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命稻草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边陲一个不算繁华的小镇上,过路的商旅牵着骆驼从小镇主干道通过,一直往西再走三天便能出关。驼背上载着丝绸、茶叶和少量的铁器,也载着野心和兴奋,等到了西域将这些东西换成宝石香料,回到中原,便能一夜暴富。 很多人做着这样的梦。 因着这些客商,小镇上陆续盖起了几家客栈酒楼,生意还可以。 “行行好吧……” “一路顺风,一路顺风,给口吃的吧大哥!嗳,谢谢大爷!您好走……” 这个地方能人多,乞丐也多,有人在此发家,自然也有人在此沦落天涯。来往人最喜欢听的也不过是一句一路顺风,图个好彩头罢了。 好的位置都被一些身强体壮的乞丐抢占,一些老弱病残只能找个角落缩着。 胡嘤嘤感知着耳边的嘈杂,睁开眼睛,大脑有些迟钝,但是可以肯定一点,她没死。 “客官您走好——” 小二高亢的语调拖了个长长的尾音,胡嘤嘤稍稍抬了下头,模糊的视线中,一双雪白的靴子绕过前面的乞丐,停在自己面前,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好看的手,往自己脚边的有好几个缺口的破碗里面,放了一枚银锭。 唰唰唰,伴随而来的还有好几道贪婪的视线。 “去找个大夫吧。” 充满磁性的好听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哪里来的傻大小子……胡嘤嘤虚弱的抬头。 见面前立着一个男子,十几岁的样子,浓眉大眼,长相十分俊秀,端正的五官恰到好处,配上一袭白衣曳地,给人儒雅隽逸的感觉。 他澄澈的目光,没有半分瞧不起人的意思。 胡嘤嘤看着破碗里的银锭,可不这么认为。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怒火也在胸腔里燃烧。 敢把老娘当成乞丐?很好,很好! 许是太过生气,她胸口一堵,张嘴吐了一口血,好巧不巧的,弄到对方的鞋上。刺目的鲜红让她意识到情况不妙。 她的下肢……没有知觉! “你……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家公子好心施舍银子让你看病,你怎么能弄脏我家公子的鞋?”男子身边的随从叫嚷起来,声音虽有几分稚嫩却不饶人。 胡嘤嘤深吸一口气,暗中探查伤势,没腾出空来搭理他。那小随从见她不动,拿眼睛剜她一眼,替自己家公子不值,可能看她实在可怜,也没再说别的话,“小人去给公子拿一双干净的鞋换上。” 小姑娘?胡嘤嘤一声轻笑,这世上,有三十多岁的……小姑娘,吗? 目光下移,看见她那伤得变形的腿不似从前那般纤细修长,而是缩了好几圈……惊得她差点把眼珠子瞪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缩水了? 生活给她一记重击,捶打得她眼冒金星。正巧,此起彼伏的驼铃声响起,正如她的心情一般不能平静。 恍惚了好半晌才不得不接受事实,只是……胡嘤嘤苦笑,打量四周明显跟现代世界不同的建筑,不同的穿着打扮,纳闷道她这是赶了波潮流,穿越了? 男子眉头皱皱,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起身说道:“无妨,我们走吧。” 看着男子起身,聚焦在她身上的贪婪目光越来越兴奋,胡嘤嘤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抓起破碗里的银子往大街上一扔。 咣当一声,砸在地上,银子几个弹起,落在马路正中间。 一石激起千层浪。 眨眼功夫,十来个乞丐如同疯狗一般扑过去撕打成一团,引起一阵骚乱。 “别跟我抢,我的!” “我的,我先看到的!” “明明是我先盯上的!” “谁拿到算谁的!都滚开,老子已经拿到了,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不准抢!” 男人身边的小随从错愕的回头看着胡嘤嘤。 “你这小姑娘脑子有病吧,干嘛把银子扔了?我看你是疯了!” 胡嘤嘤挑眉细声道:“岂不闻象齿焚身?” 她不过是一个孤弱女子,钱财只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象齿焚身,怀璧其罪?有意思。”二楼窗子里投出来一道打量的视线。 同时很多人都在看胡嘤嘤。 她抬头对上男子的目光漠然道:“我没有人庇护,没办法保住这笔钱,更无法走到药铺去看大夫,拿着它反而碍事,多谢公子好心。” 白衣男子眉头轻皱。 “你……” 男子抿唇,正欲再说些什么。