儿都不心动,结果听着有给祁骁解蛊的可能了,眼巴巴地就跑来了。” 钟离流说着还哼了一声,似乎是气得不轻。 “别人都说女生外向,我还以为是瞎说的,可如今见了你这副为祁骁苦心积虑的样子,我可算是信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看了哀怨无比的钟离流一眼,没好气地说:“大哥你今年几岁?” 钟离流被内涵了更是生气,重重地磨了磨牙才接着说:“消息是打听到了,只是不是个好消息。” 钟璃心态平稳,不以为然地说:“你只管说。” 她来之前就不指望能多顺利,有点儿挫折也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钟离流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说开了。 第691章 皇上,你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芝兰草在百年前不是秘密,可传至今日,早就成了鲜少有人知道的秘辛。 钟离流之前费了不小的功夫,也只打听到这东西似乎在津南,然后就马不停蹄地来了。 具体消息,他也是今日才收到的。 钟离流自己也没想到,传说中唯独剩下的一份芝兰草,如今就在宣读的皇宫之中。 钟璃闻言眉梢难以置信地微微上扬,语调诧异。 “在宫里?你确定?” 钟离流丧气地点头,闷闷地说:“很确定。” 那芝兰草本是被津南一户富商所收,被家中人奉做秘宝,珍贵得很,轻易不让人知道,百年来晓得的人也极少。 只是那富商安安稳稳地寿终正寝了,儿子这里也安稳无事,谁知孙子却是个不成器的。 那不成器的孙子平日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可他的运道实在是不怎么样。 赶在宣帝造反的缺兵少钱的时候,他犯了要命的大事儿。 宣帝有杀鸡儆猴,也有借机敛财的意思,就要对此判出重罪。 可那富商家中八代单传,就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命根子没了性命? 家中钱财奉送上了,能使的力气也都使唤上了,看宣帝还是没有高抬贵手的意思,那家人就把主意放在了芝兰草的身上。 芝兰草流传至今,许多效用世人早已不知。 只模糊听过这东西是能救命,堪比千年灵芝的宝贝。 这样难得的宝贝,常人在意,当了皇上的宣帝自然也是在意的。 富商家人为了救命根子,硬着头皮把芝兰草送了上去,还特意在宣帝耳边大肆吹嘘了一番芝兰草的效用。 大概世上当了皇帝的人,都梦想着长生不老。 故而得了这么个宝贝,宣帝就高抬贵手饶了富商一家,也顺理成章地把芝兰草收入了自己的皇家私库。 宣帝得了宝贝,自然不会大肆宣扬。 而献出了秘宝的富商家人也不可能对外提及。 这事儿前来后去,知道的人不足双手之数。 钟离流能打听到这么多,真的是已经尽力了。 钟璃听完后露出了迷茫的神情,不解道:“宣帝出身皇家,别人不曾听说过芝兰草的名声,他应该是听说过的,打算用这样的东西来延年益寿,他是嫌弃自己的命太长了?” 钟离流一言难尽地撇撇嘴,无语地说:“要是有人告诉宣帝,那是芝兰草,宣帝肯定是不敢这么做的,可问题的重点是,根本就没人知道那是芝兰草。” 也许是流传下来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总之,大名鼎鼎的芝兰草换了一个名字,顶着另外一身神药的马甲就进了宣帝的私库。 钟璃无言以对。 钟离流语气莫名有些忿忿。 “好好的芝兰草不叫,偏生改名叫做了什么玉灵芝!害得我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要不是这芝兰草换了身马甲,钟离流早就找到了。 钟璃想想钟离流一路上的折腾也有些心塞,头疼地摁了摁眉心。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确定这东西在宣帝的私库里?” 钟离流笃定地点头。 那富商为了救出家中孙子的小命,可谓是散尽了家财家破人亡。 活下来了不假,心中对此却怨言很深。 一日在外酒醉说溜了嘴,就让人知道了玉灵芝的事儿。 然后,说漏嘴的这人第二日就莫名其妙地没了性命。 当时的知情人对此讳莫如深。 钟离流下了重金才得了蛛丝马迹,然后又费了屎里找金子的劲儿,找到了曾经在富商家中伺候过几代人的老奴,最后才艰难地确定了这事儿。 钟璃走这一趟,本就是为了芝兰草来的。 此时既然知道了这东西的下落,不亲自去看看,钟璃怎么都是不会甘心的。 钟璃想了想,轻飘飘地说:“哥哥在宣帝宫中可有得用的人?” 镇南王府在宣帝宫中也有人,只是为了隐蔽来历,这些人的位置往往都谈不上多好,对钟璃此次的计划作用不大。 要想计划成功,还是得仰仗漫天四海撒钉子的钟离流和霍云齐。 钟离流一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小小的地形图。 他把图纸展开,指着一个地方说:“这是宣帝常住的居所,往后就是他的私库所在,我想过要不让人瞧瞧潜伏进去瞧瞧,只是宣帝对此把守得实在是紧,找不到动手的时机。” 钟璃看了一眼那眼熟的地形,撑不住笑了。 “我看着,这地方为何如此眼熟?” 若不是钟离流有言在先,说这是宣帝皇宫。 钟璃几乎要以为这是京城皇宫的缩小版。 钟离流闻言也啧了一声,幽幽地说:“谁知道呢,大概是逆臣贼子对皇室正统都有一种特殊的情怀吧,总之,这地方跟京城皇宫的差距不大,想来你也是熟悉得很的。” 钟璃眯着眼睛乐了,眼底暗光闪烁。 “既然都是熟悉的,咱们不如就找机会探探这宣帝皇宫。” 也好前去瞧瞧,宣帝到底是怎么了。 钟璃策划着潜入皇宫的同时,一日的早朝也终于结束了。 早朝结束后,宣帝依旧是一言不发地进了内宫就把自己关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见,唯一留在宣帝身边陪着的,就是得宠的皇贵妃叶清柔。 旁人只以为叶清柔是在此伴驾,却不知内里究竟是何种情形。 叶清柔依旧是一身华丽得耀眼的繁复宫装,此时高高坐在缩小版的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匍匐跪着的男子。 “废物!本宫之前就说过,绝不可让叶家人脱离掌控吗,你可倒是好,三言两语就把那叶家的孽种放了出去,如今人在家中病重起不来身了,还要辞官,感情本宫之前跟你说的话都成了废话?!” 跪着的男子被叶清柔扔过来的砚台砸得头破血流,却瑟缩着不敢吭声。 叶清柔越想越是来气,又将手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出去。 看着眼前那张令她恨之入骨的脸上满是惶恐,她终于阴沉地笑了起来。 她拉着裙摆缓缓起身,一步步走近后低头看着跪着的男子,冰冷的护甲直接勾住了男子的下巴。 “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男子发着抖抬头,眼中满是不可言说的惧怕。 若是有人在此,就会认出,此人长了一张和宣帝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阴沉跋扈少了许多。 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怯弱。 叶清柔见状满意了,甚是娇俏地勾唇轻笑。 她的目光像是透过眼前之人落在了谁的身上,无声含恨。 “皇上,您如今,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呢?” 第692章 这是你逼我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叶清柔的声音轻飘飘的,听起来似乎还夹杂着几分不可说的温柔。 可柔情深处,却是让人心颤的胆寒。 跪着的男子感受到脸上冰冷的护甲轻轻滑过,忍着惊惧将头低得更低了一下,那神情看起来,仿佛眼前站着的娇媚女子是什么可怖的洪水猛兽一般。 叶清柔察觉到他的闪躲,眸光不动声色地沉了一下。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咸不淡地说:“你在害怕?” 男子苍白着脸摇头,生怕叶清柔误会似的赶紧说:“娘娘凤仪千姿尊贵,属下只是怕冒犯了娘娘。” 叶清柔闻言这才满意笑了。 美人展颜轻笑,美景不可胜收。 而男子听见她的笑声,想到眼前这副美人皮囊下的可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叶清柔没错过他的神色变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她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本折子,发现上边的内容还是在劝宣帝改主意莫要在此时前去招惹镇南王府,甚至还有人在折子上说自己的祸乱国本的时候,忍不住捂着嘴轻笑了起来。 她将折子往地上一扔,漫不经心地说:“这位王大人看着文笔风采不错,只是这样的人才,在朝中平白耗着也是可惜,你说呢?” 男子一眼也不看折子,闻言想也不想就说:“此人既然是让娘娘不悦了,那明日属下就找个由头让他告老还乡。” 叶清柔嗯了嗯,赞叹道:“你这般懂事,本宫欣慰得很,只是你说,那位怎就没你通透,非要跟本宫争个你死我活呢?” 叶清柔说得轻巧,似乎提及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这样的事,叶清柔说得,男子却一个字也听不得。 男子像哑巴似的闭紧嘴巴一言不发,叶清柔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室内一时静谧到几乎让人觉得窒息。 过了许久,叶清柔像是终于想起脚下还跪着一个人似的,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才说:“瞧本宫这记性,一时失神竟是忘了皇上还跪着,你赶紧起来吧,省得明日行走不便,旁人又该揣测,是不是本宫伺候不周了。” 叶清柔的话音听起来温温柔柔的,仿若是真的在担心男子。 可看到跪了太久的男子站起来时的踉跄,眼底却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快意。 就算是明知道眼前之人并非是自己痛恨的人。 可哪怕只是看到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如今只能在自己的面前受到折辱,她也觉得痛快非常。 男子勉强站稳后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也清柔的表情还算平稳,纠结了半晌才小声说:“娘娘,地道里的那人今日醒了一次,虽身上没什么力气,可嘴里却不干不净极了,还口口声声说是要见娘娘,看守的人不敢动手,只能任由人这么醒着,您看要怎么处置才好?” 男子说得隐晦,叶清柔的脸上却蓦地覆上了一层冰霜。 她垂眸轻笑。 “竟醒了不成?” 那样烈性的毒药换做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可那人却还能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可见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这样的话的确不假。 叶清柔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了眼底阴霾,淡淡地说:“既是想本宫,那就去见上一面也无妨。” 她宛若叹息似的唉了一声,幽幽道:“毕竟不管怎么说,本宫与他,到底还是有几分夫妻情分在的。” 男子听见这话不寒而栗,全身的寒毛几乎都在瞬间竖起。 叶清柔摆手示意他下去,过了半个时辰,她才在宫人的簇拥下回到了自己所居的宫殿。 叶清柔住的宫殿,名为万春宫。 除了皇上在的勤政殿,这就是最为奢华的一处宫殿了。 这也是叶清柔被封为皇贵妃的时候,宣帝为表宠爱特意扩建的。 宫中内外皆知万春宫极尽奢靡,却不知道,在万春宫深处,藏着一处隐蔽的密道。 明明已经是深夜了。 叶清柔回宫后,却不急着梳洗睡下。 她让殿中伺候着的宫人都退下,坐在了梳妆台前,慢悠悠地拿起了梳妆的物件摆弄。 她心情颇为不错地给自己补了一个精致的大妆,换了一身精挑细选的宫装,然后才仪态款款地走到内殿后,拿开了挂在墙上作为装饰的古画。 古画被拿开,墙壁表面看起来有不明显的突起。 叶清柔轻车熟路地把摆在多宝架上的一个青瓷花瓶朝着左边转了三圈,又摁了一下墙上挂着的烛台。 然后原本不起眼的墙壁从中间缓缓裂开,露出了一条幽森的通道。 叶清柔很快就适应了眼前的黑暗,随手拿起了一盏燃得正明亮的烛火,迈步走了进去。 片刻后,叶清柔终于见到了那个她睡梦中都恨不得让他去死的人。 若是有熟悉宣帝的人在此,见此情景必然会惊呼出声。 眼前之人虽然通身狼狈,可那张脸明显就是宣帝! 皇家的基因都不差。 宣帝虽在众皇子中不起眼,可也是生得仪表堂堂。 只是往日看着还算体面的人,此时一身血污狼藉,双腿更是以一种令人看了就毛骨悚然的诡异角度扭曲着。 似乎是听见了叶清柔的脚步声响,原本已经没了什么力气的宣帝艰难地抬起了头。 看清了来人,他更是怒火中烧地破口大骂了起来。 “毒妇!贱人!” “你竟然还敢来见朕!” 他情绪激动之下挣扎着想站起来。 可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噗通一下就从简单铺就的床板上滚了下来。 堂堂帝皇,就这样毫无尊严地跌到了满是尘土的地上。 本就不堪入目的形容顿时变得更加狼狈。 因为距离近了,叶清柔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因长久未曾梳洗,以及伤口糜烂后散发出的恶心臭味。 叶清柔没遮掩眉眼间的嫌弃,用精致的手帕捂着自己的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宣帝艰难抬头时正好看见这一幕,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炸了起来,落在叶清柔身上的眼神恨意勃发,几乎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粉身碎骨。 要早知道这女子心肠这般狠毒,他早些时候就该一了百了地了结了她! 仿佛是猜到宣帝想说什么,叶清柔娇滴滴地笑出了声。 她说:“皇上可是在想,当初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宣帝狠狠咬牙,没回答叶清柔的话,脱口而出的又是一句恶毒咒骂。 叶清柔不痛不痒地揉了揉白皙小巧的耳朵,在宣帝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缓缓落座,慢悠悠地说:“只是今日沦为阶下囚之人是你,皇上心中再如何懊恼动怒,那也是动不得我半分了。” 换做几个月前,叶清柔的性命还把持在宣帝手中,她不得不对宣帝婉转求生。 可如今…… 她为砧板宣帝为鱼肉。 形势不同了,结果自然也不同。 宣帝再怎么叫嚣,也只能如此了。 叶清柔恍惚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事儿,听起来口吻似乎还有些遗憾。 “说起来,我其实没想过和皇上闹成这样的。” “若不是皇上欺人太甚,逼我至绝境,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叶清柔幽幽叹息,苦笑道:“说到底,皇上有今日境地,还是您亲自逼我的呢。” 第693章 果然,你还是惦记着祁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朕逼你的?” 宣帝像是听见了什么泼天笑话似的,扯着嗓子怒吼出声。 “你身为妃嫔,胆敢和侍卫私通混淆皇家血脉!被朕撞破后为掩饰真相竟胆大妄为将朕掳至此,朕……” “我倒是不想借别人的种来生子,可皇上,您有那让我生子的本事吗?” 叶清柔讥诮十足地瞥了脸色铁青的宣帝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在这群狼环伺的宫中,没个孩子傍身实在是艰难,我也是被逼得无法了,才出此下策,皇上您什么也没做还白得了个聪慧乖巧的儿子,您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被戴了绿帽子,还被人问你为什么不满意。 这话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估计都难以忍受。 宣帝当即怒气涌上心头,一句话没说出口,张嘴就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眼看着气息就比之前更微弱了几分。 叶清柔眼中闪过不明显的兴奋,故意刺激他似的,刻意把那日的情形又低声说了一遍。 借男人生子,这是叶清柔为争宠立足下的一步狠棋。 她做得隐蔽,最后也成功了。 可人的欲念是难以被满足的。 这样的事情有了第一次,慢慢的就会有第二次。 叶清柔沉浸于别的男人带来的温柔小意,心中对宣帝的不满也越发浓烈。 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想过这时候要跟宣帝撕破脸皮。 如果不是那日宣帝突然闯入,她和别的男子在床上厮混的场面被他看到,叶清柔大概也不会当机立断狠下心就给宣帝下毒,把人囚禁了。 抓了宣帝后,叶清柔的心里慌过一瞬。 可紧接着,充斥在她胸腔血管之中的,却是不可言说的兴奋。 只要宣帝没了,那她就可把整个津南玩弄于股掌之间。 再也没有谁能压制着她了。 这种兴奋支撑着叶清柔,做出了很多在外人看来,几乎是丧心病狂的事。 能在内宫之中和她私通的男子,自然是她费尽心思找来的能人。 那男子精通易容之术,被叶清柔逼着装作了宣帝的样子稳坐朝堂。 真正的宣帝则是被叶清柔无声无息地关在了地道里。 直至今日,叶清柔想起当日场景还是忍不住血气翻涌。 她红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皇上,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宣帝恨恨地瞪着叶清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阴森森的咬牙挤出了一句话。 “贱人,你该不会真以为把朕困在这里,你就能一直得意了吧?” 宣帝出身皇家,又是靠着造反起家的。 对自己的安全自然也是无比重视的。 虽他不了解鹰卫的具体构造,可也曾听过鹰卫皇家护卫队之名。 所以早在自称为皇的时候,他就着手建立了一支只听属自己的暗卫小队。 那些暗卫只听他一个人的调遣,也只负责他一人的安全。 只要暗卫发现他不在了,必然会暗中寻找。 叶清柔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瞒得过暗卫的找寻。 只要自己脱困了,那…… 宣帝恶意停顿了一下,咬牙道:“朕无故失踪,朝中必然大乱,此时不知道外边有多少人在找朕,你做得再隐蔽也会有人发现的,到时……“ 叶清柔有些惋惜地打断了宣帝的狠话,近乎温柔地说:“可是,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您失踪了啊。” 她想取代宣帝的念头早就有之。 之前虽然只是个隐蔽的念头,可也一直在暗中做准备。 故而决定将取代宣帝的时候,叶清柔就用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把需要准备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如今在外人看来,宣帝只是被美色迷惑了脑子,竟然把权柄都交到她的手中。 可却无人会怀疑,高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宣帝。 原本还想着有人前来救自己的宣帝听见她的话,浑身一僵,顿时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叶清柔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您中毒后昏迷了太久,只怕都记不清年岁了吧?” “您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呢。” 叶清柔笑了笑,捂着嘴说:“可现在外边每日上朝下朝依旧井然有序,官员行政百姓求生,什么都没乱呢。” 宣帝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他本人就在这里,那在外边上朝的人是谁! 叶清柔似乎是对他的反应极为满意,心情不错地把自己的计划都说了出来。 说到自己取代了宣帝处理朝政的时候,她的眉眼间充斥着挥之不去的傲气。 “皇上只管在此好生休息,至于外边的事,有我帮您看着呢,保管出不了错的,至于您寄予厚望的那些暗卫……” 叶清柔无奈叹气,摆手说:“那些人实在是不像样,连皇上的安危都难以护卫,被皇上直接下令砍了,您是不知道,皇上下令当日,刑场上的人头,差点都堆不下呢。” 暗卫的存在的确隐匿。 可叶清柔的心计也绝非常人能及。 在宣帝身边待了这么久,她早就把该弄清楚的都弄了个明白。 拿到权利的第一时间,她就让人设计了一场皇上遇刺的意外,把那些不会听命于自己的暗卫全都杀了。 宣帝在巨大的震惊中艰难回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叶清柔竟然敢鸠占鹊巢,让人易容取代自己把持朝政。 这已经不是祸乱朝纲了。 这是想偷天换日! 面对宣帝震惊得不住颤抖的瞳孔,叶清柔的口吻越发愉悦。 她甚至还把自己挑衅镇南王府的事也说了。 仿佛完全不在意,宣帝听了后是什么反应。 在极致的愤怒过后,宣帝反而是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他猩红着双目看着叶清柔,从牙缝中挤出了破碎的音节。 “朕就知道,你还惦记着祁骁!” 按理说,叶清柔和祁骁没任何相交之处,在宫中出变故之前,两人几乎是算得上素未谋面。 叶清柔不该对祁骁执念深至此的。 可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一开始身遭巨变的时候,叶清柔恨祁骁恨得入骨。 可后来,慢慢地就不那么恨了。 是发了疯似的魔怔。 她想换种方式折磨祁骁。 想把他从钟璃的身边抢走,让祁骁承认钟璃与自己毫无可比之处。 她要让祁骁为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后悔。 像折磨宣帝这样,日日折磨高高在上的镇南王,让他只可对着自己奴颜媚上。 一想到祁骁会像宣帝这般卑微至此,叶清柔就忍不住露出了温柔的笑。 她想要的,都会得到的。 包括祁骁。 第694章 丧心病狂的宣帝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万春宫地道中发生的一幕无人可知。 津南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却更像是在酝酿着更骇人的风暴,无端让人心惊。 钟璃下定决心要进宫探探情况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事儿。 皇宫自来都是戒备森严之所。 不管是京城还是津南都是一样。 钟璃一开始说自己要亲自去的时候,跟着她的洛林等人还劝阻了一番,生怕钟璃出了半点闪失。 可钟璃决定的事儿,哪儿是那么容易能更改的? 没看见钟离流都拿钟璃没法子吗? 洛林等人提心吊胆地按钟璃的吩咐去准备了。 因进宫不易,最后定下来与钟璃一起前去的人只要三个。 除了洛秦和最擅轻功的洛林外,还有刚刚赶到不久的霍云齐。 霍云齐此次前来,还带来了另外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钟璃听完后眉梢诧异上挑,神色微妙。 “你是说,王爷让我即刻离开津南?” 霍云齐认真点头。 他挣扎了一下,小心地看了一眼钟离流的脸色,然后才底气不足地说:“王爷还说,王妃若是不愿,可强行把人请走,等王妃回京后,他自然会向王妃负荆请罪。” 祁骁做事偶尔虽独断,却从不忽视钟璃的意见。 之前他就说要让钟璃离开津南,可钟璃坚持后,也并未多说什么。 此次特意派了霍云齐前来,还说了这样的话,一时不由得让钟璃都有些诧异。 钟璃尚未出声,钟离流就不满地哼了一声。 他冷着脸说:“强行带走?镇南王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当着他的面就要把钟璃强行带走,这是当他是个死人了? 钟离流怒气勃发。 被迫做了恶人的霍云齐憋屈地抿唇不说话。 祁骁的原话就是这样,他难不成还能改吗? 短暂的诧异后,钟璃的眼中多了一丝深究。 祁骁说这样的话,绝不可能是心血来潮。 津南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让祁骁觉得不安的事儿,否则他不会这样的。 钟璃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除了这个,王府最近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儿?” 霍云齐没多迟疑,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钟璃听完后略微顿了顿,清秀的眉眼间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不解。 她说:“宣帝暗中派人给王爷送了信?然后王爷就取消了之前的计划?” 祁骁办事从不隐瞒钟璃。 针对津南暗中的兵马调动,以及祁骁和祁仲的合作钟璃全都知晓。 按钟璃对祁骁的了解,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改主意的。 收到宣帝的信后祁骁就取消了计划,这事儿实在是反常。 以至于钟璃都忍不住好奇,宣帝在信里到底都写了什么? 钟璃无声勾了勾唇,说:“王爷可曾还说了别的?” 霍云齐摇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封的信,低声说:“王爷说出猜到王妃不会轻易离开,若王妃坚持的话,让我把这个交给王妃,王妃见了就能知晓。” 自钟璃出门以来,祁骁的信笺三天两头的就从未断过。 钟璃一开始还以为这跟之前的都是一样的,打眼看了一眼,眸光却无声地沉了下去。 察觉到钟璃的脸色不对,原本还算闲适坐着的几个人纷纷朝着她看了过来。 钟离流皱了皱眉,说:“璃儿,怎么了?” 钟璃压抑着心里的凉意,缓缓呼出一口气后才说:“宣帝难道是疯了吗?” 信中开头,祁骁依旧是遵循旧例,跟钟璃唧唧歪歪地诉说了一通自己的相思之意。 唧唧歪歪完了,才用简单的笔墨说起了宣帝来信之事。 跟之前的小打小闹不同,宣帝这次格外认真。 他在信中邀请祁骁到津南一叙。 祁骁若是来了能谈拢,他宁愿俯首称臣将津南拱手送上。 祁骁若是不来,从本月十五起,津南全线封锁,不准进出。 但凡是能见着的活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一日杀百人,次日数量翻倍,直到祁骁来了为止。 这样的威胁手段听起来极为荒谬。 津南并非是祁骁辖下,津南百姓的死活祁骁自然不必在意。 可津南却是大褚唯一矿产最为丰厚之处。 这里几乎供养着大褚军队的一半命脉,也是大褚军队的根基所在。 除了杀人,宣帝还说,若是祁骁在他限定的时间内不到,他就要把津南送给距离津南最近的北境。 北境兵强马壮,与大褚百年为敌,边境始终不曾安稳。 唯一能被算是北境软肋的一点,就是北境境内缺乏矿产,兵器难得,兵马始终难以真的武装起来。 因此北境也一直在积极寻找矿产,数次兵犯大褚,也是为此而来。 按宣帝所说,他甚至有可能直接把津南拱手送给北境。 若此事成真,请神容易送神难。 北境一旦进入大褚地界就再难赶走,得了矿产相助,北境的实力也会大幅度上涨。 到了那时,北境就会成为大褚最大的威胁。 镇南王府的头顶,也会因此悬上一柄锐利的刀尖。 宣帝为何执意要祁骁前来,深意不可琢磨。 可他的这个念头,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彻底疯了。 钟璃的脸色实在难看,众人的眼中也多了些许担心。 在场的人都是信得过的。 钟璃也没想瞒着,三言两语就把信里提及的事儿说了。 她的话音落下,现场几乎是一片死寂。 过了好久,霍云齐才难以置信地说:“宣帝到底是想干什么?” 造反自立为皇也就罢了。 直接把大褚的江山拱手往宿敌手中送,这是彻底不想活了,还是生怕自己死了以后没人前去掘坟啃骨? 跟霍云齐的愤怒相比,与大褚皇室毫无干系的钟离流倒是冷静许多。 他歪着脖子想了想,口吻疑惑。 “这事儿不太对。” 宣帝的实力虽不可和祁仲祁骁相比。 可也是称帝了的人物。 他好好地守着津南,不说开疆拓土,可只要安分守己,短暂的安稳富贵还是有的。 如今莫名其妙地给祁骁传了这么个消息,明显是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逼着祁骁表态。 这是老寿星上吊在找死,还是另有图谋? 钟璃和钟离流想到了一处,眸子中添了一丝冷意。 岂止是不对? 分明是诡异蹊跷至极! 宣帝费尽心机让祁骁前来,谁知会不会对祁骁不利? 祁骁已经在加紧查怎么回事儿了,可到底是不放心自己在津南地界,故而才特意让霍云齐走了一趟,想着让钟璃先行离开。 宣帝疯魔不似常人,钟璃再在此处耽搁,万一行踪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洛林等人也想到了这个,立马就正色对着钟璃说:“王妃,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属下这就安排人护送您暗中离开。” 眼看着洛林就要动了,钟璃却是缓缓摇头。 她淡淡地说:“不必。” 宣帝敢对祁骁放这样的狠话,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津南早在多日前就开始戒严,这时候想派人潜入打探消息的难度可想而知。 她就在这里,还有机会潜入皇宫一探,占据天时地利,为何要无功而返? 第695章 可惜了,王妃是我家的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看钟璃坚持,洛林等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不可言说的焦急。 寂静之中,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钟离流的身上。 别人的话钟璃听不进去。 可钟离流的话,钟璃还是要听的吧? 钟离流装作看不出众人期待的眼神似的,咳了一声才说:“你想好了,真不走?” 钟璃冷笑。 “我都到这里了,为什么要走?” 津南再进不得,她如今也来了。 不前去看看那宣帝在搞什么名堂,她又怎会甘心? 钟离流是最了解钟璃性子的人。 一听钟璃这话,他就知道别人说什么都没戏。 钟璃想做什么,他素来都是支持的。 只是这次他还是不免迟疑。 “想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明晚潜入皇宫一事,你去只怕是不稳妥,要不还是换个人去吧。” 皇宫内危机四伏,钟璃去了万一有什么闪失谁也不好说。 换个人去,钟璃起码是绝对安全的。 钟离流说得已经够温和委婉了。 可钟璃还是拒绝了。 面对钟离流不赞同的眼神,钟璃面无表情地说:“我必须自己去。” 钟离流急了。 “不是,你自己去能上天还是怎么着?这里这么多能耐人,一个都比不上你是不是?话说谁给你这么大的胆气瞧不起人的?钟小璃我告诉你,你少在我面前摆什么王妃的架子,我不吃你这套,你……” “大哥。” 钟离流气急败坏:“叫哥有用吗?” “你就是叫祖宗也不行!” 钟璃头疼地对着不住翻白眼的钟离流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我不是瞧不起人,只是我总觉得皇宫中有我想知道的秘密,不亲自去看看我不放心。” 到了津南后,目睹了津南最近的改变,钟璃的心中就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而这种怪异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的理由。 直觉告诉钟璃,她想知道的答案,或许就在皇宫之中。 钟离瞪着钟璃,流黑着脸咬牙。 “当真要去?” 钟璃点头。 “比真金都真。” 钟离流彻底气结说不出话了,有气无力地把自己摊在椅子上摆手。 “罢了,我是管不住你了,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钟离流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实际上身手不弱。 有他前去跟着,钟璃的安全也多了几分保障。 谁也没想到,钟离流劝钟璃不成,结果还把自己给劝进去了。 一时间众人的神色都有些悻悻,安静无言。 也许是觉得气氛实在是太僵硬了,霍云齐四下看了一圈,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猎奇的口吻说:“说起来,我近日还听说了一件奇闻。” 人都是好奇的。 听霍云齐这么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霍云齐尴尬地笑了笑,说:“鸳鸯楼年前来了个逃荒的婆子,因精通女子保养之术被留了下来,这婆子平日里话也不多,为人本分,可有一日不小心喝多了酒,与人吹嘘时说自己曾在皇宫妃嫔身边伺候过,因不小心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为了保住性命,才不得不想法子逃出了宫另求生路,旁人不信追问起来,婆子言语间就带出了一些宫闱秘事。” 看众人被调起了好奇心,霍云齐坏心眼地停顿了一下。 钟离流不满地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霍阁主不接着说,是等着打赏?” 蜀香阁和星枢阁同为江湖中的数一数二的组织。 虽性质不同,可在此之前也有过不同程度的纷争。 霍云齐和钟离流两人私底下见了面,就没不针锋相对的时候,此时钟离流出口讥讽,众人倒是也习以为常。 霍云齐懒得理会钟离流的挑衅,捕捉到钟璃眼中的好奇,也不再卖关子,把自己知道的娓娓道来。 钟离流听完就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宣帝再糊涂,还能容忍自己的头顶绿得跑马?妃嫔若是胆敢做出这样的事,别说是晋升位份荣宠后宫,就算是全家老小的性命只怕也是保不住的。” 钟离流这话不假。 可霍云齐听了,却只是微妙一笑。 他说:“这事我初闻时,也是不信的,可来津南途中听得多了那位妃子的事迹,我却觉得,这事儿似乎有可能是真的。” 钟离流还想习惯性地怼人,钟璃却赶在他开口之前说:“你说的,可是津南皇贵妃?” 霍云齐笑了。 “正是。” 若是一般的传言,霍云齐也不至于会拿出来说。 那婆子话中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多,以至于霍云齐没忍住暗中让人对比着查探了一番。 最后得到的消息证明,婆子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如今在皇宫中受尽荣宠的皇贵妃,可能真的在宣帝的头上扣了一顶绿光油油的帽子。 骤然得知宣帝头顶可能是绿的,众人的脸色一时间都多了说不出的微妙。 钟离流嘴欠,顿了顿就幽幽道:“宣帝这皇帝当得的确是有本事。” 不光是用百姓威胁镇南王,一言不合就当卖国贼,还能带着绿帽子满地狂奔,这心性,这能耐,的确是让人望尘莫及。 钟离流这话说得实在讥诮,众人一愣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缓和了不少,钟璃的眼中都不禁多了一缕浅笑。 说笑过了,就是正事儿。 为让明日夜探皇宫万无一失,一群人就各种细节确定了又确定,协商到深夜才忍着担心离去。 钟离流和霍云齐同步而出,没走几步,钟离流像是刚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扭头看着霍云齐。 “镇南王派你来是干什么的来着?” 霍云齐面不改色地说:“让我请王妃回京。” 他把祁骁的话都带到了,钟璃听不听,那就是钟璃的事儿了。 也许是钟离流的表情实在是过分微妙。 霍云齐没忍住解释了一句。 “我是王妃的人。” 换言之,只听钟璃的。 镇南王的意思,可以选择性地听。 甚至可以不听。 反正有钟璃护着,镇南王也拿他没法子。 钟离流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一言难尽地啧了一声。 “镇南王是多想不开才派你来这里?” 这哪儿是来帮着祁骁劝钟璃离开的? 分明是来帮着钟璃行凶作怪的才对。 霍云齐一副听不懂钟离流在说什么的样子,幽幽道:“反正我是王妃的人,自然是唯王妃马首是瞻。” 钟离流无声冷笑,毫不犹豫地在霍云齐的心口甩了一把刀子。 “只可惜,王妃是我家的人。” 霍云齐…… 第696章 夷陵香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第二日夜半,临时加进来的钟离流取代了原本要跟着的洛秦,按商议好的时间准时出发。 进宫的事是早就安排好的,四人兵分两路,扮作宫人潜入,中途并未遇上任何麻烦。 此次行动目标明确,为的就是被宣帝藏在私库中的芝兰草。 成功混入皇宫后,他们就从两头分别朝着宣帝私库的方向出发。 一路上无惊无险,稳稳当当地到了门口。 霍云齐赶在看守宫人出声之前把人打晕拖入草丛藏好,擅长精巧机关的钟离流蹲在门前,小心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细微的响动,手里拿着一根不起眼的铁丝仔细摆弄。 瞬息过后,钟离流擦了一把头上的薄汗,对着身后警戒的几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可以了以后,拉住了想往里进的钟璃,低声说:“你在外头看着,我进去找。” 钟璃张了张嘴,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声小心。 钟离流笑了笑,带着洛秦俯身走了进去。 钟璃和霍云齐飞快地换上了被打晕宫人的衣裳,没找地方隐藏身形,反倒是这么明晃晃地低着头站在了门口。 偶尔有巡逻的人见了,也不觉得奇怪,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不多大会儿功夫,钟璃和霍云齐的眼前就前后过去了好几批人。 钟璃面上看似镇定,可算着钟离流进去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心里却是忍不住的着急。 钟离流进去前就找到了库房中的簿子,按着簿子找,按理说是用不了多久的。 可都过去半个时辰了,为何里边还没动静? 会不会出事了? 也许是察觉到钟璃的不安,霍云齐轻轻地用指尖拉扯了一下钟璃宽大的衣摆。 钟璃扭头看他,只能在黑暗中迷糊看清霍云齐的口型。 他说:别担心。 钟璃忍着焦急苦笑了一下,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钟璃和霍云齐仓促对视一眼,二者眼中都是不可说的震惊。 大晚上的,宣帝不去找个美人抱着睡觉,跑到库房来做什么! 钟离流和洛秦还在里边没出来呢! 宣帝的突然到来出乎了钟璃的预料。 可短暂的震惊过后,钟璃和霍云齐立马就随着呼啦啦跪下去的宫人们一起俯首跪了下去。 夜色深重,就算是有不少的灯笼跟着,此时也难以看清低着头的人的神情。 随着宣帝走近,钟璃只能看清到了眼前的一片明黄衣摆的样子。 她屏住呼吸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宣帝说话了。 “把门打开。” 钟璃呼吸瞬间一紧,同时心头也泛起了淡淡的疑惑。 自古以来皇上想要什么,大可发话让底下人去办去拿。 宣帝好端端的,深更半夜跑库房来还要进去,难不成是突发奇想亲自清点一下自己的库存??? 霍云齐赶紧低声说:“回皇上的话,库房中为贵重之物甚多,为保妥当,里边是不可放置烛火的,此时夜色浓厚,就算是拿着烛火进去,只怕也难以看清脚下,皇上尊体贸然进入只怕不妥,要不您将所要的物件告诉奴婢,奴婢这就进去给您找出来。” 宫中男子,除了侍卫就是太监。 在库房看守的是太监,所以霍云齐说话时候,嗓音刻意压制得极为尖细。 他说的话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妥的。 跟在宣帝身后的大太监也低声说:“是啊,库房中物件摆设多,皇上您这会儿进去了,万一……” “废话做甚?!” 宣帝不耐地打断了太监的话,带着怒气说:“朕让你把门打开就打开,朕难道还使唤不动你们了吗!” 宣帝扔下来的这个罪名实在是大。 无人敢接。 众人呼啦啦地跪着了一地,高呼皇上息怒。 钟璃跪在地上,不动声色地看了宣帝的衣摆一样,脑中飞快地转过各种念头。 库房大门一旦打开,里边的钟离流和洛秦必然会被发现。 他们潜入皇宫一事也遮掩不住。 与其陷入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钟璃眼底寒光闪过,藏在宽大袖口下的手轻轻地扯了一下跪在自己身旁的霍云齐的袖子。 霍云齐瞬间会意,弧度向下的唇角添了一抹寒意。 手中也多了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 只要宣帝坚持开门,他们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挟持宣帝。 只是挟持宣帝后能否活着出去,那就不好说了。 霍云齐和钟璃同时捏紧手中匕首的时候,突然又响起了一声通传的动静。 有个穿青衫的宫女走了过来,盈盈下拜后对着宣帝说:“皇上,娘娘夜里梦魇了心悸难眠,特让奴婢前来请您过去。” 钟璃是跪着的,而且距离宣帝很近。 因此她清楚地看到宣帝听到宫女的话时,指尖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像是紧张。 又像是恐慌。 可这抹异样除了钟璃外无人察觉。 宣帝神色如常地说:“爱妃梦魇了?可派人前去请太医了?” 宫女娇滴滴地笑了几声,说:“娘娘说太医看了只会开一些子苦药,实在是难以下咽,皇上前去瞧瞧,有皇上的龙气庇佑,娘娘自然就可舒适了。” 宣帝闻言轻笑了几声,口吻宠溺温和。 “罢了,既是爱妃不适,朕就去看看。” 引路太监会意躬身在一旁唱喏:“皇上起驾!摆驾万春宫!” 宣帝走了几步,突然脚步停顿,扭头看着跪着的霍云齐,像是不经意似地说:“朕记得库中存着一个玉盆,盆中养着一株玉灵芝,是养身子难得的好东西,你们速去把东西找来,明日就给皇贵妃送去补身子。” 霍云齐听了赶紧磕了个头,低声应是。 钟璃听了,却倍感微妙。 送玉灵芝给皇贵妃补身子? 只怕皇贵妃好端端的人,玉灵芝吃下去就没了。 宣帝这是不知道玉灵芝的真实作用,还是想借机要皇贵妃的命? 宣帝来时浩浩荡荡的,走的时候也是声势浩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宣帝身上,倒无人在意钟璃和霍云齐。 钟璃无声中松了一口气,等人都走远了,才低着头站了起来。 霍云齐装作抱怨深夜还要找东西的样子走近了几步,低声说:“宣帝不对劲。” 刚刚霍云齐趁机抬头看了,宣帝行走时速度缓慢,步伐也带着说不出的僵硬,看起来,就像是行走不便似的。 而且,霍云齐还在宣帝的身上闻到了一种特殊的味道。 霍云齐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特殊气味,表情逐渐变得诡异。 过了片刻,钟璃才听到他难以置信地说:“是夷陵香。” 钟璃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惊悚。 “你说什么?” 第697章 宣帝是假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夷陵香这个名字旁人或许陌生。 但是钟璃却是接触过的。 夷陵香,原产自西域,原是被舞娘戏子用作上台装扮面相的东西。 后来引进中原,被中原人加以改进,配合上特制的人皮面具,就可让一个人的脸轻而易举地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就算是最顶尖的易容高手面对面地看着,也很难看出那人原本的真面目。 钟璃之前并不知道这个东西。 还是后来决定让夜林前往宿城扮作国师的时候,才稍微了解了一些。 而夷陵香唯一的破绽就是本身的香味过分浓郁,难以掩盖。 钟璃脑海中白光一闪,想到宣帝走近时身上那股浓烈得几乎异常的香料气息,瞬间明白了什么。 宣帝并非是喜好熏香之人。 他身上的浓烈香味,是为了掩盖夷陵香的存在。 宣帝本人是用不上这个东西的。 用上了夷陵香,那刚刚的宣帝…… 钟璃瞳孔微震地看向霍云齐。 像是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了。 霍云齐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难以抹去的冰霜,沉默片刻后微微点头。 “那人不是真的宣帝。” 这个发现远远超乎了钟璃的想象,也让她产生了一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刚刚那人不是真的宣帝。 那么真的宣帝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活着还是死了? 两厢沉默之际,一直没动静的库房大门终于发出了声响。 钟璃和霍云齐同时看了过去。 穿着一身侍者衣裳的钟离流和洛秦,有些狼狈地走了出来。 洛秦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东西,看形状像是一个花盆。 似乎是注意到钟璃打量的目光,钟离流低声说了一声晦气,然后才说:“这玩意儿旁边有机关,进去时不小心碰到了,耽搁了点儿时间。” 原本是可以早些出来的。 可刚刚宣帝来的时候动静太大,他们在里头听见了,不得不蛰伏不出。 所幸宣帝改主意走了,不然库房门一打开,今夜估计是真的没法善了。 钟离流扯了扯身上的发皱的衣摆,说:“东西已经到手了,这里诡异得很,不宜久留,咱按计划返回?” 来之前就设好了返回的路线。 钟离流说这话并不是在征求谁的意见。 钟璃闻言沉默了一瞬,没直接回答钟离流的话,反而是说:“东西是真的?” 钟离流翻了个白眼。 “我的眼力你还不相信?” 虽然他也只在书中看过芝兰草的样子,可这东西的饲养门路实在不同寻常。 他们翻遍了整个库房,唯独看着这么一个用玉石饲养,玉质花盆装着的玩意儿,这还能有假? 东西到手了,钟离流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 他正想说赶紧走的时候,钟璃却说:“你们先撤,我还有事儿。” 钟离流难以置信的瞪她。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敢有事儿?” 别看他们进来得轻巧,可要是一旦被人发现了,就他们这几个人,捏在一块儿还不够这宫中的侍卫塞牙缝的! 面对钟离流的忿忿,钟璃倒是淡定了许多。 她淡淡地点头,轻描淡写地说:“我刚刚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想去探探究竟,哥你和洛秦先带着芝兰草回去,我们随后就到。” 钟离流被钟璃的临时变卦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看样子似乎很想揪着钟璃打一顿。 可钟璃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钟璃直接对着洛秦说:“抓紧时间出宫,在说好的地点等我们,最迟一个时辰,我们会赶在天亮之前与你们汇合。” 洛秦对钟璃的命令一贯是无条件听从的。 此时哪怕心中觉得有异,也只是沉着脸应是。 钟离流还想炸毛,可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憋着火狠狠地剜了钟璃一眼,咬牙道:“让洛秦带着东西走,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去。” 钟璃摇头。 “人多了不行。” 霍云齐轻功一绝,再加上他本人还有识毒辨毒的本事,带上他是必要的。 可钟离流就不必了。 毕竟他们今晚是来打探秘密的。 又不是带上杀手头子来大开杀戒。 看钟离流被钟璃的拒绝气得青了脸,霍云齐难得的心情不错。 他含笑对着黑着脸的钟离流说:“钟阁主放心,我必然会保护好王妃的。” 钟离流气得险些当场动了手。 时间紧迫,谁也禁不起耽搁。 钟离流不是意气用事的人,看钟璃神色凝重,只能是压着心里的无名鬼火警告钟璃。 “好胳膊好腿的回来!” 钟璃笑着点头。 钟离流恨铁不成钢地唉了一声,毫不犹豫地逼着自己转身离开。 四人分开后,钟璃和霍云齐半点没耽搁,当机立断朝着宣帝刚刚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夜色重重,谁也没看清,有两个人影飞快地朝着万春宫逼近。 万春宫,奢靡得有些过分的宫殿,在这浓郁的夜色中染上了一层不可说的寂寥之意。 也许是万春宫的主子不喜下人打搅,又或许是无人敢在宣帝和皇贵妃恩爱时露面。 总之,理应戒备森严的万春宫此时清冷得有些过分。 似乎所有下人都被支走了。 整个宫殿空荡荡的,看起来完全没有一个宠妃应当有的热闹尊荣。 钟璃和霍云齐蛰伏在黑暗中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人后,心中都生出了难以言说的怪异。 这里安静得不像话。 钟璃越发坚信万春宫中有蹊跷,在黑暗中飞快地对着霍云齐打了一个手势。 霍云齐会意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了黑压压的屋顶之上。 钟璃随即而动,灵巧身形微妙一闪,稳稳地落在了和霍云齐相反的方向。 他们两人背对着背,在屋顶形成了一个犄角之势,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不发出任何声响,一点一点地掀开了屋顶的琉璃瓦。 琉璃瓦掀开,屋内的憧憧烛火闪耀于眼前。 钟璃整个人趴在了屋顶上,眯着眼睛往下看。 来之前钟璃就仔细研究过万春宫的构造。 故而她选择的这个位置,正好能清楚地看到屋子里的大部分动静。 而屋子里的人也正好坐在她的视线下方。 钟璃不费任何力气,就可把屋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而让钟璃惊讶的是,在高位上坐着的是人当了皇贵妃的叶清柔。 一国之君宣帝却在下首站着。 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出宣帝的身形有几分说不出的紧绷。 他在紧张。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心中那个荒谬的猜测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证实。 现在活跃于人前的宣帝,根本就是个假的! 第698章 美人皮囊,残忍心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屋内的人并未发现头顶上多了两双窥视的眼睛。 叶清柔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人,冷冰冰地说:“你去库房做什么?” 假宣帝被她字里行间的寒意震慑,话未出口,人就先条件反射似的跪了下来。 他把额头杵在冰冷的地砖上,努力控制着语调的颤抖,低声说:“属下听闻娘娘近日身子不舒服,听闻宣帝库房中收藏了一株可调养身子的玉灵芝,想前去将玉灵芝取来给娘娘调养身子。” 这话假宣帝之前就说过,此时说起,倒是也得心应手。 叶清柔半信半疑地瞥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说:“当真?” 假宣帝忙不迭地表忠心。 “属下不敢对娘娘有任何隐瞒,若有虚言,愿受天打雷劈之刑不得好死!” 叶清柔听完,这才满意地笑了。 她娇滴滴地笑了几声,眼波流转,端的是风情无限。 只是这种风情,地上跪着的人却更加惧怕地打了一个寒战。 似乎是看够了假宣帝的畏惧,叶清柔轻飘飘地抬了抬手。 “罢了罢了,本宫只是逗你玩儿,你何必如此较真,只是下次再做任何事之前,记得向本宫请示后再行动,否则,是会让本宫误会,那玉灵芝不是想献给本宫养身子,而是你想用来解自己身上的毒的。” 假宣帝闻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磕头谢恩。 哪怕明知眼前之人是假的。 可看着一身皇帝服饰的男子在自己的面前叩首祈饶,叶清柔的心情还是明媚了不少。 她口吻愉悦地把人叫起,示意男子上前。 假宣帝会意,忍着心中惊惧上前,站在她的身后,动作轻柔地给她按起了肩颈。 假宣帝站在了叶清柔的身后,正好方便钟璃看清他们说话的口型。 钟璃一眼不错地盯着屋内的一男一女,心中惊骇不定。 假宣帝明显是受制于叶清柔的。 那宣帝之前令人难以理解的各种操作,似乎都在这瞬间找到了可以解释的源头。 只是不知道,叶清柔对津南的掌控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真的宣帝,此时又是生还是死? 钟璃一颗心缓缓沉入了深谷。 屋内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假宣帝原是在老老实实地给叶清柔按摩。 不知怎地,手逐渐滑向了叶清柔胸前的衣襟。 叶清柔眉梢微挑并未拒绝,无声放纵着男子的行为。 得到了默示后,男子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话没说上几句,两人就彻底在软榻上难舍难分地滚作了一团。 亲眼目睹叶清柔给宣帝戴绿帽子的过程,钟璃一时呐呐竟是不知应当作何表情。 她不忍直视地别开头,不去看里边辣眼睛的一幕。 扭头的时候,却正好对上了霍云齐的目光。 面对这样的场景,霍云齐也有些不自在。 他尴尬地眨了眨眼,正想问钟璃要不要走的时候,屋内云雨渐歇,再度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叶清柔的声调多了一股在云雨后特有的娇媚,可其中的残忍却让人无端的毛骨悚然。 “本宫之前让你拟的圣旨,可拟好了?” 假宣帝停顿了一下,迟疑地说:“圣旨已拟好,只等着娘娘下令就可下颁。” 叶清柔满意轻笑,葱尖似的指尖轻轻地在男子的胸口滑过,慢悠悠地说:“既然拟好了,那明日上朝的时候,就找机会把圣旨颁下去,也好让下头的人明白本宫的意思。” 假宣帝想着圣旨上的东西,背后的冷汗又开始一层接着一层地往外冒。 叶清柔说得轻巧。 可圣旨上的内容一旦颁布,津南地界必然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到时候若是起了民乱,就很难收场了。 假宣帝迟疑了许久,才挣扎地说:“娘娘想请镇南王来并非不可,只是用杀百姓这样的方式,只怕是会引起朝中大臣的反弹,民间必然也会对此产生不满,到时候……” “本宫要什么到时候?” 叶清柔从男子身上起身,浑然不在意自己一丝不苟,赤足下了软榻给拿起了桌上的茶杯。 “你只管按本宫吩咐的去做就是,本宫需要的是一条听话的狗,而不是一个指手画脚的废物,懂吗?” 或许是刚刚经历了一番云雨,叶清柔的话虽残忍,可语调却没多少寒意。 假宣帝看她心情不错,胆子稍微大了一些,试探道:“那若是镇南王不来,娘娘真打算要按圣旨所说,每日翻倍地斩杀庶民吗?” 叶清柔不以为然地呵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有何不可?” 她放下了手中茶杯,勾唇残忍轻笑。 “能被本宫用来当作吸引镇南王的筹码,那些庶民应当为自己的死法感到荣幸才是,死几个人,算不得什么。” “镇南王一日不来,本宫就杀一日,这偌大的津南,总有无数人等着本宫去杀,只要镇南王还顾惜自己的名声,顾惜镇南王府的百年声誉,他必然会听从本宫的意思前来的。” 津南百姓是与祁骁毫无干系。 可只要有人知道,津南百姓之所以会被屠杀,是因为镇南王不敢赴她的约,那就一定会有无用之人把惨死百姓的愤怒,迁怒到祁骁身上的。 叶清柔从布下这个局开始,就从未想过,会让祁骁真的有机会置身事外。 更何况…… 叶清柔笃定,祁骁绝不会坐视不理,让自己把津南送给北境的。 祁骁一定会来。 按她想的那样。 一想到祁骁被自己钳制得难以反抗,叶清柔的心里就窜起了一股不可说的愉悦。 她转身对着假宣帝勾了勾手指头,无声动人。 像个缠绵红尘的妖精。 让人明知道有毒,却还是忍不住缓缓靠近。 “过来。” 假宣帝似被勾引,眼神直直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地朝着叶清柔走了过去。 再往下,画面就再度变得不堪入目了。 钟璃压制着心头惊骇,对着霍云齐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在屋内暧昧声响越发刺耳之际,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万春宫。 钟璃和霍云齐出宫时途中没遇上任何阻拦。 一个时辰后,两人顺顺利利地出现在了说好的汇合之处。 钟离流和洛秦等了一个多时辰心急如焚。 此时见着钟璃和霍云齐平安出来了,皆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此时天色已亮,在此处耽搁不妥。 几人匆匆对视一眼,顾不得说话,抓紧时间上了马车离开了皇宫附近。 半个时辰后,天色大亮,钟璃等人也终于回到了落脚之处。 在这里等着的人一夜未眠。 见他们安全归来,松了口气的同时,看钟璃阴沉的脸色却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心心念念的芝兰草得手了,按理说王妃应当是高兴的。 可看王妃的脸色,怎会比出发之前还差? 难不成还发生了别的??? 第699章 不可理喻的疯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萦绕在钟璃周身的低气压,将得到芝兰草的喜悦冲散了许多,众人眼底疑云不散的同时,也面色肃然地跟着进了屋子。 钟璃坐在上首沉默了许久,像一尊无言的雕像。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声音沙哑道:“洛林,你立马起身去给王爷传信,告诉他无论如何让都不可以答应宣帝的邀约,不管宣帝做什么,都不可踏足津南一步。” 宣帝如今生死不知。 叶清柔却已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一个疯子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不可理喻。 疯狂至极。 谁也不知道疯子会在不要命的时候,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 不管叶清柔准备了怎样的手段来对付祁骁。 祁骁此时涉足津南的风险都实在太大。 钟璃不允许任何超脱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 洛林闻言微微一顿,可还是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沉声应是。 洛林很快就转身出去了,随身带上的,还有钟璃的一封亲笔信。 众人无言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再看看霍云齐同样阴沉的眼神,心里瞬间都是咯噔一下。 钟离流眉心紧锁,没忍住。 “你们在后头到底发现了什么?” 钟璃性情沉稳,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所以哪怕是钟离流,此时心里都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钟璃缓缓闭上了眼睛,意味不明地说:“宣帝出事了。” 钟离流眨眨眼,不解道:“出事了?什么事儿?” 他脑中灵光一闪,惊奇道:“难不成你俩在后头磨蹭那么久,是去刺杀宣帝了?” 霍云齐没好气地送了钟离流一个白眼,看钟璃没阻止的意思,索性就简单地把他们之前在皇宫中发现的事情说了一遍。 霍云齐话音落下,在场众人谁也说不出话了。 他们都觉得宣帝的脑子有问题。 可宣帝不正常这个设定大家早就接受了,只觉得宣帝最近疯得更诡异了些,并未顺着这个异常往更深的地方想。 如今骤然得知宣帝可能没了,众人只感觉仿佛是被人当头狠狠地锤了一棒。 谁能想到,叶清柔的胆子能大到这种程度? 宣帝再不济,那也是君主。 她连宣帝都找人取代了,这胆子,说是包天都说轻了。 钟离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得知叶清柔已经决定杀百姓来逼着祁骁现身的时候,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冷意。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找死?” 钟璃苦笑了一下,声音沉凝。 “谁说不是呢。” 她本来是想拿了芝兰草就走的。 可事到如今,她却不想走了。 别说叶清柔把算盘打到祁骁身上了。 就算是没有祁骁,她也不会容忍叶清柔把人命当作草芥。 钟璃白皙的指腹摩挲着桌上早已冰冷的茶杯,语调轻缓。 “这世上,又有谁真的比谁高贵呢?” 不过就是个鸠占鹊巢的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钟璃垂眸遮住眼中冷意,淡淡地说:“咱们只怕是要耽搁些时日才能回去了。” 这话就是要管了。 洛秦抿了抿唇,压着怒火说:“王妃,要不属下想法子进宫把叶清柔杀了?” 钟璃还没说话,霍云齐就皱眉说不可。 “叶清柔虽是主谋,可她并未自己亲自出面把持朝政,在外人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宣帝的意思,就算是她死了,难保被她推到那个位置的宣帝会不会如法炮制,治标不治本,还容易打草惊蛇,不妥。” 钟离流难得没同霍云齐呛声,点头说:“是这么个理儿。” “只是,不可打草惊蛇不假,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糟践人命不当回事儿。” 百姓性命是一。 二就是为了维护祁骁。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祁骁日后必然是要登上九五之位的。 当了皇帝不比当王爷自在。 名声之类的,也更为重要。 所以哪怕钟离流心里不待见这个妹夫,可还是要为祁骁多思虑几分。 钟离流心累地看了钟璃一眼,心里有些气结。 若不是怕祁骁的名声实在太坏带累了钟璃,他何苦在这儿跟着下瞎操心? 钟璃沉吟片刻才开了口。 “直接把人杀了不妥,我总觉得叶清柔一个人是做不出这么大的局,背后或许还有旁人的影子。” 叶清柔是宠妃不假。 可一个深居皇宫的妃子,再得宠能厉害到什么地方去? 尽管目前还没查出叶清柔和旁人有干系的证据,可钟璃就是觉得,叶清柔的身后还有别人的手笔。 北境? 还是北漠? 又或者…… 是存在感已经很微弱的东陵? 钟璃的话点醒了在场的人,众人的脸色纷纷又是一变。 若真是钟璃说的这样,那叶清柔的确是暂时杀不得。 杀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棋子有什么用? 真想让含有贪念之人收回自己的爪子,就得找到那个人,把不老实的爪子打断。 霍云齐为人谨慎些,想了半晌到底还是没忍住说:“王妃,津南的情况复杂,已经超乎了咱们的设想,为安全起见,您还是趁乱起来之前回京吧。” 钟璃再留在这里,霍云齐是真的担心会出事。 钟璃闻言嗤笑不已,摇头道:“你什么时候见我临阵脱逃过?” 叶清柔都挥舞着鞭子打上门来踩脸了。 她这时候回京,岂不是还没动手就输了一成? 霍云齐一想钟璃的确是遇强则强的性子,头疼得不行,可还是在劝。 “咱们此行带来的人手极少,王妃就算是在此也效用不大,不如回京后与王爷商议妥当后再说。” 钟璃直接就拒绝了。 “回京折腾一趟,再商议好了,黄花菜都凉了,还有什么用? 打铁要趁热。 杀人要趁早。 钟璃可不做谋而后动的无用事。 霍云齐见劝不动不说话了。 其余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像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也没了动静。 众人沉默之际,钟璃头疼地摁住了额角。 “此时距离上朝还有多久?” 霍云齐看了一眼天色,答:“大概一个时辰。” 钟璃呼出一口气,低声说:“一个时辰也够了。” “写几封信,将宣帝受到皇贵妃掌控之事写在上头,立马给要上朝的大臣们送过去。” 洛秦闻言有些迟疑。 “王妃,那些大臣不见得会相信。” 能当上臣子的,大约心中都比常人多了几个心窍。 能跟着一个反贼当上大臣的,心中的心眼只怕与莲藕相比也少不了几个。 这样的官场老油子多的是心眼,也机警得很,轻易不会相信没有切实证据的谣言。 钟璃从喉咙中挤出了一声冷笑,说:“信不信有什么要紧的?只要心里有一颗怀疑的种子,假以时日,这颗种子迟早会变成能绞死人的大树。” 这些所谓的大臣,当初能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背负上一家老小的性命跟随宣帝造反。 此时就能为了怀疑的种子,做出更加疯狂的事。 宣帝再昏庸癫狂,那些人大约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宣帝是他们认可的君主,是津南的皇。 叶清柔之所以没直接出面掌权,也正是为此。 大臣们听宣帝的,却不会听一个后妃的。 可要是让他们知道,坐在龙椅上的宣帝是假的呢? 这世上,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地被一个假货驱使? 钟璃要赶在津南被血色染红之前,搅乱津南这滩水,让叶清柔再 也腾不出手来作妖。 虽一夜未眠,钟璃此时的头脑却极为清醒。 极短的时间内她已经梳理好了脑中的思路,语速飞快地说:“除了通知那些大臣外,明日起就找人在民间把宣帝有假一事传出去,另外,找几个功底扎实的戏班子,暗中传授夷陵香变脸的技术,让他们热热闹闹地四处表演,把真的宣帝受害,皇贵妃把持朝政祸乱朝纲一事编作戏文传唱。” 钟璃顿了顿,清冷的嗓音蓦地就低了一个度。 字字生寒。 “还有,我怀疑宣帝没死,只是被叶清柔关在了什么地方,动用咱们所有能动用的人手,一定要把真的宣帝找出来。”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这个人,留着还有大用处。 第700章 幕后黑手是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天色逐渐大亮,笼罩在人心头的阴霾却迟迟难以散去。 钟璃靠在椅子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心底沉得像是坠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她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奢念,妄想着事先得到了消息的大臣们会及时阻止叶清柔杀害百姓的计划。 可她却低估了叶清柔的疯狂。 当天傍晚,就有百人原因不明地被抓进了死牢。 钟璃死死地咬着牙一夜未眠。 第二日中午,关于宣帝真假是否受操控的谣言越演越烈,被抓的一百人却还是被押送到了刑场。 无抓捕罪名。 无审问记录。 荒谬又草率的一瞬间,百人性命瞬间消散于一旦。 刑场下围观百姓难忍惊骇,亲人痛苦申冤,围观者面露不忍。 可这一切堪堪只是开始。 在这场毫无理由的屠杀进行到第三日的时候,钟璃一身白衣,戴着纱帽出现在了刑场之下。 刑场上,跪着的是百个满目绝望的无辜之人。 脚下,是刺目残忍的满满血迹。 钟璃眼睁睁地看着侩子手高举手中屠刀。 刀锋撕裂空气而下,随之滚落在地沾满尘土的,是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被杀者似乎到了断气这一刻,都未曾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何而亡。 死者亲属的哭声宛若地狱哭号,一点一点地把站在日光下的人缓缓拽进了绝望的深渊。 钟璃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地刺破皮肤深入血肉,在掌心中留下了斑驳血迹。 乔装打扮过的钟离流紧紧跟在钟璃的身后,在人群中护着她的同时,提醒似的拉住了她的手。 钟离流素来含笑的嗓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怒气,可还是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还不到时候。” 关于宣帝真假的猜测已经有了。 津南的臣子们也在观察形势权衡利弊。 民怨尚未堆积到一个足以勃发的程度。 现在还不是钟璃出手的时候。 他们需要等一个时机。 钟璃什么都明白。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 眼睁睁地看着众多无辜者在自己的眼前丧命,哪怕此事与自己没什么直接干系,钟璃还是难以释怀。 早知道叶清柔是个如此不让人省心的东西,当初她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了结得个清净! 钟璃艰难地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 “叶清柔必须死。” 钟离流从喉咙中挤出了一声冷笑,咬牙道:“死对她来说可太轻松了。” 这样的侩子手,生不如死对她而言,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处。 刑场人员复杂,钟璃不方便在此久留。 虽然带着围帽,可到底是不安全。 钟离流正想带钟璃走的时候,扮作了猎户的洛林走了过来,低声在钟璃的耳边说:“万春宫来客了。” 钟璃眸光微微一沉。 “谁?” 洛林磨了磨牙,冷声说:“北漠人。” 钟璃闻言眉梢诧异地上扬了一下,可这抹异样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底。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们顺着人群往外,分作不同的方向离开。 半个时辰后,回到了落脚的地方。 把门关上后,洛林就直接说:“叶清柔前日赏赐了叶家一批珍宝,叶家今日进宫谢恩,咱们的人看得真真的,有一个说是叶家子侄的人,之前从未在叶家出现过。” 钟璃无声皱眉。 “如何确定是北漠人的?” 叶清柔扬言说要把津南送给北境,钟璃一开始还以为她背后之人来自北境。 如今看来,竟是北漠吗? 洛林闻言露出了个庆幸的神情,叹气道:“是霍阁主认出来的。” 异族的面貌和大褚人的差异是很明显的。 跟着叶家一起进宫的人长了一张在大褚极为常见的面孔,因此一开始并未引起探子的留意。 叶家最近又是辞官,又是准备回老家的动作太大,引起了钟璃的注意,特意让霍云齐盯着。 霍云齐前去打探情况的时候,正好就撞见了那个人。 只看了一眼,霍云齐就说那人有问题。 说到这里,霍云齐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钟璃见了就说:“听说你在叶家人中认出了个北漠人?” 霍云齐点点头,意味不明地说:“那人的确是来自北漠,不光我认识,王妃要是见着了,想来也是熟悉的。” 钟璃这下是真有点迷惑了。 她见过的北漠人有限,谈得上熟悉的就更是少得可怜。 可霍云齐既然这么说了,就证明此人真的存在。 钟璃拧着眉细想自己见过的北漠人,脑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白光。 霍云齐见她不说话,索性也不卖关子,直接说:“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人是北漠萧鼎王的心腹,之前王妃和萧鼎王联手进攻南疆的时候,凑巧见过几面,因他长相酷似大褚人,我就多留意了一下,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 萧鼎王的心腹进了万春宫。 叶清柔幕后的指使之人是谁,似乎就不用多说了。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底森森寒意,冷冷地说:“看样子萧鼎王是觉得南疆遗址不够广阔,如此心急想来开疆拓土了。” 霍云齐皱眉道:“萧鼎王的心腹到了,不知道北漠的势力在津南渗透到什么程度了。” 钟璃缓缓攥紧了衣摆,声音冷淡。 “是狐狸总是要露出尾巴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万春宫内。 被霍云齐认出来的人静静地垂首站着。 他的身前坐着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中年男子。 男子五官平淡,看似不起眼。 可往椅子上一坐,大马金刀的气势无声外放,眼中锐利势不可挡。 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尊位之人。 叶清柔从后殿出来,看到一个穿着仆人样式衣裳的人稳坐不动,心头微微颤了一下。 她看似不经意地打量了男子一眼,笑道:“秋先生本宫之前见过,也是熟人,只是不知,今日与秋先生一起前来之人,是?” 被她称作秋先生的人对着叶清柔微微颔首,谈不上笑地牵了一下唇角,提起男子时,口吻颇为恭敬。 “回娘娘的话,这位正是在下的主子。” 叶清柔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当即心中一惊,险些掰断了手上华丽的护甲。 秋先生的来历她是知道的。 一个从未接触过政事的人,之所以能顺顺当当地把津南朝政掌控在手中,还多亏了秋先生的暗中提点帮扶。 也正因为知道秋先生背后的主子是谁,叶清柔才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萧鼎王是何等盛名在外? 而声名赫赫的萧鼎王,此时竟然就在她眼前! 第701章 就凭你,也想跟钟璃比?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叶清柔被耶律浧亲临带来的震惊弄得大惊失色的时候,耶律浧也在无声地打量眼前的女子。 目光短暂地停留了一瞬,耶律浧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轻蔑至极。 “你想和钟璃比?” 叶清柔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愣,白皙的指尖缓缓握紧了华丽的衣摆。 不等叶清柔说话,耶律浧就毫不客气地下了定论。 “十个你,也比不上钟璃的一根头发丝。” 或许在后宅阴私争宠害人一道上,钟璃并不如叶清柔。 但是要论政事以及远见,别说是十个叶清柔了,就算是百个千个,捏在一起也比不上钟璃的一分半点。 耶律浧直白的轻蔑让叶清柔的脸色变了又变,艳丽的面孔上几乎瞬间就染上了一层阴霾。 她稍微冷静了一下,咬牙道:“是吗?” “不知萧鼎王为何会出此言?” 耶律浧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原本平淡无奇的脸上生生因为这丝笑而多了些许不羁之意。 他一眼也不看目光灼灼的叶清柔,自顾自地说:“你知道,钟璃第一次见本王是什么场景吗?” 叶清柔还当真不知道。 她压抑着怒火,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 “这个本宫倒是未曾了解,不知是什么时候?” 耶律浧冷冷一笑。 “安和城。” 叶清柔的神色再度变了变。 安和一战的惨烈,就算叶清柔并未刻意去打听过,也道听途说了不少东西。 而钟璃也正是靠着安和一战在天下打出了名声。 从那以后,但凡是提起安和一战的人,谁会不夸赞几句镇南王妃的本事? 看叶清柔脸色难看,耶律浧眼中不屑更甚。 就这样的货色还想与钟璃相比,这是脑子不清醒,还是真的疯了? 耶律浧似乎是懒得再看五官逐渐狰狞的叶清柔一眼,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上的茶杯,口吻唏嘘。 “几十万大军围困安和,钟璃站在城墙之上,面对本王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能设计坑杀二十万大军扭转战局,若不是她,这大褚,早就没了。” 而叶清柔今日只是见了自己就大惊失色,险些失了分寸。 这样的人,拿什么跟钟璃比? 听出耶律浧话中对钟璃毫不掩饰的夸赞,叶清柔心中不甘翻涌如沸。 她狠狠地咬住了下唇,似讥似讽地说:“是啊,镇南王妃好大的本事,哪怕是在大名鼎鼎的萧鼎王面前也能不落下风,甚至还赢了,这样的本事,世间又有几个人有呢?” 这话看似在夸赞钟璃。 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讽刺萧鼎王输给了一个女人? 可谁知耶律浧听了却并不在意。 他哈哈笑了起来,眯着眼睛说:“皇贵妃说得对,这世间又能有几个钟璃呢?” 所以钟璃在他眼中是值得敬重的对手。 棋逢对手,输赢各半这不会让人觉得丢脸。 只有刺激和兴奋。 而叶清柔…… 耶律浧呵了一声,无声不屑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叶清柔再好的气度,也被耶律浧接二连三的挑衅崩塌出了裂痕。 她竭力收敛眼中怒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才说:“可最后萧鼎王选择的合作对象是本宫,钟璃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耶律浧晦气的嗨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若是能有钟璃那样的聪明人做合作对象,本王又何至于把希望放在一个蠢货身上?” 叶清柔再也忍不住呵斥出声。 “放肆!” “本宫是堂堂皇贵妃,你竟敢如此……” “本王看你才是放肆!” 耶律浧打断了叶清柔的话,明明表情没什么变化,可却明显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不悦。 在他充斥着杀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叶清柔更是不可控制地打了一个寒战。 这样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耶律浧的脸上却逐渐浮现出一抹不耐。 他冷笑道:“皇贵妃再好听,终究只是个妾,一个可打可卖的妾,也敢在本王面前耍威风?” 耶律浧的耐心彻底告罄。 他随手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 动静不大,但是一个精致的茶杯却在被放下的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威胁无声自明。 叶清柔见了心底生出一股后怕,喉头梗住说不出话。 耶律浧见了直接把不屑写在了眉眼之中,慢悠悠道:“若不是本王急着找钟璃算账,你以为,本王能看得上你?” 提起钟璃,想起南疆如今的那些个糟心事。 耶律浧心中的烦躁就更深一层。 南疆是个好地方。 可那也是在被钟璃下黑手之前。 钟璃下手狠得让人心寒,偌大的南疆到了北漠手中,愣是成了个颗粒无收的贫瘠之地。 耶律浧一开始没往被人动手脚这方面想,还以为是北漠人不擅种植才会如此,还特意找了南疆当地人前来打理土地,指望着南疆成为北漠的粮仓。 可不管费了多少心力种下去的种子,等不到发芽一准死得一干二净。 多有两次,耶律浧就算是傻子也发现了不对。 耶律浧找了无数人前去查看,然后终于明白钟璃为什么能那么直接把南疆送给自己了。 这哪儿是送上门来的粮仓? 分明就是除了漫山遍野的柴火外,什么也捞不着的荒山! 南疆现在已经划分到了北漠的版图之内。 没成为北漠的粮仓也就罢了。 那里的驻军百姓歉收后日日有人饿死,为了稳住南疆的局势,原本粮食就不多的北漠还得从自家粮仓里往外放粮。 相当于他跟着钟璃忙前忙后的折腾了一大通,费力不讨好,还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意识到自己被钟璃耍了,耶律浧的怒火险些失控一把火把南疆烧了。 不过钟璃早就回了京城,传闻早就死得透透的祁骁也死而复生了。 耶律浧再火大,也不至于丧失理智贸然前去找钟璃算账。 但是这根刺始终在耶律浧的心底扎着,以至于察觉到有看动手脚的时机,耶律浧就按耐不住地给叶清柔递了梯子。 否则叶清柔一个后宫妃嫔,怎么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培植出足以掌控津南朝堂的势力。 只是,耶律浧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软得像一朵花似的女人,心地真能狠辣到这种程度。 耶律浧意味不明地看了脸色早已苍白的叶清柔一眼,轻飘飘地说:“不过,你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起码在心狠上,叶清柔就比钟璃狠了许多。 只是这种针对无辜百姓不择手段的心狠,令人不屑罢了。 第702章 意想不到的人,打起来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耶律浧虽看不上叶清柔的行径,可叶清柔目前也算是他的盟友,所以在叶清柔彻底丧失理智之前,耶律浧就说:“让你做的事儿,可都做好了?” 联合叶清柔设下这么一个陷阱,可不光是为了叶清柔觊觎祁骁的。 耶律浧想要的,是祁骁的命。 只有杀了祁骁,才会让钟璃痛苦万分。 那才是他希望钟璃付出的代价。 叶清柔闻言眸光闪了闪,忍着怒气说:“那是自然,只要镇南王有动静,必然难以逃脱本宫的掌心。” 耶律浧要笑不笑地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那你怎么知道,镇南王一定会中计?” 叶清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笃定,掷地有声。 “他一定会来的。” 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 可叶清柔就是坚信,祁骁不会无视百姓的惨死。 他一定会来的。 只要祁骁来了,那接下来的一切,就都是她做主了。 耶律浧一眼就可看出叶清柔在想什么。 眼中不屑更加浓郁的同时,随手扔出了一个东西。 “那个人留着无用,你趁早把人解决了,别日后再添麻烦。” 叶清柔知道他说的是谁。 可她私心里却并不想让那个人在这时候死。 她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还未曾把自己曾经受到的屈辱百倍奉还,她又怎会舍得让那人这么轻易地去死? 叶清柔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真实情绪,堪称是乖顺的点头说是。 “萧鼎王放心,本宫不会让一个死人出来作乱的。” 耶律浧勉强满意了。 他说:“剩下的按本王之前告诉你的去做,记住了,本王不在乎你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想干什么,可如果你敢坏了本王的事儿,就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耶律浧的声音不大,可威胁的意思不言自明。 叶清柔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低声应是。 耶律浧今日前来,本就是临时起意想见见叶清柔,并无其他重要的事儿。 看完了想看的人,他也懒得停留,直接起身就往外走。 一言一行,完全不把叶清柔放在眼里。 仿佛眼前的人就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叶清柔坐在高座上,眼睁睁地看着耶律浧扬长而去,艳丽得过分的脸上满是遍布的阴冷煞气。 她死死地攥着衣袖,冷得冻人的嗓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钟!璃!” 耶律浧进了万春宫的事儿无人知晓。 可那位被霍云齐认出的秋先生的行踪却尽在钟璃的掌握之中。 得知秋先生还随身带着几个人,钟璃的眉心不明显地跳了一下。 她让人详细描述了一下跟着秋先生的人的样子,无声地抿紧了唇。 “我倒是把他忘了。” 正好走进来的霍云齐面露不解,诧异道:“王妃说忘了谁?” 钟璃头疼地摁住了眉心,无奈地说:“耶律浧。” 按探子的描述,秋先生似乎对随行中的一个男子极为恭敬。 而那位男子并无任何出彩之处。 平凡得让人难以记住。 钟璃却在探子描述出身形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耶律浧。 能让耶律浧的第一得力助手如此恭敬的人,除了耶律浧本人,还能有谁? 改头换面这样的操作就更是常见了。 毕竟万春宫里还有个换了脸的假宣帝摆着呢。 霍云齐心念一转就明白了钟璃的意思,神色瞬间微微一变。 他们才刚刚意识到津南的事儿有北漠插手的痕迹。 更多的细节尚且来不及仔细推敲。 耶律浧身为北漠的第一员悍将却已经出现在了万春宫内,足以证明津南的事儿远比想象中的更为复杂。 风险程度也相应更大。 如此看来,钟璃再在津南停留,就当真是不妥了。 似乎是猜到了霍云齐想说什么。 不等他开口,钟璃就说:“东西可让人送回去了?” 霍云齐掩饰着眼底无奈,低声说:“安排了妥当的人一路护送着回去了,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后就可送达王爷手中。” 他们来这一趟为的就是芝兰草。 如今芝兰草得手了,第一要紧的当然就是把芝兰草送回京城。 钟璃闻言眉眼间多了一丝释然之色,却不见轻松。 芝兰草到手了是好事儿。 可接下来让钟璃忍不住担心的,就是这东西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虽说来之前钟璃就已经详细向人打听过了,芝兰草对祁骁目前的情况的确是有用的。 可东西尚未起效,再加上芝兰草本身的弊端,钟璃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感到担心。 察觉到钟璃的情绪不佳,霍云齐沉默了片刻,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王妃之前让我去做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王妃可要过目?” 钟璃勉强稳住了心神,撑着额头说:“说来听听。” 霍云齐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他们之前就让人在民间大肆传播宣帝有假的传闻。 传闻初起时,或许不相信的人居多。 可随着宣帝倒行逆施,在民间大肆捕杀无辜百姓,这则早就在民间流窜的传闻莫名多了几分可信度。 对宣帝不满的人越来越多,朝堂上不同的声音也在不断响起。 虽然目前的每一次争议都被强压了下来。 但是人心里的怒气和不满,却不是能被这样的手段磨灭的。 随着时间的发酵,只会越演越烈。 要不了多长时间,津南内部必然就会先起动乱。 为了能更快地达到这个目标,霍云齐最近没少在外走动。 不管是看起来对宣帝忠心耿耿的大臣,还是坚持以民为本的忠臣,霍云齐都明里暗里地敲打了一番,用各种手段让人心中生了动摇。 民间不满沸起。 刑场血迹不干。 津南乱象,似乎就在眼前了。 这样的场面本应该是让人感到高兴的。 可一想到如今的局面是用百姓的性命取得,钟璃的心里无端就多了一抹沉重。 钟璃不说话了,霍云齐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场面一度寂静的时候,洛林和钟离流神色匆匆地从外边走了进来。 钟离流还没来得及站稳,张嘴就说:“出大事了!” 钟璃骤然抬头望去。 洛林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到钟璃面前,压制着急促的呼吸,哑声说:“王爷和宿城打起来了。” 第703章 遮天大局无声起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谁也没想到,镇南王府会在这时候和宿城起了干戈。 战事来得极为突然,事先毫无征兆。 等人们接到消息的时候,镇南王府的五十万大军已经逼近了宿城。 宿城的祁仲不甘示弱,调动手中鹰卫和宿城原本的驻军和祁骁在距离宿城不到三百里的地方打得难舍难分。 战报传到钟璃耳中的时候,战事的帷幕已经拉开了七天。 据说,这场战事极为惨烈。 宿城一改之前的怯弱作风,几乎是不死不休地追在镇南王府的身后,似乎是拼死也要从镇南王府的身上咬下一块肉。 镇南王府依旧骁勇。 双方交战不过几日,死伤数目却大得惊人。 哪怕是未曾亲眼见到战场上的惨烈,光是看着战报上的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就足以让人想象出血色漫天之景,为其心惊胆寒。 钟璃心中猛地一震,头脑短暂的空白后下意识地说出了一句。 “怎么可能?” 她出京的时候,祁仲和祁骁明面上是对手,可私底下还是好好的。 莫名其妙的,两人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而且这么大的事儿,祁骁竟然半点没让钟璃知道。 钟璃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切实的微妙感,像是在梦中听人说话似的,很不真实。 祁骁和祁仲的突然动手,不光是钟璃懵了。 剩下得到消息的人也懵了。 钟璃不太相信战报中的内容真实性,还特意紧急派人去查探过。 结果得到的消息和之前的战报别无二致。 祁骁就是和祁仲打起来了。 而且还打得格外惨烈。 主战场原本是在宿城边缘,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战线就拉锯到了蔓延周边几十个城池的程度。 战火骤燃,还是大褚内乱,瞬间吸引了天下人的注意。 在这种局面下,津南的这点儿小动静就不足以让人在意了。 被抓上刑场的人数比之前更甚。 可几百人的生死,和战场上数以万计的死亡相比,不够看到了极点,压根就无人在意。 钟璃远在千里之外,得到的消息往往都是延后了好几日的。 信息不便,她甚至至今都还没搞清楚,祁骁和祁仲为什么突然就翻脸成仇。 钟璃艰难地压制着心里的焦急,不断地给祁骁传信。 一向回信积极的祁骁这次却像是断了信号似的,隔了好久才回了一封。 信上并未说明开战的原因,只是让钟璃从津南撤退,别的一句也不说。 钟璃心中生恼,狠狠地将满篇充斥着敷衍的信拍到了桌子上。 前来给钟璃送饭的钟离流见了,抓起信纸看了一眼,眉梢都气得飞了起来。 钟璃这才离京多久,祁骁就这么敷衍钟璃。 要是时间长了,祁骁岂不是要把钟璃当成个透明人了? 钟离流气得脑瓜子嗡嗡的,正想开嘲讽的时候,脑中却突然闪过了一道白光。 他不太确定地看着钟璃,口吻飘忽。 “你之前接到的关于前方战事的战报都在哪?拿出来我帮你瞧瞧。” 钟璃忍着心烦意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看那个做什么?” 钟离流眼神游离不定,还有些着急。 “你先别问,赶紧拿出来我看看。” 钟璃不解其意,可还是去把剩下的战报都拿了出来。 这些战报有的是探子从前方送回来的。 也有的是钟璃暗中派人前去查探到的。 种类不一。 说的内容却都大致差不多。 也正是因此,钟璃才会对战报的真实性深信不疑。 钟离流原本是一脸怒气地盯着战报来来回回地看。 结果看的遍数越多,他的表情就逐渐变得微妙。 钟璃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狐疑皱眉。 “哥你怎么了” 钟璃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地抬手狠狠地在钟璃的脑门上敲了一个爆栗子。 “钟小璃你是猪吗?!” 钟璃被突然砸到头上的暴怒弄得一脸茫然。 看钟离流似乎还有继续敲的意思,警惕地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下。 钟离流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手指用力得几乎恨不得戳穿信纸的点了又点。 “你睁大眼睛给我仔细看!仔细看这里边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你好好看清楚了再说!” 钟璃拧着眉顺着钟离流指着的位置看了过去。 片刻后,眼底冷光狠狠一沉,抓过几封摆放散乱的信试着拼凑了一下顺序,几番尝试后,眼前终于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这几封看似毫无关联的信,每一封信的开头第一个字连在一起,竟然能凑成一句藏头诗! 前后合在一起,大概的意思就是打仗是假的,撒网是真的。 现在京城和宿城都不安全,钟璃就安安分分地在津南待着就好。 至于别的,信上没说。 钟璃也能猜到了。 巨大的惊骇过后,钟璃难以置信地坐回了椅子上,脸上一片空白的茫然。 谁能想到,这场令人世人惊骇的战争,竟然是祁骁和祁仲联手设计出来引耶律浧中计的陷阱! 这是何等的手段,才能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让所有人都信了这样的事实…… 钟璃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祁骁的意图心神震惊的同时。 原本设计好要逼祁骁现身的叶清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计划要成泡影,急得上房却也无计可施。 而这时,一心想要祁骁性命的耶律浧却看到了出手的机会。 耶律浧不光是想要祁骁的命。 大褚富饶得让人眼馋的土地城池,金银财富,他都想要。 之前按兵不动,不是不想动。 而是碍于祁骁和祁仲的双方实力,不太敢动。 如今祁骁和祁仲自己先打了个损敌一千自伤八百,津南又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这时候不趁机动手,要等到什么时候? 耶律浧关注的重点逐渐转移。 原本潜伏在津南境内想取祁骁性命的大军,也在无声无息地朝着战场的方向移动。 只要等到祁骁和祁仲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北漠坐收渔利的时机。 耶律浧突然改了计划一事,并未事先通晓叶清柔。 叶清柔甚至是在大军已经转移走后的半个月,才得到了模棱两可的回应。 而此时的津南,已经掀起了预料之中的内乱。 有百姓不堪重负,终于揭竿而起,正面和津南驻军发生了冲突。 战火一触即燃。 第704章 我拿津南作甚?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知道祁骁是在设局后,心神很是飘忽了一阵。 她突然想起走之前祁骁跟她说的话。 当时祁骁只说准备和祁仲联手,对其中一方动手。 可谁能想到,祁骁竟是想一锅端! 苏沅很难相信,祁骁和祁仲联手能制造出一场足以隐瞒天下人耳目的骗局。 可事实就是,祁骁做到了。 至今为止,无人怀疑这场战争的真实性。 钟璃每日也会接到前线传来的消息。 真假参半。 例如镇国军和鹰卫在两日前爆发了大面积的冲杀。 鹰卫折损数十万。 镇国军也损伤惨重,被迫将战线后移保存实力。 将几封信用同样的方法看,得到的消息就是传闻中死伤的鹰卫和镇国军已暗中汇合,并在暗中朝着北漠的方向移动。 再者是镇国军粮仓被鹰卫烧毁,粮草殆尽,不得已紧急从京城各地收购大批粮草紧急送往前线,甚至还为此发动了民间百姓商贾。 镇南王府立府数百年,前前后后不知打了多少仗。 可如此声势浩大地从民间征集粮草,却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足以可见事态严重。 然而事实却是,镇国军的粮仓并未被烧毁。 那批从京城中运出的粮草虽是高价买进,幕后的粮商却是祁骁的人。 他自己抬价自己买。 银子和粮食,从左边口袋倒腾到了右边口袋。 换了只手,也给粮食换了个来路名目。 也更加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批粮草也不是送往战场的,而是送往了北漠。 祁骁手中利箭指向何方,目的已经跃然于纸面。 钟璃花了数日才整理清楚了祁骁的大致计划,看着眼前偌大的舆图,第一次为祁骁的心思深沉感到可怕。 这样庞大的计划,祁骁肯定不是一朝一夕之间想出来的。 前后不知经过了多少策划,可这些她事先半点风声都未曾听闻。 她甚至到了今日,才弄清楚祁骁想干什么。 钟璃默然无语的时候,霍云齐神色匆匆地带着一个人从外边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衣裳,明明是白日里,头上却还戴着一个大大的围帽。 只是从身形上看,此人似乎是个男子。 还莫名地让钟璃觉得熟悉。 男子进门后小心地把门关上,对着钟璃直挺挺地就跪了下来。 “见过王妃。”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钟璃诧异地扬起了眉。 “夜林?!” 夜林此时不是应当在宿城中帮着祁仲和祁骁对线吗? 怎么会毫无声响地就来了津南? 开口就被钟璃认出了身份,夜林也不意外。 他笑着把掩人耳目的围帽摘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对着钟璃行礼。 “一别数年,王妃风华依旧。”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钟璃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激动。 她刚苦笑着摆了摆手,眼中冷光突然狠狠一沉,蓦地转向了夜林。 她迷了迷眼,沉沉地说:“你怎会在这时候来?” 夜林意识到钟璃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为钟璃的敏锐感叹的同时,将带来的东西递到了钟璃的面前,沉沉道:“属下是来协助王妃行事的。” 京城战火起的同时,津南也不太平。 被叶清柔一手掌控的宣帝暴虐成性,手段残忍。 不管是忠良之辈还是无辜百姓,在她眼中皆是可以随意捕杀的物件。 大臣们的不满,加上民间的反抗,逐渐在津南形成了起义风潮。 光是最近一个月,大大小小的民间起义都有不下三起。 最后虽都被驻军强行镇压下来了。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只是把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用棉被盖上了,没有任何真实的效用。 火药桶不会因为盖上了一层棉被就变成了哑炮。 该炸的还是会炸。 熬过这段时期,炸得只会更加猛烈。 而没了耶律浧暗中支持的叶清柔,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趋势。 钟璃在暗中做的,就是支持这些起义的百姓。 尽可能为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提供能有的支持,让人伪装成流民混入其中为其出谋划策,以便保存更多人的性命,也好与叶清柔掌控的驻军对抗。 区区流民当然是不能成气候的。 可当这些流民的背后有了钟璃插手的影子,这些不足为惧的人瞬间就成为了一个可怕的对手。 这些流民组织声势不断壮大,人数也慢慢地变得更多。 津南也因钟璃的插手,彻底被搅和成了一团看不见底的浑水。 津南乱象让叶清柔以大义逼祁骁现身的阴谋,彻底付诸东流。 也让津南再无暇分身插手京城之事。 也算是勉强维持住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钟璃原想的是,只要津南维持住目前的形势不动,等京城事毕,自己再出手把叶清柔解决了,平复津南就不是太大的难题。 祁骁之前的回信中,也隐晦提到过这个,大致意思也与钟璃想的相同。 可如今祁骁却把夜林派来了。 显然,祁骁的计划出现了变动。 钟璃脑中闪过一道模糊的念头,心头不禁狠狠一颤。 “王爷何意?” 夜林道:“王爷猜到您不会走,故而让属下带了兵马前来,协助王妃收复津南。” “这是王爷新信,请王妃过目。” 此时外界动乱。 祁骁不愿钟璃过多掺和到更大的纷乱中去。 此时津南内部根基摇动。 钟璃趁机出手想就此收复津南,绝非难事。 等祁骁的真实目的浮出水面,耶律浧必要调动兵马回援北漠。 祁骁吸引了全部的兵力。 钟璃在津南,也就安全了。 祁骁一心将钟璃放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钟璃听了却脱口而出一句胡闹。 同时动手本是冒险。 祁骁还拨了一部分兵马让夜林带来了津南。 等耶律浧全力反扑,加上敌军的强兵悍马,祁骁如何能抵挡得住? 她在津南的安全要紧。 难不成祁骁的安危就不重要了吗? 钟璃凝声道:“你带来的兵马如今在何处?” “城外三十里扎营等候王妃吩咐。” “只要您一声令下,不出五日,就可将津南拿下。” “我拿津南作甚?” 第705章 你也是疯子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满场皆寂。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哑声道:“你现在立马带上那些兵马,暗中去驰援王爷。” “王妃不可。” 夜林苦笑了一下,无奈道:“若是能如此,王爷也不会派属下前来。” “您何尝不知王爷心性?” 钟璃霎时无言。 许是察觉到气氛微妙。 钟离流咳了咳沉声说:“其实这也是好事儿。” 他顶着众人不解的目光,对钟璃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祁骁绝不至于会拿自己的安危说笑。” “他本就是暗中行事,现在不知多少人都在局中不知真相,你若是贸然让人带兵驰援,一旦走漏踪迹,说不定就会让祁骁的打算功亏一篑。” 他停顿了一下,说:“不如就顺他的意思来,你趁着他将世人的注意力吸引走,你趁机将津南收复,届时津南稳定,也是一方后援,再有什么,从长商议便是。” 钟离流话音落下,钟璃无声沉默着。 空气中都因此染上了一股紧绷之意,恍惚让人窒息。 夜林努力把头低得更低。 钟璃目光晦暗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地转换了话题。 “你来之前,王爷在做什么?” 钟璃问话,夜林不敢不答。 他战战兢兢地绷紧了后背,低声说:“王爷七日前出发前往北境了。” 钟璃瞳孔无声紧缩了一下,垂首看着桌案上的舆图,唇边溢出了一抹说不清的冷笑。 夜林无声地打了一个寒战。 钟璃垂眸遮住眼中复杂,不咸不淡地说:“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 夜林不想说。 可对上钟璃极具压迫的眼神,他又不敢不说。 踌躇半响,夜林艰难地开了口,把自己的知道的情形说了个大概。 北漠插手津南的事儿,祁骁一早就知道。 不管是宣帝还是津南,从未被祁骁放在眼中正视过。 他按兵不动,并非是想任由北漠跋扈。 而是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北漠。 他看准的是北境。 祁骁带着五十万大军逼向北境。 与此同时,祁仲手中的三十万鹰卫联合宿城原本的四十万大军,组成了七十万的队伍,也在祁仲的指挥下暗中朝着北漠方向移动。 他们在前边闹出来的动静,是为了吸引北漠第一悍将耶律浧的注意力,也是为了分散北漠的兵力。 耶律浧如今已然中计了。 耶律浧前后从北漠抽调了超过五十万的兵马入了大褚国关。 他想趁乱一举把京城和宿城拿下。 祁骁和祁仲想趁混乱直接让北境和北漠消失。 几人的目的不同,却在祁骁的设计下殊途同归。 钟璃闭了闭眼,哑声说:“王爷只带走了五十万人?” 五十万听起来是多。 可镇国军人数超百万。 祁骁带走的这些人还真算不得很多。 想拿五十万大军去打素来以兵马强悍为名的北漠,难度无异于是想登天。 夜林闻言,难掩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说:“暗中行动,人数太多了多有不便,这已经是多方权衡后的结果了。” 为了掩盖这五十万人的去向,他们前后不知熬了多少次夜灌了多少杯浓茶。 再多,就真的掩饰不住了。 更何况,想打别人家的老巢,自己的老家也不能就这么扔了。 剩下的人,分作各处驻守京城和宿城方向,是后备,也是保障。 有这些人在京城守着,耶律浧就算再动怒,也拿京城无法。 钟璃听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低声说:“是我低估镇南王的野心了。” 利用津南之事做出了己方和祁仲动手的假象,诱使北漠入局。 又在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兵线直逼北境。 祁仲则是指向北漠。 这一手偷天换日,玩儿得可谓是炉火纯青,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世上聪明人无数,却没人敢想,祁骁敢同时对北境和北漠动手。 钟璃趁机将津南拿下又能如何? 届时整个天下都乱了,一个小小的津南能有什么用?! 钟璃气得说不出话。 夜林险些把脑袋杵进了地里。 钟离流实在看不下去,问:“夜首领带来了多少人?” “三十万。” 钟离流…… 祁骁去北境带了五十万。 让夜林带了三十万来津南。 这应该说他太看得起津南,还是说过分小瞧了北境? 屋子里人人大眼瞪小眼无言以对。 钟璃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摆手道:“你们先出去。” 夜林惴惴地看向钟璃。 “王妃……” “出去!” 钟璃动了真火,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凑上去找不痛快。 屋内众人流水般散去。 钟离流担心地看着钟璃,无奈道:“璃儿。” 钟璃苦笑了一声,幽幽叹道:“其实我出门之前,祁骁跟我提过此事。” 当时钟璃就觉冒险,说不可妄为。 可谁知祁骁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钟离流显然也对祁骁的胆大感到心惊。 可此时说再多都是无益的。 与其发愁之前的疏漏,不如想法子将眼下的局面稳住。 钟璃不是个容易失控的人,灌了一杯茶已经冷静了不少。 她掩面道:“大哥,他的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钟璃相信祁骁的能力。 却难以在这种情形下说服自己。 钟离流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安抚似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声道:“你要相信他。” 钟璃苦笑不言。 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才说:“大哥对此可有想法?” 钟离流抿了抿唇,自嘲道:“我对行兵打仗一窍不通,可有些事儿你倒是不如我。” “例如……” “如何算人心。” 钟离流凑到钟璃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钟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们都是疯子吗?“ 钟离流哈哈一笑,慢悠悠道:“这世道都乱成这样了,疯不疯倒也没什么两样。” “若是能就此疯一把,将这僵局彻底打破,也算是不枉费来这一遭。” 钟离流说的话同样很是冒险。 钟璃迟疑道:“你要让我想想。” 钟离流无所谓道:“你且慢慢想,左右这津南在咱们的手里,跑不了。” 他屈起手指在钟璃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笑道:“别皱眉,都会好起来的。” 第706章 你难道就不心动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在想什么的时候。 津南皇宫中也有了动静。 叶清柔是疯,可绝非是傻。 她知道祁骁和祁仲打起来后,心里就始终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不安。 她暗中派人去打探耶律浧的动向。 半点有用的消息没得不说,反而得到了一个更糟糕的讯息。 想设计吸引来的祁骁没到。 但是北漠的兵马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到了。 叶清柔与耶律浧合作时,说的是这些兵马的作用是用来抓捕祁骁。 可如今祁骁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场,根本就不可能会出现在津南。 耶律浧的兵马迟迟不退,显然是对津南抱有觊觎之心。 而一旦耶律浧选择动手,津南根本就抵挡不住。 叶清柔慌张之下疯了般地想找耶律浧谈判。 然而耶律浧将津南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哪儿会理会叶清柔的叫嚣? 叶清柔在皇宫中发疯。 宫外的钟璃也得到了消息。 钟璃看着桌案上展开的舆图,皱眉道:“耶律浧留了人在津南边线?” “这么大的事儿,津南难道一直无人察觉?” 津南的兵马守备再弱。 也不至于被人放了那么多人在边界线上无所察觉吧? 防守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洛秦苦着脸点头。 忿忿道:“按理说这样的事儿是不可能发生的,可王妃您忘了,如今掌权的宣帝是假的,叶清柔一心与耶律浧合作,为来军提供便利掩盖行踪哪儿算什么大事儿?” 叶清柔帮着耶律浧带了兵马入界。 现在请神容易送神难。 彻底陷入了僵局。 钟璃暗暗骂了一声蠢货。 旁边等人连连点头。 谁说不是呢? 洛秦幽幽一叹,苦笑道:“不过万幸的是耶律浧并未将津南当回事儿,留下的人马不多,等咱们将具体情况摸清楚,想动手理应不难。” 否则的话,偌大的津南,只怕是真的要被叶清柔拱手送给耶律浧了。 钟璃烦躁地啧了一声,不耐道:“叶清柔不能留。” 叶清柔这种裂土分疆送人的行为,死上千百次也不足为惜 钟璃虽不是大褚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可前世的职业特殊性,决定了她骨子里的强烈归属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只要是大褚的土地,就绝不允许外人踏足一步。 哪怕是暂时的也不行。 钟离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钟璃在想什么。 不过他也不反对。 他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幽幽地说:“既然如此,那个见鬼皇贵妃不能留了。” 想为津南在这场战争中争取到一线生机,首先就要把津南全线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掌握津南,第一步需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绊脚石都清理干净。 叶清柔首当其冲。 钟璃点头赞成了钟离流的说法,口吻微妙。 “我本来是想多留她一段时日的,可事到如今,只怕是不成了。” 钟璃想杀的人,自然是要死的。 只是在死之前,钟璃还想要从叶清柔那里弄清楚一件事。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轻飘飘地说:“真的宣帝是死是活,一定要尽快弄清楚,再晚一些,就怕来不及了。” 钟璃琢磨着怎么无声无息地把叶清柔掳出宫的时候。 被叶清柔冷落了许久的叶相也被叫进了宫中。 自识破了叶清柔的疯狂,叶相就再没与她见过。 此时再见,父女俩四目相对,空气中流淌的都是讥诮。 叶相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轻笑道:“娘娘找草民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叶清柔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咬牙道:“你进宫帮我。” 叶清柔在极度的慌乱后就清醒了很多。 耶律浧靠不住。 宣帝必须死。 她想将津南稳住,就必须有人帮忙。 而人选,叶相最为合适。 听到叶清柔的话,叶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瞬间失笑。 “娘娘莫不是在说笑吧?” “老夫如今一介草民,早已决心不问旁的杂事,再者说,娘娘雄心大志,自有不输男儿的豪杰之气,哪儿用得上草民指手画脚?” 他故作苦涩地轻轻一叹,无奈道:“老夫年老不中用,只怕是帮不得娘娘什么了。” 他会这么说,叶清柔半点不意外。 就像叶相了解她一样。 她也太了解这个父亲的为人了。 她不慌不忙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用杯盖拨开了表面的茶沫,笑道:“可我要是说,我能给你想要的呢?” 叶相佁然不动。 “我年纪大了,心中也没什么想要的,之前跟娘娘说一心想告老,但凡娘娘允了,这会儿只怕都在乡间种田了。” 叶清柔讥讽十足地爆出了一声冷笑,唏嘘道:“你我父女多年,父亲何必在此做戏惹笑?” “你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女儿难道还不清楚吗?” 她摆手不让叶相多言,自顾自道:“你筹谋多年,只为了能在朝堂翻云覆雨,可你的目光为何要如此短浅呢?” “当人臣再厉害又能如何?君要你死,你就不得不死。” “为何不筹谋点儿别的,让那所谓的君王,变成自己呢?” 叶相不知宣帝一事,闻言瞬间大惊失色。 他冷声道:“你想死别牵连家中,我……” “爹,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想跟你打哑谜。” “女儿直接跟你说了吧,如今整个津南都在我的股掌之中,让谁当皇帝,谁就是皇帝,就算这样,你也不愿进宫帮我吗?” 叶清柔这话所含的信息实在太大。 叶相震惊许多难以回神。 可转念一想这些日子的异常,以及宣帝处处诡异的行事。 他脑海中突闪白光,哑然道:“你对宣帝做了什么?” 叶清柔不屑一呵,淡淡道:“我做了什么不要紧,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今在这津南,我就是最大的王。” “爹,你辛苦谋算了一辈子,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如今我都将机会拱手捧到了你的面前,你为何不敢伸手接了呢?” “只要你进宫帮我,这津南,马上就可以改姓叶了。” “从此以后,叶氏就是高不可攀的皇族之人,你也可翻身而跃成为人上之人。” “就算如此,你也不心动吗?” 第707章 抓宣帝,杀皇贵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叶相的年纪大了。 可野心却从未小过。 否则也不会竭尽全力地折腾了这半生。 叶清柔的话,看似空无,可对他而言,诱惑实在太大了。 但他也太清楚叶清柔的疯劲儿。 叶清柔一直避讳他涉足朝中,如今主动前来,必有反常之处。 他垂眸遮住眼底复杂,轻笑道:“娘娘说得不错,只是,我为何要帮你呢?” “娘娘先是无故诛杀城中百姓,后又不惜放出要将津南拱手送给外族的话,娘娘如此能干,老夫又能做什么?” 这话本是试探。 叶清柔却道:“那又如何呢?” “爹,成王败寇,这样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做了什么不要紧,只要能达到想要的结果,那便是对了。” “当然,你也可以撒手不管,可是你别忘了,你我父女闹得再僵,在外人眼中,也是一家的,我好不了,你以为叶家能好吗?” 似是被叶相隐忍不发的样子逗乐了。 叶清柔哈哈笑出声来,抬手擦掉眼角的泪,哑声道:“我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就算是死,我也会将叶家全部拉下水,谁也别想活。” “帮不帮我,你自己衡量吧。” 不管是叶清柔的诱惑,还是她撕破脸的威胁。 都是如今的叶家抵挡不住的冲击。 而作为一个老狐狸,最重要的就是权衡利弊。 然后活下来。 叶相压抑着心头翻涌的复杂,定定道:“娘娘希望我怎么做?” 叶清柔不甘地闭了闭眼,咬牙道:“我要你全力做好津南的防守,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守住。” 叶相为难道:“依老夫所见,如今最要紧的,当是稳住内部的混乱。” 他不悦地看了叶清柔一眼,冷声道:“先前娘娘诛杀百姓一事引起的动荡不小,若是不能将此动荡压制,长此以往,必生大乱。” 叶清柔心虚地顿了顿,不耐道:“那你去做便是。” “总之,津南一定不能出错。” 叶相被叶清柔刻意隔开太久。 对津南的形势完全不了解。 叶清柔跟他说了许多,他看似安心地走出了万春宫,上了马车却是一脸说不出的凝重。 宫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 他在津南毫无可用之人。 就算是想探听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现如今…… 叶相闭眼一叹,无声呢喃。 “罢了,再搏一次。” 叶相虽是文臣,可到底是历经多朝的老人。 手段自然非叶清柔可比。 他决心整顿津南现状。 狠抓了几日,装模作样地处置了几个为非作歹的官员。 一时间还真起到了些许安抚民怨的作用。 他和叶清柔满意了,钟璃就不是那么的开心。 如今这摊浑水好不容易搅得起了浪。 要真就这么压制下去了。 她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钟璃面色沉沉地否决了洛秦的提议。 “强攻是可,咱们也能攻下,但是你想过没有,咱们在此本是秘密,还能算作一张底牌。” “真动了兵马,纵然是顺利将津南拿下,咱们的存在也天下皆知了。” 若无必要,钟璃还真的不想让人知道镇南王府蛰伏了一队兵马在此。 毕竟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洛林点头。 “的确如此。” “咱们一动手,耶律浧潜伏在暗处的兵马定然也会有所动作,他与叶清柔勾扯不小,万一这两人联手而来,咱们的压力也就更大了。” 夜林点头。 “不错,强攻不可取。” 钟璃发愁地摁着眉心不言。 钟离流试探道:“那要不,继续激化他们与百姓的矛盾?让他们自己去闹?” 钟璃摇头。 “不可。” 鼓动百姓造反不是不可以。 只是就算是造反成功了,想要短时间内让津南为自己所用,那是不可能的。 钟璃等不起,也耗不起。 换言之,百姓到底是势单力薄了些。 硬碰硬撞上,谁也说不清会造成多少无辜的伤亡。 可以避免流血的情况下。 钟璃不想看到任何牺牲。 霍云齐沉默了半天,突然道:“要不,咱们还是想法子找一找那倒霉催的宣帝?” 钟璃把注意力转回了眼前的布防图上,淡淡地说:“你说得不错。” “想要兵不血刃把津南拿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找到宣帝。” 想来想去,还是宣帝本尊最好用。 也只有宣帝本尊,才能完全了解津南的情况,调动津南的驻军。 只要找到了宣帝,就可以无声无息地化解津南之困。 想法是好的。 钟离流对此却不太乐观。 他唏嘘道:“那什么皇贵妃已经丧心病狂了,真的宣帝说不定早就死了。” 更何况,津南这么大。 他们上哪儿去找一个生死不明的人? 钟璃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屈着在布防图上敲了敲。 “谁说一定要真的了?” 只要那张脸是宣帝的不就行了? 钟璃似嘲似讽地撇撇嘴,慢悠悠地说:“反正津南朝臣的眼珠子大概不好使,我看那个假的也挺好使唤的,只要把人弄到不就行了?” 是真是假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搞到这个人,从这人的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那个假宣帝在宫中横行这么久,定然知道的不少。 弄到这个人,也算是一个出路。 钟离流被点亮了思路,有些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 “那我今晚上就想法子把皇贵妃和宣帝弄出来?” 万春宫之前有耶律浧帮着提点设防,森严难进。 可这会儿耶律浧顾不上这里了,想进去整两个人出来,还是可以的。 钟璃想了想,觉得可行。 只要把宣帝掌握在手中,津南驻军不说挥如臂使,起码不会脱离掌控。 到时候就算是真的打起来了,也勉强能有一战之力。 钟璃拍手一笑。 “就这么定了。” “抓宣帝,杀皇贵妃。” 第708章 咱们来活儿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等人策划着怎么抓宣帝的时候。 祁骁等人也在暗中行动。 祁骁眼中泛起了淡淡的冷光,慢悠悠道:“按计划行事,宿城那里撑不住多久,动作一定要快。” 据蜀香阁传回的消息,耶律浧已经开始动手了。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所谓的京城宿城之争是一场惊天骗局。 祁骁要做的,就是赶在这个骗局被揭穿之前,粉碎他想粉碎的一切。 柏骞承得令去了。 祁骁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北境…… 当年的血海深仇,我来讨了。 祁骁所率领大军暗中逼近北境边界的同时,率领大军前往北漠方向的祁仲也抵达了目的地。 连日的奔波让祁仲看起来极为憔悴,可眼里的光却亮得惊人。 他翻身下马呸呸呸地吐出了嘴里的沙子,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水灌了一口漱口,然后才声音沙哑地说:“镇南王那边可传消息来了?” 随从点头,将刚刚收到的信递到了祁仲手中。 祁仲打开看了一眼,啧了啧。 “他们人没咱们的多,脚程却是慢了许多。” 原以为要赶上一个月的路,生生被祁骁压缩到了二十日。 按理说已经不慢了。 可跟祁仲相比,还是慢了一些。 祁仲习惯性地吐槽两句。 随从听完有些无奈,笑道:“北境与大褚相连之处本就比北漠更远,镇南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已是不易。” 换一个人,估计这会儿还在路上磨蹭呢。 祁仲也知道不可太过苛求,可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 “这样的机会百年都不见得能有一次,是我心急了。” 随从笑笑不说话。 祁仲勾着唇角笑出了声。 “只要这次的计划成功了,大褚未来百年内再无外敌困扰,我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困扰了大褚数百年的外敌没了,祁仲也能功成身退,安安心心地去当自己的富贵闲散王爷了。 这个机会,不光是祁骁等候许久。 对他而言,也是一样。 短暂的休息过后,祁仲下令再次出发。 七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拔营往前,身后只留下了一片飞腾而起的黄沙泡影。 