人群外面突然一阵喧嚣,一队人马大摇大摆的从对面街上闯过来。 “哪里来的臭乞丐,滚一边去!敢挡爷爷的道,都活腻歪了?” 彪悍的声音吓得刚才还在撕打的乞丐瞬间逃窜,钻入小巷子里不知所踪了。顺着声音看去,领头一个身着宝蓝色绸缎衫的络腮胡大汉大摇大摆,招摇过市。衣着虽然华贵,形象却粗糙的紧。只见他身材高大,怒目圆瞪,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斜到嘴角,腰间斜挎着一把大刀,虎虎生威。 显见是不好惹的主。 有个乞丐跑的慢了些,被大汉的手下一脚踹翻在地,霎时就口吐鲜血,然后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白衣男子脸色变了变。 小随从面色慌乱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公,公子,我们快些走吧!” 看见他,大汉目中精光乍现,挑眉笑了笑。 “温公子刚来,怎么就急着走呢,不如留下来多住几日!好让我这莽汉尽一尽地主之谊!”语气不容拒绝,直奔目的,“来呀,将温公子请到咱们寨子里多住几日,好生招待!” “是,大哥!”大汉身后鱼贯跟来七八个虎背熊腰的属下,将白衣男子和他的随从围住,不客气道,“温公子,请吧。” 小随从吓得脸色都白了,声音哆嗦道:“公子,我们怎么办?”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胡嘤嘤。想救她却又顾虑着什么。 胡嘤嘤看得很淡:“公子自身难保,还是自求多福吧。” 白衣男子笑了笑。 “多谢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还有些事没办完,就不叨扰贵宝地了。” 白衣男子倒是神态轻松,眸中有些厌烦,只是没摆到明面上。 被叨扰的人岂能看不出来?寸步不让道:“温公子客气了。” 一群人杵在马路中间,将道路堵住。见他们气势汹汹不好惹,旁人也不敢多管闲事。只有好奇的人在人群里小声询问。 “这人是谁啊?好大的排场!” 有不怕死的就有不怕事儿的。一个老头往后面缩了缩,只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热闹。 “他呀,可是这一带有名的土匪头子,人称疤爷。靠着打劫过往商队发家,后来官府派兵剿匪,疤爷便收手带着一帮人占了个山头收过路费。他自己手底下有几十个商队,这些年越做越大,拉拢了很多人,连官府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来的商队到了这儿都得到疤爷那里拜拜码头。”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疤爷,怪不得。” “那位公子瞧着也非富即贵,怎么会得罪疤爷?”一个客商打扮的中年人问道。 说话的老头摇了摇头,说道:“这咱们就不知道了,这位公子瞧着面生,估计是生蛋子不懂道上的规矩。” “那要是被带走,小命不就玩儿完了?” “玩儿完了也没办法,在疤爷的地盘上,谁敢说不这个字?除非官府出面。” 大汉嫌这边聒噪。 扫了一眼,人群中立刻安静下来。 胡嘤嘤垂下头,尽量降低存在感。大汉瞥了她一眼,又看看白衣男子,眼神暧昧不清。 “温公子若是放心不下这个小丫头,干脆一块儿带回去。” 说是商量的语气,却不像能拒绝的样子。不等他话落,他身后立刻有人站出来去拉扯胡嘤嘤。如今的胡嘤嘤个头小,那人一只手就将她提溜起来,像拎小鸡一样,动作粗暴。 “不必了,本公子跟你们走一趟就是了。”白衣男子脸色变冷,心中自责,“何必牵扯无辜。” “哈哈哈,温公子说笑了,鄙人不过是热情好客,想尽一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公子,既然如此,公子请吧。” 两人一来一回就决定了胡嘤嘤的命运。 既然无用,也就不用费事了。 胡嘤嘤又被扔在地上,直摔得她眼冒金星。 心里骂娘,面上却很识时务的不敢显露,待身体适应了晕眩之后,一行人已经走远了。男子的白衣最终消失在街角,大街上人来人往又恢复了以往的秩序,有好心人也只是在她面前扔了两个铜板。 像她说的,多了也护不住。 胡嘤嘤心里暗暗有些焦急,抬头四顾,恰与二楼一双黑色的眸子对上。只是那人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该怎么办?” 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她是怎么来到这里?以后,又该如何? 视线往下,看到手上摔破皮的地方在往外渗血,沾上泥土显得黑乎乎的。