很快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祁骁和祁仲双方大军联动的消息对外隐瞒得很隐蔽,大多数人至今都不知情,甚至还在议论着宿城和京城的战事。 而已经牵扯其中的耶律浧,却在这种看似无蹊跷的和谐中,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异样。 直觉往往都是没有理由的。 而这种没理由的直觉,在战场上救过耶律浧的性命。 耶律浧不敢大意。 耶律浧将收集到的线报整合到一起,反复查看。 最后却并未得到一个可以解答心中疑惑的答案。 那股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不安,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反复琢磨无果后,耶律浧只能是勉强说服自己,逼着自己把那种如影随形的不安压制下去,下令让大军开拔加速前进。 只要抓住这次千载难逢大褚最为动荡的机会,北漠就可一跃而上成为唯一的天朝大国。 到了那时,就再也不会有人可威胁到北漠的地位。 他想要得到的,自然也可得到。 耶律浧加速行军的同时,津南也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在钟璃等人的有心煽动下,叶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压制下去的民沸又闹了起来。 他深知津南亡覆叶家也难以保全。 为此忙得脚不沾地。 叶清柔将他传唤进宫时,叶相难掩疲惫道:“娘娘,事情只怕不如咱们想的那般顺利。” 叶清柔微妙地眯起了眼。 “此话从何说起?” 叶相面色沉沉地道:“我怀疑民沸背后有人指使,可怕的并非这个,而是到了如今,咱们都还搞不清楚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明面上摆出来的刀剑不惊人。 往往能要人性命的,就是藏在背后的利刃。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不过数日,叶相就为此憔悴了不少。 叶清柔敏锐不如叶相。 心里也不是很信得过他的话。 她半信半疑地呵了一声,幽幽道:“那依你所言,理应如何?” 叶相叹了口气,无奈道:“咱们能动用的人手实在有限,想在短时间内抓出幕后之人不容易。” “依我的意思,要不就请宣帝下旨,动用军队,让……” “不可。” 叶清柔想也不想地打断了叶相的话,冷笑道:“不过些许庶民,哪儿就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我相信爹爹的本事,你定有法子解决目前的困境。” “是吗?” 叶相是真的无法。 叶清柔却不信他。 父女俩再度不欢而散。 叶清柔坐在高位上憋闷半响,突然道:“皇上呢?” 宫女低着头说:“皇上在御书房呢。” “可要奴婢……” “就说我不舒服,去把人请过来。” 宫女应声去了。 门外却来了另外一人。 那人道:“娘娘,小皇子高热不退已经两日了,太医实在是没法子,您要不要去看看?” 这个孩子是叶清柔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而生。 在她眼中就是一枚棋子。 从未在意过。 此时听了宫女的话,她不耐道:“病了就去请太医,缺什么就去库房拿,来找本宫有何用?” “可是……” “不必可是。” “退下。” 话音落下,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站住。” 那人忐忑站住。 叶清柔起身理了理裙摆,抬手道:“罢了,本宫随你去走一趟。” “这可是皇上如今唯一的儿子,万万出不得岔子。” 津南皇宫内的动静化作书信,一封接着一封地传递向外。 钟璃将收集到的所有信息摆在一起,察觉到了叶清柔的野心,不由得啧了一声。 钟离流好奇道:“怎么了?” 钟璃指了指摆在最上头的那一封信,嗤笑道:“叶家只怕是要出个皇帝了。” 叶家父女野心勃发。 已经到了一种控制不住的程度。 据探子来信,叶清柔只怕是有想废宣帝立自己儿子为皇的想法。 钟离流看了看忍不住皱眉。 “如此,那咱们的动作就得加快些了。” 否则真等到叶清柔动了手,甭管假的还是真的宣帝,他们一个也捞不着。 钟璃点头一笑。 “谁说不是呢?” “把大家伙都叫来吧,咱们来活儿了。” 第709章 牢笼自缚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想潜伏进宫不难。 难的是如何避开宫内的所有侍卫。 还要防备着被耶律浧留在宫中的眼线察觉。 为了此事,霍云齐和钟离流已经脚不沾地地忙了好几日。 霍云齐立于下首,笑道:“回王妃的话,万春宫内的人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除了叶清柔熟悉的人,其余能换的都已经换作了咱们的人。” 钟璃没想到能如此顺利,有些好笑。 “就没遇上点儿有难度的?” 霍云齐表情复杂的撇撇嘴,意有所指地对着钟离流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有咱们的钟舅爷在,也就不难了。” 蜀香阁擅收集消息。 钟离流擅长的,却是杀人。 有钟离流手底下的人全力配合。 想收拾几个宫中的宫人,自然不是难事。 钟璃对此很满意。 点头道:“可能探到耶律浧的人?” ‘’霍云齐叹气。 “暂时没有消息,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万春宫内绝对安全,可以前往。” “那也不错。” 钟璃起身示意众人凑近些,围着桌上的皇宫分布图商议了起来。 两日后。 万春宫的皇贵妃突然病重。 可皇贵妃也病得蹊跷。 病了不去请太医,反倒是将一个民间所谓的可窥视天命的班子请进了万春宫。 对外就说自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有这些人前来肃清定然能好。 这样的事本不寻常。 可叶清柔往日行事就很难理解。 故而津南的群臣得知后,除了暗自嘲讽外再无表示。 唯独宣帝很是担心。 谁都知宣帝与皇贵妃感情甚笃。 这次听闻皇贵妃病了。 宣帝担忧皇贵妃身子康健,亲自在万春宫守着,大小事皆是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他人,甚至还为此下令停朝三日,不许大小官员觐见。 宣帝平时还算是个清醒人。 可一旦涉及皇贵妃,就会变得极为不可理喻。 做出的事也时常让人难以理解。 故而宣帝的这道圣旨虽然让人疑惑,却无人怀疑真假。 万春宫中除了因皇贵妃的病多了一丝凝重外,其余一切照旧,并无任何异样。 而谁也想不到,传闻中病重的皇贵妃此时并无任何生病的姿态,甚至还可以挣扎着大吼大叫。 当然,万春宫早就里里外外被清理了一遍。 所有试图反抗的人都去了黄泉汇合。 配合的被囚禁在了万春宫的深处。 当初建造万春宫时,叶清柔为了彰显皇上对自己的恩宠,特特将周围附近所有的宫殿都拆了。 没拆的,里边也不许任何人居住。 她炫耀的恩宠得到了无数人的艳羡不假。 可也为钟璃等人的行动提供了方便。 起码,绝对不会有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此处。 叶清柔此时喊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任何人给予任何回应。 变故就发生在瞬息之间。 叶清柔至今都未曾想通,突然出现在自己宫殿中的神秘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从何而来。 昨夜这些神秘人突然出现,恰好宣帝就在她的宫中。 假的宣帝被打晕不知带去了哪里。 然后她就被圈禁在了这里。 曾经赖以为生的宫殿,如今成为了圈禁她的囚笼。 她熟悉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整个万春宫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死城。 这些神秘人似乎也无心伤她,只是限制了她的自由。 面对她的喊叫始终无动于衷,就像是集体变成了哑聋子。 又像是在等着什么人来。 叶清柔喊了半天嗓子都哑了,不得不偃旗息鼓坐着喘气。 她嫌弃地喝了一口早已变得冰冷苦涩的茶水,咬牙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谁让你们来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叶清柔自认为对万春宫的掌控滴水不漏。 可这些神秘人却能不动声色地就把万春宫的掌控权拿走。 这种事态失控的感觉极为不妙,也让叶清柔心中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恼怒。 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妾了。 她是高高在上,甚至可掌控宣帝意向的皇贵妃! 这些人怎么敢这样对待自己! 面对叶清柔的气急败坏,看守她的神秘人极为淡定。 为首的霍云齐瞥了叶清柔一眼,无声冷笑不言,仿佛是不屑于和叶清柔多话。 叶清柔被他这种轻蔑至极的神态刺激到了,想也不想地扬起手。 手中茶杯突然就朝着霍云齐狠狠地砸了过去。 霍云齐目光一凛,还没来得及动,那个飞至半空中的茶杯就被一个从门外飞进来的东西拦截了一下。 砰的一声脆响。 茶盏应声而裂。 碎了的瓷片散落一地。 而打碎茶盏的,是一枚看起来极为不起眼的素银簪子。 簪子是最常见的海棠花式样,静静地躺在青色的大理石砖地上,反射出了一道冷冷的冰光。 叶清柔见状猛地一怔,像是被吓住了。 难掩惊恐地向后退。 霍云齐盯着那簪子看了片刻,眼中泛起了无声的柔和。 他转身对着门口的位置微微拱手,语调含笑。 “多谢王妃出手相救。” 虽然钟璃不出手那茶盏也伤不了他。 但是钟璃出手了,霍云齐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霍云齐话音落下,面带无奈的钟璃从门口缓缓行来。 她一眼也不看早已震惊到面目狰狞的叶清柔,叹息说:“我倒是不想救你的,只是觉得好好地被泼了一身隔夜的茶水到底晦气。” 霍云齐笑意更甚,颇为愉悦地点头。 “王妃说的是,是属下疏忽大意了。” 钟璃好笑的摇摇头,目光落在了早已说不出话的叶清柔身上。 看着眼前与记忆中那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截然不同的皇贵妃,钟璃的眼底泛起一层意味不明的唏嘘。 谁能想到,当日看起来那般温婉的人,竟也有今日这般盛气凌人的样子? 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叶清柔坏事做尽,有此也算咎由自取。 钟璃浅笑不语,慢慢地走近后才说:“好久不见。” 叶清柔听见钟璃的话,双目赤红地瞪着钟璃,急促地抽气了几声才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钟璃,是你!” 第710章 那你就去死好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闻言微微一笑,甚至还点了点头。 “是啊,一别多年,不知皇贵妃近来可好?” 钟璃只是随意一问。 但是这话落在叶清柔的耳中,却跟最恶毒的讽刺无异。 她被迫在宣帝的后宅中挣扎抢生路的时候,钟璃是得镇南王独宠的镇南王妃。 她在这吃人的后宫中,踩着鲜血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时候,钟璃早以巾帼之名扬名天下。 跟钟璃相比,她当然是过得不好的。 而自己过得不好,在叶清柔的心中全都是钟璃的缘故。 她靠着对钟璃的恨意挣扎到了今天。 做梦都恨不得生吃了钟璃骨肉。 如今见着钟璃本人,浓烈的恨意几乎从眼底满溢而出,原本精致的面目扭曲得像是恶鬼临世,无端骇人。 钟璃见了,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微妙的不解。 她自认为和叶清柔的接触有限,也不曾对叶清柔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像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叶清柔沉浸在自己的充满仇恨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注意到钟璃眼中的狐疑。 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从不断叫嚣的恨意中冷静了下来。 而她此时的样子,看起来跟一个丧失理智的疯子没什么区别。 叶清柔情绪收敛得差不多了,看霍云齐和其余人对钟璃恭敬的样子,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 她紧紧地咬着牙,一字一顿。 “你怎么会在这?” 钟璃在洛林端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淡淡地说:“贸然来访,自然是有事想求证,只是万春宫戒备森严,不得已用了些手段,还望皇贵妃不要见怪。” 当然,叶清柔就算见怪那也没办法。 毕竟如果不是钟璃想从她口中问宣帝的下落,叶清柔早就是个死人了。 叶清柔尚未察觉到钟璃话中的冷意,就怒不可遏地尖叫了起来。 “你敢只身来此,钟璃你难道就不怕死吗?!” 钟璃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就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她好笑道:“我为何会怕?” “就凭你这里的防御吗?” 钟璃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讥诮,轻叹道:“不是我刻薄挑刺。” “皇贵妃,都说术业有专攻,不懂别装懂。” “出自叶家的那些个东西,暂时还伤不了本妃。” 叶清柔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仪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然后才说:“你未免也太自大了,这里是津南,这是津南的皇宫,你既进来了,就再也别想活着出去!” 钟璃要笑不笑地哦了一声,语调微妙。 “是么?” 她是真的不理解,到了如今地步,叶清柔为何还敢大放厥词。 叶清柔不知钟璃在想什么,几乎是偏执的强调。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你马上就会死在这里!”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表情复杂。 叶清柔莫不是真成了疯子? 见钟璃不说话,叶清柔不满地呵斥了一声放肆。 剩下的话还没出口,整个人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似的,被冷着脸的霍云齐砰的一掌拍得飞了出去。 霍云齐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呼哧喘气的叶清柔,眉眼间皆是不可说的嫌弃。 “皇贵妃娘娘,你最好是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别忘了与王妃说话的分寸,否则,下一次我下手就没这么轻了。” 叶清柔再盛气凌人,也只是个娇滴滴的女人。 霍云齐虽有分寸收了几分力道,可这么一掌落在身上,还是让叶清柔当场就哇的一声吐出了血,脸色也惨白了几分。 听见霍云齐的话,她满眼是恨地瞪着霍云齐,却只是喘息着不说话了。 霍云齐是真的会杀了她。 叶清柔还不想死。 钟璃见了这一幕,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同情还是取笑。 沉默半响后,她对着霍云齐幽幽道:“你出手太快了。” 快到她都没想好,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霍云齐轻笑一声微微颔首,眉目温顺半点看不出刚刚动手把人拍飞的凶狠。 “王妃说的是,属下记住了。” 钟璃满意点头,然后才看着面色扭曲的叶清柔,轻笑道:“今日前来,是想问皇贵妃一个人的下落。” 叶清柔被钟璃气得咬牙,直挺挺地梗着脖子不说话。 钟璃见状也不气恼,笑意依旧。 “宣帝在哪儿?” 叶清柔刚想开口,钟璃就补充道:“我说的,是真的宣帝。” “他人在哪儿?” 钟璃原本是想和叶清柔好好说的。 毕竟她是真的想知道宣帝在哪儿,是否还活着。 可叶清柔却是难以想象的不配合。 她的拒不合作,让钟璃眉心微皱的同时,也丧失了最后的耐性。 钟璃不咸不淡地瞥了神色癫狂的叶清柔一眼,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对着霍云齐说:“拉下去吧。” 一个不会说实话的工具人,就等同于一个无用的废物。 留着再多费口舌毫无作用。 早些拉下去,省得在此看着碍眼。 反正真的宣帝找不着了也没关系。 现在还有一个假的能凑合着使唤。 真假不重要,能用得上就行。 霍云齐应声而动,上前粗暴地拧住了叶清柔的胳膊,毫不怜惜地拖着人就要往外走。 叶清柔出生至今,从未受过这种屈辱。 她红着眼睛瞪着钟璃,一字一句宛若是从牙缝中用力挤出来似的狰狞。 “钟璃你敢这么对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似乎是觉得她聒噪,钟璃不耐地皱了皱眉。 她垂眸看着叶清柔,语调微妙。 “我以为,在想要怎么弄死我之前,你应该先替自己担心一下。” 毕竟,她是真的很烦叶清柔。 并且并不打算让她再有机会活着。 叶清柔被她话中的杀意震了一下,猛地从震怒中清醒,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叶清柔遍体生寒手脚都止不住地发僵。 她是见过钟璃出手的。 当钟璃撕开了看似温和的表皮露出杀机的一刻,那种让人心胆生寒的畏惧,足以让叶清柔浑身瞬间被冷汗包裹。 也许是看出了叶清柔的惧怕,钟璃扯着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时候知道害怕了?那你以百姓性命为诱饵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跟你一样会觉得害怕?” “当刑场上遍布无辜之人的血液时,你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日?” 第711章 真的宣帝,在哪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凡是血肉之躯,就有可惧之意。 面对生死,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能真的无动于衷面不改色? 将叶清柔的惶然尽收眼底,钟璃缓缓闭上了眼睛。 轻飘飘的一句话定下了叶清柔的结局。 “你一条命填不满无底血债,可也算是勉强平息深渊亡灵,死的也不算冤枉。” 叶清柔闻言骤然抬头,满目震惊地看着钟璃。 似乎是很难相信钟璃的话。 “你要杀了我?!” 钟璃好笑反问:“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杀你好久了。” 面对钟璃毫不掩饰的杀意,叶清柔终于知道怕了。 她强撑着镇定试图和钟璃讲条件。 “你不能杀我!” 钟璃像是来了兴趣,眉梢上扬哦了一声。 “为何?” 叶清柔见状心中多了一丝底气,竭力抬起脖子让自己的视线与钟璃的平齐,咬牙说:“你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进了万春宫,必然是有想知道的事情,而万春宫上下皆在我的掌控之中,整个津南也没有我不知道的秘密,你就算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你也不能杀我!” 钟璃闻言面露赞赏,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有事情想问你,可是……” 她意味不明地顿了顿,好笑道:“你不是宁死不说吗?” 钟璃放低了语调,轻轻地说:“那你就去死好了。” 反正知道不知道,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钟璃不在乎叶清柔的死活,叶清柔却不想死。 她压制着逐渐急促的呼吸想和钟璃谈条件,可又不肯说出宣帝的下落,想借此要挟钟璃。 钟璃听了几句就失去了耐性,眼底笑意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就是无尽的冰霜寒意。 叶清柔仍旧不知,还在自顾自地自说自话。 “你能潜入万春宫,却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控制津南全部,你想要得到想要的,就必须与我合作,而且我手中还有北漠萧鼎王的一些把柄,你……” “在你看来,我是个傻子吗?” 钟璃和耶律浧打过几次交道,对耶律浧谈不上了解多深,可也绝不是一无所知。 以耶律浧的高傲,和叶清柔这样的深宫妇人联手的经历,大概已经被他视作了一生耻辱。 而耶律浧为人谨慎,绝不会留下任何可让叶清柔拿捏的把柄。 当然,在钟璃看来,叶清柔也没有那样的本事抓耶律浧的痛脚。 钟璃打断了叶清柔蛊惑似的话,慢悠悠地说:“传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在你身上,我看到的只有执迷不悟。” “既然如此,你还是早些闭嘴的好。” 说完,钟璃彻底丧失了耐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霍云齐瞬间会意,随手扯过一截布料塞进了叶清柔惊愕过度而张开的嘴里,野蛮地拽着人就往外走。 这样的将死之人,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得远些,不该在此脏了钟璃的眼。 叶清柔挣扎的动静实在太大,中途不小心挣脱了一下,打翻了一个摆在旁边的架子。 架子砰的一声倒地,上边摆着的古董物件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好死不死正好砸在了正昏迷着,被五花大绑栓在柱子上的假宣帝身上。 假宣帝被这么一砸,在痛苦中幽幽转醒。 而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叶清柔死不瞑目的样子。 叶清柔是高傲的。 可在死亡面前,她卑微又无助。 咔嚓一声脆响,她的脖子以一种绝对扭曲的弧度梗了过去,下一瞬。 她就像之前在刑场上被无辜杀死的百姓一样,茫然地瞪圆了眼睛失去了气息。 霍云齐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搭在她脖子上的手,随意把已经失去了气息的叶清柔往地上一扔,口吻平淡中似乎还添杂着几分懊恼。 “王妃见谅。” 刚刚他大意了,竟让叶清柔挣脱了片刻。 就算是叶清柔已经死了,霍云齐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钟璃闻言有些好笑,淡淡地说:“不碍事,正好,我也有事要问。” 钟璃的目光落在了假宣帝身上,看他面无人色浑身发抖的样子,唇角溢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讥诮。 就这点儿胆子还敢穿上龙袍往龙椅上坐,也不怕脖子不结实,一阵风就把脑袋刮走了。 钟璃白得泛光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要笑不笑地说:“醒了?” 假宣帝哆嗦着点头。 他不曾见过钟璃,也不知钟璃的身份。 可刚刚目睹的一切告诉他,眼前看似温和的这个女子,是能在谈笑间要他性命的。 面对未知的恐惧,他怕了。 钟璃没错过他的惊恐,无声弯唇后说:“你在这里,真的宣帝在哪儿?” 钟璃问这话的时候,原本没指望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 毕竟眼前的这个假宣帝的存在感实在太弱。 钟璃压根就不指望他能知道什么。 可假宣帝脱口而出的话,下一秒就让钟璃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他竟然真的知道? 假宣帝对叶清柔本就没什么真心,战战兢兢地活了这么久,这会儿见叶清柔死于非命半点不伤心,满脑子心思想的也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在前头带路,殷切得简直反常。 霍云齐觉得他的态度不太对劲,在假宣帝带路进地道的时候,一脸警惕地把钟璃往自己的身后拉了一下。 洛林也紧随其后跟上。 在狭窄的地道中形成了前后拱卫之势,把钟璃紧紧地护在了中间。 钟璃笑而不语地跟上。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终于在密道的深处见到了早就面目全非的宣帝。 叶清柔到底有多痛恨宣帝,从宣帝身上的狼狈就可看出。 曾经勉强还能算得上是玉树临风的宣帝,如今断了双腿被困在一张木板床上,黑色的长发因太久未曾清洗梳理,拧在一起搅和出一个个纠结的疙瘩,在空气中散发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恶臭。 更让人觉得反胃的,是宣帝周遭堆积着的东西。 有吃剩下的吃食,有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的水壶,甚至还有几个与眼前的恶劣环境格格不入的精致盘盏,盘子底部有一层油凝结在一起,在暗淡的光线中泛着恶心的油光,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上边甚至还长了绿色的绒毛。 钟璃只看了一眼,就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看着宣帝的目光极为微妙。 谁能想到,自称为一代枭雄的宣帝,竟然是今日这般下场? 带路的假宣帝摸不清钟璃等人的来意,感觉到现场的气氛不对,下意识地以为钟璃他们是不满宣帝被如此对待,打了个哆嗦就颤颤巍巍地解释。 “这……这都是皇贵妃的意思……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钟璃没对他苍白的辩解发表任何看法,短暂的一愣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露痕迹地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宣帝双腿皆断,身边又没有伺候的人,活下去的范围仅限于这张简陋得过分的木板床上。 包括吃喝拉撒。 时间长了,这里的气味发酵得妙不可言的同时,极为上头。 钟璃想说话的时候不慎吸了一口,这会儿还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想吐。 第712章 你马上就要死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霍云齐的脸色也不比钟璃的好看多少。 他不动声色地将钟璃往自己的身后挡了一下,沉沉地说:“他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假宣帝缩紧了脖子,小声说:“半年了。” 霍云齐诧异扬眉。 “这个德行,能拖半年?” 正常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出两个月就死了好吗? 假宣帝更显害怕地抖了一下,声音低到听不清。 “原本是活不了的,可皇贵妃说不能让他死了,一直用各种好药吊着气,拖拖拉拉的,就活到了现在。” 耶律浧原本是让叶清柔杀了宣帝的。 可叶清柔不知怎么想的,表面上答应了耶律浧,私底下却变着法子地继续磋磨宣帝。 她一边用各种惨无人道的法子,让宣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另外又不断在宣帝快要死的时候,不惜用各种天材地宝把宣帝的那口气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整整半年,宣帝就像个家畜似的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道中。 反复在生与死之间横挑。 当真是体会到了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霍云齐阴沉着脸不说话了,看样子,似乎是想冲出去把叶清柔的尸体拎起来大卸八块。 宣帝再不济,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祁家人。 与自己同出一脉的人被一个女子折磨成了这个样子,霍云齐心里蔓延的是不断上涨的怒气。 当然,他更想做的,是直接一掌把眼前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直接拍死。 省得辱没了祁家门楣。 钟璃与他相比冷静许多,清冷的眸子中泛着的是淡淡的冷光。 她抿了抿唇,说:“先把人带出去。” 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再待下去,钟璃怕自己会忍不住大吐特吐。 霍云齐沉沉地应了一声是,和洛林一起,指挥着假宣帝抬着昏迷不醒的宣帝出了地道。 勉强安置好后,霍云齐就给宣帝把了脉。 手指在宣帝几乎是只有皮包骨的手腕上停留片刻,霍云齐就面无表情地下了定论。 “没救了。” 被打断了腿,还灌了毒药扔在了地道里,能活下来本就是奇迹。 宣帝谈不上好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 如今吊着的只是一口上不去只等着下来的气。 这口气下来了,宣帝也就没了。 钟璃对他的定论并不意外。 闻言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找到了人,却是个马上就要死的人。 算下来她这趟算是白忙活了。 钟璃盯着呼吸越发微弱的宣帝皱眉,眼底翻涌的是说不出的不甘。 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回去。 她想了想,沉声说:“想法子把人弄醒。” 洛林立马就去找了一盆水,一点儿也不客气直接倒在了宣帝的身上,差点连盆都扣在了他的头上。 一盆水没醒。 洛林锲而不舍地接着泼。 第五盆水泼在脸上的时候,看起来毫无意识的宣帝胸腔终于有了人类的起伏,剧烈咳嗽了几声后,艰难地掀开了眼皮。 他像是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又像是难以适应眼明亮得过分的烛火光芒,不适地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面露迷茫地看向了钟璃。 宣帝是见过钟璃的。 只是那时候,他是不受宠的王爷,钟璃是高高在上的镇南王妃,两人无任何交集。 如今再见,钟璃依旧是宣帝记忆中初见的模样,眉目精致清冷,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难以攀触的高贵。 认出钟璃的瞬间,宣帝的眼底绽放出了一种令人心惊的亮光。 就像是垂死之人终于见到了生的希望一般,亮得灼人。 钟璃看着宣帝的反应,无声地叹了口气。 竟是回光返照了吗? 宣帝不知道钟璃心中所想,着急地四下看了一圈,意识到自己终于从地道中脱困了,压制不住眼中疯狂哈哈大笑了起来。 长时间不曾出声,以至于他的笑声听起来格外刺耳,也让钟璃的眉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褶皱。 等他终于停下了,钟璃蹲下身与他对视,目光平静毫无波澜。 “马上就要死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一个时辰后,钟璃一行人拿着从宣帝手中得到的通行令牌,畅通无阻地出了皇宫。 而宫里宫外的人谁也不知道,宣帝和皇贵妃在不久前,前后落气。 津南的天,也在这一刻彻底改变。 钟璃等人回到落脚之处,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被冲上来的钟离流拦住了去路。 钟离流担心的目光在钟璃的身上来回打了几圈转,确定钟璃没伤着一分半点后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拍着胸口不满地说:“说了只去一个时辰,结果天亮了还不见人影,要是再过半个时辰见不着人,我就要闯宫门了!” 钟璃苦笑了一下,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讨好。 “途中被一点儿事绊住了脚,哥你别生气。” 钟离流哼了一声不说话。 担忧的同时,脸上还有好奇。 “这趟进宫,收获如何?” 钟璃笑着掏出了一个用锦帕包着的东西递到了钟离流的面前,说:“看看这个。” 钟离流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下一秒就惊喜地呀了一声。 “津南兵符!” 钟璃笑着点头。 “正是。” 宣帝是被叶清柔算计了不假。 可他本人也不是傻子。 宣帝本人是靠兵起家,故而对兵权前所未有的重视。 津南的兵符一直掌控在他的手中,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曾知晓兵符的下落。 叶清柔留着他这么长时间不杀,一是为了折磨他泄愤,二就是为了他手中至今下落不明的兵符。 宣帝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困死在地道中了。 可没想到,临死前还能被人救出来。 他面对钟璃时心情复杂,却也没在临死之前再作妖和钟璃作对。 所以不用钟璃说明来意,他就主动把兵符的下落说了出来。 在钟璃一言难尽又带着不解的目光中,把兵符交给了钟璃。 除了兵符外,他还把自己知道的,觉得应该叮嘱的,都跟钟璃说了一通。 说完了该说的,见到了叶清柔死不瞑目的尸体,宣帝满腔的怨恨散了大半,艰难吊着的一口气也终于吊不住了,满眼不甘地没了气息。 送上门来的兵符,不要的是傻子。 钟璃收了兵符,让人谈不上多郑重地把宣帝的尸身收敛了一下,就转道出了宫。 第713章 惊心大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离流听了,有些意外。 “我倒是没想到,宣帝能把兵符给你。” 兵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有了兵符,再加上假宣帝的余威,他们很轻易就能操纵假宣帝接手津南。 这对他们接下来的计划障碍减少了许多,也省了很多力气。 钟璃听完微微一怔,想到宣帝死前说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钟离流见她神色不对,狐疑道:“你怎么了?” 钟璃苦笑着摇头,低声说:“宣帝说,物归原主,希望我能保津南太平,这话太重,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 钟离流微怔后不耐地说:“事在人为,能不能做,总要做了才知道,你做什么求的都是无愧于心,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有什么干系?” 钟璃听完忍不住笑出了声。 “哥哥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短叙后,易容后的夜林以宣帝亲信的身份进了宫,在宫中协助假宣帝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有他在一旁震慑,假宣帝绝不敢有所动作。 而曾一度让百姓深恶痛绝的皇贵妃,竟在病了多日后突然去世。 皇贵妃离奇去世,除了叶家人,谁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臣民对其不瞒已久。 死了是令人拍手称快的好事儿。 叶相得知叶清柔死了,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想去奔丧。 可宣帝声称过分悲痛,关闭宫门不见任何人。 纵是叶家人在宫门前苦苦哀求,也没能得到半点消息。 叶相当机立断想带着叶家人离开津南。 可事到如今,早已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时候了。 钟璃在纸上写了一个杀字,轻叹道:“叶相作孽深重,想来也是不忍多活的。” “找个手法利索些的,去送叶相上路吧。” 此人年老成精。 心性又狡诈。 前后不知给钟璃添了多少堵。 就此把他了结了,也算是给因他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洛秦应声去了。 霍云齐则是拿着兵符直接去了宣帝口中提到的大军驻扎之地。 谁也没想到,除了津南明面上的军队外,宣帝还在一个山谷中秘密藏了二十万大军。 在战场上,二十万人不算多。 可对于目前的津南而言,多了这二十万人,就相当于是多了一道保命的屏障,谁也不敢大意。 两日后。 钟璃正看着津南的布防图出神,洛林一脸肃然地从外边走了进来。 “王妃,打起来了。” 钟璃闻言眼中骤然一亮,手中的狼毫笔被缓缓握紧。 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吗? 祁骁终于暗中抵达了北境边界,趁着夜色北境驻军无人注意之时,打了北境一个措手不及。 两天一夜过去,北境接连被攻陷三城,战报拉响。 世人皆在震惊镇南王为何会突然出兵攻打北境的时候,按理说应该在战场上和镇南王不死不休的祁仲也动手了。 他的目标是北漠。 北漠盘算得好好的,想着怎么坐收渔翁之利捞好处。 不成想祁仲手中的利刃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毫无防备之下,祁仲出征数日连番是胜,战果大好的同时,他和祁骁联手设下的迷局也终于在战火中缓缓消散。 被欺瞒了许久的世人终于反应过来,所谓的京城宿城之争,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掩人耳目的把戏。 一场莫须有的争斗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祁骁和祁仲无声举起了手中大刀,默契的同时出手,二人野心不言而喻。 有人震惊。 有人惊叹。 而涉及其中的人,只觉得愤怒。 耶律浧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气得额角青筋暴起的同时,连连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好。 好一个钟璃! 好一个祁骁! 一个是在南疆之事上耍他。 另外一个则是不惜瞒天过海,布了这么大的一个迷局来迷惑他。 耶律浧一时间,竟不知是应该感慨自己受镇南王府之人的重视,还是应该暗恨祁骁和钟璃的诡诈。 耶律浧气得说不出话的同时,同在营帐中的将士们却低着头不敢说话。 北漠遇兵袭的事儿,是北漠皇太子传来的。 北漠皇前些时日就不太行了,皇太子监国。 皇太子要求耶律浧立即撤兵回援北漠,言辞严厉,大有耶律浧胆敢不听就处置他的威胁之意。 耶律浧看起来,却像是没有听命于皇太子的想法。 耶律浧和皇太子素来不合,明里暗里的斗争几乎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这次耶律浧执意出征,也是有拿了军功回去抢王位的想法。 可耶律浧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时候回援,北漠是可安然,可他就又白忙活了。 说不定还会因此受皇太子一派的牵累,好不容易到手了的兵权也岌岌可危。 可要是不回援,面对祁仲手中的七十万大军,北漠应该如何应对? 若是北漠真的因此出了差错,他又该何去何从? 耶律浧因北漠遇袭一事愤怒挣扎。 战事在祁骁的预谋之下,牵扯的范围却越来越大。 自来以兵强马壮号称,从来都只有找上门去打别人的北漠,终于吃了大苦头。 北漠的兵力被耶律浧事先抽调走了大半。 如今对上来势汹汹的祁仲,胜算堪忧的同时,连着丢了两个城池。 北漠王庭也因此陷入了内斗之中。 耶律浧收到催促回援的信越来越多,信上的内容也越发紧急。 但是他就是咬牙没动。 大军都到这一步了,就这么撤了他不甘心。 就算还没回去,想到自己出征不利寸功不获就这么回去了,自己那个好皇太子哥哥会怎么讽刺自己。 耶律浧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他想把京城打下来。 甚至还想要宿城。 只要把京城拿下了,那大褚城池就有半数落在了他的手中。 有了京城这样庞大的战果,北漠折损的城池就算不上什么了。 在这种念头的支撑下,耶律浧无视了皇太子传来的信息,命人加速前进攻打京城。 然而行军的途中注定不那么平静。 祁骁敢出手,就做好了绝对的准备。 京城被定为攻击目标,祁骁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而京城他也早就做好了后手,就算来人是耶律浧,京城也会是一块绝对难啃的骨头。 而且,想要到京城,也没那么容易。 耶律浧的进攻计划接连受阻,祁仲打北漠却进行得格外顺利。 号称是全员悍将的北漠军士,在祁仲的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眼看着北漠危矣,耶律浧终于急了。 耶律浧上火的时候,北漠再度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疼爱耶律浧的北漠皇,于三日前因病驾崩了。 皇太子继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命耶律浧拔营回援。 耶律浧在王城的探子冒死送来了信,告诉耶律浧千万不能回王城。 进攻势头实在凶猛,北漠皇太子支撑不住,暗中与祁仲达成了协议。 只要他将耶律浧叫回去,夺走耶律浧的兵权,杀了耶律浧,祁骁就同意撤兵。 耶律浧这时候若是信了皇太子的话赶回去了,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714章 人心算错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耶律浧压制着脸上的狰狞,狠狠地说:“眼前这仗怎么打?还能打得下去吗?!” 祁骁做的后手准备充足,耶律浧想轻易打出战绩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他被困在这里进退维谷,敌人却在北漠的地界上大开杀戒。 继续打下去不是不行。 只是合算下来实在不划算。 更何况明着和皇太子闹翻后,补给自然也就断了。 别人耗得起。 耶律浧却耗不起。 等他费了牛鼻子劲儿把京城拿下,北漠早就亡了! 到时候祁骁和祁仲扭头再包回来,他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耶律浧气得脸色发青,余下的人想到如今的情形也忍不住面露难色。 这时,突然有人说:“那若是改变计划,不继续攻打京城呢?” 耶律浧不满皱眉。 “放弃京城?” 那人点头,头头是道地说:“镇南王的准备充分,镇国军的确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可王爷,大褚并非只有镇南王辖下的土地才格外富饶,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地方或许好拿下呢。” 这人的话给耶律浧提供了一条思路。 耶律浧眯起了眼睛,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津南。 津南如今看似消停了,可实际上是什么情况耶律浧知道得一清二楚。 叶清柔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懂得行军打仗? 打津南的难度,的确是比打京城小了许多。 见耶律浧心动了,那人继续说:“津南地阔物广,主君却极为软弱,相对的,兵力也不充足,以咱们的实力,想把津南拿下并非难事。” “等津南拿下后,咱们占据津南,后通原本的南疆,两地合起来面积不小,就算是来日不回王城了,也不会为军需给养的事情操心,有了津南做后盾,日后纵然就是和王城起了冲突,也有一个可退守的余地。” 这人的话在情在理,联想到津南的情况,耶律浧不可避免地意动了。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沉沉地说:“按计划,继续在此打下去,咱们的胜算是多少?” 有人不太确定地说:“胜算是有的,只是耗费的时间绝对会超过预期,两个月内想把京城拿下,是决计不可能的。” 耶律浧被气笑了。 “那打的是津南呢?” 回话的人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津南兵弱,全力攻打的话,不出一月就可拿下,甚至还用不了一个月。” 耶律浧听完这才满意了。 他仔细想了想津南的情况,冷笑着捏碎了一个茶杯。 “既然如此,传令下去,目标津南,出发!” 趾高气扬来监军的文臣,莫名其妙地死于水土不服。 军中无人为他的死产生半点情绪波动。 耶律浧也只是命人随意把尸体扔在了路边,不管不问。 然后,耶律浧毫无征兆地撤兵了。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很突然。 就像是临时起意一般,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来意。 谁也没想到,耶律浧会顶住了来自皇庭的压力,坚持不回援。 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祁骁心里就狠狠地咯噔了一下。 他红着眼道:“再探!” “一定要搞清楚耶律浧掉方向去了哪里!” “还有,立马给王妃传信,让她千万小心……” 祁骁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堪堪破碎的音节。 “若不成,一定想法子将王妃送走。” “津南可以丢,但是王妃不能有任何闪失!” 祁骁阴沉着脸坐在营帐中一动不动。 柏骞承忐忑地看着他,低声道:“王爷,您……” “是我错了。” 祁骁颓败地捂住了脸,濒临崩溃的声音从指缝中漏了出来。 “是我错了……” 他以为自己算计能将人心算全。 以为自己的局无人可解。 他甚至想到了如何在耶律浧回援的时候,在中途加以拦截。 他什么都想到了。 唯独没想到,耶律浧有破釜沉舟的魄力。 耶律浧抗旨不回,就是彻底绝了自己来日回北漠的路。 他和祁仲联手将北漠和北境都灭了又能如何? 耶律浧去了津南。 钟璃在津南。 祁骁垂首不言。 柏骞承咬牙道:“津南有夜林带过去的人,本身也有驻军,只要王妃能将津南的驻军收复,对上耶律浧胜算还是有的,王爷不必过分担心。” 祁骁苦涩地呵了一声,沉沉道:“咱们这里还能抽走人吗?” 柏骞承一脸为难。 “不能。” 他们带出来的人本就不多。 这会儿若是再抽,定会影响大局。 他有心想说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又发不出声。 祁骁自嘲地笑了一下,低声道:“王妃当时劝过我,说此举风险太大,我没听。” 他欲言又止地顿住,咬牙道:“传信告诉祁仲,对北漠不可留情,务必狠快准,我……” “我可能会去津南。” 与此同时,在津南的钟璃也收到了耶律浧转道的消息。 钟璃对此心中隐隐早有预料。 毕竟她跟耶律浧打交道的次数不少。 也大致能猜到那是个怎样的人。 倒不是很惊讶。 只是觉得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钟璃淡定不已,她身边的人却没那么好的心性。 秦鹤是不久前才悄悄到的津南。 知道耶律浧杀气腾腾地奔着津南来了。 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所有人预估错了耶律浧的反应。 然后就造就了这样的局面。 津南成了突破口。 原本无人问津的津南彻底成了一块引人争抢的香饽饽。 一个可拿捏的软柿子。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个柿子其实也没那么软。 钟璃把玩着手中兵符,慢悠悠道:“都说清楚了?” 洛林点头。 “宣帝明日一早,就会颁布将津南合并入镇南王府的消息,所有军队听从您的调遣。” 夜林带了三十万。 宣帝手中藏了二十万。 还有津南原本的驻军。 前前后后合起来,钟璃的手中竟有了八十多万大军。 而前去突袭北境的祁骁,就只带了堪堪五十万。 还挺滑稽。 得知耶律浧转道朝着津南而来。 祁骁很是紧张。 前后不断送了很多封信来。 钟璃看着他跃于纸面的自责,无声轻笑。 “傻子,这跟你有什么干系。" 人再厉害,那也是人。 怎能真的算透人心…… 第715章 脸疼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津南的风声传出去。 祁仲那边也遇上了点儿麻烦。 北漠虽是节节败退,可也并非那么不堪一击。 他到底是没什么战场经验,一时冒进中了北漠圈套,大败一场不说,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给丢了。 祁仲伤重,不得不暂止进攻的脚步。 而一直突进的大军突然停下,祁仲受伤的事儿就再也瞒不住了。 北漠驻军蠢蠢欲动意欲反扑。 耶律浧也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要祁仲那边不可再进。 等他将津南拿下后,就可急速回援。 这样既不影响他的计划,也不至于影响北漠存亡。 但是前提是,祁仲绝对不能动。 耶律浧思虑许久派出了人,朝着祁仲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钟璃也收到了来自祁仲受伤的消息。 她皱眉看着手中的线报无声抿唇。 送消息来的霍云齐无奈道:“兵不厌诈,祁仲大意了。” 北漠新皇实在狡诈,表面上与祁仲达成协议,背地里却暗暗派人前去偷袭。 祁仲一时大意就中了招。 钟璃放下手中线报,沉沉道:“他如今的情形如何了?” 霍云齐苦笑叹气。 “据说是一箭奔着心口去的,险些就当场断了气,不过幸好,最终小命是保住了,只是……” 光是保住性命不行。 耽误下来的战机,才是真的很要命。 霍云齐整理了一下情绪,沉声道:“而且我刚刚得到消息,耶律浧似乎派人朝着北漠的方向去了。” 这时候去,肯定不是去找新皇的晦气。 十有八九就是奔着祁仲去的。 祁仲本就没上过几次战场。 经验也不如耶律浧老道。 这次也是考虑到耶律浧不在北漠,祁骁才决定让他前去。 如今耶律浧不知策划了什么阴谋,真让他的人到了,祁仲的处境必然会比现在艰难。 钟璃想了想,说:“想法子将耶律浧的人拦住,决不能让他去给祁仲添乱。” 夜林凝声说是。 “另外,想法子让耶律浧知道,我在津南。” 钟璃幽幽道:“给他添点儿乐子,省得他总想着去找谁的麻烦。” 在钟璃的暗示下,钟璃在津南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耶律浧的耳中。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耶律浧的心里是难以置信。 他自以为将津南掌握在股掌之中。 也时刻关注着钟璃和祁骁的动向。 从未听闻钟璃什么时候到了津南。 可探子传回的消息,钟璃此时,的确在津南。 沉默良久后,耶律浧低低地笑出了声。 “我早该猜到的。” 他甚至还心情很好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摆。 上一次在安和,他是大意输给了钟璃。 可钟璃要是以为他会一直输。 那就是钟璃想多了。 面对一群下属不解的眼神,耶律浧淡淡地下了命令。 “传令下去,全力朝着津南前进,务必活捉镇南王妃!” 有反应快的回过味来这是怎么回事儿,面带忧虑。 “王爷,镇南王妃在津南的消息这时候传了出来,会不会是镇南王妃的阴谋?” 钟璃虽是个女子。 却凭着自己的本事,生生在世人心中冲刷出了一个无可比拟的地位。 她层出不穷的阴谋手段让人胆寒。 也让人无声忌惮。 察觉到说话的人在想什么,耶律浧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 “就算是阴谋又如何?” “本王难道还会怕吗?” 只要攻克了津南,活捉了钟璃。 到那时,他想让祁骁做什么,祁骁不就得乖乖做什么? 别说是让祁骁把吃下去的城池吐出来。 这大褚的半壁江山,也是他的! 耶律浧这次出征,是带着不胜不还的决心来的。 他从北漠前后调集出来的兵马总数超过了七十万。 算上他之前在内地折损的数目,此时剩余人数仍然超过六十万。 六十万听起来只是个冰冷的数字。 可活生生的六十万人,不用武器,光是靠着身子碰撞,就能生生被津南的城门撞塌,将城中的人悉数踩死。 钟璃啧啧地感叹了一句:“没想到,萧鼎王竟如此恨我。” 霍云齐无言以对。 “不然你以为呢?” 钟璃低低一笑,叹息道:“既然如此,在萧鼎王抵达之前,咱们就想法子给他找点儿乐子吧。” 钟璃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坐以待毙的人。 既然定然要针锋相对。 早出手总比晚出手好。 钟璃决定带队前去拦截耶律浧的大部队。 说是拦截其实并不确切。 准确地说,应当是骚扰。 又或者,是用点儿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来阻碍耶律浧奔向津南的步伐。 光明正大的硬刚是不明智的。 钟璃向来懂得怎么趋利避害,所以联合实际情况制定出了相应的干扰计划,并且行动力很强地择选出了合适的人。 为了行动方便,钟璃只带着十个人就想出发。 钟离流知道的时候都快疯了。 然而关上门钟璃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不一会儿,钟离流就一脸要疯不疯的诡异神情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第二日下午,钟璃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带着几个不起眼的人,分散作几头出发,悄悄地出了津南城门。 钟璃擅追踪。 擅化妆潜伏。 在她的指引下,一行十人未曾引起任何人的留意。 很顺利的就顺着正在盲目迁徙的百姓流窜到了相应的目的地。 然后,当天夜里,耶律浧暂时的驻扎地就起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大火。 火势来势汹汹,令人措手不及的同时还心生恐慌。 军营驻扎地戒备如此森严,谁也没发现放火的人是什么时候摸进来的。 全军上下严查了快两个时辰。 直到火势熄了,都没找到那个纵火的凶手。 一切蹊跷得可怕。 大火被扑灭,清点下来,损失的多半是粮草。 损失的粮草并非小数目。 但是这点儿损失,耶律浧目前还是承受得起的。 只是在耶律浧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与其说是心疼损失,不如说是替耶律浧脸疼得慌。 耶律浧还没搞清楚是谁捣鬼。 粮仓就被人放了一把火。 这种行为更像是一种挑衅。 也是糊在耶律浧脸上响亮亮的一个巴掌。 在众人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大声出气的时候,脸色阴沉的耶律浧却咬牙冷笑了起来。 “好一个钟璃,当真是好得很!” 第716章 西贝货暴露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有钟璃的阻挠,耶律浧大军的进展很慢。 因为实在是快不起来。 钟璃的小花招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却总能精准地打击到令人崩溃的那个点。 耶律浧心中怒火与日俱增。 钟璃也悄默默地准备后撤。 耶律浧已经彻底惹毛了,再招惹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栽了。 而她暂时还没有给耶律浧当俘虏的打算。 钟璃带着前去阻截的小队回到津南。 却得知津南出了岔子。 准确的说,是从宣帝手中接过来的大军出了问题。 宣帝秘密藏在暗处的二十万大军与津南明面上的军队不同。 这些人都是宣帝的死忠。 绝对效忠于宣帝。 假宣帝钟璃至今都还留着。 留着此人的目的就是想让他在明面上安抚军心,证明这一切都是宣帝自愿做的。 并非胁迫。 可谁知道就是这一步出了问题。 钟离流黑着脸却难掩内疚,闷声说:“是我的错。” 钟璃无奈一笑,叹气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钟离流拿着宣帝给的兵符前去接管大军。 兵符是真的。 负责交接的将领当时也没说什么。 但是交接兵权一事事关重大,那将领说自己不敢马虎,要求见宣帝一面后再说。 假宣帝宣称自己模仿宣帝能模仿得以假乱真,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钟离流等人想着他在朝堂上蹦跶了这么久不曾被人察觉,想来也是靠谱的。 就没多加防备。 放心地让他跟那个将领见了面,事先还特意叮嘱了,一定要让那个将领顺利将兵权交出。 那将领见了假宣帝后什么也没说。 可回去后,大军就乱了。 刀戟锋刃全对准了钟离流。 钟离流险些被堵死在了军中。 还好霍云齐跟着去了,仗着自己轻功绝顶,拎着受了伤的钟离流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重围。 得知钟离流受伤了,钟璃眼底立马多了一丝焦急。 “没事儿吧?” 钟离流正纠结哪一步错了,不以为意地摆手。 “皮肉擦伤,不碍事。” “就是……” 他闭眼一叹,苦涩道:“那二十万大军已然乱了,现在外边已经有了宣帝是假的传言,要不了几日,咱们之前做的准备,全白费了。” 宣帝下旨与镇南王府合并,主动交出手中兵权。 这样的行事与宣帝之前的行事风格不同。 本就引人怀疑。 只是宣帝发出的圣旨不假,玉玺大印也是真。 人们心中虽不解,到底是能糊弄过去。 可一旦人们发现宣帝是假,立马就会有人怀疑这是镇南王府的阴谋。 毕竟真的宣帝早就死了。 如今就剩一个西贝货,这样的事儿上哪儿说得清? 二十万大军不是小事儿。 这二十万人能引起的骚动也决不可小觑。 钟离流他们费了不少心思想将流言压制下来,可效果实在不佳。 霍云齐苍白着脸道:“耶律浧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这二十万人万一……” 不为己所用也就罢了。 万一被敌所用,那就真是玩火烧伤了自己。 得不偿失了。 洛秦眼中带了狠意,咬牙道:“要不想法子将这些人先解决了?或者看管起来不让他们捣乱也行。” 霍云齐翻了个硕大的白眼,没好气道:“你以为你是屠夫吗?还是觉得自己能盖个猪圈把那好几十万人当猪关起来?” "大哥,那是二十万,不是二十个,还不加上津南内部随时可能被煽动叛逃的。" “咱们总共带来的兵马也就三十万,你觉得,真的打起来,咱们能有多大的赢面?就算是赢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耶律浧来势汹汹,全力以备结果都不好说。 但凡这原计划中可收编的队伍出了问题。 那可真就是完犊子了。 室内一片寂静。 钟璃摩挲着指尖想了想,苦笑道:“罢了,我走一趟吧。” “不可。” "不行。" 霍云齐和钟离流同时出声。 两人面上都是凝重。 钟离流说:“宣帝已死,咱们还弄了个假货过去,那里的兵士已经疯了,你这时候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霍云齐点头道:“你别想着自己武功好就能肆意妄为,我那日都差点没能跑出来……” 钟璃面无表情地一摊手,无奈道:“不然咱们怎么办呢?” 援兵是不可能有的。 来的也只会是追兵。 想在津南这块地界上,跟耶律浧抗衡,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拉拢所有一切可拉拢的力量。 不然还拿什么打? 钟璃说的是大实话,一时间谁都没了话语。 钟璃好笑道:“都那么忧虑干什么,打起精神走一趟,比在这里焦虑强。” “对了,去的时候,将那个漏了馅的假宣帝带上。” “咱们总要搞清楚,到底是哪一步出的问题。” 另外一边,津南以北三十里的营地中,一个着将军服饰的人正在飞快地指挥部下撤离。 一个副将擦了擦头上的汗,走上前道:“将军,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闻昭缓缓呼出一口滚烫的气,苦笑道:“我其实也不知道。” 自认出宣帝是假,自认撞破了镇南王府的阴谋后,闻昭就想与津南内部的大军取得联系。 可是镇南王府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整个津南上下瞬间被封锁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 里边的人出不来。 外边的人进不去。 他只能想方设法地将宣帝是假的消息放出去,试图引起同僚警惕。 本身又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自己的部下撤离。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 到处都是战火。 他们这二十万大军说是多,可扔到大型战场上,充其量也就是个小水花。 他们目前的处境也比任何人都难。 没有补给。 没有主帅。 甚至没有可以效忠的人。 宛若一群没有头的苍蝇,无处可去,又不得不乱窜。 说起去何处,闻昭心里也是一片空白。 见闻昭不言,副将发愁道:“咱们的补给,一贯是陛下暗中从城中送出,可是……” “咱们能用得上的不多了,如果不早些想办法,只怕是后果不妙。” 闻昭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树林远处突然有了马蹄的动静。 他高喊警惕。 手下意识地搭在了腰间的宝剑上。 钟璃勒住缰绳,坐在马背上对着他勾唇一笑。 “闻将军,久仰大名。” 第717章 我来讨个说法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了身后的洛林。 她走了几步,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营,好笑道:“还好来得及,若是再晚一步,岂不是见不到闻将军的英姿了?” 再晚一些,等闻昭带着人跑远了,上哪儿去摸人? 钟璃虽是没介绍自己。 闻昭见她身后带着的人,想起近日听到的传闻,眯起眼不太确定道:“镇南王妃?” 钟璃在距离他几步远的位置站定,拱手轻笑。 “正是。” “钟璃,久仰闻将军大名。” 来的路上,霍云齐也跟钟璃介绍了这个闻昭的来路。 此人本是出身京中世家大族的公子哥。 自小就与曾经是鲁王的宣帝关系极好。 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全家被问罪,是鲁王冒着被先帝责罚的风险,在御前跪了一夜独独保住了他。 自那起,闻昭就死心塌地地跟着鲁王。 鲁王举旗造反时,他也是第一个应承的。 钟璃想策反闻昭,难度小不了。 闻昭侧身避开了钟璃的礼,放开手中的剑拱手冷笑:“久仰王妃大名才是,闻某不过是一介武夫,哪儿担得起王妃如此称赞?” 钟璃失笑摇头,看了四周一眼,说:“闻将军这是打算带着众将士们撤离?” 闻昭不言。 钟璃轻叹。 “可如今这世道,你们又能去哪儿呢?” 闻昭被戳中心底怒火,怒极咬牙:“去哪儿就不劳烦王妃操心了,只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杀害先主的凶手卖命,否则闻昭来日下了地府,何来颜面见先主?” 钟璃幽幽望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说:“你倒是够忠心。” “只是可惜了。” 闻昭面无表情地看向钟璃,冷声道:“王妃这是何意?” 钟璃笑笑不言。 话锋突转。 钟璃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指,指了指身后警惕站着的钟离流和霍云齐,说:“看到他们了吗?” 闻昭冷笑。 “闻某不瞎。” 若不是怕钟璃他们带了人来,贸然行动会影响到身后的兄弟。 见到钟离流的瞬间,闻昭就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 钟璃笑了。 “那便好。” “本妃今日前来,没什么别的意思,为的是两件事。” “第一,你伤了我哥,伤了我的人,总得给个说法吧?” 钟璃笑吟吟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起了个武礼,说:“听说闻将军武艺不错,就按规矩来,输者道歉,如何?” 钟离流没想到钟璃来就找人打架。 当即就不赞成地叫了一声钟璃。 钟璃摇头示意不必多说,视线直直地落在闻昭的脸上。 “闻将军认为如何?” 若说闻昭此时最想动的人是谁。 必然是以钟璃为首。 能有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想放弃。 只是…… 真的会如钟璃说的这般简单吗? 他半信半疑地笑了一下,讥诮道:“王妃莫不是在与闻某说笑?” 钟璃啧了一声,说:“怎么会呢,本妃从不说笑。” “你也看到了,我今日前来,就带了这么几个人,还不足你们一个小队多,你何必顾虑?” “打赢了我,我就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打输了,你给他们道歉,然后再坐下来说我说的第二件事。” “左右你都不吃亏,你怕什么?” 闻昭定定地看着钟璃的眼睛,片刻后解开了腰间宝剑交给身后副将,起了个势道:“王妃请。” 比武之前解下佩剑,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当然,也有闻昭对钟璃的轻蔑。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脚下一动,突然就闪了出去。 闻昭早闻镇南王妃武艺超绝。 心中虽有警惕,却没想到钟璃出手竟如此狠辣。 刀锋划过之处冷光乍现,处处冰寒。 所有招式没有半点女儿家的花里胡哨,全是隐藏的杀机。 不到三招,闻昭眼中冷意大起,心中突然有些后悔为何解下佩剑。 而此时在场观战的人都莫名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分毫细节。 在钟璃反手的瞬间,钟离流无声勾唇。 “赢了。” 霍云齐诧异眨眼。 下一瞬就看到刚刚好像还与钟璃斗得势均力敌的闻昭被钟璃的刀锋摁到了地上。 锋刃距离致命要害不足以一指。 刀锋上散发的冷意激起了脖颈上的鸡皮疙瘩。 闻昭的心底也是寒凉一片。 钟璃缓缓将刀锋逼近,周遭响起无数怒吼。 她心情不错地笑出声,戏谑道:“闻将军,你输了。” 钟璃松开手收起了匕首,笑吟吟道:“好了,你可以履行咱们说好的赌约了。” 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输给了一个女子。 闻昭不可能赖账。 他铁青着脸说了声对不起。 不等钟璃出声,就沉沉道:“道歉是赌约所致,并非真心实意。” “今日多谢王妃手下留情之恩,可下次见面,只要有机会,我依然会动手。” 霍云齐气不过,反唇相讥:“动手?” “你还以为我怕你?” “你……” 眼看马上又要打起来了,钟璃赶紧道:“都冷静冷静,咱们今日来是讲道理的,如何能伤人?” 钟璃装作看不到周围逐渐聚拢而来眼带敌意的士兵,甩了甩手腕道:“是你输了,所以接下来,要说的就是第二件事。” 闻昭没说话。 钟璃拍了拍手,身后的秦鹤立马就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闻昭看清人脸的瞬间瞳孔狠狠一缩,可转瞬就猜到了来历。 他死死地咬着牙,字字用力。 “你们还敢带着他来?!” 假宣帝见了这场景立马就漏了怯,满脸惊慌地想往秦鹤的身后躲。 秦鹤嫌弃地揪着人往前头一摆,抬了抬下巴。 “王妃,您要的人到了。” 钟璃疑惑地摸了摸下巴,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他是个假货的?” 这话一出,就等同于钟璃亲口承认了这是个假的。 也是做实了闻昭心底的猜测。 闻昭眼珠遍布赤红,愤怒道:“王妃已经不屑于遮掩自己的阴谋了吗?” 钟璃不解扬眉。 “阴谋?” “我今日来是与你说阴谋的,但是你别误会了。” “因为那个阴谋,并非是我设的。” 第718章 我在给你一条生路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津南的事儿说起来其实并不复杂。 甚至有点过分的简单。 但是就是这么一场来自后宫女子的算计,恰恰算计了宣帝的命。 假宣帝从一开始就被叶清柔当做棋子培养。 是唯一一个最了解这些事的人。 钟璃今日将他带来,为的也是借着他的嘴,将一切都解释清楚。 她想杀宣帝不假。 但真没来得及。 等假宣帝说得差不多了,钟璃摊手叹气。 “你瞧,我说了,他不是我杀的。” 闻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过了很久才哑声说:“可单凭他的一面之词,我为何要相信你?” 钟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她像是站得累了,也不嫌弃地上脏,找了块石头直接坐下,慢悠悠道:“据我所知,你们一直都藏在山里,除了宣帝外,谁也不知道是吧?” 闻昭点头。 “是又如何?” 钟璃耸肩。 “那这半年多以来,你就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闻昭哑口无言。 要说是没察觉到什么,肯定是假的。 因为宣帝之前的种种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 只是之前他从未朝着这个方向想过。 钟璃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她好笑地啧了啧,唏嘘道:“若是我猜测不错,自真的宣帝被囚禁在地牢中,就再也没有人给你们送过任何补给,你们也没有再收到过任何命令了吧?” “你以为这是宣帝暂时用不上你们,想把你们藏起来作暗处的利刃,可实际上,事实却是假宣帝和那个已经死了的皇贵妃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所以根本就没有人顾得上你们。” 钟璃将带来的兵符朝着闻昭扔了过去,慢条斯理地说:“宣帝被关在暗牢中半年多,受了不知多少折磨,也没将你们的存在说出去。”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许是人死眼界开吧,突发善心就把这个给了我。” “兵符是真是假,你总该认不错了。” 闻昭看着手中冰冷的兵符,紧紧地咬着唇说不出话。 钟璃没什么诚意地说了声抱歉,无奈道:“至于为何还要让那个假货一直在明面上蹦跶,我想以闻将军的聪明是不难理解的,津南实在是太乱了,我一时半会也没法子,只能是暂时用他来稳定军心。” “但是既然被你识破了,如今倒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 钟璃突然一顿,难掩好奇。 “不过说真的,我是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他是假的?” 假宣帝至今还在朝堂上蹦跶。 虽有人怀疑真假,可到底是没人敢像闻昭这般笃定。 可见装假的功夫的确不弱。 闻昭是怎么看一眼就知道不对的? 闻昭心情复杂地闭了闭眼,哑声道:“陛下平时与我说话,从不称朕。” 钟璃讶然一悟,拍了拍手遗憾道:“大意了。” 她起身道:“该说的,能说的,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闻将军,现在到了你做选择的时候了,毕竟……” “我也不想做无用的善人。” 钟璃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策反闻昭投营。 她是真的很需要闻昭手中的战力和号召力。 当然,如果闻昭执意不从,那她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闻昭沉默了很久。 就在钟璃带来的人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他突然道:“王妃此次前来,难道就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钟璃好笑。 “对我不利?” “你凭什么?我又凭什么要怕?” 钟璃不屑地呵了一声,坦然得直白。 “你不会对我做什么,或者说,你不敢对我做什么。” 闻昭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犯糊涂。 钟璃若是没坦诚身份,他借机趁乱动手也就动了。 可动了钟璃,惹到的就是整个镇南王府。 同为武将出身,镇南王府有多难招惹闻昭心中有数。 就算是他自己不怕死。 他也不得不为身后的将士们考虑。 他承担不起招惹祁骁的后果。 所以他肆无忌惮地对钟离流和霍云齐下杀手,对钟璃却始终态度平稳。 这一点钟璃明白,故而她执意亲自前来。 闻昭也明白,所以一直在忍。 闻昭说不出什么情绪地扯着嘴角挤出一个笑,沙哑道:“听闻王妃英姿许久,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过奖。” “那敢问王妃,我今日若是不做选择,会如何?” 钟璃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叹息道:“要听实话吗?” “王妃请说。” “我容不得你。” 只是闻昭一人无谓。 天大地大,他想去哪里都可以。 但闻昭不是一个人。 二十万人,放在哪里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战力。 更要命的是这股战力目前无主。 这样的存在就是潜在的威胁。 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闻昭可能就会带着这股人投敌。 所以,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只能想方设法地扼杀其中。 钟璃口吻微妙地说:“闻将军想来也是能理解本妃的,你们这么多人,跑到哪里都是个不确定的隐患,若是不能服于镇南王府麾下,本妃很难不忌惮。” 闻昭要笑不笑地看了钟璃一眼,讥诮道:“可据我所知,王妃似乎没带多少人吧?” 言下之意就是这二十万,你有心无力。 钟璃嗤笑出声,淡淡道:“可镇南王府有很多人呀。” “比你多很多。” 闻昭霎时无言以对。 钟璃心情不错地说:“本妃今日前来,不是跟你谈条件,只是想给你一条生路。” “闻昭,出了这地界,谁也容不得你的。” “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这身后的二十万大军想想,他们都有妻儿父母,就这么白白死了,到底值不值。” 闻昭陷入了无声的挣扎,指尖狠狠地扎破了掌心。 死死的咬着牙根没能出声。 钟璃翻身上马,笑道:“兹事体大,本妃也不便为难。” “明日这个时辰,我希望能在津南看到你。” “当然,你也可以不去。” “下次再见,便是战场了。” 第719章 这就开始了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闻昭没阻拦。 钟璃带着人顺利离开了大营。 回去的路上,钟离流不放心道:“他会答应吗?” 钟璃苦笑。 “谁知道呢。” “不过我想他会的吧,毕竟……” “能问心无愧地活着,谁会不想呢?” 回到津南宅中,钟璃不等多休息,就收到了前线关于祁仲的线报。 祁仲伤势稍微好些了,可战况还是不容乐观。 想要有所突击,真的很难。 钟璃盯着线报琢磨了半天,提议似地说:“明日若是闻昭来了,咱们就能分出去一些人马去驰援祁仲?” 有了闻昭手中的二十万人,津南兵力充沛。 分出去一些倒是也无妨。 只是…… 霍云齐为难道:“可此地前往北漠战线,未免也太远了,途中的麻烦不说,等咱们的人赶到,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钟璃不以为意的笑笑,说:“谁说直接前往战线?” 她指了指舆图上的一个位置,说:“去这儿。” 霍云齐迟疑眯眼。 “王妃,这是一条河,且这河不在北漠城内。” 钟璃点头。 “不错,这是北漠城外的一条河,可这也是北漠境内少有的活水来源,咱们的人到了也不必多干什么,只要将想法子,将这河从中堵住就行,哪怕是堵住一半也可以。” 钟离流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傻子似的看着钟璃。 “堵活水?” “是你疯了还是我幻听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白了钟离流一眼,强调道:“可是大哥,你莫不是忘了现在是什么季节?” 钟离流恍然一悟,用力拍了一下手说:“马上就要入冬了!” 钟璃打了个响指,笑道:“是啊,北漠的气候素来比中原差,咱们这里起寒风,他们那里就差不多该冰雪封山了。” “再活的水,大雪一降,也就死了。” 北漠缺水。 入了秋冬就开始指望天下的望天水救命。 而这条河流经之地,也是人们凿冰取水的主要地。 据钟璃了解,每年的到了秋冬时,北漠人就会想方设法地将河水的上游凿开,用以取水。 可惜的是,这河的上游,在一个距离皇城很远的地方。 甚至都没有北漠的军队驻守。 只要能将凿开的河想法子堵住。 水流下不去。 北漠境内缺水,寒冷,再加上外敌的压力,种种都会成为北漠皇庭不可逃避的问题。 而这种压力,就会相对地减轻祁仲身上的压力。 钟璃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不光可以想法子堵水,还可以想办法将外边的游牧族人驱赶,朝着北漠的皇城方向流窜。” “总之一句话,就是疯狂在后头找麻烦,给北漠皇庭添麻烦,只要不正面刚,用什么方法都行。” 钟璃分析得头头是道。 听起来也很有道理。 钟离流好话不要钱似的夸。 听了半天秦鹤实在是没忍住。 他小声道:“可是,人家闻昭还不确定来不来呢。” 钟璃…… 秦鹤不怕死地说:“人不到,咱们自身都难保,哪儿还顾得上什么祁仲啊……” 钟离流面无表情地啧了啧,点头道:“你说得对,所以咱们还是别管祁仲了,先让自己活着吧。” 他们在这里暗暗地算计闻昭手里的兵马。 闻昭也不负众望地准时来了。 钟璃压住眼底兴奋,笑道:“欢迎加入镇国军。” 闻昭艰难呼出一口浊气,哑声道:“属下参见王妃。” 这几日霍云齐等人已经将城内不服从管教的人处理得差不多了。 有了闻昭的加入,钟璃的心里瞬间就有了底气许多。 投诚讲究的就是诚意。 闻昭将手中兵马的情况详细跟钟璃说了一遍。 正想问要不要设法让大军靠近些的时候,钟璃摆手。 “不必。” 闻昭不解。 钟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道:“其实这事儿说起来还有些仓促。” “但是呢,又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闻昭心里生出一种微妙的不祥。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钟璃就说:“萧鼎王的北漠大军,马上就要压境了。” 闻昭??? 他低声道:“所以王妃的意思是?” 钟璃苦笑。 “迎新可能没有了。” “因为咱们马上就要打仗了。” 闻昭现场抓来现场用。 整个人都没能从背叛宣帝的痛苦中回神,马上就被扔到了新的战局讨论会中。 他茫然地左右看看。 屋内坐着的全是生面孔。 双手默默地交错在一起,表情很是困惑。 这就开始了吗? 钟璃从外走进,将刚收到的一封战报递给了最近的霍云齐,叹气道:“耶律浧彻底反了。” 耶律浧无视新皇之命留在大褚境内,直接和北漠新皇撕破了脸。 前几日,被北漠新皇下令逐出了北漠皇族,背上了叛国贼的罪名。 耶律浧走至今日,已经是彻底走投无路了。 他要想活下去,依旧尊贵往昔,唯一的选择就是把津南拿下。 津南是他唯一的选择。 耶律浧奔着津南来了。 危险的就是在津南的人。 钟璃敲了敲桌面,冷声道:“萧鼎王千里而来,奔波劳苦。” “既然来了,就别让人折腾着再回去了,你们说呢?” 想留下耶律浧绝非易事。 钟璃说得轻巧,可实际上的情况也没那么乐观。 能分出去的兵马被分去驰援祁仲。 整个津南,加上闻昭手中的二十万,总归不到六十万人马。 这个数差不多能与耶律浧平齐。 但是论战场经验,钟璃肯定不如耶律浧。 所以硬刚不行。 还是得出奇制胜。 听钟璃说完,闻昭没忍住:“王妃可是有了对策?” 钟璃神秘兮兮地笑了。 “对策自然是有的,只是还需要时间,所以这个时机,就需要劳烦在座的各位来创造了。” 钟璃从不说大话。 往往说的话,就是她做的事儿。 所以她这话出口,原本还神色紧张的众人瞬间松了口气。 钟璃说有办法。 那就肯定是有法子。 众人靠着自己的脑补给足了胆气,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去干活了。 秦鹤和霍云齐稍微谨慎些,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可说的狐疑。 半个时辰后,秦鹤和霍云齐面无表情,脚步虚浮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走出去好大一截,秦鹤神色恍惚地顿住了脚步,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似的,难以置信地抓住了霍云齐的袖子。 “老霍,刚刚王妃说什么来着?是我幻听了吗?” 第720章 钟璃。你可敢应战?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霍云齐没眼看他这个大惊小怪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后压下眼底同款惊讶,没好气地说:“你没看到今日钟离流都不在吗?” 昨日钟璃和钟离流关上门不知说了什么。 很快钟离流就神秘兮兮地不见了人影。 这人来的时候,无人知晓。 消失的时候,同样也很少有人留意。 有人注意到了,也不会因此多想。 就像霍云齐一样,他根本就没想到,消失的钟离流是被钟璃委派了出去。 钟离流的确是被钟璃派出去了。 不是去求援,也不是去找生路。 而是去换了一个法子继续作死。 耶律浧兵围津南,已经够让人头皮发麻的了。 可谁能想到,在这种情形下,钟璃还能腾出手来让钟离流装作北漠士兵的样子,绕去津南后方刻意滋扰北境边境。 北境此时正受战事困扰,节节败退的战况让北境内部极为不平静。 与大褚相邻的边境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之前霍云齐还想,北境此时对大褚的恨意可谓是恨之入骨。 钟璃要是想撤走的话,还要小心避开北境方向。 可谁能想到,北境还没来得及对津南伸出爪子,钟璃就已经穿上了北漠的衣裳,对北境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想到钟璃刚说的话,霍云齐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让人扮作北漠士兵的样子,前去侵犯北境边境,顺便引起北境人的怒火,把戍边的北境大军往津南的方向引。 算上之前的谋算,这一过程不出意外的话,起码需要五日。 这就是钟璃要求他们一定坚守五日的原因。 只要北境大军成功被引入津南境内,钟璃就会立马带着人撤退,做出一种不敌的样子,将北漠大军往北境大军来的方向引。 两虎相争。 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钟璃想出这一招,还是受了祁骁的启发。 能如此顺利地进行,也有祁骁之前的无声铺垫。 如今北境大军已经上钩了。 缺的只是一个时机。 只是这计划听起来看似完美。 实际上却风险极大。 想要让耶律浧上钩,唯一的诱饵就只能是钟璃本人。 中途任何一环出了岔子,作为诱饵的钟璃都很可能会陷入死局。 而北境大军和北漠大军相撞后,也不一定就会真的打起来。 所以在这把火放下去,燃起来之前,他们都必须一种处在战局的最中央。 也是最危险的位置。 随时都有可能会不慎丧命。 霍云齐是不赞成这样冒险的计划的。 可钟璃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他。 想摘取惊天硕果,就必须先置于风险之上。 这是最好的决断。 也是唯一的。 霍云齐无法反驳钟璃的话。 只能按钟璃说的去做。 秦鹤原本还想咋呼的。 可看着霍云齐沉默下来,显得异常冷硬的侧脸,到了嘴边的惊呼不知怎么就咽了回去。 他满脸颓丧地嗨了一声,用力搓了一把自己的脸,闷闷地说:“都到这个份上了,说什么都没用,走了走了,干活!” 他们在津南费尽心思地修缮防御工事。 耶律浧也终于带着潮水一般的大军兵临城下。 耶律浧比钟璃想象中的更为心急。 也更迫切地想将津南拿下。 耶律浧等不下去了。 耐心耗尽的结果,就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城下大军的攻势宛若潮水,一波更凶狠胜一波。 无数次,穿着北漠服饰的人顺着竹梯爬到了城墙之上,又被人不顾生死地用石块狠狠地砸着头摔了下去。 来不及抱石头时,甚至有城内的士兵抱着爬上来的人宛若一体,纵身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葬身无数血肉之中,遥遥望着头顶染血苍穹的,是一双双合不上的眼睛。 战场从来都是最能不动声色吞没人心的地方。 连日胶着的战事,让所有人的眉眼间都染上了不同寻常的情绪。 或濒临绝境的绝望。 或嗜血不顾一切的疯狂。 在这样压抑至极的氛围中,很难有人会不受到影响。 而钟璃一身无暇白衣,哪怕身处这罪恶沙场,眉目中也是一如往昔的平和恬静。 甚至,还有几分说不出的从容淡然。 这样的钟璃与战场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相融。 她看着城下的惨状缓缓必须闭上了眼,遮住眼底深处的不忍。 大营里的耶律浧听说钟璃上了城墙,打鼓收兵后骑马前来,远远地看向钟璃的方向,凝声道:“王妃,好久不见。” 听见耶律浧谈不上寒暄的寒暄,钟璃微微一怔后无奈轻笑。 “萧鼎王许久不见,亦是一如往昔。” 耶律浧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只可惜,往昔相见时,本王与王妃尚且算得上是盟友,今日却注定要兵马相见了。” 听耶律浧毫不避讳地提起南疆合作之事,钟璃微微摇头,恍若惋惜。 “本妃也不曾想这么快就与萧鼎王针锋相见,毕竟和萧鼎王这样的聪明人合作还是很愉快的,只是萧鼎王咄咄逼人在先,本妃不得不予以还击。” 这是大实话。 钟璃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快能和耶律浧再打起来。 早知道有今日之争,当初在南疆坑耶律浧的时候,她下手就应该更狠一些。 只可惜,悔不知当初。 钟璃心情复杂的幽幽叹气。 耶律浧却道:“对津南归属,本王有心说上几句,不知王妃可愿应邀约出城一叙?” 钟璃似笑非笑地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好笑道:“归属大约就不用王爷操心了。” “因为这本就不是北漠的。” “闲着无事,萧鼎王何必操心别人家的东西?说得多了想得多了,是会招主人家嫌的。” 例如她现在,就真的很烦。 耶律浧对钟璃话中直白的嫌弃并不在意。 只是哈哈大笑。 笑够了,他指了指身后的大军,夹杂了内力的声音传遍整个沙场。 “今日镇南王妃若能下场与本王一战,本王便答应撤兵一日。” “钟璃,你可敢应战?” 第721章 这下算是玩儿脱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是主将。 在战场上,从来就没有敌方下了战帖,主将却不敢应战的说法。 一旦钟璃露怯。 我方士气定受打击。 钟璃无视了身后人的阻拦,抬手示意洛林将长剑给自己。 骑马出了城门。 耶律浧见状冷笑了起来,手中长枪猛地一抖,翻转之下寒光绽裂。 “镇南王妃武艺超群,本王之前不慎落败,今日就还请王妃不吝赐教,也好清算咱们之前的账!” 钟璃勾唇宛转手中长剑,眉眼含笑。 “萧鼎王请。” 钟璃和耶律浧,有旧恨有新怨。 战场交锋,双方再无任何保留,皆是拿出了玩命的实力。 钟璃虽本身功夫不错,战斗意识和经验也足够丰富。 可耶律浧北漠战神的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 不过瞬息,双方交手数次,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中,两道人影急速后撤,狠狠地落在了身后一尺的位置上。 钟璃比耶律浧退得更远一些,胳膊上也多了一道淋漓的血痕。 她握着长剑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颤,手中长剑也仿佛在一瞬间成为了难以承受的重量。 而再往上,就能看到她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只要刚刚的情形再惊险上一分,耶律浧手中的长枪再多上几分力道,钟璃的脖子说不定就会当场折成两截,命丧沙场。 钟璃身形狼狈。 耶律浧与她相比却也没好上多少。 耶律浧的身上只有一道伤。 伤口位于心口命脉中央,深可见骨。 但凡耶律浧刚刚闪躲得慢一步,他此时或许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初次正式交锋,钟璃和耶律浧都没能从对方的手里讨到任何好处。 说是两败俱伤也不为过。 钟璃身上的斑驳血迹触目惊心,围在她身后的人立马就满脸愤怒地冲了上去,看起来似乎是恨不得挥刀将耶律浧砍成八段。 耶律浧带来的人神情与他们如出一辙。 水火不容的敌我双方在此时,倒是诡异的多了一丝相同之处。 不等耶律浧从险些丧命的震惊中回神,钟璃就挥手拦住了身后蠢蠢欲动的人。 “上了沙场,敌我双对,胜负有命不怪他人。” 就跟感觉不到霍云齐等人的愤怒似的,钟璃轻飘飘地说:“就算我今日不慎落败,那也是技不如人,应当的。” 耶律浧艰难地撑着下属的手站稳,从嘴里吐出了一口血沫,才哑声说:“今日之战,是本王输了,镇南王妃好本事,本王心服口服。” 说完,耶律浧直接摆手示意身后的人退下,咬牙说:“只是希望王妃能一直都这么强而好运。” “下一次再见,本王一定会掐断你的脖子!” 钟璃闻言无声轻笑,苍白着脸客套颔首。 “再有下次,本妃必然会记得带上一把长一些的剑。” 这次的尺寸短了些许,实在是让人遗憾。 否则,耶律浧已经是个死人了。 钟璃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之意,顿时又把对面的北漠人气得不住跳脚。 可再跳脚,双方主将均受了伤,今日之战只能就此打住,暂时撤军休养。 北漠大军如潮水般撤去。 钟璃眯着眼睛看着,咬牙撑着拒绝了霍云齐扶自己的手,坚定又决然地翻身上马,稳稳当当地进了城。 在城外交锋之地,钟璃强硬得毫无破绽。 纵然浑身浴血,也带着让人不得不仰视的磅礴大气。 可刚撑着进了城,钟璃就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吐出了一口黑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院中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惊呼,钟璃却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津南战事打响以来,钟璃几乎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 今日受了伤,倒是毫无心理负担,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 她睡得安稳,其余人的心却一直都吊在嗓子眼。 五个时辰后,钟璃终于幽幽转醒。 这些人的心才噗通一声砸回了肚子里,长松一口气的同时,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倒在院子各处,嘴里心里说的,都是感谢菩萨大恩大德。 还好钟璃没事儿。 还好…… 钟璃身上的伤的确不轻。 睡了一觉后休息好了,感知更加敏锐的大脑能清晰感受到伤处传来的撕裂阵痛,火辣辣的真实存在,更是让钟璃的心里添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耶律浧手中长枪冲着她的脖子横刺过来的时候,钟璃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她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念头冲上去的。 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死。 这场豪赌进行至今,她还没输。 短暂的恍惚后,钟璃闭了闭眼,逼着自己将多余的念头都压在了脑海深处,咬牙撑着坐起,让伺候的丫鬟伺候着自己换了一身利索的干净衣裳,随意把长发打点了一下。 钟璃看了看,自觉自己这个形象能见人了,把一直在外边候着的人传了进来谈话。 说是谈话,其实就是钟璃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在自己昏睡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所幸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 钟璃伤重难以主持大局。 耶律浧同样也不比钟璃伤得轻。 而且心口命脉这个位置,比钟璃受伤的位置更加危险。 据传耶律浧回去后就高热不退陷入了晕厥。 北漠大营中的人正上蹿下跳地忙着四处抓大夫,根本就顾不得攻城之事。 钟璃听完后悄悄地松了口气。 顾不上就好。 钟璃正暗中庆幸的时候,霍云齐凉丝丝地说:“王妃觉得,可以安之大吉了吗?” 钟璃不解挑眉。 “不然呢?” 钟离流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拖延过了今日明日,就算是耶律浧不主动发起攻击,他们也要着手准备撤了。 钟璃今日冒险出城和耶律浧玩儿命,为的也是拖延时间。 钟璃自觉目的达成了,心里还隐约有点得意。 然后,她就听到霍云齐说:“可是,王妃和萧鼎王沙场一战,两败俱伤的消息此时只怕所有人都知道了。” 钟璃上扬的嘴角瞬间一顿,不太确定地说:“所有人?” 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广了。 钟璃不敢想都包含了谁。 就跟存心打破钟璃内心不切实际的幻想似的,霍云齐面无表情地说:“这消息是从北漠大营中传出去的,萧鼎王对此熟视无睹,想来也是存心放纵,不出意外的话,在几个时辰前,应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总之,钟璃在津南,而且还受了重伤命悬一线的消息,就这么长了翅膀传了出去。 速度惊人。 将钟璃的目瞪口呆尽收眼底,霍云齐没好气地呵了一声,似嘲似讽。 “王妃这会儿记得后怕了?之前与萧鼎王厮杀的时候,我还以为王妃并非血肉之躯,不晓得怕呢。” 钟璃听不得他这么阴阳怪气的腔调,有气无力地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话别说得这么不中听,我还不是为了让大家伙都有机会活着?” 霍云齐看不出一点感激的点头应是,慢悠悠地说:“感念王妃心意,以后我必当倍惜小命,只是,有人还托我给王妃带了一句话。” 钟璃闻言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谁的话?说什么?” 霍云齐微微一笑,牙齿泛着的是凛凛寒光。 “王爷已知晓王妃津南之事,不日后会带人前来支援,望王妃能事先做好准备。” 当然,这个准备是为迎接祁骁的怒火做的。 近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儿。 祁骁会有多怒火膨胀,可想而知。 钟璃一脸空白地张了张嘴。 沉默片刻后才喃喃道:“这下可算是玩儿脱了……” 第722章 浑水摸鱼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与此同时,一溜人数算不上多的小部队,正在用一种令人惊诧的速度极速朝着津南的方向疾驰。 黑夜之中,隐约能看到领头之人眉眼间的寒芒湛湛。 宛若一柄出鞘利刃,光是看上一眼,就能轻易让人感受到不可直视的锋芒。 天空中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鹰啼。 祁骁堪堪拉着缰绳控制速度,抬手让在空中盘旋的鹰顺利落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他面无表情地摘下了鹰腿上缠着的信筒,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看清信上的内容后,额角砰的一下就爆出了数条密密麻麻的青筋。 距离他最近的人感受到他身上冒出的阵阵寒意,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不由自主地勒着缰绳往后退。 过往经验告诉他,此时的王爷很生气。 想活命的话,最好还是自觉远离。 祁骁的确很生气。 气到想杀人。 他知道耶律浧全力进攻津南后,实在放心不下。 将手上的事儿悉数托付给了柏骞承,马不停蹄地调了一小队精锐人马,跟着自己一路不分昼夜地朝着津南赶。 然而他还是晚了。 耶律浧到得更早。 他不光到了,他还胆敢把阿璃伤了! 祁骁激怒攻心之下,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应该自责不在钟璃的身边,还是恼怒耶律浧的胆大妄为。 他的黑脸完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时候,之前小心避开的人低着头凑了上来,赶在祁骁发飙之前就说:“王爷,这是刚刚送来的信。” 祁骁皱眉。 “哪儿送来的?” “津南。” 听到津南两个字,祁骁的眉心无声狠狠一跳。 他堪称粗暴地把信扯了过来,定睛一看后生生被信上的内容气得笑了起来。 钟璃不但怕死。 她还心虚。 她在信中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重点强调自己真的没有马上就会死,也不需要救援。 通篇强调过后,才腾出点少得可怜的笔墨试图说服祁骁不必担心,好好地做自己的事儿。 然而她这话说得太晚了。 祁骁已经在路上了。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祁骁想着自己收到的和钟璃给出截然不同的信息,气得狠狠咬牙后才将信纸轻轻地收进了怀中。 祁骁扭头对着身后的人说:“继续全力出发!” “是!” “等等!” 祁骁想到钟璃在信中透露的计划,把人叫住了。 他一咬牙,硬邦邦地说:“只不过咱们的路线稍作修改,去将舆图拿来。” 祁骁改道而行。 因人数过少的缘故,行踪隐蔽无人察觉。 钟璃的信送出去后没有半点回应,心里莫名其妙地始终萦绕着一种说不清的心虚气短。 按理说她不应该心虚。 可想到祁骁至今毫无回应的态度,钟璃的心里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惴惴。 在钟璃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中,暂歇了两日的耶律浧终于缓过神来了,再度打响了津南之争。 这次战幕拉开,整个战场上就笼罩着一层不死不休的决然。 北漠大军进攻之势锐不可当。 战斗打响第三日,津南固守了半个月的城门终于轰然倒塌。 满身血煞的北漠大军嘶吼着冲入了津南城内。 城中的人也在紧急撤离。 津南城破,撤离津南是钟璃计划中的一环。 因早有准备,故而虽仓促,但却不慌乱。 津南城中百姓早就在数日前分批离开,城中还剩下的,都是以钟璃为首的死士。 钟璃身上带着伤,并不逞强。 看时候差不多了,果断带着人后撤。 这场战事中,耶律浧最为关注的人就是钟璃。 钟璃前脚刚撤,他立马就带着人追了上去。 有心腹劝他冷静。 耶律浧却是不屑一笑。 “时至今日,钟璃早已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你还怕她有什么阴谋等着本王不成?” 北漠大军成功进入津南城后,耶律浧不顾自身伤势,亲自带人追杀钟璃。 这一幕是钟璃一心想看到的。 也是她一手引导的。 所以钟璃在前头跑得兢兢业业,时不时还要留下点痕迹确保耶律浧能追上来。 偶尔还要停下,冒着被活抓的风险,跟耶律浧远远地交上一两次手。 耶律浧深信不疑钟璃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追杀起来穷追猛打半分不肯留情。 钟璃磕磕绊绊地带着人在前头一路狂奔,几经生死后终于抵达了预期的地点。 然后,北漠追兵和一心追着钟离流伪造出来的北漠大军突然相撞。 钟离流的伪装功夫到家。 以至于北境人至今都仍然以为,一直在边境骚扰不断的人是耶律浧的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北漠大军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是什么情况。 稀里糊涂满头雾水的,就被来势汹汹的北境大军摁在地上揉搓了一顿。 初次交锋吃了亏。 北漠大军心中自然而然地就憋了火。 毫无交战理由的情况下,双方突然就热火朝天地打了起来。 这里会出现北境的兵马,超乎了耶律浧的预想。 耶律浧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想停战下来进行交涉。 毕竟以北漠如今的情形,耶律浧是不想和北境交恶的。 然而耶律浧刚刚叫停没多久,钟离流带着的人就接着扮成了北漠的士兵,趁着夜色偷袭了北境为数不多粮仓之一。 偷袭这种事儿,一回生二回熟。 有钟璃的指点,镇国军可谓是驾轻就熟,毫无破绽的就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夜袭。 说好要谈判的。 可双方人马没来得及坐在谈判桌上,北漠人就无耻地暗中偷袭。 这样的无耻行径彻底触怒了北境人。 北境无视了耶律浧的抗议,单方面地宣布开战。 然后,轰轰烈烈的就冲着耶律浧的驻军所在打了过来。 北漠人素以骁勇著称。 相反,北境人盛名在外,则是因为骨子里的莽。 没脑子的莽。 耶律浧之前就听说过北境人出门不带脑子。 这次见识到了,气得一佛升天二魂出窍,险些要挽着袖子亲自上阵和北境领军理论一二。 然而在丧失了理智的北境人面前,耶律浧的愤怒毫无作用。 接下来的事儿几乎用不上钟璃从中插手。 光是北境人的鲁莽,就足以让耶律浧好好地喝上一壶。 双方混战时,钟璃瞅准时机从中抽身,赶在双方反应过来之前,暗中再添油加醋地洒上几把热烈的火种,然后就悄咪咪地功成身退。 北境和北漠要死要活地打了两日,两边都没能讨好。 双方将领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再这样盲目地打下去,谁也得不着好。 两边稍微冷静了一下,正想找机会和谈的时候,祁骁带着的人终于赶到了。 祁骁两日前就和钟璃取得了联系。 所以他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很巧妙。 在北境和北漠迟疑和谈之际,他带着五千人身骑骏马出现在了北境人的身后。 大军的马尾巴后头拉着一截长长的树枝,还有在后头用鼓槌敲打地面壮势的,从远处看,只能看到铺天盖地的尘土飞扬而起,地面震动轰隆隆的,听着人数就不少。 北境一看自己的后方多了一股来路不明的追兵,当下就急了。 下意识的就想往前蹿上一截来躲避追兵的打杀。 可前头就是北漠好不容易才抢下来的津南。 北漠人怎会轻易让北境大军越界一步? 北境人想往前冲。 北漠人死活拦着不让。 一片尘土飞扬中,北境和北漠的和谈再度谈崩,稀里哗啦不由分说地就打作了一团。 祁骁带着人趁乱混入,看似毫无章法,实则目标明确地在混乱中杀了北境的一员大将和北漠的几个副将,然后又趁乱退出了战场。 在数万人的交战中,几千人的来去根本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到战事初歇,双方清点人马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重要人物死在混战中,第一反应都是对方杀了自己的人。 不共戴天之仇就此结下。 不死不休。 停战不到一个时辰,气急了的北境人就再度卷土重来,大有一副今日一定要北漠人付出代价的凶狠。 耶律浧被打出了火气,更是立誓要让北境人有来无回。 前方打得激烈。 祁骁无声无息地混入了后边,顺着钟璃留下的特殊印记,终于和钟璃汇合成功。 按理说,久别重逢,还是生死之际相逢,应当是激动人心的。 可现场的气氛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钟璃因身上的伤有些心虚,不怎么敢看祁骁的脸色的同时,目光闪躲得不行。 祁骁阴沉的脸色完美和夜色融为一体,几乎瞬间化身为夜间一尊行走的煞神。 那黑黢黢的脸,周身萦绕着的低气压,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四目相对之下,钟璃僵硬地扭头试图藏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小声哼唧。 “你怎么来了?” 按钟璃的估计,从祁骁在的地方到这里,快马加鞭起码也要跑上一个月。 一个月后,这里的事儿早就结束了。 她身上的伤自然也好得差不多了,再见祁骁,她也就不会觉得心虚气短。 然而祁骁来得比她想象中快上许多。 快得让她几乎来不及反应。 一看钟璃心虚的小表情,祁骁就被气得笑了起来。 他步步靠近,在钟璃试图闪躲的时候直接伸手抓住了钟璃的胳膊,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你还知道心虚?” 钟璃干巴巴地嘿嘿了两声,小声嘀咕。 “没心虚,就是好奇……” 祁骁气笑了。 “好奇什么?” 钟璃哼唧。 “好奇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祁骁笑容冷淡,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却带着无尽的心疼。 似乎是酝酿了半晌,他才终于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我媳妇儿被人欺负了,我怎么可能不来?” 别说挡在眼前的是可以跨越的路。 就算是刀山火海,祁骁也要来。 钟璃眸光狠狠闪烁了一下,不太自在地说:“你这会儿来了,那手里的事儿怎么办?费了好大的劲儿才……” 祁骁冷笑着打断了钟璃的话。 “你觉得在我心里,会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吗?” 钟璃茫然地张大嘴无言以对。 第723章 你可曾想过我怎么办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面对脸色算不得多好的祁骁。 钟璃发自内心的心虚。 钟璃没想到,祁骁真的来了。 来得那么及时。 那么的风尘仆仆。 祁骁将她的惊愕尽收眼底,生生被她这反应,气得面目都带上了些许狰狞。 他死死地抓着钟璃,一字一顿。 “为什么要冒险?” “你跟我是怎么说的?可你又是怎么做的?” 祁骁不敢回想自己得知钟璃受伤时的心情。 哪怕此时看到了钟璃本人,他整个人都仿佛还沉浸在不可说的后怕之中。 是他一意孤行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若钟璃真的有什么,那他该怎么办? 钟璃猛地一怔,沉默半晌后才无奈苦笑。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实在没办法,我……” “你分明可以驻守津南,等候援兵,为何要设局引耶律浧至此?你知不知道你的计划有多危险?” “一旦中途有半点闪失,会是什么结果你考虑过吗?” 钟璃苦笑。 “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减轻伤亡,如果可以有这样的方法我稍微冒险又能如何?” “旁人都做得的事,我自认也做得。” 钟璃剩下的话虽没说完,可言下之意却足以让祁骁领略清楚。 祁骁定定地看着她,哑声道:“所以你可以为了其他人能活着,而让自己陷入危险是吗?” “钟璃,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因你的这一念之慈导致你出了半点差错,我跟孩子怎么办?” 钟璃:“可是其他人的命也是命啊!” “能尽力减少的伤亡为何不减?我只是……” “我不想看到那么多人死去。” 祁骁沉默片刻后松开了自己的手,隐没在黑夜中的俊脸上逐渐笼罩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坚冰。 瞬间就掩盖住了他眼中的真实情绪。 钟璃见状有些说不出的心慌。 祁骁却在她伸手之际猛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钟璃茫然地看着自己和祁骁的距离说不出话。 祁骁却狠心无视了她的目光,咬牙转身背对着她。 “耶律浧不是傻子,很快就会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你不要再做任何动作,等援兵到了再说。” 祁骁说完拔腿就走,毫不留恋。 钟璃一脸懵地看着祁骁走远,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声喃喃。 “这么生气的吗?” 周围无人回答钟璃的自言自语。 目睹了一切的所有人仿佛瞬间都成了聋子瞎子,默不作声地低着头不吭声。 钟璃本身就受了伤。 之前咬牙撑着,是因除她之外无人指挥。 祁骁到后,钟璃手中的指挥权逐渐就转移到了祁骁手中。 祁骁是沙场上厮杀出来的煞神。 战斗经验和超前的意识并非钟璃能比的。 原本就小占优势的战况在祁骁的掌控下,优势逐渐扩大。 北境和北漠的连番交锋,也达到了互相消磨的目的。 就在这时,祁骁口中的援兵到了。 穿着大褚服饰的大军抵达战场,原本正打得如火如荼的双方人马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可这时候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 北境北漠两败俱伤的局面已定。 这时候猛地加入了一支战力完整的大部队,冲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一直就觉得不对,暗中始终未曾放弃寻找钟璃下落的耶律浧吃了亏后沉默良久,咬牙冷笑了起来。 “祁骁来了。” 下属听到他这话,立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怎么可能?镇南王的大批人马依旧在进攻北境,镇南王在前方坐镇指挥,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前方战事情况大好。 祁骁没理由会扔下一堆事儿跑来这里。 下属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可耶律浧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将镇南王府的人视作自己的头号大敌。 年少上沙场,前后不知与祁骁交手多少次。 祁骁的作风,他琢磨得一清二楚。 哪怕此时尚未见到祁骁本人,但是从这几日战场的风向变化来看,耶律浧就是莫名笃定,暗中插手的人一定是祁骁。 只有祁骁。 耶律浧闭了闭眼,联想到这些日子的各种情形,突然就有些无力地呵了一声。 “咱们都中计了。” 钟璃弃城而逃,并不是不得已为之。 突然出现对北漠带着莫大敌意的北境大军,也不是偶然出现。 这一切,都在钟璃的预计之中。 他们看似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 可实际上,一步步都落在了钟璃的设想中。 甚至时至今日,都在局中未能脱身。 他宛若一只不慎落入了巨网的苍鹰,利爪被网子束缚,难以挣脱的同时,还要面临生死抉择。 能跟随耶律浧厮杀至今的人,都不是傻子。 耶律浧话中虽多有保留,猜测居多。 可言外之意还是有人听出来了。 有人反应过来后气红了眼睛,想也不想就说:“镇南王夫妇阴险至此,王爷一时失算算不得什么,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想法子让王爷尽快脱身。”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存实力,王爷日后早晚会有机会一雪前耻,王爷……” “本王不逃。” “王爷!” “打都还没打,你们怎就笃定,本王一定输了?” 耶律浧赤红着眼睛看着劝说自己的人,无声冷笑。 “祁骁能来得这么快,必是轻车简从,他带不了多少人来,钟璃剩下的人也没多少,本王的兵力超过他们二人手中数十倍,这样的实力悬殊,难得的大胜时机,本王为何要逃?” 他的确是中了钟璃和祁骁的算计不错。 可被算计了又怎样? 只要他能赶在大褚援兵赶到之前。 把祁骁和钟璃双双弄死在这里,他就是赢了。 他也绝不能让祁骁和钟璃活着离开这里。 绝不可以。 这里,必须成为祁骁和钟璃的埋骨之地! 第724章 你这是要夺我权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耶律浧应急反应的速度很快。 对大形势的估计也很准确。 他用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压下了刚刚出现动摇的军心,紧接着又用实际行动在无数人的心里洒下了渴望胜利的火焰。 只要杀死祁骁和钟璃。 大褚富饶的土地,富有的城池,无数百姓即将成为他们的奴仆。 这样的美好幻想,支撑着和北漠人一次又一次的侵犯大褚。 也成为了注入北漠大军心底一针最强的强心针。 北漠大军一扫慌乱,气势汹汹地反扑而来。 而钟璃的算计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闻昭的援兵并未按说定的时间抵达。 不是闻昭不想去。 而是他被耶律浧留下的后手死死地挡在了外缘。 怎么都难以突进。 祁骁和钟璃暂时陷入了暂时孤立无援的状态。 但是不管是祁骁,还是钟璃,显然都不是会轻易受到外界影响的人。 在绝境之下,他们的头脑更加冷静,思路也相对更加清晰。 祁骁和钟璃商议后,制订了相应的应对计划,不动声色继续挑起尚未反应过来的北境人怒火的同时,更加巧妙地隐藏自己的行踪,顺带着时不时地给耶律浧找麻烦。 祁骁和钟璃对自己的定位都很清楚。 现在这种情形下,面对怒火滔天的耶律浧,他们要做的不是面对面硬刚。 而是避其锋芒。 等待援军。 强势的祁骁和钟璃让人难以抵抗。 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变得圆滑阴险的祁骁和钟璃同样让人难以招架。 在他们的带领下,大褚的军队仿佛顺便变成了一条滑溜溜的鲶鱼。 难以捕捉行踪不说。 就连他们下一步大致会做什么都难以揣测。 有钟璃在的地方,总是不缺少出其不意。 耶律浧极为厌恶这种猫抓老鼠的状态,急于想打破眼前的僵局直取胜局。 他心急了,祁骁和钟璃却一点也不着急。 敌在明我在暗。 这种状态很切合他们一开始的预想。 而在援军抵达之前,他们也并不打算打破这样的局面。 战况在朝着好的方向出发。 祁骁和钟璃两人相处的情形却越发尴尬。 自从祁骁急匆匆赶到,和钟璃说了几句不欢而散后,祁骁就单方面地和钟璃开始了冷战。 冷战是祁骁发起的。 钟璃全程懵圈,一脸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她从忙碌中回神,意识到不太对劲的时候,祁骁已经有好几天都不和她说话了。 这样的场景,在钟璃和祁骁的相处中简直就是惊人耳闻,从未发生过的。 钟璃反应过来后有些纳罕,心里又不可避免地觉得好笑。 她大概能猜到祁骁发脾气的原因。 但是正是因为知道,钟璃才不知道应该怎么让祁骁不生气。 她能怎么说呢? 在之前那样的局势下,祁骁本身的考量和选择,其实并无任何可指责的地方。 她没反对祁骁的选择,只是想尽可能地尽力多做一些。 不管是促成祁骁的计划成事。 还是尽力保全无辜之人的性命。 钟璃做了自己想做的,也做了自己能做的。 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通,钟璃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的,大概就是不小心让自己受了伤。 可上了战场,只要是人,谁又能一直保证自己不受伤? 号称战神的祁骁,身上不还都是遍布着各色伤痕吗? 这么一想,钟璃顿时底气就更充足了几分。 自认为找到了祁骁动怒的点,钟璃信心满满地去找据说忙得不见人影,实际上只是在外边瞎溜达自闭的祁骁去了。 目睹了一切的秦鹤和霍云齐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很一言难尽。 秦鹤磨蹭了半天没忍住,扯了扯霍云齐脏兮兮的袖子,小声嘀咕。 “你觉得,王妃去找王爷求和,王爷能答应和解吗?” 霍云齐迟疑了一下,很诚实地摇头说不能。 身在局中不知情。 钟璃自己迷迷糊糊的,搞不清楚祁骁为什么大怒。 他们这些始终身在局外的人,倒是看得相对清楚一些。 祁骁生气的,根本就不是钟璃执意留在津南,又或者是不慎让自己受了伤。 他气的,是钟璃那样脱口而出的话。 祁骁能这么及时赶来,肯定是猜到钟璃在津南,就马不停蹄地来了。 为了一举歼灭北漠和北境两处心腹大患,祁骁前后不知暗中筹谋了多久,费了多少心思。 可这么要命的时候,祁骁说来就来了。 来得毫无顾忌。 毫不犹豫。 钟璃在他心里的重要可见一斑。 可钟璃本人却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在祁骁心里的地位。 到了这个时候,钟璃似乎都还没意识到问题真的出现在哪儿。 霍云齐想到钟璃信心满满的样子,头疼地吸了一口凉气。 平时这么灵光的一个人。 怎么到了这时候,脑子里灌了浆糊? 秦鹤看出了霍云齐未说完的言外之意,同样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王妃在谈判场上无往不胜,这一次,只怕是要败了。” 秦鹤和霍云齐的对话,钟璃一个字都没听到。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俩谈话的预言性。 钟璃去找祁骁和谈了。 然后,不出意外地失败了。 祁骁一开始还以为钟璃意识到了问题,耐心地听钟璃说。 可当钟璃说了半天没一句是他想听的后,祁骁急眼了。 他气急败坏狠狠地捏着钟璃的脸揉搓了一通。 然后在钟璃茫然不知所措的目光中脸比之前更冷了三分,头也不回地甩手就走。 钟璃也急了,原地跺脚。 “祁骁你给我站住!” 祁骁站住了。 他背对着钟璃,无声磨牙。 “钟小璃!” 钟璃懵了,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从表情到疑惑的语气,都充分地显示了她此时的不解。 祁骁被她这不明所以的反应气笑了。 一字一顿。 “从现在起,什么事儿都不用你管了,你给我回去好生待着想想,到底是哪儿不对!” 钟璃听完更不知哪儿不对了。 她还没回味过来祁骁这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嘴比脑子快地来了一句。 “你这是要夺我权了?” 祁骁身形狠狠一僵,看着步伐都比之前多了一丝踉跄。 “闭嘴!” “回去好好给我想!想出来之前,我不想跟你说话!” 祁骁似乎是怕钟璃说出更气人的话,不等钟璃出声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只是话放得狠。 脚步却透着无人理解的苍凉。 钟璃看着他远去的身形茫然地眨了眨眼,小声嘟囔。 “没看出来,小傻子出息了,都敢冲我嚷嚷了……” 第725章 我会为你对抗世界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走过来的紫荆听到这话,嘴角无奈抽搐的同时,轻轻地把手里的披风搭在了钟璃的身上。 “夜里风凉,王爷说您受了伤不宜长待,奴婢陪着您回去歇息吧。” 钟璃扭头看她。 “王爷让你来的?” 紫荆好笑不已。 “那是自然,王爷不说,奴婢怎会知晓您在此处?” 祁骁虽和钟璃置气。 但是钟璃的身子,在他心里依旧是第一顺位顶顶要紧的事情。 他看似雄赳赳气昂昂地从这里走了,但是生怕钟璃吹了夜风受凉,扭头就去找了紫荆。 还特特让人把营帐中的炭火生了起来,煮了热腾腾的姜茶,等着钟璃回去喝了暖身子。 钟璃咂咂嘴不说话了。 紫荆无奈苦笑。 “王妃,您看要不先回去?” 在夜里站得久了,的确是觉得凉。 钟璃拢了拢身上厚厚的披风,颇为发愁地叹息。 “好好的,怎么就闹脾气了呢?” 重点是闹脾气就罢了。 还挺难哄。 眼看着这一时半会的估计还哄不好。 真愁人。 紫荆忍着笑陪着钟璃回了营帐,伺候着钟璃把伤口细致地处理清楚了,在一顶精致的小暖炉中扔进了一把助眠的香料。 然后才轻手轻脚地从营帐中退了出去。 营帐外,站着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了的祁骁。 祁骁皱眉看着营帐的方向,示意紫荆跟着自己走远一些,然后才低声说:“王妃伤势恢复得如何?” 祁骁这几日忙着和钟璃置气,几乎都没怎么顾得上问问钟璃的情况。 事关钟璃的细节,都是他从别人的口中得到的。 紫荆对此见惯不怪,垂首掩下了唇角的笑,轻轻地说:“王妃虽伤得重,可这些时日休养得好,王爷拿的药也是好的,再过几日,大概就能结痂了。” 钟璃身上的伤多是外伤。 外伤结痂了,基本就是好了大半了。 祁骁对此很清楚,但是还是忍不住揪着紫荆反复问各种细节。 紫荆不紧不慢地慢慢答着。 祁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掩饰着急切对着她摆手。 “下去吧。” 紫荆忍着笑退下了。 祁骁想着助眠香料起效的时间,估计这会儿钟璃已经睡熟了,小心地放轻了脚步,轻轻地掀开了营帐的帘子,慢慢地往里走。 钟璃躺在临时收拾出来的软榻上闭着眼睛。 尽管是在睡梦中,可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眉心有一道浅浅的纹路。 祁骁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伸手抚平了钟璃眉心的褶皱,低不可闻地从胸腔中发出了一声叹息。 “阿璃,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天下是重。 权是得争。 无辜之人的性命也很重要。 可在祁骁心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及钟璃重要半分。 但凡钟璃说出半句不愿,哪怕让他就此退隐不问世事他也愿意。 可钟璃从来不说。 祁骁越想越忿忿,忍无可忍地揪着钟璃的脸又拧了一下。 动作看似凶狠,实际上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半分力道都没用上。 看着钟璃安静的侧脸,祁骁暗暗咬牙。 “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也就罢了,还敢说我要夺你的权,我看你才真的是傻了!” “常言道一孕傻三年,一次性生了两个小崽子,我多傻几分又怎么了?” 