是刚刚摔破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她甩了甩头想保持清醒。 耳边嗡嗡直响,脑袋发胀,几乎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她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 接下来是天旋地转,无边黑暗。 失去意识前,感觉到那人看她的目光冷漠,像是打量一件货物,神秘而又危险。 却是绝望时的救命稻草! 晕过去之前,她伸手紧紧抓住眼前这双靴子,唇边绽开一抹笑意。 第2章 难得糊涂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站在上帝视角,看见了很多场景,有她小时候被遗弃、被收养、被殴打、被训练的场景,也有长大了执行任务的场景,还有最后一次,她应该是牺牲了。可惜,她没有家人,没有人接收她的尸骨。 或许是她的魂魄没有归属,才随意漂泊到了这里。 梦里也夹杂着一些她没有的记忆,或许是这具身体的。 死了就不会做梦了。念及此处,她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好好活下去……” 细细的的低喃声在耳边一遍一遍回响,不知道飘忽了多久的意识逐渐回笼,再醒来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那声音虚幻飘渺,脆弱却又带着坚强。 身上倒是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粘乎乎的,像被泡在水里。 胡嘤嘤努力撑开眼皮,入目是蓝底白花的帐子,身上盖着暖和的棉被。 刺目的阳光从窗子外面照射进来落在地上,带着花香的粉色的风吹到床边,胡嘤嘤挣扎几下,勉强撑起半边身子打量四周。 靠窗一树繁花开得正旺,有几枚花瓣落在床上,落到她的手边。她捡起一枚花瓣,放到鼻子下面轻嗅,淡淡的桃花香味。 充满生机,活着的感觉真好。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屋门进来。胡嘤嘤略显呆滞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妇,手中端着一碗汤药,看见她半倚在床上,惊喜道:“丫头,你可算醒了!” 说着赶忙把药放下,快步上前扶起她,往她背后塞了个被子靠上。 “我这是,在哪儿?” 许久没有说话,一开口,声音竟是嘶哑得厉害,喉咙干疼,她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开头竟是收不住了,身躯颤抖着,像是要咳出血来。 “好孩子,快喝口水吧。” 老妇赶忙帮她拍后背,帮她顺气,另一只手把茶壶捞过来,倒了一杯水喂到她嘴边。 胡嘤嘤就着杯子小口喝完,又连续喝了三杯才感觉嗓子好点。 “谢谢婶子。” 她自动代入了上辈子的年龄。 老妇笑了:“你这丫头怕是烧糊涂了,我从街上把你捡回来,好歹保住一条命。按年纪,你该叫我一声婆婆。” “婆婆?” 她疑惑的喊了一声,难道之前……都是做梦? 她狐疑地往屋子里看去,床头一个起了漆皮没有任何花纹的衣柜,屋子中间,一张四方桌,一柄烛台,烛台上半截点过的蜡烛,多的就没有了。 老妇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蓝底白花的粗布,腰上还围着一个半旧的围裙,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簪起来,没有过多装饰。 最后是这样一个老妇人将她捡回来了吗?这里又是哪里? “唉,我可怜的孩子……”听见她喊婆婆,老妇擦擦眼角,竟是有泪落下来,“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对这么个小姑娘下手这么重!你差点就活不过来了……” 对于死,胡嘤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多少次九死一生,早就习惯了。但是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死呢! 见老妇是真心关心她,胡嘤嘤眯眼笑笑,有点羞怯:“多谢婆婆,婆婆受累了。” “好孩子,饿了吧,来,先把药喝了,老婆子去给你熬点粥。”见她懂事体贴,老妇更加心疼,赶忙把药端过来。 苦涩的药味儿侵入口腔,胡嘤嘤忍住胃里的翻涌,一口气将药灌完。老妇扶她躺下,轻声道:“乖孩子,你先睡会儿。” 