应该熟睡的钟璃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说话的时候,手上猛地用力抓住了祁骁想收回去的手。 黑暗之中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间都是无话。 前脚刚放完狠话,后脚又抹黑跑来看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没面子。 祁骁被抓包后尴尬了一下下,动作生硬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如果不是钟璃及时拉住了他。 他甚至有可能起身就跑。 钟璃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眼珠子转了一下,突然神情一变就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哎呦,疼。” 祁骁当即就急了。 “哪儿疼?怎么了?” 短暂的惊惶过后,祁骁眯着眼睛看着钟璃捂着的位置,语气生凉。 “王妃,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受伤的地方似乎并不在胸口吧。” 钟璃伤在哪儿,伤势如何,祁骁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的胸口根本就没事儿! 小伎俩被拆穿了,钟璃也不在意。 她撑着胳膊想坐起来。 祁骁怕她牵扯到胳膊上的伤,条件反射似的伸手扶着她的腰坐好,还在她的腰后垫了一个软枕。 钟璃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懒洋洋地靠在祁骁的身上,慢悠悠地说:“我胸口是没伤着,可被你气得胸口疼。” 祁骁气得挑眉。 “我气你?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心虚吗?” 钟璃非但不觉得心虚,甚至还有点理直气壮。 “我怎么就要心虚了?分明就是你的不对。” 祁骁气得说不出话。 钟璃振振有词。 “我都受伤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见着你,结果你不安慰我就罢了,一来就冲着我甩脸子,我怎么就不能生气了?” 看祁骁不吭声了,钟璃隐隐有点小得意。 她哼了一声,小声说:“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小傻子计较了。” 说完,她用两根手指头轻轻地扯了扯祁骁的衣袖,低声哼唧。 “不生气了好不好?” 钟璃难得有这般放软身段的时候。 她平日里瞪个眼,祁骁都要心疼几分。 如今这人这般软了腔调,祁骁心里纵然有再大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了。 祁骁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报复似的避开了钟璃的伤紧紧地用胳膊勒了一下怀中的人。 然后才闷闷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钟璃刚想混说自己没错。 可对上祁骁较真的眼睛,胡话瞬间就说不出来了。 相对无言半响,钟璃头疼地唉了一声。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祁骁半信半疑的嗯哼。 钟璃好笑,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 “只是我不觉得自己错了。” “我们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不可放弃的念想,我不会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让你放弃或者去做什么不想做的。” 钟璃顿了顿,凑到了祁骁的耳边,轻轻耳语。 “我不在乎你想做什么,我只想让你发自内心的快乐。“ ”如果做完你想做的,曾经落在你身上的枷锁能就此解除,纵然你想做的是不存于世的决定,我也二话不说。“ 第726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和祁骁很少如此推心置腹地谈过。 又或者说,在此之前的日子里,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装作无事发生。 可事到如今,似乎早已没了再粉饰太平的必要。 钟璃知道祁骁的不甘和野心。 也知道自己和祁骁的想法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所以她不愿在祁骁的选择上指手画脚。 她愿意放手让祁骁去做自己想做的。 哪怕那是她不赞同的。 祁骁听完沉默良久,默默地抱紧了钟璃纤细得过分的腰。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压抑着很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在深夜中回响得格外清晰。 “可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会比阿璃更重要。” 钟璃可以大胆地让他放纵。 祁骁却想为钟璃克己自敛。 所以在意识到钟璃并不那么相信自己的时候,祁骁才会那么生气。 钟璃好笑得弯了弯眼没说话。 然后就听到祁骁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很长一段时间我为仇恨而活着,有了阿璃之后,对我而言一切就不一样了。” “往后,我不会再让阿璃失望了。” 钟璃闻言顿了顿,笑着抱住了祁骁的肩膀。 “好,你说的我都信。” 把话说开,也就没再继续闹别扭的必要了。 祁骁理直气壮地脱了外衣爬上了床,手脚并用地把钟璃抱在了怀里。 钟璃被他抱得喘不过气,好笑的同时又忍不住揶揄:“不是要自己睡吗?” 之前放狠话的时候凶得不行。 这会儿就不觉得打脸了? 面对钟璃的取笑,祁骁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还有点说不出的洋洋得意。 “常言道夫妻打架,床头打了床尾和,更何况咱们只是在讨论事情不是打架,我为什么要自己睡?” 钟璃想把他赶下去。 祁骁不依,抱着钟璃不撒手不说,还口不择言地说自己害怕。 折腾了大半宿,钟璃先前喝下去的汤药起了效用,困意来了索性就不管祁骁,闭上眼睛自顾自地睡了。 祁骁心满意足地抱着钟璃,趁着模糊的夜色看了一眼又一眼,偷亲了好几下才美滋滋地合上了眼睛。 祁骁和钟璃闹别扭的时候,虽没明火执仗地吵架,可周围的气氛微妙得很,让人下意识地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现在两人和解了,之前充斥在空气中的尴尬荡然无存。 哪怕此时仍然处在危机之中,周围的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起码不用夹在王爷和王妃中间左右不是人了。 气氛骤然回温,接下来面临的局面却逐渐变得棘手。 北境的人撤了。 北境虽莽,可也是有些头脑的。 虎哈哈地冲上来,莫名其妙地被颤在这里打了半天, 死伤过半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再加上此时北境境内出了问题。 柏骞承的攻击越发猛烈。 北境人如同来时一般,轰轰烈烈的就撤了。 可惜他们的运气不好。 撤兵的路线与洛秦带着援兵来的路线正好相撞。 洛秦很不想与对方交锋。 可北境人的莽再度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管不顾地就地划拉上了战场。 战火开燃。 前来搅和的北境一撤一动,彻底挡住了钟璃设计好的援兵来线。 钟璃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想方设法引来的北境人,现在成了最大的难题。 援兵到不了。 手上没有人。 祁骁和钟璃的处境立马就艰难了起来。 他们行踪隐藏得再好,也是会被发现的。 耶律浧一察觉到祁骁和钟璃的踪迹,就立马派出了大批人马,多方位地进行围剿。 执意要让祁骁和钟璃葬身此处。 实力差距太大,祁骁再怎么用兵如神都无力回天。 在战场上从来只晓得往前冲杀的祁骁,终于在此体会到了不断逃跑的难堪滋味。 尽管好几次都堪堪避开了耶律浧的追堵,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但是祁骁的脸还是一天天地黑了下去。 像个行走的锅底。 在祁骁的周身笼罩上一层黑云之前,前方战场终于传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北漠王城被攻破了。 北漠新皇出面递交了降书,北漠王朝就此不复存在。 曾经归属于北漠的地方,从今往后,隶属于大褚。 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但是对于此时陷入耶律浧困网中的祁骁和钟璃而言,却不见得真的就是个好事儿。 耶律浧虽与北漠闹翻,甚至叛出了北漠。 可他到底是个北漠人。 骨子里流淌的是北漠的血。 手下的兵马也都是出自北漠。 北漠在,他们这些人尚能有归处。 北漠亡了,他们就真的成了毫无退路的孤军。 一只数量庞大的兵马可怕,却并非无克制之道。 但是怀揣着灭国之恨以及满腔孤勇的大军的杀伤力,绝对是超乎想象的难缠。 祁骁和钟璃迅速从短暂的惊喜中回神,对视一眼立马心里就有了相同的念头。 必须立马找机会撤走。 他们带着的人不多,重在精。 撤退的命令传达下去,很快就开始朝着祁骁指定的路线撤离。 祁骁反应的速度已经够快了。 可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这样的反应速度并不足以弥补二者中的鸿沟。 他们前脚撤出不到百里,耶律浧的追兵就追了上来。 尽管祁骁很不想跑。 但是这种情形下,不跑不行。 祁骁只能憋屈着火,咬牙接受了钟璃分头行动的提议,分作两队,和钟璃分别带着一队人在前头亡命狂奔。 耶律浧则是穷追不舍地在后头喊打喊杀。 这是一幕极为诡异的场景。 但是却无人驻足欣赏。 历经了两天的狂奔后,钟璃和祁骁终于再度失去了联系。 在祁骁的坚持下,钟璃带着的人数是祁骁的数倍。 但是连日折损后的人数总和,与身后的数万追兵相比,只会让人感受到深深的绝望。 他们的总人数不足一千。 与数万人相比,差距简直就像是蚂蚁试图撼动大象。 为了闪避身后追兵,钟璃不得不咬牙带着人进入了一处陌生的深山。 山脉情况复杂,此时山中更是被深雪覆盖,前行的每一步都极其艰难。 留下的踪迹难以抹除不说,甚至还有在深山中遭遇风险的可能。 若是有别的选择,钟璃绝不会贸然进山。 可事到如今,她是真的无法了。 钟璃带着人进了山。 白雪茫茫,一行人很快就在深山中失去了踪影。 唯独能证明这行人存在过的,是雪地上残留的脚印。 祁骁则是在追兵的追杀下,刻意把大部分追兵往与钟璃相反的方向跑。 分头而动的方向是祁骁决定的。 他让钟璃走的,正好是援兵来的方向。 只要钟璃的速度够快,在追兵追上之前,她肯定就能与援兵汇合。 有了援兵,钟璃的危机自然可解。 然而事与愿违。 得知援兵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前方时,祁骁的脸唰的一下就冷了下去。 这跟他事先想好的不一样! 看着浩浩荡荡朝着自己冲过来的援兵,祁骁的脸上无半点获救的欢喜。 他冷冷地看着领兵的人,咬牙说:“为何会从这个方向过来?我之前不是交代过从东边突进吗?!” 钟璃就是朝着东边去的。 援兵出现在了这里,那钟璃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形? 第727章 可怜的镇南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怒火中烧,连带着脸色也阴沉了不少。 火急火燎赶过来救援的人没想到他会是这种表情。 过度惊骇之下,颤颤巍巍地说起了原委。 他们原本是按祁骁说的,准备从东边突进的。 但是祁骁指定的路线上有一处大山,山中积雪深厚难以穿行。 不久前还发生过雪灾,情况不稳,贸然不敢进入。 领军的几人商量了一下,想着只要达到了救援的目的,就不需要过分纠结是东还是西了。 研究了一番舆图,制定了线路,换了个更近的方向赶了过来。 这条路是相对更近。 他们也顺利和祁骁汇合了。 但是得知王妃带着人朝着东边走的,瞬间就没人敢吭声了。 王妃去的东边,正好是他们口中发生雪崩的地方。 而此时钟璃和祁骁已经失去联系长达两天。 谁也不知道钟璃那里是什么情形。 可钟璃但凡出了半点闪失,那后果也不是任何人能承担得起的。 众人噤若寒蝉。 祁骁强压心头怒火,冷声说:“集结所有能集结的人马,掉头回去!” “王爷不可!” 领军来的人急匆匆地出声阻止,痛心疾首地说:“王爷传令仓促,属下带来的人也极为有限,此时贸然掉头,必然会和身后的追兵相撞,那……” “那又如何?” 祁骁冷冷地打断了那人的话,语调平稳。 只是字里行间却透着让人胆寒的寒意。 “王妃被困尚未脱险,你难不成是想让本王独自离开吗?” 那人虽没直接这么说。 但心里真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祁骁的脸色太难看,他不得不委婉了一下说辞。 “王妃福大命大,虽暂时涉险,可绝不会有闪失,此时情况不明,王爷骤然回头才是最有可能出岔子的,为王爷的安全起见,属下认为王爷应当及时撤离此处,等大部援兵抵达后再另行计划。” 祁骁面无表情地听完,沉默片刻后从喉咙中挤出了几声冷笑。 “你是这么想的?” 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钟璃是重要。 可与祁骁的安危相比,钟璃是否安全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在世人的通俗观念中,镇南王只有独一无二的一个。 但是王妃死了一个,却是可以有下一个的。 能救钟璃最好。 但是要是救不了,那也没必要搭上祁骁的安危去冒险。 这人的真心话没来得及全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察觉到他的意图,不光是祁骁怒了。 跟在祁骁身后的人也面露怒色。 有个嘴快的没忍住,冷笑讥讽。 “林将军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王妃为何被困,被困的并非旁人,而是镇南王府的当家主母,镇南王妃!” 被叫做林将军的人尴尬地笑了一下,掩饰着紧张低声解释。 “各位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觉得……” 他剩下的话没说出口,突然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就从马背上被掀翻了下来。 他来不及反应闪躲,被一掌拍了个结结实实,倒地的瞬间就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口黑红的血。 祁骁神色不改地收回了伤人的手,握紧手中缰绳,淡淡地说:“还有谁跟他想的一样?” 先例在前,就算有人想法相同,也无人敢说。 祁骁讥诮十足地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出发!” 祁骁带着人打马而去,身后掀起了阵阵烟尘。 在地上艰难爬起来的林将军吃了一头一脸的灰,敢怒不敢言地捂着口鼻艰难喘气。 稍微落后了一步的一个小将见他面带不忿,冷笑一声打马靠近,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道:“王爷刚刚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要是还想活命,林将军最好是好好管住自己的这张嘴。” 要不是临到阵前,贸然杀将领容易引起军心动荡。 就凭着姓林的刚刚说的那几句话,他早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死人了。 姓林的脸色苍白哑然无声。 出声提醒的小将在同伴的催促下追了上去。 很快,就把姓林的甩在了身后。 祁骁的去而复返,是追兵没想到的。 惊讶过后,耶律浧很快就猜到了祁骁杀回来的原因。 他激动地抓住了身边下属的手,咬牙说:“进山的那一队是钟璃带的!” “传令下去,全力拦截祁骁,不可让祁骁越过这里一步!另外告诉进山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让钟璃死在那座山里!” 祁骁和钟璃分头行动后,故作迷阵,一路上有不少迷惑人心的操作。 以至于在前一刻,耶律浧都难以确定,祁骁和钟璃到底是分开了,还是依旧在一起,只是在故作神秘糊弄自己。 此时耶律浧才真的确定了钟璃的去向。 耶律浧脱力似的靠在树干上,喃喃咬牙。 “一定,一定要杀了钟璃!” 援兵到后,双方的角色似乎在瞬间就完成了转换。 祁骁想越过耶律浧的拦截去找钟璃。 耶律浧拼了命地拦着不让祁骁越过一步。 试图在更多的援兵抵达之前,将祁骁杀死在这里。 双方兵力虽有差距,却在这里陷入了胶着中难以抽身。 与此同时,冒险进山的钟璃也感受到了身后追兵的异样。 这些人是一路追着她进的山。 只是之前似乎有什么顾虑,进山前还迟疑了一下,并未真的拿出全部的实力来追杀她。 这也给了钟璃短暂的喘息机会。 可就在不久前,钟璃却突然感受到身后追兵必杀自己的决心。 追兵不再顾忌自身折损,不算代价的也想让钟璃葬身此处。 钟璃利用自己在野外的优势,不断闪躲的同时,心里也有些纳罕。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怎么突然就非要追上来弄死自己了? 钟璃不小心把想的说了出来,累得不住喘气的钟离流撇撇嘴,不太潇洒地抓了一下头发,咬牙道:“还能是什么,你家王爷把人逼急眼了呗。” 钟离流想着身后的追兵也脑子疼,忿忿之下就多说了几句。 “祁骁原本说的是这个方向有援兵来,所以才让你往这里跑,咱们跑了这么久没见援兵的影子,可能是半道上出了什么差错,或者是有人改主意跑错方向了,这么久过去了,祁骁可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带着人赶了回来,耶律浧猜到你在这山里,还没什么反抗的实力,自然要趁早弄死你了。” 否则等到援兵到了,或者钟璃和带着援兵的祁骁汇合了。 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钟璃事先不知道援兵的事儿,闻言后表情空白了一瞬。 钟离流见状有些懊恼自己的多嘴,却还是不得不说:“祁骁也算是为你盘算周到了,可见此人虽品行不怎么样,对你的心还是不错的,以后你俩的事儿,当哥哥的不反对了。” “咱钟家的大门,暂时算他进了。” 钟璃原本心里乱糟糟的。 听见钟离流这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可怜见,堂堂镇南王这时候才获得了大舅哥的认可。 钟璃一时间都有些心疼他了。 第728章 好久不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尽管祁骁的支援已经在路上。 但是目前的情形对钟璃而言却是极为不利的。 祁骁越是迫切地想要赶过来。 中途受到的阻力就会越大。 相应的,追在她后头的追兵也会更加不遗余力地想要杀死她。 前是看不见出口的绝路。 后头是不依不饶的追兵。 钟璃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为自己实在不怎么样的运气哀叹了一声。 然后就当机立断地下了决定。 继续朝着山里前进。 不管怎么说,暂时把身后的追兵甩开就好。 至于进到深山之中应该怎么出去,那就到时候再想办法。 朝着深山挺进的途中,钟璃花了大力气来掩饰行踪。 雪地上的脚印凌乱无比。 分散朝着不同的方向。 掩盖住了他们真实的目的地的同时,也给身后的追兵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钟璃带着人在雪地中艰难前行。 走了一日后,钟璃突然皱眉,凝神听了片刻,抬手示意身后的人站定。 距离钟璃最近的钟离流也察觉到了异样。 他无声无息地朝着钟璃靠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里不太对劲。” 虽地面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痕迹。 可空气中却隐隐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能在不起眼的地方发现斑点血迹。 可进山数日,他们从未发现这里有人经过或是居住的痕迹。 身后的追兵也不可能会突然长了翅膀飞到他们前边。 突然出现的血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古怪。 钟璃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环境,除了那些引人不安的血迹之外,再无任何端倪。 这样的平静实在微妙。 钟璃喉头微紧,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温热的呼吸与冰冷的空气相撞,在她的眼前弥散出了一片小小的雾气。 钟璃轻声说:“咱们不能在这里停。” 哪怕眼前有未知的风险,他们也不得不继续往前。 因为稍微停下,就会给身后的追兵动手的时机。 他们耽搁不起。 钟离流有些烦躁。 “鬼知道这深山老林中藏着什么玩意儿。” 钟璃闻言无声苦笑,低声说:“让大家都小心些,不管眼前藏着什么,咱们都只能是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来历不明的血迹让原本就气氛紧绷的队伍,顿时又紧绷了一根神经。 原本走在前头的钟璃被人群小心地护在了人群中央。 不管是身后的追兵追上来。 还是前边发生了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 钟璃处在中间的位置都会相对安全一些。 队伍继续向前走进。 可除了那点奇怪的血迹外,途中再没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 赶了半天的路,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下,大家都累得不轻。 钟璃不得不下令原地整顿休息。 深冬腊月,又是在雪地中被人追杀。 他们不能生火,只能用冰冷的雪水就着硬邦邦的干粮往喉咙里生怼,一点一点地咽下去。 钟璃艰难地塞了几口干粮,无比怀念镇南王府中厨子的手艺。 钟离流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抻着脖子把干巴巴的干粮咽下去,掏出了一直贴身放着的羊皮水囊递给了钟璃。 水囊中装着的是钟离流一早就塞进去的雪。 被他贴身放了这么久,雪早就化成了水,甚至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温热。 “雪水太凉,你凑合喝这个。” 说是凑合,其实在这冰天雪地中能喝上一口温热的水,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钟璃接过水囊笑得弯了眼。 “谢谢哥。” 钟离流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余光看到霍云齐收回了搭在胸口的手,颇为遗憾地在心里叹气。 其实在他心里,霍云齐比祁骁更适合钟璃。 光是霍云齐对钟璃的那份心思就极为难得。 只是钟璃已经认定了祁骁不可。 他就没必要再插在其中做恶人了。 至于霍云齐…… 来日方长,不错的人,总会有机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的。 钟离流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唏嘘,正想和钟璃吐槽几句的时候,目光却突然一凛。 “璃儿小心!” 钟璃条件反射似的往旁边猛地一倒,顺势在雪地中滚了一圈,堪堪避开了一支正正插到自己跟前的利箭。 原本正在修整的队伍,因这一支突然出现的利箭顿时紧张了起来。 可一支箭后,周围却再度陷入了安静。 安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钟璃被钟离流扶着站了起来,目光落在那支箭头上,沉默片刻后有些不太确定地眯起了眼睛。 钟离流看她还想伸手去抓箭头有些急了。 “你干什么?万一上头有毒呢!” 更重要的是,万一钟璃走出了人群,躲在暗处的人又动手怎么办? 跟钟离流的着急上火相比,钟璃冷静得有些过分。 她越看,越觉得那支箭实在眼熟。 她不顾钟离流的阻拦往前走了几步,低头把箭从地上拔了出来。 拔出来后看清了箭的真面目,钟璃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这箭来势汹汹。 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有敌来袭。 可把箭拔出来后才发现,这箭看着凶,实际上却连可以伤人的箭矢都是拔了的。 也就是说,这是一支哪怕射在人身上,也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的玩具。 钟璃见了箭矢的真面目后心里的猜测越发清晰,随手把玩了一下那支吓人的箭矢,轻笑着说:“既然都遇上了,藏头露尾的做什么?” 周围一片空寂,无人回应。 钟璃更是好笑。 “还是说,故人重逢,可汗羞涩了?” 钟璃取笑的话音落下,不远处的雪丛中就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 “许久不见,镇南王妃的嘴皮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利落,早知道刚刚那支箭就不该往地上射的,理应往王妃的嘴皮子上招呼才对。” 这话说完,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雪地之中,笑吟吟地看着钟璃,目光中全是戏谑。 确认是熟人,钟璃无声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好笑。 “可汗怎会在这儿?” 赤珠听见钟璃对自己的称呼不满地啧了一声,随手把手中的弓箭扔到了随从手中,大步朝着钟璃走了过来。 “之前说好的你我姐妹相称,阿璃见了我张嘴就是可汗,真让我失望。” 说着失望的话,真的走近了,赤珠却忍不住伸手给了钟璃一个大大的拥抱。 钟璃感受着她胸口的起伏,唇角无声开始上扬。 “好久不见。” 第729章 我怕你被风吹倒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短暂的叙旧后,赤珠坐在雪地上,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阿璃为什么会在这里?” 钟璃苦笑了一下,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赤珠的脸上就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忿忿。 赤珠忍不住抬手戳了戳钟璃的脑门,没好气地说:“我之前跟你说过,塞巴民族的生活习惯和大致活动的范围,你那时候听得还挺认真的,怎么真到了用得上的时候,一个字也没记住?” 钟璃不解眨眼,赤珠顿时就更气了。 塞巴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时常在无人知晓的山林原野上游荡。 他们游荡的地方包括自己的领地。 也包括别人的地盘。 只是他们的动作向来很小,人口分散动作隐蔽。 又喜欢在大雪封山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往深山老林里一蹿,所以知道这个习性的人很少。 钟璃就正好是其中一个。 赤珠当时还用玩笑的口吻和钟璃说过,他们在塞外冬日难熬的时候,会潜入大褚的山脉中熬过冬日。 甚至还跟钟璃说过大致的山脉路线。 钟璃当时就当是听了个热闹,完全没把这话记在心里。 此时见着人了,才恍惚想起赤珠之前说过的话,一时间也有些无言以对。 谁能想到,赤珠会带着人跑到这么个深山老林中躲着过冬? 四目相对之下寂静无言,赤珠露出了被钟璃打败的无奈神情,叹气说:“我对这处山脉很熟悉,两个月前就带着人进了山,这段时日也一直藏着这山里没露头,就想着等开春化雪了再出去,不成想在这还能碰上你。” 赤珠本来在这山里藏得好好的,想着开春了就走,也不惹事。 可没想到几日前山里就出现了不明身份的大批人马。 赤珠无意在大褚境内和人起冲突。 也不想轻易暴露自己的存在。 所以一直暗中藏着观察着来人的路子。 直到看到钟璃,赤珠才决定现身。 之前暴露在雪地里的血迹,也是赤珠为了引钟璃的注意刻意为之。 赤珠上一次见钟璃,还是一年多之前的事儿了。 一年间她听说了钟璃灭南疆平外寇的不少事迹,心里对这个朋友是极为认可的。 此时朋友遭了难还被人上赶着追杀,赤珠有些忍不了。 她暗暗磨牙,狠狠地说:“耶律浧那厮实在欺人太甚!” 钟璃颇为赞同地点头。 “谁说不是呢。” 亡了北漠的人又不是她本人。 结果不去找正主算账,反而是追着她不放。 这都是什么事儿? 赤珠越想越气,索性就拉着钟璃说:“这里我熟悉得很,再往里,就是我们暂时落脚的地方,你们跟我一起回去,想个法子把那些饶人的苍蝇直接弄死在这里得了。” 赤珠是好意。 钟璃闻言却有些迟疑。 赤珠是来这里过冬的,身边带着的人必然也没多少。 身后追兵数量庞大,还势头凶猛。 赤珠一旦牵扯进来,只怕最后难以善了。 不到要命的关头,钟璃其实不太愿意牵累无关的人。 看出了钟璃的迟疑,赤珠有些不悦的皱眉。 “你对塞巴民族有大恩,就算不是今日这般场景,你遇难我也是要倾囊相助的,我把你当朋友,你跟我推推掩掩的算怎么回事儿?” 钟璃苦笑:“可是……” “没有可是。” 赤珠打断了钟璃的话,掷地有声地说:“在开阔的平原,塞巴民族的人或许不敌北漠的强兵悍马,可到了深山雪地中,别说是一些北漠人了,就算是耶律浧亲自来了,他也绝不会是我的对手,阿璃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跟着我走吧。” 尽管不愿意因自己的事儿牵连赤珠。 可事到如今,钟璃也实在是没了别的法子。 钟璃回头和钟离流霍云齐等人对视了一眼。 二者均是无声点头。 多一个熟悉地形的帮手总是好事儿。 至于用得上用不上,只能回头再说。 赤珠盛情难却。 钟璃最后只能跟着她回到了她口中落脚的地方。 他们前脚刚走,赤珠就命人在身后负责遮掩痕迹,并且制造假的痕迹把追兵往另外一个方向引。 常年游牧在外的人,对如何设置陷阱迷惑敌人的技巧可谓是精通到让人害怕。 钟离流不放心留在后头多看了一会儿。 追上钟璃后,就忍不住在钟璃的耳边唏嘘:“不是我吹,那些人的确是这个。” 钟离流素来心高气傲。 能让他如此佩服地竖大拇指的人不多。 可见那些人设置的陷阱和迷阵,的确是不错。 钟璃正好笑的时候,赤珠扭头看了钟离流一眼,眼中闪烁着好奇。 “阿璃,这是你的下属吗?” 话是这么问。 可赤珠却觉得,钟离流不像是钟璃的下属。 因为他和钟璃说话的时候有些常人没有的亲近。 钟璃好像也格外地信任他。 钟璃笑了一下,介绍道:“刚刚忘了跟你说,这是我哥哥。” 赤珠眼里一亮。 “哥哥?” 钟璃点头。 “是啊,亲哥哥。” 赤珠目光微妙地上下打量了钟离流一圈,最后得出了结论。 “你哥哥很好看。” 钟离流…… 赤珠又补充说:“跟阿璃一样好看。” 好看是好看,只是这小身板看着实在是脆弱得很,让人怀疑是不是一掌就能把他拍死。 塞巴民族的人,或许是因为生活习惯和场地的原因,不论男女都身形高大强健。 就连赤珠都是与寻常大褚男子相等的身高,身形利落看着就透着一股悍然之意。 钟离流个子不矮。 可身形单薄,再加上惯作书生打扮,看着文质彬彬的多了几分武人没有的文弱气。 与塞巴的男子相比,的确是单薄得可怜,也不怪赤珠会这么想。 身为一个男子,被人如此认真地用好看来形容,钟离流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钟璃看他表情逐渐走向扭曲,好笑得不行。 生怕赤珠再说出什么让钟离流炸毛的话,索性就拉着赤珠问起了别的。 赤珠心情不错地跟钟璃说着话,时不时地还要提醒一下钟离流小心脚下。 提醒一句是贴心。 提醒两句,钟离流顿时就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冒犯。 钟离流忍着怒火,咬牙道:“多谢可汗提醒,只是这脚下的路并没有那么崎岖,我还是能走得稳当的。” 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点名提醒他。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不良于行的瘸子呢! 面对钟离流的怒火,赤珠显得格外茫然。 她眨眨眼,口吻无辜。 “我只是怕你摔了。” 钟离流咬牙强调:“我不会摔。” 赤珠皱皱眉,表情坦然又真诚。 “可这山里的风真的很大。” 钟离流??? “我怕你被风吹倒了,所以才提醒你的。” 钟离流的脸,终于控制不住地黑了。 第730章 我怀疑这是想杀死我的阴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因为赤珠的关怀之心,钟离流一路上全程没再开口说一个字。 俏生生的俊脸像是抹了一层厚厚的锅灰,宛若行走的人形锅底。 赤珠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却没能及时捕捉到他突然变脸的微妙。 到了营地的时候,忍不住拉着钟璃小声问:“阿璃,你哥哥是不是身体不好?” 钟璃被问得懵了一瞬。 钟离流看着像是一个单薄无辜的小书生。 实际上拳头跟碗口一样大。 打起架来,一掌一个小朋友。 武力壮得像头牛。 钟璃茫然地眨眨眼,对上赤珠暗含担忧的眼神内心十分迷惘。 “不是吧……他身子挺好的。” 赤珠看起来像是不太信。 甚至还找出了自己的依据。 “可光是吹了这么会儿风,他脸色怎么那么白?” 钟璃满头雾水。 赤珠忧心忡忡。 “山里寒风大,寻常人的确是不太能受得住,这事儿是我疏忽了。” 钟璃正想说跟你没关系的时候,自觉把钟璃的哥哥当作了需要保护的人的赤珠却拍着胸口说:“不过阿璃放心,既然是你的亲哥哥,哪怕是麻烦些我也会好好地把人招待好的,绝不会让他受委屈。” 赤珠这话前后的跳转太大。 以至于钟璃迷茫了好一会儿才哑然失笑。 “其实也不必。” 她不觉得钟离流脸色差是因为冷。 赤珠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可应付钟璃的样子就能看出绝对敷衍。 钟璃心里惦记着怎么处理身后追兵的事儿,没太在意赤珠的话,正色和她说起了正事儿。 谈及正事儿赤珠也不含糊。 她侧头在钟璃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钟璃听完后有些惊讶于赤珠的大胆,又觉得只要操作得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见钟璃没什么反对的意思,赤珠呵了一声,冷笑道:“那些苍蝇敢追进山里来扰人清净,就应该在进山之前就做好以命祭山魂的心理准备。” “总之这事儿有我安排,阿璃好好修整就是,行动之前我会提前与你商量的。” 赤珠风风火火的,可办事极为靠谱。 钟璃听完放心不少,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也松了一些。 连日奔波以及精神的高度紧张,钟璃确实是累得不轻。 赤珠看出她眉眼间的疲惫,也不多话,让人给她送来了用的东西就走了出去。 告别了钟璃,赤珠目标明确地叫来了一个人。 她低声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 那人面露了然的点头,然后就信心满满地去了。 赤珠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觉得自己的安排真是妙极了。 阿璃的哥哥一定会很开心。 与此同时,钟离流本人并不怎么开心。 一开始钟离流是开心的。 因为有很多人来给他送供暖的东西。 在这冰天雪地里,吹多了寒风突然见到了春天般的温暖,钟离流的内心还是感动的。 起码,有一瞬间他单方面地原谅了赤珠说自己是白切鸡的过往。 可是,当取暖的东西多到有些不正常,再加上发现来送东西的人,哪怕是个女人,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袄的时候,钟离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当得知这东西别人都没有,是赤珠特意交待给自己准备的时候,钟离流更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冒犯。 他冷眼看着不断送进自己住的木屋中的炭火,加厚的棉被,厚得要死仿佛能上身就能直接凭借重量把人压死的棉袄,以及那几件几乎快有他食指长度那么厚,风格粗犷的熊皮大衣,因为过度愤怒,浑身僵硬脸色发青,整个人看着都不太好。 负责来送东西的人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更是无声叹气,觉得可汗说得真是没错。 大褚的男人看着真的是太柔弱了。 这小身板小体格子,要是没有这厚实的熊皮大衣,没有温暖如春的炭火,在这大雪天里可怎么熬得过去哦…… 这么一想,送东西的人就更加不遗余力了。 几乎是恨不得直接用炭火,把钟离流那座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小木屋一把火点了。 这样就能彻底温暖了。 钟离流黑着脸送走了送礼的人,关上门险些咬碎了一口小白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等到从这脱困了,他一定要让那个小看自己的女人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钟离流怀揣着无尽的愤怒,在温暖得仿若置身炭火之上的小木屋里睡了。 第二日钟璃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珠子都是赤红的。 像是气的。 又像是上火。 再一听他开口,嗓音都带着几分不正常的沙哑。 钟璃不明显的皱眉,语气中多了几分担心。 “哥,你是不是受寒了?” 在这冰天雪地的深山里,少有药材,就算是生病了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大夫。 钟离流要是在这时候染上了风寒,可不是小事儿。 钟离流听到钟璃的话就被气笑了。 他哪儿是受寒了? 分明是屋子里炭火太足了,被熏得上火! 白雪不化的大冬天,深山老林里,钟离流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被热得睡不着! 那小木屋里里外外不知放了多少炭火,热得钟离流一夜没睡不说,还得时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过多的二氧化碳闷死在屋子里。 钟离流半夜还爬起来开了窗户,试图让山里的冷风吹散自己的怒火。 可到了今早,他才发现自己打开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人暗暗关上了! 他一开始还觉得赤珠是好心办坏事。 可煎熬到半夜,钟离流就觉得,这是赤珠的阴谋。 她说不定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直接烤死他! 憋屈了一宿,钟离流这会儿开口时字里行间都带着火气。 “没事儿,就是有点上火。” 一会儿冲出去啃两口雪就冷静了。 在一旁坐着的霍云齐和秦鹤闻言神色古怪地看了钟离流一眼,心里怪怪。 这么冷的天还能上火,这是什么体质? 众人无话可说的时候,让钟离流忿忿咬了一晚上牙的罪魁祸首,一脸无辜地出现了。 赤珠的确是怕钟离流冻出毛病。 昨晚半夜还特特吩咐了人前去把钟离流不小心打开的窗户给关上了。 甚至还贴心地又在屋子外边,添了好几个热腾腾的炭盆。 那股热气冲浪,哪怕是隔着木板赤珠也觉得暖和得很,然后才放心大胆地去睡了。 可谁知她都安排妥帖了,钟离流嗓音还是变了。 赤珠看着有些懊恼。 “你受寒了?” 她都安排得这么稳妥了,怎么还是受寒了? 赤珠一时间不由得暗暗反省是不是昨日的炭盆准备得少了,今日或许应当多加上几个。 毕竟阿璃的这个哥哥,也实在是太脆弱了一些。 脆弱得让人心惊。 第731章 你们全山寨都是小书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这话她只在心里想,没直接说出来。 可就算是这样,钟离流也差点没忍住蹦哒起来跟她打一架。 秦鹤察觉到现场的气氛微妙,觉得再这么让赤珠琢磨下去,估计得出事,赶在钟离流泄愤杀人之前开了口。 “王妃,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钟璃收回了落在钟离流身上古古怪怪的目光,想了想,把赤珠昨天说的话大致说了一遍。 众人沉思无言。 赤珠以为他们是不放心,赶紧补充说:“这法子原是我们准备来自保的,毕竟寒冬腊月的到别人家的地盘上过冬,被人发现了不合适,万一起了冲突,有这道屏障在前头挡着就可万无一失了,所以你们不必过分担心,我有把握的。” 准确的说,这法子是塞巴族在外流窜多年后,根据过往经验,摸索出来的一条专属的求生之道。 塞巴族选在大雪封山之际,进山隐藏并非是莽撞之举。 往往被塞巴族选中的山脉,都有一个特点。 那就是山势险要,极易诱发雪崩。 雪崩本是一个隐藏的风险,但是也足以成为一道天然的保障。 但凡有外敌侵入,只要塞巴人反应及时,就可借助诱发雪崩的时机撤离,顺带还能把前来绞杀的敌人杀死在雪崩之中。 山中不论发生了什么,有了雪崩这样的天灾作掩饰,山外的人提及时,最多也就是感叹一句进山的人运道不好,犯了山神迁怒,绝不会往人为的方向上猜想。 而雪崩一旦形成,就非人力可阻挡的了。 大自然的威力,自古以来都是令人敬畏的。 赤珠提议诱敌深入。 等追兵深入到计算好的雪崩地时,再引爆藏在山中的炸药,借由雪崩之势,直接把追兵摁死在雪地里。 神不知鬼不觉。 还不用耗费己方为数不多的兵力,直接把追兵一举团灭。 这个计划,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 但是怎么听,都会让人觉得很完美。 在场的人都有些心动。 怒火中的钟离流勉强维持住了冷静。 他皱眉道:“来的路上我注意过,山中积雪虽厚,但是能引起雪崩的选址,只有距离此处不足十里的山谷入口处合适,但是那里山石体积过大,有山势险峻,就算是有炸药,只怕是也不好爆破。” 主要是这个时代的炸药,从制作工艺到成品,粗制滥造得让钟离流嫌弃。 质量差就罢了。 还价格死贵。 塞巴一族连过冬都要偷偷摸摸地跑到别人家的地盘上,钟离流真心觉得,赤珠说的炸药估计也没多少,能不能好用还两说。 赤珠没听出钟离流的言外之意,很淡定地说:“山石体积大不怕,咱们可以多用点炸药炸。” 钟离流没好气地呵了呵,要笑不笑地说:“你知道岩石在低温下坚硬程度会加倍,以及一立方的岩石在这种气温下,需要多少炸药才能成功爆破吗?” 就他刚刚说的那个入口,没有个堆成山的炸药谁敢想? 赤珠听出钟离流是觉得自己的炸药少了,顿时就有点不乐意了。 她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要说别的,我可能没有,可这不能吃不能喝的炸药,我还真的是有的是。” 在安和之战时,钟璃就命人研制出了杀伤力更大的炸药。 只是这东西制作难度大,而且还很重要。 外人知晓得极少,钟璃也很少把这东西拿出来给人看,使用频率也不高。 但是赤珠对这个感兴趣。 钟璃虽不能把制作法子给她,但是却能尽可能多地给她一些留着备用。 毕竟塞巴民族的生活习惯实在是太容易招惹麻烦。 有了这个高杀伤力的东西在手里,安全系数也能相对高一些。 前前后后的,赤珠用草原上的好马跟钟璃换了不下一仓库的高威力炸药。 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用。 在手里积压着也无处可施展威力。 这次进山,赤珠特意吩咐人把那些个炸药一股脑全给带上了。 带上的时候只是想着有备无患。 这时候用得上了,赤珠又觉得这是老天爷给的缘分。 赤珠开心地拉住了钟璃的手,笑着说:“那东西怎么用我都记着呢,阿璃安心按我说的后撤,等那些龟孙子进套了,我就一把火把那山头点了!” 好好的一句话,从赤珠的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匪气横生。 像极了下山抢劫的女土匪。 炸座山头。 被她说得轻描淡写的,像是去地里拔根萝卜一样简单。 钟离流欲言又止地看了钟璃一眼,眼神实在是一言难尽。 钟璃好笑得不行,没忍住多了句嘴。 “哥你看我做什么?” 钟离流撇撇嘴,语气极为真诚。 “我发现从前的自己错得离谱。” 这话听起来就没头没脑的。 钟璃好奇挑眉。 “什么?” 钟离流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我不该说你像女土匪的。” 跟眼前这位相比,钟璃简直就是个文弱可人的小可怜好吗?! 钟璃一言难尽地张了张嘴。 赤珠不满地横了钟离流一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你是在说我像土匪?” 钟离流笑了。 像是在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钟离流一笑。 原本就生得俊俏的眉眼带上三分笑意,一双生在男子身上多了几分无辜之意的圆眼波光流转,看起来当真和钟璃多了几分相似之处。 当然,也更加显得文质彬彬,风流之气尽显无疑。 赤珠是个忠实于看脸的实在人。 否则当年也不会见了祁骁就觉得惊为天人。 甚至自戳双目甘愿当个瞎子,装作看不出祁骁的外白内黑,盲目地想要把祁骁娶回塞巴。 此时见钟离流笑得如此动人,她的耳朵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几分红晕,语气却还是狠巴巴的。 “我要真是土匪,你就该多加小心了。” 钟离流要笑不笑地挑眉。 “是么?不知为何?” 赤珠也咧嘴乐了。 “因为我这样的山大王,专抢你这样的俊俏小书生回家暖床!” 钟离流笑容缓缓凝滞在嘴角,看着赤珠的眼神化作了锐利的小刀。 你才俊俏小书生! 你们全山寨都是小书生!!! 第732章 人形麻袋,钟离流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赤珠对自己的轻视让钟离流很不满。 可最后行动的时候,他还是主动提出跟着赤珠一同前去。 无他,炸药该怎么放置,如何设置引爆线路钟璃和钟离流知道得最清楚。 可钟离流不可能会舍得让钟璃前去冒险。 所以这事儿只能他去做。 赤珠本来是觉得钟离流不用跟着的。 毕竟到时候炸药一爆,威力引发的雪崩绝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就算赤珠自诩武艺高强,也得绷紧了神经玩儿命狂奔,以免被埋在了雪里一去不回。 钟离流看着就文文弱弱的,赤珠在逃命的时候,还得分心怎么保护他。 多的不说,想想就是个累赘。 赤珠迟疑地看向钟璃,似乎是想让钟璃劝劝任性的钟离流。 钟璃没能领会她的真正意思,想了想赞同了钟离流的话。 有了钟离流的布置,炸药的威力必然能发挥到最大。 折腾这一趟才算是不亏。 在钟离流和钟璃的坚持下,赤珠不得不压下心里的狐疑,捏着鼻子带上钟离流。 他们几个人围着地图琢磨了半天,最后终于把计划敲定。 钟璃作为诱饵去前方暴露行踪,把追兵吸引至埋伏地。 钟离流和赤珠则是负责在追兵进入爆破地后,引爆炸药。 顺便逃命。 计划定下,钟璃随意收拾了一番就带着人出发了。 赤珠选的藏身地很隐蔽。 留下做伪造痕迹的人,技巧也很高明。 所以在赤珠和钟璃汇合的时候,追兵就失去了钟璃的消息。 追兵正着急上火的时候,钟璃再度出现了。 尽管发现钟璃踪迹的过程有些蹊跷。 但是在杀死钟璃的愤怒面前,谁也顾不得想更多。 追兵宛若延绵不绝的苍蝇一般,朝着钟璃在的方向狂冲不止。 钟璃有些吃力地应付着,顺便不动声色地把人往圈定好的埋伏圈里引。 前后狂追了快两个时辰,终于到了时机。 钟璃带着为数不多的人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眼前的山谷入口里。 追兵中有谨慎的心生不妙。 可更多的,却是在想杀死钟璃后可以得到的好处。 梦想中的飞黄腾达就在眼前。 无人可抗拒。 心里的不安和迟疑,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化作了泡影。 追兵呼啸着嗷嗷冲进山谷。 躲在暗处的钟离流眯着眼睛看准了时机,抬手对着对面的赤珠做了一个动手的手势。 赤珠眼含怒气,像过年放炮仗似的欢天喜地地点燃了事先设置好的引线。 火花在雪地上绽放出了一点微光。 不是很亮。 但是却足够危险。 钟离流算计好的炸药,足以在瞬间将这片山谷炸平。 从山巅引发的雪崩,也会用最快的速度,无情地将这里的一切淹没。 钟离流和赤珠都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火速撤退。 钟离流刚转身跑了没几步,身子突然一轻,整个人用一只极为古怪的姿势视线颠倒,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脚丫子还在空中徒劳又茫然地划拉了几下。 他竟然被赤珠毫无征兆地扛到了肩膀上! 钟离流的胃被人顶着,来回颠簸得想吐。 震惊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回神。 在呼呼的风声中,扯着嗓子崩溃大喊。 “你这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放我下来!” 赤珠以扛麻袋的姿势扛着钟离流。 身上多了沉甸甸的负重,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狂奔速度。 身影模糊得像一阵风。 听见钟离流难受得快哭了的声音,赤珠顿时就咬牙跑得更快了。 她在风声中信誓旦旦:“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扔下你的!” 钟离流是阿璃的亲哥哥。 她一定会对钟离流的生命安全负责的! 钟离流风中凌乱。 想挣扎又怕和赤珠打起来双尸两命,只能是忍着杀人的冲动继续大怒。 “我自己能走!” 赤珠果断摇头。 “不行啊!咱们要用跑的!” 钟离流很想说自己跑得也很快。 然而引线的长度终于燃烧到了尽头。 炸药接二连三地被引爆。 坚硬的山石轰隆倒塌,山尖冰雪宛若白色瀑布一般哗然而下。 地面也在疯狂地震动。 身后响起的巨大轰隆声,带起了山中狂风呼啸。 赤珠惜命得很,一时间撒丫子跑得更快了。 身后像是带着风。 钟离流像个孤苦无依的小可怜一样,被她扛在崎岖小路上来回横跳,在枯树枝间反复挣扎。 不管喊得再大声,赤珠也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炸药的放置地和引爆方式,事先都经过了钟离流和钟璃的精密计算。 以点概面。 一线引爆全场。 绝不给敌人留下一点生机。 炸的时候是爽了。 但是炸完了后,问题也是很严重的。 爆炸如同预料之中地引发了雪崩。 但是雪崩的势头,却比他们任何人设想的都要严重。 这下不光是追兵没了。 他们也不可再在山里停留。 否则真的会被大雪压死在这里。 万幸的是赤珠对这里是真的很熟悉。 她不等和钟璃等人汇合,抬手朝着天上放了一个信号。 然后继续扛着钟离流狂奔不止。 赤珠的族人看到信号,想也不想地就带着钟璃他们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命。 他们敢来,还敢带着那么多炸药来。 当然是有退路的。 钟璃等人横穿了一个狭长的峡谷后,终于抵达了一个相对平整的山谷中。 这里距离爆炸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距离出山的入口也很近。 相对安全了不少。 之前还令人心惊的爆炸声听起来极为模糊。 在风声中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钟璃默默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正想说是否要让人去接应钟离流和赤珠的时候,落在远方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担心。 为了逃命方便,钟离流和赤珠是单独前往的。 此时身边也没有带着多余的人。 这两个人虽说单打独斗的本事都不弱。 可对上雪崩这样的自然之怒,到底还是危险的。 察觉到钟璃的情绪不对,霍云齐想了想轻声说:“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有事儿的。” 钟璃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霍云齐无奈叹气。 “过一个时辰要是还没回来,等爆炸的余威过去了些我就带着人去接应。” 钟璃颔首不语,眼睛却始终盯着来的方向。 在钟璃近乎望眼欲穿的眼神中,很久之后,终于有一道红色的身影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冲了过来。 赤珠一路连奔带冲,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 这会儿早就累得不行了。 她吧唧一下把扛着的人扔到了地上,倒在地上就开始呼哧呼哧地喘气。 钟离流被人强行扛着颠簸了一路,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快调了个个儿,这会儿也撑不住了,艰难地扶着雪地支起了身子,扭头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他早就想吐了。 如果不是怕赤珠咣一下给他扔悬崖底下,他早就不忍了…… 这两人一个顾着喘气。 一个顾着吐。 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周围人微妙的眼神。 第733章 你还比不上个马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秦鹤手里拿着一个不暖和的暖炉,满脸呆滞。 他用胳膊撞了一下霍云齐的胳膊,小声哼唧。 “我没看错的话,钟离流是被扛回来的???” 霍云齐的表情同样也很微妙。 他点点头,认可道:“你没眼花。” 真的是扛着来的。 而且看赤珠累得快翻白眼的样子,估计还扛了好大一截路。 但是问题的重点是,钟离流看起来胳膊腿都是全的。 也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钟离流本人的轻功不错。 体力也还可以。 他为什么要让赤珠把他扛着回来? 赤珠再厉害,那也是个女子吧? 一个大男人,厚颜无耻地让一个女子扛了自己一路??? 秦鹤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嫌弃地看了白面小书生钟离流一眼。 看到钟离流被赤珠扛回来的时候,钟璃心里还小小的紧张了一下。 可随即意识到钟离流并未受伤的同时,钟璃的心情瞬间就变得很复杂了。 大哥以前虽是个白切黑的小毒舌。 可面对女同志还是很有风度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 等钟离流终于从撕心裂肺的呕吐中缓缓回神,在场的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很不对劲了。 包括他心爱的妹妹。 钟离流七魂去了六魄,只堪堪留住了一丝仙气吊命。 过山车都没有赤珠的肩膀上刺激!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敏锐地眯着眼睛看钟璃。 “你这么看我是几个意思?” 钟璃一言难尽地指了指还在喘气的赤珠,又头疼地对着钟离流翻了一个隐晦的白眼。 “你是去帮忙的吧?” 钟离流茫然道:“是啊。” 钟璃皮笑肉不笑:“可我看你怎么像是去给人当负重的呢?” 钟离流百口莫辩。 赤珠终于回魂了。 赶在钟离流解释前,一句话就把钟离流锤死了。 她说:“阿璃,他不重的!” 钟璃??? 这是重不重的问题吗? 赤珠像是不解钟璃的疑惑,还很认真地说:“真的,他还没我之前扛着的一个小马驹重。” 再度被侮辱的钟离流被刺激得神志不清,恍恍惚惚地看向赤珠。 “你还扛过马?” 赤珠点头。 小马驹是塞巴族的重要物资。 遇上危险的时候,扛个小马驹算什么? 说完似乎是觉得钟离流真的太弱了。 赤珠真情实感地说:“不过你没小马驹强。” 小马驹不到一个月,被她扛着在马背上狂奔了三里地,下地的时候都还是活蹦乱跳的。 可钟离流呢? 这才多久他竟然没出息地吐了。 赤珠嫌弃得很真诚。 还不如个小马驹的钟离流震惊了。 钟璃一言难尽地啧了一声,口吻飘忽。 “哥,我没想到你竟然成了这样。” 真的是…… 太不要脸了。 秦鹤和霍云齐难得见老对手丢人,忍着笑默默点头附和。 钟离流彻底混乱了,表情恍惚得像丢了魂。 追兵尽数埋葬于山谷。 来自身后的危机解除了。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快走出山谷,避开耶律浧的大部队想办法和祁骁汇合。 先前还打趣钟离流的人,纷纷收敛了嬉笑,凑头到一起商议对策。 与此同时,山中的动静也引起了外边的人的注意。 得知山里引发了雪崩的时候,祁骁脸上的镇定终于出现了裂痕。 祁骁手里的兵力与耶律浧的大军相比,实在不多。 连日的缠斗看似胶着。 实际上全是在靠着祁骁的经验和计谋撑着,双方交锋才暂时没吃亏。 祁骁本就因耶律浧死活挡在自己跟前的事儿上火。 如今得知钟璃可能被困在雪山里了,脸上的血色缓缓褪去,只余下了一片可怖的苍白。 在他身后的人忍着心惊,低声说:“王爷,山中目前虽形势不明,可王妃吉人天相,绝不会有事儿的。” 祁骁沉默着不说话,冷硬得过分的侧脸,让人难以揣测他此时在想什么。 周围一片死寂的时候,祁骁终于嗓音沙哑地开了口。 “后续的援军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到?” “最快也要七日。” 祁骁摇头。 “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就算是他能等。 钟璃也等不了。 祁骁闭了闭眼,哑声说:“传令集结附近所有能集结的驻军,人数不够就地征兵,两日,两日内凑齐二十万,不惜一切代价,把挡在眼前的路肃清!” 祁骁没直接暴怒。 可压抑之下的怒火显得更加恐怖。 无人敢对祁骁的指令进行质疑。 就地征兵的事儿进行得如火如荼。 有镇南王府的名号在前头撑着,多的是过不下去日子的人想从军。 祁骁用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在两日内凑齐了三十万大军,正面和耶律浧的剩余大军发生了碰撞。 三十万,其中还有很多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 这样一支队伍理应是不强的。 可不知为何,在祁骁手中,这样人数算不上多的队伍,却屡屡让耶律浧吃亏,不得不后撤。 祁骁和钟璃失去了消息心急如焚。 耶律浧此时的心情也可谓是陷入了绝境。 跟着钟璃进山的人在不久前失去了联系。 联想到山中声势浩大的那一场雪崩,耶律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钟璃的诡计。 他不心疼葬身在山中的兵马。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不知道钟璃如今的死活。 他一定要杀死钟璃。 哪怕是付出仅有的一切。 因为只有这样,不可一世的祁骁,哪怕是活了下来,也会陷入终身的痛苦。 钟璃和祁骁,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祁骁和耶律浧不死不休地在前头开辟了新的战场。 钟璃则是在赤珠的带领下,很快就找到了塞巴隐藏在暗处的战士。 塞巴族的兵马不多。 可个顶个的强悍。 塞巴兵马出动的时候也很少,大多数时候都在自己的领地上蛰伏保护自己的家乡。 跟着赤珠进山的,大多都是族中没什么战斗力的普通人。 塞巴一族真正的战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赤珠集结到了此处。 为的,就是一助钟璃。 彻底亡覆北漠。 素来爱穿红衣的赤珠换了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坐在高头大马上,眉眼含笑地看着钟璃。 风姿烈烈。 宛若人间灼人的火焰。 明目耀眼。 她朗声笑道:“阿璃,这是我塞巴一族的战士,也是塞巴最好的儿郎,你曾经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如今,便是到了我们偿还恩情的时候了。” “塞巴一族上下,你指哪儿我们打哪儿,绝不二话。” “谨遵镇南王妃调遣!” 第734章 想走也由不得他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塞巴族人数不多。 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上了战场的好手。 有了赤珠的全力相助,钟璃能调用的兵马实力大涨。 也终于有了和耶律浧正面碰撞的底气。 被耶律浧的人在深山老林中追了这么久,谁的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气。 故而紧张地协商了一番对策后,钟璃决定带着人从赤珠指出的出口出山,包抄耶律浧的后方。 祁骁和耶律浧前方对立,是何种情形钟璃无从得知。 但是耶律浧的后背,钟璃是打定了。 计划初定,众人分工明确,领了自己的任务后就各司其职。 钟离流和霍云齐分别带一队人协助钟璃从后方包抄。 看着钟离流和霍云齐领命而去,赤珠的神色有些复杂。 “阿璃,你哥哥这么去能行吗?” 听出赤珠真心实意地担心,钟璃好笑的同时,又有些不解。 她是真的不太明白。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给赤珠造成了这种钟离流很弱不禁风的错觉。 她有心想为钟离流辩解几句,赤珠却赶在她开口之前说:“他那个小身板,怎么能上战场呢?不带几个侍卫怎么行?” 说完不等钟璃开口,就热心地去给钟离流张罗侍卫的事儿了。 钟璃哑口无言地看着,沉默半晌后什么也没说。 反正赤珠是好心。 钟离流带上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赤珠摁着钟离流收下了侍卫。 与钟璃分为两头,各自带领一队人马快速出发。 他们走了捷径,是从山谷的后方出来的。 山中此时已经不适宜再通行了,想赶到耶律浧在的地方,只能从山的外围包抄过去。 二者间的距离无形就被拉长了许多。 钟璃心念着祁骁飞快赶路。 耶律浧也被祁骁的不管不顾彻底逼入了绝境。 镇南王府赫赫声名百年不堕。 在民间朝野,都有着让人震惊的信服力。 临时就地征兵的主意,虽是祁骁的临时起意。 但是前前后后闻讯赶来的青壮年却不在少数。 除了当地的,甚至还有许多是不辞路远日夜兼程赶来的。 祁骁背靠着大褚百年根基,有无数信仰他的百姓。 兵源在用一种令人感到惊恐的速度飞快飙升。 总人数很快就超过了五十万。 并且还有继续往上增长的趋势。 而耶律浧孤军深入大褚腹地,本就孤立无援。 此时北漠已亡,后援一说更是无从谈起。 他原本还有兵力人数上的优势,可随着祁骁下令征兵,他的这种优势就在一日日地被削弱下去。 他如今手中剩余兵力不过六十万。 祁骁手中的人数,却还在用惊人的速度增长。 临时征集的兵士虽无战斗经验,可抵不过人多啊! 常言道蚂蚁咬死大象。 再这么僵持下去,他的优势消失得荡然无存。 毫无胜算。 在这种局势逐渐走向劣势的情况下,耶律浧不免心急了。 又经历了几番拉锯后,耶律浧下了狠心。 他召集了自己的所有心腹,声音沙哑地说:“不能再拖下去了。” 有人听了无声苦笑,点头道:“王爷所言在理,的确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北漠和北境几乎是同时受到攻击的。 北漠因大部分兵力被耶律浧带走的缘故,先北境一步走上了南疆的后尘。 北境苦苦坚守着,多拖延了一段时日。 可那也只是苦撑。 祁仲在用兵造诣上不比祁骁。 可那也是先皇手把手教导出来的皇子。 他性子谨慎,并不自傲,下属提出的建议往往都会被采纳。 再加上他手中的兵力远超过北境驻军。 一路打过去,虽速度慢了一些。 可战果不是假的。 那一座座被祁仲收入囊中的城池也是真的。 北境现在还是北境。 可谁都能看出来,以目前的趋势往下,北境迟早会成为大褚的附属。 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北境一旦亡了,祁仲腾出手来扭头奔赴此处。 他们就真的是再无生路了。 说话的那人压下了心头苦涩,低声说:“王爷,咱们必须得赶在大批援军到来之前,将这里的战事了结,否则局面会对咱们更加不利。” 把这里的麻烦解决掉,再扭头盘踞津南一带。 这样才能为他们争取到喘息的时机。 似乎是怕耶律浧不甘心,那人苦笑说:“王爷大志我等明白,只是这一次,天时地利均不在我方,战之罪也,并非人之过,王爷不必过分耿耿于怀。” 其实若不是耶律浧坚持要杀死祁骁和钟璃。 他们是不至于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但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存实力。 以便来日再起。 耶律浧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说:“那你们觉得,应当如何?” “佯装与镇南王继续缠斗,暗中撤守津南一带,以津南为中心暂时落脚安置,等咱们恢复些元气了,再卷土重来不迟。” 话是这么说。 但是说话的人心里并不乐观。 祁仲和祁骁早已联手。 曾经的宣帝也死了。 如今的大褚,早已不是之前的四分五裂的大褚了。 大褚形势向好。 北漠却…… 这种情况下,他们拿什么和祁骁争? 又拿什么和大褚斗? 这人没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但是他能想到的,耶律浧又何曾想不到? 耶律浧不甘心地咬牙。 “难道本王就没有成功了机会了吗?” 被他问到的人猛地一怔,随即无奈苦笑。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目前还是应当以大局为重啊!” “大局为重……” 耶律浧宛若失魂地呢喃了几句,眼角眉梢都是不加掩饰的讥诮。 沉默片刻他猛地抬手指着北漠的方向,一字一顿:“那你觉得,这时候撤,祁骁就会既往不咎了吗?” “北漠北境他都不远万里去了,咱们在大褚境内,你觉得,他会就此罢休吗?” 祁骁绝非善类。 钟璃也不是无故心慈手软的烂好人。 北漠残兵陷入如今绝境,这是彻底抹除北漠的最佳时机。 换做耶律浧本人,他也不会轻易收手。 祁骁一定会竭尽全力斩草除根。 将他们这里的所有人,全都葬送在这里。 耶律浧心里清楚,哪怕他此时想收手停战了。 祁骁也不可能会同意的。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不死不休。 耶律浧话中的冷凝让人心凉。 同时也让心怀希冀的人,残忍地看清了事实。 他们在大褚境内,前无出路。 后无去处。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死不休。 耶律浧冷眼看了一圈身边围着的人,叹息似的说:“不能撤,也没地方可撤。” 话音落下,他收敛了眼中复杂,直直地看着祁骁军营所在的方向,咬牙冷笑。 “狭路相逢,实力相当,如今就看谁比谁更不要命了。” “镇南王,我和你,总要有一个死在这儿。” 北漠人的变化,祁骁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赶到不久的徐久林有些不解,纳闷道:“北境战败的消息想来也传到耶律浧耳中了,按理说他们此时应当想着怎么撤退才对,怎么看这架势,不像是要撤的样子?” 祁骁收回了平淡的目光,淡淡地说:“他不会撤了。” 或许耶律浧不久前还迟疑过。 但是从今日北漠大营的动静来看,显然耶律浧已经放弃了撤退的机会。 反应过来祁骁的话是什么意思,徐久林惊愕得张大了嘴。 “王爷的意思是,他真准备在这里死磕?” 祁骁无所谓地耸肩,漫不经心:“谁知道呢。” 说着,他手里纤细的毛笔狠狠地插入了桌子,字里行间都夹杂着无尽冷意。 “再说了,就算此时想走,也由不得他了。” 第735章 亲手送我一程,可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捕捉到祁骁话中毕露的杀气,徐久林哑然无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祁骁轻轻地说:“来都来了,不如就都留下吧。” 钟璃在昨日就想法子和祁骁取得了联系。 知道钟璃无碍,祁骁眉眼间的阴霾都散了许多。 行事上也没了之前的浮躁,谨慎了不少。 这样的转变对镇国军而言是好事儿。 但是对耶律浧而言,或许就是一场灾难。 双方主将都打定主意,要不惜代价把对方留在这里。 坚持的结果就是,双方再度发生碰撞的时候,战况惨烈到让人不忍直视。 镇国军拼命要把入侵者赶出自己的土地。 北漠大军则是为了活命而拼命。 就像是草原上的两个狼群狭路相逢。 碰了面,见了血,唯有死战方休。 三日后,钟璃终于小心翼翼地绕到了耶律浧的后方。 距离前方战场不足百里。 不用她开口问,霍云齐就低声把前方战况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双方交战各有胜负。 折损都极为严重。 说完,霍云齐迟疑了一下,看钟璃神色没很大变化,才低声说:“据探子来报,今日王爷和萧鼎王都亲上了战场。” 主将其实是很少自己亲自上战场的。 要么是战况陷入了胶着。 要么就是战事进行到了最后决战的节点。 又或者说,是双方的忍耐都到了极点,终于要一决死战了。 钟璃像是没听出霍云齐的担心似的,轻笑道:“那咱们来得还真是时候。” 再晚一些,就只能来帮忙打扫战场了。 钟璃的轻松引得周围人轻笑一笑,略显沉闷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修整了半个时辰,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翻身上马。 “出发!” 今日的战事,的确是到了极为紧要的关键时刻。 祁骁和耶律浧坐在马背上,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空气中杀气无声流动。 耶律浧表情复杂了看了祁骁一眼,要笑不笑地说:“看来宣帝宫中的玉灵芝还算好用,否则镇南王今日也不能站在这儿。” 祁骁坠崖后,武功全失的事儿常人不知。 但是在有心人眼中,却不是秘密。 得知玉灵芝对祁骁的伤有用。 耶律浧对宣帝宫中的玉灵芝也起了兴趣。 只是在他想动手的时候,玉灵芝就找不到了。 他前后查了许久,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最后线索的尽头指向了钟璃。 钟璃为何会出现在津南,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想到钟璃不惜冒着风险前往津南,替祁骁寻玉灵芝,耶律浧不知是讥还是讽地呵了一声,语调微妙。 “镇南王有一个好王妃。” 若不是钟璃,镇南王府绝不会是现在的这种情形。 也不会这么强大。 耶律浧从不认为自己比不上祁骁。 但是论镇南王妃和萧鼎王妃,十个萧鼎王妃,也比不上半个钟璃。 祁骁喜欢听人夸钟璃。 哪怕此时是在战场上。 夸钟璃的人是自己的敌人。 他眼底深处泛起一丝不可说的柔和,轻笑道:“本王的王妃,自然是好的。” 耶律浧不可置否的撇撇嘴,手中大刀挽出了一个锐利的圆弧,刀尖直指祁骁面门。 “镇南王妃的确是个好的,只是可惜了,镇南王只怕是没那个和王妃白头厮守的福分了。” 祁骁不屑苟同地啧了一声,银色长枪出鞘震起空气中凛然之响,冷光闪烁,锐不可当。 “本王倒是觉得,萧鼎王可惜错人了。” “你应该为自己感到惋惜。” 话音落下,祁骁策马长冲而上。 耶律浧哈哈一笑虎目圆瞪,不甘示弱地策马向前。 银色长枪和黑色刀尖轰然相撞,祁骁和耶律浧不约而同地后退半步。 马蹄扬空,骏马长鸣。 战鼓擂擂,战旗裂空。 黑色潮水一般的大股军士,面带悍然地往前拼杀。 为首的祁骁和耶律浧身带万千兵马,狠狠地撞向了对方。 鲜红热血在空中飘洒,分不清是自己人伤口所流,还是敌人头颅被斩之故。 整片大地都在颤动之时,耶律浧的亲信艰难地冲到了耶律浧的身边,哑声大喊:“王爷不好了!咱们后方遇袭!有敌袭!” 耶律浧诧异回头。 不远处的祁骁心中一跳,猛地看了过去。 万千黑潮中,钟璃一身火红骑装打马而来。 在黑压压的一片中,她身上的那一抹红显得如此夺目。 几乎在瞬间就夺走了人眼中的全部光芒。 灼得人眼瞳生热。 眼前是浑身染血的祁骁。 身后是塞巴兵卒。 钟璃隔着无数身着黑色铠甲的北漠兵士,和祁骁隔空对望。 钟璃手上长剑一闪带走了距离自己最近一人的性命,剑锋直指祁骁的方向。 原本清冷的嗓音带着些许奔赶的急促,夹杂着内力传遍整个战场。 “祁骁,我来接你回家!” 祁骁短暂一愣后,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斑驳血迹,朗声大笑。 “好!” 钟璃的及时到场,再度摁着胜利女神的胳膊,往自己这边狠狠地压了下去。 北漠大势已去。 祁骁和耶律浧的打斗,也进入了最后的尾声。 祁骁拼着让耶律浧在自己的肩头砍了一刀的风险,狠绝地将手中长枪插进了耶律浧的胸口。 长枪长约成人身高。 尽数没入大半。 耶律浧直接就被捅了个对穿。 正中胸口。 一直紧张得不行跟在祁骁身边的徐久林见了,立马就扯着嗓子大喊。 “萧鼎王已死!北漠必败!” 在战场上,这样的呼喊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染力。 周围的镇国军先是惊愕,然后激动得红了眼,嘶声力竭地大喊。 “萧鼎王已死!北漠必败!” “北漠必败!” 在镇国军的呼喊中,北漠原本就有些力竭的军士开始慌了。 有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做出了投降的姿势。 更多的人死死地捏着手中的武器,脸上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茫然。 萧鼎王。 北漠的战神。 真的死了吗? 在无尽的欢呼和绝望呼喊中,钟璃眼尖看到祁骁颤抖的身子,呼吸顿时一紧。 她用最快的速度策马冲到了祁骁身边。 赶在祁骁脱力,从马背上摔下去之前马鞭一甩,缠住了祁骁的腰,直接用力把人拎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借此,她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胸口被捅了个对穿的耶律浧,其实还没死。 他只是马上就要死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坐在地上,正垂首看着自己胸腔的长枪一言不发。 曾经的北漠战神,无所不能的天之骄子。 哪怕如今是败了,也是骄傲的。 耶律浧一言不发了许久,在人以为他真的死了的时候。 他却突然抬头看着钟璃。 似乎是钟璃身后的光太亮了,又或者是抬头这个动作,对此时的他而言都太吃力了。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唇角也溢出了一丝暗红的血迹。 他眯着眼睛看着钟璃,有些艰难地牵着唇角笑了一下。 “今天本是我为镇南王选的忌日,没成想成了我的,不过……” “能得王妃前来相送,也不算是憾事了。” 钟璃摁住了想动弹的祁骁,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耶律浧见她不开口,也不生气,反倒是沙哑地笑了几声。 他看起来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但是却出人意料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胸口的长枪因他的动作不断颤动,原本就不断涌血的伤口受到牵扯,肆意染红了他脚下的一片大地。 耶律浧就含笑站在血泊中。 他对着钟璃伸手,轻轻地说:“镇南王所佩长枪名唤破云,长十九尺重一百六十七斤,这东西插在胸口实在是重得很,不知王妃可否帮我拔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笑意更深。 “就当作是,王妃亲手送我一程,可好?” 第736章 你到底被她占了什么便宜?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耶律浧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气息也随着血液的流失快速微弱了下去。 可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钟璃。 仿若再看不见其他人。 周遭的喧嚣都在瞬间褪去。 他的眼中唯独只剩下了一个点。 他这样的专注让祁骁发自内心的不悦。 钟璃却在祁骁开口之前拦住了他。 钟璃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下马后缓缓走到了耶律浧的跟前。 她跟耶律浧打过多次交道。 却是第一次站在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他。 耶律浧眼中不再是让人心惊的野心。 而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寂寥。 钟璃蹲下和他视线平齐,白皙的手落在了破云的一端。 破云一出,耶律浧必然会当场气绝。 钟璃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准备好了吗?” 语调平静和缓,不像是在面对生死相搏的仇敌,倒像是故人在闲话叙旧。 耶律浧很勉强的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不算笑的笑,哑声说:“能得王妃相送,毕生之幸。”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中复杂,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走好。” 语毕,手上猛地用力。 贯穿了耶律浧胸腔的破云破空而出,在空气中带起一阵血花的同时,死撑着的耶律浧也应声缓缓倒了下去。 祁骁接过钟璃手中的破云。 拉着钟璃往后退了一步,眼底有些阴测测的,可到底是没说什么。 耶律浧已死,北漠剩余的残兵败将,就彻底成了不成气候的废物点心。 除了个别负隅顽抗的,基本不用怎么费心,不到一个时辰,轰烈开场的大战就趋于平静。 祁骁一身血污站在平息过后的战场上,沉默了片刻后对着身边的徐久林说:“命人将萧鼎王的尸身收敛好,就地厚葬。” 于立场而言,耶律浧是祁骁必须杀死的敌人。 可从个人角度来看,耶律浧也是祁骁敬重的对手。 对认可的对手,祁骁从不轻慢。 钟璃得知祁骁做了什么,沉默良久后无声笑了。 这样也好。 耶律浧活着的时候,梦寐以求的事情是入主中原。 如今得葬身在此,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夙愿。 津南一带战事结束。 祁骁和钟璃没能好好地说上几句话。 原地修整几日后,祁骁就再度领兵绕去了北境后方。 北漠成为了历史。 下一个,就轮到北境了。 北境之战本就胜算很大。 有了祁骁的加入,基本上没什么悬念可言。 钟璃出门太久挂念家中幼子,没理会祁骁的各种暗示,短暂修整几日后就打道回府。 塞巴一族这次帮了大忙。 钟璃本打算分道扬镳后,再想别的法子好好谢谢赤珠的。 但是赤珠却主动提出想跟着钟璃去京城玩儿。 所以回程的路上,还多了一个人。 只是赤珠嘴上说的是跟着钟璃去玩儿。 但是心思却明显不在钟璃的身上,时不时地一直回头看。 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 钟璃好笑的看着不住往后张望的赤珠,忍不住打趣。 “你这是在看什么?” 赤珠念念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目光难得地有些闪躲。 “没看什么。” 钟璃顺着她张望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有数的同时,还有些好奇。 前几天钟璃就察觉到了,钟离流和赤珠之间不太对劲。 钟离流似乎单方面地在躲着赤珠。 钟璃尝试着问过,钟离流言辞含糊的也说不清楚。 对钟璃无所不言的赤珠也难得地含蓄住了心思。 也让钟璃越发的好奇。 这两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赤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太留意钟璃眼中的探究。 过了好一会儿,钟璃都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她却突然说:“阿璃,你们大褚人提亲有什么讲究吗?” 钟璃缓缓瞪圆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提亲??” 赤珠认真地点头。 “对,提亲。” 钟璃自己是没被提过亲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知道一些相应的习俗。 她努力回想着把自己记得的介绍了一下,然后就看到赤珠明显很为难地开始皱眉。 钟璃好笑不已。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赤珠没回答钟璃的话,反而是自顾自地小声嘀咕。 “这么麻烦的话,我自己一个人不行吧?” 重点是钟璃说的小定聘礼什么的,那都是要银子要物件的。 她临时起意跟着钟璃去京城,除了几张大额银票外什么也没带。 这可怎么去提亲? 赤珠愁得真情实感。 钟璃被这种古怪的情绪感染,好奇得不行。 “不是,你是要帮人提亲吗?” 据钟璃所知,赤珠在塞巴族中是没有心上人的。 她突然问这个,钟璃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帮别人问的。 谁知赤珠听了却想也不想地摇头。 “是我自己想问的。” 早知道大褚繁文缛节多,可赤珠是真的没想到,能有这么多。 赤珠发愁得不行,低声跟钟璃打听。 “镇南王去给你提亲的时候,带了多少聘礼?” 钟璃眉梢微扬,要笑不笑的。 “没有。” 半袋子小米她就得了个傻男人。 哪儿有什么聘礼? 赤珠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眼里一亮,压抑着兴奋说:“那你们家对聘礼有什么要求吗?” 钟璃狐疑皱眉。 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 看钟璃不说话,赤珠有些急了。 她急急地说:“你跟我说说,我回去好准备啊!” 钟璃惊了一下,差点连手里的缰绳都松开了。 她为难地看了赤珠一眼,一言难尽地说:“我已经嫁人了,用不着聘礼。” 再说了,就算她没嫁人,也不可能收赤珠的聘礼啊! 赤珠这才明白她误会了,着急地解释。 “聘礼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大哥的。” 钟璃这下是真的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她目光呆滞地看向赤珠,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赤珠似乎也有些尴尬,长叹了一声才说:“我占了你大哥便宜,于情于理都是要负责的。” 她本想找钟离流商量的。 毕竟聘礼也是给钟离流的。 但是钟离流始终都躲着她。 赤珠想着钟璃和钟离流是兄妹,二者的想法应当差不多,这才来找了钟璃。 钟璃顿觉九雷轰顶,心里咔嚓一声有什么碎了。 赤珠的话歧义实在是重,钟璃心神不定之下甚至恍惚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赤珠和钟离流什么时候就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钟璃有心想找钟离流问问情况。 可赤珠和钟璃几乎寸步不离。 钟离流又跟躲什么似的躲着赤珠,一路上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等到了京郊,赤珠着急进城先走了。 钟璃才终于找到了机会把钟离流拉来问情况。 听完钟璃的话,钟离流的表情定格成了空白。 他难以置信地说:“她说要给我准备聘礼???” 钟璃颇为艰难的点头。 看钟离流这神情,她更好奇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儿了。 钟璃斟酌了一下,极力委婉了一下言辞,才说:“赤珠说,占了你的便宜就要负责,所以希望我能劝劝你不要逃避现实,所以……” 钟璃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眯着眼睛认真地说:“你到底被她占了什么便宜?” 第737章 九连环实在是太难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问得认真。 钟离流却是百口莫辩的头疼。 他咬牙说:“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我没被占便宜!” “而且我跟她,什么事情都没有!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就是在混乱中,为了让赤珠避开一支飞箭,抱着赤珠躲闪的时候不小心被她亲了一口吗? 不就是亲了一口以后,又不小心被扯开了衣服,让赤珠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吗? 这算什么占便宜! 钟离流坚决不承认。 再说了,就算是有了肌肤之亲。 该准备聘礼去提亲的也是他! 赤珠一个女孩子凑什么热闹? 似乎是猜到了钟离流在想什么,钟璃好心地给他科普。 “塞巴的人文风情和婚嫁习俗跟大褚的不一样。” 大褚以男子为尊,婚嫁大事也是以男子一方主动为主。 但是塞巴与之截然相反。 塞巴女子为王,也是女子为尊。 往往青年男女相互爱慕看对眼后,就会有女子回去准备发起主动。 而婚后,男子也会跟随女子住到女子的帐篷中。 所以如果钟离流和赤珠之间真的有什么的话,赤珠按塞巴的习俗去准备聘礼是合乎礼法的。 钟离流听完瞬间就更心塞了。 他哀怨得不行地说:“你觉得,我像是会被占便宜的人吗?” 钟璃哦了一声,半信半疑。 “那赤珠为什么这么说?” 钟离流瞬间就有点想哭了。 钟璃摆明了不信他。 但是他又不想说太多的细节。 最后只能是含糊应了一句自己会处理,就气急败坏地把钟璃打发走了。 钟璃站在外边,幽幽地说:“我看赤珠挺认真的,你要是有意也行,若是没这个意思,最好是早点说清楚,否则拖下去等她真的把聘礼扛到家门口了,哥哥你就没法收场了。” 钟璃言尽于此,啧了一声有些悻悻地转身走了。 谁能想到,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也能有发芽的时候呢。 次日,钟璃一行人历时半年后,终于进了京城的城门。 钟璃事先回京一事并未张扬,故而知晓的人极少。 他们都到镇南王府门口了,府中的林总管等人才匆匆得了消息出来迎接。 见钟璃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徐嬷嬷激动得红了眼。 “菩萨保佑,王妃您可算是回来了。” 钟璃笑着安抚了徐嬷嬷几句,有些急切地往她的身后看。 似乎是知道钟璃想见谁,徐嬷嬷抹着眼角说:“两位小公子半个时辰前就起身了,此时想来正在吃早膳,王妃可要去瞧瞧?” 钟离流也说:“你去休息,后边的事儿有我呢。” 有钟离流坐镇打点,钟璃放心地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带着路上给两个小家伙买的小玩意儿去了后院。 大宝二宝刚吃完早膳,正坐在暖呼呼的软榻上拆九连环。 两个胖团子一个接一个地拆得极为认真,就连钟璃进来了都没发现。 钟璃进屋后才看清,除了手中正在拆的,旁边还放了两个箱子。 一个箱子里装着各式的九连环,材质和样子也都不太相同。 另外一个,装着的则是拆开了的。 只是完成分解的寥寥无几。 完整无缺的倒是多得不行。 似乎是被难住了,大宝小大人似的叹气。 “母妃还能回来吗?” 钟璃诧异挑眉。 二宝低头手上动作不停,很自然地抬脚踢了大宝一下。 “父王说的,咱们把这些九连环拆完,母妃就回来了。” 大宝闻言胖乎乎的小脸上哀怨更重,甚至还有点气急。 “可咱们根本就拆不完啊!” 祁骁是个坏心眼的。 走之前为了防止两个小家伙闹,索性就让人搜罗了满满一箱子九连环,说只要他们把这些都分解完了,钟璃和他也就回来了。 可祁骁费心收集的九连环哪儿是那么好拆的? 两个家伙如今不过两岁,能拆开一个两个已经算是不易了。 这满满当当的一箱子,真要全部拆开,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 二宝也觉得难,幽幽叹气。 正想说要不咱们直接摔吧,结果抬头就看到了含笑的钟璃。 二宝激动地把手里的九连环一扔,扯着嗓子就喊了一声母妃。 大宝没抬头,瘪嘴鄙夷。 “母妃去打仗了,你……” “宝宝。” 钟璃出声打断了大宝的哼唧。 大宝愣了愣,抬头看见钟璃激动得哇的一声就哭了。 “母妃!” “你终于回来了!” 钟璃被两个飞奔而来的小团子扑了个满怀。 眼里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徐嬷嬷和紫纱等人怕钟璃抱不住摔了,赶紧上前帮忙把母子三人安在了软榻上坐下。 大宝二宝缠着钟璃不住哼唧,哭个不停。 小孩子哭起来说话就颠三倒四的。 一会儿说钟璃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 一会儿诉说自己对钟璃的思念。 抽空的时候,还要趁机告状,说钟璃走后祁骁欺负人。 等钟璃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不哭了,大宝二宝对视一眼,委屈至极。 “母妃,九连环实在是太难了……” 钟璃看了一眼那显然不能当作小孩子玩具的一箱子九连环,无奈叹气。 祁骁这个当爹的,的确是太不靠谱了。 虽前方战事未了,但是钟璃平安回府,是大喜事。 尽管无意张扬,可有心关注的人还是前后得了消息。 众多世家打着拜见王妃的名义,前后发来了拜帖,似乎是着急想在钟璃的面前露脸。 钟璃初初回府,一心想着的都是怎么陪孩子,统统让人拒了求见。 再说了,这些人为什么想见自己,钟璃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 如今形势并未真的明朗,钟璃也不想张扬。 这日钟璃正在看祁骁从前方送来的信,徐嬷嬷一脸为难地走了进来。 “王妃,北候夫人,白家三夫人,还有唐家的大夫人来了。” 钟璃闻言有些意外,说:“既然是来了,把人请进来吧。” 徐嬷嬷苦笑了一下,说:“可北候夫人说,她们走这一趟只是受人之托走个形式,让王妃不必在意,也不用请她们进门,等一会儿她们就走了。” 按这几家夫人和钟璃的关系,走到门口就会有人前去迎接。 今日北候夫人特意让人传了这样的话…… 钟璃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北候夫人的用意。 想来是有人见不着自己。 特意去走了北候等人的门路。 这些人就这么着急的吗? 第738章 满京城的闺秀,都不成亲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世人皆重子嗣。看钟璃若有所思地不说话,徐嬷嬷迟疑了一下,小声说:“王妃近日回绝了的帖子不少,既然北候夫人都这么说了,王妃要不还是不见了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平日里不见这么多人上赶着来给钟璃请安。 如今眼看着大局将定,眼巴巴就赶着来的,确实也没见的必要。 徐嬷嬷微妙的嫌弃很明显。 钟璃听完禁不住轻声发笑。 “不必,来都来了,就请进来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外人。” 钟璃这么说了,徐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 在伺候着钟璃换见客的衣裳时,徐嬷嬷却低声提醒钟璃。 “腊月好日子多,开了春的吉时也不少,按往年的惯例,这时候的京中大小喜事无数,迎来送往的红色请帖满头四处的飞,可今年却没传出什么好消息,不少好人家的姑娘大致到了年纪,却也不曾传出定亲的风声,像是在等着什么呢。” 钟璃闻言微微一怔,要笑不笑地说:“等什么?” 徐嬷嬷暗暗咬牙,有些无奈。 “王妃真不明白?” 如今偌大的京城,放眼望去,谁能比祁骁更为尊贵? 这样尊贵的一个人,后院中只有钟璃一人,膝下只有两子。 或许祁骁不觉得子嗣单薄。 但是在世人眼中,一妻二子的确是单薄得不行。 祁骁人虽然不在京城,可惦记着祁骁后院中位置的人却不少。 眼看着祁骁就要一统内外登基为帝了。 就算是不能和钟璃比肩当个正妻。 能捞着个侧妃,或者是侍妾也不亏啊! 这事儿要是成了,那就是举家飞黄腾达的好事儿。 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大好的机会从眼前飞过? 徐嬷嬷想着自己近来听说的风言风语,眼中掺杂了些许说不出的担忧。 “老奴知晓王妃和王爷感情甚笃,可老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就算王爷没这样的心思,可抵不过虎视眈眈的人实在是多。” “这样的事情,王妃还是理应上心些,否则等那些个小妖精真得逞了,可让两位小公子如何自处?” 徐嬷嬷是真心为钟璃考量的,说的也都是肺腑之话。 钟璃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听完心中虽有些不以为然,可还是笑着说了好。 只是…… 想给祁骁送妾的人不去找祁骁,反倒是来找自己。 这是觉得自己的性子有多好? 钟璃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了,带着几个人去了花厅。 花厅里,北候夫人等人正在逗两个小家伙玩儿。 大宝二宝长得雪玉可爱,小小年纪嘴还甚甜,稚声稚气的孩子话轻易就能把人逗得开怀不已。 北候夫人等人是惯常来的,一手揽着一个笑得合不拢嘴。 恨不得把身上的好东西全都掏出来,给这两个小机灵鬼的好。 见钟璃到了,北候夫人赶紧松开了手,起身对着钟璃行礼。 其余众人也跟着起身问好。 钟璃笑着把人叫起,让人坐下后才在上首落座,对着正试图藏什么的大宝招手。 “云宸过来。” 大宝听娘亲叫自己大名,小脸苦了一下,可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手里的点心交了上去。 二宝见钟璃没注意到自己,忙不迭地把剩下的一小块点心继续往小嘴里塞。 吃得腮帮子都鼓鼓的,还要不住地往钟璃那里看,生怕钟璃发现。 柏箐樱看得好笑,忍不住伸出宽大的袖子把二宝遮在了身后。 钟璃瞥了一眼欲盖弥彰的二宝,笑问大宝。 “我之前怎么说的?” 小名大宝,大名祁云宸的奶娃娃苦着小脸,苦哈哈地说:“一日只能吃三块甜点,否则会坏了牙齿。” 钟璃笑了。 “那你今日吃几块了?” 祁云宸小朋友为难地把胖乎乎的手指头搅在了一起,眼巴巴地望着钟璃。 他这个小模样看着实在招人疼。 不等他开口,唐家大夫人就忍俊不禁道:“按理说王妃的话大公子是该听从,可我不知王妃定下的这规矩,今日这点心是我给的,话说不知者不罪,王妃莫为难大公子了。” 祁云宸忙不迭地跟着点头,小嘴上还沾着点心碎屑。 看着极为滑稽逗趣。 钟璃撑不住笑了。 北候夫人也跟着凑趣。 “是啊,大公子不过是一日贪嘴,算不得什么,王妃还是莫要追究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嗨了一声,指尖点了点祁云宸的脑门,余光瞥了一眼还想伸手拿第二块的二宝,语调幽幽:“祁云琛。” 二宝果断收手,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钟璃。 这小哥俩情趣实在逗人生笑。 众人失笑的同时,徐嬷嬷忍着笑说:“两位小公子想来也吃饱了,老奴这就带着他们下去净手歇息,省得在此打搅了王妃和各位夫人谈话。” 大宝二宝生怕钟璃秋后算账,赶紧小鸡啄米似的跟着点头,还上前像模像样地对着钟璃行了一个礼,奶声奶气地说:“儿子告退。” 钟璃无奈,只能是让徐嬷嬷把人带走。 她们接下来要说的,也不适合娃娃听。 两个奶娃娃走了,柏箐樱终于捂着嘴笑出了声。 “早就听闻镇南王妃威风八面,只是不曾得见,今日见了,才觉得名不虚传呢。” 没看两个小魔王似的娃娃,见了钟璃都分外老实吗? 钟璃被打趣了也不生气,只是好笑。 她看到柏箐樱有了弧度的小腹,眼底深处划过了一丝惊讶。 “几月了?” 柏箐樱成婚不足两年,去年产下一子,满月宴钟璃还去了。 这才多久,就又怀上了? 注意到钟璃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柏箐樱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绯红。 她用帕子捂着嘴,轻笑道:“刚四个月,这不,一能走动就赶紧带着来王妃跟前晃悠,生怕王妃忘了备礼呢。” 钟璃闻言好笑得不行,连声说忘不了的同时,也为柏箐樱和白术的速度震惊。 这两人成婚才多久。 这是三年抱俩的节奏吗? 见钟璃主动提起了孩子,北候夫人和唐家大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无奈。 若是钟璃膝下多几个孩子,只怕那些人也不能蹦哒得这么厉害。 说笑过了,北候夫人终于一脸为难地说起了来意。 只不过,她事先就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不是来说服钟璃的。 只是想借机给钟璃提个醒。 北候夫人说着忍不住唏嘘。 这满京城的未婚闺秀们今年都不定亲了。 意欲何为简直就直接写在了脸上。 钟璃接下来的处境,实在是令人忧心。 第739章 北境绝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王爷现在还没回来,这些人就做得这么明显了,等王爷回来后,不知要有多少不识趣地往王妃跟前凑,王妃还是防范些的好。” 话虽如此。 可谁都知道,这不是能防范得住的事儿。 在场的几位夫人都是当家主母,在家中的地位也无人可比。 可后院还是或多或少有几个通房侍妾。 她们又何曾没有尽心防范过? 钟璃知晓她们是好意,笑了一下点点头。 “夫人这话我记住了,多谢提醒。” 北候夫人幽幽叹气不说话。 唐家大夫人见气氛不对,笑着说起了别的趣事。 众人都有心缓和气氛,说笑起来倒是驱散了之前的阴霾。 众人走前,柏箐樱拉着钟璃落后了几步,低声说:“阿璃,按理说这话不该我开口,可府中只有两位小公子还是单薄了些,这事儿你要上心,不可大意。” 身份到了一定的程度,对子嗣的看重更甚。 钟璃身份特殊,以后说不定还有位临凤位的可能。 只有两个孩子对她而言,的确是不利的。 钟璃笑着谢过了她的好意。 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等人上了马车才折返回去。 回到院子里,看过两个睡着了的孩子,钟璃撑着下巴想了想,提笔给在战场上的祁骁写了一封信。 钟璃在信中写了什么无人可知。 可接下来的两个月,再无不识趣地跑来叨扰钟璃清净,倒是让钟璃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再过几日就是大宝二宝的两岁生辰了。 祁骁不在家,再加上古人有孩子命格轻,压不住太重的福气的说法,钟璃并不打算大办。 她带着两个一知半解的奶娃娃研究了一下生辰的菜色,准备亲自下厨操办一桌,顺带着再做一个简单版的蛋糕略作庆祝。 奶娃娃生辰当天,早早的钟璃就去了厨房。 她正指挥着紫纱等人收拾东西的时候,洛林一脸激动地走了过来。 “王妃大喜!” 钟璃心头一跳,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王爷传消息回来了?” 洛林喜不自胜,赶紧将一封信从怀中掏了出来,不等钟璃看就说:“前方传来捷报,王爷大破北境封锁,直抵北境王城,北境于前日就签约投降,就此臣服于镇南王府麾下!” 也就是说,北境没了。 饶是钟璃生性淡定,此时也忍不住喜上眉梢。 北境北漠一直都是祁骁心中的疙瘩。 如今二者皆无,祁骁心结可解。 大褚边境的百年安宁,也终于成为了可以期待的念想。 钟璃压制着笑意将信看了一遍,看祁骁在信中强调自己不日即归,眼中笑意更深。 她对乐得合不拢嘴的紫纱说:“别在这儿愣着,这样的喜事,合该大家一起乐呵,今日府中下人皆有赏钱,知会下去,得了空的都去林总管那里领银子。” 紫纱带着厨房的人行礼谢恩,随即乐呵呵地去了。 钟璃忍不住把祁骁送来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被不小心忽略了的大宝茫然地看着钟璃,好奇道:“母妃,父王要回来了吗?” 二宝更能捕捉重点,大眼睛忽闪忽闪亮晶晶的,兴奋地说:“父王是打了大胜仗吗?” 钟璃撑不住笑了。 她俯身捏了一下二宝圆滚滚的小脸,说:“你还知道打胜仗呢?” 二宝洋洋得意地挑眉。 “那是,我知道的可多可多了!” 说完不等钟璃搭腔,他就信誓旦旦地说:“我还知道父王是大将军,以后我长大了,我也要像父王一样,当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以二宝的年纪,显然很难理解大将军,打仗是什么意思。 可他的话还是逗得一众人不住的笑。 钟璃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笑着点头。 “不错,咱们的祁云琛小朋友,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人呐!” 二宝被认可了更加激动,挺着小胸脯就要主动帮忙去了。 大宝不甘示弱地跟着跑,小哥俩抱着一个比他们小不了多少的菜篓子,认真地蹲在一旁把菜叶子扯了,留下一堆无用的菜杆子。 钟璃看着他俩糟践东西也不说话,好笑地摇摇头,带着人做两个小寿星点名要的吃食。 祁骁平日里以折腾两个小家伙为乐,可真到了正头日子还是很靠谱的。 钟璃带着孩子刚刚吃过饭,两个奶娃娃的生辰礼就送到了。 这是祁骁早就准备好的,快两个月前从北境边境千里迢迢送回来的。 正好赶上今日。 箱子打开,里边装着的是两份一模一样的东西。 巴掌大的两对胖娃娃人偶。 人偶是用沉香木做的,从头发到五官,衣襟鞋角都雕刻得活灵活现。 那咧开的小嘴,仿佛下一刻就能笑出声来。 人偶的手中还拿着武器。 形似大宝的那个,手中拿着的是一柄长剑,木锋锐利,精致逼人。 像二宝的那个,侧身立着,手中持着的是一柄形似破云的长枪。 挺身而立,看着就极为威风。 祁骁走前特意带着两个娃娃去兵器库转了一圈。 大宝说喜欢长剑。 二宝一眼就看中了祁骁的破云。 这份礼物,准备得恰合了两个小家伙的心意。 尽管看起来与外边卖的人偶区别不大,可从细节处就能看出,人偶是照着大宝二宝的样子雕的。 轻易就能区别出来。 人偶的背面还有祁骁的刻章痕迹,刻字爱子生辰。 显然,这是祁骁亲自刻的。 不知暗中准备了多久。 除了给大宝二宝的,还有钟璃的。 给钟璃的,是一支青玉刻的簪子。 簪子稍微粗一些的中部,刻着几个字。 赠吾爱妻。 家中母子三人,礼物一人一份。 可谓是公平至极,毫不厚此薄彼。 钟璃看着簪子上熟悉的字迹,好笑又窝心。 打仗途中还有心思琢磨这些。 也是难为了祁骁。 这么细的簪子上,也能刻字。 钟璃笑笑就过了。 两个小家伙却是激动得不行。 大宝不住地拉着钟璃嗷嗷,一个劲地喊着说父王最好。 钟璃难得能从两个娃娃嘴中听到祁骁的好话,忍俊不禁的同时,又忍不住叹气。 也不知道,这样的父慈子孝还能维持多久。 她总觉得,祁骁回来以后,这家里还有得闹。 激动了一日,两个小娃娃念念不舍地抱着好父王给的生辰礼入睡。 书房中,钟璃一日的好心情毁于一旦,面色沉沉地看着霍云齐,说:“你说什么?” 第740章 双生不详之说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脸色不佳。 霍云齐的脸色同样也很难看。 他压制着想杀人的冲动,咬牙说:“王爷先灭北漠后绝北境,功绩无人可比,外界传闻王爷回京后就会着手登基,但皇室自古以来就有规矩,双生子不详……” 霍云齐艰难地停顿了一下,哑声说:“王爷若还是镇南王,膝下有对双子并无什么,可王爷若是登基为皇,为确保皇室昌盛,避免同室操戈,双生子就只能留其一,必须除掉一个。” 钟璃被他的话生生气笑了。 皇室不留双生子的规矩,钟璃是听说过的。 皇子都有机会位临大宝。 而皇帝只能是独一无二的。 不管是所谓的皇室规矩,还是皇帝本人,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和皇帝长着一张一样的脸。 故而皇族出生的双生婴孩,若是一对女孩儿倒也无妨。 可若是双生的儿子,在出生的时候,就会被选择性地放弃一个。 甚至还有传闻声称,双生子出生在皇室乃是不祥之兆。 若心慈手软不杀掉一个,来日就会引起内室纷争。 钟璃之前听说这样的传闻,只当作笑话听过就忘。 但是她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拿着这样的由头来恶心自己。 也许是钟璃的脸色实在难看,霍云齐心里的愤怒微妙地平息了不少。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沉声说:“这样出传闻并非最近才有,只是之前说的人少,故而也无人注意,现在民间议论此事的百姓不在少数,王妃还是早些做出应对的好。” 虽说祁骁现在还不是皇帝。 可谁都知道,祁骁登帝是迟早的事儿。 祁骁膝下目前就两个孩子,本就受老酸儒们的诟病。 等他登基后,双生子的存在更是会成为梗在喉间的一根深刺。 不可能回避。 尽管两个孩子面容并不完全相似,可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这就是世人眼中最大的忌讳。 就算祁骁没这样的心思。 旁人的嘴也不会放过他。 当祁骁处于那个位置。 他的家事就会成为国事。 想插手插嘴的人数不胜数。 霍云齐生于大褚皇族,对这样的忌讳知晓得更加清楚,见钟璃不说话,苦笑着说:“王妃,我说的是真的。” 钟璃不明显的挑眉,唇边溢出了一抹浅笑。 “我知道。” 霍云齐的好心提醒,钟璃当然是领情的。 只不过…… 钟璃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说:“看样子我在京城待的时间实在不长,以至于这些人误以为我是什么好性子的。” 钟璃脾气谈不上睚眦必报。 可记仇的本事却不弱。 打她的主意,只要没真的冒犯到她的头上,钟璃尚且无所谓。 可敢把歪心思动到两个孩子身上,那就是真碰到钟璃的逆鳞了。 人之逆鳞。 碰之即死。 那些人敢动这样的心思,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 钟璃想了想,说:“这事儿你就装作不知道,近些时日留心府中人的动向,有人敢提这样的话,不必回禀,直接处置了就可。” 霍云齐还想说什么,可看钟璃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自觉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以钟璃的本事,她必然是能护住两个孩子的。 霍云齐幽幽叹气,走之前忍不住说:“若是王爷也是这么想的,你会怎么做?” 钟璃顿了顿,像是有些好笑。 她坦然回视霍云齐的眼睛,一字一顿:“他敢这么想,我就敢当场丧偶。” 霍云齐被她这话狠狠地噎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 “王妃心中既有沟壑,我就不多嘴了。” 霍云齐对着钟璃拱手:“无旁的事儿我就先下去了,王妃有事再另行吩咐。” 钟璃笑着点头,目送着霍云齐离开。 钟璃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钟璃不想让这样的事儿被太多人知道。 故而一直不动声色,也没露出任何端倪。 可她没想到,钟离流和赤珠会因这样的话,在外边跟人打起来。 看着钟离流脸上的划伤,钟璃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钟离流本身武艺不弱,又是跟赤珠一起,按理说这两人捏在一起,寻常动手是不会吃亏的。 可不光是钟离流脸上挂了彩。 就连赤珠的身上也多有狼藉,显然是经历了一番苦战。 钟璃闭了闭眼,沉沉地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钟离流撇撇嘴不说话,明显是不想说。 赤珠没他那些心思,闻言就气鼓鼓地说开了。 她本来约了钟离流一起吃饭。 可饭还没吃上,就听到隔壁有人说起了钟璃的闲话。 大褚民风开放,并不禁止百姓自由言论。 钟璃是镇南王妃,又三番两次领兵上阵,或褒或贬,一直都是百姓口中的谈资,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坏菜就坏在,这次议论钟璃的不是寻常百姓,而是官侯之子。 几个世家子在包厢里高谈阔论,言语间不乏对钟璃的鄙夷轻视,说到后来,甚至还说起了双生子的事儿。 钟璃一胎二子,本是让人艳羡的福分。 可眼看着祁骁就要当皇帝了,这样的福分瞬间就变成了不祥的诅咒。 二子只能择一。 注定只有一个孩子能成为皇子。 那几人言辞间信誓旦旦,仿佛已经看到了钟璃被迫舍下一子的画面,唏嘘的同时,还讥讽钟璃是个不懂温柔小意的粗鲁之女,迟早被祁骁抛弃。 钟璃身世不显,来历卑微。 这样的人,还生下了注定不祥的双生子,怎么可能当上皇后? 更有甚者,对钟璃评头论足的同时,还点评起了京中世家未婚的各家闺秀。 大家闺秀拎出来,哪个不比钟璃更体面? 皇后的人选,必然是从这些世家女子中择出。 先是妄议双生子的生死,随后又鄙议钟璃的往后。 这些人没一句话是冲着钟离流来的。 但是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踩在了钟离流想杀人的那个点上。 钟离流当场就没忍住动了手。 赤珠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后,挽着袖子就开揍。 钟离流和赤珠是单独出行,身后并未带着任何人。 可世家子出门规矩重,前呼后拥的不知多少人跟着。 两人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不忍误伤周围的无辜百姓,情急之下就吃了些许苦头。 似乎是注意到钟璃的脸色实在难看,赤珠没好意思再吹嘘自己和钟离流的厉害,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阿璃,我们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大事初定,整个大褚百废待兴。 钟璃身为镇南王府的主母,大褚目前当之无愧的掌权人之一,最近处理一些杂事弄得焦头烂额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他们在这没帮上什么忙,还把几个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世家子给打了。 兴奋过后,赤珠就有些后悔。 大褚的世家制度,向来盘根错节,极为复杂。 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算是钟璃处理这些复杂的人际交往时,都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赤珠看着钟璃的黑脸,有些悻悻。 他们是不是惹麻烦了? 钟璃注意到她的心虚,笑着摇头。 “没事儿,不就是打了几个人吗?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她刚刚出神不是生气。 只是在想,要怎么给钟离流和赤珠找场子。 镇南王府的人,从来就没有平白无故吃亏的时候。 钟璃压抑着心里的怒火,瞥了一眼死活不开口的钟离流,笑着问赤珠。 “与你们动手的人是谁?你可知道身份来历?” 赤珠本来是不知道的。 可回来之前,钟离流特意带着她去天枢阁转了一圈,那几人的身份来路摸得清清楚楚。 故而钟璃一问,赤珠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就说出了几个名字。 果不其然,那几人都是出身世家的公子哥。 家中背景皆很深厚。 钟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钟离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什么都说的赤珠一眼,着急地对着钟璃说:“璃儿,那些人嘴皮子上下一开一合,就只知道喷粪,你别往心里去,这事儿我会处理的,我……” “我来。” 钟璃打断了钟离流的话,冷冷地说:“哥哥安心在家养伤,这事儿我自有说法。” 钟离流呐呐说不出话。 钟璃对着紫纱说了几句话,紫纱应声去了。 钟璃站了起来,对着赤珠和钟离流说:“你们在家歇会儿,我出去一趟。” 说完钟璃就走。 赤珠一脸茫然地看看门口,又看看钟离流,忍不住问:“阿璃干什么去?” 钟离流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当然是去找场子了。” 几个不务生产的纨绔子,要不是在家中耳濡目染听得多了,怎会提起这样的事儿如此驾轻就熟? 这分明就是有人不满了,借几个废物的嘴巴来说事儿。 钟璃哪儿是能忍气吞声吃亏的性子? 犯在了钟璃手里,算那群龟孙子倒霉。 钟离流说着摸了一下自己刺痛的侧脸,再一看赤珠手上的伤更是怒火中烧。 就算钟璃去找场子了。 在他这儿,这事儿也没完! 第741章 本妃今日不想杀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赤珠说的几个人出自哪家门户,恰巧钟璃都听说过。 紫纱将那几家人拟在了一张名单上,从上到下,就是这几家在京中的声望排名。 钟璃的指尖随意点了点最上边的秦家,漫不经心地说:“听闻秦家世代簪缨,自来势大,就先去秦家吧。” 钟璃回京后就刻意避开去人多的地方,久不出门走动。 如今突然造访秦家,秦家上下都瞬间慌了神。 好好的,镇南王妃来做什么? 镇南王妃亲临,于情于理,他们都是要出门迎接的。 正搂着宝贝儿子呼天喊地的秦家夫人也顾不得心肝的伤了,赶紧换了身得意的衣裳,带着府中的人走了出去。 恭恭敬敬地带着人在门口侯着。 可到了秦家门口,面对秦家夫人的恭候,钟璃却没露面。 她坐在马车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故意的,总之,她就是没动。 马车中还坐着随行的紫纱和紫荆。 钟璃不动,她俩也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没提醒钟璃已经到了,低着头也没出声的意思。 秦家一众人在门口福身半天,始终见不到钟璃下车,心里不由得都有些犯嘀咕。 秦夫人心思转了转,笑着提高了声音,恭恭敬敬地说:“秦氏携秦家众人在此给王妃请安!” 声音这么大,钟璃再装作听不到就不太好了。 钟璃睁开眼睛对着紫纱摆摆手,紫纱会意下了马车。 紫纱打量了一圈眼前的人,无声冷笑。 “秦家就你们这些人?” 秦夫人被她话中的冷意惊得心头一跳,赔笑解释。 “老爷今早就出门去了,不在府中,得知王妃亲临,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一会儿就能到,其余人都到齐了,尽在此处。” 紫纱没理会秦夫人讨好的笑,转身在车窗那里对着钟璃低声说了几句。 车窗被掀开了一条小缝隙,露出了一只白皙纤细得过分的手。 钟璃慢悠悠地说:“秦家人都到齐了?” 秦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说:“回王妃的话,都在此处了。” 钟璃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就收回了手,车窗再度合上。 秦夫人不明白钟璃这是什么意思,惊愕之下忘了反应。 她不自觉地站直了想看钟璃。 然而紫纱却低声怒斥。 “放肆!” “王妃不曾叫起,你为何不行礼?!” 紫纱是正儿八经跟着上过战场的人。 这声怒斥一出,不光是秦夫人惊得打了个哆嗦。 其余想偷懒的人心里的不满瞬间也没了,老老实实地屈膝半跪着不敢吭声。 等她忍不住再开口的时候,时间都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天寒地冻的,钟璃在马车里不觉得冷。 可他们这些人在这儿站着,还得维持仪态万千的屈膝行礼,是真的冷得有点受不了了。 秦府地段极好,位于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 钟璃的马车在这儿停了这么久不动弹,周围不知围了多少前来看热闹的人。 秦夫人拿不住钟璃此行是来干什么的,生怕再在这耽搁下去,让人看了笑话。 她迟疑半晌,低声对着紫纱说:“听闻王妃造访,府中早已备好了接风的酒宴,可否劳烦姑娘请示王妃,是否要先进府歇息?” 紫纱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转述了她的话。 马车中传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明明是笑,却带着让人心惊的寒意。 “本妃今日贸然叨扰,只为找一个人,无意过分扰人清净,夫人把人叫出来本妃见上一面就是。” 钟璃突然说自己要找人,秦夫人当真是懵了又懵。 她茫然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秦家众人,意识到差了谁的时候,心口瞬间就多了一丝凉意。 秦韵今好好地出门,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下人抬着回来的。 伤得不轻。 只是秦韵说不清是谁伤了自己,刚刚秦夫人还在为这事儿大发雷霆。 钟璃和秦韵自然是没见过的。 钟璃张口暗指秦韵,秦夫人不免心惊肉跳。 她忍着心悸,含笑问:“不知王妃要找的是谁?” 钟璃笑了。 “这里差了谁?” 除了刚刚挨了打的小公子和外出的秦大人,秦家上下都在这儿了。 钟璃的意思明显到不能再明显。 秦夫人刚想装作不解的样子含混过去,紫纱就说:“早就听闻秦家府上规矩大,秦家大公子更是威风得很,常人轻易见不得,怎么,今日王妃想见,夫人也要推诿吗?” 秦夫人当然是想推诿的。 准确的说,从意识到钟璃想找的人是秦韵,她心里就陡然生出了一种不妙之感。 只是钟璃身份在这儿摆着。 她以势压人,秦夫人根本就不能反抗。 秦夫人咬了咬牙,示意身后的人去把秦晗带出来,装作不知的样子笑着说:“小儿年幼,不太懂事,不知是何处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示下,妾身也好回去好生教导。” 钟璃呵了一声没接话,直接就把秦夫人晾着了。 秦夫人不甘心还想开口,结果被紫纱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心底的那股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狂蹿,顿时也不敢再说话了。 秦晗很快就出来了。 他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身上的伤被遮掩了一下,走路的时候,能看出姿势不太利索。 他显然事先受过叮嘱,来了就对着钟璃车架的方向拱手行礼,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英俊潇洒的意味在里头。 钟璃没出声。 紫纱问:“你就是秦晗?” 秦晗点头。 紫纱又说:“一个时辰前,你可曾在城南湘味楼与人发生了冲突?” 秦晗不太明白紫纱为什么要问这个,不明所以地点头。 “是。” 紫纱笑了笑,说:“王妃,是此人无误。” 钟璃终于下了车。 她穿着一身青色的锦缎衣裙,裙摆及踝,裙尾上绣着银色的合欢,精致非常。 肩上披着一件白色狐皮制成的披风,衬得眉眼越发如画精致。 这般的精致人儿,似乎与战场上的传闻格格不入。 秦晗不自觉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其余从未见过钟璃的人,见了钟璃的样子,眼底同是惊诧。 钟璃没理会众人微妙的神情,抬眉看了秦晗一眼,似笑非笑。 “秦晗?” 秦晗愣愣地点头。 “正是,不知王妃……” “听说你妄议镇南王府公子生死,还非议本妃德不配位?” 钟璃这话实在吓人。 秦晗不敢接,脸却瞬间就白了一层。 秦夫人见势不对,刚想上前打圆场,钟璃的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下一秒,秦晗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似的直接飞了出去,后背重重地砸到了门后的柱子上,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秦晗是秦夫人的命根子。 也是秦府上下最受宠的人。 见秦晗晕死过去,秦府上下立马就慌成了一团。 钟璃眸光一冷。 紫荆立马会意,往秦晗晕死的方向甩了一鞭。 鞭子破空声响,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压迫。 原本正围上去的人顿时就愣住了,满脸惊骇地看向钟璃。 钟璃轻轻一笑,漫不经心地说:“秦家秦晗,妄议王府是非,是为不恭,擅动塞巴使臣,是为不尊,让本妃在门口久候,是为不敬,按理说,本妃今日一掌把你打死也可,只是本妃今日不想杀生,所以姑且饶你一命。” 钟璃慢悠悠地拉了一下披风的领子,勾唇轻笑。 “只是,再有下次,你就不会那么好命了。” 第742章 估计真的要准备嫁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京城很大。 大到城东和城西都相距了百里。 但是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钟璃一言不合就把秦晗打了个半死的事儿很快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对此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有褒有贬,还有讽刺钟璃草菅人命的。 但是别人说什么都不曾影响到钟璃。 从秦家离开后,钟璃按着紫纱拟出来的名单又接连登了几家的大门。 显然这些人早已得到了秦晗重伤的消息。 也猜到了钟璃动手的原因。 能在鱼龙混杂的京城中出人头地的,没有谁真的是傻子。 老牌世家中的人更是个顶个都是人精般的存在。 有了秦晗的前车之鉴,哪怕心里对钟璃的行为再不满。 这些人也适当地做出了表示。 钟璃还没到门口,跟着秦晗一起的人就被家中长辈押着到了门口跪着。 钟璃到了还没下车,就有人声泪俱下,后悔不已地诉说自己的罪状。 那激动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不等钟璃动手。 他们就要把家中不成器的玩意儿拉出去打死。 人家都先表了态,钟璃心里憋着再大的火儿,也不可能再像对秦晗似的直接动手。 钟璃没下马车,一眼也不曾多看在地上跪着的人。 