胡嘤嘤感觉眼皮一沉,还没察觉到不对,就又昏睡过去。 等她睡熟,从屋外走进来一个男子,老妇赶忙起身行礼。 “少主。” 男子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寻思道:“常人若是受了这么重的伤,早就一命呜呼了,偏偏这个小丫头熬了过来。倒不像常人。” “她的腿伤如何?” 男子的语气似带着些许可惜。 老妇沉吟说道:“五成把握能站起来。” 也就是说还有可能成为废人? 男子目光微动,吩咐道:“交给你了,若是能走……” 若是能走,可能还有点用处,若是不能走,或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胡嘤嘤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被人决定好,此时正睡得香甜。 “我还要再出门一趟,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联系薛卫。” 老妇人颔首应是。 男子说完就离开了,依言果真没再出现。 之后的日子,胡嘤嘤一直浑浑噩噩,发烧退烧,退烧发烧,折腾了将近一个月,才算将病情稳定下来。等她能下地的时候,院子里的桃花已经结出了青色的小果。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折腾,让老妇头上又添了许多白丝。 “丫头,觉得好点没。” 又一次深夜醒来,看到烛光下老妇熬红的眼睛里满是关怀,萦绕在心头的暖意让胡嘤嘤眼眶湿润。 “婆婆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梦,有点害怕。” 梦到这具身体被关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梦见一个可怕的人…… 老妇将她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清醒过来的胡嘤嘤靠着老妇,目光凝滞。她本性冷漠,对任何人都有防备,只是突然觉得这种防备毫无意义。 如今的她能不能站起来还难说,旁人又图谋她什么呢?图谋她是个拖累吗? 这副身子生的单薄,如今她又病着。想想都心塞。她得吃多少米才能长成前世那个绝代风华的样子。 “婆婆,你不用守着我,快点睡吧。”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老妇在床边用木板搭了一个木板床,一翻身就会吱吱呀呀响的那种。 老妇怕吵醒她,晚上总是趴在她床边将就。 老妇扶她躺下,给她掖掖被角。 “我没事,你快睡吧。” 一夜安眠。 四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胡嘤嘤的伤一天好过一天,在摔了无数次之后,她终于能拄着拐杖下地在屋里走一走了。这天吃过早饭,老妇端水过来帮她洗了手脸,又给她煮了菜粥,伺候她吃完喝完。 见她精神大好,老妇交代道:“家里银钱不多了,我进山一趟,采点草药,中午不一定能回来,你要是饿了,桌子上还有一个饼,有热水。等会儿我拿来放到床头上。” 胡嘤嘤靠在床上活动了一下筋骨,床边靠着老妇用树枝给她做的拐杖。闻言腼腆一笑,说道:“婆婆有事只管去忙,不用担心我,我现在都会走了,能照顾好自己。” 家里只有她们两人,这一个多月以来,胡嘤嘤从未出过房门,外面的事,老妇也从来不说,这还是胡嘤嘤第一次听她说生计的事儿。 “婆婆……”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她一脸为难,老妇明白她的意思。拍着她的手背说道:“我这辈子无儿无女,靠山吃山,从山里采药拿出去卖,倒也攒了不少钱,放心吧,我既然把你捡回来,就要治好你!” “药也快吃完了,我明天去街上买,你有什么想吃的,婆婆给你带!只是婆婆年纪大了,腿脚慢……唉,算了,不说这么多了,我出门了,你在家好好歇着,记得别太累,慢慢来。” 老妇自顾自的啰嗦着,有点像爱啰嗦的父母,总嫌交代不够。 平凡的温馨,胡嘤嘤嘴角噙笑。 “婆婆慢点,等我好了,我帮你干活。” “乖孩子,你先养好身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小,以后日子还长,可不能马虎大意。” “知道了婆婆。” 木门吱呀,老妇嘴边一直挂着笑,挎上早就准备好的篮子出门了。听着脚步声渐远,胡嘤嘤盯着屋顶发呆。 细风摩挲枝叶,静谧中传来沙沙声。 躺了很久的胡嘤嘤回神,拿起拐杖,撑着下地。如往常一样在屋子里走了两圈,透过窗子看到外面的景致,突然很想晒晒太阳。 