坐在车上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直接掉头就走。 经此一事,钟璃桀骜凶狠的名声彻底传了出去。 大多数人都不曾见钟璃亲自出手。 可传言在人们的口中逐渐变了模样,钟璃似乎就真的成了世间罗刹。 镇南王府的人对此心里不满。 钟璃本人却不怎么在意。 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 她那么在意做什么? 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只要不直接冒犯到她的身上,她并不介意别人以自己为谈资。 钟璃的沉默,暗中助长了不少人的胆子。 有人甚至在民间恶意散播对钟璃不利的传谣。 说到最后,舆论的方向就有些不对味了。 不少人都说,一家主母理应贤良淑德,秀外慧中。 而钟璃本人的行径跟以上几点似乎都牵扯不上任何干系。 这样的人,当一家主母尚且不足尚多。 怎能在日后成为一国之后呢? 许多不知情的人都认为钟璃德不配位,期待着祁骁回京后看清钟璃的真面目,让钟璃原形毕露的同时,最好是能让钟璃把镇南王妃的位置让出来给他人。 毕竟谁都知道,如今的镇南王妃与之前早就不同了。 能当上镇南王妃,就意味着无限可能。 谁都不想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 外界传言纷纷扰扰不断的同时,祁骁一行人也终于踏上了启程回京的路上。 祁骁抵达京城之前,京城中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以秦晗为首的一众人,在一日外出鬼混时,集体被人打断了腿。 事发在能热闹一宿的花楼中。 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这几人搂着美人睡在自己的包厢中,被疼醒的时候,腿就已经断了。 在这几人爆出痛呼之前,无人察觉异样。 也无人知晓,到底是何方神圣悄咪咪地摸了进去。 不动声色地就把这几人的腿给掰折了。 这些纨绔子在京中跋扈惯了,仗着家世和人多势众,没少在人前丢人现眼,欺良霸善。 如今一朝集体吃了大亏,惹得人暗暗鄙夷的同时,也忍不住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镇南王府。 镇南王妃之前就明确表示过对这几人的不喜。 这事儿会不会是镇南王妃暗中指示人做的? 钟璃听闻后,不屑地呵了一声。 “我要想伤人,用得着这种手段?” 她直接打上门去,量那些人也不敢吭声。 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 紫衣闻言笑了。 “这话说得倒是,王妃是不屑于这样的手段的。” 钟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没说话,低头继续看手上的书。 这事儿不是她让人做的。 是谁做的,她心里却模糊有些猜测。 毕竟,她那个看似良善的好大哥,着实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性子。 能忍到这会儿才出手,已经出乎了钟璃的预料了。 钟璃想着钟离流和赤珠不清不楚的纠葛,不禁有些头疼。 赤珠满门心思地想着给钟离流准备聘礼,好把钟离流娶回塞巴。 钟离流对此不明确拒绝,却也不接受。 两人闹腾得不行,至今钟璃都没搞清楚,钟离流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钟璃把手中的书放下,皱眉道:“我大哥呢?” 紫云为难地呃了一声,低声说:“舅爷昨日出门,至今还没回来呢。” 似乎是猜到钟璃想问什么,紫云忍着笑说:“听说是和可汗一起出的门,两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去了哪儿。” 钟璃闻言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颇有种儿大不中留的恍惚之感。 “还能是去哪儿?说不得两人搅和着一起逛花楼了。” 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 她真的就要着手给钟离流准备嫁妆了。 钟璃正发愁自家的猪稀里糊涂被白菜拱了,林总管带着一脸喜色走了进来。 “禀王妃,王爷的大军明日就可进京了!” 钟璃闻言眼中绽出了喜色,笑着说:“当真?” 林总管含笑点头。 “消息是王爷身边的人传回来的,必然无误,王妃可要准备准备,明日去城门口迎接?” 钟璃和祁骁自在边疆以别,差不多已经有五个月没见了。 想到祁骁要回来了,钟璃的心里也有点小激动。 她琢磨了一下,说:“去探听清楚什么时候进城,我带着大宝二宝一起去。” 大宝二宝都两岁半了。 跟祁骁在一起的时间简直少得可怜。 再不见见亲爹长啥样,钟璃都怕这两小子把祁骁忘了。 林总管乐呵呵地应了好,喜不自胜地去安排了。 钟璃靠在椅背上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眉梢上扬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心情少有的不错。 徐嬷嬷见了,笑着打趣。 “前些日子裁了一批春装,近来天气好,穿上倒是也合时宜,左右此时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老奴带着人去整理出来,王妃挑一挑明日穿什么合适?” 周围的几个丫鬟看钟璃心情好。 徐嬷嬷开口后也笑着凑趣。 钟璃被她们说得哭笑不得的,最后却还是去选了一身合适的春衫,紫纱还很机灵地找出了几套相配的首饰,一样样精挑细选后才定下。 钟璃一夜好眠。 第743章 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第二日刚起不久,两个越发调皮的小团子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母妃!” “母妃!” “孩儿听说父王今日要回来了是吗?” 二宝激动地用小胖手比划了一下,眼里亮晶晶的,全是激动。 “父王打了大胜仗回来了是吗?!” 钟璃笑了起来,挨个在团子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是啊,你们的父王打了大胜仗回来了,你们可要随母妃一起前去接他?” 大宝二宝忙不迭地点头,相似的大眼睛里满是不可说的雀跃,和孩子气的欢喜。 钟璃忍着笑带着心急的两个小家伙把饭吃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低调带着两个小家伙上了马车。 今日祁骁凯旋归京,消息并未隐瞒。 京中百姓知道后都开怀不已,早早地就去了城门口,还有祁骁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想要一探镇南王的战神英姿。 因百姓们自发的热情,街上基本上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大街小巷来回走动的,都是一张张喜庆的笑脸。 驱外寇平四海边疆。 这是莫大的功绩。 也是大褚皇室臣民数百年来的希冀。 如今祁骁做成了这事儿,纵然有人对他的某些行事作风不满。 可也不会有不识趣地在这时候多嘴说什么。 成王败寇。 是自古以来不变的真理。 在胜者面前,就算是过错,也不值一提。 好在钟璃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早早地就让人在视野最好的天香楼定了包间。 他们一行人低调出行,从天香楼侧门进入,直接就进了包间。 天香楼地处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也是祁骁进京的必经之地。 故而天香楼的包间早早地就被预定了出去,哪怕价格高昂,也成了有市无价的东西。 许是为了尽可能地多盈利,天香楼的包间并非是一个个单独的屋子。 只是在屋子中间,用一架精致的高大屏风从中隔断,形成了两个互相看不到对方的隔间。 钟璃进包间坐下后,还有口齿伶俐的小儿试图向这里推售鲜花。 看着他挎着的花篮,钟璃有些好笑。 “这花是用来做什么的?” 小二得意一笑,利落地说:“今日是镇南王归京的大日子,满京城的人的眼睛都往这儿看着呢,为了表达对镇南王的敬仰倾佩,别出心裁的小娘子们就会买了这花儿,等镇南王经过的时候,把手中的花儿扔下去,若是镇南王接住了自己扔的花,那可是能让无数小娘子做梦都笑醒了的好事儿呢!” 钟璃听得好笑,紫纱笑着在她耳边解释。 “京中自古就有掷花的风俗,王爷早些年但凡是从战场上回京,走过的路上,满地都是百姓们扔下去的花,曾经也算是京城一景了。” 准确的说,要不是镇南王尊驾威风太过,常人不敢放肆。 说不定往下扔的就不是花了。 小儿听紫纱是个懂行情的,立马就笑着说:“虽说都是花,但是咱天香楼的花儿可比别处的好得多,不管是颜色还是样式,都跟寻常花朵不一样,夫人可要买一些凑趣?” 钟璃虽是已婚妇人打扮,还带着两个孩子。 可这并不影响小二推销花朵的热情。 再说了,京城中钦慕镇南王的女子不计其数。 过半都是成了亲的,掷朵花又算什么? 钟璃看他说得尽心尽力,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早就听闻镇南王早些年英姿勃发,打马街上过,满楼红袖飘。 她本以为祁骁成家后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了。 不成想,都当爹的人了,竟还有这么大的魅力。 看钟璃笑了。 紫纱会意掏出了银子,示意小二把花篮留下。 一直在好奇地盯着周围看的两个小团子眨巴着眼凑了上来,小胖手拿捏着花枝不断地摆弄。 “娘亲,爹爹真的喜欢花吗?” 钟璃想到祁骁诡异的审美,有些一言难尽地说:“我觉得,他可能不太喜欢的吧。” 毕竟什么花到了祁骁手里,都会在他鬼斧神工的技术下成为一场灾难。 还是不喜欢的好。 省得辣眼睛。 小团子不知钟璃的唏嘘,兴致勃勃地抓着花趴在窗户上,研究一会儿要怎么出手,才能准确无误地把花砸到亲爹的脸上。 钟璃让人护着他们确保不会摔下去,索性就任由他们闹腾。 时间一点点过去,隔壁的包间里似乎也来了人。 而且来的还是财大气粗的有钱人。 一来就嚷着让小二把店里最好的花儿拿上来。 包间隔音实在不怎么样,以至于钟璃无意偷听别人说话,却还是把隔壁人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朵里。 “我听闻镇南王英俊得很,只是之前年纪小,一直不曾得见,也不知真人是否如同传闻中那般。” 说着,出声的女子笑着说:“云姐姐之前没少出入宫廷,想来是见过镇南王的吧?” 被叫做云姐姐的女子笑了一声,娇滴滴地说:“托家中长辈的福,早些年的确是见过镇南王几次,不瞒妹妹说,镇南王的确是我见过的最为俊朗的男子。” 除了俊朗,还有尊贵。 那样尊贵的人,只见了一次就会让人再难相忘。 先说话的女子闻言有些激动。 惊呼过了,再开口时,语调却有些唏嘘。 “镇南王是世间少有的英雄,只可惜,镇南王早早地就成了婚,如今无数闺秀盼着望着,也只能是眼巴巴地望着了。” “我听闻之前被称作京城第一美人的叶家清柔,也曾镇南王钦慕不已,只可惜,镇南王说自己早已成婚,此生绝不纳妾,美人心思无人顾怜,最后也只是天光泡影一场空无。” 女子幽幽叹息,无奈地说:“连昔日的京城第一美人镇南王都不假辞色,可见,其余女子就更是难以入他的眼了。” “妹妹何出此言?那叶家清柔我是见过的,说是第一美人,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不值如此看重,自古以来哪儿有英雄不爱美人的?以妹妹的姿容,只要有心,再稍微等上些时候,宫门大开之际,想要什么,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女子这话说得隐晦。 话中的宫门大开,却是在影射祁骁会登基选秀。 钟璃听完无声抿了抿唇,隔壁包间里的两个人却是肆无忌惮地说了别的。 乍一听没什么。 仔细听了,却让钟璃心里生出一种微妙的不悦。 自己就在这儿坐着呢。 这两人明目张胆地说自己配不上祁骁,会被祁骁弃之脑后就罢了。 还兴致勃勃地研究,怎么在今日大出风头吸引祁骁的注意力,好为来日进宫得宠做准备。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的吗? 第744章 多谢佳人相赠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唏嘘不已心情复杂的时候,隔壁的两个女子还在肆无忌惮地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的紫荆轻轻地掩上房门走了进来,低声说:“王妃,隔壁是秦家嫡出千金秦朗月和前朝太子少傅家的幺女木晚晴。” 似乎是怕钟璃不清楚,紫荆还特意解释说:“先前开口的是木晚晴,后头出声的,是秦朗月。” 钟璃闻言有些意外。 “秦家人?” 紫荆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低声应是。 钟璃被气笑了。 “秦家还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先有一个不知死活的秦晗来找死。 后又冒出来了一个满门心思惦记着自己男人的秦朗月。 纵然是钟璃自诩定性不错,此时也心里也有些来气。 秦家人这是真觉得她好欺负? 秦朗月不过是个闺中女子,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 若不是秦家有人在她的耳边嚼舌根,钟璃可不信她能知道那么多。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眼中的冷意,紫荆低声说:“可要奴婢前去敲打一二?” 别看这两人现在说得欢,可只要钟璃露面了,再给她们几个胆子,这几人也绝不敢胡说八道。 钟璃摆手阻止了紫荆,淡淡地说:“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爱怎么说,我们怎么管得着?” 更何况人家现在也只是说说,尚未付诸行动。 她要是为了这么几句话就动了怒,那还真是坐实了自己睚眦必报的恶名。 钟璃不欲计较,示意紫荆等人不必有所动作,单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 按时间算,祁骁此时应当已经进城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到这里。 钟璃漫不经心地走神,不一会儿,就听到街上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紫纱探头看了一眼,也有些激动。 “王爷来了!” 钟璃还没动作,两个昂首以盼的小团子先激动地嗷了一声,忙不迭地撑着短胖身子往外看。 徐嬷嬷等人怕他们不小心摔着,呼天喊地地凑了上去护着。 钟璃好笑地看着他们胡闹,走到了窗边往下看。 打马游街过。 满楼红袖招。 亲眼所见后,钟璃突然就觉得,京城中的传谣大概还是有可信的时候。 起码,眼前人山人海的情景,的确是与钟璃耳闻过的对上号了。 镇南王的赫赫威名,的确不仅仅是存在于战场之上。 那张蛊惑人心的脸,下了战场,也具有同样的杀伤力。 街上人头攒头,若不是站在高处,基本上就只能看到无数后脑勺和脚后跟。 钟璃无比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的同时,心底深处也泛起了说不出的酸意。 都成了婚的人了,还在外不知收敛地沾花惹草。 欠收拾。 钟璃凉丝丝的目光静静的落在了打头那人的身上,不怀好意。 坐在马背上的祁骁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了过来。 隔空四目相对,祁骁微微一怔后无声笑了。 冰霜冷脸乍然现笑,冰消雪暖,仿佛世间的春光都在瞬间绽放。 他这一笑,街上欢呼更甚。 立马就有耐不住性子的人,着急地把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鲜花往祁骁的身上砸。 第一朵花在空中短暂停留后飘然落下。 难以察觉的一瞬后,街上的欢呼险些把头顶苍穹震破,漫天而来的各色花朵满布成一片别开生面的花海,层层叠叠地将祁骁一行人淹没其中。 两个小团子还在琢磨怎么扔比较准,见了这场景立马就急了,嗷嗷喊着把手里的花扔了出去,企图于人群中引起祁骁的注意。 然而此时祁骁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钟璃的身上,甚至都没注意到钟璃是带着孩子来的。 他长久地在此驻足,眼睛还盯着一个方向。 这样的异样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只是钟璃本人都没怎么激动,天香楼别的包间中特意出来看祁骁的千金小姐们倒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秦朗月惊呼后就不再说话。 木晚晴却是激动得差点晕厥。 她甚至顾不上贵女的礼仪姿态,捂着胸口激动地说:“镇南王是在看我吗?!他是不是在看我!” 钟璃听见无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横了祁骁一眼。 祁骁原本就在纠结是就此下马去找钟璃,还是继续按惯例往前游街。 对上钟璃的嗔怒的眼神,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甚至还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 他用口型示意钟璃:我的花呢? 钟璃无语地撇了撇嘴。 花? 她只想打得祁骁满脸都是花。 嫌弃是嫌弃。 可看着死活不动,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钟璃还是忍着笑,从紫纱递过来的花篮中随手抽了一朵,也没看清是什么颜色样子,食指和中指微微一转,夹着一股劲风朝着祁骁扔了过去。 别的千金小姐扔花,哪怕势头看着凶猛,也只能是花架子。 从手里扔出去眨眼间就会轻飘飘地落地。 钟璃出手就不同了。 一支柔情四溢的花,在她手中仿佛瞬间化身成了锐利飞镖,朝着祁骁的面门直直地就飞了过去。 不像是在掷花献情。 十足十的像在试图谋杀。 一点都不温柔。 这支与众不同的花很快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人群中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 祁骁大笑着伸手把花接住,放在鼻尖轻嗅一下,眼里笑意更深。 他手指拈花,毫不掩饰地对着钟璃眨眼轻笑。 “多谢佳人所赠。”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清楚听到。 谁也没想到,一向清心寡欲的镇南王竟然接了女子表露心意的花,一时间激动得不住尖叫的同时,也忍不住好奇那个幸运的女子是谁。 钟璃的身上顿时多了无数道探究艳羡的目光。 仔细看的话,甚至能发现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愤恨的。 想来也是,那么多人掷花,唯独钟璃的得了镇南王的赞赏。 别人嫉妒也是理所应当的。 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的钟璃无奈皱眉,对着祁骁嫌弃地摆手。 她可不想在今日这样的场合里出风头。 看祁骁不动,钟璃甚至还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丢人现眼。” 话是这么说,可眼里的笑意却在无声加重。 似从心底蔓延到了眼底。 钟璃正想不理会祁骁直接转身关窗的时候,街上的人惊呼又起。 钟璃没来得及回头,肩上被人抓了一下。 身体的条件反射比理智来得更快。 钟璃几乎没怎么反应,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就瞬间化掌,朝着身后来人狠狠地拍了过去。 第745章 同骑一马,各带一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突袭的祁骁闪身躲开,大笑着换了个方向揽住了钟璃的肩头。 趁着钟璃没下狠手把自己打开,赶紧拉着钟璃从窗子里飞了出去。 这是四楼。 是一个绝对需要仰视的高度。 祁骁一跃而上带着钟璃飞身而下,整个过程不过瞬息。 人们卡在喉咙里的惊呼尚未出口,就又像被人捏着脖子似的咽了回去。 无数人呆呆地看着被与祁骁共骑一马的钟璃,直接就把惊讶写在了脸上。 祁骁是个不要脸的。 人越多他越浪。 如果不是怕被钟璃当街暴打,他甚至很想狠狠地亲钟璃一口,表示一下内心的喜悦之情。 钟璃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了这里,无奈至极的同时忍不住剜了祁骁一眼。 似乎是在嫌弃祁骁闹腾。 祁骁笑着抱住了钟璃的腰,轻笑道:“并非存心唐突佳人,只是见了王妃,情难自禁,行动由心,还望王妃莫怪。” 钟璃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笑了。 她抬手在祁骁的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咬牙切齿。 “你还有理了?” 祁骁含笑不语,任由周边的欢呼将自己和钟璃一同淹没。 这时也有人猜出了钟璃的身份,大声欢呼着跪地。 “参见王爷!见过王妃!” “啊啊啊!是镇南王妃!” “是王爷和王妃!” …… 钟璃虽是女子,最近在世家中还深受名声所困。 但是在寻常百姓眼中,钟璃和祁骁一样,都是救他们于苦难之中的神明。 那些贪生怕死的贵族老爷说什么,当真无人在意。 常人难见钟璃真面,此时见了,更加觉得祁骁和钟璃是天人之姿,极为般配。 合该就是传说中神明的模样。 钟璃被百姓们的热情闹嚷得耳根子疼,正破罐子破摔,想着赶紧离开此处的时候,在天香楼窗子上趴着的两个小团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好像被忽视了。 大宝不甘寂寞地挥舞着手中没来得及扔出去的花,兴冲冲地大喊:“父王!” “母妃!父王!我们在这里!” 二宝也在喊。 只是语调中莫名多了一股忿忿。 “母妃,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出门时还带了两个孩儿?” 两个小团子的声音很大,稚声稚气的,轻易就能从欢呼声中脱颖而出。 祁骁狐疑皱眉,心想怎么听到了倒霉孩子的动静。 钟璃却终于良心发现,想起了被遗忘的两个娃娃。 钟璃难以接受自己竟然忘了孩子,忍无可忍地瞪了祁骁一眼。 祁骁自知惹恼了钟璃,不等钟璃说话,就再度飞身一跃,一手拎着一个小娃娃的后衣领就把人拎了下来。 地上都是人。 这么大点儿的豆丁团子落在地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踩了。 祁骁想也不想直接就把人放在了马背上。 他和钟璃一人骑一匹马,身前各自带着一个娃娃倒也合适。 只是遗憾,自己今日是不能和钟璃同骑了。 两个奶团子被钟璃保护得极好,鲜少出现在外人面前。 故而意识到祁骁带着两个孩子出现时,现场的人呼吸瞬间都紧了一下。 军中随行将领有的没见过钟璃和奶团子,忍不住小声说:“这几位是?” 早就被祁骁的一通骚操作震惊得不想说话的柏骞承无奈叹气,意味深长地说:“你说是谁?” 能被镇南王这么带着护着的,还能有谁? 说话的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不已。 “我的娘咧,王妃和小公子长得也太好看了!就跟神仙似的!” 柏骞承呵呵一笑,不太想理会这个憨憨。 这样的话当然也发生在了围观百姓口中。 祁骁耳聪目明,将众人的议论听在了耳里,昂首轻笑。 “这是镇南王妃的当家主母,还有本王的两个小儿。” 众人猜测得到了祁骁的印证,人群中欢呼瞬间又掀向了一个巅峰。 哪怕钟璃和祁骁距离很近,都难以再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祁骁无声皱眉,示意前方的人开道维持秩序,看似随手,实则无比认真地将钟璃扔给自己的花簪到了钟璃的发上。 “借花献美人。” 钟璃懒得和他计较,任由眼中笑意弥散,抬手敲了他一下。 “赶紧回家。” 祁骁笑着翻身上马,身前抱着的是镇南王府的二公子,大名祁云琛。 祁云琛小朋友是第一次骑马,新鲜得不行,靠在祁骁的手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大宝在钟璃身前也是同样的情形。 钟璃今日穿的是长裙,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要骑马,此时赶鸭子上了马,长裙层层叠叠的,看着好看是好看,可到底是不方便。 再加上大宝闹腾得不行,钟璃还得费心揽着他免得他摔了,整个人看着都不太好。 祁骁注意到钟璃的为难,想了想直接把大宝拎到了自己的这里,跟二宝一起坐着。 父子三人同骑一马,挤是挤了些,可奶团子身量尚小,倒是也不难受。 两个小家伙坐在一起,还是跟父王一起的,顿时就更激动了,张头探脑地四处望。 围观百姓见两个相貌相似,却又有明显不同的奶娃娃窝在镇南王的怀里,激动更上一层楼。 钟璃本是不赞同祁骁这么做的。 可看到马背上相似度大于百分之九十的三张脸,齐刷刷地扭头看着自己的时候,钟璃到了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钟璃不得不承认,百姓的目光的确是雪亮的。 这父子三人挤在一起的样子,的确是好看。 好看到让人不忍苛责。 原本应当是祁骁的回城游街。 最后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镇南王一家子的风光出行。 两个爱出风头的奶团子是激动够了,不等进家门,就累得在祁骁的怀中睡了过去。 祁骁看似粗鲁,实则小心翼翼地抱着两个娃娃下了马,也不把孩子递给准备接手的林总管等人,接过钟璃递过来的披风,小心地把娃娃裹在了披风里,轻手轻脚地抱着往里走。 镇南王府的门口也围着不少人。 时下世人讲究的是抱孙不抱子。 祁骁这个行为,显然不符合世人对英雄的定义。 议论此事的人不在少数。 或夸或贬,说什么的都有。 钟璃见了,却是无声会心一笑。 京城中双生不详的传言,祁骁肯定也听说了。 他今日这么做,显然是做给外人看的。 别人心情如何钟璃不知。 但是钟璃长久心里憋屈着的那股火,就这么轻飘飘地散了。 第746章 坏人都是扎堆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作为京城中如今名副其实的唯一掌权人,战胜回京,自然有无数人想要上赶着前来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 本是有人提议准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接风宴,为祁骁等人洗尘。 但是这事儿提出后,却被祁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对此,祁骁给出的理由是外出太久,想在府中陪伴夫人幼子,无心玩乐。 这个理由是世人看来实在是太过荒唐。 身为一个男子,还是一个屡屡建立奇功还即将登上高位顶峰的人,怎能为府中的妇人孩子绊住手脚? 这必然是祁骁的托辞。 尽管心里不信祁骁的说法,但是祁骁是作为主角都这么说了。 其余人心里纵然有再多的想法也,难以找到机会实施。 只能按耐着性子等候。 一开始,人们还能说服自己,说祁骁大概只是不愿在此时风头太甚,想做出一个谦逊的表象。 只要众人多提议几次,祁骁就会顺水推舟地出面。 然而最后的事实证明,祁骁当真没假谦虚。 他说的想在家陪夫人幼子,就是真的想。 祁骁回京快半个月,每日不是在府中陪着孩子玩耍,就是陪着夫人外出踏青游船。 旁人急得上火嘴上冒泡。 他却心安理得地陪着钟璃和两个奶娃娃玩儿得欢快。 如果不是京城大事初定,实在离不开人。 祁骁甚至还想趁着春光正好,带着钟璃和孩子往南边走上一趟。 不能出远门祁骁颇为遗憾。 钟璃听了却只觉得好笑。 一日将两个娃娃打发走了,钟璃拉着祁骁笑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祁骁回京后,对京城中人的态度就不太对。 像是心里憋着一股火,在找地方发泄。 旁人或许感知不甚清楚。 但是作为祁骁的枕边人,钟璃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人回来的时候,故作夸张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弄了那么一出,让自己和深居府中的两个娃娃在人前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 随后又竭尽全力地无视那些所谓世家的求见,冷落了无数人的存在,执意关上的大门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这不是在置气是在干什么? 钟璃能看出自己在做什么,祁骁并不意外。 毕竟在这世上,除了他自己,最了解他的人只能是钟璃。 也只有钟璃。 面对钟璃暗含着戏谑的语调,他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我不在家的时候,那些人欺负阿璃来着。” 他人虽不在京城。 可京城的风吹草动难以瞒住他的耳目。 只是之前钟璃有心想瞒着。 他也就顺理成章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懒得与那些人计较。 可祁骁从头至尾就不是个大度容人的性子。 哪些人招惹了钟璃不痛快,那人的名字就在祁骁的记仇小名单上。 如今他回来了,自然是有一个算一个。 慢慢地开始清算之前的账。 钟璃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窝心的同时又好笑不已。 “所以说,你这段时间都是故意的?” 祁骁有些得意。 “那是自然。” 说完似乎是怕钟璃觉得自己孩子气,祁骁还解释说:“其实不光是为了出气,我不在京城的时间太久了,有些人自诩是京城中扎根百年的世家,自视甚高。” “这些人在京中跋扈惯了,什么事儿都想跳出来指手画脚一番,我若是真想以后做自己想做的,就不能在此时示弱。” 否则,第一印象形成,有人吃到了第一口甜头。 在以后就会有无数人试图复制之前那人的成功。 前仆后继地跑来给祁骁添堵。 祁骁就算是为了自己以后的舒心日子,也不可能纵容那些人蹦哒。 毕竟别人舒坦了。 他就不好过。 为了让自己好过,就只能委屈别人了。 钟璃沉凝片刻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祁骁说的是对的。 她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已经见识到了太多让人不悦的手段。 能被称作世家的,往往都有深厚的底蕴积累。 发迹后的家谱上下数下来,随随便便就能数百年的历史。 有很多,甚至能追溯到大褚建朝初期。 积累了数百年的根基人脉,轻而易举就能笼罩大半个京城中的权贵之家。 有的家族当代看似不起眼。 可顺着来往人脉往四周发散去查,就会发现,京城中不少有实权的权贵都与之有分不开的紧密联系。 或是姻亲。 也有可能是别的。 总之,在无人知晓的时候,这些同样出身的世家就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暗地里拧成了一股绳。 一家人是孤木难支。 可人多了,那就成了难以撼动的参天大树。 世家的存在,大多数是为了拱卫皇权,也是皇权的附庸。 可当皇权侵犯到了世家的利益时,世家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到皇权的对立面。 之前的祁琮就是吃了这样的亏。 他执意放弃京城迁都宿城,这样的决定相当于是逼着京中世家放弃自己家族的百年根基。 所以祁琮被放弃了。 这些世家大多都留在了京城。 甚至为了表示自己的立场,还明里暗里支持祁骁的起兵。 不少人,在一开始都是出过力的。 镇南王府连连征战却并未伤及根本,也是有这些人的原因。 现在内乱扫平,外患清除。 大褚似乎走上了一条欣欣向荣之道。 眼光毒辣的又对镇南王府亲近的世家子弟们纷纷开始摩拳擦掌,想要在祁骁根基未稳之前,在新贵面前站稳脚跟。 从龙之功,是莫大的荣耀。 祁骁如今的地位算是稳了,只要能抓住机遇,跨上祁骁的大船,家族百年兴旺不愁,谁也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 有同样心思的人不少。 但是碍于祁骁的态度实在模糊,这些习惯了深谋远虑的人,也不想轻举妄动。 随意双方暂时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 谁也不想率先出手打破眼前的假象。 钟璃想着盘根错节的京中世家,也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跟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打交道,实在是让人头疼。 祁骁抢先下手压制他们的气焰,后续行事,那些人心里存了几分顾忌,自然也会方便许多。 这么一想,钟璃顿时就不想劝祁骁干正事儿了。 左右现在也没什么大事儿。 祁骁继续偷懒不务正业,其实也不影响什么。 那些人着急就让他们去着急去吧。 钟璃不说话了。 祁骁撑不住笑了。 他笑眯眯地说:“阿璃不想劝我了?” 祁骁这里油盐不进。 有人怕惹了祁骁的不悦,不敢多说。 可最近来打搅钟璃的人却不在少数。 钟璃刚刚一开口,祁骁就知道钟璃想说什么。 钟璃改了主意,他还有些好笑。 钟璃闻言冷冷一笑,不咸不淡地说:“你性子不好,难道我就是个好欺负的?” 祁骁不在的时候,那些人没少上蹿下跳地给她添堵。 她懒得说,又不是不记仇。 如今有祁骁出气,她乐得看笑话。 只要祁骁心里有数,不会影响大局。 祁骁爱怎么捉弄那些眼高于顶的人,她心里都是乐见其成的。 使用了夫人外交的人们,指望着钟璃能贤良一回,劝祁骁关注关注正事儿。 然而谁也没想到,坏人往往都是扎堆的。 祁骁不是什么善茬。 钟璃能和他相濡以沫。 钟璃又怎会是纯良之辈? 第747章 王爷又被王妃赶出去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和祁骁愉快达成了共识,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甚至还忙里偷闲带着两个娃娃去城外的庄子里住了几天。 京城里的人为了能进镇南王府的大门绞尽脑汁。 祁骁陪着钟璃和两个孩子,在庄子里上山下树无所不为。 他们一家子是玩得开心了。 可被留守在京城中主持大局的祁仲,险些被恼人的苍蝇逼到发疯。 早在战胜之时,祁仲就公开表示过对祁骁的附属之意。 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尽早退休。 又或者是想明确表明立场,省得总有人说自己用心不良。 祁仲甚至做主将宿城原有的兵马,以及自己手中的鹰卫全都编到了镇国军中。 几十万人被揉散分开,掺沙子似的掺进了镇国军。 能确保这些人忠诚的同时,也能很好地杜绝军中扎堆抱团的不良现象。 祁仲站队祁骁,本想着打完仗自己就轻松了。 他自己也没想到,祁骁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他居然能把所有事情都扔给自己,然后跑出去玩儿! 祁仲气得失去理智,险些丧心病狂。 他连着给祁骁发了数十封信催着祁骁回京。 不出意外地没得到任何回应。 祁仲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派人放话,祁骁要是再不回来,他就要带着那些前来登门的人去庄子里看镇南王爬树。 猜到祁仲恼羞成怒了,为了不真的把祁仲惹到炸毛。 祁骁倍感遗憾,不得不在又拖延了三日后,唏嘘着踏上了归途。 外出游玩,不务正业的镇南王终于回来了。 世家子弟们被迫压制了许久的野心,又开始翻腾。 祁骁刚进家门,案头就堆满了送到他这里的拜帖和折子。 折子中提议的内容大同小异。 大多说的都是一句话。 那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祁骁如今地位稳固,声望属当世第一人,理应早日顺应民意,早日登基好稳定民心,主持大局。 祁骁一开始没想当皇帝。 可事赶事儿的到了现在,别说他自己的想法,就算是跟随他四处征战的人,也不可能同意他不当。 否则那些人的功绩又该从哪儿兑现? 之前祁骁没动作,就已经引起了人心浮动。 这事儿不能再拖了。 镇南王府好不容易从当权者的禁锢中脱离出来,祁骁不想再作茧自缚地给自己头上套个紧箍咒。 所以最大的权利,理应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提议登基的折子,祁骁想了想,在折子上用朱笔批了一个字。 可。 悬而未决的大事儿就这么定了。 剩下的折子,说的就是废话了。 例如提议在登基当日大选,充盈后宫之类的废话,祁骁瞥了一眼就直接扔到了地上。 还没当上皇帝宠臣就想插手未来皇帝的家务事,这些人是嫌自己命长? 祁骁鄙夷过后,让人把那些写得洋洋洒洒折子一股脑抱出去烧火,乐呵呵地去找钟璃。 夜深了,钟璃一人孤睡肯定是冷的。 他要去给王妃暖被子。 祁骁有一颗给钟璃暖一辈子被子的热忱之心,还怀揣着无尽的热情。 可钟璃本人对此却不怎么领情。 祁骁进屋后,没能和钟璃说上几句话,不知怎么就惹恼了钟璃,被钟璃连人带被子地从屋子里赶了出去。 钟璃院中伺候的人对这种情形早就见惯不怪了,半点不觉得受到了惊吓,甚至还很冷静。 徐嬷嬷心疼钟璃白日里不舒服,看着还想闹腾的祁骁不住皱眉。 她上前拦住了祁骁,不赞成地说:“王爷,王妃这几日都很困倦,早就说想歇息了,您就别在这儿吵王妃清净了。” 祁骁立马就捕捉到了重点。 无声皱眉。 “王妃不舒服?为何没人来跟本王说?” 祁骁一回来就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几乎没怎么进内院。 此时听了钟璃不舒服,他的眼中甚至多了一丝明显的寒意。 别人怕祁骁。 徐嬷嬷可不怎么怕。 她无声叹气,低声说:“王妃只是累了,并非大事儿,王爷只要让王妃歇息好了,那自然就什么事儿也无。” 这话就差直接嫌弃祁骁碍事了。 祁骁听了也不生气,脸色不佳地迟疑片刻,轻轻地隔着门板对钟璃说:“阿璃,我去书房休息,你要是想我了,就让人传话来找我,有不舒服的地方也赶紧来,好不好?” 屋子里钟璃没说话。 祁骁失落地唉了一声,熟练地抱着自己的枕头去了书房。 不一会儿,紫纱就带着人给祁骁送了被子毯子。 还有钟璃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宵夜。 祁骁美滋滋地吃了钟璃让人送来的爱心宵夜,暗暗在心里盘算明日怎么光明正大地进屋,甚至还在心里例举了计划一二三。 可祁骁的计划到底是没能找到实施的机会。 钟璃这次像是气得狠了,不管祁骁说什么,都不肯再让祁骁进屋。 甚至还让人在书房给祁骁准备了全套的被褥寝具,看样子,似乎有让祁骁在书房睡上一辈子的打算。 祁骁对此震惊又惶恐。 阿璃这是怎么了??? 钟璃从不无理取闹。 当然,在祁骁看来,钟璃就算是闹性子,那也是美的。 钟璃就不会错。 所以意识到钟璃很生气的时候,祁骁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最近钟璃都见了什么人。 有谁可能惹了钟璃生气。 祁骁暗搓搓地在书房里琢磨了半晌,认真地把钟璃见过的人都列出了小名单,准备挨个击破。 不管是谁。 只要惹了钟璃生气,就理应出来承担责任。 否则总让自己背锅算怎么回事儿? 堂堂镇南王不需要面子的吗? 很想要面子的祁骁行动之前,心怀侥幸地去找了钟璃。 他想和钟璃好好谈谈。 生外人的气不要紧。 可生气就不让自己丈夫进屋睡,这就真的有点过分了。 但是,他去的时候实在是不凑巧。 钟璃正在发脾气。 或者说,钟璃很想发脾气,但是一直隐忍着没动。 祁骁上赶着去找事儿,顺理成章的就被钟璃收拾了。 光天化日的,祁骁再一次被钟璃赶出了大门。 祁骁站在门前,一脸直白又茫然的无辜。 显然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惹到钟璃了。 祁骁不死心地喊了一声阿璃。 换来的是钟璃怒不可遏的暴怒。 “滚!” 祁骁打了个寒战,茫然极了。 而在他不远处的身后,站了一堆目瞪口呆的人。 其中有一个和祁仲关系尚可的年轻人,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小声说:“王爷这是……” 祁仲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声,淡淡地说:“看不出来吗?” 年轻人震惊了。 祁仲阴测测地笑了,说得云淡风轻。 “惹怒了王妃,被王妃赶出来了呗。” 说完祁仲有些意犹未尽,补充道:“据我所知,他似乎已经在书房睡了半个月了,可能更久。” 站着的一群人对视一眼,瞬间变成了锯嘴葫芦,不吭声了。 第748章 找死的人总是各有出路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众人目睹了镇南王被王妃赶出房门的场景,心神极度恍惚之下,甚至齐刷刷地忘了自己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祁骁烦躁得很,懒得应付这些人的唧唧歪歪,不等众人说话,就直接挥手把人赶了出去。 一众身着华服,身份尊贵的人站在镇南王府的门口,眼中皆是恍惚。 自己今日到底是为什么来的来着? 镇南王府内院中发生的事儿,按理说是会被捂得严严实实无人知晓才对。 可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没过几日,镇南王妃在府中跋扈,连镇南王的脸面都敢下的事儿就传了出去。 沸沸扬扬。 世人对妻子的要求大多都是一致的。 在世家大族中,对女子的要求更是繁琐。 钟璃的所作所为和世人要求截然相反,甚至令人感到惊悚。 而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祁骁竟然能容忍钟璃的放肆。 镇南王府内院就目前就钟璃一人,钟璃放肆到如此境地,那日后钟璃登上皇后之位,又岂能有旁人的容身之处? 而以祁骁目前对钟璃的看重而言,钟璃要是抵死不同意祁骁纳侧,祁骁又怎会轻易同意送人进府? 心里有想法的人家对钟璃的不满更甚。 在有心人的操纵下,钟璃跋扈桀骜的名声更是不堪。 甚至有人提出,钟璃不堪为正室,应在祁骁的登基大典之前另择他人。 祁骁听了,眼底阴霾浓郁得简直化不开。 像是下一秒就要暴起杀人。 祁仲是知道得最清楚的,见祁骁黑着脸的样子,没忍住叹气。 “我之前就说过,你让人放出那样的话对嫂子不利,你非不信,这样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镇南王府内院的事儿能传出去,除了镇南王本人,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祁骁的本意是让人知晓钟璃在府中的地位,以及自己对钟璃的看重。 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自行知难而退。 祁仲却觉得祁骁想得太简单了。 若是能轻易被劝退,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上赶着求死的废物? 祁骁这么做,除了对钟璃的名声有碍外,当真无半点用处。 祁骁这会儿也觉得自己做错了。 可做都做了,说别的无益。 至于不识趣找死的,自然有他们的去处。 他阴沉着脸不说话。 祁仲见了无声叹气。 “再过半个月就是登基大典了,你可准备好了?” 祁骁不解挑眉。 “我有什么好准备的?” 他如今身份非比寻常。 想做什么,都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赶着去安排好。 登基大典上的大小繁琐之事,不必他发话,自然有人会处理好。 祁骁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祁仲极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这段时日纵容着外头的人这么非议,难道就没别的想法?” 祁骁登基,靠的是手中的兵权,是实打实的功勋。 他本人又是出自大褚皇族的血脉,无人可指责什么。 可最近钟璃的两个娃娃却没少受非议。 关于两个孩子的处置,还有钟璃是否能为正室,都成为了人们口中的谈资。 祁骁对此却未做出任何回应。 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无声纵容的意思。 因祁骁模糊不明的态度,外界对此的议论越演越烈。 祁仲想到自己听说的一些传闻,无声皱眉。 “你不会真信了那些人说的话了吧?” 钟璃于祁仲有过莫大的恩情。 对钟璃的品行行事,祁仲心里也极为敬重。 要是祁骁真的犯了糊涂想做对不起钟璃的事儿,祁仲当真不介意和祁骁打上一架。 听见祁仲不怎么信任自己的话,祁骁没忍住龇牙冷笑。 “在你眼里,我是那样的人?” 祁仲不可置否地耸肩冷笑。 “你之前不是,可谁知道你之后是不是呢?” 事实上,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丧失本心的人实在太多了。 祁仲担心,祁骁也会变成那样。 面对他不加掩饰的质疑,祁骁不屑地呵了一声。 可还是极为认真地说:“阿璃是我的命。” 他什么都不在意。 也什么都可以放弃。 唯独钟璃,是他不可或缺的唯一。 只是这个唯一的心尖肉,最近的情绪实在是不对劲。 甚至连两个向来知道讨巧卖乖的小崽子,在钟璃那里都因调皮,吃了好一顿排头。 祁骁实在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惹钟璃的不满。 祁骁想到自己已经大半个月没能找到机会进卧房了,不由得有些气闷。 注意到他的郁闷,祁仲好笑失声。 “你也有今天。” 祁骁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祁仲心情不错,懒洋洋地说:“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人?” 他没明说是谁,却相信,祁骁一定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祁骁闻言无声冷笑,漫不经心地说:“没把握一击必杀之前,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还不到斩草除根的时候,姑且再容那些人蹦哒一些时日吧。” 只是祁骁的怒火,并不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减弱或消失。 镇南王记仇,这是世人早就知道的事儿了。 只可惜,总有人为了所谓的滔天富贵,妄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行事。 祁骁招手示意祁仲靠近,在他的耳边低语几句。 祁仲听完唇角微扬,轻声而笑。 “是我小瞧你了。” 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为自己今日的行为付出深刻的代价。 京中很快就有热闹可看了。 祁骁在想什么,无人可知。 他手中的长刀露出的冷光,也无人可见。 可登基大典上,没有钟璃的封后大典却是事实。 按大褚历来的惯例,新皇登基之时,往往也是新后的封后大典。 二者同时进行。 可给祁骁准备登基大典的人不想让钟璃当皇后,有心忽视这件事。 祁骁也出人意料地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甚至默许了此事的发生。 登基当日的流程宣布下去,当即就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祁骁是真的无意立钟璃为后。 否则又怎会忘了封后大典这样重要的事儿? 钟璃不能当皇后,中宫位置空悬,就代表着无数机会。 原本还勉强能按耐住心思的人,顿时心里都活泛了起来。 登基大典诸多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慢慢地有人开始提出择选新后的事儿。 国不可一日无君。 中宫自然不可无主。 钟璃能不能当皇后,无人在意。 可中宫的位置一定不能空着。 提出这样的建议的人越来越多,祁骁听了也不生气,用一种近乎默认的态度任由别人去折腾。 外界关于钟璃无缘后位的传闻也越发精彩,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猜测如今的钟璃在府中,只怕是生不如死,煎熬得很。 不少敬佩钟璃之前行事的人,更是忍不住唏嘘飞鸟尽良弓藏。 钟璃为镇南王府煞费苦心,最后却也只能落得这般下场。 外界对钟璃的同情鄙夷宛若江水不绝。 然而镇南王府中一切如故,没因外界传言产生半点改变。 传言钟璃早就通说了。 钟璃本人对此不太感兴趣。 没封后大典的事儿,钟璃知道。 尽管不知道祁骁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但是对此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先不说钟璃不信祁骁会那么对自己。 退一万步说,就算钟璃真的年纪轻轻瞎了眼,看错了人。 祁骁真的打算这么做,钟璃也不想做什么。 让不让她当皇后,是祁骁的心意。 钟璃本人并不在乎是镇南王妃还是皇后。 若是祁骁真那么做了,她也不是没了活路。 钟璃根本就不可能会变得像传闻中那么惨。 祁骁舍不得。 她也不允许。 第749章 听说,你打算给我儿子找个后娘?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这段时间心情一直都不太好,易感觉暴躁的同时,还总心烦气闷。 为此,镇南王府中的三个大小男人可谓是吃尽了苦头,有苦难言。 两个娃娃是个机灵的,见过几次钟璃脸色不佳的场面,再来找钟璃时,都会提前在门口向紫纱等人打探消息。 确定娘亲心情不错,总是惹得娘亲生气的父王也不在的时候,才会端着甜滋滋的小脸进门,像模像样地给钟璃请安。 钟璃对奶娃娃总是有无限的耐性。 对着两个雪玉可爱的小豆丁,心中烦闷消减不少不说,往往还能开怀片刻。 但是祁骁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祁骁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了钟璃的恼火,这一日,来看钟璃甚至都没能进门。 祁骁黑着脸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奶娃娃,气得额角青筋暴起不住磨牙。 “你们刚刚说什么?” 争取到了大名使用权的祁云宸,小朋友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父王的黑脸,理直气壮字正腔圆地说:“母妃累了,想休息,父王不可以去打搅。” 跟祁云宸长了八分相似的祁云琛也不甘示弱地点点头。 奶声奶气地说:“是啊,而且父王还总惹母妃生气,您还是别进去讨嫌了。” 浑身都是奶味的奶娃娃,大概还不能理解什么叫做讨嫌。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准确地使用出来。 祁骁本就黑得见底的脸顿时就更难看了。 如果不是记得这两个崽子是自己亲生的,还小打不得会打坏,祁骁差点没忍住动了手。 祁骁理智处于崩溃一线,咬牙切齿。 “那你们怎就进得,本王进不得?” 听祁骁这么说,祁云宸不乐意了。 他皱着小眉头,不开心道:“本少爷是母妃生的,父王又不是,母子连心,母妃就算是心情不好,那也喜欢我啊!” 祁云琛生怕自己可怜的老父亲被气得不够,还凉丝丝地点头补充。 “就是,父王不是母妃生的就罢了,还总惹得母妃生气,当然不如我们与母妃亲近。” 祁骁脑子里堪堪维护住的理智终于崩了弦,忍无可忍地一手抓住一个小崽子,气到冷笑,甚至不顾年纪和身份,在棠心院门口就和两个奶娃娃吵了起来。 “本少爷?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本王今日倒是要见识见识,镇南王府的大少爷有多大的本事!” “还有,没有本王你们可生不出来,本王才是与阿璃最亲近的人!” 被拎着的祁云宸不服气,胖乎乎的四肢小乌龟似的,在空中不住扒拉,嘴里还嗷嗷地喊:“你这是恼羞成怒!” 祁云琛词汇量更丰富些,赶紧紧随其后,紧握小拳头跟着大喊。 “被揭穿现实后的恼羞成怒!父王你这样是不对哒!” “我……” “你有完没完?” 钟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一脸无奈地看着跟两个娃娃吵架的祁骁,头顶上是划过的一排黑线。 祁骁都多大的人了? 多年前在莫家村,能顶着个小傻子的身份,跟个满月的小狗崽子吃醋。 如今年岁渐长,倒是越发出息。 和两个两岁多的娃娃也能针锋相对。 钟璃自认为自己这话说得还算公道,祁骁却露出了与身份极为不符的委屈神情。 他狭长明亮的凤眼直勾勾地盯着钟璃,委屈得声音都小了许多。 “阿璃就知道偏帮偏信。” 钟璃头疼不已。 “我没有。” 她说的分明是事实。 祁骁不依不饶。 “分明就有。” 在钟璃暗含威胁的眼神下,祁骁不得不忍着怒把两个娃娃放在了地上,在一旁忍笑艰难的徐嬷嬷等人赶紧一哄而上,把两个还在试图挑衅的小主子抱着走远了。 省得在这大好的日子里,两个金尊玉贵的小主子挨了亲爹的揍。 碍事的小娃娃走了,祁骁瘪瘪嘴朝着钟璃走了过去。 钟璃也知道自己最近情绪不稳忽视了祁骁,见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哪怕明知他是故意装出来的,心里也不忍软化了三分。 钟璃头疼叹气,说:“罢了,你来找我有事儿?” 祁骁闻言更委屈了。 “想你了算大事儿吗?” 钟璃撑不住笑了。 对上祁骁明亮却又暗含笑意的眼睛,她心底越发觉得外界传闻可笑。 祁骁这副样子若是装出来的,那她当一回瞎子也算是不亏了。 钟璃好笑摇头,难得地对祁骁露出了笑脸。 “在门口杵着像什么样子?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祁骁对此求之不得,不等钟璃再说什么,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一只手小心地护着钟璃的腰,半揽着钟璃进了屋。 之前祁骁就恍惚觉得钟璃好像瘦了。 如今真揽在了怀里,心里猜测顿时就得到了证实。 祁骁禁不住皱眉,低声说:“怎地瘦了?可是身边人伺候不尽心?” 祁骁人虽不能进卧房,可钟璃的生活起居素来是他最关心的要紧事儿。 他知道钟璃前几日有些饮食不殆,可不等他想法子解决,钟璃就没事儿了。 胃口甚至比起之前还好了不少。 但是吃了那么些东西下去,钟璃不见丰腴反倒是瘦了。 感受着指尖纤细得过分的腰肢,祁骁眼底心疼弥散,字里行间也带上了无数疼惜。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这就让人去请刘大夫。” 钟璃摆手拒绝了,懒洋洋地靠在了软枕上,漫不经心地说:“我没哪儿不舒服,无故惊动刘先生做甚?” 钟璃什么都不太怕。 唯独怕吃药。 那黑漆漆的苦药汤子,钟璃当真是怕得不行。 故而平日里能把吃药的,她就不会吃。 前些天她的确有点不舒服,可过了那几日后就没什么反应。 钟璃觉得自己没事儿,就始终没惊动任何人。 祁骁不太放心,生怕钟璃隐瞒了什么,赶紧叫来了紫纱,细细问过,确定没什么不妥的地方,眉间褶皱才松了些许。 钟璃见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好笑得不行。 “我真没事儿。” 祁骁不放心道:“就算是没事儿也不能大意,回头让刘先生来给你诊脉,开几个调养的药膳方子吃着,总归不是坏事儿。” 钟璃可也无不可,干脆就心不在焉地点头。 祁骁还在絮絮叨叨地说注意休息之类的话,钟璃眼底泛着笑,突然说:“话说今日见着王爷,我才突然想起来个事儿。” 祁骁不解。 “什么?” 钟璃眼底笑意更深,慢悠悠道:“听说,王爷打算给大宝二宝换个母亲了?” 第750章 本王何惧人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近些时日虽一直在府中静养。 可外界各种传闻传得沸沸扬扬的,钟璃不可能没听到半点风声。 更何况,这事儿祁骁从头至尾,就没打算瞒着钟璃。 听出钟璃话中是戏谑并非动怒。 祁骁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无奈至极。 “都说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府中有两个难缠的小崽子,又有阿璃坐镇,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然不敢动那样的念想。” 祁骁故意说得惆怅不已,钟璃听完忍不住挑眉轻笑。 “怎么,听起来王爷似乎还很遗憾?” 祁骁立马摇头。 “遗憾倒是不觉,只是觉得委屈。” 祁骁顺势抱住了钟璃的腰,声音小小的似乎有些委屈。 “光是有那么两个小崽子阿璃就偏心顾不得我了,要是我再不识趣招惹阿璃,那我岂不是更没了容身之处?” 祁骁说着越发忿忿,半是保证半是玩笑地说:“就算是为了我在府中的地位,我也是不敢作妖的,外界传闻尽是胡说,阿璃尽可放心。” 祁骁看似话说了不少。 可正经关于传闻的事儿却没能说上一句有用的。 钟璃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口吻微妙。 “王爷当真没那样的心思?” 祁骁一脸认真。 “绝对没有。” 钟璃笑了。 察觉到祁骁的有意隐瞒,却也无意追究过深。 左右就是这么一件事儿。 祁骁都这么说了,心里肯定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也懒得追问过细。 见钟璃不再追问,祁骁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而口吻轻松地和钟璃说起了有趣的事儿。 因他的刻意逗趣,钟璃心中那股子烦闷都消散了不少,祁骁也终于获得了夜间留宿的权利。 时隔许久终于再得进卧房,祁骁内心感慨的同时,也有些说不出的唏嘘。 不怪外人点评。 自己在府中的地位,着实是低了一些。 只不过比不上阿璃是应当的。 两个小崽子在阿璃跟前还比自己得脸,这绝对是祁骁忍无可忍的。 祁骁期待着晚间到来的同时,默默地开始在心里盘算。 登基大典过后,他们就要搬到宫里去住。 两个小崽子都两岁多了,按规矩,也理应分配自己的小院子,自己单独住了。 想到不久之后就能把碍眼的小崽子赶走,祁骁心情大好,美滋滋地去了书房。 书房里,钟离流等了许久,终于看到祁骁姗姗来迟,钟离流有些不太乐意。 这还没当上皇帝呢,就在自己这个大舅子面前摆皇帝的谱了? 似乎是猜到钟离流想挤兑自己,祁骁赶在他开口之前说:“阿璃这些日子不太舒服,我前去看了看。” 钟离流闻言释怀不少,狐疑地看了祁骁一眼,非常诚恳地说:“我觉得,王爷少往璃儿跟前凑,璃儿心情或许能好上不少。” 毕竟据他所知,钟璃最近心情不好,大多都与祁骁有关。 祁骁但凡识趣点别去惹,钟璃的心情估计还能明媚些。 祁骁嘴角抽搐了一瞬,念着这是钟璃嫡亲的大哥才没怼回去。 钟离流和祁骁私底下互相挤兑惯了,惯例似的看对方不顺眼。 可此时看对方不顺眼,他俩也没忘了正事儿。 钟离流半信半疑地瞥了祁骁一眼,不太相信地说:“王爷之前信中告诉我的事儿可是真的?” 祁骁想也不想地点头。 “那是自然。” 钟离流皱皱眉,想了想不太确定道:“想法是好的,可据我所知,自古以来就没这样的规矩,王爷初初登基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难道不怕被人指责行事不端吗?” 新皇登基之后,册封自己的原配妻子为皇后。 这是自古就有的规矩,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 故而就算此时有人质疑钟璃不堪为后。 要是祁骁真一意孤行立了钟璃为后,也绝不会有人可挑出太明显的刺。 可登基后再另行大婚,将早已生子的原配娶进皇宫册立为后,这就有点挑战老古董们的接受底线了。 钟离流一开始知道祁骁想法的时候,心中虽感念他对钟璃的爱重。 可到底是存了几分迟疑。 祁骁要重新举办婚礼迎娶钟璃的事儿要是传出去了,不知还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祁骁闻言不屑地呵了一声,冷冷地说:“本王何时怕过这个?” 他连生死都不曾惧过。 又怎会畏惧人言的一张嘴? 祁骁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说:“我亏欠阿璃良多,之前也曾许诺过要给她一场风光的婚礼,可前后事情太多,终究是耽搁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当年和钟璃在莫家村相遇,一个是摔坏了脑子,真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 另外一个则是被所谓的爹娘贱卖的小姑娘。 二人之间别说是一场像样的婚礼,就连一对红色的喜烛都不曾有。 这始终是祁骁心里的一大憾事。 也是当务之急,他最想弥补的缺失。 祁骁漫不经心地说:“只是这事儿兹事体大,必然会有不少人蹦哒出来阻挠,所以在事成之前,我不想声张,也不想让阿璃知晓。” 当然,除了免去让钟璃担心外,他还想把这个当作惊喜。 钟璃自嫁给他不曾过过一日省心的日子。 以大婚为界,至此都是新的起点。 他会把最好的一切,全都捧到阿璃的面前。 祁骁说得轻描淡写的,钟离流却能想象到未来的腥风血雨。 钟离流无奈地叹息一声,语气难得的认真。 “王爷能有这份心,身为璃儿的大哥,我自是感念,此事王爷若有可差使之处,必不推辞。” 祁骁等的就是钟离流这句话,闻言不由得咧嘴一笑。 “有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钟离流被祁骁这声大哥喊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 “有话好好说,别这样肉麻。” 祁骁和钟离流关上门商议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钟离流从祁骁这里离开后,径直就去找了钟璃。 钟璃奇怪地看着与自己大眼瞪小眼却不说话的钟离流,语气古怪。 “哥你怎么了?” 说是有事儿找她。 结果跑来了就只是这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中邪了不成? 钟离流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是我小看祁骁了。” 他原以为那是个黑心的狐狸。 没成想,那厮不光是心黑,爪子也黑得不行。 钟璃看似机灵,实则在感情上单纯无比,比正常小姑娘慢了不止半拍。 这样的人,早早地被祁骁圈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日后钟璃要是后悔了今日的选择,再想抽身,可就真是身不由己了。 钟离流这话说得实在莫名。 钟璃眼里不解更甚,看钟离流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 钟离流想着这两人已经不是自己能拆开了的,多说多错,糟心地摆摆手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留下了一个颇为萧瑟的背影。 钟璃茫然地眨眨眼,突然福临心至,下意识地说:“难不成,大哥答应了赤珠的求婚?” 知道一些内情的紫荆听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手里的茶盏都摔了出去。 紫纱相对沉稳些,面不改色地压下嘴角笑意,轻声说:“或许是呢,缘分天定,舅爷和赤珠可汗也是郎才女貌的。” 钟璃恍恍惚惚间被紫纱的话套了进去,一脸悻悻。 “这么说,我真要着手给他准备嫁妆了???” 突然间就要嫁大哥了。 钟璃表示,自己真的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第751章 是什么造成了这种错觉?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恍惚间真信了钟离流和赤珠成了,每天都在等着这两人来找自己坦白。 可坦白的人没等到,先等来的,是祁骁的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前三日,祁骁就被各种事务缠得难以脱身。 甚至都没能抽空来打搅钟璃的清净。 时至今日,祁骁都未曾说明钟璃的位份何定,以何种身份入宫。 什么时候入宫。 钟璃不急不忙地过自己的日子,甚至还有心情带着两个娃娃在厨房里做点心。 跟她的气定神闲相比,外边的人却为祁骁会立哪家女子为后吵破了头。 民间甚至还有人为之设下了赌局。 京中世家有名声在外的女子皆在榜单之上,其中不乏声名赞誉者,也有才情出众的。 无论哪一个拎出来,从家世和名声来看,都比钟璃这个糟糠之妻好上太多。 身为糟糠之妻,钟璃颇有自知之明,也很少在外露面。 她不急,有人先坐不住了。 柏箐樱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带着钟璃许久未见的祁悠上了门。 祁悠是府中庶女,之前兄长更是犯了错。 因钟璃一念之善,最后相依为命的兄妹二人才得了善果。 故而祁悠心里一直存着对钟璃的敬意。 虽碍于身份,怕外人说自己攀带镇南王府的威势,明面上不怎么与钟璃来往,可私底下,大小年节各色时礼都不曾断过。 钟璃此时见了祁悠,觉得意外的同时,又有些淡然。 能在这时候来看自己,可见自己当年的一时心软不算错。 祁悠嫁为人妇,脸上没了钟璃印象中的青涩,眉眼间沉淀出了优雅大气,面色红润身条匀称,可见在聂家过得不错。 钟璃含笑让两人坐下,又赶紧让人给柏箐樱拿了垫着后腰的软枕,才说:“你这么重的身子,怎想着这会儿来了?就算有什么要紧事儿,遣个丫鬟来说也是行的。” 柏箐樱苦笑着摇头。 “那可不成,我想你了自然就得亲自来瞧瞧,让外人前来像什么样子?” 钟璃闻言好笑不已,看向了祁悠,笑道:“还有你不是刚出月子吗?不在家中好生休养,怎就出来走动了?” 祁悠上月刚产下一女,加上之前的一子,算是凑足了一子一女的意头。 她生产后并未张扬。 钟璃得了消息,还是让人送了一些东西过去。 祁悠在外,就是镇南王府出去的人。 只要她有所表示,就证明祁悠是被镇南王府认可的,有娘家可依。 有了依靠,在婆家才不会任人欺辱。 祁悠自然知晓钟璃的好意,闻言眼眶微红,起身对着钟璃恭敬行礼,低声说:“王妃顾念我感激不尽,按理说王妃回京之时就理应上门拜访,只是那时我怀相不太好,家中人不放心我出门走动,对外界消息也知之少,如今身子爽利了,自然是要赶紧来向王妃请安的。” 祁骁登基,钟璃理应是当之无愧的皇后。 可反对钟璃当皇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数不清。 祁骁至今含糊不清的态度,更是助长了有心人的气焰。 祁悠出了月子后才恍惚听人提起,说钟璃可能是当不了皇后了。 她心焦得不行,想打探消息又无从下手。 正好见了同样得消息不久,同样有心钟璃的柏箐樱,索性两人一合计就上门了。 不管钟璃能不能当上皇后。 钟璃对她的恩情祁悠都是铭记在心的。 终身不忘。 祁悠不想提起那事儿让钟璃伤心,压下眼中泪意,从带来的食盒里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递到钟璃面前。 “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东西,这是家兄让我带来的一点心意,还望王妃笑纳。” 祁悠说得随意,钟璃也没怎么当回事地把盒子接了过来。 因在场的都不是外人,钟璃也没避讳,直接就把盒子打开了。 出人意料的是,盒子中装着的并非别物,而是一叠厚实的金票。 一张十万两的面额,足足有手掌厚的那么一叠。 粗略算下来,这可是上千万两银子。 饶是钟璃不缺钱,见了这么多扎手的金票也有些恍惚。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祁悠,有些震惊。 “这是祁允给我的?” 祁悠显然也有些意外祁允会让自己给钟璃带金票。 可闻言还是点头。 “正是,哥哥在外不方便赶回来,只托人让我把这个匣子转交给王妃,并未说其他的。” 钟璃看着满满一匣子金票,当真是有些茫然了。 祁允这是干什么? 她恍惚间想把匣子放下,匣子抖动露出了底部的一个东西。 钟璃眯着眼把金票撇开,看清了里边的东西是什么样子。 一个精铁所制的令牌。 上边烙着宛生商行的烙印,看着就是个不寻常的玩意儿。 随令牌一起的,还有祁允亲笔所书的一行字。 拿此令牌,宛生商行上下皆可受王妃驱使。 宛生商行是祁允离开镇南王府后创建的商行。 虽成立时间不长,在祁允的努力下,却也逐渐成为了笼罩南北的大商队,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当初钟璃征战南疆,还有后来祁骁出征时,这家商行都出了不少力。 钟璃自然明白,这令牌的重要性。 钟璃把玩着这用意深厚的令牌没吭声。 祁悠见了有些不忍,低声说:“兄长还说,当初得王妃宽恕宛获新生,莫大恩情自当以命相报,但凡王妃有用得上的地方,必不推辞,全力以赴。” 钟璃听着她的话微微一怔,却突然明白了宛生二字的含义。 宛若新生。 祁悠感激她。 是因为在她的一念之善下,获得了不一样的人生。 祁悠短暂的前半生尽是孤苦无依。 挣脱了镇南王府这座囚笼后,倒是不一样了。 对他而言,的确是与破茧重生无异。 钟璃对此并不居功。 她笑了一下,淡淡地说:“他能有今日,是他自己博取得来,我可不敢腆着脸居功。” 祁允送来的东西价格实在贵重,钟璃不太想收。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迟疑,祁悠无声苦笑。 “世上何物能贵重得过性命呢,王妃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能给些金银外物,已经是我们兄妹唯一能做的,就当是我们兄妹二人求个安心,王妃就收下吧。” 钟璃刚想拒绝。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柏箐樱就忍不住道:“是啊,阿璃你就收下吧,万一真出了什么变故,日后你用得上银子的时候多了去了,多些备着总是不错的。” 钟璃听得茫茫然然,眼中满是不解。 到底是什么,给这些人造成了自己似乎很缺钱的错觉? 第752章 喜讯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并不为自己的地位和不久之后的处境担忧。 但是显而易见,别人不是这么想的。 许是注意到了钟璃眼中茫然,柏箐樱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 “往日里脑子多灵光的一个人,怎地到了自己身上的事儿,就开始犯糊涂了呢?” “眼下镇南王态度不明,反对你为后的人也不可计数,对你而言情形极为不利,不管是为了两个孩子着想,还是为你自己考量,你都当谨慎些为上,否则真到了被动的时候,你如何自处?” 柏箐樱成婚后,夫妻相敬和谐,房中也并无小妾通房。 可她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 出身侯府世家的贵女见多了男子见异思迁的德行,也见多了凉薄的人心。 柏箐樱是真的在为钟璃担心。 祁悠亦然。 终于弄明白了这两人的真正来意,钟璃感到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无奈。 她忍着笑,一脸认真地点头。 “你们说的我记住了,我会留意的。” 柏箐樱还是不放心。 可这说到底是钟璃的私事。 她和钟璃关系再亲近,也没有在这样的事上多嘴言舌的余地。 她和祁悠对视一眼,看着依旧不以为意的钟璃心底担忧更甚。 钟璃对祁骁这般不设防,可谓是将一颗心都挂在了祁骁的身上。 若是祁骁真的辜负了钟璃的心意。 那钟璃可如何是好? 两人的担心不止于此,可最后也没再多言。 柏箐樱身子重,祁悠刚出月子,两人皆不太方便在外久留。 钟璃亲自带着人把二者送到了门口,目送着稳稳当当地上了马车,然后才折返回去接着看自己的书。 别人多替自己着急,钟璃感受到了。 但是时至今日,钟璃还是不觉得着急。 该来的总会来的。 祁骁神神秘秘地在卖什么关子,过些时日,她也总会知道的。 来日方长。 钟璃不着急。 钟璃稳稳当当地在府中继续休养,祁骁的登基大典也如约而至。 祁骁登基当日,整个京城为之一振。 大街小巷入眼皆是不可尽数的喜庆之色,来往百姓眉眼间泛着的都是难掩的欢喜。 天下初定,战乱终止。 只要有心,肯卖力气,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登基大典当日,钟璃早起时就觉得不太舒服。 她的脸色白得吓人,早膳一口没能吃得下去不说,甚至还吐了一回。 钟璃身子很好,很少有犯毛病的时候。 她这一吐,原本洋溢着喜气的王府上下立马就紧张了起来。 紫纱张罗着去请刘大夫,徐嬷嬷则是带着人把钟璃摁在了屋子里休息。 钟璃艰难地压制住了喉间翻涌的恶心,苦笑道:“今日可是王爷登基的大日子。” 徐嬷嬷头也不抬地说:“老奴知道今日是大日子,可王爷之前就吩咐过,外头的日头大,登基大典又素来繁琐,王妃不必早早地去观礼,只消等到快要结束的时候去露上一面即可。” 登基大典上流程繁琐枯燥,就算是中途不出任何岔子,顺顺利利地走完全程也要大半天。 而且全程包括祁骁这个新皇在内,都是不能坐的。 只能站着。 祁骁说这话的本意是心疼钟璃,不想让钟璃去跟着受罪。 可瞧着钟璃眼下的情形,只怕是去露面也不能了。 徐嬷嬷望着钟璃煞白的小脸,心疼得不行。 “王妃前几日就觉不适,那时老奴就说早些请刘大夫来瞧瞧,王妃非说自己无事,早知老奴就不该偏听偏信王妃的一面之词,也不至于让您难受成这个样子。” 听出徐嬷嬷话中的自责,钟璃无奈苦笑。 她叹了口气,无奈至极。 “我是真的觉得自己没事儿。” 她之前心里就隐隐有些猜测,只是时日尚短不好确定。 今日一大早就折腾了这么一遭,钟璃心里的预感倒是更强烈了些。 她无意识地将手搭在了小腹上,不知何时就出了神。 徐嬷嬷见她只穿着一身单衣,还把手伸出了被子。 正想说什么时,脑中福临心至,突然闪过了一道白光。 她有些紧张地说:“若是奴婢没记错,王妃上个月的小日子似乎没来?” 钟璃闻言愣了一下。 紫荆也想到了什么,小小地啊了一声。 懂得医术的紫云赶紧凑上前,一脸慎重。 “奴婢先给王妃把脉吧。” 看她们都一脸紧张的样子,钟璃摇头失笑。 可到底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紫云拧着眉,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了钟璃的手腕上。 令人紧张到不敢呼吸的沉默过后,她的眼中绽放出了明亮的喜色。 她起身对着钟璃恭敬行礼,喜不自胜。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徐嬷嬷慢了半拍回过神来,激动得面色涨红,拍着手叫好。 “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啊!” 祁骁今日登基。 钟璃今日被诊出了喜脉。 按世人的观念,这孩子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其余人也一脸欢喜地跟着行礼,恭贺声此起彼伏,愣是把匆匆赶来的刘大夫吓了一跳。 刘大夫满脸狐疑进了屋子,见钟璃靠在软榻上,脸色虽不佳,可周围人眉眼间中皆是不可说的喜色,心里顿时明悟了几分。 他紧绷的心放下了,笑着对钟璃行礼。 徐嬷嬷见着他就冷静了几分,赶紧把他拉着上前,语速飞快。 “刘先生您快给王妃瞧瞧,王妃今早起来就不适,还吐了一遭,这会儿瞧着脸色也实在是不好,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是否需要进补调养?” 刘大夫一听徐嬷嬷这话,心里就有了几分底气。 他不紧不慢地给钟璃把脉,片刻后眼中也泛起了点点笑意。 “王妃身子极好,腹中胎儿的状态也不错,只是王妃近日许是休息得不稳当,再加上孕期有呕吐是正常的,故而脸色看着才差了一些。” 说着刘大夫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补充:“不过嬷嬷要是不放心,不如就安排小厨房的人准备一些调养脾胃的药膳放着,王妃想吃就多少吃上一些,也是有益无害的。” 刘大夫的话让众人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的同时,屋子里的人顿时也是喜上眉梢。 徐嬷嬷素来沉稳,此时却也有些红了眼眶。 她来回搓着手,语调微颤。 “今日是王爷登基的大日子,王妃此时有喜,简直就是上天给的吉兆!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第753章 识趣才能更好的活着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刘大夫赞同点头,含笑说:“想来王爷听闻也是欢喜至极的。” 徐嬷嬷这下才回过神来,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赶紧连声说:“我都欢喜糊涂了,这样大的喜事,当第一时间让王爷知晓才对,赶紧派人去告之王爷!” 紫纱喜气洋洋地去了。 徐嬷嬷把想起身的钟璃摁回了软塌上,拉着刘大夫又是细细一通详问,确定钟璃无碍后,才把刘大夫放了出去。 确诊后,整个棠心院上下就乐得翻了天。 钟璃这个当事人却没能插上几句话。 等众人欢喜过了,钟璃看了一眼外边的日头,无奈道:“嬷嬷,你再不让我起身,去观礼可就晚了。” 她虽没打算参与全程,可祁骁登基到底是大事儿。 钟璃还是想去瞧瞧的。 毕竟,那人穿上龙袍是什么样子,钟璃心里也有些好奇。 谁知徐嬷嬷听了钟璃这话,却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 “那可不行,刘大夫刚刚特意交待过了,王妃此时经不起奔波劳累,登基大典上人来人往的多是拥挤,日头也晒得人心慌,您何苦还去折腾?” 登基大典本是最大的事儿。 可此时在徐嬷嬷眼中,什么事儿也比不过钟璃和她腹中的孩子重要。 徐嬷嬷咬牙道:“王爷早就说过王妃可不去,您现在身子不舒坦,索性就在府中休息,派人去给王爷告个信就成了。” 钟璃听得好笑,忍不住说:“王爷登基未曾封后,我本就受人诟病,我今日要是全程再不露面,不知外边的人还有怎么编排我。” 估计她惹了祁骁不喜,无缘后位的传闻就要被坐实了。 徐嬷嬷闻言不满地哼了一声,冷笑道:“那些个俗人怎知王妃的福分有多深厚?您何苦在意俗人之论?” “要奴婢说,您此时就该好生休养,左右外头的什么事儿都有王爷扛着呢,您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徐嬷嬷心意已决,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赶紧上来哄劝。 钟璃确实是不太舒服,昨夜没休息好,躺了这么一会儿有些困倦。 不多久,就依在榻上慢慢地睡了过去。 见她睡着了,徐嬷嬷小心翼翼地吩咐稳重的紫荆紫衣守着,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问刚刚回来的紫纱。 “送信的人可派去了?” 紫纱笑着颔首。 “嬷嬷放心,估计要不了半个时辰,喜讯就会传到王爷耳中。” 徐嬷嬷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看着天边象征吉瑞的朝云越发满意。 “这下我倒是要瞧瞧,谁还敢说咱们主子不配那位置!” 紫纱估计要半个时辰祁骁才会接到消息。 实际上,祁骁接到消息的速度比她想的还要快些。 陪着祁骁一起祭山拜祖的祁仲,见镇南王府的人来说了几句话,祁骁就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奇。 他趁无人注意,低声问:“怎么了?” 祁骁脑海中回响着刚刚那人说的话,还有些恍惚。 他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没回答祁仲的话,反而是不耐地说:“这里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祁仲啧了一声,没好气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不到天黑结束不了了,你心急什么?” 一听还有可能到天黑,祁骁急了。 “不行,我要回去一趟。” 看他真的要走,祁仲瞳孔一缩赶紧伸手抓住了他。 “祁骁你发什么疯!” 今日无数人看着,祁骁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这么要命的时候,祁骁竟然要走?! 祁仲难以接受祁骁在这时候抽风,咬牙警告。 “我可告诉你,今日不同寻常,你就算是想作妖也换个时候,否则不等别人说什么,我就先活撕了你!” 祁仲身为大褚皇族为数不多的人,也是祁骁皇位的簇拥者,今日是全程陪着祁骁的。 祁骁天不亮就起来折腾。 祁仲为了今日,前后不知熬了多久没能好生合眼。 要是祁骁真一走了之害得他前功尽弃,祁仲觉得,就算是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他也要动手了! 祁骁像是没听出祁仲的咬牙切齿似的,沉默了一瞬后才说:“我有急事儿真要回去。” 祁仲压抑着狰狞冷笑。 “急事儿?什么事儿能急得过当皇帝?” 祁骁闻言面露不屑。 “皇帝很招人稀罕吗?” 不稀罕皇位的祁仲难得地愣了一下,有些词穷。 说来也是。 不管是祁骁还是祁仲,都从未将皇位当作必要的东西。 就算今日祁骁龙登大宝,那也不是因一己私欲。 而是身上无可推卸的责任所致。 可就算是这样,这也不是祁骁登基到一半就想走的理由! 祁仲拦着祁骁不动。 祁骁不耐的同时,也冷静了一些。 他这时候走的确是不太合适。 要是来日被人知晓,自己是因知钟璃有孕,登基到一半就走了,诟病钟璃的人只怕是更多。 别人怎么说自己,祁骁无所谓。 但是说钟璃一句不是,祁骁都有千万种不舒服。 他压制着心中烦躁皱眉,不耐地说:“那就通知下去让人快些,这么磨磨蹭蹭的到底要搞到什么时候?” 他还急着回去看钟璃。 在这儿被一群老酸儒绊住了脚算怎么回事儿? 祁骁眼中焦急不似作假。 祁仲心中一时也泛起了嘀咕。 他压低了声音不解道:“嫂子怎么了?” 据他对祁骁的了解,能让祁骁如此变色的,除了钟璃就再无他人了。 祁骁闻言恍惚了一下,有些不太真实地说:“阿璃好像有孕了。” 祁骁的声音不大,祁仲却是小小的发出了一声惊呼,满是惊讶。 钟璃自产下双生子后再无喜讯传出,这也成为了人们诟病她不堪为后的一个弱点。 毕竟在世人眼中,只有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钟璃在这时候传出有孕,其实是大好事儿。 祁仲比祁骁冷静许多,可想到接下来要进行的各种繁琐礼仪也有些烦躁。 他难得没反对祁骁的话,拧着眉招来了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祁骁也做了同样的事儿。 两人的意见难得一致。 那就是简化流程,一定要尽快结束。 对此,极为重规矩的老臣们有些不乐意。 可不管是祁骁还是祁仲,都不是能轻易听得进去话的人。 祁骁前去祭拜祖先的时候,祁仲冷冷地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众人,要笑不笑地说:“早些结束,咱们的皇上或许还能耐着性子在此周旋,诸位要是一意孤行继续繁琐下去,本王也很难保证,皇上会不会甩手而去了。” 毕竟这样的事儿听起来虽荒唐。 祁骁却是真的做得出来的。 在场的人对祁骁或多或少有几分了解。 也知道祁仲这话不是危言耸听。 无奈之下,哪怕心中觉得祁骁这么做是坏了规矩,也再无人敢出声阻拦。 祁仲见状,满意地笑了一下。 识趣就对了。 以后这天下都是祁骁的。 只有识趣了,才不会不得善终。 第754章 没见过世面的皇上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尽管祁骁有心催促早些结束繁琐的流程。 可有些步骤却是必不可少的。 紧赶慢赶地折腾下来,到结束的时候,天色还是不早了。 登基大典结束后,宫中还设立了晚宴招待群臣。 祁骁身为当之无愧的主角,匆匆露了一面就走了。 留下满殿的大臣面面相觑,不知他是怎么了。 祁骁不负责地甩手走了,祁仲却不得不留下帮他看着场子。 有和祁仲关系相近的大臣踌躇了一下,试探着跟祁仲打听祁骁提前离场的原因。 祁仲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过些日子你们就知道了。” 除此外,一句也不曾多说。 想来打探消息的人全都铩羽而归。 强定心神坐下的同时,心里各种不为人知的念头也在疯狂转动。 今日登基大典钟璃和两个孩子全程都没露面。 各种原因旁人不得而知。 可更多人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钟璃和祁骁的夫妻情谊必然不如从前。 钟璃无缘后位,家里有适龄贵女的人家心思越发活络。 或许,他们的机会来了。 祁骁对别人在想什么不感兴趣。 他此时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钟璃。 钟璃怀双生子的时候,吃了好大一番苦头。 祁骁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极为自责自己当时未能好好照顾钟璃。 故而在双生子诞下后,和钟璃亲近时,祁骁就有意避孕。 期间也并未出任何差错。 钟璃这时有孕,完全是出乎了祁骁预料的。 他本来就不想再要孩子了! 祁骁说不出是欢喜还是羞恼,一路疾驰着回了王府。 按理说,自今日起,祁骁就应入主皇宫。 可他突然回了王府,府中的人也并不意外。 只是在行礼时候,由王爷改作了皇上。 祁骁完全没注意到众人称谓的变更,急急地往棠心院走。 进了棠心院,却得知钟璃早就歇下了。 祁骁站在门口有些难得的迟疑,脸色阴沉也看不出情绪。 徐嬷嬷怕祁骁介怀,低声解释。 “王妃白日里就不舒服,吐了好几次,不等吃晚膳就乏了,刚刚睡下没多久。” 一听钟璃不舒服,祁骁的眉梢就高高地吊了起来。 “王妃不舒服为何无人去通禀?赶紧让人去请太医!” 虽说语中带怒,可祁骁到底是怕惊醒钟璃,声音都压得极低。 徐嬷嬷察觉到祁骁的顾忌,无声轻笑一下才说:“一早就请刘大夫前来瞧过了,刘大夫说这是正常反应,不必过分忧心,皇上大可放心,王妃的身子是无碍的。” 祁骁听到这话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抓着徐嬷嬷细细地问过了钟璃白日里的具体详情,确定无碍后,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去。 他出宫匆忙,身上穿的还是象征着天子身份的衮服,尊贵非常。 可这么一个已经把天子掌握在手中的人,在钟璃面前却小心得生怕惊扰了钟璃的清梦。 徐嬷嬷见了无声轻笑,默默地在心里盘算,不久后钟璃入主中宫,应该从府中收拾多少箱笼带着去才合适。 林林总总算下来,收拾那些个物件可是个大动作。 祁骁进了屋,看见钟璃合眼躺在床上,呼吸清浅,眉心微皱,显然是睡得不安稳。 祁骁最近忙得抽不开身。 上次见钟璃,还是好几日以前,那时钟璃的脸色尚可,今日看着却透着一股虚弱的惨白。 显然是不舒服。 想到徐嬷嬷说的话,祁骁心疼得不行,心里越发懊恼自己的不小心的同时,轻轻的上前。 他生怕贸然上床吵醒了钟璃,也不嫌地上腌臜,索性盘腿就在地上坐下,微微仰头看着钟璃平静的睡脸。 钟璃睡眠向来很轻。 祁骁进屋的时候,她就模糊察觉到了。 只是眼皮子实在是沉重,她挣扎不开,索性就这么合眼睡着。 可良久之后,意识到祁骁或许还在看着自己,钟璃终于睡不下去了。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眼里还带着睡意未散的茫然和水汽。 素来清冷的嗓音也带着几分没睡醒的和软。 “回来了?” 祁骁听见她的话,无声地咧嘴笑了,却又有些难得的无措。 “我吵到你了?” 钟璃摇头。 她想坐起来。 察觉到她想做什么,祁骁赶紧眼疾手快地上前,拿过一个长长的软枕垫在了钟璃的腰后。 钟璃坐起来后清醒了不少,也终于看清了祁骁身上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打扮。 大褚以玄色为尊。 除去上朝时穿的龙袍外,天子衮服多以玄色为主。 通体玄色的长袍有金线细细地收了边角,袍角的位置绣着象征着天子身份的五爪金龙,仔细看的话,甚至能发现盘丝扣都是用九色的丝线细细地绞成一股编就,讲究至极。 精致大气。 祁骁本就生得好看。 穿上这么一身气势压人的衣裳,顿时就显得不一样了许多。 钟璃面带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几眼,认真地说:“你穿这衣裳瞧着倒是不错。” 祁骁没错过钟璃眼中的赞赏,勾唇笑了。 “阿璃是觉得好看?” 钟璃不吝啬夸奖,轻笑点头。 “是好看。” 祁骁有些得意地笑出了声,确定自己身上的凉意都散干净了,才小心地坐在床边,隔着被子把钟璃抱在了怀里。 “可我觉得,阿璃才是最好看的。” 钟璃被他这话逗得不住发笑,低声说:“你还真是会借花献佛,也不怕孩子听见了跟你闹。” 这话分明是前几日两个娃娃说来哄钟璃开心的。 偏生祁骁也说得一脸认真。 祁骁被取笑了也不在意,反而是说得更认真了。 “阿璃本就好看。” 钟璃给面子的点头。 “是的呢,我也觉得我好看。” 她揶揄地瞥了祁骁一眼,有些好笑。 “不过,当上皇上了是不一样,小嘴都比往日甜了许多。” 祁骁有些小嘚瑟的挑眉,不知腼腆地说:“在阿璃面前,我嘴一向都是甜的,只要能哄得阿璃开怀,就算是一日吃上一罐子糖,我也是甘愿的。” 钟璃好笑得不行,结果脸色却突然变了一下。 她突然伸手推开了祁骁,捂着嘴就往外走。 祁骁目光一凛,忙不迭拔腿跟了上去。 钟璃熟练地弯腰将之前勉强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才费力地直起身子,觉得稍微好受了一些。 她觉得身后实在是安静得过分了。 好奇回头,却看到祁骁一脸掩饰不住的惊恐。 钟璃怀大宝二宝闹孕吐的时候,祁骁不在家,并未见过钟璃这番模样。 此时见了,祁骁当真是慌得乱了手脚。 钟璃刚刚那个样子,像是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一次性吐出来。 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祁骁紧张兮兮地紧盯着钟璃,无措得似乎是不知道手脚应往哪儿放。 钟璃下意识地觉得他这个状态不太对,正想问怎么了的时候,祁骁却赶在她开口之前嗷的一声嚷开了。 “来人啊!” 钟璃??? “快来人!请太医!” 钟璃一脸茫然不知祁骁是怎么了。 紧接着就被祁骁用一种惊人的速度抱回了床上,被子也盖得严严实实的。 像是生怕钟璃挣扎似的,手还紧紧地压住了被子的四角,把钟璃压在了被子里动弹不得。 钟璃无措地眨眨眼,像是好奇祁骁是怎么了。 祁骁却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喊:“赶紧去请太医!把刘大夫带过来!快!” 仿佛是猜到了祁骁为什么慌张,钟璃微妙地张了张嘴。 她好像忘了。 祁骁是没见过她这样的。 第755章 皇后掌兵?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吐了一次,把祁骁吓得魂不附体,如临大敌地折腾到了半夜。 哪怕刘大夫亲自来了,耐着性子翻着白眼把能解释的话都说了个遍,祁骁的脸色也没有因此而和缓多少。 甚至得知钟璃这种不舒服的状况会持续一段时间后,祁骁的脸色堪比窗外的夜色。 黑得不可见底。 心疼和懊恼交织在一起,让祁骁的表情始终维持在一种极度扭曲的状态。 若不是理智尚存,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祁骁甚至想问,这孩子能不能不生了。 眼睁睁地看着钟璃受罪,自己却无计可施。 这对祁骁而言,才是真正的折磨。 钟璃不舒服下心神恍惚,没太注意到祁骁的情绪起伏。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祁骁内心对自己的谴责浓烈至极,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彻底没了精气神。 祁骁小心翼翼地护着钟璃勉强喝了一点儿甜汤后睡下,睁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愣了一夜。 天色将明的时候,在外候着的紫纱紫荆低着头进了屋,轻手轻脚地把帘子打了起来,低声说:“皇上,时辰不早了。” 枯坐了一夜的祁骁恍然回神,不自觉地扭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无声皱眉。 似乎是察觉到祁骁的不悦,紫纱苦笑道:“迎您入宫早朝的人已经在外头候着了,您看何时起身?” 祁骁昨日刚登基,就马不停蹄地跑回了王府,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 本就引人非议。 今日是祁骁登基后的第一次早朝,若是再迟了,只怕说风言风语的人更多。 对祁骁接下来的计划,本身也不利。 紫纱等人踌躇了半晌,才硬着头皮前来提醒。 祁骁的脸果不其然地黑了下去。 可脸再黑,祁骁也知道此时不可随性胡来。 否则若是被人知晓自己回府不上朝是因钟璃之故,只怕非议钟璃的人会更多。 他不愿让钟璃平白担受这样的委屈。 祁骁忍着怒火,不发出任何声响地站了起来,低声吩咐了紫纱等人务必照顾好钟璃,才匆匆换了一身衣裳赶着进了宫。 新皇登基,首次大朝。 早朝尚未开始,宫城中就添了一丝庄严肃穆。 在太监的唱喏中,祁骁一身明黄龙袍缓步而行,走到高位之上,冷眼看着下方之人在礼官的带领下,行三跪九叩大礼。 跪拜结束,群臣躬身列行而站,祁骁的目光意味不明地在下首众人的身上来回挪动。 大局初定。 百废待兴。 祁骁手中能直接启用的人不多,为保证朝中事务正常运行,站在这里的臣子,不少都是祁琮时期的老臣。 祁骁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回想自己记得的名单,发现在场的有不少人都在名单之上。 明里暗里蹦跶着搞事情的头目,几乎都在这儿了。 祁骁默默地盘算着如何清账,静默着不说话。 被迫临时客串了一把首领太监的夜林,一脸便秘的扭曲,微微上前一步,捏着嗓子扭捏出了尖锐的腔调,拿出明黄的圣旨高声唱喏。 “皇上有旨!” 刚刚才站起来的大臣们齐刷刷地又跪了下去。 夜林尖锐得过分的声音再度响起。 “依大褚律,即日起改国号为定安,京城更名璃京!” 改国号是新皇登基后惯有的做法。 无人惊讶。 可对于祁骁将京城更名为璃京,却有人露出了不赞成的表情。 京城之名自大褚建朝就传承至今,怎可是轻易说改就改的? 更何况,就算是要改。 又怎可在其中带上一个女子的名讳? 简直就是胡闹! 不等不赞成之人开口,祁骁就淡淡地说:“接着念。” 夜林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恭敬地打开了下一道圣旨。 这是一道封赏的圣旨。 祁仲原是恭王,后又在宿城称帝。 此时被封作逍遥王,赐世袭罔顾超一品爵位,得面圣不必行礼可入座之恩。 柏骞承另封骁骑将军,赐兵三十万镇守一方。 原不被人看好的商贾之人徐久林,则是被封作封疆大吏,即日就将奔赴远方。 原本只是一阶草莽的钟离流,则是被封作了镇北侯,赐一品爵位,世袭罔顾。 至于别的,跟随祁骁至今的人,不管功劳大小,都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其余在之前乱局中有过存在感的,则是按出力大小分别论功行赏。 有的是官职。 更多的,却是金银俗物的赏赐。 一通封赏结束,朝中一时静谧无声。 若说在此时之前有些人心中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此时此刻,有幻想的人或许头脑就真的清醒了几分。 祁骁的亲信,金银之物没少得,更多的,却是被放在了极为重要的位置上,显然是以后还有重用。 可除此外,更多的人却都只得了看似光鲜的丰厚赏赐,实则半点实权没有。 甚至明升暗贬,手中原有的权利还被削弱了几分。 这是祁骁对外亮出的第一面刀锋。 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 也不敢反驳。 夜林念完长长的封赏后,无声松了一口气,用更加恭谨的神色拿起了另外一道圣旨。 “镇北候之妹,世德钟祥,崇勛启秀,柔嘉成性,贞静持躬,凤昭令誉于四海,宜昭女教为六宫,应正母仪为万国,以册宝立其为后,作朕原配,入主中宫,于三月初九定下迎后大礼,钦此!” 谁也没想到,祁骁会直接宣布皇后的人选。 众人心中惊讶大过惊骇,脸上皆是一脸茫然。 这个叫做钟离流的镇北侯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镇北候的妹妹又是什么人物? 怎地不声不响的,就突然成了皇后??? 似乎是注意到众人的茫然惊诧,祁骁无声冷笑,摆手扔出了一道圣旨,示意夜林接着念。 夜林匆匆扫一眼圣旨上的内容,心惊之下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可开口时,声调中气十足,稳稳当当。 “皇后入主中宫,掌六宫事宜,另赐睚眦兵符,见皇后如见朕亲临,隶属兵者,皆必听从皇后调遣,若有不尊,可不问即诛,钦此!” 夜林的声音刚落下,立马就有人满脸怒容地跳了出来。 “皇上三思啊!” 古往今来,哪儿有皇后掌兵权的? 这简直就是在拿军国大事做儿戏! 荒唐至极! 第756章 最好的时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懒洋洋地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漫不经心道:“哦?朕三思什么?” “皇上!先不论皇后人选理应慎之又慎,不可轻率定下,观遍古往今来,就从未有哪个皇后是能掌兵权的!皇上此意,是……” 祁骁打断了那人的话,满不在乎道:“以前有没有朕不在乎,以后在朕这儿就有这个先例了。” “让女子掌兵,哪怕是贵如皇后,那也是荒唐!” 祁骁冷笑一声,淡淡地说:“朕荒唐的时候少吗?” 若是不胆大妄为,不荒唐至极,他能活到今天? 那人被气了个倒仰,正想苦劝时,有谨慎些发现了不大对劲的人迟疑道:“微臣斗胆,敢问皇上,镇北候是何方人物?今日可在场?” 大褚的亲王制度是有明确分级的。 镇南镇北,双镇被称作是大褚不可动摇的权贵顶端。 祁骁就是以镇南王的身份登基为皇。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钟离流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冒头就当了唯一的镇北侯,给朝臣带来的冲击不比祁骁要让皇后掌兵的刺激小。 人们对钟离流的好奇也达到了巅峰。 钟离流忙着给待嫁的钟璃准备嫁妆,当然是不在的。 祁骁没开口,刚升官为逍遥王的祁仲就微微一笑,颇为风雅地说:“镇北候近来家中有要事操办,此时并不在场。” 开口那人苦笑了一下,底气不太足地说:“微臣世世代代活在京中,深知镇北候一职的重要性,自大褚立朝以来,被封作镇北候之人不过三人,无一不是功勋盖世之辈,而……” 他踌躇片刻,语中迟疑更甚。 “如今镇北候是何方人物,曾立下何种功勋,我等皆是不知,皇上贸然如此,只怕是会引起人心不满,对皇上的威严不益。” 换句话说,就是觉得钟离流当镇北候名不副实。 钟离流不配。 祁仲听完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却没说话。 祁骁静默一瞬,低声轻笑。 “这么说来,你们是对朕的旨意不服了?” 祁骁一上朝就接连扔下了一个比一个更为刺激的炸弹,原应肃穆的朝堂吵嚷成了一锅乱粥。 见祁骁心意已决,甚至有顽固不化的想以死相谏,劝祁骁收回成命。 祁骁的想法若是能被人左右,那祁骁就不是祁骁了。 吵嚷半天没任何作用,祁骁当着群臣之面让人出宫传旨,自己则是扔下了呼喊不已的大臣们,甩手就走。 半点不曾迟疑。 至于那些个想以死相谏的,不等动手血溅当场,就被祁骁下令抓了起来。 理由是惊扰圣驾,扰乱圣听,打入大牢反省自身,以儆效尤。 新朝第一场早朝,以一种几乎荒唐的结局落幕。 散朝时候,所有在场的大臣们脸上都是相同的恍惚。 他们突然想起来个事儿。 之前的镇南王妃,不就是姓钟出自钟家吗? 这个镇北侯叫钟离流,难不成是沾了镇南王妃的光?! 祁仲和柏骞承等人慢悠悠地往外走。 性子最为跳脱的徐久林啧了一声,皱眉道:“这些人可真够烦的。” 尽管来之前就设想过了他们能有多烦。 可亲眼见到了,总会觉得,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 柏骞承颇有同感地嗯了一声,慢悠悠地说:“说到底,还是没有自知之明。” 钟璃地位稳固,本身在军中声望也无人可及。 甭说是掌兵权,就算是披挂上阵当元帅,万军之中也无人不服。 更何况祁骁并非是色令智昏的蠢人。 他敢让钟离流当镇北侯。 就证明钟离流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否则就算钟离流是钟璃的亲哥哥,祁骁最多也就是给一份无上尊荣,绝不会下放实权。 但凡能对自己如今的定位有深刻理解的聪明人,就不会在此时蹦哒出来刷存在感。 真以为祁骁是什么好性子? 没看往日最厉害的几个今日都一句话不说吗? 一群蠢货。 祁仲含笑听着他两的低语,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宫中的热闹,才刚开始呢。 宫里因祁骁的旨意闹得人仰马翻。 镇南王府中,却是一片祥和。 昨夜折腾得太晚休息得不好,起来的时候,钟璃的脸色有些苍白,恶心的感觉也比之前怀着大宝二宝的时候更为明显。 钟璃只能靠在引枕上,连着往嘴里塞了好几颗糖渍青梅,才把那股子恶心压了下去。 徐嬷嬷见了心疼得不行,亲自带着人伺候钟璃起身后,赶紧张罗着摆早膳。 顾及到钟璃的胃口不佳,早膳都是清淡可口的菜色。 钟璃没什么胃口,想着腹中的孩子逼着自己勉强吃了一些,正想问两个娃娃在做什么的时候,紫荆带着一脸压制不住的喜色从外头走了进来。 “恭贺王妃大喜!” 钟璃眉梢微跳,轻笑道:“喜从何来?” 紫荆嘴角笑意无声扩散,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外边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钟璃听完,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没能回神。 她正恍惚的时候,外边人再来传,说是钟离流来了。 钟离流最近都在忙着给钟璃备嫁的事儿,还得分心瞒着钟璃,恨不得一个人分作八个来忙,好些日子没能和钟璃见面。 今早从城外的庄子上回来,得知钟璃怀孕了,连身上的衣裳都顾不得换,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 匆匆进屋见钟璃脸色不好,钟离流的眉心立马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褶皱。 他摁住了钟璃,看到桌上还没来得及撤,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张嘴就习惯性地开始说教。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好好吃饭?你当自己是小猫崽子吗?吃这么点儿能顶什么事儿?” 就算是猫崽子,也该吃得比这多些! 钟璃闻言无奈苦笑,叹气道:“我是想吃的,只是有心无力。” 钟离流张了张嘴,看了一眼钟璃尚在平坦的小腹,心里对祁骁好不容易消减下去的不满,瞬间又升腾了起来。 钟璃自己都还是个娃娃呢,祁骁也太不小心了! 钟离流对祁骁的不满一层叠加一层。 对着钟璃开口时,口吻却是软和了又软和。 来的路上,他就着意打听过女子有孕后的注意事项。 孕初期的时候是万万不可动怒的,情绪起伏也不可过大。 否则对大人小孩儿都不好。 钟离流头疼地看着钟璃这个小孩儿和她肚子里的娃娃,竭力拿出了大舅舅的风度,轻声说:“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钟璃愣了一下想到刚刚紫纱的话,忍不住笑了。 “你们竟是认真的?” 钟离流听完也笑了。 他说:“哥哥什么时候拿这样的事与你说笑过?” “你是钟家的女儿,要嫁人,也理应风风光光的从钟家的大门,由哥哥亲自背着送上花轿,来日念家了,转身就能进家门,若是受了委屈,不论娶你之人是谁,哥哥也必当前去为你讨公道。” “这是哥哥唯一能为你做的。” “也是你本该拥有的。” 钟璃一生一次的婚礼之前稀里糊涂被糊弄了过去。 钟离流和祁骁都一心想弥补给她一个最好的。 而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 第757章 哥哥的璃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人住在镇南王府,封后的圣旨却直接送到了新建的镇北候府。 钟离流装模作样的接旨后,就直接来了镇南王府。 目的就是要接钟璃回家。 让她风风光光地从镇北候府上出嫁。 钟璃从前最受人诟病的一点就是出身微末,身后无母家仰仗。 而现在有钟离流在,一切就都不同了。 从此往后,钟璃不再是某个不知名的村子中的农家女。 而是金尊玉贵的镇北侯嫡妹。 任谁也无法再对她的出身非议半分。 这些事祁骁和钟离流都是瞒着钟璃准备的。 钟璃事先并不知情。 知晓祁骁先后几道圣旨的深意,钟璃的眼眶莫名染上了一丝微红。 她试图遮掩眼中复杂,哑声说:“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个。” 她和祁骁相逢微末,经历无数战火。 走到今日孩子都好几个了。 她是当真不在乎这样的形式。 钟离流听了却是不赞同的摇头轻笑。 他注视着钟璃微红的眼眶,低声说:“哥哥的璃儿可以不在意,可以不想要,但是不能不拥有。” “所以无论是什么,只要是璃儿应该有的,哥哥都会为你争来。” 钟璃哑然无话。 钟离流叹息一声压下心头复杂,温声说:“时间不早了,你这个侯府大小姐还没回去正经看过呢,咱们收拾着过去?” 钟璃愣了一下要笑不笑地说:“哥哥就这么着急送我出门子?” 钟离流脸上笑意不改,字里行间却多了一股忿忿之意。 “哥哥倒是想多留你几年,只可惜,有人只怕是等不及了。” 要不是想着弥补过往遗憾,祁骁早就急吼吼地杀出来把钟璃抢回皇宫了。 钟璃哪儿会有机会住进镇北候府? 钟璃装作不知他的郁闷,笑着吩咐人去收拾自己惯用的东西。 钟离流身为天枢阁主,掌握天下最精密的杀手组织,手中不缺钱财,在京中自然也有自己的宅子。 可那宅子自己住不觉得,要送钟璃出嫁,却让钟离流觉得不入眼至极。 所以新的镇北侯府是祁骁思量许久后赐下的。 地处京城权贵云集的玄武街,由原本几座相邻的院子拼建而成,光是占地面积就在一众权贵中独领风骚。 让人惊讶不已。 钟璃一下马车就注意到了头上的门匾,认出了熟悉的字迹,忍不住微微一怔。 钟离流注意到他的失神,轻声说:“这是皇上钦赐的手笔。” 不光是这里,从大门往里进,几乎每一处挂着门匾的地方,都挂着祁骁的手迹。 皇上亲笔所书的墨宝难得。 常人若是得上一副,必会将之小心供奉传承百代。 可镇北侯府中,上上下下皆是出自祁骁亲笔所书。 钟离流虽不满祁骁的某些行事作风,却不得不承认,事关钟璃的任何事,事无巨细,祁骁都是上了心的。 旁的不说,光是这份连门匾都想着要与众不同的心思,就绝非常人能及。 钟璃听了笑而不语,在钟离流的带领下往里走。 似乎是怕她骤然搬家住不惯,镇南王府中原本伺候钟璃的人,几乎都被钟离流一次性打包带了回来。 所以钟璃虽临时换了个住处,入眼皆是熟悉的面孔,一时间哪怕有些微妙的不适应,也慢慢地在无形中消散。 到了自己的院子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有些恍惚的钟璃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出门的时候,好像忘了两个人。 钟璃神色微妙,紫纱生怕她是哪儿不舒服,凑上来低声问:“王妃您怎么了?” 钟璃一言难尽地停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咱们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带上两个孩子?” 她被祁骁的几道圣旨搅和得心里乱糟糟的,又被钟离流的几句话说得神情恍惚,一时间竟然忘了孩子的事儿。 想到两个娃娃兴冲冲地跑到棠心院,结果发现人去楼空的场景,钟璃就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当真是糊涂了,紫纱,你赶紧带人去王府中把孩子接过来,我……” “孩子就用不着你操心了,你好好地准备着出嫁就是。” 钟离流从外头走了进来,口吻唏嘘。 “更何况你都走了这么久了才想起我的两个小侄子,这会儿贸然让人去接,只怕小侄子也是不乐意的。” 钟璃哭笑不得的白了一脸戏谑的钟离流,没好气地说:“我忘了就罢了,你这个当舅舅的怎么不提醒?” 钟离流回答得理直气壮。 “孩子早就被亲爹带走了,哪儿用得着我这个当舅舅的操心?” 早在钟离流去接钟璃之前,祁骁就先一步动手,把两个孩子从王府接进了宫中。 为的就是不想让钟璃在备嫁期间,还受孩子打搅。 不等钟璃说话,钟离流就示意身后的人将端着的东西送进来,轻笑道:“璃儿与其想孩子的事儿,不如想想怎么在这一个月内绣好自己的嫁衣,这个可不是能假手于人的。” 按大褚的嫁娶风俗,新婚当日,新娘身上的嫁衣盖头都需要亲自做。 有些人家的姑娘为了防止当日仓促,甚至在未订婚前就开始着手准备。 过分讲究的人家,嫁衣准备上一两年都是常有的事儿。 钟离流话是这么说,可到底是不忍钟璃怀着孩子辛苦,轻声道:“婚期定得仓促,璃儿倒是不必事事躬亲,只需在盖头上描上几个吉祥如意的花样子即可,剩下的自然有他人去做。” 如果不是大褚有嫁衣由新嫁娘亲做有祈福之意,钟离流甚至连这个样子都不想让钟璃做。 当然,祁骁也是这个意思。 事实上,早在祁骁决心要补给钟璃一个婚礼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命人准备嫁衣了。 如今万事俱备,差的也只是一个钟璃亲自点上几笔的盖头。 钟璃听出钟离流的敷衍之意,看着眼前流水似的红色料子,忍笑道:“传闻新嫁娘的嫁衣若不是自己亲手所做,婚后生活必是百般不顺心,而且这个传闻极为灵验,哥哥这么说,就不怕我一时偷懒,婚后不幸吗?” 钟离流闻言不屑冷笑,淡淡地说:“若是你来日的幸福能被一件衣裳左右,可见哥哥今日是看错人了,那倒也不必将罪过推到衣裳的身上,直接宰了那人给璃儿出气岂不是更好?” 第758章 你居然还骗奶娃娃!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离流不管内里性子如何。 平日里向来温雅居多,别说是旁人,就算是钟璃也很少见他这副冷气四溢的样子。 可见钟离流虽面上不说,心里还是对祁骁擅自将婚期定得这么近是有怨的。 钟璃心知钟离流和祁骁不对付,闻言嘴角抽搐了一瞬,装作没听出钟离流的怒气似的,看似专心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各式料子。 若是祁骁知道钟离流的不满,必然会更加委屈。 尽管用一个月来准备帝后的婚仪看似匆忙。 可这一个月,的确已经是祁骁能容忍的最长时限了。 若不是想弥补给钟璃一个尽善尽美的婚仪,祁骁甚至想将全程压缩到十天内完事儿,马不停蹄地把钟璃接进宫中。 钟离流忍着不满陪钟璃看料子,宫中的祁骁此时也是头大如斗。 他看着眼前睁着大眼睛瞪着自己的两个小崽子,头疼得不行。 祁骁一开始都跟两个娃娃说好了的,这一个月就跟着爹爹住在宫里,等着娘亲进宫,奶娃娃也笑眯眯地应了,甚至还特别配合,半点不曾哭闹。 刚进宫时都没什么。 到了新环境,两个娃娃也没不适应的地方,乐呵呵地被人领着去探索新天地。 可宫中人多眼杂,在御花园里,两个玩泥巴的奶娃娃就听到了宫人们的小声议论。 不听还好,一听顿时就不得了。 不管是那什么镇北候,还是镇北候的嫡亲妹子,这都是两个娃娃不曾听说过的名字。 一听说那什么镇北侯的妹妹,不多久就要嫁给自己的亲爹了,两个奶娃娃急了。 娘亲还在府中等着呢。 爹爹怎么能娶别的女人? 听了个一知半解,甚至不怎么能理解大婚是何意的两个奶娃娃觉得娘亲受到了背叛,板着一张如出一辙的小脸一路就杀了过来。 见着祁骁,张嘴的第一句话就是:父王是大坏蛋。 无辜被骂的祁骁很委屈。 脸色也很不好看。 偏生两个小娃娃此时不看眼色,固执得相当可以。 说出的话,也没一个字是不刺心的。 祁云宸的包子脸上满是愤怒,胖乎乎的小手在身前将衣襟搅成了咸菜干,奶声奶气地说:“爹爹真的要给我们找后娘了?” 祁骁额角爆出了细细的青筋,耐着性子解释。 “没有后娘,你别胡说。” 祁云宸哦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是很信。 祁云琛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后,皱着小眉毛问:“那镇北侯是什么东西?” 镇北候的妹妹又是什么玩意儿? 祁骁本来还挺郁闷,听见他这么说,微愣后却是忍不住笑了。 他意味不明地说:“镇北侯的确不是个东西。” 别看钟离流现在对他好像没什么意见的样子。 可只要背着阿璃,自己那个大舅哥什么时候不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 若不是阿璃对自己也有意,只怕钟离流早就策划着暗中把自己弄死,重新给阿璃找一个夫婿了! 祁云宸和祁云琛还没到能听懂祁骁这话的年纪。 可祁骁说话时口吻实在微妙。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心中定了一下,觉得祁骁说的这不是什么夸人的话,可见那什么镇北候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本是来讨说法的两个小豆丁,被那个不是东西的镇北侯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得顺着祁骁的话往下问。 “那镇北候的妹妹又是谁?” “她是东西吗?” 祁骁难得地噎了一下,不太自然地解释。 “她不是……” “不……” 对上四只亮晶晶充满了探索欲的大眼睛,祁骁发现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骂一骂无良大舅哥就罢了。 捧在心尖尖上的阿璃怎能受累?! 看祁骁不说话,祁云宸眼珠一转决定换个说法。 “爹爹要成亲了吗?” 祁骁愣了愣,眼中不免多了几分笑意。 “是啊,爹爹要成亲了。” 娶的是他此生最心心念念的人。 祁云宸的包子脸明显皱了一下。 祁云琛也忍不住控诉地看了祁骁一眼。 “爹爹要娶的是镇北侯的妹妹?” 祁骁下意识点头。 然后,就出了大乱子。 刚刚还像个小大人似的,站着和祁骁说话的奶娃娃突然脸色一变,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平日里怎么斗法捉弄孩子祁骁都很心安理得。 可对上向来懂事突然哭闹起来的娃娃,祁骁当真是慌了又慌。 他着急地把两个试图撒泼打滚的奶娃娃一手一个抱了起来,语气算得上是无措。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 两个可怜兮兮的奶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话音都带上了几分悲伤。 “爹爹……爹爹要娶后娘了……” “啊……大宝二宝的命好苦啊……” 祁骁一脸黑线…… 自称大宝二宝的两个娃娃嘶声力竭。 “我苦命的娘亲啊!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负心汉!” “娘亲苦命的孩子啊!以后我们摊上个狠心后娘,这日子可怎么过才好啊!” 祁骁额角青筋疯狂跳跃,在心里说了无数句这是亲生的,不能动手,然后才忍无可忍地低吼出声。 “说了没有后娘!不许瞎说!” 还有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俩破孩子都是上哪儿学来的!!! 祁骁年少征战,后又在弱冠之年撑起一座王府,能让他失态的事少之又少。 然而今日,为了向两个不依不饶哭唧唧的小团子解释清楚眼前的误会,说得几乎是口干舌燥,才勉强让小哭包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祁云宸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小声说:“爹爹说的是真的?” “镇北候是大舅舅,镇北候的妹妹是娘亲?” 祁骁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点头,同样哭得鼻子冒泡泡的祁云琛就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祁骁忍无可忍。 “为何不可能?” 祁云宸伤心地抽了一下鼻子,悲恸不已。 “大舅舅早就说了,他只是个行走江湖卖艺的可怜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镇北侯!爹爹骗人!” 险些被糊弄住的祁云宸闻言瞬间大怒,胖乎乎的小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祁骁的脸,一脸的愤懑指责。 “爹爹骗人?!” 祁骁欲哭无泪。 “我不是我没有!” 分明骗人的就是钟离流! 他哪儿是什么行走江湖的卖艺人? 那分明就是个心黑手黑的杀手头子!!! 一个杀手头子厚颜无耻地欺骗奶娃娃,无耻至极! 阴险卑鄙! 第759章 逼着大好男儿变太监总管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差没指天划地地发誓,保证自己的确没做对不起钟璃的事儿,才勉强安抚住了两个沉浸在后娘带来的悲伤中的小娃娃。 等终于把让人头疼的两个小祖宗安抚好,又亲自送回了寝殿,祁骁的脸色才缓缓阴沉了下来。 他之前心思都在别的事儿上,倒是疏忽了宫中的情况。 不成想,两个孩子才进宫一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孩子年纪小,又听得不清楚,再回想叙述起来难免词序混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说的,在什么地方听到的。 可不管是巧合还是意外,这样的事情都决计不可发生第二次。 祁骁闭了闭眼压下眼中阴霾,沉声叫来了在外头候着的人。 被迫扮作大内总管的夜林哭丧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出的丧气。 太监总管这活儿本是有人干的。 可祁骁张嘴就说信不过他人,非要让夜林暂时担任。 可怜的暗卫统领客串过国师,上阵当过将领,临到了了,却不得已当了首领太监。 夜林心里清楚,身上这身太监服,是小心眼的皇上明晃晃的报复。 钟璃被困津南时,夜林不得已帮着钟璃做了一出戏。 戏是结束了,其中是非曲直不便说。 祁骁也舍不得责怪钟璃半分,又懊恼当时情急,索性就把怒火发泄到了夜林这个帮凶的身上。 如果不是钟璃安好,祁骁也不想真的让夜林当这个首领一辈子,夜林这会儿身上就该少一个物件了。 想到那个可怕的可能,夜林苦着脸打了一个寒战。 果然,主子不管是镇南王还是皇上。 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实在可怕。 夜林心绪实在复杂,以至于走近后忘了开口,直愣愣的,看着倒是真像是没了什么宝贝物件。 祁骁眼底奚落一闪而过,漫不经心道:“夜公公今日感觉可好?” 夜林被狠狠噎了一下,差点当场哭出声来。 没这么为难人的! 夜林深深叹息一声,苦笑着说:“属下知错了,皇上恕罪。” 他行的是抱拳礼,自称并非太监所称的奴婢而是属下。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话,暗卫统领说或许自然。 放在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身上,就显得格外不伦不类。 祁骁也不问他知道什么错了,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朕看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倒是体面,不如多穿一段时日可好?” 夜林急了,苦哈哈地赶紧跪下,认错诚恳。 “皇上,属下是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属下吧。” 要杀要剐就是睁眼闭眼一瞬间。 但是逼着一个大好男儿大变太监。 这真的是太过分了! 被夜林苦大仇深的表情取悦了,祁骁终于决定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祁骁沉吟片刻,淡淡地说:“宫中旧人太多了,嘴杂的也忒多,你抽空把底下人清理一遍,留下些嘴紧本分的就可,心不定不老实的,你自行处置。” 皇宫日后就是他们一家人的住所,自然要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才好。 免得有不识趣的苍蝇扰人清净。 夜林闻言就听出了祁骁的深意,低声应是。 祁骁想了想,对着夜林招手,示意他靠近后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夜林眼底闪过一丝阴险冷光,低声笑了。 “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祁骁冷笑。 “你觉得这是玩笑?” 不等夜林说话,他的手掌重重地在夜林的肩上一摁,意味深长。 “这事儿办不好,这身衣裳你就一直穿着吧。” 只是明晃晃的威胁。 夜林打了个后怕的哆嗦,赶紧拱手。 “定不辱命!” 祁骁满意地笑了。 如此甚好。 钟璃现在住在镇北候府。 祁骁原本的打算是白日里在宫里处理事务,等夜深了,就独自出宫去找阿璃。 阿璃初初有孕,也不知是什么情形。 想到钟璃上一次吐得天昏地暗的场景,祁骁始终都觉得心有余悸。 然而事实证明。 祁骁还是想得太轻松了。 新朝建立,堆积起来的事务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处理好的? 别说是忙里偷闲去找钟璃诉诉衷情,就算是他想能闭上眼眯会儿,那也是不容易的。 祁骁憋着一股火,黑着脸在勤政殿中干活。 周身气压更是一天比起一天低。 他和钟璃的婚礼日期也在一日日的逼近。 圣旨初下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镇北候到底是何方人物。 也很难把传说中早已失宠的镇南王妃,和镇北侯嫡妹扯上关系。 但是后来镇北侯和镇南王妃的关系爆出后,所有等着看钟璃笑话的人都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这是失宠的样子吗? 这分明就是甚得圣心眷顾! 皇上甚至连直接封后都觉得委屈了钟璃。 还要重新张罗一场比登基大典更为隆重的婚礼迎娶过门。 这样的荣宠,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有? 钟璃就是镇北侯嫡妹的消息气得不少人摔了茶盏,也有不少人在昂首夸赞。 人心易变。 真心难求。 不管祁骁是镇南王还是九五之尊,对钟璃的爱护都到了极致。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无数人艳羡眼红钟璃的好福气。 被无数人羡慕着的钟璃正被钟离流拘着在府中养胎。 