这么想自然也照着做了。 久病的人看见太阳会有天然的亲切感,当阳光落在身上的时候,那种暖暖的感觉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是自由的味道,也是她向往的味道。 脑海里如走马观花一般涌起很多记忆,乱七八糟,没有章法。 这幅身子是怎么受伤,又是怎么来到这里,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像都是梦。 才走了几步,腿上就传来钝疼的感觉,她不敢托大,赶忙寻了个地方坐下。正巧,屋檐下是光滑的石头台阶。她撑着拐杖坐下,然后将拐杖放在旁边。 周围只有鸟叫声。 休息了好大一会儿,才感觉歇过来。目光落在院子里,以前每天躺在床上,只能看到窗子前的桃树,出来才看到院子里还有一颗石榴树,一颗苹果树。 石榴树枝繁叶茂,小小的叶子簇拥着几个红色的花苞,有蝴蝶落在上面,见采集不到花蜜,又失望的飞走。 苹果树还没有开花,但是枝头白色的花蕾隐约冒头。 树下种着一些青菜,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药材。但不管是屋里还是屋外,到处都收拾的井井有条,让人感觉很舒服。 第3章 奇怪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等腿上不疼了,她才敢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转一圈。 小院是用篱笆围起来的,两扇小木门随意搭着。走到门口的时候,胡嘤嘤犹豫一下,推开门走出去。这是她第一次走出这个小院子。 门一打开,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门口用石头垒起来的小路蜿蜒向山下,站在起点能看得很远。 山脚下有一个村落,隐约看见一片房子,青瓦屋顶隐在树后面。只有她们自己住在半山腰。 难怪这么安静。 往四周看去,群山环抱,飞鸟盘旋,郁郁葱葱的绿色,一派生机盎然。 胡嘤嘤默默推算着时间。桃花三月盛开,若是山里可能要晚上一个月。也就是说,她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四月,现在是五月份。 门口左边不远处有一个石头垒起来的泉眼。 她每天睡的时候多,倒也没留意。 再看山脚的村子,如今她换了副壳子,视力出奇的好,能看到站在村头水井边打水的妇人穿着单衣,还热的满脸通红。 旁边跑来跑去的小童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正手舞足蹈的展示给妇人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感觉到妇人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子里惊起飞鸟,可能是有人砍柴,也有可能是刮风,树梢动了动,飞鸟在天空盘旋一阵儿,又落了回去。 胡嘤嘤唇边噙着一抹笑意。若是能如此平淡的生活下去,倒也很惬意。 这个世界上,有阳光就有黑暗,有黑就有白,过往前尘不再提,既然重来一次,她想生活在阳光下。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机会。 站会儿累了,她又回到台阶上坐下。 掀开裤管,只见她瘦削的腿上青筋盘绕,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细小的针孔。每次喝完药她都会沉沉睡去,下一次醒来,就感觉到腿上的伤好一些。 她有心想问问,老妇欲言又止,什么也不肯说。她就没再强迫。 不知不觉已至中午,山脚下飘起了炊烟。可能因为她是病人的缘故,晒了半天太阳竟也不觉得热。 肚子却是饿了,胡嘤嘤摸到拐杖,双臂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来,待适应了身体虚弱带来的头晕目眩,才挪动着进房间。桌子上的小框里放着一个烧饼,她拿起来咬一口,入嘴葱香味儿浓郁,咸咸的,就是有点干,她又倒了杯水。 老妇是独居,又生活在山里,却并不贫穷,至少她每天能喝上一碗白米粥,吃上一个白面烧饼,晚上还有一顿黑面面条。请医问药也要花不少钱。 这跟她印象中落后的古代不太一样。 或许,是太平盛世,老百姓们生活条件好? 整天呆在屋子里,无论说了多少试探的话,也没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且先糊涂着吧。 先养好身体。 