钟璃这一胎不到三月,反应却是大得惊人。 一日十二个时辰,几乎是化作了二十个时辰来吐。 勉强吃下去一些东西,不到一刻钟倒头就哇哇往外吐。 精心细致地养了十几天,身上没养出来多少肉不说,甚至人还消瘦了几分,巴掌大的小脸都露出了下巴尖,看着就让人揪心不已。 钟离流心疼妹子受罪,不知搜罗了多少好东西来讨钟璃欢心。 一日三次踩着饭点儿的在心里咒骂该死的祁骁,差点拎着刀进宫去找祁骁这个罪魁祸首玩儿命。 这日得了些新鲜的梅子,钟离流赶紧捧着来找钟璃。 进屋却看到桌子上已经摆着了一篮子。 青色的梅子大概乒乓球大小,绿油油的,个顶个的水灵,看着就让人一阵牙酸。 钟璃却像是不觉得酸似的,接连咔嚓咔嚓啃了好几个,难得地有些胃口。 钟离流悻悻地啧了一声,走进去将手中的篮子放下,对着皇宫的方向努了努嘴。 “宫里送出来的?” 第760章 温柔之人方最残忍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人虽被事务绊住了脚步不能来。 可每日爱的关怀却一点不曾落下。 有时是别致的点心甜品,或者是新供的时新料子,又或是精致的首饰。 大多数时候一日送一次,有时祁骁来了兴致,一日差人送上三四次都是有的。 往往前一趟出宫送温暖的人还没回去,第二个就到了侯府门口。 钟璃在侯府住着,吃的用的倒是有被祁骁一手全包的样子。 钟璃也看到了钟离流拎着来的梅子,禁不住笑着点头。 “哥哥这也是从宫里拿来的?” 钟离流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没多说。 青梅独产南方。 京城附近绵延几十城,没一个地方能长这玩意儿。 钟离流之前听说有孕之人爱吃酸的,偶然听说南方的青梅子最近正好,特特托人快马加鞭地去弄了一些,极为奢侈地用冰裹着送了回来。 气热天长,难得的是一路颠簸,半点没折损。 这不刚到手,钟离流就急吼吼地给钟璃送了过来。 未曾想,祁骁倒是跟他想到一处去了。 钟离流看钟璃一个接着一个地啃得自己牙酸,忍不住笑。 “都说酸儿辣女,你这么吃,只怕皇上见着了是要心酸。” 世人重子嗣。 祁骁却不像是这么回事儿。 在他心里,有儿子继承家业即可。 若论起真心期望,他还是想要个像极了钟璃的小棉袄。 平日里看祁仲防范他靠近自己的姑娘的样子就能看出,祁骁对女儿必然极为疼宠。 钟璃闻言想到心心念念要个闺女的祁骁,也撑不住笑了。 她懒洋洋地说:“生男生女哪儿是能靠吃食来预测的?哥哥徒长年纪,心智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钟离流被打趣了也不生气,只是佯装动怒地用指尖点了一下钟璃的眉心。 “这会儿不是你哭着喊着找大哥的时候了,竟敢取笑哥哥。” 钟璃笑而不语,偶然瞥见钟离流白皙的脖子上多了一道红痕,看着像指甲划的。 她有些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你脖子怎么了?” 钟离流不知想起了什么,不自然地抬手摸了一下,语调有些邦邦硬。 “没怎么,不小心被树枝划拉了一下。” 钟璃听了更觉诡异。 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树枝划拉? 钟离流被她的眼神看得心头打鼓,一脸僵硬地别开头避开了钟璃的目光。 “真是树枝划拉的。” 钟璃眼底笑意渐深,一脸戏谑。 “你拉着赤珠蹿小树林了?” 钟离流一时不防,有些气急地说:“哪儿是我拉的她?分明就是她抓着我去的!” 赤珠看着像个姑娘。 行事作风却是个十成十的流氓。 钟离流最近忙着钟璃的婚事没太顾得上她。 结果昨日遇上,赤珠直接一把就把钟离流摁在了过道里。 要不是钟离流反应快,估计整张脸都要被划花! 钟离流兀自气闷,然后就发现钟璃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了。 他心中微微一跳,下意识地想解释几句,钟璃却语调幽幽地说:“哥。” 钟离流眉心微皱,茫然地啊了一声。 钟璃深深叹气。 “你要是什么时候准备要嫁到塞巴去了,一定要事先告诉我好吗?” 准备嫁妆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 不信看钟离流最近多忙就知道了。 钟离流闻言嘴角狠狠地抽了一瞬,没好气地抬手在钟璃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胡说八道什么呢?” 看钟璃不信,钟离流索性就说:“我跟她目前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钟璃抓住了重点,要笑不笑的。 “目前不是?” 话都说穿了,钟离流索性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点头。 “是的,目前不是,而且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所以以后也不会是。” 赤珠身为女子,怀揣着一腔孤勇跟着追到了京城,还一直跟在钟离流的身后鞍前马后。 钟离流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赤珠是塞巴族的可汗。 是一族领袖。 这样的人,主动身上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钟离流生性向往自由,生来就是个不受约束之人。 他对赤珠有心动,却没到愿为她舍弃自由的程度。 钟离流与钟璃不同。 钟璃重感情,将之视为全部首要。 对钟离流而言,理智却比荷尔蒙更重要。 有些时候,看似温柔长情之人,冷漠理智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说着钟离流也有些无奈,苦笑道:“身为塞巴可汗不可在外逗留过久,迟早要回宗族部落,于我而言,在一处长久地待着却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和她做朋友最好,你懂?” 钟璃沉默片刻后无声叹气。 “好吧,你说的我懂。” 古往今来,感情才是最不可求之事。 除了当事人,谁也不能说什么。 钟离流赞赏地揉了钟璃的头发一下,说了声乖,目光像是不经意一般地扫过钟璃身后的一座屏风,装作不知的样子又和钟璃说了会儿话,然后才被人叫了出去。 钟离流走后,钟璃放下了手中青梅,对着屏风说:“都听到了?” 屏风动了一下,赤珠满脸不高兴地走了出来。 赤珠比钟离流先一步到,听说钟离流来了,她本是想躲起来吓唬钟离流一下,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么一段话。 看着往日神采飞扬的赤珠像个行走的霜茄子,钟璃无奈至极。 她忍不住说:“赤珠,我大哥那话并非是针对你,他只是……” “他说的只是肺腑之言,实话难免不中听,阿璃不用劝我,我都知道的。” 事实上,这样的话钟离流早就和赤珠开诚布公地说过。 只是赤珠不想听不想信罢了。 她原以为自己死缠烂打钟离流就会动摇,不成想,这个看似最温柔的人,冷情起来,远比常人更加漠然。 赤珠这么说了,钟璃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她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安慰赤珠的时候,赤珠却突然说:“他顾忌的是我的身份,是吗?” 钟璃呐呐的点头。 应该是的。 以钟离流的骄傲,让他嫁入塞巴族,从此沦为附庸,的确是一个很难接受的现实。 赤珠冷笑,满不在乎地开了口。 “那我不做这个可汗不就行了?” 钟璃震惊了。 钟璃看赤珠不像是在说笑,赶紧说:“这可不是小事儿,你别冲动,我……” “阿璃不必劝我,我什么都明白。” 赤珠再度打断了钟璃的话,明亮美目中满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我看上他了,就一定要把人追到手,阿璃只管等着叫我大嫂就可以了,至于旁的,我自有法子处理。” 对上赤珠光芒四绽的眼睛,钟璃难得语塞了。 第761章 关于爱你,如一认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六十七 半月时间悄然而逝。 很快就到了钟璃大婚的前一日。 大婚之前,周围的人带着一脸喜色忙忙碌碌。 钟璃本人感觉却有些不真切的恍惚。 她甚至恍惚间有种不太真实的错觉,像是如今的一切都是一场无尽空梦。 大婚前一夜,整个北候府上下忙碌一片,灯火不眠。 钟璃这个按理说最为紧张的新娘子,却因怕影响了她的休息,早早地被人安置在了床上。 天色刚擦黑不久,钟璃就算是躺下了也无半分睡意。 模糊听见外边压低了的人声鼎沸,钟璃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谁能想到,当初的阴差阳错,竟能成就今日之缘? 她当初不过是见色起意,突发奇想想玩儿一手美男子养成。 不成想,自己最后竟成了被美男子娇养的娇花。 钟璃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想,又什么都没想的时候,模糊听见窗台有响动的声响。 像是有人进来了。 黑暗中钟璃眯起了眼睛。 进来的人动作却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像是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佳人似的,一举一动几乎轻不可闻。 等走到床边见着朝思暮想的人,祁骁眼底的浅笑层层绽放,瞬间在黑暗中开出了一朵绚丽的花儿。 他近乎痴迷地看着钟璃的侧脸,轻手轻脚地在床边席地而坐,也不管钟璃是否能听见自己的话,低低地说:“我可算是见着你了。” 帝后大婚是大事儿。 故而规矩也层层繁琐复杂得紧。 为了让大婚全程完美不出半点差错,祁骁不得不亲自在宫中上下盯着亲自敲定,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也不曾放过。 讲究到简直龟毛。 等他终于把一切都搞定了。 也到了如今这时候了。 按理说,新婚之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 但是仓促分别已久,祁骁实在是难捱心中思念狂潮。 索性就趁着夜深无人知晓,不声不响地摸入了镇北候府,偷偷地看上一眼心上人。 越看,他眼底笑意越深,几乎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原本想的来无人知去无人晓,悄悄地来看上一眼,就无声无息地离开。 可如今终于见着心心念念的人了。 他的脚下就像是生根了一般,目光怎么都挪不开半分。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恨不得把心挖空了,直接把人囫囵塞进去藏好了才算心安。 钟璃就算是睡着了,被人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也得有所察觉。 更何况,她本来就没睡着。 察觉到来人是谁的时候,钟璃本想装睡试探一下他想做什么。 可发现祁骁只是傻乎乎地盯着自己看。 钟璃有些无奈了。 她于昏暗中发出了一声轻笑,口吻玩味。 “皇上大晚上的不在宫中陪孩子,怎地起了夜探深闺的念想?” 钟璃骤然出声,祁骁小小地惊了一下。 可短暂的惊讶过后,就是说不出的欢喜。 他低笑一声并不接话,伸手试了一下身上的衣裳,确定凉气都散干净了,才小心翼翼地隔着被子抱住了钟璃,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钟璃的头顶,轻声说:“夜深难眠,我想阿璃了。” 钟璃撑不住笑了。 “明日咱们就能见着了。” 祁骁摇头,语气颇为一本正经。 “明日也是要想的,可今日的也不能落下。” 钟璃被逗得不住发笑,似乎是怕被人发现皇上夜探深闺,声音压得极低,以至于肩膀都在无声颤动。 祁骁一开始还能勉强装作正经的样子,可受到钟璃情绪感染,慢慢地就跟着钟璃笑出了声。 笑过了,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匣子,递到钟璃的手边。 钟璃眨眨眼,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祁骁笑了。 声音明明很低,却仿佛带着说不出的无尽温柔,一丝一缕地将钟璃包裹其中。 “新婚礼物。” 钟璃怔了一下就乐出了声。 她是真没想到,祁骁会大半夜地来给自己送礼物。 不管礼物是什么,这份动机,就足以让钟璃取笑他大半年。 钟璃躺着又被祁骁抱着,动作有些不方便。 索性就把匣子递给了祁骁。 “打开我瞧瞧。” 祁骁依言将匣子打开,也让钟璃借着不明朗的光线看清了里边的东西。 祁骁深夜送来的,竟然是一枚缩小版的御玺。 御玺钟璃是见过的。 正因见过,第一眼看到这东西的时候,饶是钟璃性子沉稳,也不免露出了一丝惊诧。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的意外,祁骁揽着她,慢悠悠地说:“这是仿着我手中的那个制的,底下刻的图案与宫中御玺别无二致,印上印泥就可当御玺使用。” 钟璃听完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用指尖戳了戳祁骁的胸口,有些无语。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给我做什么?” 御玺相当于是一国之君的象征。 但凡是落上了国君御玺印记的东西,往往都代表着帝皇的意志。 因此,御玺虽是死物,本身象征意义带来的重要性却极为深远。 祁骁之前就把代表兵权的睚眦兵符给了钟璃一半。 如今又直接把这与真品无异的御玺给了钟璃,这是想干什么? 见祁骁不说话,钟璃好笑又头疼。 “问你话呢,这是几个意思?” 祁骁像是不知钟璃这话未尽之意似的,漫不经心地说:“我很早之前就与阿璃说过,但凡是我有的,无论是什么,都属阿璃所有,阿璃把这话忘了?” 他是镇南王的时候。 他的兵权,兵符愿意分给钟璃。 如今他是皇帝了,他的一切自然也与钟璃同享。 事实上别说是个无用的御玺,若是钟璃流露出一丝一毫想当女皇的念头,祁骁估计就会毫不犹豫地把钟璃送上那个位置。 他无所谓自己有什么。 但是只要是他有的,就必须是钟璃的。 关于钟璃封后的事儿非议太多。 他怕钟璃心中多想,又不欲多做解释,故而之前一直沉默。 可此时,他却想用实际行动让钟璃知晓,他的心意,从头至尾都未曾变过半分。 钟璃听他这理直气壮的调调被弄得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不禁失笑。 “这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儿,你就这么给我了,不怕自己来日后悔?” 祁骁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无声轻笑。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钟璃要笑不笑的,故意压低了声调说:“那若是我用这东西暗中捣鬼,想要对你不利呢?那也不会后悔吗?” 祁骁听完低声而笑,黑暗中和钟璃无声对视,目光明亮得几乎灼人。 “那阿璃会吗?” 钟璃一脸为难。 “这时候说以后,来日方长的事儿,谁知道呢。” 祁骁乐出了声。 他安抚似的在钟璃的眉心亲了一下,温声低语。 “我既敢把伤人利刃递到阿璃手中,就无谓来日有多长。” “纵然有朝一日刀尖对我,那也必然是我先错了,这东西我送出去了,管你是想用来砸核桃,还是用来夺权呢?” 堂堂一国之君说用御玺来砸核桃。 这话落在旁人耳中,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钟璃听完却忍不住发笑。 她仰头啃了祁骁的下巴一口,低声道:“当真?” 祁骁学着钟璃的样子眨眨眼,眼底笑意弥散,恍若银河璀璨星光散漫,耀眼得让人心头生温。 呼吸相融,清浅交织。 恍惚间,钟璃听到祁骁轻轻地说:“祁骁从未骗过阿璃。” 关于爱你,我从始至终。 如一认真。 第762章 滚出去重来!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六十九 钟璃被祁骁抱着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有钟璃都记不清的过往鸡毛蒜皮,也有他从未跟钟璃说过的来日方长。 他很少有话这么多的时候。 多到钟璃几乎记不住他都说了什么。 一开始钟璃还能勉强打起精神模糊听清,应上几声。 可慢慢的睡意上涌,眼皮开始变得沉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祁骁注意到钟璃呼吸的变化,于黑暗中无声轻笑了一下。 他低头在钟璃的眉心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轻不可闻。 “安心睡吧,我的皇后。” 等长夜过去,一切都会是全新的。 钟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也不知道祁骁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在接近半夜时分被人叫醒,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枕边。 枕边早就没了人,可枕头上的余温犹存,显然祁骁刚走没多久。 距离她最近的紫纱看到了她下意识的动作,唇角无声向上扬了一下。 她看了一下四周无人注意,佯装给扶钟璃起来的样子,低声说:“按规矩,皇上今日要早早地在宫中祭祖告慰祖先,天不亮就得开始忙活呢。” 言下之意就是,皇上也不想悄悄走的。 但是帝后大婚规矩大过天。 祁骁就算是皇帝本人,也不能太无视规矩的存在。 钟璃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笑了,眼里困倦也消散了几分。 她没说什么被人伺候着起身。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像个精致的木偶人似的被一群人围着梳妆打扮。 按理说,新娘子出嫁前,是要由娘家的母亲嫂子陪着的。 但是钟璃和钟离流上头并无长辈,家中除了兄妹二人也找不到个合适的主子。 所以与钟璃关系素来亲近的北候夫人,白家诸位夫人,还有祁悠赤珠等人早早地就到了,围着钟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赤珠是第一次见到大褚的新娘子备嫁是什么情形。 看到时常淡妆示人的钟璃一身色彩浓烈的华服,精致大妆的样子,惊讶得不住叹气。 “阿璃你这样真美。” 钟璃身上穿的婚服,是祁骁早早地就让人着手准备的。 流光溢彩的织云缎上,用金线绣着象征着皇后身份的繁复凤凰纹路,曳地裙摆在如水似的流淌在地,泛着微微光泽,不甚起眼,仔细看的话,却华贵得让人挪不开眼。 与这身衣裳配套的,还有全套的头面首饰。 从凤冠到簪子手镯,不足细数却样样齐全。 但是最后诸位夫人商议了一下,觉得全套首饰华丽是华丽了,但是不免显得累赘。 只给钟璃戴了那顶凤冠,其余首饰都不曾上头。 赤金缠丝凤冠,中间点缀着一枚硕大得耀眼的红宝,凤冠居中束起,将钟璃如墨般的长发尽数绾在发顶,利落又不失妩媚。 凤冠四周的流苏下缀着点点同色红宝,自然向下坠在钟璃的眉眼之间,让她精致得过分的五官多了一种隐隐绰绰的韵味,硬是在华贵之中带出了几分飘渺的神秘。 东珠耳坠衬得钟璃耳垂越发精致逼人。 哪怕她静静地坐着不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风华之意,让人叹为惊止。 听到赤珠的话,被折腾得犯困的钟璃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揶揄地看了赤珠一眼,有些好笑。 “这是在哄我开心吗?” 赤珠认真摇头。 “当然不是,你是真的特别好看。” 北候夫人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小心地用绘眉的笔沾上梳妆用的红色胭脂,在钟璃的眉心轻轻地勾勒几笔,一枚精致的凤纹缓缓成型。 她退后两步端详片刻,满意颔首。 “如此就真的是惊为天人了。” 坐在一旁的唐国公府上的老封君见了,也是一脸笑意。 “确是不错,娘娘这样的天人之姿,咱们这些老婆子见了都面红心跳,也不知皇上见了又会是何种情形。” 辈分最大的老封君开口打趣,屋内剩下的人忍不住笑出声的同时,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凑趣。 钟璃本是个性情最为冷清之人。 此时听了她们的话,却忍不住面颊微红,一直没什么波澜的心底也瞬间多了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她好像在此时才真的意识到,她是真的要结婚了。 天色渐明,外边人声逐渐鼎沸。 前来送嫁的女客们在屋内陪着钟璃说笑,不一会儿,徐嬷嬷就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娘娘,皇上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到侯府大概还需些功夫,您要不趁这时候吃些东西填填肚子,也省得一会儿顾不上。” 说着,她示意身后带着的小丫鬟把手中冒着热气的托盘递了过去。 随后紧跟着,又有数个穿红戴绿的小丫鬟,端着一盘盘点心,往面露惊讶的诸位夫人眼前摆。 可徐嬷嬷刚刚的话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 以至于一时间谁都没顾得上。 等这些人退下了,柏箐樱没忍住捂着嘴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笑着说:“听徐嬷嬷这意思,皇上竟然是亲自来迎了吗?” 每一个皇帝都会经历大婚迎娶皇后这一遭。 但是,从未有哪个男子身居帝皇之尊,还能遵循民间婚嫁习俗亲自上门来迎。 历代帝皇娶后,往往一旨圣旨下了,就是皇后娘家兵荒马乱地开始折腾,声势浩大地把皇后送出门,皇帝只需要在大宴群臣的宫中等着皇后到就行。 祁骁能在这种时候,不顾世俗看法,亲自出门来迎,可见心中对钟璃的重视。 白家大夫人听了,也是忍不住感慨。 “皇上对娘娘的这份心可谓难得,有情人终成眷属,皇上和娘娘历经无数波折才有了今日之安稳,只盼您二位日后白首偕老,恩爱同心。” 屋内的人不管压下心中感慨,纷纷出言向这里道贺。 吉祥话一箩筐一箩筐地上,听得钟璃最后都有些不自在。 许是察觉到了钟璃的不自在,唐国公府的老封君满脸慈爱地站了起来,笑着接过了唐夫人手中的梳子,说:“好听的都被她们说完了,我这个老婆子就不多嘴讨嫌了,趁着还没老眼昏花,给娘娘梳头吧。” 钟璃垂首轻笑,装作听不出老封君话中打趣一般,轻声说:“有劳老封君了。” 老封君笑着抬手,梳子轻轻地滑过钟璃梳好的发髻,嘴里轻声唱喏。 “一梳到头,世间眷侣白头携手。” “二梳到尾,携手余生安稳无忧。” “三梳如意,花开四季,顺遂如心。” 尾音落下,外边噼里啪啦地响起了鞭炮炸裂之响。 钟璃不自觉回头。 门外候着的紫纱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娘娘,皇上迎亲的队伍到了,您且准备着出门吧。” 钟璃微微恍惚,门外却响起了祁骁含笑的声音。 “阿璃,我来接你回家了!”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钟离流气急败坏的怒吼。 “站住!” “谁允你翻墙进来接人的?!你给我滚出去重来!” 第763章 百里红妆,盛世大婚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六十九 钟离流为今日的拦亲,准备了无数种为难人的刻薄套路。 甚至想过直接把祁骁堵在门口,纵然他就是哭天喊地的也不让他进去。 总之,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一定要让他体会到娘家人的可怕。 然而谁也没想到,祁骁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他明明是来迎亲的。 但是丫的不走正门! 钟离流精心策划的种种阴谋尚未来得及拉开序幕,他就已经踩着无数人掉在地上的眼珠子,施展轻功一骑绝尘飞进了院墙。 还目标明确地找到了钟璃在的院子。 显然是提起踩过点的。 准备充分。 祁骁神来一笔的操作令人发懵。 钟离流紧跟着的一声怒吼让众人瞬间回神。 不等钟离流再作妖,身兼多职的柏骞承徐久林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管不顾急吼吼的,嗷嗷喊着就往里冲。 明明都是位高权重的人。 明明都是要面子的人。 此时此刻却都像是忘了身上的包袱似的,一个比一个更像撒欢的哈士奇,一个赛一个地冲得欢快。 迎亲队伍的杀伤力实在强大。 纵然钟离流事先做了完全的准备,此时也发挥不出半点作用。 钟离流嘶哑着嗓子在外不住地喊放肆。 却也无人在意了。 祁骁一路破关斩将直接冲到了钟璃在的门前,笑着大喊。 “阿璃!我来接你回家!” 祁仲一边费劲地摁着想暴走的钟离流,吃力地扭头跟着喊。 “嫂子!我们来接你了!” “恭迎娘娘归家!” 动静大得不像是来迎亲的。 更像是来抢亲的土匪。 门外呼喊声一片,夹杂着无数欢喜的笑声,乱糟糟的让人听不真切,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染力。 让人心底生温。 哪怕是稳重的一辈子的唐国公府老封君,听着外边的动静也撑不住笑出了声。 “皇上这是心急了。” 北候夫人捂着嘴笑。 “谁说不是呢。” 柏箐樱忍着笑上前拉了钟璃一把,轻声说:“娘娘可准备好了?” 钟璃闻言不自在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自在什么。 总之,从听到祁骁声音的那一刻起,她的脸就一直都是红的。 像一块被水汽晕染开了的胭脂。 微醺又恰到好处。 钟璃垂首遮住了眼中无措,也不说话,只是弧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老封君见状笑出了声,接过徐嬷嬷手中的红盖头亲自盖在了钟璃的头上。 “吉时已到,请娘娘起身吧。” 紫纱紫荆同时走过来扶住了钟璃的手,轻轻地带着她往外走。 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 祁骁心急地想要冲上来自己把钟璃抱走。 祁仲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合规矩!” 直挺挺地往新娘子房门前冲,已经很过分了。 要是祁骁再直接对着新娘子动手,他的便宜大舅子就真的是要杀人了! 祁骁艰难地止住了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钟璃。 钟离流好不容易才从阻拦的人群中厮杀出来,见祁骁站着没动,表情复杂地哼了一声。 “皇上怎么进来的,还请怎么出去,我现在要背璃儿出门,没功夫在这儿跟你耗着!” 祁骁闻言习惯性地瞪了钟离流一眼,眼神长久地停留在钟璃身上。 看钟离流俯身背起钟璃的时候,他甚至还紧张地倒吸了一口气。 “你小心点儿!别颠着!” 钟离流气得额角暴起青筋,忍无可忍地咬牙。 “滚!” 祁骁不想滚。 但是按规矩,他此时就应该在前门候着,等着和钟璃一起拜别了家中亲长后出门回宫。 钟璃和钟离流并无别的亲人长辈。 所以这个步骤被省略了。 但是这也并不代表祁骁就能一直杵着在这儿。 祁骁不太情愿地被钟离流的人连哄带赶地弄出了二门,只能眼巴巴地带着一群人在门口张望。 不一会儿,钟离流终于背着凤冠霞帔的钟璃走了出来。 钟离流看似文弱,背上背着钟璃的时候,走的每一步却都极稳。 似怕背上的钟璃受了颠簸,他每一步的间距甚至都是差不多大小的,稳当得不曾让钟璃察觉到半点不适。 祁骁站在花轿前,见到那抹红色身影的时候,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甚至忘了动作。 漫天入眼,仿佛只剩下了这一抹红。 柏骞承好笑地用胳膊隐晦地撞了一下祁骁的手,低声提醒。 “皇上愣着做什么?快射轿门啊!” 看了半天热闹的徐久林赶紧将绑着红绸,拔了箭头的箭矢递了过去。 祁骁接过,眼也不眨地飞身出手。 箭头稳稳地立在了轿门之上,赢得无数欢呼四起,吵嚷得让人忍不住跟着笑。 钟离流暗暗对着祁骁翻了一个白眼,小心地背着钟璃到了花轿前,扶着钟璃坐了进去。 花轿的帘子放下之前,钟离流短暂又急促地握住了钟璃的手,低声说:“璃儿。” 钟璃闻言心中猛地一酸,无声回握。 钟离流压下心头复杂像幼时玩笑一般捏了钟璃的手一下,转身直接放下了帘子,背对着钟璃,对着祁骁难得正色的拱手。 “我生平只得一妹,在家中娇养时,恨不得摘星捧月逗其欢颜,今日将璃儿交托于皇上,望皇上日后莫要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也勿让璃儿受了委屈。” “若是有一日皇上不再信守初始之言,也勿要做薄情寡义伤人之举,可直接告诉我,我去将璃儿接回来,只要我活着一日,她就一直有家,容不得任何人伤损分毫。” 钟离流这话对常人说无碍。 可对皇上这样的身份而言,就是实打实的逾越冒犯。 换个心胸狭隘的,当场论罪也是有可能的。 可话出口,祁骁却半点不生气。 他一脸认真地对着钟离流还礼,沉声笑道:“舅兄安心,你不会有那种机会的。” 钟离流无声一笑,无可奈何似的往旁边让出半步。 “请。” 祁骁翻身上马,早已准备好的侍从手中扬起了各色花瓣,口中高声唱喏。 “恭迎皇上皇后娘娘回宫!” 鞭炮噼里啪啦地放响一路。 象征着凤架的花轿在祁骁的陪伴下缓缓前行。 从镇北候府中前后抬着出来跟上的嫁妆,陆陆续续地蔓延了一路,宛若一条红色的流动长河。 花轿都走出去半个时辰了,嫁妆还在流水似的往外抬,一抬接着一抬的,震得无数围观之人掉了一地的下巴。 “妈呀这得准备了多少东西,才能抬这么久还没抬完?有人数了吗?!” “前头过去一百多抬了,眼瞅着这还没完呢,这到底有多少啊!” “而且你仔细看,抬箱子的人走得吃力,箱子里装着的肯定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镇北候也太心疼娘家妹子了。” “皇后娘娘那样的人品,镇北候又怎会不心疼?我要是有那么个能文能武的妹妹,我就算是掏空了家底什么都给她,我也乐意啊!” “你可拉倒吧!娘娘神仙一般的人儿,怎么可能有你这么个不上台面的哥哥?可省省劲儿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人群中惊呼一阵接着一阵,好几个时辰都不曾停歇。 等嫁妆长河终于从镇北候府中抬出结束,仔细数着的人一脸震惊地竖起了手指头,难以置信。 “整整二百八十八抬!二百八十八抬嫁妆!除了皇后娘娘,谁能担得起这样的荣耀?” 皇权之下规矩重。 寻常官宦之家嫁女,恩宠再过,顶多也就是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再多就是逾矩。 钟璃是皇后,倒不至于被这样的规矩压着。 可与历代皇后出嫁的场面相比,二百八十八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街头小巷惊呼不断,钟离流听着外边的动静,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璃儿,哥哥能为你做的,能陪你走的路,就只能到这儿了。 第764章 洗洗睡了可好?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七十 帝后大婚事宜繁琐。 一开始钟璃还能勉强打起精神应对。 到了后来,她几乎灵魂出窍,全靠身旁扶着自己的紫纱等人的提醒才一一走完了所有程序。 等诸事结束,钟璃精疲力尽地回到皇后特居的凤仪宫,撑着换了身衣裳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祁骁心里惦记着钟璃,心思半点不在前头。 匆匆应付了一圈,熟练又不负责任地将剩下的事情甩给了祁仲,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了凤仪宫。 得知钟璃没吃东西就睡了,祁骁眉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褶皱。 他想了想,沉声说:“吩咐下边准备些易克化的清淡吃食在小灶上温着,皇后什么时候醒了就什么时候吃。” 紫纱应声去了。 祁骁在偏殿中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回到了寝殿。 钟璃孕中本就易困倦。 今日天不亮就开始折腾,熬到这会儿睡得几乎丧失意识。 全然没了平日里的警惕轻醒。 祁骁心疼地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语调虽低却带着无尽欢喜。 “我终于光明正大地把你娶回家了……”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非议钟璃的出身。 再也不会有人胆敢议论她的来历。 她的名字,注定与自己相配于庙堂祖谱。 生死同一。 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祁骁大愿终成,心满意足地揽着钟璃闭上了眼。 他本想的是等钟璃醒了就陪着她吃点儿东西。 不成想,他自己闭眼睁眼就到了天亮。 醒来发现枕边没了人,祁骁摁了摁自己的额角,不自觉地向外张望。 “皇后呢?” 在帐外候着的紫纱闻声走上前来,用金钩挽起帘帐,轻声说:“娘娘半个时辰前就起身了,大皇子二皇子现在正在前头陪着娘娘用膳呢。” 两个小豆丁一个月前就被祁骁接进了宫。 满打满算一个多月没能见着钟璃了。 昨日若不是钟璃早早地就睡了,这两个小家伙说不定就要抱着被子来粘糊。 好不容易熬过了昨日,今日特特起了个大早,不等天亮就眼巴巴地跑来了。 祁骁闻言有些好笑,也不用人伺候,自己换了身家常衣裳就往外走。 膳厅里,钟璃正被两个小家伙的话逗得不住发笑。 祁骁听清了祁云宸在说什么,忍不住哼了一声。 “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两岁不到的豆丁团子,还不到人膝盖高,就敢说要去给钟璃打兔子。 该说异想天开还是不知者无畏? 祁云宸小朋友自觉是被鄙视了,一脸认真地反驳。 “父皇,人不可貌相,您就算是大人,也不能看不起人。” 嘴里还咬着一个小蒸饺的祁云琛也一脸认同地跟着点头,显然是对祁骁的话不满。 祁骁被反驳了不在意,动作自然地在钟璃的身边坐下,拿起汤勺替她舀了一碗银耳羹,才慢悠悠地说:“好吧,那我换个说法,大热天的,你俩去抓兔子做什么呢?” “难不成还指望着拿兔子来给你母后做围脖吗?” 似乎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祁骁难以认同地摇头。 “你俩也不怕把你母后热着。” 两个小团子被一下被问住了,四目相对下不知道说什么。 祁云琛赶紧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赶紧补救。 “可以抓来养着,等天冷了再做围脖。” 祁云宸跟着把小脑袋点出了残影。 “对啊对啊!还可以做披风!” 祁骁啧了一声,口吻戏谑。 “做披风?你俩是打算去掏了千年兔子精的老窝吗?” 以豆丁团子目前的心智,还不足以想到如此深远的问题。 两人霎时无言,不由得露出了挫败的神情。 祁骁有些得意,看钟璃只是笑着不说话,忍不住说:“阿璃别听这俩臭小子胡说,等春猎时,我去给你猎几只银狐来做披风。” 钟璃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微妙。 “大热天的,皇上不怕热着我?” 说出去的话被钟璃问了回来,祁骁却不觉得尴尬。 他自顾自地得意一笑,慢悠悠地说:“天冷了总就用得上了,有备无患嘛。” 两个小豆丁闻言不约而同地呦了一声,似乎是在鄙夷祁骁的区别对待。 祁骁半点不在意,满眼是笑地凑在钟璃身边献殷勤。 吃过早膳,又听两个小娃娃哇啦哇啦说了半天有的没的。 祁骁忍无可忍地让人把应该睡午觉的娃娃带了出去,终于得以和钟璃独处。 虽说昨日才正式大婚,可钟璃和祁骁的相处模式并未因此发生任何改变。 在外,一人是皇上一人是皇后。 可关上门,他们就单纯的只是夫妻。 钟璃半靠在软榻上,神情有些懒洋洋的,把只咬了一口的点心顺手塞进了祁骁的嘴里,问起了春猎的事儿。 春猎是大褚皇朝的一件大事。 每三年举行一次,参加的人都是士族大夫,除了天子与臣同乐的象征,还是朝廷选拔武将的盛会。 在春猎中取得前三头筹的,皇帝当场就会照例封赏官爵。 按旧历,春猎是在每年开春的时候进行的。 只是今年开春的时候大事未定,无人有心想起。 如今祁骁登基,万事待新。 急需一项号召力强的集体活动来凝聚人心,就有人提出了举办春猎。 此时虽是盛夏,可只要做的是这么件事,时间对不对自然无人在意。 祁骁慢悠悠地说:“朝中可用的人不多,今年时候不对,骤然开恩科不现实,想提拔一下可用之人上位,春猎是个不错的由头。” 所以有人提起的时候,祁骁没多迟疑就说了好。 跟所谓的名声和家世相比,祁骁更倾向于倚重有真本事的人。 他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钟璃闻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说:“地点可是定在了逐鹿猎场?” 逐鹿猎场是皇家猎场,位于出京三百里的皇家林场中。 之前的数次春猎,也多是在这里举行。 祁骁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那里距离京城不远,又有举办过的经验,准备起来也不仓促,京中有什么事儿的话,我也好及时赶回来。” 钟璃听出他字里行间的无声寒意,忍不住摇头轻笑。 “京中还能有什么事儿非得让你赶回来?” 祁骁冷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万一有人一心想作死呢?” 钟璃诧异。 “什么?” 祁骁不欲让孕中的钟璃知道太多外边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没接她的话,反而是说起了别的。 他说:“云宸和云琛年岁虽小,可到底是男孩子,这次春猎,我打算把他们带上,阿璃觉得如何?” 钟璃闻言头疼又好笑。 两个孩子不在场,她也用不着顾及娃娃的小面子,直接就说:“他俩合起来能摸到马脑袋吗?这么丁点儿大的小娃娃,你带着他俩去做甚?” 别看那两小家伙现在一口一个抓兔子说的起劲。 可若是真见了血,指不定得惊吓成什么模样。 祁骁对钟璃话中的不赞同不以为意。 他漫不经心地说:“再小也是我的种,还能差到什么地方去?” 似乎是怕钟璃不放心,祁骁又说:“阿璃别觉得他俩小就不成事儿,我当年这个年岁的时候,各方面可比不得他们,这俩小崽子日后要担的担子重,早些让他们开眼并非坏事。” 祁骁能这么说,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钟璃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好。 祁骁是孩子父亲。 他为孩子考量的,必然是为了孩子好。 钟璃从不在这样的事情上和祁骁有分歧。 祁骁心满意足地在钟璃的脸上亲了一下,低声说:“只是我们父子三人出了门,阿璃就只能自己在家了。” 钟璃有孕不足四月,此时虽没显怀,可到底是不方便颠簸出门。 去猎场那样的地方更不合适。 钟璃对此并不意外,笑了几声才说:“我难得清闲,倒是不愿跟着你们劳累,你们自去就行,不用管我。” 祁骁笑着吻住了钟璃的唇,语调轻不可闻。 “阿璃放心,走之前我会把苍蝇都打死的。” 钟璃闻言一时有些恍惚,不太能理解祁骁这话的意思。 注意到钟璃眼中的困惑,祁骁低声而笑。 “不久你就知道了。” 帝后大婚,罢朝三日。 祁骁一心不问窗外事,专心致志地在凤仪宫中陪了钟璃三日。 皇上本应在万和殿长住,就算是宠幸妃嫔,也基本是当日去次日回,不会在某个妃嫔宫中连住几日。 钟璃虽是皇后,在世人眼中也是皇上后宫中的一员。 刚当上皇后,就堂而皇之地把皇上拘在凤仪宫不放,那来日其余妃嫔进了宫,又哪儿会有他人的容身之处? 简直放肆! 祁骁的婚嫁刚结束,朝中对此不满的折子,就雪花片似的飞涌而出。 除了讨伐钟璃为后不端的,还有含沙射影的说祁骁膝下子嗣太少,不足以稳固国本,让祁骁纳新人为皇族开枝散叶的夹杂其中。 祁骁冷眼看着堆得等人高的折子,没接老臣的话茬,反而是说:“朕今日有个喜讯要宣布。” 猜到祁骁要说什么的逍遥王祁仲拱手而笑,默契地上前捧祁骁的臭脚。 “皇上所说,不知喜从何来?” 钟璃满意地笑了。 “皇后有喜了。” 祁仲早就知道这事儿,此时闻言却还是装作刚知情的样子,笑着向祁骁道喜。 柏骞承等人紧随其后,贺喜声不绝于耳,倒是将刚刚说祁骁子嗣单薄的声音压了下去。 祁仲非常懂祁骁的心思,贺喜完了还说:“娘娘有孕乃是家国之喜,皇上欢喜之余想多陪妻儿也是人之常情。” 徐久林跟着笑。 “逍遥王此言甚对,微臣听闻有孕之人孕中多思,有皇上伴身在侧,想来更可保娘娘和皇嗣安稳。” 所以说,那些没事儿就盯着皇上在哪儿睡的人,洗洗睡了可好? 第765章 皇上同意选秀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会在这时候有孕,是大多数人没想到的意外。 短暂的沉默后,立马就有人另辟蹊径,出声说:“皇后吉娘娘有喜事大喜事,合应相庆,只是按规矩,后妃有孕后不可侍寝,皇上后宫中只皇后娘娘一人,难免不便,不如借此机会召开选秀,充盈后宫,也好让更多的人为皇上绵延子嗣。” 此话音落,立马就有人附和。 “微臣认为理应如此,娘娘有孕,按例应为皇上填充后宫选人伺候,此举对娘娘的贤德声名也大有裨益,于国也有益处。” “是啊,之前皇上说帝后尚未大婚,不宜提起选秀一事,如今大婚已毕,娘娘也有喜讯传出,不如重开选秀,也好在来年多添丁之喜。” …… 选秀的话题之前被祁骁镇压了下去,无人敢提。 现在钟璃有孕,有人提出立马就得到了大多人的附和。 钟璃得了祁骁的偏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之前不见声名的钟离流都当上了唯一不二的镇北侯。 如今钟离流在京城中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 可见祁骁对钟璃娘家的照拂多甚。 若是自家能再出个钟璃这般的人物,哪怕是不当宠后,能当个宠妃,对家族发展而言也是绝佳的机会。 在触手可及的好处面前,鲜少有人能维持理智保存清醒。 劝说祁骁选秀的人越来越多,声音噪杂得吵人耳朵疼。 祁骁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对此表现震怒,似笑非笑地看着底下说得热闹的众人,目光幽远深长。 等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了,祁骁的目光落在了说得最为欢实的于尚书身上,意味不明地说:“于尚书也认为,朕该选秀了?” 于尚书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愣了一下就说:“扩充后宫,充盈子嗣,乃是国之大事,微臣只是在尽自己的本分之职罢了。” 祁骁哦了一声,笑着说:“那关于选秀进宫的人选,于尚书心中可有大概?” 祁骁这话问得很有技巧,也仿佛在有意识地让人感觉到他态度的松动。 众人纷纷发现,他似乎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抗拒选秀。 于尚书拿捏不住祁骁的真实意思,沉默一瞬后谨慎作答。 “能入宫陪侍皇上的,都应是家世人品皆出众者,微臣不敢妄自揣测,望皇上恕罪。” 祁骁闻言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爱卿不必拘谨,朕既然是问了,你只管大胆答就是,答得好与不好,朕都不会怪罪。” 祁骁话锋微转,又对着其余的人说:“诸位卿家也是如此,若是有认可之人,不妨写作折子递呈上来,朕一一看过后再做批复。” 愿意提选秀之事,愿意看名单折子。 换句话说,在群臣眼中,祁骁就是同意了扩充后宫之事。 后宫钟璃一家独大的场面没有发生,这让有心在皇上后院中放人的人家猛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把人送进去了。 自家千娇百媚的千金又怎会得不到皇上的宠爱? 只要假以时日,镇北候吃到的甜头,迟早也会轮到自己家中。 想当后妃之臣,为此心动之人不在少数。 有了祁骁的许可,不少人回家就开始关上书房的大门拟折子。 光说与自己沾亲带故的女儿家显得私心过重,不可取。 所以列举了名单的人,往往会在名单上加入许多别的元素。 但凡是京中有名的贵女,未婚的,年龄合适的,大多都榜上有名。 选秀尚未正式开始,可群臣私底下大多已经有了选秀的架势。 少有冷静的几个人对此视而不见。 和钟璃交好的北候夫人忍不住问了几句,换来了北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谁都以为陛下是想通了准备扩充后宫,可谁知道,陛下是不是想借此彻底打消这些人的不切奢望呢?” 祁骁要真同意选秀,镇北候能如此冷静? 北候老神在在安慰北候夫人。 “夫人放心,皇后娘娘的福分大着呢,皇上舍不得让娘娘受半分委屈。” 祁骁的话引起了多大的风波暗涌无人可知。 关切祁骁后院的官员们的办事效率却高得惊人。 不过两日,选秀的名单折子很快就递到了祁骁的书案上。 祁骁看笑话似的翻阅着千篇一律的折子,眼底冷笑越发浓烈。 他随手将一份名字重叠率最高的折子,扔到了夜林面前,淡淡地说:“你看看这上边提到的人可熟悉?” 夜林将折子捡了起来,看了几眼就乐出了声。 “不瞒皇上,真有眼熟的。” 祁骁来了兴致,挑眉道:“有乐子?” 夜林笑了。 “那是当然。” 他清了清嗓子,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和祁骁说起了名单上之人不为人知的秘密。 胡家那位据说是第一才女的胡意雅,今年不过十六,却在一年前就与一个穷酸教书先生有了私情,两人至今都还在打着师生交流的名义暗通款曲。 秦家那位嫡出千金秦朗月,年十六,虽没男女私情,却是个佛口蛇心的狠角色。 在外温柔示人,回到家中对不合心意的下人动辄打骂仗杀,甚至还在十二岁时和亲母联手,设计了一场落水的意外,害死了亲爹最为宠爱的一个庶子小妾性命。 莫家嫡二女莫兰心,对外出宣称年十五,实际上已经快十七岁了,也不是正经嫡出出身,而是小姨子和姐夫勾搭上后,提前降世,率先出生的产物。 木家幺女木晚晴,年十六,诗书尚佳,单纯可人,热衷于制作各种香料,看似是个与世无争的,实际上她亲爹的几个小妾之所以入府后一无所出,与她那些见鬼的香料脱不了干系。 寇家嫡女寇盈盈,年十七,因生母早逝,去年之前都还被养在外祖家,祁骁登基前才被接回京中。 夜林说到寇莹莹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属下听闻,寇莹莹本是有心上人的,在外祖家时,那人也获得了家人认可,只是皇上登基后寇家家主一心想让寇莹莹进宫争宠,逼着众人否认了此事,执意将寇莹莹带回了京城,回京后,寇莹莹甚至还在府中闹过自戕。” 祁骁闻言有些好奇。 “可查出那人是谁了?” 夜林神情有些古怪,一言难尽道:“此人皇上应该有印象。” 祁骁好笑。 “谁?” “卫忠。” 第766章 落魄书生富千金的老套故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七十一 别人或许祁骁不知道。 但是这个叫卫忠的,祁骁还当真有几分印象。 这人本是读书人出身,往上扒拉三代都是捧着笔墨掉书袋的好手。 按理说,卫忠也应走上父辈们的老路,一心科举考取功名。 可卫忠本人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样。 他刚刚考取举人时不过十三,理应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 可不凑巧,他家中老母亲因病去世,不得已报了丁忧,没能在当年继续往上。 守孝三年过,十六岁下场,却在赶考途中遇上了山匪作乱,若不是陪读小厮忠心护主,再加上途中遇上有人相救,说不定命也要交待在那儿。 这么一耽搁,卫忠又错过了一年的春闱。 等到他终于要能再次下场的时候,大褚乱了。 祁琮带着众多心腹迁都宿城,京中权贵人人自危,原本定在京城举行的春闱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接连三次上场不顺,卫忠的科举之路几乎陷入了绝境。 他本是埋头苦学隐忍着等机会,结果命运多舛,没能等到春闱再开,反而是等来了外敌入侵。 卫忠虽是个文人,可到底是读过书看过兵法的,心中沟壑远胜常人。 家乡受乱无人可保,他索性一咬牙就顶住了压力,和几个不名不见经传的小将撑起了大局,甚至还借机和北漠打了两场小范围的胜仗,在祁骁带兵突袭的时候,暗中提供过路线和粮草,属于很早就投诚到祁骁这里的人。 祁骁知道这人的时候,甚至还和钟璃笑过书生被逼到了极致,上了战场也是骇人的。 他也没想到,卫忠竟然还和寇家有联系。 寇家可是京中的老牌世家,祁琮在时,也不得不给两分薄面。 如今的寇家虽不必从前,可到底也是正经的老牌勋贵,内里底蕴并非常人能见。 看似不起眼的卫忠能和寇家嫡出千金拉扯上关系,的确是祁骁不曾想到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祁骁的意外,夜林一脸复杂地叹气,三言两语说清了其中原委。 原来当年在山道上从山匪中救了卫忠性命的人,正是外出进香的寇家嫡女寇莹莹。 两人相识本是机缘巧合。 可卫忠当时受了伤,走投无路之下实在是无处可去。 寇莹莹见了心生不忍,索性就以家中缺个账房先生的名义把人带了回去。 寇莹莹外祖家乃是经商世家,并无太多世家贵族的偏见。 得知卫忠是个读书人,对他也多有抬爱,甚至在管账之余,还帮着卫忠找了当地最有名的书院,作保让卫忠得以继续进学。 卫忠在寇莹莹外祖家的庇护下过了几年轻松日子,慢慢地也就和寇莹莹互生爱慕。 只是寇莹莹在寇家再不得宠,也是寇家的嫡出千金。 以卫忠当时的身份难以相配。 卫忠得到了寇莹莹外祖家的认可,并许下承诺,只要来年春闱摘下魁首,就必当请求皇上赐婚,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将寇莹莹迎娶过门。 春闱前夕,卫忠从寇莹莹外祖家出发返乡。 结果没能赶上春闱不说,还遇上了外敌突袭。 再后来的事儿,祁骁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祁骁听完神色也有些微妙。 他皱眉道:“寇莹莹被接回京,还三番两次寻死,卫忠可知晓?” 得知卫忠行事后,再见了本人发现此人心中有过河,办事有章程,祁骁当时就做主将人提拔成了一方太守。 只是卫忠受封之地并不在京城,距离甚远。 寇家有意隐瞒消息,卫忠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夜林为难地皱皱眉,苦笑道:“心上人被强行送回了京城,他又怎会不知?” “只是婚姻大事,往往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和寇莹莹虽两情相许,可到底是不曾定下婚约,如今寇莹莹的亲爹执意要送寇莹莹进宫,他一个无名无份的外男又能做什么?” 事实上,寇莹莹在京中寻死觅活。 卫忠在任地也过得百般煎熬。 若不是大臣不得轻易离开直辖地,又或者是他和寇莹莹间有婚约作证,卫忠估计都要吐着血上京来找祁骁做主了。 夜林说得唏嘘不已,祁骁听得不住发笑。 “你怎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样的细枝末节都能说得娓娓道来,可见夜林的确是花心思去打听了。 夜林闻言苦哈哈地咧嘴,意味不明地幽幽叹气。 “属下一是痛心有情人不得相守,二是忧心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实在不敢马虎。” 万一他遗漏了什么,祁骁真的要割他身上的宝贝疙瘩来做抵,他跟谁说理去? 祁骁被这话气笑了,随手抓起一支笔砸到了夜林身上。 “朕看你当太监总管别的没学会,油嘴滑舌倒是练得登峰造极。” 夜林讨好地嘿嘿一笑不说话。 祁骁眯着眼睛想了想,招手示意他走近些,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夜林眼底微微生亮,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皇上放心,属下一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保准热闹!” 祁骁笑了。 “热闹就好。” 他就怕不够热闹呢。 夜林按祁骁的吩咐去搞事情了。 关于皇上同意选秀的事情在短暂平息几日后,也终于再度掀起了舆论的高峰。 看着再度提起此事的众人,祁骁心情不错地笑了。 “若朕记得不错,按制选秀应是在来年开春进行,此时尚是夏日,诸位卿家可是心急了?” 祁骁说得是不错。 可很多事情,迟则生变。 祁骁这会儿看着是好说好商量了。 可等到来年开春,皇后娘娘腹中胎儿说不定都呱呱坠地了。 若是生下个公主还好,要是再生个皇子,皇后的位置坐得越发稳当,他们家的女儿进了宫,又怎会有和皇后抗衡的机会? 万一祁骁又变卦了可咋整? 祁骁好不容易才松口同意选秀,心怀不轨的大臣们自然不愿放过眼下的大好时机。 有相同心思的人对视一眼,心下稍定。 不一会儿,就有人站出来说:“按规矩是应如此,只是皇上如今后宫空虚,再耗费上半年时光不合宜,依臣所见,不如先暂缓各地闺秀上京待选的时间,先将京中适龄合适的女子筛选一番,选几个合乎皇上皇后娘娘心意的女子先行进宫侍奉,其余的等到开春再按例选拔不迟。” 祁骁要笑不笑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问其余人。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不少人跟着附和。 祁骁想了想,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这样,三日后皇后会举办一场赏花宴,借此将各家适龄闺秀带进宫,先由皇后过目,别的回头朕与皇后商议后再说。” 祁骁能这么好说话出乎人的预料。 但是接下来的局面却是让人欣喜若狂。 堂下无数人大声唱喏皇上英明,祁骁高坐上首无声冷笑。 三日后的赏花宴,就此定下。 第767章 靠同一个男人建立的友情不靠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散朝后,祁骁命人抱着自己需要处理的折子,直接就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中,钟璃今日难得有了些精神,正坐在椅子上几个贴身宫女挑选手中的花样。 祁骁没让人通传直接就进去了。 进屋见钟璃手里还捏着根针,眉心无声稍皱。 “好好的怎么还动了针线?想做什么,分吩咐底下人去做就是了,阿璃何苦费这个心神?” 不由分说上前把钟璃手中的针拿走,祁骁一本正经道:“太医说了,针线活计最是费心劳神,阿璃应该好好休息。” 钟璃要笑不笑地瞥了他一眼,挥手示意周围跪了一圈的人都下去,也没起身,就这么坐着懒洋洋地说:“真想让我好生休息,你折腾那劳什子赏花宴做什么?” 跟应付那些心怀目的的人相比,绣两朵花又算什么费心劳神? 祁骁在前朝宣布了赏花宴的事儿,钟璃后脚就知道了。 得知有一堆因这或那觊觎自己丈夫的女人要来给自己请安,钟璃表示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逃。 祁骁听出钟璃字里行间不明显的小抱怨,禁不住轻笑出声。 “生气了?” 钟璃冷冷一笑,慢悠悠道:“咱们的皇上正是招猫逗狗惹苍蝇的好年纪,受欢迎不为过,臣妾怎敢心生不满有怨怼?” 祁骁被她这酸不溜丢的话逗乐了,直接往前挤了挤和钟璃挤在了一张椅子上,手臂半抱着钟璃,忍着笑说:“阿璃这话说得不对,招猫逗狗的分明是两个小崽子,我洁身自好着呢,跟那扯不上干系。” 钟璃被气笑了,伸手揪住了祁骁白生生的耳朵尖。 “你到底想干什么?” 祁骁登基之前,钟璃尚在镇南王府当王妃,为了寻求进宫门路前去王府递拜帖的人就不少。 钟璃唯恐避之不及。 她原本想的是宫墙高规矩重,她不召见贸然无人敢扰,也能讨个清净。 谁曾想,祁骁可倒好,直接把那些人一股脑都折腾进宫了! 虽说赏花宴在三日后,距此尚早。 可钟璃一想到那乱糟糟的场景,脑子就嗡嗡的疼。 她心里憋了火,手上不由得加大了几分力度。 落在祁骁身上虽不怎么疼,可祁骁却做出了龇牙咧嘴的样子,嘴里哎呦哎呦地叫着皇后饶命。 钟璃被他吵得不住发笑,警告似的拧了拧手指,低声说:“别作妖,老实点儿。” 祁骁被迫老实了。 他没骨头似的靠在钟璃身上,自暴自弃一般把自己的耳朵往钟璃的手中凑,嘴里哼哼唧唧的。 “我这不是不久后要出宫了吗?这些人避是避不开的,不如一次性清理干净,三日后,你什么都不用管,就当是去看笑话的走一趟,我保管我走后无人再敢拿此事烦你。” 想一步登天攀附权贵的人太多,如同苍蝇一般难以打尽。 其中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网也让人无从下手,不得不顾忌几分。 祁骁说起时却语调轻松,胜券在握的样子成功引起了钟璃的好奇。 钟璃好笑挑眉。 “你有主意了?” 祁骁卖关子不肯说。 见钟璃盯着自己不转眼,索性仰头亲了钟璃小巧的下巴一口,低声说:“阿璃只管等着瞧好吧,那日场面一定热闹着呢。” 祁骁说了让钟璃等着看好戏。 钟璃当真就不闻不问,安安心心地睡了三天的懒瞌睡。 赏花宴当日甚至还心情不错地打扮了一番,美美哒地去等着好戏开锣。 跟钟璃的闲适相比,怀揣着凌云壮志在今日进宫的闺秀们,倒是事先花费了好一番争奇斗艳的功夫做准备。 钟璃人还没出门,就听说宫门前有人闹腾起来了,还有个前来赴宴的闺秀被人不小心弄脏了衣裙,闹了个好大的没脸。 紫纱忍着笑,一边轻手轻脚地把一支琉璃簪子往钟璃的发髻上插,一边轻声说:“听说被弄脏了衣裙的那位正是秦家的大小姐秦朗月。” 钟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满意的笑,闻言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 “秦朗月?” 紫纱点头。 “正是。” 说起来,与其他只闻声名不见其人的闺秀相比,这位秦朗月钟璃倒是印象深刻。 毕竟,能在公开场合,大胆地表示对有夫之妇有意的女子,在这个世道可不多见。 钟璃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紫纱见她对此有兴趣,三言两语将宫门前的情形说了一通。 钟璃听完就忍不住笑了。 “你是说,她差点和人打起来?” 紫纱唏嘘不已。 “那可不,听说她今日穿着进宫赴宴的那身衣裙子样式极为独特,京中独有一件,原本早早地就被前太子少傅家的幺女木晚晴定下了,木晚晴甚至还跟人说起过,只是后来不知怎地,这定好的裙子被人半道上截了胡,木晚晴没能到手,穿在了秦朗月的身上。” 木晚晴看似单纯不知事,可能在京中无数闺秀中出了头,又怎会真的是不谙世事的性子? 宫门前的事儿看似意外,内里可深究的人为因素就太多了。 毕竟,当时凑近了说话的就那么几个人。 差点和秦朗月打起来的,也是素日里与木晚晴交好的。 紫纱没往深里细说。 钟璃听完却是哑然失笑。 上次偶然碰见,她还以为这两人关系多好呢。 不过是一场繁华在外的赏花宴,就能让两人撕破了脸。 可见,靠着同一个男人建立起来的友谊,实在是脆弱不堪。 说笑过了,时辰也差不多了。 钟璃检查了一下确定身上无误,慢悠悠地带着人往御花园走。 御花园中,一扫平日里的冷清华丽,来来往往都是衣着精致大气的年轻女子。 这些女子三三两两地扎堆说笑,或站或坐。 虽仪态各异,可不管哪个拎出来看着都极赏心悦目,一举一动自带风华,可见为了在今日脱颖而出,暗地里没少下苦工。 钟璃在暗处心情微妙地看了一会儿,无声好笑。 “可惜了。” “娘娘是说可惜什么?” 钟璃指了指花团锦簇中的少女们,哑然失笑。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皇上今日不来,如此美景,却注定无人欣赏。” 她也爱看美色。 可觊觎自己丈夫的美人儿,钟璃心再大也是欣赏不来的。 钟璃正想说直接往外走的时候,花园中出了岔子。 一个端着酒水的宫女不知被谁撞了一下,直直地朝着一个方向摔了过去。 她摔一跤倒是不打紧。 只是她手中原本端着的酒水坏了事儿。 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少女被撞倒,身上层层叠叠的纱裙也被酒水洒了个通透,皱皱巴巴地拧作了一团,半点不见之前的风姿万千。 突生变故,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小小的惊呼。 被撞倒的女子被人扶着站了起来,咬牙看向了一个方向。 “秦朗月你什么意思?” 被叫做秦朗月的女子捂着嘴轻笑了几声,漫不经心地说:“晚晴妹妹这话说得我就听不懂了,众人都见着了,分明是这宫女不经心才洒了你一身,与我何干?” 木晚晴被她这话气得冷笑,咬牙道:“什么叫做她不经心洒的?” “我刚刚看得清楚,分明是你故意撞的!” “若不是你撞,她为何会站不稳还直直地撞着我?” 秦朗月听了这话也有些没好气,毫不退让地反唇相讥。 “你说你看见了就是真的了?那我还说我也看见是她没站稳,那是不是也是真的?” “你!” “我什么?” 秦朗月打断了木晚晴的话,冷笑道:“妹妹精做的衣裙被这宫女毁了一时心急我也理解,只是在心急,也不能信口胡说毁人清誉吧?” “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不如就打发了这宫女出气,何必在这儿胡乱攀咬?” 秦朗月这话说得无处可挑刺。 再加上刚刚一切看起来的确就像是意外。 木晚晴心中有再大的火也不得不逼着自己压下去。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洒酒在自己身上的宫女,咬牙切齿:“不长眼的玩意儿!你知道我这衣裙有多珍贵吗就敢往我身上撞?!” 无辜被牵连其中的宫女闻言煞白了脸,连连磕头求饶。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奴婢真的是不当心的!刚刚……” “既白长了一堆眼珠子目中无人,索性就把这俩眼珠子扔了罢了,省得没半点眼色在这徒惹人生气。” 秦朗月再度插话,打断了宫女的求饶,也挑衅似的看向了木晚晴。 “只是妹妹素来是平和顺婉的性子,只怕是做不出这样狠辣的事儿,妹妹你说呢?” 好话赖话都被秦朗月说了个干净,木晚晴阴沉着脸不开口,只是眼神阴沉沉的,怎么看都与传闻中的温婉半点不沾。 四下死寂之时,隐没在花丛之后的钟璃轻声而笑。 木晚晴或许没看到秦朗月动手。 但是她的猜测并不错。 宫女突然摔倒,的确是秦朗月的手笔。 钟璃意味不明地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秦朗月身后跟着的那个人,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没想到,秦朗月带着进宫的侍女,竟然是个会武的。 只是此人刚刚动手隐蔽,常人难以看清,这才有了这场闹剧。 场内一片寂静,钟璃这声轻笑听起来就格外突兀。 木晚晴正在恼怒中,闻声下意识地以为这人是在嘲笑自己,当即就阴沉着脸说:“谁?!” 许久不曾被人呵斥过的钟璃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好笑无比。 不等钟璃出声,紫纱就冷着脸高声呵斥。 “大胆!” “娘娘面前岂容你等放肆!” 第768章 听说你想当野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很少露面,故而在场的闺秀们几乎没有见过她的。 来之前或许大多数人都在心里假想过钟璃的样子,甚至还暗中多方打听过钟璃的事迹。 可此时真见着真人了,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愣了一瞬。 钟璃跟传闻中的很不一样。 或者说是截然不同。 传闻中钟璃几上沙场,孤军往前力破南疆。 智多近妖手段残忍,手中所染鲜血无数,是个谈笑间取人性命,性情诡谲之人。 可出现在眼前的钟璃眉眼精致小巧,唇边带着温和浅笑,一袭丁香紫的纱裙将她身上特有的清雅放大到了极致,光是这么看着,实在是很难让人把传闻中的那个浑身歃血的杀神与她相联系。 现场沉默的时间太久,似是难以置信,又像是在平静的湖中投下了一枚石子,波纹无风而起,在人心间打起点点涟漪。 有惊讶。 有惊叹。 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钟璃将众人各异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无声上扬,眼底泛起的是难掩微妙。 祁骁费尽心思把这些人集齐到这儿,难不成是想让自己看活人是如何瞬间变脸的吗? 紫纱见钟璃不语,冷着脸往前走了一步,冷声呵斥。 “见皇后娘娘还不行礼?你们的规矩都到哪儿去了!” 被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斥责没规矩,这事儿可大可小。 毕竟皇后身份贵重,很多话是不会自己亲自说的。 她身边的人出口之言,往往就能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皇后本人的意思。 不管原因为何,一旦这话传出去,对在场的人的闺誉都会造成难以磨灭的影响。 紫纱话音刚落,在场恍若丢了魂的人立马就强忍着慌张垂首下跪,御花园中也齐齐地响起了请安的声响。 钟璃安安然然地受了众人的全礼,等人都跪全了,才慢悠悠地摆手。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不等众人站直,钟璃就用玩笑的口吻说:“远远地就听见这格外热闹,是发生了什么好玩儿的吗?” 秦朗月尚未开口。 木晚晴就率先笑着说:“是臣女愚钝不小心脏污了衣裙,一时失态让大家伙看了笑话,还望娘娘能原谅臣女失当,容臣女找个地方先换身得体的衣裳才好,否则臣女这样子,只怕是要污了娘娘的眼了。” 钟璃不在,她们之间再怎么争执都无碍。 可当着钟璃的面再发生冲突,绝不是明智之举。 木晚晴率先打破了僵局,秦朗月稍怔片刻后也笑着说:“晚晴妹妹不过是一时不小心罢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湿了的衣裳换下才是,妹妹不知带替换的衣裳没有?若是没准备,我这里倒是有多备下的,妹妹不妨先拿去穿着。” 木晚晴听完笑得一脸羞涩,低声说:“姐姐客气了,进宫时多带了一件,此时换上倒是正好,多谢姐姐周到。” 秦朗月顺水推舟地客气了几句,两人之前的僵持全然不在,场面和谐友爱得毫无瑕疵。 若不是刚刚亲眼目睹了全程,知道这两人不是那么回事儿。 见了这一幕,饶是钟璃也不得不承认,能站着这里的,演技没一个比戏台子上的名角差。 两位正主都不愿计较,钟璃也懒得过分深究。 她看了紫衣一眼,淡淡地说:“你带这位小姐去把衣裳换了。” 紫衣笑着应好,对着木晚晴做了请的姿势。 “木小姐请。” 听紫纱准确无误地称呼自己,木晚晴眼中眸光暗闪,笑着拎上裙摆跟了上去。 木晚晴走了,钟璃缓缓落座。 她站着的时候,腹部的弧度尚不明显,很容易就会让人忘却她此时是个孕妇的事实。 可一坐下,就清晰能看到腹部有一个小小的弧度,圆润可人。 更添孕态的同时,也让人心中暗暗惊了一下。 皇上不久前才公布皇后有孕的喜事。 按日子算,钟璃此时有孕应不足两月。 可看钟璃的样子,她腹中胎儿显然不岂止这个月份。 以皇上目前对皇后的恩宠来看,再不抓紧在皇后无法侍寝的时候进宫,只怕来日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众人心思各异地低着头不说话。 钟璃也没理会,扭头问身旁的紫云。 “今日都是个什么章程?” 对外虽声称赏花宴是钟璃办的。 可实际上,从头到尾钟璃都不曾过问。 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祁骁派人安排好了的。 所以众人往这儿这么一坐,钟璃是当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紫云闻言笑了一下,低声说:“御花园繁花似锦,多的是妙趣奇景可赏,今日赴宴的千金们都是读过诗书,心有沟壑的怀才佳人,娘娘何不拿出点儿讨喜的彩头,让诸位小姐们上场展现一下自己的才艺?” 紫云此时的话,基本上就代表着祁骁的吩咐。 钟璃虽不知道祁骁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可还是很给面子地露出了好奇又为难的神情。 “这不太好吧?” 冒冒然地就让人表演才艺,这跟往戏台子上砸赏钱,催着戏子开口唱曲有什么区别? 钟璃的为难被人注意到了,立马就有人说:“能在娘娘面前献艺,实在是我等的福分,只是不知娘娘会拿出什么东西做彩头,若是太稀罕的物件,只怕今日是不好收场了呢。” 钟璃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身边的紫荆立马低声提醒。 “那是胡侍郎家嫡出二女胡意雅,据说才情很是不错,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 钟璃闻言来了兴趣,笑道:“第一才女?” 紫荆微妙地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才名往往都是外人口中所传,实际上有多大的本事,还不好说。” 钟璃被她的话逗笑了,从善如流地对着胡意雅说:“听闻胡家二女素有文采,不如就先请胡小姐赋诗一首,起个头如何?” 胡意雅敢顶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在外走动,本人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闻言并不露怯,落落大方地站起来对着钟璃福身。 “谨遵娘娘懿旨,只是不知,娘娘希望臣女以何物起诗?” 钟璃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定格在桌上一盆开得正好的牡丹上,轻笑道:“就这个吧。” 说完,她随手将头上的碧玉簪子摘了下来,说:“彩头就是本宫手中的这支簪子。” 紫纱见了禁不住笑出了声。 “娘娘要不换个彩头?” 钟璃不解。 “为何?” 紫纱笑得为难,声音不大不小地说:“这簪子是皇上亲自给您雕的,这种样式的您虽也有不少,可到底这支是不同的,让皇上知道您将他送的东西当作了彩头,只怕是要不高兴的。” 紫纱说得像真的一样。 钟璃却忍笑忍得极为艰难。 祁骁送钟璃的东西无数。 可经他手的却不算多,每一件钟璃都是稳当收着的。 她拿出来的这支簪子成色虽好,可并非出自祁骁的手。 紫纱这么说,显然是故意在做场子,引起在场闺秀的好胜心。 果不其然,紫纱话音落下,场内众人脸上都多了一分隐隐的激动,就连胜券在握的胡意雅眼底都多了一分狂热。 若能在今日的赏花宴上得了皇上亲做的簪子,传出去可是于己于家族名声大有裨益的好事儿。 钟璃不欲拆紫纱的台,索性就为难地说:“拿都拿出来了,哪儿还有再收回去的理儿?”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左右皇上做的物件也不少,拿一件出来凑趣也算不得什么。” 钟璃一脸不想再听的样子,摆手示意紫纱不必多言。 然后才说:“这是第一件彩头,余下还有别的,只要是名副其实的,本宫今日都有赏。” 第一件彩头就是皇上亲做的,其余东西必然也不会比这个差。 御花园中原本矜持的小姐们压抑着眼底狂热,纷纷开始准备献艺出风头。 钟璃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用几乎听不清的气音问:“皇上到底想搞什么?” 钟璃能在这儿坐这么久,就是想看祁骁说的热闹。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热闹没见着,东西倒是快舍出去了。 就算那不是祁骁亲手做的,钟璃也是很喜欢的啊! 注意到钟璃话中的郁闷,紫纱哄孩子似的笑了笑,轻声说:“娘娘安心,马上就热闹了。” 钟璃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没什么精神地看着场内卯足了心思拔尖的少女们,倍感无趣。 过了一会儿,胡意雅笑意满满,又带着矜持地将自己做好的诗递到了紫云手中。 钟璃接过来看了一眼,就算是她对诗词一道并不精通,也不得不承认,虽是以花做赋,胡意雅的诗词没有寻常闺阁少女的矫揉造作,大气磅礴得令人眼前一亮。 钟璃想看着手中的诗词,笑问:“光看诗词,倒是有几分向往磅礴之景的意思,胡小姐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胡意雅闻言含蓄一笑,面露恰到好处的向往。 “不瞒娘娘慧眼,臣女虽长在深闺,对外边的世界却神往已久,听闻娘娘在外游历,威慑四方,心中敬仰不已,若是能有机会,臣女也想像娘娘这般,能在外多走动几番,也能开长几分眼界,只可惜世道规矩重,臣女心中再有诸多念想,也是难以达成的。” 胡意雅这话与世人教导闺秀们的理念相悖,钟璃听了倒是不禁笑出了声。 钟璃漫不经心翻了翻手中的诗篇,轻笑道:“心有向往,又怎可被规矩束缚?” 胡意雅愣了一下。 钟璃的语气听起来甚至还有几分诚恳。 “你既有这样的想法,不如本宫明日就让皇上告之你家中长辈,给你备上些银两人马,让你趁早出去看看。” 胡意雅满脸错愕说不出话。 钟璃笑得诚意满满。 “你放心,若是家中长辈不同意,本宫也会让皇上想法子的,只要你想出门,本宫保证,所谓的家族规矩拦不住你。”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胡意雅一脸绝望的茫然。 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好好地在家中当娇贵的大小姐有什么不好的? 她疯了吗真的去外边瞎窜? 再说了,她真出门乱窜了,那岂不是彻底没了进宫的机会? 她是要进宫当人上人的! 不想去当什么见鬼的浪子野人!!! 第769章 据说,皇上受了惊吓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无视了胡意雅脸上的纠结为难,扭头认真地和紫衣商量了起来。 “本宫没记错的话,徐大人快要赴任了吧?” 紫衣颔首称是。 徐久林为参加祁骁和钟璃的大婚耽搁了许久,赴任的事儿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出发的日期就在最近。 钟璃想了想,轻笑道:“徐大人前去赴任的路线算下来连带了不少地方,还多是景致极佳之地,算起来对第一次外出的人也友好,路上有胡大人照应着,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可谓是四角俱全妥当得很。” 说完了,钟璃才对着早已目瞪口呆的胡意雅说:“胡小姐可觉满意?” 胡意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脸呆滞全无之前的闲适自在。 紫纱见了艰难忍笑,故作不满地说:“胡小姐,娘娘与你说话呢,为何不答言?” 胡意雅慌了一下,正想解释的时候,钟璃却遗憾地叹气。 “胡小姐不吭声,想来是对本宫的安排不满意了。” 紫纱冷笑。 “她自己说的想外出游历,娘娘为她思虑周全,她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依奴婢看,她刚刚说的话就是在随口胡言糊弄娘娘,根本就不是什么真心想外出游历!” 糊弄皇后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儿。 罪名也就比欺君小了那么一点儿。 胡意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时顾不得自怜自艾,赶紧弥补说:“臣女并非故不答言,只是刚刚听到娘娘的话过度惊喜之下忘了言语罢了。” 她艰难地咽下喉间苦涩,强颜欢笑。 “娘娘成全臣女多年夙愿,臣女欢喜不能自胜,又怎会不满?” 钟璃听完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轻飘飘地说:“你满意就好。” “你放心,本宫会让徐大人在途中多照应你的,毕竟也是个弱女子,单独出门的确是多有不便,能有人照应着也会相对好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胡意雅外出游历的事儿基本就被定下了。 胡意雅像生吞了半斤黄连,口苦心苦说不出话。 钟璃和紫纱不明显地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不可说的戏谑。 有了胡意雅的先头例,再有想在钟璃面前出风头攀亲近的人也不得谨慎行事。 万一出言不慎,落了个和胡家女一样的下场可怎么办? 说得好听是外出游历。 可对一心想进宫的贵女们而言,那就跟流放无异。 谁会真心愿意去吃那样的苦头? 有了先见之明,在场的人聪明了不少。 钟璃的耳边也少了许多聒噪。 钟璃正百无聊赖想早退的时候,跟在祁骁身边的夜林过来了。 夜林一身威风的太监总管服饰,板着一张白净的脸走过来,周身寒气肆意,惊得御花园中的热络气氛都冷清了不少。 钟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语调微妙。 “夜总管不在皇上跟前伺候,怎会有空来本宫这儿?” 听见钟璃对自己的称呼,夜林苦哈哈地扯了扯嘴角,一本正经地说:“前头出了些乱子,皇上不便处理,特地让奴婢前来请娘娘前去主持大局。” 钟璃无声皱眉。 “前边怎么了?” 准确地说,是祁骁又作什么妖了? 夜林装作听不出钟璃的话外音,满脸严肃道:“具体情形奴婢不知,不过皇上得知后很是震怒,特意让奴婢前来传话,说让娘娘秉公处理,不必避讳其他。” 尽管知道夜林这话是在做戏。 钟璃还是很配合地眯了眯眼,扶着紫荆的手站了起来。 “那就去瞧瞧。” 钟璃起身就要走。 在场的闺秀们摸不着头脑,没得钟璃的吩咐不可妄动,忍不住好奇的索性就拔腿跟了上去。 今日进宫的都是各家贵女,宫中骤然出了乱子,想来与进宫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在场之人,但凡是想进宫的都是竞争对手。 如果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借助此次机会,让几个对手消失,那就再好不过了。 心怀各种心思的一群人到了凤仪宫,率先迎上来的就是守在门口的徐嬷嬷。 院子最中央的位置还跪着一个人。 身上着的服饰打扮和钟璃身后跟着的紫荆等人相同。 正是带着木晚晴前去换衣裳的紫云。 徐嬷嬷恭恭敬敬地下跪对着钟璃行礼,沉声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简单地说,就是木晚晴来换衣裳的时候,正好就碰上了祁骁来找钟璃。 得知钟璃在宴客,祁骁没心思打搅,索性就在凤仪宫中歇了脚。 木晚晴见了帝皇仪仗,都是皇上正在此处,就动了想使点儿手段,先与皇上见上一面的念想。 祁骁休息的时候不喜太多人伺候,故而他在的时候,凤仪宫中的宫人大多都会守在距离相对较远的位置。 这样的安排给了木晚晴伺机而入的机会。 她避开了周围的人,摸进了内殿,正好就看到了靠在软榻上歇息的祁骁。 殿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可知。 祁骁震怒叫人进去的时候,木晚晴已经被祁骁一掌拍得晕死了过去。 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钟璃听完表情极度一言难尽。 “那皇上此时在何处?” 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千金小姐能不动声色地摸到祁骁的身边。 这大概是钟璃这一年来听过的最为离谱的笑话。 徐嬷嬷的嘴角不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一本正色道:“皇上骤然受了惊吓,心悸难安,正叫了太医在里边诊看。” 钟璃一脸茫然。 似有些难以置信。 “受了惊吓?” 一个小姑娘能吓着他? 开什么玩笑?! 徐嬷嬷仿佛也觉得受了惊吓这样的说法不妥,对上钟璃诡异的目光,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 “正是如此。” 钟璃无语地捂住了额角,口吻无奈。 “那那位木小姐呢?” 徐嬷嬷一脸生死与我无关的漠然,毫无感情波动地说:“冒犯圣颜,还惊扰了圣驾,被皇上叫人扔到了偏殿中等候发落。” 娇滴滴的小姑娘生生挨了祁骁一掌,吐血晕过去的。 可怜见的也没个太医前去瞧瞧,这会儿还晕着呢。 钟璃狠狠地摁了摁眉心才没笑出声来,故作严肃地说:“来者是客,不管为何触怒了皇上,也得先让人清醒了再说,嬷嬷安排个得当的太医前去看看,有什么问题及时回禀,总不能让好好的人在凤仪宫中出了岔子。” 徐嬷嬷领命去了。 钟璃看了一眼依旧跪着的紫云,不耐地说:“紫云办事不利,去后边领罚。” 紫云从善如流的叩首退下了。 夜林见场面一度僵持,低声提醒。 “娘娘,皇上和太医还在里头呢。” 换句话说,您是不是该去看看受惊的皇上? 甭管是真是假,皇上可认真地说了自己受到了惊吓。 钟璃不去看看也不合适啊! 第770章 皇上晕了,皇后也不太好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皇上有事儿,钟璃去看是理所应当。 可身后跟着的那一串闺秀自然就不可再跟着了。 钟璃安排人带着她们去偏殿休息,自己带着人往里走。 钟璃知道祁骁是没事儿找事儿装的。 虽面上装作着急的样子,可一转身避开了人,脸上的担忧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只剩下了说不出的无奈和好笑。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夜林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说:“皇上到底在搞什么?” 夜林想到正缠着太医给自己开药的祁骁,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斟酌了一下,很是模棱两可地说:“娘娘见了就知。” 钟璃无语地撇撇嘴,带着人慢悠悠地朝着祁骁在的内殿走过去。 结果人才刚到门口,就听到传说受到了惊吓正心悸不安的祁骁正缠着刘大夫不放。 刘大夫现在是太医院首,每日沉浸在各种医术古籍中欢喜不能自胜,差点没把家都搬到太医院,平时轻易请不动。 祁骁先前急吼吼地派人过去传话,说是皇上受惊过度险些晕厥。 刘太医震惊不已,下意识地以为是祁骁之前的旧伤复发了,生怕祁骁刚当上皇帝就没了小命,赶紧拎着药箱一路疾驰赶了过来。 进门看到活蹦乱跳中气十足的祁骁,刘太医瞬间就很生气。 这不是空口白牙耍人玩儿是什么! 刘太医当场就差点拂袖而去。 一心沉迷于装病弱的祁骁却不肯放过他。 祁骁不依不饶地拦在了刘太医的面前,中气十足道:“朕不慎之下受了惊吓,导致体内旧伤复发,一时不能起身,精力不济,要休养几天,让你给开个方子怎么就不行了?” 刘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说话的语调都是颤颤巍巍的。 “皇上这是精力不济不能起身的样子?” 面色红润有光泽中气十足的祁骁噎了一下,开始仗着身份强词夺理。 “朕现在是强撑着的,一会儿就起不来了。” “胡言乱语!” 盛怒之下刘太医甚至忘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咬牙道:“就算是九五之尊,也没有逼着人帮你装病的!” 祁骁对此很不满,皱眉道:“朕怎么就是在装病了?朕这病根埋得深,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也是有的,总之你别管,先开方子,出去就按朕之前吩咐你的说。” 毁人技术不行,看不出自己生了什么病,对以医术为傲的人而言,就等同于是砸人饭碗杀人父母。 就算祁骁是皇帝。 那也是不共戴天之仇,不杀不可为快。 刘太医彻底愤怒了,咣叽将手中药箱往地上一砸,挽着袖子就开始冷笑。 “皇上既是病了,微臣自当竭尽全力给皇上诊治,还请皇上挪步上坐,让微臣仔细瞧瞧,您这病根到底是在哪儿,也好方便接下来开方子。” 刘太医虽是文人,可犯狠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凶煞。 祁骁脑海中莫名想起很久之前被苦药汤子纠缠的痛苦,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难得地有些迟疑。 刘太医见了,桀桀冷笑。 “依微臣所见,此时天热气炎,皇上这病乃是心浮气躁所致,若是想要药到病除,彻底将这病根除了再不犯病,估计得耗费些许时日。” 钟璃听到这里忍不住了,忍着笑往里走。 “那依先生所言,应当如何用药?” 刘太医对祁骁有怨,对钟璃还是很敬重的。 他对着钟璃郑重其事地行礼,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说:“观皇上脉象,自今日起,一日三餐饭前用上微臣的一剂药,想来就可药到病除了。” 祁骁心里突突一跳,很谨慎地说:“什么药?” 刘太医狰狞冷笑。 “采新鲜的黄连半斤,配上新鲜的莲子芯,再来一些桔梗入药相配,熬制成浓浓的汤药喝下去,自然就好了。” 他说的这几味药,没一个不是苦到惨绝人寰的。 配到一起熬成汤,真喝下去了,那就是一幕人间惨剧。 刘太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报复之心,祁骁气得不住瞪眼。 钟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抬手掐了祁骁的胳膊一下没让他继续无理取闹。 见祁骁被制住了,刘太医难掩得意地哼了一声。 “近来天热,皇上难免心性不稳,心浮气躁,劳累娘娘平日里多加照顾了。” 简言之,刘大夫简直要怀疑钟璃当年生的不是双生子,而是三胞胎。 祁骁就是第三个不听话的小崽子! 祁骁不满的冷眼看了过去。 自小看着他长大的刘太医不甘示弱地回以眼神还击。 钟璃见状实在是好笑,忍无可忍地咳嗽了一声提醒祁骁适可而止。 再这么闹下去,刘太医要是真让祁骁吃苦药,钟璃可没法救他。 祁骁本是有些不甘心的,听见钟璃咳嗽立马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紧张地看着钟璃,赶紧扶着钟璃到一旁坐下,低声问:“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咳嗽了?” 钟璃正想说自己没事儿。 祁骁就自行脑洞发散,一脸怒气地拍了一下桌案。 “可是在御花园有那不长眼的让你不高兴了?” 钟璃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咳嗽和有没有人惹自己生气的关系,愣愣地看着祁骁说不出话。 刘太医见了,也一脸严肃地上前。 “娘娘如今有孕在身,不同寻常,不如就让微臣先给您把脉瞧瞧吧。” 钟璃什么事儿也没有,稀里糊涂地就被摁着诊了一通平安脉。 刘太医眼明心亮,知道祁骁今天折腾这一通的原因是什么,尽管钟璃无事,却还是一脸郑重地说:“有孕之人最是切忌心绪郁结,娘娘如今身怀皇嗣,更是不可大意。” 睡得好吃得香的钟璃闻言懵了。 祁骁却一本正经地说:“皇后可有不妥?” 刘太医斟酌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并无大的不妥之处,只是娘娘长期情绪不佳的话,会间接影响到腹中胎儿,所以不可大意。” 祁骁开始自行发挥断章取义。 “朕就知道是有不长眼的让皇后不开心了!” 全程都在状态外的钟璃满眼茫然,看看一本正经的刘太医又看看满脸怒气的祁骁,有些怀疑人生。 她不是一直都在这儿的吗? 为什么这两人的对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刘太医把该说的说了,暗藏功与名的说了告退。 钟璃坐在软榻上,愣呼呼地看着祁骁开始了他的表演。 “来人啊!查清楚今日到底是谁惹了皇后不悦!查出重处!不得姑息!” “另外派人去将今日进宫的那些人都圈在宫中,在查清楚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外出!” 见祁骁嚷嚷完了,钟璃抿了抿唇很想问问这是几个意思。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祁骁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骨头似的,挂在了自己身上。 钟璃扶着突然软了腰的祁骁满目震惊。 “几个意思?!” 祁骁靠在钟璃身上咧嘴乐了。 恶意满满。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阿璃等着瞧好吧。” 各家闺秀怀揣着对未来满满的憧憬入了宫。 结果没能见到皇上,借机留下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话不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一头雾水地被震怒的皇上圈禁在了宫中。 不得出宫带来的震惊尚未消退,就听说皇上受到了惊吓,此时已晕过去不能起身。 怀着皇嗣的皇后娘娘也因此受惊心绪不稳,火急火燎地叫了太医前来诊脉。 一桩桩一件件的,撞车似的赶到了一起,仓促又让人不可控的慌。 自小长在深闺没见过多少人心险恶的闺秀们慌了。 一心指望着自家闺女从此得皇上青眼,整个家族飞黄腾达的大臣们得知宫中传出的消息,也慌得不能自已。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才多久的功夫,怎么皇上晕了皇后也不太好了?! 第771章 宫外出大热闹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皇上和皇后集体不适,还是在众家闺秀进宫的时候,这事儿说起来可不算小事儿。 送了人进宫的大臣们强压着惊惶,慌不择路地换衣裳进宫,心里惴惴得像揣了一头快要濒死的鹿。 凤仪宫中,传言情况不佳的皇上却在抱着钟璃犯懒。 钟璃想起至今尚未清醒的木晚晴,忍不住问起是怎么回事儿。 木家那个小姐可不是什么没脑子的货色。 以她的心智,钟璃绝不相信她会贸然做出直接自荐枕席的冒失之举。 祁骁闻言不屑地撇撇嘴,淡淡地说:“她大概是想装作不小心闯入的样子,见了我还故作不知,我见她心烦,索性就把人请出去了。” 钟璃无语凝噎。 “你说的请,就是一掌把人拍晕?” 祁骁不以为意地呵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我没直接把人打死,就已经算是给木家那老头儿面子了。” 可木晚晴经历了这么一遭,就算是今日没被打死,回去后日子也决计不好过。 不说别的,光是祁骁刻意放出去的风言风语,就足够让注重家族名声的木家众人,含泪送她一根上吊专用的白绫。 注意到祁骁话中的森森寒意,钟璃有些意外的挑眉。 “听起来你似乎对她的意见特别大?” 其余想进宫的人祁骁也不喜欢。 可再不喜欢,也不见得他会出这样的狠手。 祁骁这么做,显然是亲手断了木晚晴的活路。 祁骁闻言冷笑。 “能不大吗?蹦哒着说双生子不详,必须去一保一的人,就木家那老头儿最厉害,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还真把这后宫当作他家后花园了不成?” 祁骁登基后,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几个蹦哒得欢实说双生子不详的人。 可这样的言论到底还是存在,大多数人也未曾对此死心。 木家为首的一派就此对祁骁的做法就极为不满,甚至之前还公然在朝堂上提出过,若双生子难以舍弃,祁骁就必须确保皇储不是双生子中的任何一人,否则会影响国运。 祁骁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平日里冷眼瞧着他们蹦哒,这会儿是忍不住出手了。 提及两个孩子,钟璃的眼底也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或许是她再次有孕后实在惫懒,以至于太多人都忘了,除了祁骁的性子不佳,她也并非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 察觉到钟璃心绪不佳,祁骁赶紧找补似地说:“阿璃别为这起子人生气,你安心养胎,这些事儿都有我呢。” 钟璃牵起嘴角笑着说了好。 门外候着的夜林前来通禀:“皇上,娘娘,诸位大臣携妻在宫外求见,说是前来给陛下和娘娘请安。” 说是请安,可实际上是为了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祁骁冷冷一笑,慢悠悠摆手。 “让他们在外头侯着。” 夜林领命去了。 祁骁抱着钟璃走向了内殿,轻笑道:“折腾这半日累得慌,阿璃陪着我睡会儿吧。” 钟璃不太想睡。 但是她在孕中本就容易困倦,到了软乎乎的床上,身边又萦绕着祁骁的气息,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 她强忍困倦揪了揪祁骁的衣领,闷闷地说:“宫里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一直关着?” 虽说有祁骁今日杀鸡儆猴之举,可到底是扬汤止沸,于本质上作用不大。 没了这几个人,总还会有无数个别人想进宫。 总不能以后来一个算一个,都用今天这种办法吧? 祁骁心疼地在钟璃的眉心亲了一下,低声轻哄。 “阿璃安心睡,等你睡醒就什么都解决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敢来拿这事儿烦你。” 就算有人不怕死,想到今日这些人的结局,也要好生掂量掂量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够不够份量。 钟璃睡意渐浓,迷迷糊糊地也不太能听清祁骁在说什么。 她被祁骁哄着渐渐睡沉,祁骁心满意足地在她身边闭上了眼睛。 晌午时分,天光正好,正是犯困打盹的好时候。 钟璃被祁骁抱着安安心心地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一觉竟然睡了一个半时辰。 祁骁换了身家常的衣裳在床旁看书,见钟璃醒了,好笑地松了一口气。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刚刚徐嬷嬷还来提醒我,说再过一刻钟不醒,就得把你叫起来,否则夜里该闹觉睡不着了。” 钟璃也觉得自己睡得久有些不好意思。 听到祁骁的话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怎么可能会闹觉?那是小孩子才做的。” 祁骁亲自扶着钟璃坐了起来,笑着说:“在我眼里,阿璃可比小孩子更需要娇养。” 两人说话间,早就来了的祁云宸和祁云琛嘴里叫着母后,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进来,手里还分别拿着一个成人手臂长的风筝。 风筝不大,做工也谈不上多好,但是风筝面上的图画和字迹却格外大气,笔锋凌厉。 钟璃瞥了一眼就笑出了声。 “你们下午做风筝了?” 祁骁自得地嗯了一声没说话。 祁云宸得了心仪的玩具开心不已,小嘴叭叭地说:“这是父皇带着我和弟弟一起做的,母后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祁云琛也不甘示弱地跟着举起了自己的小风筝,赶紧说:“我的也是!父皇给我做的!” 钟璃笑着挨个说了好,哄得两个娃娃眉开眼笑的,才扭头对着一脸期待表扬的祁骁说:“皇上一下午就带着孩子们忙活这个了?” 祁骁矜持地点头。 说着表情像是还有些苦恼。 “本来做好了是要放一下的,但是刚刚才称病,到底是不好玩乐,放风筝的事儿,只能是改日劳烦皇后了。” 钟璃被他的话逗笑了,想起之前进宫的那些人,好笑道:“那些人还没走?” 祁骁咧嘴:“皇上还没醒呢,他们又怎会敢走?” 他既然是要装病,自然是要装到位。 不光是刘太医又被请来了凤仪宫,就连住在宫外的白术都被请到了宫中。 凤仪宫大门紧闭,除了宣召的太医外一个也不许进。 里边的消息也传不出去。 凤仪宫外的人瞅着流水似的,往里只进不出的太医们心慌害怕。 凤仪宫中却是难得的父慈子孝一片祥和。 堪称诡异一景。 祁骁还想说什么,夜林却带着笑意迈步走了进来,恭敬行礼后才说:“陛下,您之前吩咐的事儿,成了。” 祁骁闻言眼中笑意逐渐加深,一手一个摁住了两个娃娃的眼睛,低头快速在钟璃的眉心亲了一下。 话尾都带着欢快。 “好戏开场了。” 钟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祁骁得意地对着夜林抬了抬下巴。 “你说。” 夜林清了清嗓子,好笑道:“娘娘,宫外出大热闹了。” 第772章 不知他是否担得起这样的情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进宫的人是心惊胆战地来的。 根本没顾得上安排什么。 甚至为了从皇上皇后双面探听情况,还特意把家里能主事儿的男女主人一窝蜂的打包都带来了。 他们进宫后没见着想见的人,还被困在了宫里出不去。 这时候,宫外就出了乱子。 据说,胡家的千金早就与书生暗通款曲,两人更是早已珠胎暗结,只是碍于家族阻碍,有情人才终难成眷属。 秦家那位大名鼎鼎的美人千金,实际上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手中不知残害了多少仆从性命,令人发指。 木家千金木晚晴,靠着一手神鬼莫测的制香之技,害得家中老父多年无庶子所出,如今这事儿闹出来了,他父亲后院中的不少受害人都哭倒了一排,哭声震天,喊着求个公道。 最劲爆的,则是寇家的热闹。 新上任的皇帝新宠近臣卫忠太守,披星戴月地从任地赶回京中,手中拿着他与寇莹莹的婚书,要上书皇上请求治寇家违背婚约,企将一女二嫁之罪。 夜林来传话的时候,卫忠就在宫门前跪着呢。 周围不知围了多少看热闹的人。 这样的事儿说到底也只是私事。 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以世家之力,想在传言起的第一时间将传言压制下来并非难事。 只可惜,祁骁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事发之前就把能主事儿的人都弄到了宫里关着。 这会儿那些人被困在宫中对外一无所知。 就算是手眼通天之辈知道了什么,于宫外之事也是鞭长莫及。 等这些人被放出去,宫外传言早就变了形,早成定局。 那些精心给自己准备的后妃们一个个名声尽毁,别说祁骁本人不愿意让那些人进宫。 就算是祁骁松了口,也有的是人替他不满意。 如此,既打消了那些人给自己送妃子的念头。 也杀鸡儆猴让有这个心思的人看清楚现实。 还能借此打压一把世家的嚣张气焰。 两相甚好。 祁骁听完满意一笑,说:“他倒是识趣。” 祁骁听闻卫忠和寇莹莹的事儿后,私底下命人给卫忠带了一句话。 想要得偿所愿,必然要放弃现有的一些东西。 问他是否愿意。 卫忠不愧是能当机立断放下笔墨投身沙场的人,得了这话后也顾不得多想祁骁的用意,仓促安排好了手上的事儿,连夜就拿着一封明显造假的婚书杀到了京城。 钟璃一开始还有些迷糊,听到祁骁这话,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她要笑不笑地看了祁骁一眼,说:“皇上安排好的?” 若不是得了祁骁的示意,卫忠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为儿女私情擅离职守。 祁骁没否认,难掩得意地嘿嘿笑了。 “我只是给了一个选择的机会罢了,这机会要还是不要,全看他自己的选择,如今看来,卫忠确实是个重情重性之人。” 卫忠虽被称作皇上新宠。 可到底出身微末,身无仰仗。 他如今这么做,就等同于是直接站在了百年世家寇家的对立面,日后在官场上,必然会受到寇家的百般打压。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退缩,这一点倒是让祁骁刮目相看。 祁骁说得轻描淡写,钟璃却听出了他未尽之言后的深意。 “皇上借此挑起了新宠和旧臣之间的冲突,卫忠日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 想打压新宠稳固自身地位的人无数。 卫忠一举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日后仕途想也艰难。 祁骁听了不在意的一笑,淡淡地说:“有朕护着他,他能艰难到哪儿去?” 世家之力再大,还能大得过皇权不成? 钟璃一想也是,禁不住轻笑出声。 “是啊,有皇上护着的人,想来也是余生顺遂的。” 祁骁笑着在钟璃的眉心亲了一下,低声说:“阿璃好生休息,我去前头看热闹,一会儿回来就跟你细说。” 钟璃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祁骁走后,钟璃坐着想了想,让人把寇莹莹叫了过来。 见钟璃对寇莹莹感兴趣,紫衣低声把寇莹莹的事儿说了一遍,钟璃听完后有些唏嘘。 “卫忠能为其做到这一步,寇莹莹也算是没看错人了。” 世间男子多重权轻情。 卫忠明知不可为还这么做了,寇莹莹当年的确是没救错人。 只是不知…… 这位传闻中的寇莹莹,又是否担得起这样一份深情。 寇莹莹今日进宫是被逼着来的。 她没进宫飞黄腾达的心思,也没攀附权贵的念想。 故而只是身上的打扮只是得体,半点不张扬。 之前在御花园的时候,存在感也低得惊人。 若非有人提及,钟璃几乎都没注意到,还来了这么一个人。 寇莹莹骤然被皇后宣召,也看不出半分惊慌,垂首跟在紫纱身后进了内殿,恭恭敬敬地对着上首坐着的钟璃行礼。 “臣女寇莹莹,见过皇后娘娘。” 钟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几眼,抬手示意她起身。 “久站吃力,紫荆给寇小姐拿个凳子。” 寇莹莹低眉顺眼地谢了恩,礼仪周到地在凳子上落座了半个身位。 等她坐下了,钟璃才慢悠悠地说:“你可认识卫忠?” 寇莹莹没想到钟璃会问这样,明显愣了一下。 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无声蜷紧,低声说:“认识。” 钟璃笑了。 “那你可知,擅离职守,欺君之罪是何等罪过?” 寇莹莹猛地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钟璃。 钟璃漫不经心地勾唇轻笑,轻飘飘地说:“两个时辰前,卫忠到宫门前,拿着一纸婚书敲响了登闻鼓,声称你与他多年前就有婚约,两情相许,这事儿可是真的?” 寇莹莹瞳孔震颤说不出话。 钟璃却是无声冷笑。 “他说得言之凿凿,可本宫怎么听闻,他手中婚书乃是假造,婚约之说更是无从提起,他犯下了这样的滔天大罪,罪无可恕,你与他既是旧识,可有话想说?” 欺君之罪是杀头大罪。 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一样。 卫忠还敲了无人敢敲的登闻鼓,无疑是将自己彻底烘烤在了炭架之上。 进退都不可生。 寇莹莹镇定的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慌乱,狠狠一咬唇后,说出了令人诧异的话。 “启禀娘娘,卫忠不曾有欺君之举。” “他说的,都是真的。” 钟璃微妙挑眉。 “是么?” 寇莹莹起身下跪,咬牙点头。 “是。” “卫忠所言,句句属实。”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浑身打颤的寇莹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可知,你这么说的后果是什么?” 第773章 情深不可测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寇莹莹死咬着牙说不出话。 钟璃语调微妙。 “今日安排诸家闺秀进宫为何,想来你也是知晓的,身有婚约还企图欺瞒事实进宫为妃,你可想清楚了这么说的后果?” 卫忠是因为寇莹莹的话洗清了欺君的罪名。 可转而欺君之罪就会不可避免地落在寇莹莹的身上。 甚至牵连寇家众人。 寇莹莹明知后果,却还是坚决地说:“臣女不敢欺瞒娘娘,刚刚所说句句属实,悔婚之事是臣女与家人一意孤行所致,与卫大人无半分干系,臣女愿承担一切后果,望娘娘可宽恕卫大人的冒失之举。” 钟璃微微一怔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就愿意用命护着他?” 寇莹莹微顿后无声苦笑。 “生不逢时,臣女无可怨尤,只盼故人两相得好,余生顺遂。” 钟璃深深地看了决然的寇莹莹一眼,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似笑非笑地说:“你倒是与寇家人不太一样。” 寇家人出了名的重利。 甚至能置家人生死于不顾。 寇家人大概也没想到,算计了几辈子,最后寇家竟出了这么个痴情种。 寇莹莹心神慌乱之下没听出钟璃话中的戏谑,只是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青砖不知所措。 寇莹莹生在寇家。 长大至今,却从未享受过寇家任何一丝好处。 若非外祖心慈,不忍她小小年纪受尽磋磨,早早地将她接走,只怕她不知什么时候就魂消于寇家内宅。 寇家于她而言,除了厌恶,只剩束缚。 长大至今,寇莹莹只在为数不多的几人身上感受到过温暖。 一是养育之恩大过天的外祖父母。 二就是用性命护着她的卫忠。 如今能用命护卫忠一次,也算是不枉卫忠往日待自己的一片心了。 寇莹莹眼底慌乱逐渐沉淀,剩下的是满满当当的决然毅然。 钟璃不欲再吓唬她,摆摆手说:“行了,你先下去吧。” 寇莹莹有些着急。 “娘娘……” “剩下的事儿本宫自有分晓,你下去便是。” 寇莹莹没再开口的机会,直接被紫荆等人请到了偏殿。 钟璃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寇家人背信弃义悔婚是一,试图隐瞒婚约送人进宫祸乱宫闱是二,双罪齐论,虽罪不至死,可也不能敷衍了之。” “紫衣,你去告诉皇上,这事儿本宫必然追究到底,犯了欺君之罪的人,一个也不可轻饶。” 紫衣笑着去了。 钟璃接过紫纱递过来的果茶喝了一口,眼底多了些真实的笑意。 紫纱见状也笑弯了眉梢。 “娘娘此举,既成全了一对有情人,又在寇家的身上狠狠削了一刀,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不管寇家之前多大的权势,如今沾染上了欺君之罪的名头,处置一番下来必然伤筋动骨。 能借此警示其余世家的同时,也算是消除了世家中的一大隐患。 更难得的,是这个罪名还是寇家人亲自送到钟璃和祁骁手中的。 祁骁就算处置了寇家,也绝不会有人敢说飞鸟尽良弓藏之类的废话。 纵然心里知道这事儿有蹊跷,再大的不满也只能憋着。 钟璃心情不错,闻言轻笑出声。 她眯着眼睛看向寇莹莹离开的方向,轻轻地说:“情难自禁的太多,能生死相依的却是少数,他俩的造化,全是自己拼来的,谈不上成全。” 若非是情至深处,又怎敢生死相许? 钟璃做的,只不过是不再阻碍罢了。 钟璃的话很快就传到了祁骁耳中。 祁骁给出的回应更是直接。 他将卫忠传至宫中,君臣二人关上门说了什么无人可知。 可半个时辰后,卫忠前脚刚出了勤政殿的大门,后脚就有一道圣旨传出。 寇家欺君犯上,背信弃义,被剥夺世袭侯爵之位,主谋欺君之人共十数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处流放西北之刑。 苦主卫忠,擅离职守之罪本不可饶恕。 但念其事出有因,罚处俸禄三年,五年之内不可归京述职,不可升迁。 祁骁的圣旨刚下,抄家的人尚未出宫,钟璃封后后的第一道懿旨就传了下来。 寇家女寇莹莹,养于外祖,有恩于卫忠,两情相属实属难得,皇后不欲拆散有情之人,忠其婚约,特赐婚于二人,择日完婚。 谁也没想到,折腾了一通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寇莹莹明是犯了欺君之罪,却因皇后的求情之言被恕罪不说,还得了皇后赐婚的殊荣。 势大惊人的寇家却因此就此落败,下场可谓凄惨。 更让人震惊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儿。 之前蹦哒得最厉害,百般劝说祁骁扩充后宫的人不约而同地改了主意。 他们一改之前的坚决,声称帝后二人感情甚笃,于国于家都是好事儿,皇上膝下已有二子,皇后腹中也有皇嗣,大可不必在此时再兴师动众地纳妃进宫,选秀之事应当顺延,日后再定。 祁骁对此乐见其成,有人提起就顺水推舟说了同意。 就此,选秀风波悄然落幕。 木家,胡家,秦家等多位涉及到宫中变故的人家,在获得自由后,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就把开罪了帝后二人的不孝女打包扔进了城外的庄子里,对外直言这辈子此女只可青灯古佛枯守一身为其赎罪,终身不可再归京城。 紧接着头脑清醒的,静坐一夜后纷纷打消了原有的念想,紧锣密鼓地开始为家中因各种原因迟迟未曾定下婚事的待嫁之女筹办婚事。 寇家动了这样的念头,尚未有所行动,就被皇上轻而易举地剪除了羽翼,彻底没了复起的希望。 若是还不清醒惦记着皇上后宫的位置,谁知自家会不会是皇上下一个下手的目标? 终于没人再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的后院,祁骁心情好了不少。 次日上朝时,半点看不出病重的痕迹,笑着让新上任的太监总管念了一道圣旨。 即日起,除皇后娘家男子可入仕为官,其余后妃家中五代男子不可入仕,不可为官,凡是入宫之女,娘家有官职之人必先辞去官身,否则无入宫为妃资格。 此言一出震惊天下。 嫡侧五代不可入仕,几乎就是断绝了整个家族未来兴起的希望。 就算是随便找个官家联姻也不至如此。 若是这般,还费尽心思让家中女儿入宫做什么? 空出了个宠妃,一家子却都是平民吗?! 那还有什么值得惦记的??? 第774章 我要去追个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选秀风波无声落下,终于没了人在祁骁的耳边叨叨他应该要多少妃子。 祁骁耳边清净了不少,心满意足地无视了大臣们暗戳戳不满的眼神,在凤仪宫常住了下来。 如果不是在凤仪宫中会见大臣多有不便,他甚至想把处理政事的地方也挪到凤仪宫。 对此,钟璃只是想笑。 时间转眼而逝,很快就到了春猎出发的日子。 钟璃腹中胎儿已有五个多月,小腹圆滚滚的,就像是在肚子上反扣了一个小小的皮球。 越发显怀的同时,钟璃也越发惫懒。 一日十二个时辰恨不得睡上一半。 清醒的时候,也往往看着没什么精神,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 祁骁听太医说时常走动利于生产,每日总要忙里偷闲找出点儿时间来陪着钟璃散步。 就连两个娃娃都煞有其事地每日来陪着钟璃,美其名曰陪妹妹说话,提前培养感情。 听他们信誓旦旦地说是个女儿,钟璃有些好笑。 “若是个男孩儿怎么办?” 祁骁和两个小团子都在不住摇头。 拒绝得很是坚决。 “不不不,一定是妹妹。” 祁云宸一脸郑重其事,认真地对着钟璃比划。 “妹妹好,妹妹好看,还可以叫我哥哥。” 钟璃乐了。 “弟弟也可以叫你哥哥。” 祁云宸不住摇头。 “那不一样。” 弟弟他已经有了,但是妹妹他没有啊! 祁云宸是个贪心的小朋友,弟弟妹妹他都想要。 祁云琛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他还缺个弟弟,所以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其实吧,我还想要个弟弟,只不过这个不急。” “母后以后总还是会生弟弟的。” 钟璃听得满头黑线,忍不住横了祁骁一眼。 若不是祁骁多嘴说了什么,两个娃娃怎么会知道弟弟妹妹的区别? 祁骁被迁怒了也不在意,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 “我也觉得女儿好。” 臭小子有眼前这俩就已经够气人的了。 还盼儿子做什么? 祁仲得了个闺女,平日里宠得像什么似的。 防他们父子三人更是像防贼。 只要他自己有女儿了,谁稀罕看别人家孩子? 钟璃看着眼前的父子三人认真地讨论起了是紫色的纱裙好看,还是粉色的襦裙漂亮,粉色和紫色又应当搭配什么样子的首饰,嘴角不由得狠狠抽搐了一瞬。 她很想说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时候套路这个实在为时尚早。 但是谈兴正浓的父子三人显然听不进去自己的话。 钟璃只能遗憾作罢。 闲话罢了,说的就是正事儿。 明日祁骁就要带着两个孩子出发前往春猎林场。 尽管出发前能做的安排都做好了,也尽全力安排到了万无一失。 但是要让钟璃一个人留在京中,祁骁心里还是怎么都放心不下。 临行前,他拉着钟璃细细碎碎地念叨了半宿,直到钟璃都睡着了,他才悻悻收声。 一脸的意犹未尽。 他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钟璃鼓起的小腹,笑得无奈。 “小家伙来得倒是时候。” 若不是钟璃有孕不便,首次春猎,祁骁必然是要带上钟璃的。 钟璃腹中是个女儿也就罢了。 要是个儿子,今日之仇姑且就算记下了。 来日清算。 祁骁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几乎一夜没睡。 时辰差不多了也不用人叫起,轻手轻脚地起身,给钟璃摁好了被子,又将凤仪宫中的人叫来一一敲打过,确定无误后才出了门。 等钟璃悠悠转醒的时候,她才得知,祁骁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出发快一个时辰了。 钟璃不免问起了两个孩子的情况。 孩子年纪小,之前也很少出远门,第一次出门,钟璃怕他们不习惯闹别扭。 徐嬷嬷听了,有些忍笑。 “大皇子和二皇子头次出门都新鲜得很,今早不用人叫就自己起来了,还颇像那么回事儿地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袱,走之前还委托奴婢转告娘娘,让娘娘安心在家陪着妹妹,他们定然抓了白白胖胖的小兔子回来给您做披风。” 钟璃想着两个奶娃娃拍着胸口说这话的样子,禁不住笑出了声。 徐嬷嬷想着也是好笑。 她将手中的汤羹递给钟璃,口吻玩味。 “皇上和两位小皇子都笃定娘娘这胎是公主,依奴婢看,娘娘这胎却更多像皇子。” 不光徐嬷嬷这么觉得,就连多位太医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碍于皇上和两位皇子对公主的期待值太高,故而不敢多言罢了。 钟璃听完更是好笑。 她对着徐嬷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笑道:“嬷嬷这话可别当着人说,回头让那父子几人知道了,必然是要郁闷的。” 是男是女钟璃本人倒是不觉有什么,反正都是她生的。 只是想到祁骁早早就准备好的各种公主用品,钟璃就有些不忍打破他的念想。 总之,不管是什么,在瓜熟蒂落之前,祁骁都还能凭借想象多开心一段时日。 徐嬷嬷忍着笑说了好,生怕钟璃因两个孩子离宫之事不习惯,想了好些逗趣的话与钟璃说笑。 说笑半日,钟璃赶紧有些乏了,正挣扎是要按太医吩咐去多走动,还是依照内心的真实想法睡觉的时候,紫纱传话说镇北候来了。 钟离流虽是钟璃的哥哥,又是镇北侯。 可到底是男子,时常出入内宫会引起他人闲话。 为了不惹多余的碎嘴,故而没事儿的时候,钟离流很少会在这种时候进宫。 钟璃闻言狐疑皱眉,正想叫人把钟离流请进来的时候,钟离流就已经急吼吼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等他走近些钟璃才看清,他的额角甚至还渗着汗,显然一路上都走得很急。 钟离流素来镇定,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钟璃见状不由自主地微微皱眉。 “哥你怎么了?” 钟离流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徐嬷嬷等人会意,立马就带着殿中的人都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钟离流才哑声说:“璃儿借我些人。” 钟璃神色古怪。 “借人?你想借什么人?” 钟离流迟疑片刻,头疼地说:“借我一队兵马,三千就够了,我去追个人。” 钟璃这下更茫然了。 “追人?追谁?” 钟离流长长叹息,苦涩更甚。 “赤珠跑了。” 钟璃??? 什么玩意儿??? 第775章 血脉相承的执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准确地说,赤珠是毫无征兆地离开了京城。 因走得无声无息,就被钟离流解释成跑了。 钟璃听完难得地有些茫然。 似乎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赤珠前些天才进宫探望过钟璃。 还特地给钟璃带来了亲手做的吃食,陪着两个小娃娃玩了半天,信誓旦旦地跟钟璃说自己一定会成为钟璃的嫂子。 钟璃仔细回想赤珠说这话的神态,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也看不出想离开的征兆。 这时候突然走了,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钟璃眯着眼睛看着钟离流,不太确定地说:“你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儿了?” 钟离流苦涩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不肯说。 他固执地咬着牙,沉沉地说:“总之我能处理好,你把人借给我就行了。” 镇北侯官爵虽高,可权柄并不涉及军营。 也无法在短期内调动大批人马。 钟离流着急找到赤珠,就只能从钟璃这里入手。 毕竟偌大的大褚,能有直接调动兵权之力的,除了祁骁就只有钟璃了。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眉眼间夹杂着颓败的钟离流一眼,意味不明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钟离流不解反问:“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钟璃冷冷一笑。 “你要是喜欢人家姑娘,怎么去追去找,只要不做违背道德底线的事儿,我都支持,可你要是对人家没这样心思,我就劝你别找了。” 找回来又能怎样? 左右还不是不喜欢。 与其这么耗着,还不如早早地就断个干脆明了。 省得给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钟离流闻言猛地一顿,口吻虽苦,却无半分犹豫。 “我会把她找回来的。” 钟璃被气笑了。 “你之前还跟我说,你与她不可能。” 钟离流无奈至极。 “璃儿,我必须得承认,人心的确是很难用理智把控的一种存在,而我在一开始就定错了自己的位置,也忽视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如今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定位失败,想要求一个挽回的机会,这并不过分吧?” 确实是不过分。 可钟璃却不得不事先把话跟他说清楚。 “退一步说,你把人找回来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钟离流是大褚的镇北侯,哪怕骨子里不认同自己是大褚人,可在世人眼中,他身为皇后的兄长,就理应扎根大褚。 赤珠却是塞巴一族的首领。 他俩之间,若想有某种可能,总要有人先学会退让。 钟离流闻言无声而笑。 他目光坦然地注视着钟璃,淡淡地说:“不就是入赘吗?” 钟璃震惊不已。 钟离流却像是不曾察觉自己说了多惊世骇俗的话一般,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稳。 “她若是想在中原游历,我就陪着她,想回塞巴,我就与她一起去,总之我要的是这个人,跟别的没关系。” 钟离流素来是一个很明确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在这一点上,他和钟璃有着血脉相承的执拗。 认定的人,或者是事,绝不更改。 钟璃呐呐地看着他,心里翻江倒海似的半晌无话。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错过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 钟离流没注意到钟璃的震惊,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自顾自地说:“我本来就不想当什么侯爷,之所以没拒绝,是因为想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想让你再无任何人可诟病,可如今我想为璃儿做的都做到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是不当这镇北侯又如何?” 天大地大,他想要的,都会有的。 钟璃沉默良久后无声轻笑。 “想好了?” 钟离流笑着点头。 “那是自然。” 钟璃扯下了腰间的睚眦玉佩,扬手扔到了钟离流手中,字里行间都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那就拿着这个去把人找回来。” 钟离流接住玉佩朗声大笑。 “璃儿等着哥哥把嫂子找回来!” 钟璃眼中带笑地呸了一声,无比嫌弃地说:“我看是提早为你备好嫁妆才是要紧!” 塞巴一族虽没嫁妆聘礼的说法,也不太重视这个。 可堂堂国舅爷镇北侯出嫁,总得要有些压箱底的好东西吧? 钟离流风风火火地来,又脚步不歇地走了。 钟璃撑着下巴想了许久,最后到底还是笑出了声。 异世他乡,无人知处。 她有了祁骁。 钟离流也找到了可以执手一生的人。 他们兄妹前世或许结局不美。 可到了这一世,到底还是好的。 钟离流拿着钟璃给的兵符,紧急调了人追妻去了。 钟璃则是百无聊赖地在宫中数日子。 之前祁骁和两个孩子在的时候,再大的宫殿都闹腾腾的,一刻消停不下来。 总让人有一种仿佛这里仿佛很小,被塞得很满的感觉。 可如今制造声响的几人都不在。 钟璃才恍惚觉得这里其实空荡荡的。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住着,都察觉不到什么生气。 甚至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冷清。 所幸祁骁和孩子们也惦记着钟璃,人虽然不在,可每日都要遣人送信回来。 祁骁会把路上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在信中写明,最后花大半篇幅来倾诉自己对钟璃的思念。 仿佛几日不见,他和钟璃之间就真的隔了好几个秋。 生怕哪一日钟璃就把他忘了一样。 两个娃娃的方式更为直白简单。 他们会把路上看到好看的野花摘下来,小心的塞进信封里,让人快马加鞭送回来,想让无缘出门的钟璃也看看野花的好。 有时候甚至会是几片叶子,几根在路上捡到的小动物的毛发。 每一样都是随处可见的。 可对于孩子而言,这里的每一样却似乎都有着不同的意义。 钟璃好笑又小心地将收到的东西收好,又一一给出了门的父子三人回信。 给祁骁的要公事公办些,多是嘱咐他注意安全好生休息,再不济也要照顾好两个娃娃。 总之出门在外,当爹的就要有当爹的样子,不要总想着怎么跟孩子争宠。 给娃娃的就有趣许多。 可能是心血来潮的一幅充满童趣的简笔画。 也会是几个丝线编就的小动物。 钟璃靠着这些东西打发时间,总算是不觉得时间难捱。 祁骁他们也晃晃悠悠地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而此时,距离祁骁他们出门,已经足足有了半月光景。 这一日晨起时,钟璃就觉得心神不宁。 