吃饱喝足,活动了筋骨,感觉到累了,胡嘤嘤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天都快黑了。老妇正坐在床边做针线,看见她醒来,高兴道:“乖孩子,你醒了,起来吃饭吧。” 说着,放下手中的针线,帮她把鞋穿上,扶着她走到桌边。桌子上摆着两副碗筷,每个碗里有大半碗白米饭,菜用青瓷碗扣着,散发出香味。 “我还说明天去镇上买肉呢,结果今天进山,早前挖的陷阱里面困了两只兔子,又大又肥。” 说着把盖碗翻开,满满一碗肉! “我又顺便摘了些野菜,炒了个素菜,今晚你多吃点。” 另一个碗里是一盘绿油油的野菜。荤素搭配。 胡嘤嘤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怎么这段时间以来,睡着了竟然什么都感知不到? 情绪很快敛了去。惊喜道:“婆婆的运气也太好了,我好久都没吃过肉了!” 她表现出小孩子该有的天真,“要是能天天吃肉就好了。” 老妇摸摸她的头,像普通的长辈一样,慈爱道:“你多吃点,都是你的。” 胡嘤嘤夹了一块肉放到老妇碗里:“婆婆你也吃。” 老妇目露欣慰,抄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大块肉。 “我炖的很烂,我们一起吃。” “谢谢婆婆。” 一顿晚饭,温馨而又美味。 天气一天一天热起来,胡嘤嘤的伤也一天天好起来。等树上的桃子拳头大小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扔掉拐杖,如正常人一般行走了,只是还不能走太远。 老妇基本上天天早上出门,晚上回来。胡嘤嘤在家里养养伤,锻炼锻炼身体,然后烧好晚饭等她。有时候,老妇晚上带回来一只野鸡,有时候带回来一只兔子,反正三天两头家里能吃上肉。 更多的时候,老妇会背回来满满一筐药草,第二天使唤她去晒草药。等晒干的时候,再用背篓装起来带走。 胡嘤嘤陷入沉思,否定了自己的怀疑,说不准老妇就是靠卖这些药草,才能让她们娘俩过上顿顿有肉有米的日子。 想到自己躺在床上那段日子以及腿上的针孔,说不定老妇是个神医呢!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待到第二天老妇准备出门的时候,胡嘤嘤怯怯的拉住老妇的衣袖,目光殷切的说道:“婆婆,你是要上山采药吗?可不可以带上我?” 虽说她大病一场,瘦得皮包骨头,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将养,脸色已经好了很多。闲暇时按照从前的方式锻炼身体,自觉上山采药不成问题。 在这个小院子里困了两三个月,她迫切的想了解外面的世界。 只是她这一扯,不小心将老妇的衣袖扯开,露出一枚黑色的梅花纹身。老妇慌忙将衣袖拉上,脸上神色有些不自在。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还是在家好好休养吧。” 仓促一瞥,却能看到那梅花花瓣栩栩如生。胡嘤嘤心中不免惊奇,在这乡野地方,有手艺这般好的师傅? 瞧见老妇不自然的神态,胡嘤嘤敛去情绪,也不顽缠,语气遗憾却不失落。 “那好吧,我在家里晒药材,婆婆路上小心,不用惦记我。” 穷人的孩子都格外懂事,两人朝夕相处几个月下来,早就处出了感情,何况胡嘤嘤此刻的神态特别像一只流浪的小猫遇见主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老妇轻叹口气,半是交代,半是安抚。 “家里没盐了,我去镇上换点盐,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肉包子吃。” 听到有好吃的,胡嘤嘤面色欣喜,兴奋道:“谢谢婆婆,哦,对了,家里蜡烛烧完了,婆婆要是去镇上,再买点蜡烛吧,省得到时候来回跑腿。” 胡嘤嘤对这个年代怎么照亮没什么概念,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她们用的都是蜡烛,有红色的,也有白色的,跟她小时候停电时用的一样,也就没有太在意。 老妇应了一声,挎上篮子,将前几天晒干的草药装了。临走的时候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少女又黑又软的头发编成辫子,只用一根细麻绳系住。 少女都是爱美的,何况胡嘤嘤的长相算不得丑,若褪去菜色,可能还是个美人。 “若是见到卖头花的人,我再给你捎一根好看的头绳。” 胡嘤嘤神色一喜,笑着挽了老妇的胳膊:“婆婆对我真好,路上小心。” 说着送她出门,站在门口一路目送着她下了山,看着她经过村口跟打水的妇人打了招呼。