昨夜她睡得早,可梦中并不安稳。 此时醒了也难免神色恍惚。 徐嬷嬷见她脸色不好,眉眼间带着担心。 “娘娘,可要传太医前来瞧瞧?” 钟璃好笑摆手。 “不必,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话是这么说,可钟璃心里的不安却在无声放大。 她下意识地看了门口一眼。 “今日的信可送来了?” 徐嬷嬷有些好笑。 “娘娘这是恍惚了,就算是之前,送来的信也多是要午后才到的。” “更何况,今日是春猎开场的头一天,皇上是要亲自下场以激励士气的,之前来信时,皇上就让人带过话,说这几日的信只怕是要稍微晚些,让娘娘不必等候。” 钟璃闻言不知为何眉心微皱,却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她强打起精神吃早膳,正心烦意乱翻书的时候,前去拿东西的紫纱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钟璃见状心头猛地一跳,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着急。 “发生什么了?” 紫纱笑了一下,低声说:“娘娘多虑了,好好的怎会发生什么?” “宫里有两个不懂事的宫女嚼舌根刚被奴婢见着了,故而耽搁了些时辰,还望娘娘莫怪。” 钟璃狐疑地看了紫纱一眼。 “当真?” 紫纱笑得无奈。 “那是自然,奴婢怎敢欺瞒娘娘?” 钟璃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她一圈,心里不安却又找不到落脚的实处,只能是忍着疑惑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紫纱见她不追问了,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站在钟璃身后的紫荆见了,无声皱眉。 过了一会儿,钟璃累了睡下,紫荆和紫纱并肩出了内殿的门。 看了一眼四下无人,紫荆低声问:“怎么了?” 紫纱脸上全无刚刚在钟璃面前的淡然,额角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咬牙说:“大皇子出事儿了。” 紫荆惊诧:“什么?!” 第776章 噩耗惊现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紫纱的话带来的信息量冲击太大。 紫荆身形一晃,艰难扶住了门框才稳住了身形。 她语调急促又暗含尖锐。 “此事绝不能让娘娘知晓!” 钟璃如今月份大了,正是受不得惊的时候。 若骤然让她知道大皇子出了事儿,情绪剧烈起伏之下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儿。 别说祁骁不会轻饶了她们。 就算是她们自己,也难以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紫纱强压着心头苦涩无声点头。 “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事发突然,祁骁根本来不及多做准备。 他怕钟璃听到什么风声受到惊吓,不得不快马加鞭打发了人回宫,先与紫纱等人通气。 紫纱她们要做的,就是把整个皇宫打点成密不透风的铁笼。 确保外边的消息一句也传不到钟璃的耳中。 紫纱快速跟紫荆说完了接下来的打算,低声说:“近些日子若有人前来拜见请安,不必让娘娘知晓,直接以娘娘安心养胎为由推了即可。” 紫荆忧心忡忡地点头。 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儿?” 皇帝出行,还随带着两个金尊玉贵的小皇子,身边明里暗里不知带着多少随行保护的人。 按理说就算是三头六臂的神仙也很难伤到皇子。 怎会突然就出了这样的变故? 紫纱闻言苦笑摇头。 “我也不知道。” 祁骁派回来的人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只是反复叮嘱不可让钟璃听闻任何风声。 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估计除了祁骁之外,就再无人知晓了。 紫纱紫荆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可说的凝重。 皇上前脚刚带着两位皇子出行,后脚就出了这样的事儿,谁知宫中会不会有人存了心思对钟璃不利? 紫纱当机立断,除了封锁了宫内外消息的传递外,暗中增加了钟璃身边的暗卫数量,自己与其余几紫也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了钟璃的左右。 宫中气氛顿时一紧的同时,逐鹿猎场的上空直接笼罩着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就在昨日,原本应该好好待在自己的营帐中午睡的大皇子无声无息地被人劫走。 二皇子也遭受了同样的事情。 若不是二皇子没睡着,及时出声大喊引起了侍卫的注意,说不定此时踪迹全无的就是两位皇子了。 皇子失踪可是震惊朝野的大事儿。 事发的第一时间,整个逐鹿猎场包括附近千余里地都被悉数包围封锁。 距离逐鹿猎场最近的驻军被紧急调到了附近,封锁地域的同时,一寸也不肯放过的紧急搜查。 可整整一夜过去了。 失踪的大皇子至今也无任何消息传来。 祁骁坐在高位的椅子上默不作声,可周身萦绕着的低气压却压抑得让人不敢说话。 有胆子小的,面色苍白得摇摇欲坠。 若不是怕在皇上面前失了体统,估计恨不得直接跌坐在地上缓缓神。 长久的沉默之中,帐中气氛走向了不可呼吸的凝滞。 在这样的死寂中,祁骁微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 “所以说,朕的大皇子还是没找到,是吗?” 负责搜查的人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说:“陛下息怒,微臣无能,所以尚未能得到大皇子的任何消息,可……” “既然知道自己无能,你怎么还不去死?!” 祁骁突然震怒摔了桌案上早已冰冷的茶盏,语调阴沉。 “你怎么还敢在这儿活着?” 大皇子失踪后,负责他安全的一行人全被祁骁下令拿下羁押。 可就算是这样,也难消祁骁心中怒火半分。 那是他的孩子。 融入了他和阿璃骨血的宝贝。 他好好地把孩子带了出来,他还跟钟璃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把孩子开开心心地带回家。 可现在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孩子丢了。 生死不知。 他甚至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寻找。 祁骁从小到大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劫难。 可从未有一次,像如今这般让他内心煎熬胶着。 他双目赤红地看着下首跪了一圈的人,神色狰狞。 “大皇子但凡伤着半根头发,就休怪朕手狠了!” “滚出去找!” 帐中众人面色仓皇地擦着冷汗离去。 四下再无旁人,祁骁像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一般,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昨天的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也太凑巧了。 哪怕此时想起来,祁骁的心里也是不可避免的一阵心惊震怒。 正值午后,猎场营帐附近都是巡逻看守的侍卫,三步一岗十步一查,按理说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祁骁亲自哄着两个兴奋过度的娃娃去午睡,自己则是带着人进了猎场深处,想着趁这时候给钟璃打几张成色好些的银狐皮子。 可他尚未返程,就突然听闻出了事儿。 好端端的,原本应在营帐中午睡的祁云宸就这么丢了! 重点是人失踪的时候,周围的岗哨并未受任何影响,也无人察觉任何异样。 若不是祁云琛爆出的大叫吸引了侍卫,只怕人丢了都还没人发觉! 发现孩子丢了以后,祁骁立即就拿下了当时负责巡逻守卫的所有人严加审问。 以孩子失踪的营帐为原点,向四周扩散了无数人马进行搜查。 他不肯错失任何蛛丝马迹。 可却怎么都找不到任何痕迹。 昨日还叽叽喳喳地围着他叫爹爹的孩子,就这么眼睁睁地消失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至今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柏骞承进营帐的时候,祁骁的脸色已经很不对劲了。 苍白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红,像人激动时的失控,又像是濒临疯魔之前的癫狂。 柏骞承心头猛地一跳,赶紧说:“皇上!” 祁骁像一座无息的雕像似的坐着不动。 周身萦绕的阴霾,浓郁得像墨一般难以化开。 柏骞承急得头上冒汗,又不敢贸然靠近,只能是压低了声音低喊:“祁骁!你清醒一点!” 大皇子骤然失踪已经够让人心惊头疼了。 祁骁若是在这时候走火入魔出了岔子,那才是真的要命了! 柏骞承不敢惊动他人,又不敢将视线从祁骁的身上移开分毫。 见祁骁对自己的话不为所动,他心急之下只能说:“大皇子等着你去救,皇后在宫中等着你带孩子回家,你这时候不去找孩子,在这里坐着做什么?!” “你难道是想等凶手自己良心发现,将大皇子送回来吗!” 祁骁似乎听见了柏骞承的话,凝滞的眼神稍微动了动。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一张嘴,话未出口,哇的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柏骞承瞳孔欲裂地冲了上去,慌张之下想给祁骁探脉,却被祁骁摁住了手。 祁骁剧烈地喘息说,字带寒光泣血。 “宸儿一定在附近,一定还在!” “我要亲自审之前守在他身边的人,我一定要找到他!” 第777章 噩梦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 祁骁和孩子到达逐鹿猎场的第五日。 钟璃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听到里边的动静,守在外边的紫纱等人赶紧推门走进,低声询问:“娘娘,可是梦魇了?” 钟璃惊疑不定地喘着气,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梦到孩子出事儿了。” 梦中小小的孩子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抓在了手里,不管怎么挣扎都难以挣脱。 她拼了命地想靠近。 最后靠近了看到的,却是一地刺目的血色。 紫纱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笑着说:“两位皇子好好地与皇上在一起,身边也有无数高手保护,怎会有闪失?娘娘这是太过思念两位小皇子,故而才会有这样的梦。” 钟璃心有余悸地不说话。 额角带着的冷汗无声显示,她此时的心情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闻讯赶来的徐嬷嬷正好听见了紫纱的话,也笑着附和。 “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两位小皇子第一次出门,娘娘心里惦记也是有的,只是老话说得好,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娘娘做这样的梦,说不得两位小皇子正在猎场玩儿得开怀,乐不思蜀呢。” 钟璃听到这话勉强露出了一点笑的模样,无奈至极。 “真是如此就好。” 多说多错。 钟璃本就是生性敏感之人,在场的知情人不敢多说,生怕引起了钟璃的怀疑,只能强压心头的惊惧说着讨喜的话,慢慢地哄得钟璃散了脸上的忧色。 此时距离天亮时辰尚早。 远不到钟璃平时起身的时候。 徐嬷嬷本想劝着钟璃再歇会儿。 可钟璃一想到梦中的血色,就是一阵心惊胆战,怎么都不敢再睡。 索性就披了件衣裳走出了寝殿,翻出了孩子们在路上送回来的东西打发时间。 钟璃细细地将整理好的小物件又整理了一遍,天边终于浮现出了些许亮色。 紫纱等人无声对视一眼,眼底深处皆是不可说的忧虑。 大皇子失踪已有三日。 整个逐鹿猎场,包括附近百里,几乎被掘地三尺翻了个底朝天。 可至今也未曾找到任何跟大皇子有关的消息。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不知身份的人原因不明地掳走,谁也不敢想最可怕的结局会是什么。 宫中的消息也被尽可能地封锁。 任何与此事有关的风声都不会传到钟璃耳中。 可掩耳盗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大皇子若还是迟迟没消息,钟璃早晚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紫纱看了一眼钟璃鼓起的小腹,心焦得险些哭出声来。 若大皇子真出了什么闪失,身怀六甲的娘娘又如何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为了不让钟璃受影响,在她身边的人已经竭尽全力地隐藏自己的真实焦虑,从外表上看起来,一切如常,找不到任何异样。 可钟璃心里就是觉得不踏实。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又或者是被隐瞒了什么。 钟璃心神不定地把手头上的东西整理好,左右思量了一下,忍不住往钟离流的方向上想。 钟离流带着人去追赤珠了,身边人手充足,按理说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万一呢? 万一就是出了岔子呢? 钟璃越想越觉得心惊,左右思量了一下,想把霍云齐叫进宫来问问情况。 实在不行,就让霍云齐帮帮忙。 反正霍云齐手中捏着掌握最精密情报的蜀香阁,让他帮忙找个赤珠应当不难。 可听到钟璃的话,紫荆却为难地说:“娘娘问得不凑巧,三日前霍先生就因私事出了京,不知归期何时呢。” 钟璃听了忍不住无声皱眉。 祁骁登基后,本想封霍云齐应有的官职。 可霍云齐自在惯了,不愿受朝廷约束,就婉拒了祁骁的好意。 霍云齐从前是听命于钟璃。 如今也是为钟璃效力,只是换了个方式。 霍云齐很有做人下属的自觉,但凡有什么涉及到自身去向的事儿,都会事先跟钟璃打招呼,免得钟璃想找自己的时候找不到。 从不做先斩后奏的事儿。 这一次走得如此匆忙,难道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儿? 钟璃狐疑不定中,索性就说:“那把秦鹤找来。” 找不到霍云齐,问问秦鹤也行。 谁知紫荆还是说:“娘娘,秦先生此刻也不在京中。” 大皇子突然失踪,无人敢大意。 霍云齐和秦鹤身为掌管精密情报的专业人员,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被祁骁叫到了猎场。 此时两人当真是双双不在。 钟璃闻言心底狐疑更甚,不解地皱起了眉。 “霍云齐有私事,秦鹤同时也有私事必须要出京办理?” 这两人同时离京,是不是太凑巧了一些? 紫荆苦笑着答不上话。 紫衣见了赶紧描补:“霍先生和秦先生素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就算是霍先生的私事,秦先生好奇跟上也是可能的,娘娘不必过分忧心。” 钟璃觉得紫衣和紫荆的态度都不太对。 可她能捕捉到的微妙实在太少,以至于她难以在短时间内将所有线串到一起。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们一眼,似笑非笑。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二紫闻言垂首立马就要下跪。 钟璃摆手制止了她们,淡淡地说:“我就是随口一说,动不动就跪下做什么,对了,我突然想吃杏仁羹,紫衣你去吩咐人做吧。” 紫衣闻言低声说好,低着头往外走。 钟璃的眼神却在她的动作中无声凌厉。 钟璃已至孕中期,衣食住行上都极为小心仔细。 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太医更是早早地就定下了规矩,她身边的人也将太医的话视作金科玉律,从不违背。 而太医之前明确交待过,钟璃此时不可吃跟杏仁有关的任何东西。 紫衣作为她身边懂医术的人,没道理不记得这个。 换做平时钟璃这么说,早就有人出来劝阻说不可。 可此时,似乎谁都不曾注意到这个细节,只一味地想着赶紧将先前的话题揭过去,甚至于忘了太医的叮嘱。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在紫衣出门之前沉沉地叫了一声。 “紫衣。” 正满心焦虑的紫衣闻声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了钟璃清明得仿佛什么都知晓的眼睛。 钟璃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本宫实在是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身边的人都对此三缄其口,甚至忘了本宫需忌口的东西,你可与本宫说说吗?” 紫衣瞬间回神,后背立马就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四下死寂,原本站在钟璃身边的众人也低头无声地跪了下来。 嘴里却是一个字也不说。 钟璃见了心烦更甚,甚至想发火。 她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的时候,突然有人通传:“报!” “娘娘,大事不好了!” 钟璃目光瞬间一凛。 “何事慌张?!” 门外冲进来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宫女,进门就哭着大喊。 “娘娘,皇上和大皇子遇刺出事儿了!” 钟璃眼前一黑,嘶声低吼:“你说什么?!” 第778章 你的确是该知足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突然闯进来的宫女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说的话,更是在让在场所有人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钟璃心中本就隐隐觉得不对。 见了紫纱等人瞬间骤变的神情,她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钟璃暗含警告地看了想开口的紫纱一眼,死死地盯着跪着不住哭哭啼啼的宫女,哑声说:“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宫女没来得及说话。 紫衣苍白着脸道:“娘娘!这宫女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口中胡言更是一个字有也不可信,您……” “闭嘴。” 钟璃半点眼神也不曾分到紫衣的身上,依旧定定地看着那个宫女。 宫女看起来怯怯的,却又像是被钟璃话中无声的鼓励激励到了,鼓起勇气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说起了宫外的事儿。 她说的每一个字,钟璃都能听懂。 可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却足足让钟璃的大脑空白了好一瞬。 宸儿怎么会突然失踪?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现在到底找到人没有? 猎场那里又是什么情形? 钟璃的沉默让人心里没底。 原本喋喋不休的宫女莫名有些底气不足,抽噎了一下才小声说:“奴婢还听闻,此次大皇子失踪并非意外,而是皇上故意为之。” 否则以祁骁的本事,他真想护着一个孩子,又怎会出半点差错? 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作妖的又有几人? 做到这种无声无息不引人察觉的程度,除了皇上本人,还能有谁? 近来虽说双生子不祥之人少了。 可有这种偏见之人并非少数。 祁骁身为皇帝,也难免会受到旁人想法影响。 万一他也觉得,双生子是不祥的。 想借此机会处理掉一个消除负面影响呢? 宫女这话落在紫纱等人耳中无异于是诛心。 紫纱当即冷了脸,咬牙怒斥。 “放肆!皇上的名誉可是你等贱婢可轻言诋毁?!胆敢在娘娘面前大放厥词离间娘娘和皇上的情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来人啊!将这贱婢拉下去打死以儆效尤!” 钟璃闻声没动,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女见状却急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钟璃,着急地说:“娘娘,奴婢说的字字属实,您若是不信,大可派您信得过的人出宫打探,一试便知真假。” “奴婢刚刚所说但凡有半句不实之言,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紫纱着急地还想斥骂。 钟璃却轻轻地说了一句:“够了。” 紫纱懊恼咬牙,却也不敢多言。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那个宫女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是如何知道这事儿的?” 宫女像是早就猜到了钟璃会这么问,脱口而出:“奴婢三日前获恩出宫与家人相聚,在宫外听说了此事,特特托在逐鹿猎场附近的亲戚帮忙打听了一番真假,大皇子失踪一事根本就瞒不住,此时宫外早已因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了,娘娘不知情,那是因为有心人蒙蔽了娘娘的耳目,奴婢往日受过娘娘恩惠,实在不忍见娘娘被奸人蒙蔽,故而今日才找了机会前来,想让娘娘知晓清楚。” 这一番说辞有理有据。 乍一听倒是让人难以怀疑。 钟璃看似疲惫地摁了摁眉心,轻飘飘地说:“如此说来,你倒是有心了。” 宫女有些喜出望外,却还逼着自己做出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娘娘不怪奴婢多事就好,奴婢只盼着大皇子能安然归来,若能如此,奴婢今日就算是死了也知足了。” 钟璃意味深长地扯着嘴角笑了。 “你是该知足了。” 宫女一脸诧异地看着钟璃,像是听不懂钟璃这话的意思。 钟璃像是累了,闭了闭眼,淡淡地说:“紫云,拉下去处置了吧。” 骤然被点名的紫云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不等满脸诧异的宫女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飞身往前抬手就将人打晕了过去。 紫衣赶紧上前帮忙,合二人之力,飞快地将晕过去的宫女拖走。 眼前终于恢复了清净。 钟璃也一副看不出情绪的样子,紫纱紫荆对视一眼,二人眼底皆是不可说的惶然。 钟璃这样子,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迟疑许久,紫纱小心地开了口。 “娘娘,您……” “事发多久了?” 钟璃突然打断了紫纱的话,字里行间夹杂着的都是不可说的森然冷意。 紫纱愣了愣,哑然说不出话,无声之下,眼眶却是红了。 钟璃本是想试探一下。 可一看她那反应,心里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她强压心头的惊涛骇浪,苦笑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想瞒着我吗” 听到这话的众人纷纷垂首跪了下去。 长久沉默之后,紫纱压抑着哭腔开了口。 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说清楚,紫纱生怕钟璃误会了祁骁的用意,赶紧说:“皇上不让消息传到娘娘耳中,是生怕惊扰了娘娘养胎,并非是……” “他什么性子,我难道没你清楚?” 钟璃阻止了紫纱接着往下说,无奈苦笑。 “只是他不想让我知道,有些人,却是生怕我不知道呢。” 刚刚那个宫女的话听起来是无差错。 可钟璃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紫纱几人的能力钟璃是知道的。 在祁骁的授意下,她们想封锁消息,瞒住宫中深居简出的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她都难以知道的消息,那宫女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本就是最大的不解之处。 更何况,整个凤仪宫都被看守得严严实实,连只别有用心的苍蝇都飞不出去,那宫女又怎会有机会出宫听八卦? 大皇子出事儿,祁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就是封锁消息,断绝逐鹿猎场与京城的通道。 那宫女口中的亲戚若真是去打探真假了,只怕早就被抓起来了,又怎会有机会出现在这儿? 再说了,祁骁心有大志并非一日两日。 要真是对双生子的存在不满,大可在双生子出生的第一时间采取措施。 何必等到今日才出手? 钟璃闭着眼冷冷一笑。 “本就是一个拙劣至极的把戏,想的就是让我乱了分寸出岔子,我要是真就这么听之任之了,就真像是个傻子了。” 紫纱闻言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起码钟璃没在急怒之下失了理智。 这就是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儿。 钟璃没理会紫纱等人的复杂情绪,半晌后哑声说:“宸儿那边到底是社么情况,还是没找到人吗?” 紫纱满脸苦涩地摇头。 所有人都尽力了。 但是真的没找到。 似乎是怕钟璃冲动,紫荆也赶紧说:“娘娘如今情形不同从前,您万不可冲动。” 钟璃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我冲动什么?” 她是个孕妇。 还是个肚子大得像个鼓一样的孕妇。 平日里多走上几步尚觉得喘,更何况做别的? 钟璃再心焦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楚。 她现在若是失了理智执意前往逐鹿猎场,那才是最大的麻烦。 而且迄今为止,传回的消息都只说大皇子是失踪。 失踪和死亡不一样。 丢了的人还活着。 只要用心就能找回来。 凶手若真是想要杀了孩子,那大可不必费尽周折把人带走。 所有的线索都一一表明,孩子目前虽下落不明,但是暂且安全。 钟璃心跳如鼓,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反复思索紫纱刚刚话中提及的信息,沉沉地说:“将宫中信得过的太医都叫来凤仪宫中备着,对外传出消息,就说我受了惊动了胎气,如今不省人事,情况危急。” 有孕之人最忌讳这样不吉利的说辞。 一直没说话的徐嬷嬷急红了眼。 “娘娘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何苦这样说自己?” 钟璃无声冷笑,淡淡地说:“宫外出了事儿,里里外外不知多少人盯着,我要是不出点儿乱子,狐狸又怎会露出尾巴?” 若幕后之人真是冲着祁骁的后宫,或是祁骁屁股底下的皇位来的。 杀祁骁太难了。 对自己下手显然更为简单便利。 钟璃就不信,传出这样的消息后,幕后黑手还能忍得住不出手。 只有把人逼急了,才更有可能在僵局中找到宸儿的踪迹。 钟璃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声佛,无声祈祷。 宝宝,一定要平安无事。 第779章 你应该庆幸我在这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受惊下动了胎气的事儿尽快有人遮掩,可满宫突然集结到凤仪宫中常驻的太医们的动静,却瞒不住有心人的耳目。 尽管事发突然,看似毫无征兆。 可知晓内情的人却不觉意外。 大皇子和皇上接连出事儿,至今父子二人下落不明。 钟璃听闻噩耗后动了胎气也实属正常。 有人得知后无声冷笑。 暗中嘲笑钟璃命不好福气薄。 只怕是担不住皇后的天大福分。 想得更多的,则是想到了更深更远的地方。 祁骁登基后百般打压世家之力,显然是对多数世家无任何好感。 这样的认知不可避免的让世家子弟感到恐惧心寒。 也为自己家族未来的出路感到忧心。 皇上和大皇子至今没任何好消息传出,甚至生死不明。 若钟璃再在这时候出了岔子,岂不是宫中就当真无人可做主了? 要是祁骁回不来,钟璃就此经受不住打击没了,可就太好了…… 被祁骁打压的世家,或许就能从中找到出头之路。 只要操作得当,掌控一个好掌控的皇帝。 世家重铸辉煌,就不会再是痴心妄想。 京中世家看似平静,实则暗中潮涌不断。 他们心中具体在想什么,无人可知。 可得知钟璃受惊的第一时间,碍事派出了家中最得力的女眷进宫探视。 至于是真心想安慰钟璃,还是想借机打探虚实,就不好说了。 钟璃强撑着精神见了一些人,更多的却被拦在了门口不得进。 可就算只有少数人见到钟璃本人,她不太好的事实还是得到了多人的口头人证。 北候夫人装作看不出秦夫人眼底深处的探究似的,无奈叹气。 “娘娘这胎怀得本就不太好,如今骤然得知噩耗,更是艰难,若不是太医们医术精湛,只怕是……” 像是生怕接下来的话犯了忌讳。 北候夫人讳莫如深的不吭声了。 秦夫人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装作一脸担忧的样子跟着叹了几口气,看样子愁得不行。 “皇上和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娘娘身怀龙嗣,自有气运庇佑,必然是不会有事儿的。” 北候夫人无奈苦笑,眉宇间皆是说不出的惆怅。 秦夫人耐着心中急切,略劝了几句,出了宫门和北候夫人分道扬镳后才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她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冷意,无声冷笑。 钟璃嚣张的时候不会太久了。 很快,大褚就要变天了。 与秦夫人一般想法的人不少。 确定钟璃情况不佳,出宫后暗中活动的人也不在少数。 钟璃将这些人的动向一一收集起来,看完最后一个字,唇边溢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冷笑。 她事先的猜测的确不错。 祁骁和大皇子出事儿,果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只是钟璃也没想到,这些人的算计竟如此深远。 看样子他们似乎不仅仅是对自己不满。 甚至有想将祁骁这个皇帝取而代之的念想。 这么一想,大皇子为何出事儿,为何会有人试图挑起她和祁骁之间的矛盾,似乎就情有可原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眼中冷意,紫纱无声叹气。 “京中世家本是百年勋贵,在前朝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陛下登基后,对世家的打压明眼人皆可见之,这些人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也不难猜测。” 钟璃淡淡一笑,闭上眼睛说:“是啊,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回想自己从前的辉煌,却很少能想到自己为何会沦落至此。” 一旦习惯了众星捧月的辉煌,就很难接受沦为常人的一日。 只是他们想的,只怕是注定要落空了。 听见钟璃的话,紫纱心口发涩说不出话。 钟璃头疼的摁了摁眉心,皱眉道:“皇上那边还没消息吗?” 大皇子失踪五日后,祁骁在林中找到了大皇子随身带着的信物。 与信物在一起的,还有一封来历不明的信。 信上要求祁骁单独前往赴约,否则就要对大皇子不利。 跟着祁骁的人自然不能同意祁骁以身犯险。 可不等众人想好劝说的说辞,祁骁施展轻功,人影一窜就没了影子。 至今,祁骁也未传回任何消息。 宛若泥牛入海一般,悄无声息。 说起这个,紫纱显然更愁了。 她低声说:“尚未有任何消息传回。” 似乎是怕钟璃过分忧心,她又补充道:“以目前的情形来说,其实没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皇上的身边是跟着暗卫的,必然不会出任何差错。” 钟璃要笑不笑的嗯了一声,听不出真实情绪。 可这声过后,就不再出声了。 紫纱只能默默的将头低得更低,一声不闻。 钟璃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的玉镯,神情晦暗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可若是之前前来探视的夫人们在场,就会发现,钟璃眼中有不耐,有冷漠,却无半分真实可见的担忧惶恐。 她就像是一个早知猎物在何处的猎手,蛰伏在无人可见的暗处,无声的望着自以为是的愚蠢猎物。 与此同时,传闻中失踪了的祁骁换了身素净利落的短衫,俊美无俦的脸上做了点修饰,将脸部原有的轮廓粉饰些许,虽不算面目大改,可若非真的熟悉到了一定程度,就算是见过祁骁的人,面对面也很难将他认出来。 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 小团子紧闭双目睡着,小小的眉头紧紧的锁着,像是在睡梦中也感觉不安。 察觉到小团子的身子抖了一下,祁骁无声皱眉后,学着钟璃往日安抚孩子的样子低头轻哄。 “爹爹在,别怕。” 小团子似在睡梦中得到了安抚,颤抖的小身子平静许多,不一会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安抚好了小团子,祁骁才终于有闲情看向不远处的人。 “大哥怎会在这儿?” 钟离流是镇北候。 按理说,祁骁登基后的第一次春猎他是要随架前行的。 可钟离流那会儿忙着追赤珠,对打猎也不感兴趣,索性就找由头拒绝出席。 可谁也没想到,本应在京城的钟离流会带着几千兵马神兵天降似的出现在这里,甚至还凑巧救了被人掳走的大皇子。 钟离流听见祁骁的话,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你应该庆幸我在这儿。” 否则就之前的那种惊险,等祁骁找到这里的时候,孩子早就不知到哪儿去了! 祁骁想及前事,心头拔凉。 就差一点,他就真的找不到宸儿了。 第780章 这是想让你家破人亡呢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离流是来找赤珠的。 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赤珠的痕迹。 钟离流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从京城出来的一路上,暗中都布满了他的眼线。 只是无人察觉。 可钟离流自己也没想到,他花了这么大的一番心思,赤珠没找到,却找到了自己本应该在祁骁身边待得好好的大外甥。 祁云宸年纪小,被人迷晕了带出猎场后不知昏睡了多久。 等他醒来的时候,周围就没半个熟悉的人了。 他跟许多被拐带的小孩儿一起,关在了一处郊外的宅子里。 祁云宸虽慌,可到底是记得钟璃曾经交待过的东西,在不熟悉环境的情况下没贸然嚷嚷自己的皇子身份,老老实实地被一伙凶神恶煞的拐子带着辗转了几个地方,最后到了一个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他被拐出来的时候,身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一个都没有。 也没法留下痕迹。 他只能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在不起眼的地方用小石子画一个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标志。 标志是一个小小的三角形,三角形中间还包裹着一个小小的菱形。 看似不起眼,却是星枢阁暗中联络的标志。 这个标志是钟离流闲着没事儿带外甥的时候教的。 星枢阁杀手遍布天下,耳目也无处不在。 只要有人见到了这个标志,就一定会跟上去查看。 钟离流教祁云宸的时候,想的只是有备无患。 万一大外甥在外头有需要自己的地方,事先有了这个准备就不至于吃亏。 谁也不曾想,无意之举还当真在这要命的关头起了作用。 因钟离流正暗中查找赤珠,在外查找的星枢阁的人见了这个标志,派人跟上去的同时,第一时间就把消息传到了钟离流的耳中。 钟离流听到消息就急吼吼地赶过来了。 然后就见到了混杂在一堆脏兮兮的走失儿童中的大外甥。 祁云宸小朋友孤身一人流落在外,靠着与同龄人不符的坚强独自撑了许久,见着了救命的大舅舅,当即什么也顾不得哭了个稀里哗啦。 祁云宸小朋友虽不太受亲爹的待见。 可从含着金汤匙出生至今,当真是被捧在心尖尖上长大的小祖宗。 平日里轻易不见掉眼泪,更何况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钟离流光是看一眼就恨不得大杀四方,赶紧把大外甥抱起来,然后暗中分别给钟璃和祁骁传了信。 这么大的一个孩子,能在无数看守之下丢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祁骁的内部出了岔子。 钟离流传信的时候用了点儿小技巧。 祁骁得知后,果然也很配合地做了一场戏,弄出了他外出找孩子不慎去众人失去联系的样子,孤身前来与钟离流汇合。 这才有了外边的那一场热闹。 只是孩子丢了,钟离流心里对祁骁到底有气。 故而这会儿说完了前事,对祁骁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颇为来气。 祁骁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内疚,难得没跟便宜大舅子斗气,认真地说:“这次的事儿,多谢大哥。” 钟离流暴躁摆手,没好气道:“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孩子带着,怎么就能平白无故丢了呢?!” 那么大的一个孩子,为什么就差点丢了! 祁骁眼底染上了一层阴霾,语调莫名多了些许阴寒。 “不瞒大哥说,这事儿我也还没查清楚,不过目前已有眉目了。” 钟离流闻言看他的表情更加嫌弃了。 可最后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睡得不怎么安稳的祁云宸小朋友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睁眼四处张望,白胖胖的小脸上还有不明显的紧张。 祁骁见状心中狠狠一疼,安抚似的揉了他的小脑袋一把,低声说:“爹爹在这儿,别怕。” 祁云宸小朋友眨巴眨巴眼,看着眼前的祁骁,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像是受了无尽委屈。 等祁骁好不容易把他安抚好,不等大人问,祁云宸就抽抽搭搭地说起了自己还记得的部分。 他原本在营帐中睡得好好的,可中途他的奶嬷嬷进来了一趟,端着一碗羊奶说是钟璃吩咐的,让他每日记得喝。 祁云宸小朋友喜欢和亲爹作对。 可娘亲的话,他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 他乖乖地喝完了羊奶,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早就换了个地方。 原本对他很好的奶嬷嬷像是换了一个面孔,抱着他在一条看不见光的小路中走得飞快。 他张嘴想哭,结果半点声音没发出来,鼻子被人捂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就是被男女的争执声吵醒的了。 似乎有些害怕,他抖着小肩膀往祁骁的怀里缩了一下,小声哼唧。 “有个男的说要杀了我,那个女人不同意,说只要我丢了就好,然后他俩就吵起来了,好像还动了手,打得可吓人了。” 祁骁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若有所思:“你是怎么到拐子手里的?” 祁云宸瘪瘪嘴,委屈得不行。 “那男的想亲手杀了我,可女人害怕,说是处理不干净容易招惹祸患,要到远一些的地方再动手,我被带着又走了好远,那个女人就把我扔到了一条街上,说让我自生自灭,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被拐子带到了那个宅子。” 祁云宸被扔之前,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打了补丁的布衣。 普通得不行。 可他到底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宝贝疙瘩。 年纪虽小,可周身的气度仪态做不得假。 不说话往人群中一站,就与常人很是不同。 隐藏在城中常年拐带小孩儿的拐子见他无人跟着,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街头站着,没多迟疑就决定对他下手。 祁云宸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为了被拐儿童中的一员,被迫跟着拐子辗转多处,无比艰难地在途经之地留下了痕迹。 幸运的是,钟离流正好出门来找赤珠。 一路上做的准备也足够充分,半点蛛丝马迹不肯放过。 否则就他画的那些个歪歪扭扭的标志,还真的很难会被人注意到。 祁云宸越说越委屈,憋着小哭腔忿忿地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咬牙说:“我还听那几个人说,只要我死了,娘亲受到惊吓,腹中妹妹就不好了,娘亲也不会和爹爹好了,爹爹这是真的吗?” 鬼晓得祁云宸一个小娃娃,听到这话的时候在想什么。 可作为祁云宸的父亲,钟璃的丈夫,祁骁此时却是恨得想杀了所有可能有嫌疑的人。 祁骁压抑着心中怒火,低声说:“自然不是真的,你娘亲带着妹妹在家里好好地等着咱们回去,有爹爹在,宸儿也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祁云宸哼哼了几声才把脸埋进了祁骁的胸口,不太好意思地蹭了蹭。 他都是大孩子了。 刚刚还哭得那么惨。 小娃娃这会儿才想起要面子。 祁骁好笑地用单手托着他扭来扭去的小屁股,嘴里取笑了几句,语调温和,眼底却无半分暖意。 恰好钟离流看了过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钟离流咬牙冷笑。 “这是打得让你家破人亡的好主意啊!” 祁骁无声冷笑。 想得是不错。 只可惜,无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第781章 死的只会是别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为了不打草惊蛇,祁骁和钟离流短暂商议后决定按兵不动,依旧装作一副祁骁和祁云宸同时失踪的样子,借机找出真正在背后作怪的凶手。 逐鹿猎场中依旧因皇上和大皇子的同时失踪而恐慌不已。 柏骞承声称二皇子孤身在猎场不妥,力排众议亲自将二皇子送回了京城。 京中一片人心浮动。 宫中所有的太医都被召集到了凤仪宫中。 包括白家白术,以及一些在民间有名望的大夫,也被凤仪宫中的人快马加鞭请进了宫中,再也没出来。 凤仪宫里里外外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铁桶。 外边的人难以打探到任何消息。 可关于钟璃不太好的传闻却在无声蔓延。 两日后,素来受祁骁器重的北候夫人,白家大夫人,唐家夫人纷纷进宫伺疾。 有人看到这几人出宫的时候,神色均是一片凝重,步伐不稳。 宫门前的一幕传了出去,心中本有动摇的人更加坚信钟璃情况不佳,原本就暗潮涌动的京城形势越发复杂难明。 无数揣测下,凤仪宫中却是一片祥和。 钟璃早知道祁云宸无事,此时做出的姿态,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她命人仔细盯着宫外任何风吹草动,果不其然,有人忍不住蹦哒了出来。 有人说,皇上大皇子接连失踪,乃是祁骁早年间沙场杀伐过重导致的天罚。 若想二人平安无事,最好的法子,就是皇后亲自带着二皇子出宫前往相国寺祈福忏悔。 无所寄托的时候,人们往往会下意识地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佛之上。 这个提议乍一听虽荒谬,却也在提出后得到了大部分的认可。 毕竟祈福之人必须是亲近之人。 满打满算,整个大褚钟璃和二皇子就是祁骁唯一的血亲。 由他们二人出面最是妥当。 可钟璃情况不佳的事儿人尽皆知。 这个时候逼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出宫祈福,怎么说都是在强人所难。 有人小小地抗议了一下。 抗议的声音又很快被淹没在了人群中。 秦家家主带着一众没跟着去猎场的官员,大义凛然地跪在了凤仪宫前,以头抢地涩声说:“娘娘,如今皇上和大皇子下落不明危在旦夕,全部的指望都在您的身上,您万万不可在此时犹豫不决啊!” 钟璃在殿中没露面。 站在门口的紫纱闻声冷笑。 “照秦大人这么说,只要娘娘冒着风险前去祈福了,皇上和大皇子就能安然归来了吗?” “若真如此,日后遇上什么事儿,只需带着人往相国寺走上一趟即可,皇城中养着那么多近卫军有何用?!” “百万镇国军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秦大人没想到会被一个宫女如此呵斥,当即脸色就不太好看。 他冷声说:“近卫军和镇国军自然是有用的,但是如今苦寻不得,为了皇上和大皇子的安危着想,任何有一线希望的法子就绝不能放弃!” 他不再理会紫纱的冷脸,沉沉地说:“娘娘千金之躯,按理不可轻动,可如今情况危急,为了皇上和大皇子的安危着想,还望娘娘三思啊!” “放肆!” “你口口声声让娘娘答应出行,可你怎不想想,娘娘如今身怀六甲,哪儿是可轻易挪动的?我看你这老匹夫分明是存了不好的心思,不顾娘娘和腹中小皇子的安危才是!” 紫纱这话说得诛心无形。 秦大人神色一顿却不改说辞。 固执地跪在地上,请求钟璃三思。 紫纱怒骂了片刻无人回应,见门口跪着的人只增不减,气得胸口不住起伏,狠狠地啐了一口才忿忿地转身进了内殿。 内殿中,钟璃正靠在一个软枕上用布老虎逗祁云琛玩儿。 紫纱一进屋,脸上的怒意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见祁云琛稚气地用手中的小老虎发出嗷呜的声响,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对着钟璃微微福身,低声说:“娘娘料事如神,果然有人按耐不住了。” 钟璃无声勾唇,淡淡地说:“他们本应没这么大的胆子,可如今皇上也失踪了,胆子自然也就无形大了许多。” 这些人一开始,应该只是想将在猎场中的两个孩子偷走,营造出一种是祁骁容不得双生子共存于世的假象,惊动钟璃的胎气,让钟璃难以平安产子,最好是一尸两命。 就算是钟璃侥幸不死,也会因此与祁骁生了间隙,再伺机往祁骁的后宫中插入。 可他们动手前大概也没想到,祁骁会因找孩子失踪。 祁骁也跟着没了讯息,一开始的时候,着实让人慌了一阵。 可短暂的恐慌过后,在心头燃起的就是不可说的欲念。 祁骁下落不明,大皇子生死难知,若是钟璃能在如此混乱的情形下死了,那偌大的皇城中就只剩下了两岁的二皇子。 一个两岁的娃娃再聪慧过人,他又能真知道什么? 届时只要扶持幼主登基上位,年幼君主不得不仰仗世家之力,一直被祁骁打压的世家也会因此得到喘息和发展的机会。 这对渴望当人上人的世家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谁也不愿放过。 紫纱听出钟璃的言外之意,不屑地呵了一声。 “他们也不想想,等皇上回来知晓他们做了什么,又会是什么下场!” 钟璃眼中冷意绽放,语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他们决意来凤仪宫逼我出宫的时候,只怕杀手就已经在路上了。” 祁骁失踪是意外。 可只要有心人操作得当,这一场意外就会变成真正的死局。 所以,这些人不会甘心让祁骁活着回来的。 这是一场试图离间帝后感情的阴谋。 演变到此时,却已然成为了一场变相的宫变。 紫纱的脸色极差,钟璃却不怎么在意。 她看了一眼竖着耳朵听得格外起劲的祁云琛,好笑道:“听懂娘亲说什么了吗?” 祁云琛歪着小脑袋嘿嘿一笑,小手揪着布老虎的耳朵不说话。 钟璃笑着揉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轻声说:“琛儿可想陪着娘亲出宫走一趟?” 小家伙不假思索地点头,眼里还有着说不出的兴奋。 “娘亲是要去接哥哥和父皇回来吗?” 钟璃点头。 “是啊,他们离开家太久了,我俩去接他们回来好不好?” 祁云琛连连点头,像是有些迫不及待。 一直没说话的紫荆有些担心。 “娘娘,这些人以大义之名逼着您出宫,宫外定然设下了埋伏,若是带着二皇子同行,只怕是不好照应。” 一个娃娃,一个孕妇,带着再多的人都难以让人安心。 这两人要是出了半点闪失,等皇上回来,她们这些人又如何交待? 钟璃听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们既然费心设下了局,陪着走上一趟就是了。” 反正,死的只会是别人。 第782章 大和尚演戏,精彩毕现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虽说答应了出宫祈福。 钟璃做戏做足了姿态,还是足足往后拖延了两日,将所有人的耐心都消磨到了极致,才慢吞吞地从凤仪宫启程。 因钟璃之前对外一致声称自己的身子不适,出门的时候也格外小心。 她披着一件带着围帽的披风,将身形遮掩了个七七八八,行走间只能偶尔看见纤细的下巴,难以看清全貌。 一身祭祀华服的二皇子板着一张和祁骁如出一辙的小脸,紧绷着嘴角被人抱着上了马车。 车队缓缓朝着相国寺前进。 相国寺本在之前的动乱中伤了根基,被毁得七零八落的,声名也远不如从前。 可再如何落败,到底是人员根基未损,作为大褚佛寺的象征,经过后期的不断修缮,规模也远比许多小寺强上许多。 钟璃此次出宫祈福之处,就定在了相国寺。 从京城到相国寺按寻常脚程,走上一日就可抵达。 可钟璃身怀六甲不宜奔波,二皇子又是小娃娃受不得劳累。 原一日可到的路程,他们整整花了两日才到。 而这一路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却并不安稳。 许多次,钟璃都察觉到有人想动手了。 可最后不知为何,设想中的混乱并未到来,她们一行人竟然安安稳稳地到了相国寺的门前。 相国寺人早在之前就被钟璃的狠辣吓破了胆子。 得知钟璃要来,心惊胆战的同时,早早地就将上下细致打整了一番,提前一个时辰到了正门口相迎。 站在人群最前边的,俨然就是相国寺不出世的方丈,相国大师。 钟璃和相国大师早有接触,两人算不得陌生。 只是上一次的碰面,至今想起都让人不是那么愉悦。 钟璃第一次在外耍了皇后的威风,到了门前对迎接众人视而不见,直接命人拆了寺庙的门槛架着马车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相国寺号称大褚第一佛寺。 又供奉着大褚历代先皇,相当于是个变相皇陵。 从古至今,到了相国寺门前,无人可不下车步行。 也无人敢面露不敬。 更是无人敢拆卸相国寺的门槛。 敢这么做,并且真的付诸行动了的,唯有钟璃一人。 目送着钟璃一行人嚣张而去。 寺中众人的脸色均是说不出的难看。 只是钟璃上一次将屠刀压在脖子上的恐惧历历在目,再不满,也无人敢明说什么。 只是传闻中慈眉善目的和尚们集体换上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让场面看起来多了几分滑稽。 在后边紧跟着的秦大人见了,看似解释地说:“娘娘身子不适,故而多有怠慢,还望各位大师见谅。” 相国寺负责杂事的主持闻言呵了一声,讥讽嘲笑。 “这位大人别这么说,我等凡人可不敢轻易招惹皇后娘娘的怒气。” 秦大人为难苦笑。 “是啊,早先不是皇后的时候,就想屠尽相国寺全部僧人,如今那位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想杀了我们这些人岂不是更加轻而易举?” 说话的是一个满脸横肉不像和尚的壮汉。 主持听了,竟也没斥责,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娘娘乃是贵人,自然是不可与常人相提并论的,就算特事特办特殊些,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秦大人赔笑着不住地说见谅,却无人理会他的话。 听着这些人的话越发不像样,一直沉默不语的相国大师笑了。 他悲天悯人的双手合十,低声说:“娘娘本是尘世中人,此次前来是为祈福正事儿,自然不受佛门规矩束缚,你等不可多言。” “可是……” “思空。” 横肉大和尚被相国大师打断了话,不得不满脸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可眉眼间可见的,依旧是对钟璃满满当当的不满。 秦大人见了面上不显,心底却是乐开了花。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在路上就对钟璃下手的。 可京城重地,上哪儿找一股敢动皇后尊驾的流寇背锅? 祁骁此时依旧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万一钟璃出事儿以后,他们没能弄死祁骁,反而是让祁骁活着回来了,他们这些人岂不是要遭殃? 思来想去,想到钟璃和相国寺曾经的血海深仇,最后动手的地方被定在了相国寺。 世人皆知钟璃对相国寺的僧人不满,曾经更是让血色充斥了整个寺庙的上空。 相国寺活下来的人对她心存怨恨,借机报复,很是说得过去。 来之前秦大人原本还担心这借口不太能立得住脚。 可如今见了此等情形,他只觉得这一步棋走得实在是妙。 众目睽睽之下,这里的僧人就敢明确表露对钟璃的不满,激愤之下动了手,那也就顺理成章了。 因怀着借刀杀人的心思,秦大人脸上的愧色越发浓厚。 装作不得不留下来替钟璃收拾烂摊子的样子,在门口停留了许久,礼数周到地拉着寺里的大和尚们挨个致歉。 大和尚们听了他的话脸色也不好,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寺中。 等僧人们都走尽了,做尽了好人的秦大人才收敛了歉意,张罗着自己带来的人将相国寺周围团团围住。 对此,他给出的解释是要保证钟璃和二皇子的安全万无一失。 一只苍蝇也不可放进去。 在后头厢房休息的钟璃听见了动静,勾着唇角无声冷笑。 将这里团团围住,看似是无懈可击万无一失了。 可万一是从内部起了火,外边的人想施以援手也格外艰难。 秦大人此举,像是在保护他们,实则又何尝不是换种方式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等闻讯而来的镇国军赶到,早该死的人,只怕尸体都凉透了。 看钟璃默然不语。 紫云有些着急。 她低声说:“寺中的和尚对娘娘敌意深重,唯恐被那起子小人收买了去对娘娘不利,可要奴婢……” 似乎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钟璃淡淡地摆手说不必。 她敢铤而走险来相国寺,就证明她有将这里掌控在股掌之中的底气。 相国寺的人,不足为惧。 更何况…… 想到自己拆了门槛进门时,那些大和尚脸上姹紫嫣红,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中化火喷出的怒气,钟璃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谁说世上最清净之地就是佛门呢? 那些个清心寡欲的大和尚,穿上僧袍顶着戒疤,演起戏来,不也是挺带劲儿的吗? 这不,所有人都信了。 第783章 出家人不打诳语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皇后和二皇子亲临相国寺祈福之事早有准备。 故而钟璃一行人抵达后,祈福所需的程序按部就班地就开始进行。 钟璃给人的印象一向都不算挑剔。 可这次不知为何,她竟对相国寺上下大小安排不满至极,来来回回从内到外地挑剔了个遍。 最后生生逼着黑了脸的大和尚们来来回回地修改方案。 原本应在次日就举行的祈福,硬是靠钟璃的吹毛求疵拖延到了两日后,才堪堪完成了全部的准备工作。 而经钟璃的这一番为难,本就对她不满的大小和尚们的脸上都充斥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若非形势逼人,他们看起来似乎是想立马就将钟璃扫地出门。 真心实意将希望寄存在这场祈福上的人,对此心里很是担忧。 他们是真的很难理解。 皇上和大皇子至今音讯全无,皇后还在这儿折腾个什么劲儿? 香案上摆什么水果,贡的什么茶水,跟祈福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皇后到底有什么可挑剔的??? 而秦大人为首的一众人则是对此乐见其成。 临时将行动之处改到相国寺,他们做的准备并不充分。 之前还担心过于仓促难以成事。 有钟璃这么一番折腾,也给他们留出了充足准备的时间。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要信号打响,他们就有足够的把握让钟璃命丧此处。 祭祀祈福前一日,整个相国寺上下一片寂静。 秦大人深夜难眠,打着确认祈福细节的名号和几个心腹暗中碰面,反反复复将明日的行动细节再三敲定确认。 该说的都说完了,秦大人清了清嗓子,沉沉地说:“明日我们要做的,是不容于世的大事儿,一旦出现半点闪失,在场的诸位,包括在京中的亲族家人,一个都难以活命。” “所以就算是为了让自己和亲族能好好地活着,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能出现在这儿的,都是铁了心想扶持幼主把持朝政的。 故听到他的话,非但没露出半点怯色,反而是信誓旦旦地点头。 “大人安心,我等既然决意如此,就等同于是将家小性命交托于大人之手,自然不敢疏忽懈怠。” 秦大人听了这话才满意一笑。 “如此甚好,只消过了明日,在下保证,诸位想得到的,都会心想事成的。” 诸多附和声响起,室内满是不可说的壮志雄心。 谁也没注意到,屋顶上趴着一个通身皆黑的人影。 等屋内众人散去了,那道黑影才无声无息地从屋顶上落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朝着钟璃落脚的厢房蹿了过去。 钟璃还没睡,手里拿着一本手札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 听见窗边响起了一声布谷鸟的叫声,她的眼底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笑。 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对着一旁的紫纱说:“有客来了,去请进来吧。” 紫纱应声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影跟着她进了厢房。 如果秦大人一党在此的话,就会发现,此人正是几日前在寺门口公然表示对钟璃不满的大和尚思空。 思空大和尚站在钟璃面前,双手合十做了一个佛礼,眉眼平静无半分戾气,仔细看的话,甚至还能看出几分钦佩的诧异。 钟璃见状心中有数,轻笑道:“大师此刻前来,可是本宫之前之言得到了印证?” 思空无奈苦笑。 “娘娘算无遗策料事如神,贫僧钦佩。” 到相国寺前,钟璃就暗中命人给相国大师传了一封信,大致说了自己的猜测。 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没亲眼见到策划之人有多丧心病狂,钟璃在信中说的话到底是难以让人取信的。 因此收到钟璃来信后,相国寺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只是下意识地按钟璃在信中吩咐的那样,刻意做出了对钟璃不满的样子,来逼着幕后之手更早地暴露出真面目。 如今真相既在,谁也不可再自欺欺人了。 思空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低声说:“方丈师兄不便前来,让贫僧给娘娘带话,说娘娘可安心在此,只要娘娘在寺中一日,相国寺上下,必定竭尽全力护娘娘周全,也算是报娘娘之前的开恩之情。” 相国寺中人与南疆细作有勾结,甚至还害了当时的镇南王。 这样的滔天罪名,足以让整个相国寺瞬间覆灭。 可钟璃最后只杀了相关之人,无辜之人一个不曾迁怒。 出家人不涉尘世,却也记恩善报。 钟璃曾经的一时善念,或许对钟璃而言不足挂齿,对相国寺活下来的人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 足以让相国寺铭记终身。 相国大师此言,就足可证明寺中之人的决心。 钟璃闻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慢悠悠地说:“大师的意思本宫明白了,你可回去转告相国大师,只要好生约束寺中众人,安分守己,再大的风浪,也波及不到此处。” 这话听起来轻巧。 出自钟璃之口,却更像是一个承诺。 能得皇后娘娘的千金一诺,是无数人求不来的福分。 思空大师笑着说好,语调平稳地将自己偷听到的内容尽数转达,然后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厢房。 思空大师走后,紫荆却依旧忍不住的担忧。 “娘娘,真不用调动大军来此吗?” 他们随行带来的人不多。 为了引人入套,更多的都是由秦大人着手安排的。 秦大人一心想置钟璃于死地,都安排了些什么人不可尽述。 其中有多少人吃里扒外投靠了他人,更是不好猜测。 明日一旦起了风波,就他们这点儿人,的确是很难保障钟璃和二皇子的安全。 听出她的担忧,钟璃满不在乎地笑了。 “不必。” 周围都是他人耳目。 稍有风吹草动,必然会引起他人警觉。 事到如今,钟璃可不想功亏一篑万事垂成。 紫荆不由得无声苦笑。 “可是,咱们的人能挡得住吗?” 那些人敢动这样的心思,必然做了完全的准备。 钟璃情况特殊,二皇子又是稚子。 她是真的很担心明天难以收场。 钟璃听了有些好笑。 她随手在虚空中点了点,淡淡地说:“你真当这满寺上下,都是手无寸铁的无用之辈吗?” 相国寺佛法高深。 武僧的名头却实在不显。 然而钟璃却知道,相国寺中有不少顶尖高手。 祁骁的武师傅就是出自此处。 说佛法,无人说得过相国寺中僧人。 论打架,只怕也难有人能出其左右。 否则,思空大师又怎能在秦大人的重重防护之下,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紫荆闻言半信半疑。 “可那些和尚信得过吗?” 钟璃笑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只要他们说了,我就是信的。” 更何况,就算是寺中僧人信不过。 祁骁和钟离流总是信得过的。 钟璃回想着之前收到的来信,有些怔怔地出神。 她都拖延了这么些天了,按脚程,祁骁和钟离流理应也快到了吧? 第784章 你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相国寺内一片暗潮涌动。 距离相国寺不远的一片山林中,此时也不平静。 一身黑衣的祁骁站在林中,静静地望着远处相国寺的尖塔无声皱眉。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担心,走近的钟离流淡淡地说:“璃儿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 准确地说,是钟璃绝不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和祁云琛冒险。 钟璃既然敢冒险亲身到相国寺,就证明她有绝对的把握让自己全身而退。 更何况,就算是钟璃的安排出了闪失。 他们不都做了完全的准备吗? 明日不管有人想作多大的妖,也绝不可能有机会得逞。 祁骁闻言无声苦笑,冷静又清醒。 “你说的我都明白。” 可理智上再清楚,知晓自己的妻儿受制于人,他的心里都时时刻刻难以平静。 纵然知道钟璃不会让自己受了委屈。 可在祁骁看来,让钟璃落入今日这种境地,本就是对钟璃莫大的折辱。 钟离流一言难尽地看了祁骁一眼,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沉默半响,钟离流幽幽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此事了了,你也该好生整顿一下手底下的人了,什么牛鬼蛇神都留在跟前,你也不怕哪天就被人啄瞎了眼。” 祁骁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语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大哥安心,该死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夜色将明,沉寂了一夜的相国寺重新恢复了人气。 钟璃早早地就被人叫起身,按皇家祭祀祈福的流程打扮利索,到了吉时,带着同样一身郑重的二皇子迈步走出了落脚的厢房。 厢房外,站着无数躬身等候的人。 秦大人见钟璃出来了,意味不明地松了口气,轻声说:“娘娘,前边万事俱备,只等着您前去点香了。” 钟璃微微颔首,一手牵着身旁的奶娃娃,轻声说:“走吧。” 祈福的地点定在了一处高台之上,下边入眼的就是万丈悬崖。 这样的地方,按理说在世人眼中是不祥的。 可褚人重视高山,信仰极高之处方可上及神灵。 故而最后的地方定在这样一处峭壁之上,无人觉得不妥。 按褚人的规矩,祈福之事必须事事躬亲,不得假手于人。 而点香的高台距离入口处,还有数百米的距离。 这一段距离只能由钟璃带着二皇子亲自走过去,不得任何人随行。 高台之下,满是人头攒动,却安静无声。 高台之上,隐隐可见天穹祥云闪烁,日光耀眼。 钟璃见脚下深渊,不由自主地想起祁骁曾经坠崖之处,眼底深处尽是不可说的微妙。 见她站住不动,一心盼着钟璃赶紧走上去的秦大人面露恰到好处的茫然,低声询问。 “娘娘为何止步?可是觉得有何处不妥?” 钟璃笑了。 她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无事,只是见此情形,恍惚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无尽深渊,钟璃轻笑。 “没想到,相国寺中,峭壁陡崖如此之多,看着倒是颇为新奇。” 只是不知道,这峭壁之下,又藏着的是什么? 秦大人闻言以为钟璃是怕了,下意识地想开口劝几句。 可下一秒,他又听到钟璃说:“只盼着,本宫今日能有当年那般的好运气。” 这话听起来有些莫名。 秦大人不知内里,稀里糊涂地笑着点头附和。 “娘娘乃是凤命所归之人,自然是可心想事成的。” 钟璃戏谑勾唇,语调散漫。 “借秦大人吉言。” 说罢,钟璃不再多说,牵着小小的娃娃就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想要抵达祈福的高台,须走过三百九十九阶台阶。 坡度极陡。 这些台阶对常人而言或许不算什么。 但是对于此时的钟璃而言,却着实有些吃力。 钟璃一步步地走得极慢。 仿佛是为了彰显自己祈福的诚心,每走上一步,她都要在台阶上停留片刻。 无形中,不长不短的台阶就显得格外漫长。 时间也变得相当难熬。 被她牵着的小娃娃似乎是察觉到了钟璃的吃力,紧张地挥舞着小胳膊将钟璃的手紧紧拉住。 “母后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身后之人距离较远,除钟璃外,无人听清了小娃娃信誓旦旦的保证。 钟璃听完却是觉得好笑。 她挑眉道:“琛儿长大了,都可以保护娘亲了。” 祁云琛板着小脸认真点头,看着脚下的路时不时地出声提醒一下钟璃,心里却是在默默记仇。 刚刚都有谁出言催促娘亲,他都记下了。 等父皇和大哥回来了,哼哼! 他一定要让父皇给那些人好看! 母子俩各怀心思地慢慢往上走。 在台阶下看着的人却煎熬极了。 照钟璃眼前的这个速度,何时才能走到顶端? 走得这么慢,万一台阶上的蹊跷被发现了又如何是好? 如果不是顾忌在场之人众多,秦大人甚至恨不得冲上去推着钟璃往前。 他死死地压制着心里的着急,装作无奈的样子对着身旁的思空大师说:“大师,吉时马上就要过了,娘娘这么慢,会不会耽误了吉时不吉利?” 思空大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你都说了,皇后娘娘是凤命所归之人,那自然是受天命庇佑的,慢些又如何?总之,娘娘什么时候到了,那就什么时候是吉时。” “可是……” 思空大师有些不耐。 “真着急要不你上去替娘娘走?” 秦大人哑口无言。 思空大师无声冷笑。 “既然不敢,那就闭嘴。” 秦大人敏锐地察觉到思空大师的态度不对。 可思空大师素来以性情暴躁出名,他一时间也没想到不合理之处,只以为他是心烦钟璃在相国寺久久停留,故而才迁怒了自己。 他逼着自己将心里的暴躁压了下去,苦笑道:“大师所言极是,我也只是忧心罢了,这高崖险峻,虽做了万全保护措施,到底也是个令人担心之处,娘娘在崖上耽搁久了,万一体力不支,不小心摔了闪了,那就是我等万死莫辞的罪过了。” 思空大师本不欲理会眼前的这个伪君子。 可听他的担心说得情真意切的,最后到底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你放心,娘娘好着呢。” 好到,就算是你这个老匹夫死无葬身之地。 钟璃也能安安稳稳地接着当自己的皇后。 安稳得无法。 思空大师真心实意地觉得,与其担心钟璃,秦大人不如抽空担心担心自己。 毕竟…… 此时的万丈深渊之下,并不如眼前看起来这般平静。 第785章 本宫面前,轮得到你做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走至高台之上的时候,由崖底卷起的狂风顿起,钟璃牵着二皇子站在陡崖高台之上,衣襟随风扬起,看着身形越发单薄。 甚至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担心,她会不会被一阵风吹得跌坠下去。 钟璃看似不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深深的崖底,模糊看到崖底人影攒动,眼底闪过一丝无形的笑意。 这丝笑意很淡,在眼中转瞬即逝。 无人察觉。 祭祀祈福的流程早有人都细细地告诉了钟璃,钟璃按依稀记得的步骤,慢条斯理地点香插上,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像模像样的祷告词。 祷告词很长。 整个祈福过程也很冗杂。 钟璃有条不紊地在上方按部就班地做着,底下望着的人也是各怀心思。 日头缓缓在空中升起,清晨残存在空气中的凉爽也被一股热浪缓缓吞噬。 头顶的日光越发明亮刺眼,在日头下站得久了,甚至会产生一种眩晕的幻觉。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放下了手中长得离谱的祷告词,眯着眼睛看向了走过来的台阶。 厚重的青石板台阶,全都沐浴在了阳光之下。 一眼像是望不到头。 在中间的位置,隐隐能看出有几阶石板,在光下折射出几点不明显的微光。 像是青石板自然形成的折射,又像是有人在石板上镀上了一层什么。 钟璃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摆,拉住了热得满头是汗的祁云琛。 祁云琛看似规规矩矩地站在钟璃的身边,可小眼神不住地往崖底下看。 像是半点也不知道害怕太高似的,眼底甚至还闪烁着几分惊奇。 大约猜到他是在看什么,钟璃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凝神。” 底下人虽看不见他们在做什么,可他这么频繁地看,也容易让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祁云琛有些遗憾地收回了视线,低低地说:“母后,父皇他们就在下边吗?” 钟璃望了一眼崖底越来越近的人影,轻笑道:“大约是吧。” 有可能是在下边。 也有可能是在后头。 总之…… 今日这场瓮中捉鳖的戏码,笼子和猎物的角色,在此刻就真的发生了逆转。 祈福流程已经结束,钟璃却迟迟没有下去的意思。 眼看着事先被涂抹在青石板台阶上的白色石蜡,在日光的照射下已经化开了,秦大人有些着急。 钟璃再不下去,万一这石蜡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他正想出言催促,却听到年少老成的二皇子惊讶地啊了一声。 “母后!” 钟璃身形明显晃了一下,二皇子紧张地抓住了她的手,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担心。 台阶下的人看不清钟璃的情况,却也因此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皇后这是怎么了? 众人正因各种原因焦心的时候,钟璃有些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来人啊,传太医过来。” 二皇子着急地跟着喊:“快传太医!来人扶着母后下去!” 钟璃像是有些难以支撑,痛苦地摁着额角不说话。 台阶下看着的人瞬间就慌了神。 紫纱等人焦急地迈步往上跑,嘴里还喊着娘娘。 尚未弄清楚情况的人见了,也火急火燎地拔腿就往上狂奔。 这日头毒得很,实在晒人。 他们这些个没事儿人站这么久,都觉得有些支撑不住。 皇后又是个有孕在身的,如何受得了? 万一皇后在此出了差错,可是不得了的闪失! 随行官员火烧屁股似的往上冲,生怕晚了一步难以表忠心。 原本空无一人的山道台阶立马就成了人头涌动之地。 密密麻麻的,放眼望去全是人。 从二皇子发出第一声惊呼的时候,秦大人的心里就觉得不妙。 他尚未回神发生了什么,身边的人大多就开始赶集似的往上冲。 一开始拔腿开始跑的紫纱等人,倒是在此时落后了些许,一脸担心地接着喊:“娘娘,您可千万撑住啊!” 正跑得起劲的大小官员闻言跑得更是欢实。 嗖嗖嗖的就没了人影。 跑至中段,到了石蜡化开的地方,像连锁反应似的,第一个人倒了,第二个人接着啪叽滚地,紧接着就是一群紧挨着的人,一个砸一个的稀里哗啦滚作一团。 被连累着摔倒的人大喊着说痛,龇牙咧嘴地喊:“谁如此不当心!” 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大小官员滚作了一团,成何体统! 第一个跌倒的,是一个跑得很快的年轻官员。 他尚显稚嫩的脸上满是慌张迷茫,手撑着石板艰难地站了起来,正想解释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他震惊地看向自己沾染了石蜡的掌心,语调发颤。 “石蜡……” 晃晃悠悠站起来的人不满皱眉。 “什么?” 年轻人崩溃大喊:“这石板上抹了石蜡!” 此言一出,周遭皆惊。 经过无数检查的石板上为何会涂抹了让人脚步打滑的石蜡? 刚刚他们踩到摔倒了,爬起来也就无事了。 可若…… 刚刚不慎滑倒的是皇后呢? 皇后身怀六甲,她经得起摔几下??? 本就心惊的秦大人见状心底猛地一凉,心道完了。 石板上的石蜡是他可以让人涂抹上去的。 按今日的安排,除了昨晚打点祭祀台的人外,今日绝不会钟璃以外的人踏上台阶。 祈福定的时辰是早上,石蜡经过一夜后凝固成了透明的液体,距离隔得也远,不可能有人发现石板上抹了东西。 等祈福结束,石板上抹好的石蜡会随着温度升高而融化,原本不滑的石板会变得格外湿滑,钟璃也会在踩上这几阶石板的时候不慎滑倒。 据他所知,钟璃此次的孕相本就不好,从陡峭的台阶上滑下来,腹中胎儿保不住不说,说不定母体也要命悬一线。 一旦钟璃滑倒,他带来的人就会冲上去将钟璃带下来,顺便清理石板上残留的石蜡。 神不知鬼不觉,他就能将钟璃和腹中胎儿这个心腹大患除去。 就算被人发现了石板上的石蜡痕迹,他也可以推托是相国寺僧人不满钟璃跋扈做出的报复。 整个相国寺,都是他为钟璃和腹中孩儿选中的替死鬼。 可刚刚那个年轻官员这么一叫,一切阴谋就瞬间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刚刚冲上去的,不少是只知道正统,支持祁骁的死忠。 这些人满脑子心里只知道皇权至上,这些人已经发现了石蜡,一旦他们联想到钟璃下来的后果,那…… 秦大人心里一凉,当机立断立马就说:“来人啊!相国寺妖僧胆敢试图谋害皇后,立即把人拿下!” 听见秦大人的话,原本神情痛苦的钟璃站直了身子,漫不经心地说:“慢着。” “什么时候,在本宫面前,轮得到你做主了?” 第786章 秦大人好大的威风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秦大人话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钟璃。 只见不久前还虚弱得仿佛站不稳的钟璃腰板笔直,迎风而站。 明明身形娇小,可光是这么站着,就无形中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秦大人脑海中一片空白,却又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瞳孔欲裂地瞪着钟璃,茫然地张了张嘴,紧接着却是爆发出了一声冷笑。 事到如今,他又怎会不明白钟璃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伎俩?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秦大人不知钟璃究竟知道了多少。 可他却决不能再犹豫了。 他恭恭敬敬地对着钟璃拱手。 “娘娘莫怪,微臣也只是忧心娘娘安危才有此冒犯之举。” 说着,他像瞬间换了一张脸似的,疾言厉色地说:“相国寺妖僧心怀不轨,欲对娘娘行害,论罪当诛,纵然娘娘心怀仁念,也万万不可在此时犯了糊涂。” 说完,不等钟璃出声,他就对着身后的人说:“来人啊!速速将娘娘和二皇子送回宫中,全力将相国寺妖僧全数拿下待审!有胆敢抵抗者,杀无赦!”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立马就有人嘴里喊着护驾,朝着钟璃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那架势,看起来不像是去保护钟璃。 更像是急不可耐地想要抓住钟璃当作把柄。 钟璃见状无声冷笑。 “住手!” 无一人听令止步。 钟璃神色莫测地不说话。 一开始还有些糊涂的官员们,却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这些侍卫,怎地连皇后娘娘的话都不听,只听秦大人的? 再联想到台阶上的石蜡,还有秦大人极力要求钟璃出宫祈福,还有他刚刚那一系列诡异的举动,许许多多的碎片连接在一起,成为了一个骇人的真相。 第一批着急跑上去不慎摔了的人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看着秦大人的目光满是惊骇,下意识地围成了一个圈,将钟璃和祁云琛护在中间的同时,嘶声大喊:“秦光显你想做什么!” 秦光显闻言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 “我想做什么?你们不是猜到了吗?” 到了这时候,他已经没再遮掩的必要了。 “大胆!” 其中有一个发须皆白,平日最是见不惯祁骁偏宠钟璃的老臣颤颤巍巍地指着秦光显的脸,咬牙道:“这是皇后和皇子!你身为臣子,怎可冒犯?!” “冒犯?” 秦光显低低笑了几声,慢悠悠道:“我今日就决心冒犯了,尔等又可奈我何?” “速速将人拿下!” “竖子尔敢!” 随着听命于秦光显的人冲了上来,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令钟璃意外的是,平日里这个看不惯她极尽言辞讥讽的老臣们,却在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前头。 半步不肯让人靠近。 明明个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明明一个个头发胡子都花白一把,甚至在风中难以站稳,不住地摇晃。 可面对眼前逼迫而来的寒刃,护在钟璃身侧的,却无一人后退。 钟璃眼底深处闪过些许震动,抿了抿唇,苦笑道:“秦大人都这么做了,想来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本宫今日不慎是栽了,各位大人还是速速离开,莫要做无用功,也免得伤了自己。” 秦光显听到这话,难掩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神色癫狂,夹杂着无尽寒意的嗓音在风中被吹得支离破碎。 声声带寒。 “娘娘慧眼,为了今日之景,微臣的确是筹谋已久,不瞒娘娘,整个相国寺,包括如今的京城,都在微臣的股掌之中,娘娘若不想伤及无辜,最好还是按微臣说的做,否则,这相国寺的花花草草,只怕是要遭鲜血染红了。” 钟璃要笑不笑地挑眉。 “秦大人这是在威胁本宫?” 秦光显得意轻笑。 “微臣不敢,只是提醒娘娘冷静罢了。”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站在钟璃身旁的祁云琛一眼,慢慢地说:“更何况,纵然娘娘不怕,二皇子身娇体弱,可经不住这般刺激,娘娘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二皇子多虑三分不是?” 秦光显这话堪称大逆不道。 满脑子都是皇权忠心的老臣们听了,气得面红耳赤,一个赶一个地张嘴骂了起来。 山崖上一时间人声纷扰。 钟璃的缓缓发出了一声叹息。 像是无奈。 又恍若无可奈何。 她似嘲似讽地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秦大人深谋远虑,本宫自认不及,只是……” 钟璃停顿了一下,字里行间带上了莫名的冷意。 “秦大人为了布下今日之局,之前就暗算了前往猎场的大皇子和皇上,如今又费尽心机将本宫引至此处,期间只怕是下了不小的功夫吧?不知都有何人与秦大人站作了一派,今日想置本宫于死地?” 喧嚷的人群缓缓沉寂了下去。 无人说话。 也无人冒头。 钟璃无声冷笑。 “都这个时候了,还藏头露尾的,不敢露面吗?” 秦光显似乎也不满身后之人的畏手畏脚。 不等钟璃再问,索性就点出了几个人的名字。 被点出的,无一不是曾经受倚重,如今却失了势的人。 这些人会聚集在一起,倒是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秦光显难掩得意道:“诸位大人怕什么?如今诸般场面都在掌控之中,娘娘就是再大的威风,也难以翻出什么浪花。” “既是娘娘想知道,何不如站出来让娘娘看个清楚,也让娘娘输个明白。” 钟璃听完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是啊,也合该让本宫知道,这看似乱眼的繁花之下,都藏着哪些蛀虫。” 秦光显显然是对钟璃的说法不满。 他脸上多了一丝不耐。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娘娘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要微臣上去请您和二皇子移步?” “娘娘不可!” 护着钟璃和去祁云琛的臣子们自发将保护圈围得更紧。 明明紧张得不行,话音却是不变的坚定。 “这厮狼子野心不掩,娘娘万万不可听信他的胡言乱语,近卫军就在不远处,只要您稍微……” “少废话!” 秦光显急吼吼地打断了那位大臣的话,急躁地挥手示意侍卫逼近。 瞬息混乱又起,争执推搡间竟动了刀剑。 眼看着侍卫手中的长刀马上就要落在一个老臣身上,钟璃飞快皱眉,眼疾手快地拔下了头上的金簪扔了出去,借势冲抵了部分冲力,赶紧拉着老大臣往边上就是一扔。 刀锋堪堪避过老大臣的脖子。 钟璃眼底寒意肆掠。 “找死!” 她挥手夺下一把长刀,手腕翻转,刀刃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凌厉的弧度,生生砍伤了两个距离最近的侍卫。 手中长刀瞬间脱手,稳准狠地扎穿了另外一个侍卫的胸膛。 血迹四下飞溅。 染红了一整片青砖台阶。 见钟璃动了,原本慈眉善目站在一旁宛若木头人的僧人们也动了。 吃斋念佛的僧人们动起手来也格外狠辣。 与秦光显带来的侍卫厮杀起来,竟是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被护在中央的钟璃时不时出手,砍白菜似的逼退几个人,手法快狠准到令人胆寒。 早已被这一幕惊呆了的大臣们满眼皆是惊惧。 这…… 眼前这个杀人如麻的人,真是往日看起来和善至极的皇后娘娘??? 形势短暂焦灼,秦光显急得额角沁出了冷汗。 他咬牙说:“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皇后拿下!” 只要拿住了皇后和二皇子作为把柄,就算是今日在场之人杀不尽,他也有法子能彻底逆转局面。 他的话音落下,风中却传来了另外一道要笑不笑的嗓音。 “秦大人好大的威风。” 秦光显浑身一震,惊惧至极之下,竟然忘了应该作何反应。 男声随风而近。 “朕的皇后,岂是你等宵小可妄动的?” 第787章 你似乎忘了,我也会杀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传闻失踪已久的祁骁会突然出现,是大多数人都未曾预料到的。 他就像是无声无息冒出来的一样,毫无征兆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后。 他的身后明明没有千军万马,只独独带着几个侍卫。 可就是这么几个人,却在此时无形中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意图谋皇,是不可言说的妄念。 但是真当着皇帝本人的面,又有谁敢将心底的龌龊尽说出口? 祁骁无视了现场逐渐凝滞的气氛。 隔着寂静无声的人群和钟璃遥遥相望,眼中皆是不可说的笑意眷沉。 钟璃见状却是轻声而笑。 “可算是来了。” 祁骁再不出现,钟璃是真没把握还能控制得住场面了。 注意到钟璃字里行间的疲惫,祁骁眉心无声轻皱。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在场神色各异的众人,唇边溢出了一丝冷笑。 “朕不过是耽搁了些许时日,诸位就搞出这样一副阵仗,着实是让朕刮目相看呢。” 护在钟璃身边的人,见着祁骁就像是见着了主心骨,纷纷涨红着脸嗷嗷诉说着秦光显的大逆不道。 有说到激动处的,甚至恨不得亲自挽着袖子上前去和秦光显等人打上一架,以解心头之恨。 而以秦光显为首的一众人,则是一扫之前的得意洋洋,眼角眉梢皆是满满当当的晦暗颓丧。 之前听从他指令的侍卫们,也在见到祁骁的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后退。 眼睁睁地看着祁骁朝着钟璃走过去,却不敢造次。 祁骁做皇帝之前,是大褚当之无愧的战神。 他在武将中的声望高到令人莫敢仰望的程度。 他生死不知的时候,或许有人愿意为了所谓的豪强富贵赌上一把。 但真的看到祁骁本人,所有人心中所有残存的侥幸,瞬息灰飞烟灭。 唯独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敬畏。 秦光显亲眼目睹自己带来的人不战而败将路让出,无力地张了张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半个音节。 按理说整个相国寺都应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除了他们的人以外,绝对不可能有人能闯进。 可祁骁如入无人之境般进来了。 祁骁轻描淡写地就站在了这里,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他们的布置都毁了。 他们之前做的无数努力瞬间付之一炬。 什么都完了。 祁骁尽管没带多少人来,可他敢只身出现在这里,又怎会是一个人来的? 背地里,谁知还藏着多少要人命的兵马? 眼见大势已去,秦光显眼底光亮明灭几瞬,心一狠咬牙说:“皇上,微臣此举,实在是有难言之隐的苦衷啊!” 祁骁没理会他的话,漫步走到钟璃的身边,对着钟璃讨好地笑了一下,才抬手将被紫纱抱在怀里捂着眼睛的祁云琛抱了起来。 祁云琛扭了扭小屁股,在祁骁的胳膊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听到秦光显的话,他想也不想地就呸了一声。 “父皇别听这老东西胡说!你不在的时候,他对我和母后可是凶得很!” 钟璃笑而不语。 祁骁似笑非笑地看了秦光显一眼,淡淡地说:“是么?你有什么苦衷?” 似乎是觉得祁骁的这个态度还有商量的余地,秦光显压着心头惊悚,掀开袍子下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苦声说:“陛下身为天子,坐拥天下,所下之令,罪臣身为下属理应无话遵从,只是陛下不该过分宠幸皇后,偏信外戚。” “陛下登基以来,数次为皇后心意违背祖宗训诫,甚至不顾世俗礼教执意让皇后执掌兵权,因此事民间朝野掀起极大震动,世人对陛下非议不断,损及陛下声誉,罪臣内心实在惶恐不安。” “其次双生子本是不祥之兆,这说法自古有之,皇室双生子共存,不利社稷安定,有害民心浮动,大褚建朝以来,所处双生子有记载不足有三,却无任何一例是二子共同保全,要么去之留一,要么双子皆除。” 秦光显刻意停顿了一下,声调越发无奈。 “可陛下受奸人蒙蔽,执意不肯按规矩行事,双生子如此留下,日后必生动乱,江山社稷唯恐不稳。” 他说着,重重地将额头砸到了青砖台阶上,一字一顿。 “罪臣惊恐陛下受人蒙蔽耳目,忧心来日多添纷争,曾数次进言劝谏,陛下却置之不理,罪臣实在不安,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想将隐患灭绝在祸起前,故而才有了今日之举。” “罪臣所言,句句属实,今日此举,并非是心存歹意,也并非心存恶念,我一心为的都是大褚的江山和社稷,半分私心不存啊!”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字字泣血,声声含泪。 明明是谋害皇后皇子的死罪,到了他嘴里一辩,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得已忍辱负重才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选择。 罪人在罪人的口中,不再是罪无可恕之人。 反倒是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忠心耿耿之人。 这样的转变,不说在场的人愣了一下,就连他口中险些祸国殃民的钟璃都是不禁莞尔一笑。 钟璃示意祁骁别动,轻飘飘地说:“照秦大人这么说,错其实是在本宫了?” 秦大人一脸的敢怒不敢言,咬牙道:“罪臣不敢放肆,可娘娘行事如何,难道自己心里就真的没数吗?” 似乎是知道自己已经将钟璃得罪狠了。 秦光显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在乎钟璃会怎么动怒,梗着脖子说:“罪臣自知今日所犯之错罪无可恕,死不足惜,可有句话却不得不讲。” “陛下建功立业为危难之际,心怀雄图伟志,本应是被世人称赞,垂青史书千垂不朽的英雄人物,万万不可为奸人蒙蔽耳目,轻易毁了自己的一世清名。” “若罪臣今日之言,能让陛下勘破眼前迷障,罪臣也算是死得其所,亡之安心了。” 祁骁眼底冷意狂绽。 钟璃唇角的笑意却愈发浓厚。 只是落在秦光显身上的眼神,怎么都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 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把形状小巧的匕首,慢悠悠道:“你的确是该死。” 当着她的面就敢妄议她儿子的生死。 这是当她不存在,还是觉得她没脾气? 钟璃被气得笑出了声,原本在指尖把玩的匕首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冷光,狠狠地扎穿了秦光显的肩膀。 秦光显吃痛之下往后跌了几步。 钟璃在一众惊骇的目光中缓步下行,慢慢地走到了秦光显的跟前。 她垂首看着秦光显,目光近乎怜悯。 “秦大人长了好一张伶牙俐齿,只可惜,本宫生来最厌烦嘴利之人,实在聒噪。” “而且……” 钟璃幽幽轻笑,慢慢地说:“秦大人只顾着忌惮皇上的威名,却似乎忘了,本宫也曾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 “皇上会杀人。” “本宫杀人的技巧,也不弱呢。” 第788章 六宫之大,却容不下除她之外一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只有在这一瞬,亲眼目睹钟璃将秦光显捅了个对穿,在场从未见过钟璃出手的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光是皇上不好惹。 皇后本人也着实是个棘手的狠角色。 而肩上的剧痛也终于让秦光显再说不出半句无用的废话。 死狗一样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祁骁满是厌恶地瞥了一眼,摆手示意。 “拖下去,省得在这儿秽了皇后的眼睛。” 秦光显闻言心底一凉,强撑着忍痛惊呼:“陛下!我……” “你再敢诋毁皇后一句,朕立马就会让你彻底闭嘴,你信不信?” 祁骁的声音不大。 被夹裹在风中甚至有些听不真切。 可字里行间的杀意不似作假。 强烈的求生欲让秦光显不敢吭声。 哪怕明知只能多活一刻。 可总比现在就去死强上些许。 与他站在一头的人们也是一脸的心如死灰。 大势已去。 败了就是败了。 这场豪赌,说到底就是他们输了。 祁骁不耐多耽搁功夫,快刀斩乱麻下了几个命令。 涉及到此次动乱中的大小官员当场被抓。 牵扯到的官员家眷,以秦家为首,不论男女悉数下狱等候发落。 至于今日维护有功的,择日再另行论功行赏。 一锤定音。 周围稀稀疏疏地响起了人们尚带着恍惚的谢恩声。 钟璃被祁骁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护着下了青石台阶,绕过台阶上的血迹斑斑,慢悠悠地往外走。 一路上入眼可见的都是持兵带甲的士兵。 显然都是祁骁带来的人。 古色古香的相国寺看似毫无变化,可不明显处却残留着冲洗不及时的点点血迹。 显而易见,不久之前,这里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一切并没有祁骁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钟璃意味不明地叹息了一声。 “古刹百年古景,如今倒是染了无尽血色,实在可惜。” 祁骁闻言无声轻笑,语调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微妙。 “毁这一处景,除了朝中蛀虫,这百年景致折损得也算恰得其所,阿璃不必伤怀。” 祁骁初登大宝,朝中情形本就错综复杂,难以下手。 这次动乱,牵扯出了一堆他想处置的人,足以让祁骁大刀阔斧,又名正言顺地洗牌换血。 等此事了了,朝中所剩的,大多都是可用之人。 于日后功绩好处无数。 钟璃知道他的意思,笑了一下没说话。 静静地被祁骁扶着往前走。 一路走过,想到自己忘了什么,钟璃眉心带着小小的褶皱,见无人注意,忍不住低声说:“宸儿呢?” 祁骁虽早就传信说祁云宸无碍。 可没亲眼见到小胖墩好好的,钟璃提在嗓子眼的心怎么都放不下。 祁骁听完就笑了。 他亲昵地用手指捏了一下钟璃的耳垂,轻轻地说:“这里乱得很,大哥怕吓着那小子,早早地就把人带回去了,你这会儿回去,正好能赶上一块吃晚饭。” 相国寺被秦光显一党试图掌控。 宫中的情形自然也不乐观。 祁骁说得轻松。 可钟璃心里却明白,这恐怕是钟离流和祁骁分头行动的结果。 为保安全,祁云宸此时必然也不在宫中。 钟璃半信半疑地不看了祁骁一眼。 “当真?” 祁骁好笑。 “君无戏言。” 钟璃被他半哄着上了马车。 她本来还有许多事情想问,可怀着身子到底是与常时不同。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猛地松懈下来,上车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祁骁用最快的速度将残局收拾好,折身上车的时候,钟璃已经靠在软榻上睡得人事不知了。 紫纱守在钟璃的身边侯着。 见祁骁来了,垂首低声道:“娘娘近些日子担心皇上和大皇子,思虑过重,好些时日没休息好了。” 祁骁眼底心疼越发浓郁,摆手示意紫纱下去,轻手轻脚地将钟璃抱到了怀中,沉沉地对着车外的人吩咐。 “启程回宫。” 来时走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回去的时候紧赶慢赶,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宫门前。 钟璃确实是累得狠了。 这么一路奔波折腾,到的时候都还没醒。 祁骁也无意叫她,让人直接把马车赶着往凤仪宫去,亲手将钟璃安置好了以后,才换了身衣裳,去了前朝。 在回来的途中,祁骁就派人回宫传了话。 如今除了滞留在逐鹿猎场赶不回来的人外,在京的,可入朝议事的大小官员悉数到场,提心吊胆地等了好久。 祁骁见了百官也不说客套话,第一道圣旨,就是对以秦家为首的一党人的处置。 秦,吴,夏,江等家族,意图谋反造乱,罪名株连九族,不论老少男女,包括其姻亲外嫁之女,满十六者,择日斩首。 未足十六者,男子入刑狱矿山劳教。 女子入私教坊,终生不得赎身获救。 与以上几家关系亲近者,未牵扯到此次动乱中的,轻则贬官处罚,重则丢了官帽,轻身归省,子孙三代以内,不得科举,不得武举,不可以任何方式入朝为官。 借此机会,祁骁又提拔了一些可用之人上位,勉强补上了一些空缺。 一时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至此,对皇权而言,如同心腹大患的世家脉络,被一一梳理,该清理的一个没落下。 没被清理到的,人人自危不敢再有旁的念头。 耳边倒是因此清净了不少。 祁骁无声冷笑,沉声说:“以上事宜,诸位可有别的看法?” 室内一片寂静,像是没什么看法。 当然,有也不敢说就对了。 祁骁对此很是满意,笑了笑才说:“除此外,朕还有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想与诸位大臣协商。” 说是协商,其实更像是通知。 祁骁决定,要封锁六宫。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脑瓜子都是嗡的一下。 之前在相国寺死命护着钟璃的一位老臣难以置信地抬头。 “封锁六宫?皇上的意思是……” 祁骁微微一笑。 “字面上的意思。” “即日起,除皇后所居凤仪宫外,其余内宫宫殿悉数落锁封闭,来往通道全部堵死,靠近凤仪宫的两处宫殿,与凤仪宫打通相连,至此归于凤仪宫所有,内宫中除凤仪宫中侍奉的宫女太监,其余处人手裁剪过半。” 祁骁顿了顿,轻笑道:“国本将定,喜好奢华也不好,精简人手,也算是为国库节省了一笔开支。” 国库省钱不省钱倒是无人在意。 此时所有人关注的重点,都在祁骁刚刚的话里。 先前说话的老臣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神色极为恍惚。 他茫茫然地说:“节省开支是好事儿,可这么将六宫封锁了,来日选秀再进新人,可往哪儿安排才是好?” 总不能等到人要进宫了,才慢悠悠地重启宫门清理宫殿吧? 那也太不像话了。 祁骁听完禁不住笑了。 他漫不经心道:“谁说以后还有选秀的?” 老臣古井无波的心态有些炸了。 “什么?” 祁骁眼底笑意渐深,一字一句,难言的认真。 “从今日起,朕在位一日,六宫封锁一日,选秀就此取消,宫中除皇后和朕的公主外,再无任何女子。” “偌大的皇宫,再容不下一人。” “朕就是这个意思。” 第789章 简心至纯,爱唯一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皇上决定封锁六宫。 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绝对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 放在平时,这样的话一出口,不知前后要涌现出多少劝祁骁三思的人。 可此时此刻,无数人暗地里交换眼神。 偌大的朝堂却沉寂得无一人敢贸然开口。 世家之力在此次动荡中,被祁骁毫不留情地删减得所剩无几。 如今朝堂中剩下的人,要么就是无条件支持祁骁的。 要么,就是在祁骁的强压下不敢吭声的。 更何况,相国寺一行,朝中从未见过钟璃出手的文臣们也算是长了一番见识。 皇后娘娘看似温和,实则也是个难处的棘手茬子。 相国寺风波刚过,皇后正在气头上找不到人发泄怒火。 此时要是再贸然出言忤逆了皇后心意,岂不是自己将脑袋洗干净了送到刀口下等着送锅里做菜? 谁也不想自寻死路。 多方思量之下,朝堂上下,竟无人敢出言劝阻。 祁骁这个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决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定了下来。 直到下朝的时候,无数人的脑瓜子还是嗡嗡的。 皇上的决定若是真能成行。 那么…… 钟璃的存在,可就当真是世间独一份的特别了。 璃在凤仪宫中坐着,很快就知道了祁骁在前朝的决定。 听紫纱转述着前朝不同的反应,钟璃眼中闪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恍惚。 她相信祁骁不会让别的女人插足彼此之间的感情。 却难以置信,祁骁能为此做到这种程度。 封锁六宫。 只留凤仪。 满宫上下无数宫殿,入眼天下无数佳人。 所有的一切对祁骁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 可骁却当着天下人的面,立誓此生终身不改本心。 这样的心意,无论何时而言,都足以论得上深重。 钟璃怔怔地说不出话,紫纱见了,会心一笑后低声说起了别的。 “之前皇上吩咐让整理出来的皇子住所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娘娘可要前去瞧瞧有什么需要整改的地方?” 钟璃听完撑不住笑出了声。 “皇上不过是说的一时气话,怎地还真去收拾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年岁尚小,一直跟着钟璃住在凤仪宫的后殿。 之前祁骁对此虽也哼唧过几回,可到底是没真的做什么。 毕竟孩子是真的太小了,离了眼也不放心。 可不久前的一天晚上,两位皇子不知为何和祁骁起了争执。 一大两小吵得格外认真。 如果不是年岁相差实在是大,差点动了手。 最后祁骁黑着脸放话,一定要尽早将两个碍眼的小家伙挪出凤仪宫。 钟璃当时听了只以为祁骁说的是气话,也没当真。 第二天就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净。 钟璃没想到,祁骁居然真的让人去收拾地方了! 听出钟璃的好笑,紫纱无奈苦笑。 “皇上亲自下旨让人办的,可不像是在说笑呢,只是之前杂事太多,奴婢怕拿这样的小事儿扰了娘娘的清净,故而才拖到了此时回禀,娘娘现时也得闲,要不就起身去瞧瞧?” 钟璃月份大了,肚子像个小锅似的圆滚滚地扣在了肚子上,无事的时候,越发惫懒不愿意动弹。 平时但凡能找着点儿机会,紫纱等人都会换着法子地劝钟璃出去走动,以免生产的时候吃了苦头。 钟璃也记得太医的话,无奈笑笑,最终还是起了身。 她懒洋洋地说:“也好,那就去瞧瞧吧。” 钟璃被紫纱领着去皇子住所的时候,祁骁正在面临一场令人头疼的争执。 两个身高刚刚超过他膝盖的小豆丁,泫然欲泣地瞪圆了眼睛,仰头看着他,黑黢黢的大眼睛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伤心欲绝。 看起来宛若两只走丢了的小狗崽。 极其可怜。 常人见了或许心疼。 祁骁却是见多了这样的场景。 这两臭小子都是黑心芝麻馅的。 看着无害,还总喜欢以孩子的身份装傻卖惨。 祁骁之前不了解两个小崽子的套路。 被这眼泪汪汪的样子坑了好几回。 如今祁骁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见惯不怪地拿起了一份无关紧要的奏折慢悠悠地翻来,才在小包子不满的神情中说:“说吧,什么事儿?” 见祁骁不吃这一套。 两个小娃娃对视一眼,变戏法似的收了眼里虚妄的泪花,一脸肉乎乎的强硬。 大皇子祁云宸担起了做大哥的责任,攥紧了小拳头往前一步,奶声奶气地发出了灵魂质问。 “父皇为何要让人收拾我们的东西?” 祁骁回答得漫不经心。 “因为你们太懒了,自己都不收拾,把后殿搞得像个小猪窝,朕看不下去,让人帮忙整理怎么了?父皇只是在关心你们。” 大皇子极其愤怒,胖乎乎的小脸都涨红了。 “收拾就收拾,为何还往外收拾!” 他们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另外一处不认识的地方。 这哪儿是表达关心? 分明就是扫地出门! 意识到亲爹对自己做了什么,两位小皇子愤怒至极,决定来找不靠谱的老爹讲道理。 只是来之前他们也没想到,亲爹比自己设想中的更加不要脸。 大皇子气得小身板不住哆嗦,忿忿咬牙。 “父皇这是报复!” 祁骁听完乐了。 “不错,还能想到这层呢。” “朕的确就是报复,怎么,你们有意见?” 这两小崽子仗着年纪小总缠着阿璃撒娇。 闲着没事儿还总想着给他挖坑。 阿璃都注意不到他了! 他早就想把这俩找个好地方扔出去了。 大皇子被祁骁的光明坦荡噎住说不出话了。 二皇子弱弱地拉了一下大哥的衣袖,慢悠悠地说:“父皇,母后会舍不得我们的。” 祁骁眉梢微挑。 二皇子信誓旦旦地开始分析。 “母后最喜欢我和大哥了,我们也最喜欢母后和妹妹,如果我们不跟母后住在一起,母后一定会思念我们的。” 大皇子被启发了思路,赶紧跟着说:“对啊对啊!说不定母后会想得睡不着觉!” 祁骁满不在乎地冷笑。 “没关系,你们母后要是睡不着,父皇会哄的。” 二皇子一脸鄙夷。 “只要我们在母后身边,就不用父皇哄了啊!” 大皇子见缝插针。 “就是,父皇你怎么还没事儿找事儿呢?” 祁骁被气笑了。 “我的皇后,我的媳妇儿,我乐意哄着捧着,用你们操心?” 两位年幼的小皇子懵了。 祁骁得意笑了。 “总之,我媳妇儿的事儿用不着你俩操心,你们好生准备乔迁新居就好。” 将两个小娃娃越发僵硬的脸色尽收眼底。 祁骁心情大好。 “放心,父皇连迁居宴都准备好了,你们放心地搬吧。” 猝不及防到来的噩耗击垮了小娃娃内心的期待。 从说话起就自持稳重的两个小皇子,苦哈哈地对视一眼,咧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们实在是太惨了! 第790章 入赘实在是太难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盘算许久的小算盘最后到底是落空了。 两个娃娃到底还是年岁太小,尽管祁骁给选的皇子住所距离钟璃所居的凤仪宫不远,但是人不在跟前,钟璃怎么都不可能放心。 更何况,看着两个难得忘了体面哭得嘶声力竭的小娃娃,钟璃心都化了,哪儿还顾得上看祁骁黑成了一片的脸? 等将两个哭兮兮的娃娃哄好,吃完了饭,钟璃回头看到的就是祁骁不满的黑脸。 察觉到钟璃在看自己,祁骁故作不满地哼唧了几声。 “我明明都安排好了,阿璃却偏听偏信那两个小崽子的痴缠,完全不顾我的颜面。” 他才放了狠话说要把小崽子扫地出门。 结果转头就答应了让小崽子留下。 他这个当爹的,难道就不需要面子了吗? 钟璃被他这样子逗乐了,但是却不打算理会。 祁骁和小娃娃斗气的时候多了。 这样的场景,钟璃每隔着几日就能见上一回。 总之不是祁骁来发牢骚,就是没斗过的小娃娃哭着来告状。 钟璃早就习以为常了。 见钟璃不理会自己,祁骁有些无趣地撇撇嘴,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脑袋靠在了钟璃的腿上,半闭着眼睛说:“对了,之前在猎场动手的人找到了。” 钟璃眸光闪了闪,眼底多了些许冷意。 “人呢?” 祁骁冷笑。 “死了。” 在猎场带走祁云宸的,正是在祁云宸身边伺候的嬷嬷。 嬷嬷很早就在镇南王府当差。 本是钟璃亲自选的人,身家清白为人也可靠。 在祁云宸身边待了两年,老实本分,对孩子照料也极为用心,并无任何异样。 前去逐鹿猎场的时候,钟璃怕祁云宸太小了不适应,到时候会闹性子,再加上军中多是粗人,照应起小孩子来只怕也是有心无力,索性就在祁云宸身边用惯了的人中选了几个跟着照应。 可钟璃也没想到,最后变故会出在她选的人身上。 钟璃至今都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郁结,祁骁慢悠悠地说:“那许氏丈夫早亡,膝下独独有一个儿子,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每日惯在赌场酒坊厮混,一年前,就慢慢地开始在赌坊中借了不少利钱银子用来填补赌坑,只是有人有意挖坑,又怎么可能堵得上无尽沟壑?” 一开始这事儿许家人是不知道的。 可后来,填补不上的坑实在是太大。 许家人最后还是知道了噩耗。 许氏在大皇子身边当差,钟璃待下也一贯温厚。 散尽了家财倒是也勉强堵上了漏洞。 可人的劣根性是堵不住的缺口。 那浪荡子收敛了一段时日,又被人哄着上了赌场,果不其然输了个底儿掉干净,还欠了一屁股偿还不起的巨额债务。 光是银钱漏洞也就罢了,重点是不知如何招惹了贵人,被人抓走扬言要取他的狗命。 许氏急得昏了头,又生怕宝贝家中香火断在自己手中,忍着心惊胆战与抓走儿子的歹人暗中联络。 阴差阳错。 又好像顺理成章的,就成了神秘人插在钟璃身边的一个探子。 她的儿子一直活着,母子俩偶尔还能见上一面。 可儿子的自由却始终掌控在别人手中。 随时都有丧命的危机。 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许氏暗中按照神秘人的指示做了些小手脚。 许氏胆子小,也不敢让自己暴露。 就算是传递消息,也只敢说些无关紧要的,当不得紧。 再加上钟璃无意防备身边人,故而才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许氏胆小了一辈子。 做过最离谱的事儿,就是在看到儿子染血的贴身衣物后,铤而走险将大皇子迷昏,带出了逐鹿猎场。 一个女子自然做不到这么大的手笔。 也难以逃脱猎场无数人的视线。 但是身后有了秦光显等人的暗中协助,有了旁人的处心积虑,还当真就让这么个不起眼的女子成了事儿。 提及细节,祁骁至今都还忍不住咬牙。 “秦光显那个老贼早就想好了要在逐鹿猎场动手,早早地就在扎帐的地方挖了地道,他让许氏将宸儿迷昏,直接从地道中带走,一头扎进了地底下往外跑了几十里,等猎场的人意识到不对,人早就跑没影儿了!” 祁骁越想越气,甚至恨不得起身去将死了的秦光显拉出来鞭尸泄愤。 钟璃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 她沉沉地说:“是我大意了。” 若是她能更仔细些,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捕捉到钟璃的内疚,祁骁仰头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语带抚慰。 “是我不经心识人不清的错,与阿璃何干?总之宸儿无事就是最好的,有孕之人最忌多思多虑,阿璃可别多想。” 看他这副大包大揽的样子,钟璃无声轻笑。 “我没事儿,你接着说。” 祁骁笑笑换了种轻松的语调说:“按秦光显的意思,是想让许氏对宸儿下狠手的,但许氏不知是怕了还是怎地,把人偷出去后,并未按秦光显的意思行事,反而是找了个繁华集市中,把宸儿扔了,随后的事儿,阿璃就都知道了。” 祁云宸在集市上被拐子掳走。 又沿路留下标记,最后被钟离流的人找到。 可许氏等人却暂时没找到踪影。 祁骁让人不断搜捕,今日才得了准确消息。 只是,他的人赶到的时候,许氏已经畏罪自裁了。 让她一步步走到死局的亲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就断了双腿,胸口插着一支金钗,浑身是血地倒在了血泊里。 两人皆是早就没了气息。 祁骁不想说得太仔细污秽了钟璃的耳朵,粗略带过就说起了其他的。 钟璃漫不经心地听着,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她神色微妙地皱眉。 “话说,大哥不是回京了吗?怎么我没见到人?” 钟离流昨日护送着祁云宸回京。 按理说人就在京城,怎么都要来跟钟璃见上一面。 可到了这时候,钟璃却还没见到人。 祁骁闻言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慢悠悠道:“他倒是有心想来见你,只是此时心思全然在另外一人身上,只怕是分身乏术,顾不得了。” 钟璃好笑挑眉。 “他找到赤珠了?” 祁骁坏心眼地幽幽叹气。 “说是找到了,还不如没找到呢。” 好不容易找到了影子,结果人家赤珠可汗不稀罕他这个小白脸了,准备找个塞巴的壮汉子回老家。 钟离流眼巴巴地追了上去。 这会儿不知为了能入赘,在干什么呢。 在钟璃茫然的眼神中,祁骁神色复杂地叹气。 “塞巴可汗的门第实在是高,大哥想入赘,只怕是难啊。” 钟璃…… 你到底在说什么??? 第791章 盛世美景,不负良宵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世家之患已除。 放眼朝堂无人再可与祁骁手中皇权相抗。 祁骁的皇位算是彻底坐稳了无后顾之忧。 凤仪宫被内外打通,成为了宫中最大,也最精致的一处宫殿。 而宫殿中,住着当今世上权势最盛那人放在心尖上的人。 钟璃身为皇上后宫中唯一的女子,似乎享尽了世间人心可想的繁华。 身上也带着无数引人猜想的各种传奇。 但对传奇本人而言,日子还是一天接着一天过的。 似乎没什么波澜。 转眼两月即过,万众瞩目之下,钟璃终于发动了。 她生头胎的时候并未吃多少苦头,产程也极为顺利。 生二胎时,许是怀孕时思虑过重,又前后受了不少奔波,足足折腾了一整天。 头顶星宿光芒闪烁最耀之时,产房中才传出了一声婴儿坠地的啼哭声,守在产房外的人们猛地松了一口气。 被勒令不可进产房的祁骁一阵风似的刮了进去。 门外慢了一步被拦着的两位小皇子也不住地踮脚往里张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心心念念的妹妹是何种模样。 然而。 不是妹妹。 是弟弟。 盼了想了快十个月的妹妹突然变成了弟弟,父子三人的心情说不出的微妙,同时还有着说不出的遗憾。 说好的妹妹呢? 怎么就变成了弟弟? 弟弟多了就实在不让人稀罕了。 面对意料之外的弟弟,皇家的老三,三皇子自出生的第一刻起,就受到了来自亲爹和亲哥不约而同的嫌弃,为日后被百般欺压的悲惨生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钟璃本人对此倒是很淡定。 男孩儿女孩儿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都是好的。 至于祁骁和两个小娃娃不满的嫌弃,可以忽略。 唯一让钟璃感到头疼的,就是有些担心日后父子几人相处的场景。 如今不过是三人就每日折腾得鸡飞狗跳,如今再添一人,以后的日子还能有好? 钟璃暗暗在心里好笑,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然而,最后的最后,祁家的男人们,用实际行动向钟璃证明,钟璃当真是一点儿都没多想。 她只恨自己没有先见之明,想得太少了。 往后的鸡飞狗跳尚且不提,钟璃顺利诞下皇子,是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儿。 祁骁登基的时候,并未大赦天下。 此时三皇子降生,为替钟璃和孩子祈福,倒是下旨大赦天下,免除了民间三年的赋税。 百姓关注的是自己的民生温饱。 得了大赦天下和免除赋税的好处,心中对钟璃的敬仰感激瞬间再上一层楼。 民间暗中对钟璃专宠的不满之言也在慢慢消散。 等几个孩子长大一些的时候,再能听到的,就都是夸赞钟璃御夫有术的了。 皇上皇后成亲十二载,后宫始终只有皇后盛宠一人,这不是御夫有术是什么? 民间有心思活络的人将帝后情史稍加改编成了话本,畅销一时。 茶馆酒肆中也有说书先生挽着袖子,满脸激动唾沫横飞地在讲皇后当年是如何以女子之身,执兵抵挡与安和之中,破万千外敌铠甲,护京中无数百姓的壮举。 茶馆不起眼的偏房中,坐着三个穿着锦衣的少年。 分坐左右的两人轮廓相似,眉眼却明显不同。 左侧那人眼廓狭长宛若丹凤,眉梢自带微钩无声多情。 一双桃花目,未笑时就流露出三分多情,微弯时更是引人入神。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懒洋洋地用胳膊撞了一下右边的少年。 “二弟你想好没有?” 不等少年说话,他就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大舅舅可是难得回来一趟,这次再不抓点紧,只怕日后是再难找机会往外溜了。” 被问到的少年有些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大舅舅虽有爵位在身,可心不在京城,每年不是跟着舅母在外游历,就是带着表妹漫天海地地四处溜达,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活得像个野人,根本抓不住人影。 这次若不是母亲生辰,只怕大舅舅也不会回来。 可是…… 与说话之人唯独眼形不同的少年无声冷笑,冷静至极。 “明明是你以后再难出去,别找机会攀扯我。” 背对着大门坐着一个身形小一些小少年,闻言也从瓜子盘中抬起了头,眨巴眨巴眼,认真地跟着点头。 “二哥说得对,以后大哥就出不去了。” 大皇子上个月被封为皇太子,正式成为了祁骁的下一任接班人。 为了尽快将自己从政事中解放出来,早就迫不及待的祁骁已经在丧心病狂不择手段地培养接班人了。 新鲜出炉的皇太子想到来自亲爹的爱照顾,心头一阵发凉的同时,还极为不忿。 他今年刚过十四,父皇就一副迫切想让位的样子。 等他真的能上手政事了,亲爹岂不是要带着亲娘抛家弃子,游历天涯? 他是傻子才会那么听话! 祁云宸拿起折扇敲了一下说话之人的脑袋,没好气地说:“平日都白疼你了,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被敲了的小少年不满龇牙,抓着一小把瓜子小声抗议。 “大哥也是小孩子。” “昨日大哥还被母后打了手心呢!” 祁云宸从会说话起,就带着同时落地的弟弟与亲爹斗智斗勇数十年。 十多年过去了,父子之间各有胜负。 但是,姜还是老的辣。 祁云宸被坑的时候居多。 昨日,祁云宸一着不慎拜在了亲爹手里,都十四的人了,还被母后拎着用小竹板打了手心。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祁云珏你!” 面色冷清的祁云琛无声勾唇,淡淡评价。 “恼羞成怒。” 祁云珏啄米点头。 “二哥说得对。” 祁云宸被气笑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带着满满的不忿,咬牙道:“老二你真以为昨天的事儿就没你的份儿了是不是?” 提起昨日之事,祁云琛少有的语塞。 他沉默了半晌,想了一下事发后自己可能也会被打手板子,默默地收回了到了嘴边的挑衅,从善如流。 “大哥想怎么做,我可以帮你。” 祁云琛意味深长地看了好奇张望的祁云珏一眼,意味深长。 “老三你呢?” 小老三无助又茫然地张了张嘴,审时度势,点头道:“我也听大哥的。” 祁云宸满意笑了。 “如此甚好。” 他暂时没开疆扩土的梦想,就这么闲散着多浪几年,才算是盛世美景,不负良宵。 至于他那个只想着享福的父皇…… 还是多干几年的好。 第792章 可遇一心人,非死生,不可离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凤仪宫中,一身常服的祁骁正围着钟璃打转。 他叭叭说了半响,见钟璃没什么高涨的热情,忍不住瘪嘴皱眉。 有些委屈地喊了一声阿璃。 钟璃听见动静,再一看祁骁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禁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做了数十年的帝皇,时光在祁骁的身上留下了无数沉淀的痕迹。 他不说话站在那里,迎面而来的就是不怒自威的霸气。 朝堂之上,无数人才辈出,俊才迭起。 却始终无一人胆敢在祁骁面前放肆。 他用了十年,将大褚打造成了自己设想中的样子。 外摄非我之族,内修清政严明。 十年前的战乱痕迹在岁月的安抚下逐渐消散,整片大地重新焕发出了无限生机。 繁华盛世,就在眼前。 无数人交口称赞,百年盛世终得一见,纵然就是此刻赴死,也可安心含笑九泉,无愧列祖列宗之面。 然而在外霸气十足的帝皇,在钟璃面前,却依然是多年前那个小傻子的德行。 动辄就和孩子们置气就罢了,还时不时地就跑来钟璃跟前诉委屈,哼哼唧唧的,不像个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帝皇,倒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钟璃哭笑不得地叹气,语气带安抚。 “你说得挺好的,但是不现实啊。” 禅位给祁云宸自己带着钟璃出去玩儿,这想法未免也太离谱了。 祁骁听了极为不满。 “怎么就不现实了?” 钟璃好笑不已。 “宸儿才多大,你就想着撂挑子走人,若是他担不起这担子又该如何?你让旁人怎么看他?日后世人又怎么评价你的过失?” 钟璃膝下三子,大的两个,不足十岁,就每日被祁骁拘着在勤政殿中旁听。 先不说那么大的孩子能听懂多少,总之,两个小家伙是实实在在地在勤政殿中度过了不那么愉快的童年。 旁听也就罢了,左右这担子日后是要交到孩子手上的,早些时候接触也并非坏事儿。 可再早,也不能是这时候吧? 十四岁的孩子,在现代还在念初中,哪儿就能当皇帝了? 钟璃觉得,祁骁异想天开了。 祁骁对此倒是不在意。 他漫不经心地说:“那小子惯会在阿璃面前卖弄痴憨,内里却是个实打实的滑油茬子,哪儿就真是什么善茬?如今的场面他应付得来,阿璃不必担心。” 祁骁花了十年时间将朝堂上下整顿一新,内外也早就不复当年的混乱情形。 只要祁云宸不是傻子,有这么多人辅佐,他定然能撑起门户。 话虽如此。 可钟璃还是不赞同。 帝皇之尊听着威风。 可实际上担子也格外沉重。 祁骁都说辛苦的活儿,钟璃暂时是真不忍心早早地就让祁云宸接了过去。 左右祁骁是做惯了的,再多担待几年,让孩子松泛松泛也无不可。 见她不说话,祁骁忿忿不已,振振有词。 “阿璃就是偏疼那臭小子。” “我在这位置上磋磨着阿璃一言不发,让那臭小子来试试滋味阿璃就舍不得了,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钟璃无声失笑,无奈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孩子置气?” 祁骁听完更气了,拉着钟璃就不撒手。 “我怎么就多大了?寻常人家十四五的人都快当爹了,他回家继承家业怎地就成了我这个当爹的不厚道?” 祁骁越说越来气。 “我十四的时候已经上了好几次战场了,都说虎父无犬子,既是我的种,继承个家业怎就不行了” “他难不成还能把这家底子给我败光了?” 听他越说越胡搅蛮缠,钟璃头疼地捏了他的脸一下,叹息道:“都说创业容易守业难,要是他真担不起这担子你又该如何?” 祁骁冷笑。 “我打断他的腿!” 钟璃无声翻了个白眼。 “那我更不能同意了。” 祁骁不依不饶地缠着钟璃说项,显然是劝不动钟璃不打算改主意。 他想早早退位,就是想跟钟璃出去玩儿。 钟璃要是不去,他自己有什么可玩儿的? 祁骁缠得钟璃一个脑袋九个大,正想说点儿别的转移祁骁注意力的时候,外边有宫人来禀,说是三皇子回来了。 祁云珏哭丧着脸往里走,见着钟璃嗷的一声就喊了出来。 “娘亲!啊啊啊啊啊!” 钟璃被熊孩子一嗓子嗷出来吓了一跳。 正怒火中烧的祁骁不满皱眉。 “嗷嗷什么?” 祁云珏委屈得不行,眨巴着一双与钟璃如出一辙的杏眼,嗷呜嗷呜地抹起了眼泪。 “大哥二哥扔下我,离家出走了!” 钟璃眉梢往上狠狠一飞,有些哑然。 “什么???” 祁骁愣了一下马上嗷了起来。 “赶紧派人封锁城门!去把那两个不孝子给朕抓回来!立马就去!” 祁骁下令已经很及时了。 但是一切还是没来得及。 等他的人找到两位离家出走的太子和二皇子踪迹的时候,屋内空无一人,桌上留了一封信。 大致意思就是,父皇年富力强,儿子自认学识疏漏,不敢贸然继位,生怕辱没了父皇一世英名,故而请求父皇宽限几年,多容他们兄弟潇洒些时日。 信中所写字字诚挚,却也不能抹灭连个小崽子抢在祁骁撂挑子之前,先溜一步的事实。 祁骁看完了信整整三天脸都是黑的。 钟璃无奈之下更多的却是好笑。 被两位哥哥嫌累赘扔下的三皇子委屈了好几日,日日在钟璃的跟前打转寻求安慰,惨白惨白的小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笑模样。 祁骁的脸却因此更黑得彻底。 这日,钟璃亲自下厨做了些桃花酥,祁云珏咬得嘴里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说:“母后,大哥说,母后告诉他,天高地远,世间无限,只要有机会,一定要亲眼去看看世界的模样,若非如此,此生就当白白走过一遭,辜负无数风光秀丽,当为生之大憾,这是什么意思啊?” 钟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恍惚,半晌后失声轻笑。 她眯着眼睛看着天边的流云,缓声道:“意思就是,所有的路,都当自己走过的才算数。” 苍云桑海,世间变数不尽。 若非自己亲自走上一遭,又怎知活着是什么滋味? 祁云珏茫茫然然地眨了眨眼,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明白。 钟璃正好笑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朝着自己走过来的祁骁。 逆光之下,步入中年的男子英俊得不可思议。 他在光下步步走来,眼中笑意悉数落在钟璃脸上,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幸运前去渴求仰望眼前之人。 目光交汇之时,钟璃和祁骁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祁骁站定不动,眉眼含笑地对着钟璃伸出了手。 “起风了,我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 钟璃笑着将手放在他的掌心握住,语调微妙。 “你可知,我最庆幸的事儿是什么?” 祁骁挑眉。 “愿闻其详。” 钟璃含笑而语。 “是当年在那个小村庄里,我捡到了个俊俏的小傻子。” 正巧小傻子还是她的。 她就把人捡回了家。 养着养着,就到了现在。 祁骁是她在这异世当中,不可说的,最大幸运。 祁骁笑着勾起钟璃的手,垂首在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哑声轻语。 “祁骁亦然。” 他横跨无数血海生死,身负黑暗绝望而去,满身阴暗都在那日晨光中悄然而散。 钟璃于他而言,是救赎。 是穷尽一生,也要渴望的光。 钟璃笑了笑,微微仰身用手指勾了勾祁骁的下巴。 “这是谁家小美人儿?若无去处,跟姐姐归家可好?” 钟璃眨了眨眼,眼中笑意渐浓。 “姐姐养你。” 祁骁微怔后哑然轻笑。 他俯身将下巴放置于钟璃掌心,抬头望着钟璃浅色瞳孔,一字一顿回答得极为认真。 “好啊,姐姐可要待我好才是。” 钟璃乐不可支地捏了他的下巴一下,低声道:“姐姐疼你。” 一辈子,都疼小傻子。 小傻子眼中光亮狂绽,无声笑了。 春光正好,庭院中落英无数,花影纷飞之下,被遗忘在一旁的三皇子愣愣地看着宛若璧人的爹娘,眼中满是恍惚。 “或许……这就是二哥说的,可遇一心人?” 可遇一心人。 白首不相离。 困守不相弃。 非死生,不可离。 第793章 番外一大皇子被抢亲记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大皇子祁云宸离家出走,闯荡江湖的第三年,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年。 那年除夕,金尊玉贵的大皇子,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破柴房中醒来的。 说起来是作的,也是倒霉透顶被凉水塞了牙。 祁云宸离家出走后,行踪始终成谜。 这么做,一是为了不被不靠谱的爹抓回去继承家业,二是为了避免娘亲派来保护的人跟着。 他总是走着走着就把人甩开了。 然后又不小心被找到。 然后又想法子把人甩开。 过去的三年他都是这么做的。 可昨天出了个小小的意外。 他先是把人甩开了,然后就不小心与二皇子祁云琛走散了。 然后在小道上伸手拉了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娃娃一把,紧接着眼前一黑一闭,再一睁眼,就到了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 祁云宸不愧是被祁骁认定为继承人的皇子。 是一个在童年起,就无休无止地被坑爹和坑弟弟折磨,从无数深坑中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栋梁之材。 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他内心半点不慌,甚至还有点终于等到你的小激动。 这是遇上劫匪了吗? 会不会是娘口中的官匪为患? 他留在这里,是不是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无数线索,继而铲除一个恶贯满盈的大匪寨以及一群为非作歹贪赃枉法的蛀虫贪官? 说不定还能顺带收服几个厉害的手下,就像是娘当年收拾霍叔和秦叔那样? 这不就是他离家出走寻求的真谛吗?! 祁云宸年轻的心正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安静的柴房附近终于有了动静。 他竖着耳朵小心听着,不等听清外边的人在说什么,柴房破破烂烂的大门咣一下就被人从外边暴力踹开,几个黑乎乎的魁梧身影一闪而进,冲进来不由分说的就把他摁到了地上。 祁云宸身娇肉贵的哪儿受过这种待遇,当前心中涌起怒气,正想反抗时,却听到了一个焦急的女声。 “哎呦喂!你们咋能直接把人往地上摁?!” 祁云宸松了绷紧的手,心想这话说得还像些样子。 然后他就听到那个女声怒其不争地说:“本来就指着他那身俊俏皮肉来勾引咱们大当家的,你们要是这么把人摁地上搓坏了脸毁了容貌,大当家的就该更是看不上了!” 跟在女子身后跟着来的一个小娃娃听了,奶声奶气郑重其事地跟着重复:“对啊对啊,毁了容大当家的就更不喜欢了!” 祁云宸听得无名火起,刚张开嘴,嘴里就被仿若大鹏展翅一般俯冲过来的女子往嘴里塞了一块布。 祁云宸手脚被制动弹不得。 嘴里还堵了东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往自己的肩和脚上点了两下,然后就感觉充盈的内力瞬间枯涸,再怎么感受也提不起一分。 悠哉了半晌的祁云宸在意识到内力被封的瞬间,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危险。 他目光阴沉地抬头看向眼前女子。 心中难掩惊诧。 身为皇子,亲爹和亲娘的武力值都属个中高手,祁云宸从小就被二位磨练,本身武艺自然不差。 若非有傍身活命的本事,他也不敢大意甩开身后跟着的人。 祁云宸甚至敢说,别说是朝堂之中,就算是江湖之上,能与他在武艺上相磋的人也屈指可数。 可这女子看似其貌不扬,出手却这般毒辣。 究竟是何来历? 祁云宸心底风波渐起。 可出手封了他内力的女子却像是没做过什么似的,叉着腰对着几个摁着他的男子咆哮:“说了不能摁!赶紧给我撒开!” 几个男子讪笑着松了手。 顺带还把祁云宸从地上扶了起来。 可下一秒,祁云宸就陷入了更大的窘迫当中。 出手封了他内力的女子往前走了一步,看牲口似的围着他打量了半晌,甚至还试图伸手在祁云宸的脸上拍了拍,满意得不行。 “不愧是最近声名大噪的花魁,不枉我苦心积虑地盯了这么久的梢,可算是把你弄回来了。” 听到花魁两个字的时候,祁云宸的额角就适时地蹦出了一根狰狞的青筋。 完美继承了亲爹美貌的一张俊脸上难得地带了黑气。 看起来有些吓人。 可被绑来的人心情通常都不会太好。 这样隐忍发怒的情形在场的人见多了,没人觉得有什么。 女子不以为意地感叹了几句,对着那几个男子说:“你们几个,小心着些,把人洗涮干净了,记得弄香点儿,顺便把我带来的衣裳给他换上,把人收拾打扮利索了,一会儿就把人送到大当家的屋子里去!” 几个摩拳擦掌等了半天的男子笑着应好。 其中一个还说:“五娘你就放心吧,这么点儿事儿,我们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保管让大当家的见了满意。” 五娘嘿嘿一笑,意味不明道:“大当家的满意才好呢,只有大当家的满意了,大家才有好日子过。” 说完,她笑眯眯地拍了拍祁云宸的侧脸,顺手摘掉了他嘴里的布,调戏似的勾唇道:“小美人儿,你说是吗?” 祁云宸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个被叫做五娘的女子,沉默一瞬后意味深长道:“我说是,你们大当家的就会满意了吗?” 这话谈不得多风趣。 五娘却是咯吱咯吱地笑出了声。 她捂着嘴道:“你这小美人儿还挺有意思。” “你生得这般好看,别说是大当家的,就算是我见了,也是满心欢喜的呀!” 说完她脸上的笑像是变戏法一般瞬间消失,对着几个严阵以待的男子一摆手,冷冷地说:“开始吧。” 祁云宸大怒瞪眼:“大胆!你……” 然后五娘再一伸手,他就说不出话了。 祁云宸身上多处穴位受制,再三试图冲破却始终不得果。 甚至因为强行调动内力,脸色也比之前的苍白不少。 似是察觉到他在做什么,五娘俯身凑到了他的耳边,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地说:“别挣扎了,你冲不开的。” “强行冲破穴位,纵然就是你冲开了,只会让你武功尽失,你不会想那样的。” “你!” “既来之则安之,小美人儿,你还是好好待着吧。” 五娘语毕,直起身子,变脸似的张嘴就说:“赶紧的些,别耽误了大当家的好日子!” 祁云宸被多双手拧着,挣扎中扭头怒吼:“你们到底是把我抓来做什么?!” 五娘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暧昧又直白道:“做什么?” “当然是做好事儿啊!” “大当家的能不能后继有人,可就全看你了。” 祁云宸??? 你说什么?! 第794章 还望姑娘多怜惜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半个时辰后,内力全无的祁云宸被迫换了身轻薄似纱的衣裳,披肩墨发松松垮垮地散在身后,堪称是衣不蔽体地被人强行扭送到了一个入眼皆是红的屋子里。 龙凤花烛。 大红锦缦。 不光是屋子里挂满了喜庆的红绸,就连桌上的酒杯上都被红色的丝绸绑着,红艳艳的一片,喜庆得刺眼。 不知情的见了,还以为这是什么准备已久的洞房花烛! 祁云宸整张俊脸黑云充斥,青筋遍布尽显狰狞。 然而他的阴沉并未影响到其他人的欢喜心情。 那几个人在五娘的催促下将祁云宸扔进了屋子后,欢天喜地地怪叫着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五娘和祁云宸大眼瞪小眼。 气氛一度很尴尬。 意识到自己暂时难逃困境。 祁云宸震怒过后反倒是不怒了。 他动了动刚刚被扭得刺痛的胳膊,半点不见紧张地往椅背上一靠,身上的衣裳往下滑了一截,露出了白皙得有些不符合男子阳刚的肩膀,墨发尽散,黑白分明,在满是耀目的红的衬托下,甚至让人感觉眼球刺痛。 五娘见状,面无表情地避开了头,冷冷道:“衣裳穿好。” 祁云宸被气笑了。 他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呵,要笑不笑地说:“你想看的不就是这个么?” “怎么这会儿我脱了,你又不愿意看了?” 说话间祁云宸站了起来,状似无意地往前走了一步,肩上本就半掉不掉的纱衣随着他的动作下滑得更加厉害,几乎快到了胸膛。 五娘被眼前一幕刺得不敢睁眼,难掩慌乱地往后撤了一步,头更是恨不得直接杵到地上。 祁云宸见了无声冷笑,没骨头似的往前倒了一下,劲瘦修长的胳膊撑在了桌面上,目光灼灼地逼视着眼前之人,故作暧昧道:“你不是说我皮相好看吗?” “为何不看?” 五娘大概从未经历过这般场景,眼角眉梢都是局促。 甚至是恼怒。 她突然伸手掐住了祁云宸的脖子,逼近一步从牙缝中挤出字音:“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祁云宸脖子受限,神情却带着说不出的轻松肆意。 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得意。 他扬眉轻笑,语带讥诮。 “你敢么?” 不管这些人费尽心机把他弄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可祁云宸经过刚刚的试探就足以确定,这些人暂时不会杀他。 其余人或许是为了让他取悦所谓的大当家的。 眼前的五娘却不尽然是。 只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祁云宸看似无意仰头往前撞了一下。 过分挺拔的鼻梁与五娘的侧脸一触即分。 两人肌肤相接的瞬间,五娘像是被一块热铁灼了一下,手上钳制着祁云宸的手甚至不自觉地松了一圈。 祁云宸侧身站着没动。 眼底却是瞬间阴云骤起。 令人窒息的沉默转瞬即逝。 五娘短暂失神后宛若触电般惊醒。 甚至施展出了轻功往后猛撤,砰的一声撞上了桌角。 桌面摇晃不止,啪嗒一声,特地被人摆出了吉祥造型的一双酒杯倒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 光洁得过分的酒杯壁上印出了五娘此时无措的神情,祁云宸见了,浪荡子姿态十足地半倚着桌面吹了一个口哨,口吻玩味。 “你好像也没看起来那般玩儿得起嘛。” 五娘大怒:“你!” “我什么?” 祁云宸不以为意地拉扯了一下身上半遮半露的纱衣,瞥了一眼五娘赤红的耳珠,心情莫名的愉悦。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还以为,姑娘这般看重我的皮相,是个色中饿鬼,不成想,你只是看着饿。” 五娘大概是从未见过这般无耻之人,愣了一瞬就忍不住反唇相讥。 “我也从未见过你这般放荡之徒!” “正主还没到呢,随便逮着个人就开始发浪,知道的你是被绑来的,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你早就指望着以这身皮相换好处,蓄谋已久撞上门的!“ 这种不痛不痒的讽刺祁云宸听了半分不觉羞耻,甚至眉眼间还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得意。 他勾唇叹气,三分无奈七分玩味,戏谑道:“都说逆来顺受不是什么好词,可我却觉得,顺应时景也不见得是坏事儿。” “起码……” “我主动乖巧些,说不定姑娘心生怜惜,一会儿熄了灯就晓得心疼我些,少让我受些罪。” 祁云宸一咏三叹地唉了一声,像是忧愁极了,直接将自怜自艾写在了脸上。 不似个王公贵族。 倒像是个实打实的深闺怨夫。 五娘被他气得不住咬牙,指尖死死地攥着掌心才没当场失态。 她目光化刃剜了祁云宸一眼,恶狠狠道:“你能识趣,自是最好,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祁云宸颇为识趣地笑着点头,连声道:“姑娘放心,鄙人必然是识时务的。” 看他这副怎么都好我很乐意的样子,五娘深吸几口气,彻底说不出话了。 五娘盯祁云宸的确是盯了很久。 她之前只以为这人身份神秘还骄矜。 却不曾想,这竟是个没脸没皮的货色! 五娘盯着祁云宸磨牙的时候,外边响起了隐隐约约的人声。 祁云宸恍惚听闻几声鸟鸣,就看到五娘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那转瞬即逝的变化几难察觉。 不等祁云宸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亮光,五娘扔下一句好自为之。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宛若鬼魅一般轻飘飘地跃上了房梁,动作娴熟又麻溜地掀开了房上的瓦块,嗖的一下,人影就没了。 猝不及防下人就没了。 祁云宸愣了一瞬,脸立马又黑成了锅底。 他幽幽地看了一眼五娘刚刚窜出去的地方,不再尝试冲破体内穴道的封锁,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手在刚刚与五娘侧脸相碰的鼻尖轻轻一抹,指腹上就多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滑腻。 祁云宸食指并拇指揉搓片刻,片刻后眯眼笑了。 他亲娘身边就有擅长易容的高手。 此道他虽不算精通,可从小耳濡目染接触的却是不少。 识破一个人的易容对他而言算不得难事儿。 刚刚那女子凑近时,他心中就有了猜测。 如今猜测得以证实,除去恼怒,心中更多燃起的却是探究。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还有这个五娘,究竟是什么来历? 第795章 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云宸心中疑惑正无声发酵时。 门外人声响动越发刺耳。 祁云宸打量了一圈四周,随手抓起一个酒杯磕破,捡出一块瓷片捏在掌心,将桌上的酒菜搅和得一团乱,往自己的身上倒了些酒液,沾染了浑身的酒气才翻身上了床,扯下了床边的帷幔遮住了半边身子,借着帷幔间的缝隙看着门口的动静。 片刻后门打开了。 从门口进来了一个年近中年,身形干练的女子。 想来就是刚刚那群人口中所说的大当家的。 平心而论,这位大当家的并不丑陋。 甚至还有几分说不出的飒爽利落。 可看清的第一眼,祁云宸还是受冒犯似的忍不住磨牙。 好家伙,知道他皮相好,还敢把他往这种老女人的床上送。 那个什么见鬼的五娘可以去死了! 等他脱困了,就带人来踏平这破寨子! 祁云宸暗暗提高警惕,心想着如果这大当家的敢对自己动手动脚就直接反抗。 谁料大当家的进了门,见了满屋子的喜庆摆设,看见床上躺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表情比本被绑架来的祁云宸更加惊吓。 她惊吓之下甚至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刀锋对着祁云宸嗷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刺客!快来人啊有刺客!” 祁云宸满脸茫然震惊,完全来不及反应怎么回事儿,紧接着就听到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呼啦啦地从窗子和门就冲进来了一群人。 男男女女,各色都有。 体态多丰,不一而述。 最令人瞩目的是,这些进来的人,不管是谁,手里都拎着一把比胳膊长的大砍刀。 寒光四溢。 极其骇人。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了祁云宸的身上,眼中带着震惊和不可说的愤怒。 那一瞬间,仿佛祁云宸只要敢承认自己是刺客。 他们就会冲上来乱刀将祁云宸砍死。 祁云宸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将掌心瓷片往被子里藏了藏,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地说:“那什么……是误会……” 大当家的怒了,指着他就吼:“误会?!” “你都这般进了我的屋子,这还能是误会?!” 祁云宸比她还生气,却不得不在生命威胁下咬牙解释:“我当真不是你说的什么刺客!” 谁能想到他被抓到这里,除了被迫以色事人,还要背个莫须有的刺客名声?! 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大当家的很生气。 “那你是谁?!” 祁云宸顶着满脸愤怒的小青筋,憋屈又悲愤地磨牙。 一字一顿。 “我特娘的是来侍寝的!” 大当家的瞬间石化。 祁云宸却是报复似的打开了话匣子。 “侍寝的知道吗?” “就是有人找我来陪你睡觉生孩子的!” 祁云宸语惊四座。 瞬间满屋子的人,谁也不吭声了。 大当家的表情几度变幻,似乎是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手里的刀锋终于落下去了些许。 可她看起来还是很生气。 她无视了更加愤怒的祁云宸,扭头看向努力把自己藏在人群之后的一个男子说:“这是谁的主意?!” 被问话的男子大约是想宁死不屈的。 可转眼看到大当家手里的危险十足的长刀,没什么骨气的咽了咽口水,悻悻道:“是……是五娘……” 真相暂明。 祁云宸刺客的嫌疑终于洗清。 可大当家的显然是不待见他这副好皮相。 没那点儿不可说的念想就罢了。 甚至还很是见不惯祁云宸那身打扮。 祁云宸被人强行裹着被子推出门的时候,都还能隐隐听到大当家的怒吼:“伤风败俗!” “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被迫伤风败俗的祁云宸悲愤地呸了一声,然后就被人毫不怜惜地扔到了一个小柴房里。 就跟他刚刚醒来时看到的一样。 四处皆是空荡荡。 折腾了这么一圈,祁云宸裹着被子很是茫然。 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祁云宸越想越气,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索性就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用指尖支起了窗户一角无声往外看。 屋子外,正是热闹的时候。 两个守着祁云宸的婆子正在闲话大当家不可说的一二三事。 祁云宸竖着耳朵悄悄地听。 据说,大当家的洁身自好好多年了。 身边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男人。 五娘作为大当家最为器重的少寨主,自然而然地就替大当家的开始发愁。 就这么下去不行啊! 总要有个男人才可以。 否则大当家的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少寨主与亲近之人琢磨了几日,就想出了这么个歪主意。 下山去找个皮相好的,洗白了送到大当家的床上。 指不定大当家的铁树开花看对眼了,寨子里明年或许就能添个小主子了。 五娘一行人琢磨得很好,想得也很周全。 甚至还背着寨子里的大多数人,悄咪咪地把大当家的喜房都布置好了。 可谁能想到,大当家的进了门,就把找来传宗接代的孩子爹当做了刺客,嗷一嗓子就把人拿下了。 祁云宸打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己被抓来的原因会是这个。 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理应生气还是骄傲…… 诡异的沉默过了半晌,祁云宸一言难尽地出手放倒了门外守着的两个婆子,表情微妙。 “原来娘亲说的都是真的。” 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出门真的是要保护好自己…… 利落地把人放倒,祁云宸身形一闪就没入了黑夜。 他按照先前被送过去的路线摸到了大当家的屋子附近,趁乱打晕了一个看热闹的闲人,扒了衣裳换上,胡乱搓了一把地上的黑泥将脸抹得乌漆麻黑,神鬼莫认,毫无痕迹地就混入了正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 屋子里,大当家的震怒不减,指着五娘气得不住发抖,看起来恨不得一刀把这碍眼死丫头给剁了。 五娘站着,却是一身抵抗不住的浩然正气。 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 她说:“我想的做的已经说了,信与不信都在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认了。” “你……” “你!” “朽木不可雕!” 大当家的气得连连摔了几个杯子,甚至差点当场打一套拳发泄心火,可纵就是怒至极点,也半点不见对五娘出怒责之言。 祁云宸见状无声皱眉。 大当家的却是彻底忍不住了。 她指着五娘说:“把少寨主给我请下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让人走出房门半步!” 五娘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就说:“我自己走,用不着你请!” 五娘穿过人群,光明正大地走了。 大当家脸上的怒稍减些许,眼底却是瞬间染上了骇人冷意。 比起刚刚那个怒不可遏的模样,这副模样显然更加惊人。 周围无人再敢喘气。 寂静得让人觉得窒息。 祁云宸顺着人群垂首不言,心里疑云更甚。 大当家的缓缓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围观人群,冷冷道:“随着少寨主胡闹的人都有谁?” 不等人回答,她就说:“拉下去,都处置了扔到后山喂狼,日后谁敢再随着少寨主胡来,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祁云宸眼睁睁地看着之前跟着五娘出现过的几个男子被人打晕了带走。 周围的人却是一脸见惯不怪的麻木。 似乎是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并不意外。 祁云宸心底微凉,头低得比之前更低些。 然后就听到大当家的说:“还有那个被抓来的男子,找个人去把人处理了,一块儿扔进后山。” “既是进了门,不管他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什么,都不能再让他活着离开!” 第796章 要招惹,就要招惹惹不起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云宸一听大当家的话就知道坏了事儿。 他已经跑出来了。 这时候这些人去找他,找不到人,必然要起动静。 他这会儿还没摸清楚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也没来得及和自己的人联络上。 贸然被怀着杀心的人抓住,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祁云宸心下微沉,混在人群中就往外走。 出了门不久,祁云宸佯装作掉队的样子往旁边的林子里蹿了进去。 不到一刻钟,寨子里就起了声响。 有人发现祁云宸不在了。 还找到了草丛里倒着的两个看门婆子。 一开始谁都当祁云宸是个以色事人的小兔儿爷,也不把他当回事儿。 这下没谁再敢马虎大意。 寨子里看门的婆子是不会武不假。 可再不会武,那也是长了嘴会喊的! 祁云宸不声不响地把两个人都放倒了,这人分明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为找到祁云宸顺利灭口,寨子里瞬时人声大动。 祁云宸被迫换了身衣裳,这会儿还来不及找随身带着的信号烟,窝在树枝上愁得不住吸气。 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得凉! 祁云宸正烦躁时,树林里鬼鬼祟祟地走过了一个人。 看身形是个婆子,怀里还揣着什么似的,鼓鼓囊囊的,一边走还不住地回头看,似乎是怕被人察觉。 祁云宸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婆子正是之前跟着五娘的人。 只是不知为什么,大当家的吩咐处置其他人,却单独放过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婆子。 祁云宸无声眯眼,不带起任何声响地跟了上去。 七拐八绕的,祁云宸跟着婆子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前。 婆子对这里像是极熟悉的,也不走正门,用一种在外人看来极为诡异的姿势蹦了几下,一截不长的路,生生拐来绕去地走了快一刻钟的功夫,才堪堪到了门口,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祁云宸定神看着,默默在心里记下了婆子刚刚的每一个动作,等人走进去了,才学着婆子的样子,在门口施法似的开始绕圈。 终于走到门口,祁云宸的额角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小院前看似不起眼。 可实际上却是机关遍布。 刚刚婆子的那一通动作,一是为了避开门口的机关,二就是为了穿越其中的迷阵。 若是有不知情的直接闯进来,瞬间就会惊动寨子里的人不说,还会被这里的迷阵困住,其中暗中隐藏的机关就能把活人瞬间变成死人。 祁云宸暗自后怕自己的大意,屏息小心用树枝试探了一下门框,确定无误后才轻手轻脚地闪身走了进去。 小院里,被大当家请走的五娘看起来情形并不多好。 她全身无骨似的跌坐在地上,浑身像是过了一遍水似的,就连祁云宸隔得远远的,也能模糊看到她鬓角上的水光。 前来的婆子正心急如焚地抱着她,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压抑着痛苦的主子。 五娘虚弱地对着她比划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姿势,冷笑道:“婆婆你怎么来了?这时候外边想来正是乱的时候,你这时候来,被人看到岂不是要生事端?” 婆子急急地唉了一声,说:“哎呦我小主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操心我做甚?” “我一想到那疯婆娘要对您不善,哪儿能坐得住?” “您快把这药吃了歇会儿,不然就这么生熬着,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婆子说着掏出了一个小药瓶,后又着急地说:“这是我想法子从吴先生那里偷来的,起码是能吃一个月的份量,您先吃着,回头我再想法子去偷多的。” 五娘接过药丸,也不仔细看,直接仰头就喂进了嘴里。 药吃下去,她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 也有力气能站起来了。 可看着还是虚弱。 她半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自嘲道:“这药吃再多又能有什么用?” 不是解药,只能暂时化解痛楚。 吃多了,就会损伤五脏六腑。 不等毒发,她就会被这药的副作用杀死。 若非如此,那女人又怎会让一个婆子轻易弄到? 吃得再多,也只是换个法子早些去死。 对五娘而言,其实真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听见五娘这么说,老婆子心酸落泪。 她忍着悲怆,哑声道:“小主子您不能这么想啊,我一定会想到法子让您安然解毒的,您一定要好好的,否则当年老王爷和老王妃将您托付给我,我却没能将您伺候好,我就算是死了,也无言以对老王爷王妃的大恩啊!” 祁云宸本在琢磨着寨子里离奇不解的各种人物关系。 听见老王爷几个字,不自觉地猝然抬头。 五娘大约是剧痛刚过,五感不敏,并未发觉不远处多了个人。 听到婆子的话,也只是苦笑。 “若无婆婆照料,我早就是一具骸骨了,爹娘在天之灵也会感激婆婆的,只是我要是就这么死了,到底是不甘呐……” 她垂眸遮住了眼底复杂,沉声道:“那个被我抓回来的人,如今正在何处?” 婆子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愣了一下后赶紧说:“不知道啊!” “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跑了,这会儿大当家的正让人漫山遍野地找呢。” 五娘微怔一瞬,瞬息后却是无声而笑。 “跑了?这么快?” 婆子没听出五娘话中微妙,煞有其事地说:“听说还打晕了看门的跑的。” “那小伙子看起来娇贵得很,不知哪儿来这么大的本事,无声无息地就没了踪影,这会儿也不知是到哪儿了。” 想起大当家之前的吩咐,婆子叹气。 “跑了也好,但愿他能福气深厚些,能不被抓到,否则,只怕是……” 五娘听出婆子的未尽之言,却是轻轻一笑。 她慢悠悠地说:“婆婆放心,那人的小命矜贵着呢,死不了。” 老婆子闻言愣住了。 她不解道:“可小主子您之前不是说,那人是哪个柳巷里的花魁吗?” 一个花魁,皮相再好也是外在。 哪儿就算得上是矜贵了? 五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他那样儿的,哪儿能是花魁呢?” 谁家柳巷那般本事。 能养得起那样的花魁? 老婆子这下更是惊悚。 她苦笑道:“那我更是难解小主子深意了。” “您既是知道他不同常人,何苦前去招惹?您这会儿本就已经深陷困局了,若是再招惹来麻烦,岂不是更糟?” 五娘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我还能再糟到哪儿去?” “若非他矜贵,我还不愿去招惹呢。” 她决意惹的,就是惹不起的。 第797章 你舍得让我死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五娘这话中深意是老婆子不能理解的。 婆子苦着脸嗨了一声,看五娘的情形稍微好些了,就忍着不忍说:“小主子,外边这时候正是乱着,我在这儿时候久了不好,我……” “婆婆先回去就是,我这里一切皆可,不必忧心。” 话是这么说,可老婆子显然还是不放心。 前后转了几圈,确定这里没用得上自己的地方才念念不舍地忍着担心走了出去。 老婆子走后不久,五娘撑着坐起来了一些,正想起身的时候,房梁上突然下来了一个人。 五娘心中一惊尚未有所反应,祁云宸手中的碎瓷片已经稳稳地抵在了她脖颈间的命门处。 瓷片薄而锋利。 在烛火中泛着幽幽的冷光。 危险无声而溢。 明明是拿捏着人的命脉,祁云宸却是笑得一脸温柔。 他站在五娘身后,仗着身高的优势往前微微探头。 这么看,就像是他从身后将人抱在了怀里一般,可手中瓷片却始终不曾挪动半分。 显然,只要五娘敢轻举妄动,下一秒,眼前或许就会飞溅起一片血光。 五娘短暂的惊愕之后回过神来,不顾脖颈上的危险侧头看向了祁云宸。 看清了祁云宸在烛火下越发显得雌雄难辨的脸,她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没想到你还能到这儿来,我倒是小瞧你了。” 这小院前的禁制都是特设的。 若非熟悉了情况,自诩武艺高强之人,都不见得能不惊风不动水地无声潜入。 祁云宸全身内力被封,却还能摸进来。 可见这人的本事实在是超乎了自己起初的设想。 只是眼下这种情形。 祁云宸的本事越大,搅起的风浪越是骇人。 就越符合五娘心中想要的。 她复杂地笑了一下,突然闪电般地向后出手。 祁云宸瞳孔一颤,手中瓷片闪过一道冷光,为了避开五娘劈来的手掌不得不往后撤了半步。 五娘的侧脸多了半道骇人的血痕。 皮肉翻飞之下尤其惊人。 祁云宸的肩头胸口也被她闪电般地点了几下。 祁云宸刚想出声,却发现自己被封的穴道解开了。 消失无痕的内力重新变得充盈。 祁云宸意外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落在五娘身上的目光变得格外复杂。 他一言难尽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五娘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骇人血痕,半点不在意似的,轻飘飘地说:“我是什么人,对阁下而言并不重要,抓你来的目的如今也达成了,你可以走了。” 离开这里,对恢复了内力的祁云宸而言,并非难事。 只是祁云宸如今却不想就这么走了。 他从不稀里糊涂地做任何事儿。 从前眼下都是一样。 祁云宸装作没听出五娘的驱赶似的,半点不见外地拉了个凳子往旁边一坐,懒洋洋地拿起了桌上刚刚婆子拿来的瓷瓶,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一下。 五娘一时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瓷瓶落入他手。 见他倒出了药丸,没好气地出言讽刺。 “什么东西都敢往手里放,阁下也不怕损了金尊玉贵的小命。” 祁云宸被这话气笑了,慢悠悠道:“你都敢往嘴里吃的东西,我有什么不敢碰的?” “不过就是一粒红归丸,若是这玩意儿也能要了我的命,何来的金尊玉贵一说?” 祁云宸出生在一个相对动荡的年代。 爹娘都是能耐的。 身边也不缺乏各色奇人异事。 为了能让祁云宸多些安身保命的本事。 又或者是当爹的不想以后被儿子麻烦。 所以早早的,该让祁云宸知道的,不该让他知道的,祁云宸都知道了不少。 识别一些基础毒物的本事祁云宸还是有的。 也正是因为认出了这药丸的来历,祁云宸看向五娘的眼神才多了几分难解的诧异。 红归丸的名头好听。 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玩意儿是由多种天材地宝所制,单种拎出来哪个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合在一起却是能要人命的致命毒。 这药除了用来杀人害命,还有个用处就是用来平衡体内剧毒,缓解毒发时的痛苦。 只是这本不是药。 吃多了过了量,不等体内原本的毒发,就能靠着这其貌不扬的药丸把命索了。 也就是说,无故吃这药的人,除去真心想死的,就是拼了命也想活的。 五娘听见祁云宸的话不吭声。 祁云宸无声冷笑,毫无征兆地出手一把就捏住了五娘手腕上的命门。 五娘闪躲不及时被他抓了个正着,不等恼怒挣脱,祁云宸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沉吟片刻,像是没看出五娘眼中杀机一般,若有所思道:“索魂散?” 五娘没想到他瞬息出手间就能断定出来历。 无言的同时更是心惊。 她生硬地哼了一声,咬牙道:“就算是索魂散又如何?” “你再敢冒犯,我就算是拼着毒发,也能把你弄死在这儿!” 祁云宸闻言嗤之以鼻地呵了一声,讥讽道:“问题是你敢杀我吗?” 五娘顿时一噎。 祁云宸越发肆意。 “或者说,你想杀我吗?” 这寨子里必有蹊跷。 听五娘和老婆子之前的话,她显然是知晓自己的身份故意为之。 把自己抓来,肯定也有她的目的。 光是凭着这一点祁云宸就可断定,自己不会死。 起码,眼前之人绝不会让自己去死。 心中有了仰仗,祁云宸越发肆无忌惮。 他没骨头似的往桌子上一歪,撑着下巴,要笑不笑地说:“更何况,姑娘抓我来的事儿还没办成,你又怎会舍得让我就这么去死了?” 他这语调满是戏谑玩味。 就像是浪荡的世家子调情似的。 没一个字是不该有的。 可入耳了就百般不是那么回事儿。 轻浪至极。 五娘怒极之下怒目而视。 祁云宸却是无声轻笑。 他慢悠悠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姑娘是哪个王爷膝下之女呢。” “论起宗亲,咱们说不定还能攀几门亲戚,都是出门在外的苦命人,相煎何太急呢?” “你说呢?小皇妹?” 第798章 我想死得体面些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云宸这人实在机敏过了人。 不过些许蛛丝马迹。 但是他已经拼凑出了绝大部分真相。 话说到这个份上。 再装傻就不切实了。 只是五娘听见祁云宸自然出口的一声小皇妹,却忍不住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含讥带讽地说:“你连自己家里有几个皇妹都不记得?出了门听见王爷两字,就自动往家里带亲戚?如今的皇亲国戚,都这般不值钱了?” 祁云宸难得地被噎了一下,却是好性子的勾唇一笑没动怒。 他慢悠悠道:“在下家中妹妹不多,唯独一人如今尚是家中掌上明珠,好好地在京中绣花作画,确实是不曾出过一个山匪出身的妹妹,只不过……” “我如今想想,有个山匪出身的妹妹似乎也不错。” 祁云宸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慢悠悠道:“尽管妹妹想要我的小命,还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可如今皇室子嗣不丰,我既是知晓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就此流落在外,你说是吗?” 五娘难掩讥诮地笑了一下,没再与祁云宸兜圈子,直接说:“我不是你那什么见鬼的皇妹,也没那样的福分。” 祁云宸眯起了眼,似笑非笑。 “是么?” 五娘一眼不多看他,像是累极了,也不再做出防备的姿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淡淡道:“我姓韩。” 祁云宸闻言心中微微一顿,眼底多了一抹阴云。 “韩?” 似是被他的反应逗乐了,五娘自嘲一笑,说:“是啊,前朝的那个韩,这么说,殿下可明白了?” 五娘的确是出身皇室。 不过却不是当今皇室。 而是前朝后裔。 前朝覆灭了数百年,能有一支所谓的皇室血脉流传至今,至今未曾被人察觉,五娘想想其实也觉荒唐。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五娘自出生起,就知道自己与旁人不一样。 她的爹娘明面上是寻常商户。 可背地里的亲信却始终尊称其为王爷王妃。 五娘幼时不懂这称呼的含义,只觉奇怪。 当今皇姓祁。 数百年了都是祁姓当朝。 而她爹娘皆是姓韩,与皇亲扯得上什么干系? 五娘幼时迷惑无人可解。 她只记得,爹娘其实是不愿被人那般称呼的。 背地里,也无数次提醒过她,太平盛世,不可心生妄念。 只是别人不是这么想的。 寨子里的人多以前朝皇室后裔的身份自居。 传了百年无数代人,别的没记住,唯一根深蒂固,被洗脑得很彻底的,就是要如何推翻当今,复原前朝辉煌。 滑稽之人从不自觉滑稽。 甘当笑话的人,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五娘的爹娘出生起,见识到的就是祁家天下的繁华强盛,并不知前朝盛景是何等情形。 不向往登高一呼,也不想螳臂当车地去颠覆什么。 观念不合就会出错。 出了差错,处于弱势一方的就会死。 五娘回想起当年混乱,面带讥讽地说:“我爹是皇室稀薄血脉,却不赞同他们的计划,所以当年在外一场大火就死了,我娘随后殉葬而亡,我作为他们膝下唯一的孩子,五岁那年就成为了少寨主,被困在了这里。” 什么都不明白的她,没了爹娘,也成为了旁人不可及野心的一部分。 当年事发时,五娘实在是太过年幼。 以至于她甚至不能很好地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情绪。 她被精心教养着长大,成为了这里的遗民们明面上所簇拥的领袖。 实际上却因犯了与爹娘相同的错误被下了剧毒。 只能看似体面,实则狼狈地在这里被当作一枚棋子。 五娘缓缓呼出一口压抑的气,哑声说:“这个寨子中皆是前朝遗民,老弱妇孺居多,更多的青壮都在外经商,或是经营别的行当,为所谓的大计牟利。” “这里的人,多数不晓外事,从出生起,就被人洗脑,盲目地相信所谓的信仰,认为自己是为了前朝大业而生,有少数发出不一样声音的异类,也会被暗中处置。” 她抬手指了指外边黑漆漆的树林,苦笑道:“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为了这里暗中亡命的人无数。 可又有几个,是真的活得清醒的? 这里或许一开始存在的意义,的确是为了所谓的家国信仰。 可过了数百年,信仰早就成为了私心人的一己私欲。 五娘不愿,也不想再任事态如此发展下去。 祁云宸闻一言识天机,沉吟片刻,才说:“所以你把我抓来了。” 五娘从一开始就不是想对祁云宸不利。 这个寨子的存在实在太过隐蔽。 寨子里的人行事也太不易被察觉。 长此以往,不知还要牺牲多少无知之人才算结束。 五娘只是想借祁云宸的身份,让他和朝廷发现这里的秘密,给这里荒诞了数百年的闹剧一个体面的结束。 或许残忍。 却是为避免更大的残忍。 五娘对祁云宸的猜测并无不可地说了对。 然后才说:“我知道你身份特殊,也知道只要你发现了这里,朝廷一定会顺藤摸瓜地找过来。” 祁云宸表情复杂地摸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腰间,说:“你让我换衣裳,是为了我身上带着的信号?” 五娘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对着祁云宸打了个响指。 “聪明。” 她事先猜到祁云宸身上肯定带着联络人的东西。 这才找了借口逼着祁云宸换了衣裳。 祁云宸随身带着的信号,五娘到手的瞬间就找机会放出去了。 她有些孩子气地对着祁云宸眨了眨眼,得意道:“跟着你的人若是靠谱些,看到了信号,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找来了。” 等朝廷的人到了。 也就是这里到了正式结束的时候了。 当今帝后都是手段果决之人。 必不会放纵这样的乌合之众继续囤积。 顺藤摸瓜找到所有的联络点一锅端,并非难事。 很快,这里就会不复存在了。 被这里的信仰禁锢了数百年的人,也终于可在阳光下挺直腰板,光明正大地做人了。 五娘说不清什么心情地啧了一声,说:“殿下放心,就算你的人来得不及时,我也不会让你去死的。” 祁云宸说不清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冷笑道:“是么?就你这副德行,还能护得住我?” 五娘被小瞧了也不生气,只是一味地笑。 她捂着脸说:“护不住也要护啊,您是当朝殿下,我哪儿敢让您损了分毫?” “您放心,就算是为了让我死得体面些,我也会用命护着你的。” “保您分毫不伤。” “绝不食言。” 第799章 我有一个缺心眼的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知道了真相。 祁云宸却并不愉快。 听到五娘如此平淡地说起自己的生死的时候,他心里更是像打翻了调味盒似的,五味杂陈。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五娘一眼,有些没好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 像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妥当,祁云宸又补充道:“戴着个假面具,死了难道就不怕别人收错了尸?” 五娘闻言微微一顿,随即乐不可支地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说:“殿下您多虑了,我这样的人,怎会有人想给我收尸?” 她苦心积虑引来的官兵,这里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以这里为信仰的人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出了这里,她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孤魂野鬼。 只怕是成了灰都无人知晓。 怎会有人记得? 祁云宸无力地张了张嘴,想辩解几句,却发现五娘说的是事实,难得的语塞。 五娘自顾自地乐了一会儿,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祁云宸一眼,指了指外边隐约能听到的动静,不太确定地说:“来了?” 寨子入口处是有机关的。 外人擅入,触发机关就会发出报警。 此时寨子里人声大动,显然是有外人进来了。 祁云宸眯着眼往外看了一眼,仔细听了半晌神色却越发凝重。 跟着他的人,不会这般莽撞行事。 有祁云琛在,也绝对不会轻易触发寨子门前的机关。 来人的行事不对劲。 祁云宸心里隐隐涌出了一股烦躁,扭头对着五娘说:“别乱跑,在这里等着我,我出去看看。” 五娘来不及说话,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祁云宸身形一闪就没了踪影。 她呐呐半晌,小声嘀咕。 “看不出来,轻功还挺棒……” 祁云宸出了小院,借着之前走过一遍的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寨子里的确是进了外人。 不过却不是来救祁云宸的人。 冷眼看着寨子里的人正在与来人厮杀,祁云宸心底微沉,趁乱转身回了小院。 五娘见他回来了,声调没什么起伏地说:“你要走了?” 祁云宸瞬时气结。 他说:“走个屁!” 五娘不解:“你的人来了,你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做甚?” 祁云宸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声冷笑,一字一顿:“因为来的不是救我的,是来要我命的。” 五娘瞬间就震惊了。 她难以置信:“你的信号,还能引来杀你的人?” “你家里的家产之争已经这么激烈了吗?!” 祁云宸被她这副没见过世面少见多怪的样子气笑了,磨牙道:“是啊,不知道争家产都是你死我活的吗?” 五娘默然不语。 像是被皇室之家的复杂纷争震惊到了。 祁云宸懒得与她废话,直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疾声道:“你跟我走!” 五娘茫然被拽了起来,不自觉地就说:“我跟你去哪儿啊!” “不走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从小院蹿出去,祁云宸终于有了时间跟五娘解释为什么要跑。 当今虽是太平盛世,可也只能说是内部的盛世,暂时的太平。 大概是年少时候打仗打多了,也实在是打腻歪了,以至于祁云宸他爹,从一个名扬内外的战神,变成了一个不思进取,暂时性安于现状,每日只想着跟媳妇儿热炕头的人物。 因为他爹人性上的懒惰,也就间接导致了周边无数小国宛若雨后春笋一般崛起。 数量庞大到让人头皮发麻。 只是有他爹的煞名撑着,明面上那些小国小打小闹的也不敢放肆,该上供的上供,该进献的进献。 半点不敢放肆。 同心协力营造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但是到了没明显触犯天朝上国利益的边域地带,小绵羊就变成了大豺狼,顿时也没那么好说话的了。 好巧不巧,这里就正好处于三不管地带。 祁云宸之前不慎暴露过一次行踪,就被人盯上了。 这样的事儿过去三年中并非没发生过。 只是多数人还是理智的。 一个年岁不大,还孤身在外的皇太子或许好欺负。 皇太子背后站着的铁血爹娘却不是好惹的。 惹急了,当今两位能给你祖宗的头盖骨都掀翻开。 就算是有人发现了祁云宸的行踪,也多是睁眼装瞎,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等着祁云宸走了再继续作恶。 可他不久前遭遇的这帮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小国地盘不大,野心却不小。 一路偷偷摸摸,明躲暗追地撵着祁云宸好一段路。 祁云宸之前察觉了,还曾与祁云琛琢磨,说回去就请命带兵来把这小破国端了。 谁知不等他下手,这群倒霉玩意儿就先发制人,还追杀到这儿来了! 祁云宸语速飞快地解释了几句,五娘听得怀疑人生。 她说:“可我听闻,当今帝后都是英明果决之人,怎会……” “姑娘你想多了。” 祁云宸一言难尽地指了指声响传来的方向,口吻复杂且悲愤。 “你觉得,哪个英明神武的爹,能干出这么缺心眼的事儿?!” “若不是他自己想偷懒,还粉饰太平地强调给我们留一些对手,培养什么见鬼的危机意识,我至于被追到这儿吗?我至于吗?!” 说话间,悲愤至极的祁云宸运起轻功跑得更快了。 追兵可跟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 这要是真被那记不住名字的小国请回去做客了。 他那个丧心病狂的爹能亲手将他就地正法,以振军威! 五娘从震碎三观的震惊中终于回神,一咬牙就抬手朝着祁云宸的胸口拍了一掌。 她意在推开,并非伤害。 故而祁云宸只是猝不及防之下松开了手,瞬间落地。 祁云宸看怪物似的看着五娘,说:“妹妹咱们这是在逃命呢啊!” “你突然对我方友军动手是几个意思?!” 五娘眼底挣扎一闪而过,转而取代的就是看不出波澜的死寂。 她说:“你的人见了信号,大概多久能到?” 祁云宸拧着眉问了一句这里的方位,想了想说:“祁老二脑子灵动作快,估计看到信号到追过来,前后相差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按祁云宸的估计,他们只要在暂时避开敌军锋芒,躲着等到友军到场就可平安。 五娘估算了一下时辰,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地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背对着祁云宸,淡淡地说:“殿下自行离去吧,我就不与你一起了。” 祁云宸心头莫名一紧,无声瞪眼。 “你不跟我一起,你要去哪儿?” 第800章 就这也敢想反我家的水?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五娘没回答祁云宸的问题,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算不得多精致的玉牌扔到了他的怀里,说:“拿着这个,遇上寨子里的人都可通行无阻,在你的人来之前应该能保你无忧。” “小殿下,自己保重吧。” 五娘说完就走。 脚尖在树枝上轻轻一点,身形闪过很快就没了踪影。 祁云宸不过是愣个神的功夫,一眨眼人就这么没了! 祁云宸捏着个仿佛还带着另外一个人体温的玉牌只觉得烫手极了,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脑子一懵,将玉牌往怀里一塞拔腿就追了上去。 “命都要没了,保重个屁!” “便宜妹妹你等等我!” 祁云宸和五娘反其道而行之赶到了外来者闯入的方向。 接收到祁云宸信号的援兵也在极速赶来。 二皇子祁云琛亲自带队,调集了距离最近的一支驻军,此时刚到山脚下。 山脚下的山门处机关已被破坏得所剩无几。 所经之路上,留下了很多人经过的痕迹。 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激战。 有人在他们之前赶到了。 祁云琛刚刚站定,前去探路的斥候就赶了过来,沉声汇报:“禀二殿下,前方有大批人马经过的迹象,这个山门是个入口,往里走到处都是机关,在咱们前一步进入的人,此时想来已经进到了寨子的中部,双方发生了冲突。” 祁云琛闭了闭眼,冷声道:“可找到皇太子下落?” 斥候惭愧地低头。 “未曾。” “皇太子殿下放出信号的方向已经派人前去查探,目前不曾有消息。” 祁云宸失联已经两天了。 祁云琛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去调集了人马。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之前一直追在他们身后的追兵率先追了进去。 掳走祁云宸的来历不明的人也不知会不会对他不利。 此时祁云宸算得上是腹背受敌。 也不知这时候是何种情形。 祁云琛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祁云宸作死,强压心头烦躁,冷冷地说:“兵分三路,一路暗中从后方潜入,前去寻找皇太子下落,另外一路从侧支切入寨子内部,剩下一路,与本殿一起正面进攻。” “切记,万事以皇太子安危为重!不可大意!” “卑职领命!” “出发!” 祁云琛带来的人不多。 可个顶个的都是边防精锐。 双方初遇,交手片刻就占了上风。 援军势如破竹地往里突进。 追杀祁云宸的边域小国的人在中间制造混乱。 寨子里突然袭入两拨身份不明的人,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厮杀声,激吼声,夹杂着女子孩子的尖叫苦哭喊不断顺着山风蔓延至更深处。 祁云宸终于追上了五娘。 开口就是冷眉冷眼的讥讽:“妹妹这是嫌弃死得不够快,上赶着去送人头?” 五娘没想到他会追上来。 眉眼间皆是诧异。 “你来做什么?” 祁云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追上来。 要放着好好的生路不走,追上来找死,这种蠢到家的事儿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可他就是动作比脑子快,鬼使神差地来了。 对此祁云宸自己也很生气。 他气结一时,张嘴就怼:“本殿下要去哪儿,用得着你管?” 五娘哑然失声,微顿一瞬才无奈道:“殿下,我有自己必须做的事儿。” 她是希望这里被覆灭。 却不是想亲手将这里的人送入绝境。 毕竟这里的人除了不肯承认当朝的统治地位外,大多数并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就算是被朝廷颠覆了,顶天就是被斥责几番,打散了遣散到四处,不得再联络聚集,但是罪不至死。 祁云宸的人或许不会大开杀戒。 可追着祁云宸来的人显然不是。 五娘生在这里,长在这里。 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盲目又无知信仰自己的人就这般去送死。 她说:“我得去帮忙。” 就算是死,也应当是光明正大的被论罪。 而不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外域人手中。 这种死法,对这里的人而言,是一种侮辱。 祁云宸被五娘的天真气笑了。 他咬牙道:“帮忙?” “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千军万马单刀直入可全身而退?”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大当家的吗?有她撑着还能用得上你?” 五娘闻言讥诮一笑,意味不明道:“她?” “她哪儿会在乎这些人的生死?” 五娘的声音太小。 以至于祁云宸完全没听清。 他来气道:“这里这么多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去了也是送死的!你……” “那我也应该与他们死在一起。” 五娘无声紧握手中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长刀,轻笑道:“这灾祸是我亲手引来的,我就算是死了,也是应当的。” “你!” 祁云宸被五娘的死脑筋气得彻底说不出话,瞪着眼干喘了半响气,没好气道:“罢了罢了,本殿下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跟着我来!” 论怎么封人穴道清人内力。 祁云宸或许比不上五娘。 可论起排兵布阵行军打仗,百十个五娘也不会是祁云宸的对手。 祁云宸飞快问清了寨子里的构造,让五娘召集了能召集的亲信,用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将寨子里短时间内能聚集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 之前散落在四处的人聚集到了一起。 化零为整,给防守降低了难度。 祁云宸语速飞快地下达一个接一个的指令。 五娘微怔之下,赶紧命人去按他说的执行。 祁云宸从小由当今帝后亲手教养长大。 虽未曾真的上过战场,用兵的手段,和对战场的直觉敏锐程度也让无数人惊讶。 有了他的统领,寨子里的混乱暂时得到了缓解。 无抵抗之力的妇孺们通通退后到了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而其余尚未撤退的人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后撤。 祁云宸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低声对着五娘说:“带着能动的人,将这里后方仓库中藏着的火油什么的全都搬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将这里附近能砍的树都砍了,尽可能围着周围弄出一条宽些的隔离带,快快快!” 五娘亲自带着人去搬东西砍树。 祁云宸则是领着几个少数能打的人在前方伏杀。 挡住了一小波追兵,祁云宸咬着牙问一个满脸漆黑的汉子:“这儿都闹成这样了,你们大当家人呢?!” 刚刚那个女人不是还凶得很吗? 这会儿人到哪儿去了?! 男子闻言面露苦涩,苦笑道:“有人闯入的时候,大当家的就带着人从后山的密道里撤了。” 祁云宸难以置信:“什么玩意儿?!” 不是说这里是数代人的百年基业吗? 那见鬼的大当家的就这么灰溜溜地跑了??? 祖宗基业都不要了?! 似是注意到了祁云宸的震惊,男子自嘲一笑,说:“在大当家眼里,寨子的大部分精锐都分布在外,这里不过是些无用的累赘,死了就死了,不值得为了这里的人,在此做不必要的牺牲。” “除了少寨主心仁不忍,想来也无人会在意我们的生死了。” 祁云宸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可轻易放弃任何人的生命。 哪怕那是个无名小卒也不行。 大当家所谓的顾全大局,在他看来就是个笑话。 他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滚烫的冷笑,不屑道:“这样的玩意儿,也敢说要反我家的水?” 狗脑袋里装的都是猪脑子吗? 做的什么青天白日梦! 第801章 本太子不要面子的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云宸和男子说话的功夫,逐渐找到这里的追兵越来越多。 在一条刚刚形成的狭窄隔离带中,寨子里的人聚在其中。 而四周都是追上来的外域杀手。 眼看着就被人包围了,援兵迟迟不到,扑上来的人跟苍蝇似的怎么都拍不死,祁云宸气极反笑。 “为了抓我,还真是下了大本钱了!” 屁大点儿的小国,全国上下满打满算才多少人。 就这么一会儿,这里都来了多少了! 这是举尽全国之力,就为了抓他吗?! “怎能说是抓呢?” “理应是请才对。” 从杀手群中走出了一个黑衣男子,面蒙黑巾,站在人群中目泛冷光地看着祁云宸,轻笑道:“我国陛下只是敬仰贵国的大国风采,对皇太子殿下凤仪心生向往,故而才特意遣派我等前来将殿下请回去做客。” 祁云宸利落地放倒一个杀手,闻言不屑冷笑。 “这就是你想请我去做客的态度?” 黑衣人无奈叹息,苦笑道:“殿下对我们防备过甚,也不愿相信我们,为不辜负我国陛下所托,不得已才用了这样的手段,还望殿下见谅。” 祁云宸扯着嘴角呵了一声,没好气道:“这话你别跟我说,我还做不了主呢。” 黑衣人不解:“殿下的意思是?” “你跟我父皇母后说去吧。” 祁云宸反手扔出手中长刀。将一个试图冲上来的杀手钉在了树干上,满目皆冷。 “就算是本殿同意了,你们也要问问,我朝数百万镇国军手中的长弓铁刃是否同意!” “今日尔等来犯,这一桩本殿铭记在心,莫敢相忘。” “本殿下今日若是不死,来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不知所谓!” 黑衣人被祁云宸的话激怒,狰狞道:“都到了这种境地,你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吗?” “今日你若是不肯与我走,就只能是死在这!” 祁云宸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冷冷道:“那你就试试呗。” 今日就算有人注定要死。 那也绝不会是他! 祁云宸在黑衣人的怒视中急速后撤,竭力喊出了一声:“动手!” 话音未落,身后就响起了嗖嗖嗖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就是密密麻麻的利箭从林间穿梭而出。 箭矢所指方向并非是人。 而是在隔离带外的草垛中。 草垛上事先被泼满了火油。 箭头上的火星子落地,草垛上瞬间燃起了灼目的火光。 火势顺风而起。 不过一瞬的功夫,就蜿蜒出了一片狰狞可怖的火海。 尝试往里突进的杀手被烈火阻挡在外。 被一条隔绝了易燃物的隔离带包围着的人,也彻底被大火围困在了火中。 火圈外的人难以突进。 一旦尝试有所动作,火圈内就会射出无声利刃,将人斩杀于火海之外。 黑衣人气急败坏地大吼了起来。 为首之人却是冷眼看着眼前逐渐变大的火势,无声冷笑。 他们进不去。 里边的人也出不来。 这临时堆出来人为制造的火堆,显然是不可能无止境地燃烧下去。 只要他们守在这里,就算里边的人侥幸没被自己放出的大火烧死,也会在火势熄灭的一刻被他们绞杀殆尽。 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火圈外的人不再尝试突进。 火圈内的人滋味也不太好受。 火起突然,圈子不大。 周围尽管已经事先尽可能地弄出了一条隔绝火势蔓延的隔离带。 可隔离带只能保证火势暂时不会蔓延过来。 并不能隔绝烟雾。 也难以隔绝燎人伤命的热度。 祁云宸用手捂住了口鼻,冲回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被浓得睁不开眼的烟雾刺激得不住呛咳。 正安抚人群不可慌乱的五娘见了,赶紧递过去一张湿帕子,不等祁云宸气喘匀了,语速飞快地说:“都按你说的做了,能找到的水都找来了,这里的人身上穿着的衣裳也都用水打湿了,每个人手里都有打湿的帕子用来捂住口鼻,只是后边原本打算用来作突破口的地方不能用了。” 祁云宸咳得肺都快出来了,闻言艰难地喘息了一下,哑声问:“为何?” 五娘面露苦涩,无奈道:“能操作的时间太短,临时砍出来的隔……隔……” “隔离带。” 五娘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捂着口鼻苦涩道:“隔离带的宽度和长度都不够,草垛火油什么的,也没能控制好数量,这会儿后边燃得比前头还大。” 前头的火势能将杀手挡在外头。 后边的火势却比前边的更大。 他们自然也是出不去的。 祁云宸没想到千算万算漏了一环,微怔之下无奈叹气。 “那完了。” 五娘怔怔的看着祁云宸,在无数刺眼灼目的火苗中,这人吊儿郎当的身影仿佛都带着灼人的热度。 她无声一窒,声调莫名带上了一丝颤抖。 “没办法了吗?” 祁云宸不知是该哭还是笑地啊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越发可怖的火势,坦然道:“不然你觉得呢?” “就这样,谁出去都得被烤成焦炭,谁能出去?” 再说了,就算是侥幸没被烧死出去了,在外边等着的杀手难道就不杀生了么? 祁云宸心情复杂地啧了一声,忍着咳嗽,表情茫然地小声嘀咕:“祁老二,你再不来,咱爹打下的江山,以后就是你的事儿了。” 五娘没听到祁云宸的自言自语,默了半晌,突然说:“殿下,你自己走吧。” 祁云宸被气得发狠,咬牙挤出冷笑。 “走?这么大火,你让我走去哪儿?” “就算你不是什么正经妹妹,你也不能这么卸磨杀驴吧?” 五娘闻言顿了顿,随即不知作何表情,只能苦笑。 “你其实是能走的,对吧?” 祁云宸自身武艺高强,脑子灵光,孤身一人想从这里脱身自然不难。 他正想说外边有杀手的时候,五娘又说:“那些人不会真的敢杀你的。” 若真心想杀祁云宸,那些人早就不死不休了。 何至于只是一路尾随至此? 那些人对祁云宸的确是不怀善意。 可更多的,也许只是想将祁云宸抓回去,以祁云宸为筹码,与当今帝后谈条件。 五娘一直都清楚这一切。 只是之前心中还抱有侥幸,希望祁云宸能救这里的人的命。 故而才装作不知。 事到如今,祁云宸的确是不必再陪着他们送死了。 看祁云宸不动,五娘戏谑一笑,满是调侃地说:“堂堂当今皇太子殿下,若是今日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一场无名大火烧死在这荒野之地,说出去不知是多大的笑话,殿下自己也脸面无光。”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大可不必。” “你快……” “你说得不错,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祁云宸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用力过度的冷笑,一字一顿:“你让我走就走,留就留,本太子不要面子的吗?” “本太子乐意在这里找死,你管得着么?” 五娘气结瞪眼:“你!” “我什么?” 祁云宸骤然冷了脸,哼了一声咬牙说:“放心,咱们谁都死不了。” “你与其在这里琢磨怎么让我走,不如好生想想,怎么偿还本太子的救命之恩吧。” 祁云宸说完扭头定定地看着五娘怔然的脸,玩味一笑。 “你说是不是?” “我的好妹妹?” 第802章 别闹,让哥哥抱会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火势不可控制地逐渐变大。 被围困在火圈中的每一分都倍觉煎熬。 祁云宸第三次往身上倒水隔绝高温的时候,眼前甚至闪过了黑晕。 他都如此,其余人的反应更是强烈。 祁云宸艰难地喘息了几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险些跌在地的五娘,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外头于厮杀声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喊声。 “祁云宸!” “祁云宸你在哪儿?!” “祁云宸!” 听见这熟悉的喊声,祁云宸瞬间激动回魂。 他难掩振奋地嗷了一嗓子,大喊道:“老二啊!我在这儿呢!” “在火堆这儿!” 祁云琛等人是追着火光的方向过来的。 途中难免与杀手遭遇。 在外一直有着温润君子名号的二皇子今日杀红了眼。 一路算得上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杀了进圈。 可看着眼前骇人的一片火圈,祁云琛心尖狠狠一颤,像是生生被人撬开了嘴塞进去了一个滚烫的汤圆。 他反手砍死一个扑过来的杀手,嘶声力竭:“你被困在里边了?!” 祁云宸饱含心酸地啊了一声,喊着说:“是啊!你再不来我就要糊了!” 不等祁云琛回话,祁云宸就嗷嗷大喊:“快命人救火!” “快快快!” 五娘忍着咳嗽说了一个方位,虚弱地抵在祁云宸身上说:“那里的水可直接引过来。” 祁云宸眼底一颤,赶紧喊:“东南方向有水!” 话说完就捏住了五娘的肩膀。 五娘的状态明显已经不对了。 明明被烈火围困,可她却是浑身冰凉。 甚至连指尖都覆上了一层不可见的冰霜。 这是索魂散发作的迹象! 祁云宸心里猛惊,下意识地伸手探了一下五娘的鼻息。 五娘意识尚存,条件反射似的挡了挡,却被祁云宸动怒地抓住了手。 “都什么时候你还挡?!” “不是你这都什么情况?人家最多也就是一日三省,你这玩意儿怎么还一天发两次?!” “你之前吃的药呢?!” “药呢?!” 祁云宸心急如焚之下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动手在五娘的身上找药。 五娘实在是提不起力气,只能无声苦笑。 “不知丢哪儿了。” 他们之前从小院子里出来的急,压根就没顾得上。 五娘也没想到第二波毒发能来得这么快,自顾自地忍了半天,这会儿到底是忍不住了。 “索魂散,性主寒,发作时浑身冰冷,血脉似凝,骨割之痛,五脏绞痛,宛若受千刀万剐之刑,毒发时遍体生寒,取暖无用,唯独人的体温可稍缓解一二…… 祁云宸耳边回荡着先生曾说的话,眼底恍惚一闪即逝,动作却比脑子快,扶着五娘往地上一坐,直接就拉开了自己的衣裳将五娘抱在了怀里。 生怕自己抱得不稳,他还利索地把外裳的腰带绕过五娘的腰,直接跟自己拴到了一起。 男子的肌肤是热的。 呼吸也滚烫似火。 五娘被这截然陌生的触感弄得心头一跳,逐渐迷离的神志也恢复了一丝清醒。 意识到自己是被祁云宸直接赤身裸体地摁在怀里的,五娘猛地一顿,下一秒就手忙脚乱地想挣脱。 可她此时的那点儿力气怎么挣得过祁云宸? 祁云宸见她不安分,恼怒似的抬手在她的后背上惩罚似的拍了一下,咬牙道:“老实点儿!” “再乱动我就抽你!” 五娘气急:“你……” 感受着五娘越发冰冷的身子,祁云宸眼底寒凉一片,嘴上却惯常地没一句好的。 他戏谑地笑:“让哥哥抱会儿,别闹。” “听话。” “忍一忍,哥哥马上就带你出去了。” 祁云宸的声音不大,在无尽的喧闹中甚至有些过分的低。 可不知为何,五娘字字都听清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底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祁云宸在火光下过分冷峻的侧脸。 宛若神祇。 破光而来。 五娘笑笑不再挣扎。 祁云宸忍着暴怒将人抱紧,视线投向外,沉沉地说:“祁老二你快点儿!再晚就要出大事儿了!” 祁云宸的嗓门中气十足,听起来不像是要出大事儿的样子。 可祁云琛闻言却是猛地一惊。 祁云宸惯是个跳脱的。 谁都说皇太子性子好,什么时候都眉眼带笑,不轻易动怒。 就连刚刚祁云琛赶到的时候,都能感觉祁云宸并未真的多生气。 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悠哉。 可此时,他显然是动了真怒。 祁云琛生怕是祁云宸伤着哪儿了,强压心急地说:“大哥你坚持一下!” “马上了!” 祁云宸抱着彻底失去意识的五娘苦笑了一声,低声轻喃:“撑不住的不是你大哥啊……” 祁云琛带来的人逐渐赶到。 围在外边的杀手被杀被抓得所剩无几。 所有的人全力在一个突破口上灭火。 沙土和水一桶接着一桶往下倒,灼人的火苗逐渐被阻断出了一条小小的通道。 火势稍减,祁云琛就不顾下属的阻拦,往身上披了一件浸水的披风运起轻功就往里冲。 祁云宸这会儿也有些撑不住了。 见祁云琛扑过来,他吃力地抱着五娘站起来,从牙缝中挤出了字音:“走!” 祁云琛见他怀里还抱着个人,脑子懵了一下,可动作比想法快,两手抓住了祁云宸的肩膀,咬牙就顶着火势往外冲。 冲出火圈,祁云宸咳嗽着说:“里边还有人,快去救人!” 在周围守着的人纷纷运起轻功往里冲。 在火圈中失去意识的人们被一个接一个地扛了出来。 祁云宸在祁云琛的搀扶下,转移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不等站稳,他就难忍急切地说:“你身上带着的清一丸呢?” 祁云琛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瓶子,眼底却染上了一层凉意。 “有人给你下毒了?” 清一丸是解毒圣品。 寻常的毒药都可解。 他俩离家出走后,在宫里的母后不放心,特意让大舅舅找人送了不少过来让他们贴身带着。 只是这东西不管是祁云宸还是祁云琛,都从未用得到过。 祁云琛来不及多问别的,就看到祁云宸颤抖着手掰开了五娘的嘴,将一枚药丸塞进了五娘的嘴里。 来不及发怒的祁云琛…… 合着,中毒的不是他??? 第803章 咱爹又不是只生了一个儿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五娘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火圈里了。 她睡在一张过分柔软的床铺上,身上的衣裳也换成了柔软贴肤的里衣。 她眼底恍惚一闪而过,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的同时,第一时间就是把手放在了脸上。 脸上触感依旧。 五娘不知是什么滋味地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等喘匀了,她就听到有人说:“睡够了?” 这声音过分的熟悉。 五娘心底一惊,瞬间眼也瞪圆了。 祁云宸见状无声好笑,嗤了一声从帘子外走了进来。 他挑剔似的打量了五娘一圈。 看她脸色尚可,说不出什么心态地松了口气。 随即要笑不笑地说:“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准备就此长眠了。” 五娘闻言有些无奈,想及之前在火海中的情形,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对祁云宸说:“之前……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祁云宸呵了一声,说:“救你是想听你说这个?” 五娘愣住了,像是不明白祁云宸的意思。 祁云宸也不解释,自顾自地说:“之前聚到了一处的人,大多都活下来了,少数没能救过来的,此时也按亲属的意思找了地方安置下葬,这会儿活着的人都统一安置在了后边,你要是不放心,等能走动了就自己去瞧瞧,只是这些人日后,就不可再聚集在一处了。” 尽管这些人没真的犯过什么谋逆大罪。 可到底是受过这样的思想洗脑。 从各种方面上来考虑,都不宜再让他们围聚一处。 准确地说,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祁云宸法外开恩不计前嫌了。 五娘自知祁云宸的安排无错,微怔之后立马就说:“能活着就已是不易,其余一切皆听殿下处置。” “之前形势紧急,许多细节我尚未来得及与殿下细说,望殿下给支纸笔,我将寨子中大小落脚点的分布细细地标注出来,寨子里跑出去的那些人,想来也会去这些地方藏匿,殿下命人按标注之处去寻,必可事半功倍。” 祁云宸对她的识趣很是满意,微微一笑才说:“还有就是,谋逆大罪兹事体大,我也做不了主,其余人能放,你作为主谋之一,却必须跟着我上京。” 五娘诧异抬头,难以置信:“上京?” 祁云宸理所应当地说:“是啊,上京。” “你不会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吧?” 祁云宸冷冷一笑,咬牙道:“企划谋逆未果,还直接掳走了当朝太子,这样的大罪,就算是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父皇母后闻之震怒,若不是有人劝说,这会儿那寨子已经是血流成河了,让你跟着进京,这样要求不过分吧?” 五娘默了一瞬,微微摇头。 “理所应当,不过分。” 祁云宸笑了。 他说:“既如此,你好生休息几日,咱们不日启程。” 五娘闷闷地应了好。 祁云宸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门口,不小心听到了对话的祁云琛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亲大哥,内心的真实感受大概是想以下犯上。 兄弟二人并肩走远了一些,祁云琛才忍无可忍地说:“我怎么不知道,爹娘下令要灭寨?” 祁云宸失踪后,祁云琛反应及时,第一时间就全面封锁了消息。 京城里这会儿还没人知道这事儿呢! 哪儿就有人震怒之下要杀人灭寨了? 祁云宸头大地白了祁云琛一眼,警告道:“不准乱说话,否则我揍你啊!” 祁云琛不屑冷笑,哼了一声道:“连个姑娘都打不过,还想揍我?” “大哥您怕不是被火烤懵了脑子。” “祁老二你……” “我懒得跟你鬼扯。” 祁云琛不耐烦地打断了祁云宸的欲盖弥彰,直接说:“那姑娘的来历可不简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五娘的身世或许成谜。 可再大的秘密,在绝对的实力下也难以成型。 五娘昏迷两日的功夫,祁云琛就已经将她的身份来历打探得一清二楚。 甚至那什么见鬼的大当家的也在被捕归案的路上了。 如今他不放心的,就是自己这个什么都好,唯独不靠谱随了爹的大哥脑子犯轴。 见祁云宸不说话,祁云琛心里打了个噔,厉声道:“祁云宸你可别犯浑!” 祁云宸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玩味道:“我怎么就犯浑了?” 看他这德行祁云琛心里更是来气,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就低声呵斥:“她是前朝遗孤!就算是血脉被稀释了数百年,她骨子里流着的也是韩家的血,这么多年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出身来历!” “你与她绝不是一道的人,你念在她从未存过妄念的份上手下留情没什么,放她一命也没什么,可你绝不可再在这个界限上逾越半步。” “你别忘了,她是前朝的郡主,你是当朝的太子,你们……” “我什么都还没做呢,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祁云宸嗤笑一声打断了祁云琛的话,好笑道:“再说了,我也不见得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 “你既没那个意思,为何要执意把人带回京城?” 祁云宸紧追不舍,死死地盯着祁云宸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想带她回京城做什么?” 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哥俩,对彼此的了解都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程度。 祁云宸不过是微微恍神的功夫,祁云琛就已经斥出了一声荒唐。 “你莫不是疯了?!” 这里的事儿瞒不住的。 这时京城不知,不代表京城可以始终不知。 五娘的身份终究会被人翻出来大白于天下。 这样的人,别说是跟在祁云宸的身边,就算是侥幸捡得性命,也注定终身都要活在朝野的监视之下。 祁云宸是当朝太子! 他是这个天下未来的主人。 留着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别说是满朝文武不可能同意,就算是当今的皇上和皇后也不可能答应! 祁云琛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把五娘杀了。 只要这个女人死了,祁云宸的心思就绝不会被人知晓。 他…… “二弟。” 祁云宸难得地沉了嗓音,惯常带笑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凝肃。 他语气微妙地说:“那可是大哥用命护着带出来的人。” 祁云琛看疯子似的看着他,不可置信道:“那女人给你下蛊了吗?” “祁云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与祁云琛的震怒相比,祁云宸倒是淡定了许多。 他漫不经心地一笑,幽幽道:“我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办,不过就算我想好了,你说的理应不是问题才是。” 祁云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么?” “你真觉得,有人弹劾你这太子失职,德不配位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祁云宸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轻飘飘道:“我德不配位算什么?” “咱爹又不是只生了我一个儿子。” 祁云宸…… 祁云宸笑得得意,对着满脸黑线的祁云琛挑眉。 “这不是还有你么?” 再不济,京中还有个被迫学习的老三呢。 皇宫中,正在被迫听太傅讲话的三皇子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在太傅暗含斥责的注视中默默地摸了摸鼻子。 他怎么觉得,后背有点儿发凉? 第804章 你老实说,父皇是不是失宠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云宸的办事效率很高。 五娘昏昏沉沉难分昼夜,不得不在床上休养的时候,他就已经雷厉风行地将一切都打整好了,不等天亮了当地官员前来送行,摸着黑无声无息地就启了程。 一路风平浪静地进了京,祁云宸半点没耽搁,将五娘暂时安置好,自己则是马不停蹄地就进了宫。 凤仪宫中,祁骁不知为何将钟璃惹恼了,马上就四十的人了,这会儿正不顾形象端着一盏茶好生哄着。 哄了半天不见效,急得心里发虚的时候,就听到宫人来报,说是离家出走好多年的皇太子,终于回宫了。 祁骁满肚子的火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处,手里的茶盏砰的一下往桌上一放,凤眼一瞪不悦道:“他还知道回来?!” 靠在软榻上的钟璃缓缓睁开了眼睛,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 祁骁心底咯噔一下,暗恼自己的心急,赶紧赔笑:“阿璃,我……” “别掰掰。” 祁骁一脸委屈。 小声小气地叫:“阿璃……” 钟璃头大:“祁骁你都多大年纪了?你怎么还……” “我多大年纪怎么了?难不成我长大了懂事儿了,阿璃就合该不对我好了吗?” “阿璃当年可是亲口说的,对我好一辈子,我这才活了多少年啊,这才哪儿到哪儿,阿璃你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呢?” 钟璃…… 钟璃心累地送了祁骁一个硕大的白眼,站起来没好气地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一边儿待着去!” 祁骁心有不忿,想叭叭又没那个底气,只能是暗暗在心里往祁云宸的身上扎了一根小针,耷眉丧眼地跟着钟璃往外走。 三年不见儿子。 祁骁嘴上骂是骂,心里到底还是想的。 毕竟这臭小子一日不归。 他就要在这破位置上多干一日。 对此,祁骁内心十分抗拒。 表示非常地想立马退休。 就现在。 然而当得知继承家业的儿子外出一趟做了什么事儿,他那点儿微不可察的想念立马就化作了想杀子的冲动。 他阴沉沉地看着跪在下首的祁云宸,冷笑道:“出去了三年,这就是你给我和你母后准备的惊喜?” 祁云宸跪得腰板笔直,缓声说:“不是惊喜,是欢喜。” 祁骁大怒。 “欢喜你爹的头!” 祁云宸被骂了也不害怕,只是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沉默的钟璃。 他那张跟祁骁如出一辙的脸上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神情,看起来就跟不久前的祁骁一模一样。 钟璃心中本就来气。 这会儿见着这张脸这表情,顿时更是气得不轻。 她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语带怒气:“少拿你爹那套来糊弄我!” 祁云宸??? 这招不是最好使的吗? 时隔三年怎么就不中用了??? 钟璃怒了,不管是祁骁还是祁云宸顿时都不敢叭叭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将四只相似的眼睛看向了钟璃。 眼弯里满是困惑。 钟璃被这眼神看得头疼,心烦意乱地甩手就往外走。 祁骁见了哎呦一声赶紧拔腿追了上去。 祁云宸被无视了个彻彻底底,正茫然时,夜林无声无息地从门口出现,轻飘飘地说:“太子殿下,陛下传令,说您外出一趟染了怪病,脑子不甚清醒,不可外出惊人,让您在此好生跪着,等病情缓解些许再去请罪。” 祁云宸…… 合着他刚说了那么半天,他爹就是觉着他脑子有毛病? 祁云宸无言以对地看向夜林,表情漠然口吻诚挚。 “夜统领,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夜林十分谨慎。 “您问,属下不一定能答。” 祁云宸也不在意,若有所思道:“父皇,是终于把自己作到失宠了吗?” 夜林满脸难以置信。 这我怎么知道??? 祁云宸在凤仪宫中跪着,钟璃和祁骁的内心也不平静。 祁骁手上扒着一盘饱满的小松子,眼底满是抹不开的沉沉。 “云宸刚刚说的话,阿璃怎么看?” 钟璃摁着额角顿了顿,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都把人带回来了,你说,他希望我们怎么办?” 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性子,当爹娘的最是清楚不过。 祁云宸看似没把话说死,实际上把人都带回来了,为的就是那么个意思! 钟璃头疼道:“若是个常人家的姑娘也就罢了,可那偏偏是……” 祁骁冷笑着接了一嘴,说:“偏偏是韩家的遗孤。” 祁家天下是从韩家手里抢来的。 这事儿虽过了数百年,可抢来的就是抢来的。 韩氏皇室遗留血脉,哪怕是个女子,那也是不容于祁家天下的存在。 这样的人,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 祁云宸还妄想着把人带到身边,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祁骁和钟璃是不在乎这种虚妄的东西。 可他们不在乎,别人呢? 这满朝文武,能有谁疯了会同意? 这事儿被人知晓,别说是将这皇位交到他手里。 就是这个太子之位,祁云宸也不见得能坐得稳! 更何况,祁云宸与那女子相识的时机太过凑巧。 此事看来无害。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焉知这会不会是哪女子刻意蓄谋的表象? 不论其他,光是那样的来历身份,就太过引人忌惮了。 祁骁看钟璃脸色不佳,越想越气,连着捏碎了几颗松子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 钟璃看他:“干什么去?” 祁骁咬牙:“敢惹阿璃动怒,我这就去抽那混账一顿!” 钟璃抓起个橘子朝着他砸了过去,哭笑不得地说:“这是抽一顿能解决的事儿吗?” 见钟璃眼中终于露了笑,祁骁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凑上前往钟璃的身边一坐,故作无奈。 “我这不是没法子了么?” “阿璃最是聪慧,要不给我支个招?” 钟璃懒得理会祁骁老掉牙的讨好,想了想说:“那女子如今,在云宸府上?” 祁骁嗯了一声,说:“理应不错。” 钟璃闭了闭眼,淡淡地说:“既如此,我就去会会她。” “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天仙国色,竟能三两日就将我眼高于顶的儿子抓得死死的。” 祁骁见钟璃是动了真怒,想到跪着的祁云宸,不怀好意地低低一笑,说:“阿璃见了人后,打算如何处置?” 钟璃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皓腕上的玉镯,慢悠悠道:“想活的人,不至于会作死。” “若是个想死的,自然也就没必要再活着。” “左右,我都是乐意成全的。” 若是巧合那就罢了。 若真是心怀鬼胎冲着她儿子来想作妖的,那就别怪她无情。 第805章 生来就是给老娘找事儿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人都到了太子府,宫里跪着的祁云宸都半点不知道。 钟璃没让人通传,自己慢悠悠地往里走。 不多时,她就隔着重重树影,见到了祁云宸口中的五娘。 只看第一眼,钟璃的眉心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褶皱。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脸色不佳,身旁的紫荆轻声道:“主子?” 钟璃抿了抿唇,轻声而笑。 “你说,咱们的太子殿下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说是把人带回来了,可这人到了府上,脸上还蒙着一层别人的皮。 这是几个意思? 紫荆打眼一看,苦笑了一下才说:“殿下的本事自是不弱的,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早就看破了的,主子您多虑了。” 钟璃呵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是么?” “我还想着,他是彻底瞎了眼呢。” 钟璃摆手示意紫荆不必多言,正想上前时,原本靠在树上闭眼假寐的五娘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目光似刃地看了过来。 “谁?” 钟璃微妙地啧了一声,手掌往下压示意紫荆不必跟上,拨开了遮在眼前的树枝,漫步走了出去。 亲儿子祁云宸今年十七。 钟璃的年岁自然也不小了。 她自认已是个上了年纪的,落入旁人眼中却不尽然是。 她身着一身月白的短襟襦裙,大约是嫌麻烦,及腰的墨发只挽了一半,发髻上缀了一支月白的玉簪,身上再无旁的累赘首饰,也看不出多富贵华丽,可光是往那儿一站,无声扑面的雍容大气,就让人心生惊诧。 五娘见了愣了一下,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愕。 她愣愣地看着钟璃,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局促。 她半晌后才不太自在地说:“主人不在家,姑娘走错地方了?” 钟璃闻言着实顿了顿。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在有生之年听见有人唤自己姑娘。 钟璃心情微妙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我知道。” “可我今儿来,就不是来找他的。” 在五娘的不解中,钟璃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笑道:“听闻太子带了个姑娘回府,难免心生好奇,故而冒昧前来一探,姑娘不觉唐突吧?” 五娘似是没想到钟璃是为这个而来,古怪地迟疑了一下,才试探道:“你是来找我的?” 钟璃含笑点头。 “是呀。” 五娘诡异的沉默了一瞬,突然好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钟璃眯眼不言。 五娘却是自顾自的笑。 她说:“想见我还不简单?何必前来呢?” “过些日子上断头台旁找个好座儿,姑娘准能见着我的最后一面。” 这话是在钟璃的预料之外的。 她半是疑惑半是笑地嗨了一声,说:“何出此言?” 能在主人家不在的情况下自由进出太子府的,想来也是京中权贵。 五娘自知身份瞒不住人,闻言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就说:“姑娘想来还不知道,我是犯了大罪的,跟着太子进京,也是为了能尽早定罪,早些死了也好瞑目。” 说着她略带狭促地瞥了钟璃一眼,玩味道:“我在这太子府中不会住很久的,大理寺的死牢才是我的归宿,姑娘不必担心。” 钟璃闻声无言轻笑,片刻后才说:“姑娘是个洒脱人,只是为何到了此时,还藏头露尾的,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五娘没想到钟璃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微怔之下哑然失笑。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笑道:“你是说这个吗?” 钟璃笑而不语。 五娘乐不可支地笑弯了腰,乐道:“我戴了太久了,久到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样子了,真在临死前摘了,我还怕故人们都认不出我来了,索性还是戴着的好,正巧我也习惯了。” 她说着玩味十足地对着钟璃眨了眨眼,说:“不过你放心,我就算摘了这玩意儿,也没你好看。” “太子肯定还是喜欢你。” 钟璃…… 她想听的是这个吗? 钟璃难得的无言以对。 五娘兀自乐了一会儿,眼底闪现出点点唏嘘。 她用手枕着头靠在树枝上,慢条斯理地说:“姑娘今日来,想来也是受了人嘱托的,你回去大可与人交待,就说,我韩迎雪既来了,就是安心来送死的,不必忧虑我的用意,我也没旁的用心。” “若是有人不放心,姑娘明日再来,给我带上一杯好酒即可。” 她扭头对着钟璃眨眨眼,笑得安然。 “我必是不会推辞的。” 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那就是不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此般行事,不是有恃无恐。 就是真无所谓生死于命。 看着笑得洒然的韩迎雪,钟璃竟一时不知应说什么是好。 她想到在宫里跪着的祁云宸,心底莫名地有了一丝微妙。 她说:“你既是太子带回来的人,他又怎会看你送死?” 韩迎雪莫名其妙地啧了一声,回答得坦坦荡荡。 “我难道不是他羁押回来的犯人吗?” 钟璃皱眉。 “犯人?” 韩迎雪回视得坦坦荡荡。 钟璃一时哑口无言。 钟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飞快地闭了闭眼,沉沉道:“今日是我冒昧了,还望姑娘莫要介怀。” 韩迎雪不以为意地摆手一笑,慢悠悠道:“能得美人儿相送,是我之幸。” “慢走不送。” 钟璃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等在外边的紫荆见她神色不愉立马就跟了过去。 “主子,可是那人不晓趣?要不这事儿就交给奴婢去办?”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死死地压抑着尴尬的怒火,咬牙道:“你别管别的,去把跟在太子身边的人都给我叫来!” 祁云宸在宫里指天画地地都跪下了。 她还以为他跟人姑娘早就私定了终身还是怎么着了。 不然怎么就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合着听人这意思,压根就不知道祁云宸作了什么妖,都是她儿子在一厢情愿上赶着的?! 想起了糟心的祁云宸,钟璃难得地认同了祁骁的话,暗暗骂了一句兔崽子。 生来就是给老娘找事儿的! 第806章 小崽子,我忍你们很久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暗中保护祁云宸的人,多是钟璃安排的。 这些人在别人面前或许还有嘴硬的余地。 但是到了钟璃面前,个个都乖顺得跟小鸡崽子一样。 不等钟璃问,就主动开口将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个仔细。 钟璃猜到了估计是祁云宸在捣鬼。 但是她也着实是没想到,祁云宸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人家姑娘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心以为自己是进京来送死的。 结果呢? 祁云宸就差没直接去跪着求赐婚了! 这都干的什么混账事儿! 钟璃难掩忿忿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混账玩意儿,阴沉着脸出了太子府。 她没直接回宫,折道去了祁云琛的府上。 祁云宸执意要把人带回来的时候,祁云琛就知道要出事儿。 否则他回了京,也不可能不跟着进宫请安。 可谁能想到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亲娘来得比谁都快…… 祁云琛暗暗在心里叫了一声苦,绷着一张冷静的小脸迎了出去。 钟璃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祁云琛,淡淡道:“你大哥是怎么回事儿?” 祁云琛头大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把知道的都说了,末了不掩惴惴地看向钟璃,小声试探:“母后,这事儿仔细说起来,人姑娘的确是不知情的,所以……” 钟璃冷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是啊,至今为止那姑娘还以为自己是来送死的呢,她哪儿能想到,自己还有当太子妃的机会?” 钟璃声音不大,这话却说得带着抹不去的火。 显然是气得不轻。 祁云琛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钟璃越想越气。 她本以为是谁家的小妖精勾引了自家的傻儿子。 可谁能想,最后的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人姑娘压根就没那个心思! 钟璃心里憋着火,脸色愈发难看。 祁云琛看得额角一跳一跳的,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祁云宸的不靠谱,正想拼死解释几句的时候,钟璃突然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祁云琛说起正事儿还是靠谱的,不等多想就皱眉道:“此事不妥。” 不说旁的,光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注定着不可能。 这事儿若是被朝廷里那群老古董知道了,不说别的,光是他爹案头上的折子就不知要多出多少。 而且…… 祁云宸那样的性子,又怎会轻易放弃什么? 钟璃阴沉着脸不说话。 祁云琛无奈地叹了口气,换了个轻松的语调,逗趣似的与钟璃说起了他们在外这几年的所见所闻。 到底是在外游历了几年。 曾经满是稚气的少年已长成了高大的男子。 言辞谈吐间也添了几分往日不曾有的稳重风采。 钟璃眼底缓缓带上了笑,半是打趣半是责怪地说:“你们倒是称心地玩儿了,云珏这几年被拘在宫里,嘴里心里念叨着的都是两个哥哥不仁义,好好的小人儿,愁得差点成了个窝瓜。” 祁云琛听得好笑,不由得道:“他当时年岁小,在外风餐露宿的到底是不便,如今年岁长些了,有机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祁云琛的眼底闪出点点感慨,轻笑道:“孩儿年少不知事时,只以为爹娘说的都是书言,当不得真,可真去瞧过看过,方知书中所言字字箴言,半句不假。” “是孩儿当年狭隘了。” “你们都长大了。” 曾经扒着裤脚喊娘亲的小豆丁也到了知慕少艾的年岁。 只是那姑娘…… 钟璃眉心无形一皱,祁云琛见状轻声而笑,说:“按理说大哥的事儿,我是不该多嘴的,可既是当着娘的面,咱们母子私话,我就不说那些虚的了。” “大哥执意将那女子带回来,于公的确是不妥,有失皇太子的风范,也不符合规矩,可这世上的规矩千千万,若是都甘心就此被规矩束缚,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祁云琛摸着鼻子笑了一下,小声说:“大哥是莽撞了,可若真是动了心思,其实也就不难理解了。” “再英明神武的皇太子,到了心仪之人的面前,也就是寻常的普通人。” 既是普通人,就会有动私心情欲的时候。 祁云宸所为不符皇太子的规矩。 却切实地贴合了人的本心。 钟璃定定地看着他,要笑不笑地说:“你倒是会为他开脱,这么会说,难不成是收了咱们太子爷的好处?” 祁云琛哭笑不得地啊了一声不,好笑道:“好处自然是要向他讨的,只是还不到时候罢了。” “不瞒您说,我明知大哥所做不妥,可若换做了我,我也是会这么做的,只是……” 钟璃目光幽幽地盯着他,呵了一声说:“只是什么?” 祁云琛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几声才说:“只是孩儿暂时还没遇到那个人,所以才显得比大哥稍冷静些罢了。” 这话倒是大实话。 钟璃听完不知心中做何感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何尝不知你说的是对的,只是此事哪儿有这么简单?” 祁云琛将难题扔给了钟璃,闻言只是笑笑。 他耍赖似的说:“孤身在外时,遇上什么事儿都得自己想法子,可如今既是回了家了,有爹娘在侧,孩儿实在是不愿再劳心费神了,左右再大的难处,有爹娘撑着呢,这天也塌不下来。” 这天下如今姓祁。 祁骁和钟璃在前头撑着,再大的不满,又能翻出多大的花呢? 小鬼唱戏罢了。 钟璃被他这话逗得笑出了声,忍不住用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 “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祁云琛讨好地笑着往钟璃身边凑了凑,满眼孺慕宛若儿时。 钟璃被他粘糊得忘了怒,默了半晌忍不住发愁地叹气。 “话是这么说,只是……” 她剩下半截没能出口,转而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祁云琛,笑眯眯道:“说起来你在外边这么些年游历时见过的也不少,想来心里也有了大致的方向,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钟璃说这话时,神色极为和蔼,跟往常的每一句闲聊没有区别。 可不知为何,祁云琛心底瞬间警铃大作,后背的汗毛都仿佛瞬间竖了起来。 他小心又谨慎地说:“孩儿文不成武不就的,也没什么大志向,心里最盼着的,就是四处游历够了,找个地方当个教书先生。” 像是怕钟璃不高兴,他还急急地补充说:“教书先生真挺好的,我真的很喜欢。” 钟璃哦了一声,也没看出是失望还是高兴,脸上半分笑意不减,只是说:“那你知道,想达成自己的目标,要有一个前提条件是什么吗?” 祁云琛不太确定地看她:“什么?” 钟璃笑了。 她慢悠悠地说:“那就是祈祷你的大哥和小弟都是个靠谱的,不会让你爹娘太失望,否则的话……” “你这辈子都完成不了你的梦想了。” 祁云琛瞬间石化。 钟璃却笑得欢实。 她悠悠地看了仿若呆滞的祁云琛一眼,冷笑道:“你跟你大哥默契的确不错,兄弟俩只怕是在路上就想好了怎么糊弄我,刚刚那番话的确是说得不错,也很能蛊惑人心,但是祁老二我告诉你,卖惨卖人情都没用,那都是你爹玩儿剩下的,老娘不吃你们这一套。” “惹了祸就想回家求爹娘收拾烂摊子,没这么好的事儿。” “你大哥这事儿我和你爹不会反对,但是怎么让人心服口服,怎么服众,那就是你们的事儿了,否则的话,我就杀了那姑娘打断你大哥的腿,直接让你爹下岗拱你上位,反正你爹盼着这天已经盼了很久了。” “或者是将你那学什么都不成满脑子只想着打仗的小弟扔到皇位上去当个暴君,封你为辅政大臣让你一辈子都被困在京城,再不然就只能是……” “娘啊!您可别!” 祁云琛满目哀怆地扒拉着钟璃的腿,悲伤得下一秒仿佛就要哭出声来。 钟璃无情的一把将他豁开,残忍又无情。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怎么收尾我不管,你爹也管不着,你们自己看着办。” 钟璃冷冷一笑,咬牙挤出了几个字。 “以为回家了就万事大吉了?” “做梦吧你们。” “小崽子,我忍你们很久了。” 第807章 这都生了群什么猴崽子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身为一个母亲的精明和不作为,让祁云琛伤透了心。 他原本只以为自己的爹狠。 不成想,亲娘有时候也跟亲爹一样不太想做人。 事已至此,伤心也无济于事。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祁云宸逃避属于大哥的责任,就此眼看着自己的梦想破灭。 原本还算悠哉的祁云琛在钟璃走后也坐不住了。 他连衣裳都顾不上换,急吼吼地就进宫找他大哥去了。 勤政殿中,钟璃和祁骁正在吃饭。 没办法凤仪宫里祁云宸还跪着呢。 祁骁嫌看多了影响胃口,索性就把钟璃拽了过来。 听说祁云琛进宫了,祁骁阴测测地嘿了一声,坏笑着说:“臭小子坐不住了。” 钟璃无视他的不满往他碗中夹了一些青菜,淡淡地说:“事不关己的时候,他冷静得很,可如今牵扯到自己了,他自然是坐不住了。” 祁骁苦大仇深地盯着碗里的蔬菜皱眉,咬牙捏着鼻子塞进了嘴里,含糊道:“这两小混账肯定事先就算计好了,说不定连个人说什么都想好了词儿,回来就是给我俩出难题的。” 祁骁一开始还担心苏沅会心软把这事儿揽下来。 没想到钟璃比他起初想的还心狠呢。 祁骁心里乐得不行。 钟璃面无表情的冷冷呵呵了一声,没好气道:“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没惹祸时不记得家中老父母。 猴崽子手腕子碰破天儿了就想着回家求援。 这是喝多了还是没睡醒? 钟璃冷笑道:“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应该学会自己收拾烂摊子了。” 祁骁忍着笑不住点头。 “是这么个理儿。” 这几个混小子生长在一个过分安逸的时代。 虽出身皇室,身边却不曾有过任何阴晦。 如今年岁长了,也是时候让小孩子接受一下社会的毒打了。 不然祁骁还怎么放心地退休? 祁骁想着小崽子的凄惨现状,心满意足地小意陪着钟璃用膳。 凤仪宫里,跪着的祁云宸和赶着进宫的祁云琛无言以对的大眼瞪小眼,旁边还站着一个一脸茫然不知世界为何变天的祁云珏。 祁云珏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下了学写完了老先生布置下的功课,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听说心心念念的两个哥哥回来了,连汗都顾不得擦地就奔了过来。 可谁能想,两个哥哥长高了长壮了。 看着也比之前精神俊俏了。 只是眼前这场景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一个跪着,另外一个都快哭了。 不谙世事的三皇子祁云珏四下看看,没能见着自己的亲亲娘亲,茫然咂嘴。 “母后呢?” 祁云琛黑着脸说:“自然是与父皇一道。” 小皇子半知半解地哦了一声,难掩好奇地看着生无可恋的大哥二哥,忍不住问:“大哥你为什么在这儿跪着?你惹母后生气了?” 祁云宸无力又空洞地啊了一声,半晌后才呐呐道:“岂止是生气了?” 简直就是太生气了。 小皇子闻言惊愕地瞪圆了眼。 一看就是没经历过磋磨的天真模样。 祁云琛一看他这样子,再一想钟璃之前说的话,脑瓜子控制不住地就开始疼。 他强压暴躁,像个贴心大哥哥似的问起了小皇子的课业。 年纪不大的三皇子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才底气不足地答了几句。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祁云琛控制不住地面露绝望。 老三从小就憨实。 这孩子不像是祁家出产的,倒像是从外头捡的。 脑子比别人少了一根筋,跟个直道似的一捅就到了底。 先生教的那些之乎者也诗词书画,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囫囵着饭菜凑合着嚼下去,一壶茶下了肚,脑子里就彻底成了一锅浆糊。 他最感兴趣的就是兵法兵书。 别家小孩儿三岁识字五岁习文。 到了他这儿就是三岁识字五岁习武。 人家捧着本庄子老子在苦读的时候,他就知道踩着小板凳踮着脚去够桌子上的沙盘。 这么些年过去了,行文策论一篇没学会。 认识的那些字儿,估计还都是从兵书上学的。 钟璃说他干啥啥不行只想着打仗。 当真是没说错。 可谓是名副其实糙汉武痴子一个。 祁云琛绝望地看了祁云宸一眼,苦笑道:“咱俩之前想的没用。” 他们想得再好,爹娘不接招。 他俩再蹦哒,也不能蹦哒出朵花儿来啊! 祁云宸闻言比祁云琛看起来还绝望。 祁云琛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想也不想就说:“你别看我,我只想去教书。” “还有你想作死别拉上我,我梦想崇高伟大着呢,禁不起挫折。” 祁云宸…… 他一言难尽道:“你就比我小了一刻钟,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 “我不能。” 祁云琛果断打断了他,没出息得理直气壮。 “我就想当教书先生,谁也别拦着我。” “谁拦着我跟谁急。” 祁云琛心中梦想不可动摇。 祁云宸满腔复杂地闭了嘴再看一眼长得皮白柔嫩,跟个小书生似的,结果还拿出了绝世土匪的架势,大言不惭说想去边疆扫荡的三皇子,表情更是微妙。 他爹娘生了三个儿子。 合着除了他就没一个有上岗意识,主动可承担责任的明白人吗? 能不能有个靠谱的?! 两个哥哥愁得展不开眉。 天真的小皇子毫无逃过一劫的危机意识,还在兴致勃勃地叨叨叨。 祁云宸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索性说:“老三,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三皇子愣了一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当个大将军!” 祁云宸心累无比。 “除了大将军,有没有别的?” 三皇子认真摇头。 “没有。” 祁云宸咬牙:“那我要是一定想让你有呢?” 三皇子委屈地瘪瘪嘴,可出于对大哥的尊重,迟疑了一下很诚实地说:“实在当不上大将军,校场的武师傅也是可以的。” “我觉得这个就很不错。” 祁云宸彻底无言以对。 表情空白得像张白纸。 祁云琛憋着笑,蹲着他旁边小声出主意。 “其实这事儿我仔细想了想,也不是不能行。” 祁云宸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没好气道:“你说。” 祁云琛乐了,嘀咕道:“你想啊,父皇当年为何能坐稳这位置?” 祁云宸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祁云琛接着说:“因为他身上的战功,和手里的功绩。” 只要有了实打实的战绩,有了让人说不出话的战功,那再大的事儿就都不是事儿了。 祁云宸虽为太子,在朝堂上能说话的机会却不多。 不是因为祁骁不放权,而是他本身无可立身的功绩,故而才会被人看轻。 可换个角度想,若是祁云宸身上也有了让人无法指责的战功呢? 祁云宸有些意动,却也很清楚事实的残忍。 他叹气道:“你觉得,我真能上战场打大胜仗吗?” 祁云宸是个全面发展型人才。 从小涉猎的范围过广,更多的侧重点都在帝王心术上,对上战场的事儿懂一些,可也只是一些。 就自己那点儿水平,小打小闹还是可以的。 真想多旷世奇才,那自是不行。 祁云琛心急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在他炸毛前用下巴指了指还纠结去哪儿当武师傅最好的小皇子,好笑道:“你别光想自己,多看看他啊!” 祁云宸眼底瞬间一亮。 三皇子后知后觉地眨眼皱眉。 “你们什么意思?” 侧殿内,吃完了饭来看热闹的祁骁和钟璃对视一眼,表情皆是很复杂。 生了仨。 大的一个猴儿精,二的一个满门心思的不务正业。 老小是个憨的。 眼看着被两个大的坑了还什么都没察觉。 这都生了群什么猴崽子! 第808章 我儿今赴沙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云宸求到钟璃跟前的时候,是他把五娘带回京城的第三天。 三天时间,不光是钟璃和祁骁消了气。 祁云宸也琢磨好了接下来的对策。 他腰板笔直地跪在钟璃的面前,朗声道:“孩儿自知无能,可还是想搏上一回,望母后成全。”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淡淡道:“想清楚了?” “我事先就把话跟你说明白了,进了军营,不管你之前是皇太子还是皇子,就只是一枚小卒,不会有任何人因你的身份而特意关照你,想要能让人闭嘴的军功,就只能玩儿命去搏。” 钟璃是军营出身的。 也最清楚军营的规矩。 任谁在外是怎样的身份,到了军营里,绝不会有人因身份的尊卑而发自内心地尊重你。 想要得到,就必须选择性地失去很多。 而军营里的苦,也绝对是祁云宸从未经历过的。 祁云宸闻言大咧咧的龇牙一笑,漫不经心道:“于公,我朝以军立天下治天下,我是太子,本该深入军中了解情况,否则于日后的政事不利,于私,孩儿也是有私心的,想借着无上的军功前来圆愿。” “我知道军中辛苦,也知道沙场险恶。” “可母后,我是您和父皇的孩子。” 祁骁不足十四就在军中厮杀。 钟璃未满双十已是名满天下的巾帼之材。 祁云宸是他们的孩子,哪怕没他们那般得天独厚的军事天赋,但是他也从未怯过。 祁家人骨子里,流淌的就该是滚烫的热血。 从不凉薄。 看着恍若祁骁当年的孩子,钟璃难得地恍了神。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恍惚看到了年少的祁骁,白衣执甲,持一柄银枪破千军万马而来。 无声惊艳了岁月。 钟璃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决定了?” 祁云宸洒然而笑。 “那是自然。” 钟璃抚眉轻笑,叹息道:“男儿身长,本该建功立业,你有这般抱负,我自然是不会阻拦。” “除了想入军,你可还有别的要求?” 祁云宸神色端重地对着钟璃叩首,沉沉道:“孩儿此去,有三愿望母后成全。” 钟璃闭上了眼睛。 “你说。” 祁云宸哑了嗓子,苦涩道:“一是孩儿不孝,未能在父皇母后跟前尽孝,此去不知归年,望父皇母后可保重自身,万事安好。” 钟璃眼角染上了一抹红,艰难地扭头不去看他,只是说:“准了。” 祁云宸咧嘴笑了,赖皮似的说:“二者,就是我带回来的姑娘。” 他将头叩在地上,郑重其事道:“孩儿与她相识是机也是巧,到此时也不知心中所想是何,故而不敢妄求其他,只盼着我此去,母后能念着几分儿子的心意,护她周全,她身上的毒,也求母后能心生怜惜,出手解难。” 知道祁云宸带了个姑娘回京,不过几日的功夫,五娘从小到大的经历基本上钟璃都知道了个周全。 她身上的毒自然也瞒不过钟璃。 钟璃深深地望了祁云宸一眼,不知是叹是喟,故作轻松道:“下毒之人已在缉拿回京的路上,想来不日就可解了。” 祁云宸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多谢母后成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出了三愿。 他说:“三弟于军有旷世之才,只是目前年岁尚小,宜在家中苦学勤练,不宜涉险,我之前糊涂冒昧应下会带他出门,后来想想自觉不妥,望母后能隐瞒我外出之事,事后多劝劝他,可别因此事恼了我才是正经。”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道:“你不带着他?” 祁云宸也是无奈。 “他小人儿家家的,带上他做甚?” “边疆如今安定无患,尚不到要他上场的时候,等时机成熟了,北边自然有他施展的地方。” 北边外域部落众多,最大的一个,曾经还是祁骁和钟璃的对手。 只是十几年前战败后元气大伤,不得不捏着鼻子休养生息。 可这些年,那边的大小动作都不小。 只是暂时不曾撕破表面的这层面皮罢了。 再过几年,祁云珏出了师,也是时候将那些鬼魅玩意儿一网打尽了。 祁云宸思之深远,虑也走心。 钟璃没什么不可答应的。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求的我应下了,只管安心就是。” 钟璃说着站了起来,走近后将手放在了祁云宸的肩膀上,哑声道:“做母后的,能说的能做的都说了,剩下的,就是为娘的想与你说几句话。” 捕捉到钟璃话中微颤,祁云宸蓦地就红了眼。 他难忍愧疚地将头杵到了地上,字字沙哑。 “娘亲尽说。” 钟璃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就像是他小时候那样。 然后才说:“你是我和你爹的孩子,也是我们的骄傲,你决意铁衣执甲,爹娘都以你为荣。” “你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爹娘都是你的后盾,万事随心,不可冒进,不可莽撞,做母后的总念着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但是做娘的,却只盼着你平安归来。” “不管你做什么,你都是娘的骄傲。” 祁云宸红着眼重重叩首,哑着嗓子说不出话。 钟璃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手,转身背对着他,一字一顿:“既是想好了,那就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娘无多的可说,只能祝你,万安归来,一切,皆如你所愿。” 祁云宸重重地给钟璃磕了一个头,忍着泪道:“孩儿遵旨。” 两日后的清晨,祁云宸一人一马出了城门,却在城外十里的凉亭见到了两日都没见到的祁骁。 祁骁一身黑衣负手而立,见祁云宸来了,笑着抽出了插在地上的长枪,枪口对着祁云宸,朗声而笑。 “我儿今赴场,做爹的无所相送,给你舞一套枪法,算是给你践行。” “皇太子,来年今日,朕在此等着你如愿归来。” 第809章 本宫亲自送你往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云宸离京三日,在太子府中连院子门都不出的韩迎雪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自觉是个待罪的死人。 可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对她都不像是对死刑犯的态度。 还有祁云宸…… 回京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祁云宸。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身份的原因,祁云宸要避嫌就不露面了。 可后来她仔细琢磨,又觉得这个逻辑压根不通。 但凡祁云宸有避嫌的心思,直接把她扔到大牢去岂不是更合适? 何苦还掩耳盗铃地把她弄到自己的府上? 再加上她目前的这处境,也不像是马上就要被送上法场的样子啊…… 韩迎雪心里憋了无数疑惑,只是苦于无人可问。 这样又过了几日,就在她终于要忍不住的时候,平静了许久的太子府上终于来了人。 来人是来请韩迎雪出门的。 韩迎雪本能地有些防备,太子府上的管事却笑着说:“姑娘只管安心跟紫纱姑姑去便是。” 自韩迎雪进府,这位管事就对她颇为照料。 韩迎雪闻言眼中警惕散了不少,倒是也干脆,半句不多问就默默地跟了上去。 紫纱笑着将人引上了马车,马车噔噔噔地往前,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姑娘,请下车吧。” 韩迎雪睁开了闭了许久的眼睛,下车后终于看到了琢磨了许久的地方。 天牢。 像是猜到了自己来此是为何,韩迎雪微妙地扯了扯嘴角,玩味道:“现在送人进天牢,待遇这么好的吗?” 不上门去直接押,还给配备了代步的马车。 只是死前的关怀??? 韩迎雪的疑惑太明显,紫纱见了无声轻笑,没回答她的问题,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姑娘请。” 眼前的是无人不惧的天牢。 韩迎雪跨进去的瞬间,眼底闪过的却是意味不明的轻松。 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她…… 转过角见到坐在椅子上的钟璃,韩迎雪难掩诧异地吃了一惊。 “你怎么在这儿?” 钟璃漫不经心地抬手轻抚了一下鬓上的凤钗,似笑非笑:“我为何不可在此?” 韩迎雪正想说什么,打眼却看清了钟璃鬓上的凤钗。 钗子是个姑娘都有。 可凤钗,却绝不是常人能用得起的。 因为没那个命活着用。 钟璃身上穿着的虽是一身月白常服,可袖口和领口的位置用银色丝线绣着繁复的凤纹。 身上带着的首饰不多,可光是手腕上的镯子就可看出价值连城。 凤钗凤纹…… 还有钟璃进出太子府如若进了自己家的那般闲适…… 韩迎雪混沌了许久的脑子终于闪过了一道迟来的灵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叫做死一样的尴尬。 她满脸空白地看着钟璃,呐呐地忘了言语。 钟璃戏谑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对着身后的紫荆打趣。 “年轻的姑娘家就是容易羞怯,你说呢?” 紫荆闻言失笑,轻笑着说:“旁人怯不怯,奴婢是不知的,可娘娘当年这般年岁时,可谈不上怯字。” 钟璃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微妙道:“本宫当年做的那点儿事儿早没人记得了,就你们几个见天儿的拿来说笑。” “你们可当心些,若真是给本宫惹急了,扣你们半年月钱。” 四子对视一眼,好笑多过畏惧地俯身行礼,眼里的笑不曾落下,嘴里却认真地说:“奴婢不敢了,望娘娘大人大量,放过小的们吧。” 自称本宫。 还被人称作娘娘。 钟璃的身份呼之欲出。 韩迎雪难得地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尴尬到不想呼吸。 她足足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调整好心态,艰难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咬牙对着钟璃微微拱手,硬邦邦地说:“韩迎雪不知娘娘身份,之前言语多有得罪,望娘娘见谅。” 说的是软话。 腰杆子却不见软。 哪怕是到了这会儿,她眼里有紧张又尴尬,却不曾有半分怯怕。 钟璃心里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面上却看不出分毫。 沉默无声蔓延。 紫纱一改之前的慈眉善目,冷着脸往前一步,冷声呵斥:“放肆!” “娘娘面前岂可不跪?还不赶紧跪下!” 韩迎雪脊背僵了一瞬,却直挺挺地站着没动。 她咬牙直面紫纱的冷面,一字一顿地说:“一则我身负前朝血脉,本不该跪当朝之主,二者我既是待死之身,谁也不能强迫我做任何不愿之事。” “哪怕是当朝皇后,那也不行。” 韩迎雪声调不大,却字字铿锵。 紫纱面无表情没吭声。 钟璃撑着额角默了半晌,出人意料地冷了声调。 “当真不跪?” 韩迎雪凛然而立。 虽没说话,可实际行动已经说明了无数。 钟璃眯了眯眼,呵了一声,下一瞬人影就已经闪到了韩迎雪的跟前,白皙的手掌化刃直切韩迎雪的脖颈。 杀机毕露。 韩迎雪惊骇之下慌忙闪躲,猝不及防之下被钟璃在胸口拍了一掌,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的同时,眼底满是惊骇。 当今皇后巾帼之名,可谓是名震天下。 随便拎出个街头小儿,嘴里都能说上几句皇后的事迹。 韩迎雪自然也听过。 她听说皇后的武艺高强,战略惊人。 可她也没想到,看似温柔清雅的钟璃,出手竟这般狠辣。 一掌得手,钟璃无声后撤半步,清丽的眼中闪现出点点讥诮。 “就这点儿本事,也敢对本宫的儿子动手?” 韩迎雪咬着牙不说话。 钟璃笑笑,随意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黑黢黢的短匕首,刀锋一转对准了韩迎雪,轻轻道:“姑娘那日有句话说得不错,得美人儿相送,的确是命中之幸。” “本宫多年不曾染血了,今日就亲自为姑娘送行,也算是全了你与我儿的机缘。” “只盼着姑娘来生,切莫再动不该动的人。” “否则,死也不会那么痛快了。” 第810章 我都怕自己活不到被抢救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显露出的杀机并非作假。 她是真的想杀了韩迎雪。 韩迎雪震惊之下条件反射地回手。 但是她不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缺了钟璃不知多大的一截。 猝不及防下失了先手,只能是被钟璃摁在地上爆锤。 钟璃三两下把人打到接连吐血,等她收手时,韩迎雪本人已经只能靠撑着一根柱子勉强站住。 韩迎雪哇地吐出一口血说不出话。 钟璃眉眼含笑地将手中短匕耍出了一个弧度,心情不错地笑道:“年纪不大,身手不错。” 钟璃本人虽多年不动武。 可本身功夫并未落下。 这些年过去,她早比当年不知精进了多少。 韩迎雪能在有所保留的情况下,在她手下过这么多招而不死,就足以证明,她本身还是有些本事的。 钟璃本意是赞叹。 可这话此时说出口,却与讽刺无疑。 韩迎雪艰难地咬住了牙关,哑声道:“是我学艺不精,怪不得娘娘如此得意,只是要杀要剐,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娘娘何必在此磋磨人?” 钟璃唉了一声,冷笑道:“你敢伤本宫儿子,磋磨你怎么了?” “若不是他安然无事,否则,你以为你还能站着跟本宫说话?” 韩迎雪咬着牙不说话。 钟璃呵了一声,讥讽道:“不过是个前朝的余孽,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对了,险些忘了告诉你,太子此时已经不在京中了,那些与你一同被带出来的余孽,都在今日被送上了刑场,想来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动刑了,你此时快些去死,说不定还能与他们在路上相逢,若是错过了,可能就是下辈子也不可再见了。” 与韩迎雪一起被救出的,多是老弱妇孺。 韩迎雪来之前就想过这些人的下场,祁云宸也保证过。 正是知道这些人的性命无忧,韩迎雪才可在此安然赴死。 可骤然听钟璃这么说,韩迎雪猛怔之下眼带杀意。 “你说什么?!” 不等钟璃答言,她就愤怒道:“那都是些老人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何至于就要以死谢罪?!” 钟璃漫不经心地用手帕擦了擦匕首上的斑驳血迹,讥诮道:“是生是死,是你说了能算的吗?” “本宫要他生,自然就可生。” “本宫要他死,就谁也不能活。” “这道理,难道还有本宫教你吗?” 钟璃的声音不大。 落入人耳却字字诛心。 韩迎雪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结局,怒急攻心之下混沌间竟起了与钟璃同归于尽之意。 她赤红双目朝着钟璃冲了过来。 钟璃眼底冷光闪烁,侧身避开了她不顾自身的攻击,冷声轻呵。 “就是现在!” 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紫云闪身而上,手中银光一闪,几枚银针稳稳地扎在了韩迎雪的后颈。 韩迎雪吃痛之下陷入昏迷。 紫荆眼疾手快地冲上去将人扶住,直接就掰开了韩迎雪紧咬的嘴唇。 紫云上前凝神把脉,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沉声道:“可以用药。” 钟璃嗨了一声,心累地点头。 “能用那就赶紧用吧,这活儿,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 儿媳妇儿还没能进门,她就先把人得罪死了。 也不知道,以后老了会不会受儿媳妇儿的嫌弃…… 钟璃盯着韩迎雪把得来不易的药吃下去,确定无误后,叹息一声,一言难尽地往外走。 “把人直接带上送回宫,我答应咱们的太子爷了好好把人看着,如今把人伤成这样,不将养好了送回去,那可说不过去。” 紫纱等人忍着笑将意识全无的韩迎雪抱着上了马车。 进了宫,就直接把人送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寝殿中歇下。 钟璃则是去找了祁骁诉苦。 她跟祁骁说:“我怀疑白术在搞我,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古怪的药?一定要人在内力暴动血脉逆流时服下才可起效,好好的非得逼着我把人气到差点走火入魔,这不是逗我玩儿呢吗?!” 关键是韩迎雪大概已经想好了怎么死会比较体面。 年纪小小,当真是到了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程度。 钟璃之前明里暗里让人前去刺激了无数回,没一回能把人气变色儿。 最后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自己上。 可现在想想,她又后悔。 让祁云宸那小子知道她把韩迎雪打成了那样,母子俩岂不是分分钟反目成仇? 要这时代有氧气管,钟璃都怕以后活不到抢救…… 祁骁早知这活儿不讨好。 听钟璃嘀咕了半晌忍不住好笑,温声道:“都是明白人,他们会知道你的用意的。” 钟璃半点不信地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真的吗?” 祁骁歪着脑袋想了想,很是认真地说:“我还活着呢,祁云宸那小子不敢跟你掰掰。” “他要是敢啰嗦,我就帮你抽他。” 钟璃…… 问题的关键是这个吗? 是吗?! 第811章 韩家姑娘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韩迎雪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 初一清醒,她就察觉到了体内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因毒素浸透而刺痛的筋脉再无不适。 内力充盈没了之前的那种随时力竭之感。 就连心口火辣的胀痛都不复存在。 仿佛之前受煎熬的许多年都是她恍惚间的错觉。 她愣了好一会儿,几乎是难以置信地调动内力。 可她感受到的真相,却是那么的令人难以置信。 她神色恍惚地坐着没动。 守在门口的紫云听见动静走进来看了一眼,眼中皆是笑意。 “姑娘醒了?” 韩迎雪僵着没说话。 紫云像是没看到她的失神一般,轻笑道:“姑娘昏睡了许多日,之前途中还被放了不少血,太医交待过,说您醒来时候会有乏力虚弱之感,但这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只要用心将养些时日,自可痊愈如初。” “您若是有感不适之处,可随时与奴婢说,也好找太医调整方子。” 韩迎雪木头似的被紫云扶着换了衣裳,好大一会儿才骤然回神。 她紧紧地抓住了紫云的手,语调生颤。 “这是什么地方?” 紫云笑道:“此处正是皇后娘娘的凤仪宫中。” “是皇后将我带回来的?” 紫云点头。 “您身上的毒虽说是找到法子解了,可到底是伤了身子骨,动了元气,太子府上照顾再周,也多少会有疏忽之处,娘娘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将您带回宫中休养。” 像是猜到韩迎雪在怕什么,紫云温和解释:“您放心,娘娘只是想让您养好身子,无意圈您自由,只要您想走,娘娘绝不阻拦。” 紫云的话不多。 却也把该说的都说了。 到了这时候,韩迎雪若是还不明白钟璃并非真心想杀自己,那她也不会有机会活到现在。 她呐呐地松开了手没接话。 像是不敢相信会是这样。 紫云也不在意,微笑着问:“太医吩咐过,说您初醒来时不宜吃太过荤腥之物,后边的小厨房灶上一直温着清粥,要不奴婢去给您端一些来?” 韩迎雪顿了顿说了声不必。 她挣扎片刻,突然对着紫云说:“皇后娘娘在何处?” “我想见她。” 韩迎雪想见钟璃,紫云自是不会阻拦。 她本意是想让人去禀告钟璃的。 可谁知韩迎雪却咬牙撑着站了起来。 她艰难地稳住身形,哑声说:“我是晚辈,娘娘于我有解毒之恩,自然是当我前去请安的。” 钟璃不愿过多为难韩迎雪。 那是作为一个长辈,出于对儿子心意的爱护。 可韩迎雪能在这种时候迅速认清自己的定位,并且亲自前往拜见。 这就是韩迎雪自己懂规矩。 能有本事还晓得规矩。 这自然是好的。 紫云眼里笑意深了几分,亲自上前扶着韩迎雪的胳膊,轻声道:“姑娘请随奴婢来吧。” 韩迎雪身上的毒很麻烦。 解毒起来也不轻巧。 为了能肃清余毒,前后白术来放了不下十回血。 韩迎雪这会儿手腕上还有个深到几乎可见骨的刀痕。 按理说,她这样的情况是不该出门走动的。 紫云本来是叫人备了软轿。 可韩迎雪却坚持亲自走过去。 她忍着不适,苦笑道:“都走了九十九步了,不差这一步,劳烦姑姑费神与我走上一遭了。” 紫云笑着打趣:“姑娘尚觉无碍,奴婢又怎会觉得劳累?” “您只管按自己的想法来,奴婢让那软轿跟着,您若是途中不适,再换乘就是,心意是一,可也总不能让您辛苦。” 韩迎雪吃力地应了声好,咬牙撑着紫云的手往前。 勤政殿内,钟璃正在帮想偷懒的祁骁批复奏折。 听人报说是韩迎雪来了,钟璃小小地啧了一声,不太确定地扭头问祁骁:“难不成这是找我算账来了?” 祁骁哭笑不得地嗨了一声,一把拉过钟璃抱在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心才说:“怎么会呢?” “你是为她好,若是到了这时候还不能察觉到你的用意,那咱家要她也无用,还是早早地费了祁云宸的好,否则得了这么个蠢的,只怕家底子都要败在他手里。” 钟璃最近正是想儿子想得心悸的时候,最是听不得别人说半句不好。 她没好气地横了祁骁一眼,甩开了祁骁的手。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这折子你自己慢慢看吧!” 祁骁唉唉地叫了两声没能把人留住,好笑地揉了揉眉心拔腿追了上去。 “阿璃你等等我。” 勤政殿钟璃进得。 韩迎雪却进不得。 紫云将她带着到了旁边的偏殿等候。 不多时,就看到了钟璃和祁骁前后而来。 这是韩迎雪第一次见到祁骁。 也是第一次看到传闻中几度生死,情相两许的帝后站在一起是何种模样。 就那么一眼,韩迎雪突然就知道,祁云宸为何能如出色。 有这样夺目的一对爹娘,孩子怎么都是不会差的。 韩迎雪飞快地收敛眼底复杂,也不要紫云扶,稳稳地起身,对着钟璃和祁骁,结结实实地行了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她莫名哑了嗓子,额头抵地哑声说:“之前多有不敬,谢娘娘不罪之恩。” 钟璃见状有些好笑,口吻微妙。 “不气我杀了那些人了?” 韩迎雪苦笑了一声,惭愧道:“草民狭隘,未能意识到娘娘深意,是我冒犯了。” 钟璃若是真会对那些无辜之人起杀心。 祁云宸绝对不会如此放心地将那些人留在京中。 韩迎雪或许不信钟璃。 但是她信祁云宸。 之前她被钟璃的话气昏了头,一时想岔了没想到。 可事后一想,又觉得是自己狭隘了。 能与皇帝共掌政事,执掌镇国军,威慑大半边境,还能得民心的皇后,绝对不是那般滥杀之人。 韩迎雪道歉道得真心实意,半点不掺虚假。 钟璃见了无声一笑,淡淡道:“既是明白了,那就起来吧。” 紫云扶着韩迎雪起了身,钟璃突然说:“不过,本宫此时不杀你,不代表永远都不会杀你。” “本宫不管你是何来历,可既是进了这京城,就必须守京城的规矩,但凡日后你敢做半点违背之事,今日欠下的命,来日就可还了。” “本宫从不说大话。” “是否能言出必行,你且慢慢往后瞧,总之,本宫是不希望你有那样的机会的。” 钟璃顿了顿,语气中带了丁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韩家姑娘,你别让我失望。” 第812章 乐善好施的京城贵妇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宫中无秘闻。 韩迎雪进宫不到两日,宫内外的权贵们都听说了,皇后娘娘身边来了个不知身份的姑娘。 姑娘是何身份来历无人可探听。 只知道像是身子不太好,请了太医院的圣手在宫里候着,随时为这姑娘调整养身子的方子。 祁骁大概是自古以来膝下子嗣最少的一个皇帝。 前前后后满打满算加起来,总共就生了三个儿子 可巧的是,这三位金尊玉贵的皇子爷,上头两位虽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朝臣命妇也明里暗里地暗示过多少回,可皇后和皇上就是没那个意思。 满京城里不知多少有姑娘的权贵人家,眼珠子挂在未婚的皇子身上,想给自己的姑娘讨个皇子妃的身份镶金。 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钟璃的身边突然多了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自然是引人疑窦的。 韩迎雪的存在藏不住。 钟璃也从一开始就没想藏着掖着。 故而隔日有命妇进宫请安,像是无意间谈笑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钟璃就笑着应了。 “本宫身边的确是多了个丫头,年岁不大,但是脾性本事都颇为符合本宫心意。” “那丫头身子不好,这些日子养着呢,不宜轻动,等来日好些了,本宫再让她前来与各位夫人见礼。” 钟璃说的是见礼。 并非请安。 简单两个字,却已经无形间将自己对韩迎雪的重视点了个明白。 能进宫请安的,没一个是糊涂人。 哪怕是心里再诧异,当时面上也带上了得体的笑,笑吟吟地说好。 白家大夫人笑着打趣道:“陛下多年就盼着能得个公主,只是娘娘肚子里接二连三的都是皇子,倒是让陛下的心愿落空了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膝下多了个娇娇女陪着,想来娘娘和陛下心中都是欢喜的。” 钟璃也不谦虚,笑了一下就说:“还是您知晓厉害,璞玉难得,本宫心中的确欢喜。” 白夫人用帕子捂着嘴笑出了声,亲自将一个古朴的小盒子交给了紫纱,含笑道:“娘娘欢喜,臣妾自然也是欢喜的,只是臣妾囊中羞涩,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从家里找出这么个小玩意儿,还望娘娘能转送给那位姑娘,就当作是臣妾的一点儿心意了。” 紫纱将盒子拿到了钟璃跟前,轻轻地打开露出了里边的东西。 也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怎样,角度正好有一半偏向了下边坐着的人,以至于坐得近些的,大多都看清了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钟璃只看了一眼,就撑不住扶额。 “小姑娘家家的,夫人送这般贵重的礼做甚?” 她佯装恼怒地看了白夫人一眼,没好气道:“不过是个见面礼,夫人就送得如此贵重,难不成是生怕下月白府孙少爷大喜,本宫随礼的时候小气了不成?” 自家喜事被钟璃提及,就证明钟璃的心里惦记着白家,那是长脸的事儿。 白夫人与钟璃是相熟多年的,闻言也不露怯,索性就耍赖似的点头,乐不可支地说:“那可不,翻箱倒柜地回去就找了这么一副头面,生怕送得轻了,下月时娘娘就出手小气。” “如今看来,臣妾这礼可算是送对了,可见下月只怕是要发财了。” 这话说得狭促。 也是逗趣。 钟璃好笑地摇摇头,示意紫纱将东西收好,然后才说:“夫人有心了,等那丫头身子好些,本宫就让她亲自上门给您请安谢礼去。” 今日怀着心思来请安的人不少。 可能像白夫人这般周到的,却只有她一个。 其余没想到的人见钟璃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是大意了,只能是神色自若地说起了别的。 可扭头出了宫,却立马就精心挑选了合适的礼物,亲自送到了凤仪宫中。 到了傍晚,钟璃光是收礼就收了不下满满的一箱子。 她随意看了一眼礼单,就对紫衣说:“这都是夫人们送韩姑娘的,你将东西给人送过去,另外礼单也放在里头,告诉她,这都是她收的人情,这送了礼的人家,来日有什么婚丧嫁娶,都是要她自己去打点回礼的,本宫可不管闲事儿。” 钟璃潇洒。 撒手就不管了。 曾经作为皇子所,如今已经被改成偏殿的依云宫内,韩迎雪靠在软枕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宫人们前前后后流水似的往里送的东西,茫然得近乎不知所措。 她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紫衣的手,迷惑得简直表情混乱。 “紫衣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突然就……” 紫衣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说出了更让韩迎雪怀疑人生的话。 “娘娘说,这都是姑娘承的人情,让您记着入库时打点清楚,接了人家的礼,日后可都是要亲自还的。” 韩迎雪??? 好好的,她怎么还突然收起礼来了? 京城里的贵妇们都这般乐善好施的吗? 第813章 ·收本宫的礼,是要付出代价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韩迎雪稀里糊涂地就这么在宫里住了下来。 她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她身上的毒刚解的缘故,帝后格外开恩让她在宫里暂住。 为了不给皇后添麻烦,对太医的叮嘱和送上来的苦药补汤,她是一口没浪费地全干了。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流水似的淌了过去。 不知不觉中三个月过去了。 韩迎雪在宫里非但没丢了命,甚至还被养得稍微胖了一下,过分清瘦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些不明显的肉。 当太医仔细诊脉后得出她不必再继续喝药的时候,不光是韩迎雪松了一口气,就连身边的紫衣都不禁露出了笑。 紫衣说:“既是不用喝药了,想来也不必再忌口了,过几日是中秋,下边早早地送来了上好的大闸蟹,娘娘拨了一篮子过来,只是碍于姑娘喝药不能吃,就一直让宫人仔细养着,到了这会儿也还是活蹦乱跳的,新鲜得很。” “一会儿奴婢就去跟小厨房的人说,让他们选几个品相好的收拾利索了,蒸上给姑娘送来尝尝鲜。” 韩迎雪的注意力没在大闸蟹身上,恍惚了片刻才说:“马上就是中秋了吗?” 紫衣笑道:“是呐,马上就是中秋了,到时候宫中会设宴,请命妇们前来赏菊,姑娘之前病着不宜外出吹风,那天却可以外出走动走动了。” “否则鲜鲜亮亮的姑娘家,总在屋子里待着算怎么回事儿?” 韩迎雪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 也知道让人知晓了自己的存在会惹麻烦。 所以在宫里住了好几个月了,却从不外出走动。 顶破天也就是在殿中的院子里随意走上几圈。 其余时候,绝对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沉闷得不像是个年轻人。 紫衣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身后的小宫女说了几句话。 小宫女会意,不一会儿就带着几个人,抬着几匹布走了进来。 紫衣跟在韩迎雪的身后,轻笑道:“娘娘之前与奴婢说,姑娘之前在病中,穿的颜色实在素净了些,看着也没活力劲儿。” “可既然是要赴宴的,自然是要打扮得鲜亮些才是正经,故而命人选了些上好的料子送了过来,想着让姑娘选个喜欢的,让人做成了衣裳,穿在身上才是好看呢。” 既是钟璃让人送来的,自然不是凡物。 韩迎雪打眼一看就知被紫衣说得风轻云淡的料子是好东西,微怔一瞬,像是有些迷惑。 “我还要参加中秋宫宴?” 紫衣笑了。 “姑娘自是要参加的。” 韩迎雪难掩狐疑地看向了紫衣。 像是难以置信。 能参加中秋宫宴的,无一不是京中权贵。 她一个身上还带着罪的人,去掺和那样的场合做甚? 紫衣却像是没看到似的,专注地给她介绍起了这些料子的特点。 许是看出了韩迎雪的心不在焉,紫衣轻笑道:“姑娘年岁小,鲜亮些的颜色合适,您看这匹粉色的千织锦如何?” 韩迎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突然道:“姑姑是娘娘身边伺候多年的人,想来娘娘身边短了姑姑也是不习惯的,之前是迎雪承了娘娘厚爱,才能得姑姑照顾,可如今我也大好了,不知姑姑何时回娘娘跟前去?” 紫衣听完就笑出了声。 她说:“娘娘身边像我这样伺候的不知几何,又怎会缺了我一个?” “再说了,娘娘当时将奴婢拨了过来,就是让奴婢伺候您的,奴婢又怎会回去?” “可是……” 韩迎雪欲言又止地看了紫衣一眼,最终默默地咽下了无数疑惑,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说:“那姑姑可知,娘娘准备如何处置我?” 紫衣愣了一下,好笑摇头。 “姑娘问的这话,奴婢就实在是答不上来了,您若真是好奇,不妨改日亲自请教娘娘。” 紫衣是个圆滑的,没张嘴就先带了三分笑,答话时更是滴水不漏。 任韩迎雪明里暗里地试探,从她嘴里都得不出一句有用的。 韩迎雪满心说不出的挫败,只能是忍着心里的复杂,重新开始日复一日地绕着院子散步。 中秋宴当日,韩迎雪终于见到了钟璃本人。 钟璃一身皇后专属的明黄凤袍,正坐在妆镜前梳头。 不得不说,岁月对钟璃的确是优待的。 已经快四十的人,身上看不出半点岁月的痕迹,一颦一笑间皆是美人风采,还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大气凝实。 从镜子里看到一身粉衣的韩迎雪来了,钟璃眼里漾出了笑,对着紫荆说:“本宫记得有一套头面是樱花式样的,有些别致,与韩姑娘今日这身打扮倒是相符,你去拿来给韩姑娘换上瞧瞧。” 紫荆应着去了。 看韩迎雪站着没动,钟璃笑了。 “站着做甚?” “怕本宫吃了你不成?” 韩迎雪尴尬地挤出了一个笑,不太自在地在钟璃身后的凳子上坐下,轻轻地说了一声多谢娘娘。 钟璃听完意味不明地挑挑眉,等插上最后一个钗的时候,才听到韩迎雪说:“我在宫中盘桓许久,得娘娘关照极多,心中感激不尽,但是我在宫中久留到底不便,不知娘娘打算如何处置我?” 钟璃要笑不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戏谑道:“想出宫了?” 韩迎雪咬咬牙,点头说了是。 像是怕钟璃误会自己的意思,她又赶紧解释:“想出宫并非心中有他意,娘娘若是不放心,可随意找个庄子让我住进去,安排人看着,或是山中尼庵也可,我保证绝不与外人联络,绝不出大门一步,就此深居不动。” “我若有不轨之心,但凭娘娘处置,绝无二话。” 钟璃静静地听她说完,过了一会儿才带出了几声笑。 她玩味道:“这满皇宫里养着不知多少人,这些都是本宫的耳目,想盯紧你的行踪,何苦还要外寻他处?” 韩迎雪眼露诧异。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钟璃轻呵了一声,淡淡道:“你在宫里住着的确是不太妥当,毕竟是于礼不合,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本宫不愿意多费人力物力去额外看守呢?” 钟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所以呀,本宫思前想后,觉得你还是就住在宫里最合适,宫里养了这么多人,总该不会连一个小丫头也看不住。” “你说呢?” 钟璃的话,听起来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可逻辑道理都是通的,让人无法反驳。 韩迎雪语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走神的时候,就已经被紫荆小心地换了头面。 钟璃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效果,指尖轻轻地点了一下韩迎雪的肩膀,笑道:“你戴这套头面确实不错,送给你了。” “只是,收了本宫的礼,是要付出代价的。” 钟璃将手伸了出来,戏谑地扫了韩迎雪一眼。 紫衣忍着笑,轻声提醒:“姑娘,还不赶紧扶着娘娘?” 韩迎雪半愣半惊地扶住了钟璃的手,钟璃笑笑往前走,慢悠悠道:“代价就是,今日你得一直扶着本宫,知道了吗?” 第814章 皇后娘娘为何总想打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听说皇后身边多了个姑娘的人不少。 可见过韩迎雪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当韩迎雪扶着钟璃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参宴的命妇心里不由得都多了几分不可说的诧异。 韩迎雪或许不了解京中的世家规矩,可身上有一股清清冷冷的落落大方,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露面,面对无数人明里暗里的打量也不露怯,按着身后紫衣的低声提示,得体地将钟璃扶着到了主位上,然后懵里懵圈地就被安排坐在了钟璃的稍微下边一些的位置。 满殿的大量钟璃自然也察觉到了。 她也不含糊,笑着就说:“这是本宫之前与各位夫人提起过的迎雪姑娘。” “迎雪,这些都是朝中大人们的宅中亲眷,你日后见了,记得行礼才是。” 韩迎雪本身是懵的,但是还是下意识地按钟璃说的起身微微福了个身,嗓音清脆。 “给各位夫人见礼。” 行礼的姿态显然是不熟悉。 可仪态却是足了。 任谁也挑不出刺儿来。 韩迎雪是钟璃亲自带着出来的。 谁敢真受了她的礼? 刚刚给钟璃行完礼的夫人们屁股还没坐热,忙不迭地又站了起来,嘴里好听的像是不要钱似的,一句接着一句地往外蹦。 哪怕是韩迎雪本身性子清冷,此时听了也不由得有些赫然。 她微微垂首不怎么答言。 钟璃好笑地啧了一声,玩味道:“看着这些人厌了?” 韩迎雪尴尬地挤出了一丝笑,不太自在地说:“并非,只是少去人多之处,有些不自在罢了。” 钟璃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多看看也就自在了,这样的机会,以后多的是呢。” 韩迎雪愕然之下不吱声了。 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当了一下午的工具人。 等到宴席终于到了尾声,她终于忍不住对着紫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太子人呢?” 刚刚宴席中途,二皇子祁云琛和三皇子祁云珏都前来给钟璃请安了。 可皇太子祁云宸却始终不见露面。 韩迎雪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不曾见过祁云宸了。 这样的场合,祁云宸作为太子不露面,似乎也不太说得过去…… 紫衣闻言无声叹气,低声道:“太子爷不久前外出游历了,此时不在宫中呢。” 韩迎雪诧异。 “出去游历了?” 祁云宸不是才刚回京不久吗? 紫衣笑道:“是呀,咱们的太子爷是个闲不住的主儿,此时有皇上担着担子,自然是要撒开了手去玩儿的,只是这一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娘娘平日里嘴上不说,可心里是念着殿下的。” “姑娘您得了空,不妨多去陪陪娘娘,就算是解闷也是好的。” 韩迎雪没想到话能说到这个份上,一时间不尴不尬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悻悻地看了一眼正与人说笑的钟璃,心里难得的惴惴。 钟璃行事作风总是让人意外。 从入京到现在,数次有交集,韩迎雪都被钟璃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这会儿她已经彻底猜不透钟璃想干什么了。 按韩迎雪少惹事儿多活着的念头来想,她自然是想离钟璃越远越好的。 主动去陪钟璃什么的,绝对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是天不遂人愿。 残酷的事实,往往就是与现实相悖的。 韩迎雪怕钟璃找她,就想找个犄角旮旯窝着混吃等死。 自中秋宴会后,钟璃却像是对她起了莫大的兴趣。 不是今日传她过去清查陈年的账本。 就是拿着短匕亲自上了校场,让她意识到自己曾经还算尚可的武艺,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到底有多么的不值一提。 钟璃也能不知从哪儿找来几个老嬷嬷,提出几个奇奇怪怪的问题让她琢磨。 被老嬷嬷折磨完了,接下来等待着韩迎雪的就是数不清的册子。 有管人员分配的。 有管银钱支出入账的。 还有人情来往,宴席交错,应当如何应对的。 甚至还有如何应对自然灾害的…… 总之,这都是一堆韩迎雪完全看不懂的。 早中晚三个时段,韩迎雪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一颗咸鱼的心无处安放。 而她一旦暴露出不愿上进的念头,不用等到明日,钟璃身边的紫荆就会笑着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一时技痒,想找韩姑娘切磋一二。 然后,韩迎雪就会光明正大地挨钟璃的打。 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暴打。 在钟璃的暴打高压之下,韩迎雪用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学会了很多她不曾懂的东西。 短短半年的功夫,她从一开始一问三不知的小白变成了一个面对钟璃的提问可应答如流的答题高手。 当然,当她展露出足以毕业的优秀时,等待她的就是看似更加无理和变态的要求。 钟璃将自己在民间的几间商铺交给了她打理。 要求一定盈利,亏了挨打。 韩迎雪学武习字,甚至还学会了人心算计。 可没人告诉她,有朝一日她还需要挽着袖子做买卖赚钱。 在钟璃的暴打威胁下,韩迎雪硬着头皮咬牙上了,很快,经历了无数或大或小数不清的小挫折后,她终于成为了可独当一面的人物。 亏了许久的铺子开始盈利,终于见到了回门的钱。 肉眼可见接下来的日子大约不会再挨揍了,结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钟璃就开开心心地任命她为商铺的大管事,另外还兼了宫内大总管采买的职,负责采购宫里内外的东西。 职位获特权之一,就是可外出巡视商铺,另外就是可拿着令牌出宫。 而此时,距离韩迎雪进宫,已经足足过去了两年。 韩迎雪自己也没想到,她能活到现在。 还稀里糊涂地成了宫中采买大总管…… 韩迎雪捏着钟璃给自己的出宫令牌,心中复杂难言,沉默了半晌才哑声说:“娘娘就不怕我出宫就不回来了?” 钟璃懒洋洋地盯着指甲上的蔻丹呵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才说:“你也知道,那叫回来?” 韩迎雪猛地一怔。 钟璃却慢悠悠道:“有家方称之为回,心有所惦才称之为归,孩子玩心重不碍事,只要记得按时回来就行,不过……” 钟璃阴测测地勾唇轻笑,轻声道:“你就算是不想回,那也无妨。” “本宫亲自去抓你,保管打断了腿拖回来。” “绝不误时。” 韩迎雪…… 皇后娘娘为何总想打人??? 第815章 我得去接咱们的孩儿回家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韩迎雪的采购大内总管之职磕磕绊绊地上了道,还没等到钟璃说好的赏赐,边疆就出了事儿。 战火重燃了。 在祁骁的高压震慑下,还能鼓起勇气挑起纷争,不得不说边疆人民的勇气都是无穷的。 可事实就是,几十个记不清名字的小部族,为了共同的利益联合到了一起,试图把一盘散沙变成一头狠狼,想从朝廷的身上咬下一块肉。 这样的乌合之众钟璃和祁骁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可再不起眼的苍蝇屎,也足够让人膈应得恶心。 被这样的小角色挥舞着兵器挑衅,更是对无数镇国军和当代帝后的羞辱。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不成规模的战事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平复。 就连韩迎雪也是这样想的。 可最让人意外的,就是边疆战事接连传来败绩。 那么多人一场胜仗没打不说,甚至还被外敌强行割据了一个城池。 死伤过万。 昔年战火平息已久。 几乎所有人都选择性地遗忘了当年的血色长空。 可当边境硝烟再起的时候,任谁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平静。 韩迎雪好几日不曾见到钟璃,心里隐隐担忧,又怕贸然前去会给钟璃添乱。 她忍着心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纠结的时候,紫衣就面带急色地走了进来,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娘娘和皇上起了争执,大动肝火险些动了手,姑娘您与娘娘素日亲近,您快些去劝劝娘娘吧。” 钟璃和祁骁起争执。 准确地说,是祁骁居然能跟钟璃吵到差点动手。 这在宫中绝对是奇闻。 毕竟民间的三岁小儿都知道,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将皇后视作了心头肉眼珠子,任谁说一句不是那也不行。 这般纵着钟璃的祁骁能跟钟璃吵起来,足可见事态的严重。 韩迎雪来不及收敛面上的震惊,随意换了件衣裳就急匆匆地朝着凤仪宫去。 凤仪宫中,钟璃正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不吭声。 见韩迎雪来了,她也只是掀了掀眼皮没说话。 韩迎雪第一次见钟璃脸色如此难看,心里咯噔一下,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钟璃沉沉地说:“你可知,边境为何能起战火?” 韩迎雪被钟璃考得已经有了条件反射,想也不想就说:“因为穷。” 塞外多苦寒。 播种困难,多数靠放牧为生。 而露天放牧这活儿不多考技术。 更多的时候,是在看老天爷的心情。 老天爷心情好,今年寒冬不冷,那自然就是有奶喝有肉吃。 甚至还能有皮毛的大衣穿。 可若是老天爷不给力,一场暴雪陡降,冻死的牛羊无数,冻死饿死的人,估计也就能比死的牛羊稍微少上那么一点点。 而今年的寒冬格外的冷。 早在前些日子,韩迎雪就曾听说,塞外下了三月的暴雪,此时积雪深得几乎不能过人。 靠游牧为生的人如今的生存环境如何,自是不必多想。 钟璃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冷冷道:“是啊,人想要活下去的时候,总是会冒出无数各种各样的蠢念头。” 韩迎雪无力地抿了抿唇,有心想劝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默默地站着,过了许久,钟璃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起身的时候,韩迎雪下意识地去扶了一下。 钟璃借着她的手坐了起来,慢慢道:“那你又可知,守疆的军队,为何会接连吃败吗?” 这个韩迎雪就当真不知了。 她心里隐隐猜测,可那话却不是她能轻易说出口的。 像是猜到了她的顾虑,钟璃无声冷笑,淡淡道:“是边疆的军饷出了问题。” 钟璃和祁骁都是经历过行伍的人。 对军队和军饷的重视,超乎了所有人。 关于军饷的发放制度,是钟璃和祁骁商议后亲自定下的。 每一条每一款,都是对士兵的优待。 朝廷财政再困难的时候,也不曾迟发过任何一分军饷粮草。 甚至还定下了堪称严苛的官员审查制度。 一旦发现贪墨军饷,绝对是极刑处置。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挡不住人心的腐蚀。 钟璃讥诮似的呵了一声,轻声说:“当初为了避免此类情况发生,特意制定了三人连审制,想的是让三位各司其职的官员互相监督牵制,避免贪墨,可谁能想,这三人竟能联合到了一起,将拨下去的军饷粮草悉数变成了自家积蓄。” 守疆大吏在边疆的寒风中搂着美人吃香喝辣。 骄奢淫逸。 拿性命去守着城墙边界的士兵却吃不饱饭,穿不上一件可蔽体的棉衣。 韩迎雪闻言脸色也不太好看,可还是低声说:“娘娘息怒,这……” “息怒?” “你让我如何不怒?!” 钟璃砰的一下摔了茶盏,狠狠咬牙:“卖血卖命的兵士没被敌人的长枪利刃杀死,却死在了塞外的寒风暴雪当中!报上来的十万之数,光是冻死病死的就不下两万,朝廷每年多拨了那么多粮饷下去,结果只是让塞外多了无数哭嚎的冤魂!” “狼烟起时,那群废物没想着怎么弥补错失,反而是一味地想着怎么欺上瞒下,瞒报战况瞒报人损,甚至还逼着手无寸铁的士兵上阵当人墙抵御外寇!” “这样的事儿就发生在我自以为的掌控之下。” 钟璃苦涩地呼出了一口气,艰难道:“我以为一切都很好……” 她以为自己尽力了。 这盛世就会如自己所愿。 结果呢? 现实狠狠地抽了她一个火辣辣的巴掌! 钟璃脸色铁青说不出话。 韩迎雪心中苦涩不知从何劝起。 室内满是死寂时,祁骁拎着一个食盒从外边走了进来。 韩迎雪连忙敛首行礼。 他像是没看到韩迎雪似的,站在钟璃的不远处,叹息似的说:“阿璃,这不是你的错。” 钟璃能想到的再多,也抵不过人心。 钟璃咬着唇不说话。 祁骁无奈一叹,走上前道:“说是错,我何尝不是大意了?” “是我疏忽了,你别动怒,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可好?” 钟璃静静地看他。 “你什么意思?” 祁骁轻柔地抚了抚钟璃的鬓间,轻声道:“是我亲自将那群废物送到边疆的,自然是要我亲自去清理门户,这样的机会,我自是不愿让给阿璃的。” 他语气温柔,眼底却是死寂的冰冷。 “更何况,咱们的宸儿还在那里呢。” “阿璃,我是爹爹,我得去接咱们的孩儿回家。” 完全成了背景的韩迎雪闻言骤然抬头,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什么?!” 第816章 他真的会有危险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韩迎雪在宫中住了两年。 两年间,从未见过祁云宸。 对此她心里不是没产生过疑惑。 只是祁云宸从军一事,从头到尾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钟璃和祁骁又对知情的人再三下令三缄其口。 对外说起,只是说太子出宫游历了。 这样的事儿之前不是没有。 祁云宸出去过三年,再出去两年好像也不足为奇。 因此韩迎雪虽疑惑,碍于自己的身份尴尬,再加上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故而并未多问。 而此时骤然得知祁云宸就在边疆,韩迎雪的心底瞬间宛若打翻了调味罐子,五味杂陈。 她忍着急切低声问:“娘娘,您刚刚说的是真的?太子他此时真的在边疆?” 钟璃本意是想瞒着韩迎雪的。 她不是个爱卖弄的人。 也不喜将祁云宸的选择摆在明面上,成为对韩迎雪的束缚。 可此时既是说漏了嘴,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她闭着眼缓缓呼出一口气,哑声道:“是。” 准确地说,若不是有祁云宸在,边疆之战的内情,或许还没那么快就能传到京中。 钟璃缓和了一下情绪,淡淡道:“他本是在西面的驻军中磨砺,听闻北边起了战事,随上峰前去支援,然后才发现了其中猫腻,这才找了机会上报于京。” 否则的话,他们在京中安然度日。 边疆的那群废物公然串通一气欺上瞒下。 只怕是到了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边疆究竟发生了什么。 钟璃眼底多了一抹化不开的戾气。 祁骁阴沉着脸默然不语。 韩迎雪心里好一阵翻江倒海,瞬间就领悟到了钟璃未曾出口的意思。 祁云宸是太子。 他若是表明了身份入军,那些人再大的胆子,断然也不敢在祁云宸的面前耍花招。 祁云宸能发现蹊跷,并且至今未曾传出太子就在阵前的消息,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没有人知道祁云宸的身份。 身为太子,自是有无数人前呼后拥地想护他周全。 可若无人知晓他是太子,只怕是到了阵前也是个无名小卒,这样的处境,在此时的边疆,岂止是能用危险二字形容到位的? 韩迎雪面上带出了几分急切,甚至顾不上身份赶紧说:“娘娘,太子在边疆不妥,万万不可让人知晓他的身份,否则让有心人知道了,只怕是要对太子不利!” 边疆防线岌岌可危。 内忧外患。 根本就没有安全可言。 祁云宸此时若是表明了身份,就会成为所有心怀不轨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必须除之而后快。 不等钟璃说话,韩迎雪就急急地说:“必须想法子让太子瞒住身份,暗中派人接应,尽快让太子离开边疆。” 钟璃沉默良久不言,向来坚定的眼中多了一丝难言的痛苦。 过了许久,她才无声苦笑。 “丫头,他不光是我的儿子。” 他还是当朝的太子。 祁云宸非但不能走。 还得为了稳住边疆大局的迅速表明身份留下。 只有这样,他才能试图将兵权抓到自己的手中,在大批援兵抵达之前,尝试扭转现状。 可一旦表明身份,在暗中等待祁云宸的危机就会变得数不胜数。 祁云宸如今的处境,可想而知的艰难。 韩迎雪闻言瞬间脸色骤变,呐然之下说不出话。 她茫然地看着钟璃,声调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颤抖。 “可是娘娘,他再是太子,也是您的儿子……” “您是经历过战场的,您自当也知道,此时的局势对他有多不利,他绝对不能留在边疆,这样他会有危险的……” “他真的会有危险的……” 第817章 这叫生活中的仪式感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边疆此时有多危险,不用韩迎雪说,钟璃和祁骁也明白。 可就算是他们心里再清楚,他们也左右不了祁云宸自己的选择。 作为父母,钟璃希望祁云宸能规避风险及时回家。 可她不光是祁云宸的母亲。 她还是无数镇边军心中的将领。 祁云宸也是这个天下未来的主人。 临阵不逃,临危而上。 是他不得不也必须要承担起的责任。 否则他都扔下身后的无数城池百姓逃命去了,让那些用热血和白骨垒起边疆长墙的士兵心中做何感想? 钟璃和祁骁良久沉默不语。 空气逐渐凝结出令人窒息的死寂。 韩迎雪几乎难以喘息。 她苍白着脸无声苦笑。 “娘娘,当真无招了吗?” 钟璃闭上眼不说话。 祁骁淡淡道:“最近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但是此时受暴雪影响,很大地限制了行军速度,若是赶到距离他所在的地方,最快的速度也需一个月。” 也就是说,起码一个月之内,祁云宸必须要带领着边疆已经溃不成军的队伍抵住外敌的侵袭。 另外还要设法处理内部的动乱。 其中到底有多少不可说的危机,韩迎雪不忍想,也不敢去想。 她向来高昂的脖颈无声低了下去。 过了许久,她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一字一顿地哑声说:“娘娘,我想去边疆。” 其实韩迎雪去边疆的意义不大。 她无师自通自晓人心。 也能开店赚钱采买打点,但是对于战场局势兵法指挥,可谓是十窍通了九窍,正儿八经的一窍不通。 她去了边疆也只会是摆设累赘。 但是她真的想去。 也是认真在求。 钟璃深深地望着她,片刻后才说:“你可知,此去边疆,不会一路顺畅?” 边疆之乱自内起。 外敌带来的危机,其实远远没有内在的隐患大。 而为了能活命,造成了这一切的人,必然会竭尽全力地阻挡援兵的到来。 祁云宸赶到之前,就已经有人明目张胆地反了。 那片天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此时前去支援的人,大多都会遭遇不同各样的阻拦危机。 韩迎雪闻言却不在意。 她故作轻松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轻声道:“娘娘可能还不知,我是太子当年从火场中救出来的。” 当年那场火,映红了半边天,韩迎雪至今想起都会心悸。 但是祁云宸没扔下她。 她活下来了。 如今祁云宸有难,就算是搭上了这条命,她也是要去看看的。 钟璃闻言无声叹息,苦笑道:“可你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韩迎雪自嘲一笑,哑声说:“我是于国于家无用,也不能上阵杀敌挥兵对敌,可我还是想去看看。” “就算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也总觉得,自己应该去瞧瞧,否则……” “我心是难安的。” 钟璃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 祁骁却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钟璃顿住无言。 祁骁淡淡道:“既是想好了,那就回去准备,明日辰时,朕会点将发兵,你扮作随行之人,跟在朕身边就是。” 韩迎雪欣喜应是,重重地给祁骁和钟璃磕了一个头才急急地离开。 钟璃摁着眉心烦躁道:“你真要去?” 祁骁脸上冰雪消融,伸手轻轻地捏了钟璃的脸一下,低声道:“很早我就对自己发誓,此生绝不再让你涉险半分,自然是当我去。” “可是……” “阿璃,我不过是去清理门户,并非大事儿,比这更惊险的咱们都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算不得什么,不必担心。” 钟璃咬着唇说不出话。 祁骁却是笑了。 他俯身在钟璃的眉心轻轻地印下一个吻,温声道:“我去接儿子大胜归来,你就在家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家里的事儿,全看你做主,但凡有胆敢违命的,不用论罪,直接拉出去宰了就是,想做什么都放心去做,一切都有我给你兜着呢。” “还有就是,等我回家那日,阿璃得亲自去城门口接我。” “要带着花的那种才行,还得主动投怀送抱,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阿璃主动亲我一下。” 祁骁玩味地用指尖指了指自己的唇角,含笑道:“要亲这里。” “阿璃说过,这叫做生活中的仪式感。” “我可是很期待的。” 钟璃忍了半天没忍住,抬手在祁骁手指点过的位置发狠似的拧了一下,然后才紧紧地抱住了祁骁的腰。 她闷闷地说:“我等着接你回家。” 祁骁乐弯了眼,轻轻地揉了揉钟璃的发心,眼底却是一片寒凉。 “好。” “我都听你的。” 第818章 眼光不错,随了爹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时隔多年,昔日战神祁骁出其不意地决定御驾亲征。 朝野上下闻讯震动。 可不等谁想出个劝皇上冷静的法子,祁骁就已经点了一队随行之人,轻车简装地上了路。 韩迎雪跟着祁骁一同出发。 一行人一路上翻山越岭,能抄小道的地方绝不走大路,能赶路十个时辰绝不走九个时辰。 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飞快地朝这边疆扑近。 而此时,距离祁云宸表明身份,直接抢下了边疆大军的暂时指挥权,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日停下暂时休息,祁骁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时候,韩迎雪走了过来。 出发前,祁骁本以为韩迎雪娇滴滴地吃不了日夜奔波的苦。 说不定实在跟不上,自己就会找理由往回。 可实际上,韩迎雪本身的坚韧大大地超乎了祁骁的设想。 她不但坚持下来了,表现虽显得吃力,可算下来却比不知多少男子优秀。 祁骁大约明白了钟璃为何会对此女格外看重,眼底也带上了不可说的赞赏之意。 他随意抹平了地上的痕迹,淡淡道:“难得修整,不去歇着,来这儿做甚?” 韩迎雪对着祁骁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低声道:“回陛下的话,民女前来,是有事儿想报。” 祁骁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微微眯眼。 “你说。” 韩迎雪拿出了一个册子,双手递到了祁骁面前,沉声说:“承蒙娘娘眷顾,前后赏赐了民女几间铺子,这几年经营下来也算是稍有盈利。” “出发前一夜,民女紧急命人将那几个铺子都折了现,托人换成了粮草棉衣,因怕被人发现,暗中找人托了靠谱的商队,将东西都朝着边疆方向送了过去,只是此时到了距离八百里地的漠北城不敢妄进,东西也暂时搁置在了漠北城外,求陛下能安排个稳妥的人,尽快将东西接应进城,送往前线暂解燃眉之急。” 韩迎雪说得轻描淡写,祁骁的心里却生出了一股意外。 他没想到,如此紧急的状态下,韩迎雪还能做出如此周到的布置。 甚至都不曾让他有所察觉。 祁骁抿了抿唇,淡淡道:“总共有多少东西?” “粮草五万石,棉衣两万。” 祁骁呵了一声,戏谑道:“这数目可不小,皇后给你的那点儿东西,只怕是不够吧?” 韩迎雪苦笑了一下,低声说:“不敢瞒陛下慧眼。” “民女进宫前,手中也算是小有积蓄,算不得多,只能说多一点儿是点儿,聊胜于无,略尽绵力罢了。” 准确地说,为了凑到这点儿东西,韩迎雪算是将全部的身家都折了进去。 可就算是这样,对于前线所需,她能给的,都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祁骁默了片刻,然后才说:“你将接应的人和路线给朕,最迟明日之前,就会有人前去接应。” 韩迎雪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轻声应好。 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了祁骁。 她怕自己耽搁祁骁的时间误了正事儿。 该说的说完,就对着祁骁行礼说了告退。 等人走远了,祁骁往树林深处走了走,打了个响指,身后就多了个黑色的人影。 他将那册子递给了身后之人,淡淡道:“这可是未来太子妃的一片心意,告诉前边的人,不可出任何闪失。” 黑影低声应是,很快就拿着东西一闪而没。 祁骁负手而立,过了许久才玩味地笑了几声。 “混小子,找媳妇儿的眼光不错。” “随了爹。” 第819章 你才是规矩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一行人火急火燎地往边关赶的时候,祁云宸的日子也着实是不好过。 外敌侵袭是一。 最让他头疼的,就是驻边军内部之乱。 以及被动摇了许久的军心。 他的太子身份能暂时稳住一时,却难稳长远。 毕竟在边疆这块地界上,大兵小卒都只认他爹和他娘的威风。 祁云宸除了有个太子身份,其余什么也不是。 而引起动乱的将领身处边疆十几年,根系深扎,哪怕是失了下边军士的心,可中层上层,还是有不少将领是与其串通一气的。 祁云宸借着身份暂时将兵权拿了过来,却很难做到真的挥如臂使。 往往他下达的一个指令,过了好几日都不见得能贯彻执行。 其中更是有不少人在浑水摸鱼,把他当作是个摆设的吉祥物,打心眼里不把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太子当回事儿。 今日,亦是如此。 祁云宸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之人,冷笑咬牙。 “本殿昨日就说过,绝对不可轻心大意,绝不可追击来兵,结果你来跟我说,中了敌军的埋伏,损了整整八千军士!” “下令追击的时候为何不曾有人来报?为何事发至今,本殿问起才有人说?” “这到底是本殿昨日不曾吩咐明白,还是你们从头到尾就不曾把本殿这个太子当回事儿?!” 跪在地上的将领装出了惶恐的样子,嘴里说的却是搪塞的话。 “殿下有所不知,战场上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前边得了消息,等再传到您这里时,就差了火候来不及了,下令追击虽造成了损失,可到底是有所战果,并非是无效之战,而且……” “你还有脸跟我说而且?” 祁云宸大怒之下摔了桌上的茶盏,一字一顿地说:“损了八千军士,就换回来了不到十里地,你跟我说,这不是无效之战?” “在你心里,八千军士的性命,连十里无用之地都比不上,是这个意思吗?” 那人诚惶诚恐地用力磕头,不住地连声求饶。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十里之地的确不算多大,可在战场上,有了这十里地的差距,就可拉出无限胜利的战机,那些兵士……” “滚!” 祁云宸怒不可遏地打断了那人的话,不等那人再开腔,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的短匕就稳稳地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在死一样的寂静中,他微微俯身,哑声道:“你记住,本殿今日留你这条命,不是你无罪,而是为了让你活着看着,那无数枉死之人不得安息的灵魂是怎么哭喊的。” “等此战大胜之时,就是你的人头落地血祭之刻。” “本殿下说话算数,且好好活着,睁眼看着吧。” “我的大将军。” 祁云宸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中短匕,冷声道:“现在你可以滚了。” 被吓得不轻的将领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祁云宸强硬的气势瞬间一凛,眉眼间染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苦笑着说:“我好像做不到。” 看似无人的角落里多了一个人,那人轻叹一声漫步走来,手轻轻地搭在了祁云宸耷拉下去的肩膀上。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祁云宸苦笑着不说话。 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半点看不出之前在将领面前的杀气凛然,宛若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般丧气。 一身青衣的钟离流见状无声一叹,低声道:“宸儿,你娘会以你为傲的。” 祁云宸和钟离流是在赶赴边疆的中途相遇的。 准确地说,是钟离流得知祁云宸要赶过来,提前到了中途等候。 他跟着心爱的大外甥一起到了边疆,却帮不上祁云宸任何可帮的忙。 祁云宸初到边疆,将涉事的领头将领拿下等候送回京审问。 其余的大部分或多或少有干系的将领却不能动。 牵扯其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上到将领下到一个带队的小队长,不知多少人牵扯到了这场利益的大案中。 他若是真将这些人都连根拔了,那这本就溃不成军的镇边军,就会彻底变成无人可领的一盘散沙。 所以哪怕祁云宸心里清楚,这里很多人都不是无辜的。 甚至是罪该万死的。 可他不能贸动。 动了边疆的局势会变得更加严峻。 这里无辜的百姓,和被牵扯进战乱的士兵的鲜血,会染红这一整片苍茫大地。 那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祁云宸赌不起。 也不敢赌。 可如今这情形,再这般忍让下去也不是办法。 祁云宸咬了咬牙,沉沉地说:“我要杀了吴郑科。” 钟离流诧异皱眉。 “你说什么?” 吴郑科,就是之前的镇边军首位将领,也是这次军饷贪墨案的主犯之一。 按朝廷律法,这样的重案罪犯,是要押解到京城问罪处置的。 正因为此,祁云宸抵达边疆的第一时间虽将人控制住了,却没把人就地杀了。 他的本意是想让涉事却没被抓的将领们知道,只要识时务,就可暂得生路。 也想让吴郑科活着,来暂时稳定镇边军溃散的军心。 可祁云宸也没想到,吴郑科活着,非但没能让这里的人警醒半分。 甚至还有人敢声称吴郑科忠心耿耿,无罪可论。 每日都有人冒着触怒他的风险,前来明里暗里地为吴郑科说情。 祁云宸飞快地闭了闭眼,哑声道:“吴郑科不能活着。” 吴郑科活着,就会给人不切实际的奢望。 认为这里发生过的事儿,其实是可以轻描淡写地抹平的。 祁云宸这个太子的话,也是可以不听的。 直接就会严重影响到祁云宸在边疆的影响力和威慑力。 他必须杀了此人。 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服大部分各怀心思的将领。 只有将这里的散沙笼聚成了一盘,这里的战事,才会有可能逆风翻盘。 祁云宸本以为钟离流会劝阻自己。 毕竟杀吴郑科的确是不符合规矩。 可钟离流皱了一下鼻子却说:“罪大恶极之人,杀也就杀了,只要你觉得可,那就是可。” 祁云宸略显意外地看了钟离流一眼,眼底是说不出的动容。 “舅舅难道就不想阻我?” 钟离流不解挑眉。 “你又不是滥杀无辜,应死之人死了,皆大欢喜才是,我阻你做甚?” 钟离流笑着用肩膀轻轻地撞了一下祁云宸,淡淡道:“这世间不少人都要学着守规矩,因为只有把规矩守住了,才能活命,可宸儿,你跟他们不同。” “这天下姓祁,是一家之天下,你是这个家未来的主人,也就是说,所有的规则都是由你制定的,别人坏的规矩是规矩,而你坏了规矩,则是为了不破不立。” “再说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你是太子,你爹的亲儿子,不受所谓的规矩束缚,杀个罪该万死的犯人,有何不可?” 钟离流的话让祁云宸默了许久。 良久后,他才重重地抱了钟离流一下,吸了吸鼻子说:“谢谢舅舅。” 钟离流好笑地啧了一声,戏谑道:“但是丑话先说在前头,你此战胜了就罢,若是输了,可不许对人提我是跟着你一起来的。” 钟离流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轻声道:“舅舅不会打仗,但是你娘会,我跟着你娘外出征战的时候,可从未吃过败仗,你小子不能坏了我战无不胜的名声。” 祁云宸无声一笑,松开了钟离流的肩膀,抬手重重地与钟离流对了一下拳头。 “大舅舅放心,您永远英明。” 第820章 太子杀个将军,怎么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和韩迎雪抵达距离最近战线不足五十里地的时候,吴郑科身死,在有心人的操纵下,关于太子不仁的传闻也飞快地向四周播散。 祁骁进入了最近的一个驻守处暂时落脚,驻城官员不曾想皇上真亲自来了,满是惶恐地跪倒在地,强作镇定地将前线的情况进行汇报。 得知祁云宸于三日前亲手杀了吴郑科,祁骁的眉梢不明显地往上微微扬了一下,玩味道:“吴郑科死了?” 跪着的官员颤颤巍巍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把头抵在地上,低声说:“回皇上的话,吴将军的确是死了。” 祁骁笑了。 “哦,怎么死的?” 官员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说:“据说太子命人把吴将军押到了校场上,亲下场与吴将军比试了一场,亲手将吴将军当场斩杀。” 祁骁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淡淡道:“太子亲自动的手?” “是,事后太子还命人将吴将军的尸首挂在了校场之上,下令说无允许,绝不可将尸首放下,如今此事已经过去了三日,镇边军中人心涌动,对此议论不断,故而微臣才会有机会知晓。” 祁骁漫不经心地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人心涌动,议论不断,想来那场面也是热闹的,你且与朕说说,究竟是怎么议论的?” 吴郑科是祁骁亲点的武状元。 也是京城世家出身的奇才。 在军队磨砺多年,师从多位武将,不到三十的年纪,就被派到边疆驻守一方,在军中的声势绝不是祁云宸一个光有身份的太子能比的。 吴郑科尽管犯了大错,可按律,祁云宸也没有直接将人斩杀的权利。 祁云宸不等细审问罪,直接就当着无数将领的面把人杀了。 知道吴郑科罪行的,会称赞太子果敢。 可不知情的听了,只会觉得心寒。 太子初到边疆就斩杀大将,这无疑有卸磨杀驴夺权之纷。 回话的官员偷偷地看了一眼祁骁的脸色,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能是硬着头皮说:“虽说是形势紧急之下的紧急行事,可吴将军罪行未定,万事皆不明,太子殿下贸然将人杀了,引起了军中部分人的不满,此时的镇边军由太子管辖指挥,余下将领因吴将军一事寒了心,后方军士迟疑不敢上阵,前方战事持续吃紧,再这般下去,只怕是要对我朝不利。” 祁骁闻言默默不语。 光是从神情来看,也很难看出他是喜还是怒。 那跪着的官员还想多说,站在祁骁身后的韩迎雪却忍无可忍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吴郑科不过是个犯下了滔天大错的罪人,太子依律杀他为何不可?如果说杀了一个吴郑科就会引起军心动荡战事不利,那我倒想多嘴问一句,这镇边军,究竟是朝廷的军队还是他吴郑科一人的私军?!” 韩迎雪这话可谓是诛心。 还是当着祁骁的面问的,那官员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 他重重地叩首先是认罪,然后才苦笑着说:“姑娘有所不知,战前骤杀大将,本是军中大忌,吴将军犯了再大的错,也理应送往京城,由皇上亲自定罪,太子贸然杀人,一是有藐视皇威之嫌,二者就是会动摇将士们的心,微臣……” “我看最藐视皇威的人是你才对!” 这官员显然也是对吴郑科身死不满之人,张嘴闭口,看似什么都没多说,可实际上字字言言指向的都是祁云宸。 照他这么说下去,祁云宸岂不是就要成了那一心想夺权,不顾大局甚至还藐视亲爹的混账了吗? 人心自古最难猜。 身在皇家更是复杂。 如今的皇室人员结构简单,相处也很和睦。 可历朝历代,哪个皇室的猜忌是摆在了明面上的? 若祁骁真为此对祁云宸起了疑心,父子猜忌,那日后祁云宸又该如何自处? 韩迎雪急急地想为祁云宸正名,顾不上礼仪姿态,往前噗通往地上一跪,沉沉道:“皇上明鉴,殿下是何种心性人品您是知晓的,殿下绝不会在大敌当前的时候,为权夺利就不顾大局无故杀人。” 祁骁撑着下巴闭上了眼,淡淡道:“那你是觉得,吴郑科的确该死,是吗?” 韩迎雪迟疑了一下,下一秒一咬牙就点了点头。 “此人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那官员听韩迎雪这么说,当即脸上就带了几分薄怒。 他冷冷道:“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吴将军镇守边疆多年,打下的大小战役无数,护我边疆数十年安宁,纵然是犯下了错,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功过相抵也可保全性命,何至于就该这般稀里糊涂地死去?” 韩迎雪阴沉着脸呸了一声,咬牙道:“功过相抵?” “亏你说得出这样的话!” “边疆安稳快二十年,从未起过超过三千人的大型战事,吴郑科在此驻守十几年,也只不过是借着此处骄奢淫逸贪墨无数罢了,哪儿来的劳苦功高?你说的功劳,难道是想夸赞他贪墨的本事不小,隐瞒朝廷至今的功劳吗?!” “姑娘你……” “我什么?” 韩迎雪板板正正地跪着,定定地看着祁骁,哑声说:“皇上,边疆势乱,上行下效之下,太子在此有心无力,难有作为,情急之下特殊措施也是情有可原的,望您明鉴,切勿信了奸人之语,坏了父子情分。” 祁骁静静地听着韩迎雪与那官员辩驳,全程不曾开口,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笑。 只是那笑不达眼底,怎么看,都让人后心发凉。 那官员见状以为自己的话祁骁听了几分进去,转而就道:“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您若是不信,自可派人前去军中查探,因吴将军身死之事,军中如今的确是人心不安,太子殿下所举的确是情急之举,可到底是不够妥当啊!” 祁骁伸手摁了摁隐隐作痛的眉心,慢条斯理地说:“你口口声声说,太子坏了规矩,动了人心,那你不妨与朕说说,这满朝军中的规矩,都是谁定的?” 还想喋喋不休的官员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危机,下意识地一僵难以言语。 韩迎雪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朗声道:“那自然是皇上定的规矩。” 祁骁笑了。 “是呀,规矩是朕定的,坏了规矩的是朕的长子,也是太子,那你说,该如何处置?” 韩迎雪在宫里住了好几年,跟钟璃亲近的同时,与祁骁的接触也不少。 光是这么打眼一看,她就知道祁骁并未真的生气。 她放了心,对着祁骁讨巧地笑了一下,低声道:“皇上,都说关上门说自家事儿,太子殿下尚还年轻,有不懂事儿的地方,回去以后,您和娘娘把家门关上慢慢教导就是,要打要罚,那全看您和娘娘的心意。” “除了您和娘娘,谁都不该对太子之事指手画脚,毕竟,除了您和娘娘,太子殿下就是最为尊贵之人,其余人若有不服气之处,那也只能憋着,谁让他是您的儿子呢?” 韩迎雪这番话说得蛮不讲理,却很是理直气壮。 祁骁听得呵了一声,眼底却慢慢地漫出了寒意。 他说:“是啊,你都知道,他是朕的儿子,可为什么还有人,会把这事儿忘了呢?” “死了个吴郑科军心就乱了,边军就再难打仗了,若真是如此,那朕看这镇边军,也是时候该换换血了。” 祁骁不知想起了什么玩味一笑,看着座下跪着几乎难以动弹的官员,轻飘飘道:“朕当年可是杀了皇帝上位的,太子杀个将军,怎么了?” 第821章 祁骁这是什么毛病?!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边疆军饷贪墨一事能隐瞒数年不被察觉,光是靠着吴郑科和几个为首的官员自然是不足以成事的。 边疆文臣武将大小无数,其中不知有多少人深陷其中。 吴郑科已死,还活着的自然就开始拼命地想求个活路。 前来汇报的官员本是想得很好的,只要暗示太子行事不妥有越俎代庖之嫌,皇上关注的重点自然就落在了太子的身上。 皇上和太子互相猜忌,接下来的局面对他们而言就有了可操纵的空间。 就算是保不住官职。 可保住性命理应是不难。 可谁也没想到,祁骁会是这种态度。 跪着的官员面无人色地倒在地上,空洞地张着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祁骁见状无声冷笑,淡淡道:“吴郑科死了,想来你们这些人心里也慌了,故而都不择手段地都挑拨到朕的跟前了。” “只不过,其实你也不必这么着急找死,毕竟朕来之前就得了皇后的旨意,只要是脚下沾了泥的,慢慢清算,一个都跑不了。” 祁骁讥诮地呵了呵,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轻轻说:“大人既来了,也不必回去了,在此安心做客,等太子大胜归来,朕再慢慢与你说道。” 祁骁不耐听人多言,挥手示意,很快就有人影出现,将那人打晕了直接拖走。 在外等候的人走了进来,递给了祁骁一封密信。 见了信中所言,祁骁心情复杂地闭了闭眼。 “还真是亲生的……” 韩迎雪模糊听见这句忿言,茫然地眨了眨眼。 祁骁却飞快地收敛了眼中多余的情绪,沉沉道:“传令下去,兵分两路,一路从前方支援槐林守城,余下一路,则是随朕绕后驰援,明日晨起之时务必全员抵达,任何人不得贻误!” “有胆敢阳奉阴违者,杀无赦!” 援军来得神秘又突然。 不光是突然被打的敌军懵了,就连守军也是懵的。 祁骁御驾亲征的消息在京城中不等发酵,人就出了城。 边疆因战的缘故消息比以往的更延迟些,所以到了这时候,很多人还不知道祁骁已经到了战场上。 祁骁带着大军从后方杀过来的时候,煎熬守城的小将见了,脑瓜子都是嗡嗡嗡的。 祁骁坐于战马上漠然不语。 他身后的将士朗声道:“皇上亲临!还不赶紧开城门迎驾!” 守军着急忙慌连滚带爬地往下跑。 一群人颤颤巍巍地把城门打开,不等将城中的老弱病残都招呼出来接驾,就听到祁骁冷声说:“就你们在此?” 领头的小将跪在雪地里哑着嗓门说:“回皇上的话,此处的确只有卑职等人。” “城中现有多少人?” 小将想也不想就答:“共计三万两千五百六十八人,男女老少皆有,其中可战之力有一万三千人。” 槐林是边疆大城。 常驻人口都不止这么个数。 祁骁脸色难看地捏紧了手里的马鞭,冷声道:“镇边军就剩下你们这些人了吗?” 小将顿了顿,苦涩道:“今日一早,城中守将何方领兵叛出,带走了驻防的五万兵士,也将城中仅剩的粮草烧毁殆尽,此时城中,的确是只剩下这么些了。” 饶是祁骁早就得了些消息,此时听到这话,还是不忍心中微微一颤。 他看不出喜怒地甩了甩手里的鞭子,冷笑道:“何方叛了,那太子呢?!” “太子早就到了边疆,此时为何不出来迎朕?!” 祁骁这话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的。 不光是从未见过圣颜的边军吓得魂不附体。 就连紧跟在祁骁身后的韩迎雪都是猛地一颤。 来之前祁骁分明心情看着还不错。 怎么到了这城门口突然就…… 韩迎雪兀自皱眉的时候,祁骁已经怒道:“太子现在何处?!” 那小将不敢多话,只能硬着头皮说:“回……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他……殿下带着大军追叛军去了……” 韩迎雪猛地一惊,难以置信。 “追叛军?!” 叛军足足五万人,还有里应外合的敌军做接应。 太子总共就带了几千士兵追出去。 这是上赶着去送人头的吗?! 韩迎雪急得头上冒汗,祁骁的脸已经彻底黑成了锅底。 “荒唐!” “来人,传令下去,立即将太子追回来!” 祁骁的圣旨下去了。 过了半天,太子人却没能回来。 准确地说,追是追到了,但是太子说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他一定要去将叛军绞杀,在完成目标之前,绝对不回来。 这听起来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素来被人称赞的太子突然昏了头,一根筋地要去以卵击石,用几千的胳膊去拧五万的大腿。 皇上气得险些发疯,一连下了三封敕令命人将太子带回来。 可下旨的人追着去了,圣旨没能留下,人却被太子爷扣了。 肉包子打了太子爷。 差点气死了皇帝。 皇上气得脸黑心怒,动了真火,命心腹带了三万大军,前去将抗旨的太子抓回来。 祁骁说的原话是:“尔等奉旨行事,太子若是抵抗,可直接将人打晕了拖回来!反正依朕看,他这个太子也是不想当得太长久的!” “不如早些卸了清净!” 皇上说的话,哪怕只是一句气话,那也是金口玉言。 很容易让人当真的。 不到半日,祁骁的原话就快速被曲解,传到当事人耳中的时候,已经成了他爹想废了他。 并且有这个念头很久了。 在传闻中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的祁云宸,闻讯后默默地往脸上抹了一把雪水,心累地叹气。 他爹是不是真的想废他很久了,这个不好说。 毕竟他下边那俩,比他看起来还不靠谱……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他爹现在,一定非常生气。 以及,他那英明神武的爹此时此刻说不定就趴在桌子上写密信,密谋送回京城跟他的亲亲娘亲告状。 可想而知,他回京后,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他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祁云宸悔之晚矣地唉了一声,眯着眼看了看前边隐隐燃起的狼烟,低声道:“前头有五万,后边有三万,加上我手里的这些,这仗能打……” 祁云宸匆匆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心情就继续打马去追叛变的大军了。 祁骁发了火处置了一批人,阴沉着脸进了屋子,找出了纸笔,果真趴在桌子上就开始笔耕不辍。 “吾爱阿璃亲启……” “太子爷带着人追叛军去了,己方三千敌方五万,连驳斥圣旨三封,还扣了传旨的人,我让人追咱们的太子爷去了,明面三万暗中七万……” “战场凶险,甚是思念吾妻,狼烟四起,不知阿璃是否思我……” “太子爷不甚乖顺,回京后阿璃记得严谨教导……” “听闻途中有特色雪沙果,酿酒乃是人间一绝,不日回程我将采摘带回,盼与爱妻共酿美酒……” 祁骁尽情挥墨。 酣畅淋漓。 十日后,钟璃从鹰腿上取下了密信,展开只看了第一行,脸就慢慢地绿了。 祁骁这是什么毛病?! 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玩意儿!!! 第822章 年轻人都是这么阴晴不定的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璃因祁骁的持续性不靠谱而肝火大动的时候,祁云宸也终于追着叛军,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敌军的地盘。 这一幕是极具戏剧性的。 堂堂皇太子带着几千人就不管不顾地往前追。 前边的叛军一股脑地闷头往敌军的地盘上冲。 而皇太子的屁股后头还追了几万的追兵,据说是皇帝大怒派来缉拿抗旨的皇太子回去的。 三方队伍就这么毫无征兆又让人意外地闯进了敌方地盘,敌我分明的战场一度被搅和得异常混乱。 敌军不知先打哪个。 可来者却像是一个也不想打。 一股脑地追的追跑的跑,热闹得不行。 就是谁也不想打仗。 懵了又懵的敌军再三紧急协商,还不等商量出个可行的对策,被皇太子追着跑了几百里地的叛军像是终于被惹急眼了,忍无可忍地动了手。 皇太子势单力薄的一行人,终于被前边的数万叛军逼进了进退维谷之地。 祁云宸被逼进了圈套。 眼看着就是四面楚歌,即将被捕为俘。 这局面发展得过分的快,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敌军将领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好事儿,一时怔住之下随之而来的就是狂喜。 若是能借机抓住了太子,手中有了这么一枚上好的筹码,那岂不是就能在此次战事中获得极大的胜面? 就算是不能活抓,能趁乱让太子祁云宸死在这里,既能让朝廷元气大伤,根基不稳,又能顺带栽赃给那些叛军,说不定还能将无路可走的叛军尽数收复于己方阵营。 这可是打着灯笼也不见得能遇上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敌军蠢蠢欲动之下,为了能达成目的,不惜耗费代价地聚集了大量士兵,暗中朝着祁云宸被困的方向靠近。 而此时,祁云宸的处境也是当真艰难。 冰天雪地的,就算是粮草补给充足,日子也不好过。 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没那么多东西可吃可喝。 怀里揣着点儿硬邦邦的干粮,还是救命的玩意儿轻易动不得。 实在是饿得狠了,就只能是埋头啃上两口凉到心寒的雪,凑合着将知觉冻到麻木,就权当是不饿了。 他在雪地里啃雪为生。 太子被困的消息也传回了边城后方。 祁骁得知后脸色阴沉不说话。 不说派兵驰援,也不提解救之事。 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地就挥手将人斥退,转身就进了营帐。 韩迎雪有心是想说几句的,可在战场上,她什么也不是。 祁骁心情好的时候,她尚能仗着往日情面和皇后的宠爱斗胆说上一言。 可祁骁若是心情不好,纵然就是皇后宠她,她也是不敢多言的。 听闻祁云宸处境艰难,韩迎雪心里急得像上了热锅的蚂蚁。 她思虑再三,找了机会与祁骁提了一句,可还不等她将准备许久的说辞说出口。 祁骁就面无表情地说:“他是自找的,不是吗?” 若不是祁云宸执意追出去,那他的确是不会落入如今的困境。 可…… 韩迎雪苦笑了一下,低声说:“殿下是一时冲动了,可到底是情有可原的,陛下您……” “朕很早就与他说过,下某种决断之前,务必想清楚自己是否有能承担得起后果的能力。” “他既是这么做了,就理应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祁骁冷冷一呵,淡淡道:“朕当年如太子这般年岁的时候,早已独上战场不知多少次,当年朕的身后,可无任何人撑腰。” 祁骁当年身为王爷时处境有多难,韩迎雪不曾听祁骁说起过。 可光是想想,就能知道多艰不易。 祁骁的确有说这种话的底气。 可韩迎雪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她苦笑道:“话虽如此,可太子如今到底是与陛下当年不同了不是吗?他生来就有陛下和娘娘撑腰,何曾尝过如此苦楚?陛下……” “朕和他母后在的时候,他不必吃苦,可那若是朕不在了呢?” 祁骁意味不明地低叹一声,怅然道:“朕和皇后,又能护着他多久?” “他总是要有独当一面的时候。” 祁骁像是彻底不愿多言,闭上眼道:“他此次若可安归,朕心可安,这担子也可交由他手。” 韩迎雪心中莫名一紧,下意识地说:“那若是不能呢?” 祁骁意味不明地冷冷一笑,漠然道:“若是不能,那就是人各有命,各安天数了。” 否则难不成还要他一直在屁股后头追着收拾烂摊子吗? 那样的话,他什么时候才能功成身退?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骁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那就是他绝对不会对祁云宸多出一分力。 祁云宸要想逃出困境,只能靠自己,靠天意。 韩迎雪难以接受这样的说法,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最终再三挣扎,只能是默默的咬唇退下。 等她走远了,祁骁才皱眉说:“太子那边如今可好?” 藏在暗处的人影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有点冷,还不太能吃的吧,不过精神倒是好的。” 就算是累了困了,冰天雪地里滚上两遭,想来也会被冻得直打激灵清醒得不得了。 祁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掀起袍子往椅子上一坐,不满道:“也是活该。” 明明只要守住了这里,等待大军驰援就有别的法子可解危机。 可祁云宸偏生选了一个最要命也是最受罪的。 饶是祁骁打了不知多少仗,也不得不承认,在剑走偏锋这一项上,祁云宸的确是随了钟璃的。 极具冒险精神。 还不如钟璃的是,他这人还能可劲儿折腾自己…… 祁骁郁闷地趴着写信给钟璃告无用的状,在暗处藏了许久的暗卫首领实在是没忍住,低声试探:“属下听说,韩姑娘有离地去寻殿下的意思,陛下看是要如何处置?” 准确地说,韩迎雪早就有这个意思了。 只是怕贸然之下添乱才一直忍着。 而刚刚听了祁骁那么一番六亲不认的话,韩迎雪回去后就开始打点行装了。 若是不加以阻拦,最迟今日傍晚,人就能出边城大门。 祁骁笔尖顿了顿,嗤笑道:“她既想去,让她去就是了,拦着做甚?” “只不过途中到底是多事之段,让人暗中护着些,这是皇后娘娘的账房管事,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小年轻人感情的事儿,大人最好是少掺和。 近年来朝中对太子迟迟不肯成婚之事反复提及,韩迎雪身份虽特殊,因是养在钟璃身边的缘故,到了婚配之龄,明里暗里前来打听的命妇也不少。 偏生祁云宸这小子没半点着急的样子,看得祁骁心里上火却又没得法子。 如今韩迎雪自己想去找人,那就让她去找。 冰天雪地的,还是患难见真情,若祁云宸还有半点儿祁家的男子气概,回去后想来也是到了可成婚的时候了。 祁骁手中笔尖重重一顿,不放心道:“你暗中遣人去与太子说一声,若是人都眼跟前了,还不能搞定,那就别往心里存什么不切实的幻想了,直接收拾包袱回去,等着朕给他挑人赐婚吧!” 暗卫领命去了。 祁骁不开心地接着奋笔疾书。 而此时此刻,看似被困的祁云宸也接到了来自亲爹的威胁。 在此之前,祁云宸并不知韩迎雪竟也跟着来了边疆。 想到韩迎雪要独自一人穿越战线来寻自己,他就不受控地多了几分急躁。 祁云宸暗中与困住自己的人通了消息,暗示务必尽快结束战事。 收到消息的叛军主将何方得到消息,小小地吃了一惊。 何方不太自信地扭头看向大名鼎鼎的不务正业的国舅爷,目光很是漂浮不定。 “国舅,殿下之前的旨意是要尽可能地将敌军主力吸引至此才收网,可如今引来之数不过半数,尚难达殿下心意,殿下此时传来这样的消息,其中会不会有古怪?” 钟离流裹着毛茸茸的披风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闷声说:“小年轻一时一个念头有什么好奇怪的?年轻人不都是这么阴晴不定的吗?” 何方??? 还能这么说的吗? 第823章 你以为,本殿是谁都哄的吗?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韩迎雪到的时候,祁云宸正趴在雪地窝窝里龇牙。 他先前的布置起了作用,敌军抵制不住巨大的诱惑,短短两日的时间里,前后派出了数拨杀手前来试探。 做戏做全套。 将祁云宸围困在雪地里的叛军全程就跟眼瞎了似的,全然视而不见,给杀手广开其路不说,就差没直接撸袖子上阵摇旗呐喊,像是巴不得杀手直接把祁云宸弄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雪地窝窝里,好给他们个不动手就能直接诛杀太子的机会。 尽管杀手最后都无功而返。 但是试探得来的假象却给了敌军莫大的信心。 他们坚信,只要自己能把握住这个绝佳的机会,昔日不可一世的皇太子,就可被覆灭于这片苍茫雪地中。 因此调集了大批兵马靠近不说,踩点似的杀手也来得更为密集。 祁云宸不堪其扰,最终不可避免地受了些伤。 正趴在雪地里龇牙处理伤口的时候,韩迎雪无声无息地到了。 几年未见,祁云宸和韩迎雪都未曾想过,再见竟会是这种情形。 祁云宸曾经设想过的大胜归来英明神武半点没有。 只有浑身泛着黑的血迹和狼狈。 他面目狰狞地趴在雪地里骂娘,原本给他处理伤口的手轻了许多,不等心里感动下属终于会做人了,一扭头就看到了眼眶红肿的韩迎雪。 四目相对的瞬间,从小舌头上就安了弹簧的祁云宸霎时变成了个舌头打结的哑巴,眼神空洞得说不出话。 韩迎雪忍着喉间哽咽,尽可能轻地将带来的金创药洒在他的伤口上,哑声说:“疼得厉害你稍微忍着些,这药总要上足了数才算是起效用。” 祁云宸呐呐地应了声好。 纠结了半晌,郁闷地把脑袋埋进了胳膊围成的圈里。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上完了药,祁云宸迫不及待地挣扎着要起。 韩迎雪也没拦他,只是说:“战场的确是个磨砺人的地方,不过几年不见,太子殿下就显得英武了几分,看着确实是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祁云宸从前是柄利刃。 寒光四射锋芒不知内敛。 如今得见,的确是大不同前。 整个人看起来也凝实了许多。 沉稳自在风度。 韩迎雪说这话,本意是在寒暄,能暂时打破眼前的尴尬也好。 可祁云宸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木着脸,闷闷道:“你是想说,本太子看起来没前几年英俊了吗?” 韩迎雪…… 这话还能这么理解的吗? 见韩迎雪不吭声,祁云宸越发郁闷。 他烦躁地抓了抓乱得跟个鸟窝似的头发,无奈道:“对了,你怎么突然就来了?这是危险的地方,你……” “这里再危险,又哪儿能比得上当年的火海生死一线?” 韩迎雪无声勾了勾唇,轻声道:“听说殿下遇险,想及自己还欠着殿下一条命,不亲自来瞧瞧,我又怎会心安?” 祁云宸默了半晌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调整好了心态,长叹一声后直接在韩迎雪的身边坐下,大咧咧地说:“不过刚刚一打眼,我险些没能认出来。” 之前虽相处数月,可韩迎雪脸上的伪装始终未摘。 祁云宸只知这人名姓,却不知是何种模样。 刚刚骤然得见,除了意外,更多的却是理应如此的坦然。 他玩味地笑了笑,低声道:“不过,你跟我想的长得一样。” 韩迎雪被逗得微微一怔,有些好笑。 “殿下还曾想过这个?” 祁云宸回答得理所当然:“是啊,军中无趣,除了操练就是操练,闲暇下来的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想,当年被我抱出火海的姑娘是何种模样。” 他暗暗在心里描摹过无数遍,如今得见,发现一切恰到好处。 这人就跟他想的,一模一样。 他戏谑地对着韩迎雪吹了个口哨,轻笑道:“见姑娘如此娇俏,我更是庆幸,当年没一时糊涂直接把你扔回去,否则今日这般盛景,岂不是就不能得见了?” 过了几年,哪怕是气质变了,一张嘴,祁云宸还是韩迎雪记忆中没什么正形的模样。 韩迎雪不知作何表情,哭笑不得半晌,低声道:“殿下还是如此会说笑。” 往后这张嘴,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家的姑娘。 韩迎雪压下心头莫名的酸涩,也不提如今形势的凶险,只是轻轻地说:“殿中不在京中,娘娘很是惦念,这里的事结束了,殿下也该回去看看了。” 祁云宸笑着应是,啧了啧才说:“你像是与母后相处得还算不错?” 韩迎雪顿了顿,眼底多了些许笑意。 “娘娘是个和善人,待我也很好。” 前所未有的好。 以至于,韩迎雪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钟璃的好。 祁云宸闻言没多想,眉眼间却涌上了不知名的骄傲。 他仰面躺在铺了一层油布的雪地上,眯着眼说:“母后自然是百般都好的,看你如今的模样,倒是也可见当年带你回京的确是不错。” 韩迎雪意味不明地看了祁云宸一眼,轻笑说:“早在当年,殿下就想到了要将我托付给娘娘吗?” 祁云宸嗨了一声,好笑道:“那怎么会?” “我带回去的人,自然是想亲自守着的,只是当时我没说那种话的底气,也没能护着你的本事,没办法,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将你委托给了母后。” 说着他玩味地对着韩迎雪眨了眨眼,戏谑道:“只是母后照料得再妥帖,在我心里终究是欠了些什么,往后,我还是想自己亲自看着。” “如此方可万事皆安,也可事事周到,你说呢?” 祁云宸这话说得云淡风轻。 可落在韩迎雪心头却是瞬间掀起了千丈巨浪。 她难掩骇然地避开了祁云宸近乎灼人的目光,无措道:“殿下一张巧嘴,惯来是会哄人的,只是这样的话到底是不好多说,我知殿下不过是逗趣,可万一外人听见了,只怕是要起是非之辞,殿下还是谨慎的好。” 祁云宸被这话逗得笑出了声,舌尖顶了顶脸颊,出其不意地直接用胳膊撑着雪地一翻,顷刻间就将韩迎雪压在了身下。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韩迎雪,笑意溢出了眼底。 “你说的是外人不便知晓,可此处皆是内人,哪儿来的外人之耳?” “再说了,姑娘,你真以为,本殿这张嘴,是谁都哄的吗?” 他满是怜惜地伸手碰了碰韩迎雪的侧脸,情不自禁地轻声低语:“若非心上之人,多言一声,也是嫌多。” “可那人换作你,说上再多,也是不尽。” “我这么说,你可能明了?” 第824章 跟你爹一个德行!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云宸突如其来的剖白心意,就像是这场战争的胜利一样来得毫无征兆。 韩迎雪尚未从祁云宸的话中艰难回神。 原本说好的反水了的叛军突然就不对劲了。 手中利刃长戈一倒,锋芒对准了身后的敌人。 而奉命追着祁云宸到了的数万大军也不抓太子了。 一门心思地扭头去打仗去了。 所谓的叛军和追兵拧成了一股,气势汹汹地就朝着一脸蒙圈的敌军扑了过去。 被围在雪地窝窝里憋屈了许久的祁云宸亲自打马上阵,所率之兵势不可挡,将敌军尚未形成的包围圈撕开了口子,轻而易举地就与祁骁暗中布置的数万大军顺利汇合。 叛军追兵汇集一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彻底逆转了局势,将胜利的天平生生朝着自己的方向掰了一圈。 因祁云宸有意深入敌后的缘故,快十万的大军势如破竹地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狂风扫落叶似的迅速席卷了战场。 硝烟不等过分燃起。 就在冰天雪地里没了生息。 战事告捷的时候,韩迎雪本人甚至都还很是恍惚。 她原以为这会是场恶战。 可谁能想到,这竟能结束得这么轻巧? 回程的路上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让她一度日夜难安的战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结束了。 韩迎雪本就是个极聪慧的人,恍惚了许久,联系前后因果,总算是勉强理清楚了事情的脉络。 她推开了马车的车窗,目光深深地盯着策马在一旁的祁云宸,咬牙道:“这都是你算好了的?” 祁云宸闻言微微一顿,随即就轻轻地笑出了声。 他说:“猜到了?” 韩迎雪默默咬牙。 祁云宸哈哈笑出了声,勒住了缰绳将马扔给了身后的随从,在韩迎雪震惊的目光中直接就翻进了车厢。 马车是临时赶制的。 车厢并不宽大。 韩迎雪自己一个人坐着还好,身旁多了个祁云宸,就稍显拥挤。 不大的车厢里萦绕着的都是祁云宸身上的清冷气息,韩迎雪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后背却直接抵在了车厢的硬板上。 祁云宸要笑不笑地瞥了她一眼,玩味道:“躲我?” 韩迎雪虚张声势地瞪了他一眼。 “我躲你做甚?” 祁云宸啧了一声,意味不明道:“我也说呢,你没理由躲我才是,可不知为何,最近几日我总觉得你在躲我。” 说着祁云宸故意往韩迎雪的方向靠了靠,含笑低语:“难不成是我身上带了刺,所以才会让你这般避之不及?” 韩迎雪被噎得说不出话。 祁云宸却是勾唇一笑,直接就伸手抓住了韩迎雪的手腕,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不等韩迎雪炸毛,他就缓声说:“何方造反,的确是我事先安排好的,本意是想光明正大地追着何方深入敌后,父皇那里也是事先通了气的,所以不担心安全,唯一的变数,就是没想到你竟然亲自跟着来了。” 也没想到,韩迎雪竟会孤身去寻他。 祁云宸眉眼含笑地用指尖点了点韩迎雪的鼻子,轻笑道:“不过你自投罗网倒是也好,省得我回去还要费心思怎么跟你说。” “我若是贸然说了,还怕惊着你呢。” 韩迎雪本以为祁云宸前几日的话已经够大胆了。 但是她没想到,祁云宸还有胆儿更大的! 他竟然直接试图将韩迎雪往怀里搂! 韩迎雪从未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与人如此亲近过,身体相触的瞬间,条件反射似的就要将人往外推。 祁云宸早有防备,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她抵抗的手,顺势一把将人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若是不来,那我或许还能委婉些,毕竟我也不忍吓着你,你若是不愿,我也能迂回想些别的法子。” “可你来了。” 韩迎雪既是来了,那她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瞬,祁云宸就认定了她是属于自己的。 就算是韩迎雪不愿,他也绝不会给她任何脱身的机会。 祁云宸将韩迎雪的震惊尽收眼底,眼中笑意缓缓弥散。 “你来了,那就是我的了。” “这时候再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韩迎雪不知作何表情,震愣了许久才勉强维持清醒,冷冷道:“殿下说得轻巧,可是忘了我的身份?别说朝臣们皇上和皇后娘娘,就算是满朝文武知道了,也绝不会同意我这样的人在您身边。” 祁云宸闻言微妙一笑,反问道:“那他们不同意,你怕吗?” 韩迎雪呐呐地说不出话。 祁云宸轻轻地呵了一声,不顾韩迎雪微弱的反抗,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心,低声轻笑:“换作几年前,我是没底气说这话的。” “可如今,我却是没什么好怕的。” 他不光有身份。 还有战功。 得了军心,就算是得了朝中大部分的人心。 少数人不同意那又如何? 什么时候他祁云宸办事儿,需要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说可以了? 再说了…… 祁云宸意味深长地用下巴磕了磕韩迎雪的头顶,好笑道:“你以为,父皇母后若是不同意,你能有机会活着找到我?” 若无祁骁的暗中庇护,别说是韩迎雪自己一个人了,就算是她带着再多的人,也很难突破各种防锁抵达。 看着韩迎雪后知后觉的震惊,祁云宸啧了一声,幽幽道:“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的太子妃。” “谁都不会是咱们之间的阻碍。” 因为那些潜在的阻碍,早就被他一一扫清了。 韩迎雪如今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的,等着欢喜大嫁。 做他独一无二的太子妃。 祁云宸将想说的说完了,就开始堂而皇之地进出韩迎雪的马车。 尽管人家韩迎雪还没正式表态,可他俨然已经将韩迎雪当作了自家内人,半点不带客气的,单方面亲昵得很。 对此,队伍中的钟离流见了,是一脸漠然的惨不忍睹。 他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的宝贝妹子也是这么被祁骁的死缠烂打拐走的。 他本以为祁云宸更像钟璃多些。 可如今看来,还是祁骁的基因更是强大。 这不,父子俩都是一个不要脸的德行。 简直辣眼睛。 钟离流默默地嫌弃着祁云宸的没出息,想着见了祁骁能让祁云宸稍微收敛几分,也让自己稍微清净些。 可谁能想,祁骁早就不在边城待着了。 钟离流黑着脸看着眼前之人,声调冷得像是缀满了冰碴。 “你说什么?” 被留下的小官战战兢兢地看着黑脸的俊美国舅,哆哆嗦嗦地说:“皇上说,这里的事儿他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就不等国舅和太子一同回京了。” 钟离流无声冷笑,咬牙道:“那皇上可说去了何处?” 小官闻言更是怕了,不住地哆嗦。 “皇……皇上说皇后娘娘想喝雪沙酒,他顺道去给娘娘采些雪沙果带回去聊表心意。” 钟离流闻言直接就被气笑了。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暗暗磨牙。 “顺道?” “我看他是故意绕道还差不多!” 独产雪沙果的地方,距离他们回京的路岂止是隔着百里? 祁骁分明就是想自己出去浪! 钟离流气得脸发青,出了门见着正要给韩迎雪献殷勤的祁云宸,忍无可忍地露出了没眼看的嫌弃,冷冷道:“跟你爹一个德行!” 祁云宸?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第825章 孩儿有一心上人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光明正大地将一堆烂摊子扔给了无心正事儿的钟离流和祁云宸。 这两人预计的回京时间因此耽搁了些。 等晃晃悠悠地到京城的时候,都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儿了。 而此时,祁骁和钟璃酿的雪沙酒都快能揭盖了。 数年不见的太子爷在边疆出其不意的大胜而归,这让太子的声望瞬间达到了顶峰的同时,京中无数权臣命妇的心里也有了些许小活动。 太子爷这都功成名就了,要什么有什么,都二十的人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再不着急,也到了该给太子爷选太子妃的时候了吧? 无数人惦记着祁云宸身边位置的时候,皇上下令为太子举办庆功大会。 收到帖子,能有机会进宫的姑娘小姐们都在自家爹娘的催促和满心的期许下使劲浑身解数地打扮得光鲜亮丽,漂漂亮亮地进了宫,准备一举夺下太子妃的荣耀。 然后,宴会上,万众瞩目之下,钟璃和祁骁并肩而来,他们的身后,依次跟着祁云宸和韩迎雪。 再往后就是祁云琛和祁云珏。 这个站位可是有大讲究的。 三个皇子跟在帝后身后自是无疑。 可韩迎雪一个前朝遗脉,凭什么也在这样的场合跟着? 还是与太子并肩而行的? 无数目光瞬间投向了上位几人,祁骁和钟璃像是察觉不到似的,如寻常一般说了几句话,宴席正式开始。 宴席上觥筹交错,无数贺喜声中,韩迎雪听到了祁云宸的低语:“你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韩迎雪闻言微微一怔,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片火光,哑然道:“记得。” 当年就是这一日,祁云宸将她救出了火海。 她随着祁云宸一起上了京城。 然后就到了如今。 祁云宸轻轻一笑,慢条斯理地将剥好的虾放在了韩迎雪的碟子里,慢悠悠道:“当年相逢实在不巧,此时回想起也觉不美,故而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要做点儿什么,好让那些不美尽数散了,只余美才是好的。” 祁云宸这人素来不按常理出牌。 韩迎雪微微一怔,有些骇然地看向他。 “你想做什么?” 祁云宸放下了擦手的帕子,轻笑道:“我给你准备了个小惊喜。” 韩迎雪心中警惕瞬间而起,下一秒就看到祁云宸在无数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大厅的中央,端端正正地对着祁骁和钟璃下跪,朗声道:“孩儿此次归来,尚有一愿,想求父皇父母成全。” 祁骁笑而不语地看着他不说话。 钟璃无声勾唇,淡声道:“你且说吧。” 祁云宸笑着往韩迎雪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说:“孩儿有一心上人,之前身在边疆不得顾,如今回来了,想求护一人周全,只是尚缺个名分,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多有不便,故而想求父皇母后成全。”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满是震惊的韩迎雪,戏谑道:“你一口一个心上人地说得自在,可不知那人,到底可给了你回应?别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说出来端得搅兴。” 祁云宸嘿嘿一笑,索性说:“姑娘家含蓄,说多了平白将人惹恼了,孩儿回去还得想法子哄,母后您就别难为孩儿了。” “您只管赐婚,至于婚后的家庭和睦,孩儿自有法子。” 钟璃被他这话逗笑了。 祁骁却是没忍住哼了一声。 “听你这意思,人家姑娘的确是不曾应你?” 祁云宸为难地眨眼叹气。 “父皇,自家人何苦为难自家人呢?您就答应孩儿吧。” 钟离流说祁云宸像爹,这话的确是没说错。 起码,祁云宸死皮赖脸的功夫,跟祁骁的确是像了个十成十。 祁骁被儿子的厚脸皮气得不轻,无视了祁云宸渴望的小眼神,直接就看向了钟璃。 钟璃眉眼含笑地拨弄了一下手上的玉镯,轻笑道:“可保婚后和睦?” 祁云宸笑着点头。 “那是自然。” 钟璃又说:“当真喜欢?” 祁云宸郑重其事地点头。 “当真。” 钟璃笑着看向了早已愣成了一个木头人的韩迎雪,语带玩味:“太子的话你也听到了,本宫作为太子之母,倒是也不好驳他心意。” “只是,婚姻大事,光是听太子的一面之词倒也不美。” “迎雪你倒是说说,这门婚事,你是应,还是不应呢?” 第826章 大哥,你一定要挺住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韩迎雪从未想过,祁云宸会给自己这么大的惊喜。 她惊愕过度之下,直到钟璃的话音落下许久,脑中都尚是一片空白。 她愣愣地看着祁云宸,茫然地张着嘴像是忘了如何言语。 见她不语,钟璃玩味地看了祁云宸一眼,笑道:“你确定人家姑娘是愿意的?” 祁云宸没脸没皮地咧嘴一笑,认真说:“母后,姑娘家提及婚姻大事,总归是害羞的,要不您让我问,我问了,她肯定就是愿意的。” 钟璃啧了一声,有些没眼看地摆手。 “行啊,你问。” 韩迎雪是坐着的。 祁云宸站起来走到她的身前,自然而然地蹲下,微微仰头看着她,眉眼含笑地说:“迎雪,吾平生三愿,一愿父母家人康健,二愿盛世太平无忧,三愿就是,愿求一人心,白首千岁心常系。” “前二皆可得,唯独这第三,却是不敢求不敢祈多年。” “吾愿以鸿雁为聘,百里红毯相迎,许你一生之诺,护你一世周全。” “你可愿应?” 像是察觉到了韩迎雪的无措和紧张,祁云宸不动声色地在宽袖下轻轻地握住了她冰冷得过分的手。 “祁家子求韩家女。” “愿求白首。” “你可愿应?” 韩迎雪定定地看着满眼是笑的祁云宸,不知为何眼眶就红了。 她死死地地捏着祁云宸的手,用力压下喉间哽咽,哑声道:“殿下是认真的?” 祁云宸含笑点头。 “比真金都真。” “你不介意我的身世来历?” 祁云宸啧了一声,好笑道:“你从前是谁不重要,但是以后,你会是祁家韩氏。” 韩迎雪猛地一怔后哑然轻笑。 她忍着泪站了起来,对着祁骁和钟璃的方向端然下跪。 “回娘娘的话,迎雪愿意。”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轻笑道:“既是两情相悦的好事儿,本宫自然也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 她扭头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祁骁,有些无奈。 “皇上,还不赶紧给你的宝贝儿子赐婚?” 祁骁颇为幽怨地看了钟璃一眼,眼神中像是夹杂着无数不满和怨怼。 钟璃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没好气地咳了一声。 “皇上。” 下边还跪着俩呢。 祁骁这是在走的什么神? 祁骁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瞬间从怨夫变成了英明神武的皇上。 他淡淡地说:“既如此,太子的婚事,就此定下吧。” 祁云宸接风宴上的惊人一语,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的同时,也成功为自己求来了心满意足的婚事。 韩迎雪是孤女。 上无亲长,也无可到场庆贺的亲朋。 人们对此尚未来得及起议,祁骁就一旨下封韩迎雪为迎安郡主,于当年九月与太子成婚。 韩迎雪摇身一变从钟璃身边的大内采买大管事变成了迎安郡主,却没能从宫中搬到郡主府。 在出嫁之前,她会继续住在凤仪宫中,一是为了给她更多的时间学习如何打理宫务,二就是钟璃在刻意抬高她的身份,以免她日后成了太子妃,也会被人轻视小瞧。 钟璃早些年的深谋远虑在此时起了大作用。 韩迎雪之前打下的坚实基础让她少吃了很多苦头。 她在凤仪宫中过得还算清闲。 新郎官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地好过。 祁云宸知道自己的亲爹是个想偷懒不想干活的懒人。 但是他没想到,他爹能绝情到这种地步。 太子外出多年,身怀战功归朝,顺理成章地就入了朝堂,开始监国协助皇上处理政务。 说好的是协助。 然而,面对祁骁的消极怠工,祁云宸要做的就等于是全部。 祁云宸接受了多年的帝皇教育。 可他太过仗着自己的机灵贪图享乐,长大了就每日想着出去浪迹江湖,以至于空有理论并无实践,猝不及防之下被拉来顶了全工,基本上每日都被无数的折子和政事折磨得生不如死。 未来太子妃美滋滋地在凤仪宫中准备嫁妆。 当朝太子被惨无人道的亲爹摁在上书房,一次又一次地触地摩擦。 日子过得艰难又刺激。 在祁云宸在非人的折磨中终于快速上手了各种政事后,大婚接踵而至。 太子大婚,举朝皆庆。 皇后亲临迎安郡主府,亲自为迎安郡主主持送嫁。 二皇子三皇子为迎宾,亲自与太子打马迎亲。 送嫁的队伍前脚出门,皇后又赶着回了皇宫,与皇上一起主持了大婚典礼。 百里红妆铺了一地。 整个京城喜气三日不绝。 祁云宸在经历了无数黑暗的煎熬后,终于得偿所愿,尚未能从新婚的欢喜中清醒,噩耗就开始结伴而来。 “禀告殿下,二皇子留书出走了。” 祁云宸心情不错,好笑道:“这是又在京城待不住了?” 前来汇报的宫人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二殿下生性洒脱,想来是不愿在宫中久待的。” 祁云琛什么性子祁云宸清楚,闻言不在意地摆摆手。 “他既是想玩儿,让他去就是,不必声张。” 那人应声退下。 祁云宸不等喝完一盏茶,又有人来报了。 “禀告殿下,三皇子闹着要去边疆,说这是您一早就应下了的,望您能去跟陛下和娘娘求情。” 祁云琛已经跑了。 祁云珏这时候也想走。 祁云宸闻言感觉有些不妙。 他为难地啧了一声,说:“他自己为何不去求父皇母后?” 来人茫然道:“三殿下说,是皇上和娘娘让他来问您的,说是只要得了您的许可,就可去。” 祁云宸满头雾水地皱了皱眉,本想迟疑,可一想到祁云珏武痴的样子,索性就摁着心头微妙说了好。 沉浸在新婚大喜中的祁云宸没察觉到任何阴谋。 满心都是对幼弟的宠爱去找了祁骁和钟璃。 祁骁和钟璃正在下棋,听见祁云宸的话,神色不约而同地有些微妙。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祁云宸一眼,叹气道:“老二已经出了城了,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祁云宸愣了一下,点头说:“孩儿知晓。” 祁骁意味不明地笑着落了一子,说:“老三想去边疆,你觉得可?” 祁云宸挺了挺腰板,认真说:“他志在此,也有天分,此去必能成就功业,自然是可。” 祁骁又问:“那这么说,你是同意的?” 祁云宸不假思索地点头。 “自然是同意。” 祁骁笑着落下最后一子,对着钟璃讨好地笑。 “阿璃这局可是输了,算上之前的,整整三局,阿璃先前答应我的事儿,可否兑现了?” 钟璃表情微妙地看了一眼棋盘,又心怀不忍地看了一眼仍旧天真的祁云宸,头疼叹气。 “答应答应,都按你说的办。” 祁骁志得意满地笑着说好。 然后才对着不知其解的祁云宸说:“你既是同意了,那就按你说的办。” “只要你别后悔就是。” 祁云宸不太能懂祁骁这话。 他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爹正值壮年。 年富力强的,再偷奸耍滑,少说也能在这位置上再干上个二三十年。 他在一旁辅佐他爹,两个弟弟出去磨砺磨砺没什么不好的。 等两个弟弟玩儿够了想回家了,再回来与他一起打理政事,说不定比他爹还稍微靠谱些。 祁云宸怀着一颗大哥的仁爱之心回了太子府。 亲自帮着祁云珏打点了出门入伍的行装,认真地把人送到了城门口。 素来憨直的祁家老三看着一无所知的大哥,于心不忍地伸手抱了他一下。 “大哥,以后你一定要挺住。” 祁云宸??? 他云里雾里地看着口出莫名之语的祁云珏,满眼不解。 “什么意思?” 祁云珏不忍多说,长叹一声打马离去。 祁云宸站在门口思忖良久,心中隐藏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可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祁云宸暗暗自嘲自己是多心了。 然后,宫中就传来了噩耗。 皇上留书出走了!!! 第827章 你爹越老越不是东西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祁骁和钟璃是在两日前出宫的。 自从祁云宸接手朝政后,祁骁闲着无事的时候,就总拉着钟璃出宫游玩。 因此祁云宸未能在第一时间提起警惕。 等他意识到祁骁撂挑子走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候别说是去追,就算是去抓也抓不着影儿…… 接下来的一切,让祁云宸再度深刻地认识到了亲爹的深谋远虑和无耻。 祁骁早就在准备跑路了。 除了祁云宸这个天真的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内阁大臣和朝中重臣,全都被祁骁暗中叫来叮嘱过。 并且还颇有决心地留下了禅位诏书。 继承人一项写的就是祁云宸的大名。 而且还暗中筹备好了登基仪式,只等着祁骁功成身退,祁云宸就可顺利上位。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和平的一次帝位传承。 没有兄弟阋墙没有刀光剑影。 祁家拥有继承权的男人们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刚刚新婚的太子爷毫无征兆,稀里糊涂地就登上了大宝之位。 祁云宸脑中白刷刷的一片,迷迷瞪瞪地被赶鸭子上架穿上了龙袍。 登基大典结束后,新帝照例登泰山祈福。 前来围观的百姓无数,人头攒动,模糊间只能看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远远行去。 人群中,一身白衣的祁骁轻轻搂着钟璃的腰往后退了几步,脚尖一点跃上了最近的一根树枝,站在高处视觉效果更好,也看得更清楚些。 看着祁云宸沉稳地步步登山,祁骁的眼中闪过不知名的笑意,贴在钟璃的耳边轻声道:“都亲眼瞧过了,阿璃这下可算能安心了?” 祁骁原本是安排是直接连夜出城的。 尽管听起来不太体面。 可面子哪儿有自由重要? 万一被祁云宸发现了端倪,亲自追了出来,钟璃少不得会在那个臭小子的哀求下心软。 祁骁筹谋多年,自然不肯功亏一篑。 可钟璃执意要等着看祁云宸登基后才肯走。 没办法就拖到了今日。 钟璃闻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说:“宸儿今年才二十,年岁到底是轻了些。” 也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朝中那些素来爱倚老卖老的老臣。 祁骁闻言不满撇嘴,可还是耐着性子说:“阿璃放心便是,万事我都给他把路铺好了,他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有事儿。” 想到溜之大吉的老二和老三,祁骁不怀好意地切了一声,没好气道:“再说了,一开始我是想让老二老三留下来帮他的,是他自己没出息,没能把人看住亲手把人放跑了,就算是遇上什么难处,那也是蠢得自找的。” 钟璃听了表情顿时就变得很是一言难尽。 她敢打赌,祁云宸绝对没想到,祁骁能这么快就撂挑子,故而才没能在第一时间保持警惕。 而他的松懈,难道不是祁骁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造成的吗? 面对钟璃暗含谴责的眼神,祁骁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小声说:“阿璃别恼,俗话说兵不厌诈,胜败才是兵家常事,他年纪轻经历少,过往太顺了不见得就是好事儿,我这个做爹的,让他体验一番人心险恶,那也是为了他好,自此,他心里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有备无患了。” 祁骁声音不大,说得却是理直气壮。 钟璃默默无言半响,不等从儿子长大了的离愁中回神,祁骁就搂着她的腰迎风而上。 钟璃骤惊之下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正在面无表情地往上登山的祁云宸,像是心有所感似的回头,看清了不远处树枝上站着的两个人影的瞬间,顿时就哑了嗓子。 祁云宸很想大叫一声娘啊救我。 然而祁骁却在他开口之前做了个挥手再见的姿势。 不等祁云宸回神,搂着钟璃潇洒的身影一闪,轻飘飘地入人群,彻底没了踪迹。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子咱们会见!” 祁云宸攥着拳头压下大喊的冲动,阴沉着一张俊脸死死地盯着祁骁消失的方向,很是想要以下犯上。 跟在他身后同样看见了祁骁和钟璃的祁仲一言难尽地啧了一声,缓缓地笼住了袖子,轻飘飘地说:“你爹年轻的时候就这样,如今是越老越不是东西。” 祁云宸悲愤之下,彻底无言以对。 祁云宸继续苦哈哈地登山,祁骁则是带钟璃飞快地出了京城。 他们身后并无随从。 一人一马,悠悠哉哉地踩着春风往前走。 走着走着,祁骁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钟璃说:“阿璃可还记得,你来京城后,第一次与我出门的情景?” 钟璃愣了一下,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记得。” 祁骁也乐了。 他松开了手中缰绳,突然翻身下马,径直走到了钟璃的跟前,对着钟璃伸出了手。 钟璃单手握住缰绳,另外一只手微微托着下巴看他。 “这是几个意思?” 祁骁勾唇轻笑,说:“我给阿璃牵马。” 钟璃闻言有些好笑。 可不等多说,手中的缰绳就已经到了祁骁的手里。 祁骁牵着钟璃的马慢悠悠地向前,另外一匹马则是蹬着蹄子悠哉悠哉地跟在身后。 钟璃坐在马背上看着祁骁乐在其中的后脑勺,笑意在眼底无限弥散。 她吹了一个玩味的口哨,戏谑道:“世人皆称太上皇好大的威风,可谁能想到,万人之上的太上皇竟在郊区当个牵马的马夫?你就不怕被人知道了,会被取笑?” 祁骁闻言半点不觉得羞耻,眼角眉梢甚至还洋溢着说不出的小骄傲。 他摇头晃脑地感叹道:“世人还说,男子当以顶天立地,开创功业,才算不枉此生。” “可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忙碌半生,飘零半生,如今一心只想给夫人做个扫榻牵马的武夫,簪花描眉的随从。” 祁骁回头笑吟吟地看着钟璃,略显自豪。 “能给阿璃牵一辈子马,我也是愿的。” 钟璃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说:“武夫的活儿你要做,丫鬟的活儿你也包了,你倒是不觉得自己金贵。” 祁骁嗨了一声,说:“家有金贵人,是妻不是我。” “但凡阿璃不弃,这些活计我还是能行的。” 钟璃哑然失笑。 祁骁得意扬眉。 他晃晃悠悠地往前走,走到官道分叉口时,笑着问:“阿璃,咱们往哪儿走?” 钟璃仰头看到天边飞过一群飞鸟,随意指了指飞鸟的方向。 “跟着它们走?” 祁骁轻笑出声,像模像样地对着钟璃行了一个礼,说:“小的遵命。” 春风起,马蹄轻扬千万里。 水边小船上轻起水调, 吟声遥遥随波而去。 青发夫妻白首恩。 是为相爱两不疑。 第828章 钟离流番外之抢就对了 - 我是旺夫命 - 五贯钱 钟离流自诩是个好人。 平日里还总爱拿着把扇子附庸风雅,装出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招摇撞骗。 可鲜少有人知道,这副书生的皮囊之下,还藏着一个杀手头子的灵魂。 而这个杀手头子,生平唯独两愿。 一是找到他那个死了不知道能不能活的亲妹妹钟璃。 二就是无病无灾,顺顺当当地活到寿终正寝。 他上辈子的病太重了。 以至于他这辈子就想好吃好喝地活着。 他费了花了数十年,费了不知多少功夫,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钟璃。 然而他还是迟了一步。 钟璃已经被一头猪拱走了。 孩子都生了俩…… 钟离流悔之恨之为时晚矣。 对拱白菜的猪各种不满的同时,又不得不帮着亲妹妹搞事情。 他自小就是宠妹妹的。 钟璃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钟璃想成家立业,他索性就准备了八百抬的嫁妆,风风光光地将钟璃送出了家门。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心愿算了,大约也可平淡一生了。 结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女子扛在肩上一路狂奔,被一个女孩儿嫌弃是个白面小书生的轰烈时刻。 赤珠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儿。 她身上的热情大胆更甚钟离流上辈子见过的。 可面对这样的姑娘,钟离流心里却下意识地想退缩。 他人鬼都做过。 手上不干净。 心里也脏得很。 他这样的人,当不了权臣,却是个顶好的谋士。 可谋士是站在阴暗里的,是见不得光的。 钟离流追逐光。 又畏惧光。 所以钟离流第一时间就躲了。 赤珠却是个执拗的,一路追着过了雪山进了京城,甚至还轰动十足地准备了彩礼准备迎他过门,在京城中闹出了不小的笑话。 可钟离流的心是铁打的肉,筋骨皮肉中的血都是泛着霜的。 这样一个冷心冷肠的人,怎会轻易改了主意? 赤珠遍寻法子不得,终于撑不下去跑了。 赤珠刚跑,冷心肠的钟离流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在暗中自嘲,心想小姑娘放弃了也好,省得日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再觉得后悔了那才算糟。 可没过两日,探子就传来了赤珠遇袭的噩耗。 老神在在的钟离流终于是坐不住了。 常年带笑的面上全是冷峻,亲自带着人寻迹追了出去。 可谁能一想,这一追,就成了肉包子打狗。 彻底是回不来了。 赤珠没遇袭,也没危险。 她只是想了个歪主意,决定将钟离流引出来,然后直接给人打晕了扛走。 心急如焚但是不说的钟离流毫无征兆地中了计。 等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喜气洋溢的营帐中了。 一身红衣的赤珠甩着手里的马鞭走了进来,威胁似的对着钟离流龇牙。 “你跟不跟我走?” 钟离流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嘴上却说:“我要是跟如何,不跟又如何?” 赤珠发狠似的挤出了一声冷笑,眼角却莫名红了。 她恶狠狠地说:“你跟我走,咱们过了今日就是夫妻,不跟我走,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也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钟离流是个不信邪的,挑眉就笑。 “若是我不,就要往你跟前凑呢?” 赤珠急红了眼,暗暗咬牙。 “你敢!” “钟离流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见一次我抢你一次!不信你就试试!” 钟离流被气笑了,呵了一声玩味道:“可汗跟山上的土匪似的,好大的威风。” 赤珠死死地咬着唇不说话。 钟离流默了半晌,终是撑不住无奈一叹。 他说:“你真喜欢我?” 赤珠郁闷地点头。 若非是真喜欢,何至如此? 钟离流勾唇一笑从坐了起来,对着赤珠张开了手。 “好吧,我接受了。” 赤珠没反应过来钟离流张开胳膊的意思,反而是难掩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你……” “你怎么……” 钟离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略显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戏谑道:“你是想说,我为何还能动吗?” 赤珠难以置信地点头。 钟离流笑得却是一脸温柔。 他说:“大约是太想被你抢了,所以,迷药都不起效?” 竹林中,钟离流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轻飘飘道:“你爹我,当年就是这么被你娘抢回家的。” 旁边坐着一个紫衣裳的娇俏姑娘嫌弃地啧了一声,不解道:“那当时的迷药当真没起效吗?” 钟离流微不可见地顿了顿,幽幽叹气。 “当然是起了的。” 他不过是趁赤珠不注意,悄悄服下了白术给的万能解药罢了。 可赤珠下手实在是太狠了。 以至于他过后好几日身上都是软的。 被塞巴一族的人当作小白脸看了好久。 至今未能洗清污名…… 钟离流神色复杂地叹了一声,用指尖点了点紫衣姑娘的脑门,好笑道:“所以啊,你明白爹告诉你这个故事是为什么了吗?“ 小姑娘拧着眉想了想,一拍手就掷地有声地说:“明白了!” 钟离流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笑,颔首说:“那你说说是什么?” 小姑娘张嘴就说:“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抢的人还是得抢啊!” 钟离流…… 姑娘你就明白了这个??? 小姑娘半点没觉得自己想得不对,甚至还有些小得意。 她神秘兮兮地对着钟离流说:“爹,其实我看上了个小子。” 钟离流表情复杂地深吸一口气,手中折扇敲了一下姑娘的脑门。 “好好说话!” 小姑娘委屈地捂着脑门瘪嘴,哼唧道:“他长得好看,只是好像有点怕我。” 钟离流心累叹气。 “所以你想怎么办呢?” 小姑娘一握拳一挥手,张嘴就说:“我要跟娘学,去把人直接抢回来!” “抢回来了就是我的了,我……” “你你你!钟子歌你一天少跟你姑父家的几个小子玩儿!这都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以为你是你姑父那个土匪吗?什么都想着抢抢抢!” “以后再说这种强抢民男的浑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钟子歌小姑娘被捏着耳朵唉唉唉叫屈。 钟离流气急败坏地嗷嗷不断。 正在外边练武的赤珠听见动静无声撇嘴,小声嘀咕:“看上了就去抢有什么不对的?” “当年老娘不去抢,哪儿有我的事儿?”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