小童跑到她面前亲昵的抱了抱她的腿,她揉揉小童的脑袋,不知道说了什么。会不会在哄他,说给他带好吃的? 胡嘤嘤猜测着。 再往远处,视线就被山和树挡住了。 这些日子从没人上来,她最大的兴趣就是坐在门口看那口水井,看旁人去打水。然后发现了一个不像秘密的秘密。 村子里几乎没有男人和大点的孩童,都是老弱和抱着婴孩的妇女,有点奇怪。 第4章 朋友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老妇没向她介绍过村子里的人,可能也没向村子里的人介绍她。 据她了解,山里应该民风淳朴,很少有这种互不来往的情况。何况看小童抱着老妇的亲密劲儿,也不像这种情况。 胡嘤嘤想着等自己的腿好点儿,再下山去看看。眼下就在近处走走吧。 小院子后面就是山林,院子后面搭了个草棚,里面整整齐齐的堆着柴火。草棚里养着从陷阱里捞出来的野兔和野鸡,旁边是一个小门。 胡嘤嘤从小门里出去,门前开辟出了一小块地,里面种着叫不上来名字的草药,长势正好。 一条小路通往后山,是平常老妇去采药时惯常走的路。 顺着小路往林子里去,只见到处都是野草枝杈。转了一圈,胡嘤嘤决定放弃了,进山至少要带上镰刀或者砍刀之类的工具,她的手细皮嫩肉的,还没碰着那些枝杈,手上就被割了一道口子。 正准备往回走时,突然听到有叮咚水声。 想起来上学时学的课文。 隔簧竹,闻水声,如鸣佩环。 想到这里,她兴致来了,决定做一回雅士,说不准也能名留千古。 走了大概五十米,果然看见一汪泉水。四周都是岩石,围起来形成了一个小石潭,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打在石头上,发出叮咚的声响。 虽然不如课文中描述的那般惊艳,但此时此景,也令人心情舒畅。 泉水并不从地上通过,石潭下方有一个小洞,水从洞里穿过流向下面。站在小潭旁边的石头上,正好看到小院旁边的泉眼。 原来两处泉水是相通的。 胡嘤嘤沿着原溪水的流向往下走去,感觉到脚下踩的地方一直是空心的。心想,难不成脚下有一条隧道?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核桃树后突然钻出来一个小童,在她身后开口问道:“你就是前段时间喜婆婆从街上捡回来的人?” 没防备有人的胡嘤嘤被吓了一跳,事先一点也没察觉。她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还是自己太弱了。 “喜婆婆?” 转过身来,看到那个经常在井边玩耍的小童正瞪着眼睛看她。她尽量表现出温和无害。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心中想着他口中的喜婆婆,原来大家叫婆婆是喜婆婆,喜是婆婆的名字,还是喜婆婆只是一种称呼? 见她不答反问,小童嘟嘟嘴,又问一遍:“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不下山跟我们一起玩?” 小童的声音清脆,胡嘤嘤打量着他。小童的年纪不大,应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长相清秀,穿着豆绿的对襟汗衫,褐色的粗布裤子高高的卷起来,露着半截小腿。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是小麦色。一双有神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盯着自己看。 胡嘤嘤笑道:“奥,我叫胡笳,你叫什么名字?” 嘤嘤是小名,很多年没有人叫过。 “胡笳姐姐,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叫豆子,我能跟你一起玩吗?” 胡嘤嘤不止一次看见豆子围着母亲在井边玩耍,知道他特别活泼好动。小孩子是最真诚的,互相交换名字就可以成为朋友。胡嘤嘤脑子里对自己的年龄有点印象,大概八岁。 “好啊。” 她对着豆子甜甜一笑。 得到她的同意,豆子很开心,拍着手掌说道:“太好了!我带你去掏鸟窝吧!我爬树爬的可快了!我给你演示一下!” 话还没说完,豆子就对着门口的核桃树,手脚并用,三下两下爬上去。 胡嘤嘤看的目瞪口呆。 “我给你摘核桃吃吧!” 核桃树上长满青皮核桃,小时候在山里打下的核桃得把皮晒掉才能吃,要不然两只手染上黑色,就是用肥皂也洗不干净。六月六核桃灌满油。山里要冷些,桃树上的桃子还没熟,核桃应该也还不能吃吧。 熊孩子也只是想展示一下他爬树很厉害,顺便摘点果子招待一下朋友,没有多想。 这个时候正是核桃长油的时候,怕他祸害果子,胡嘤嘤赶忙阻止道:“你快下来吧,那果子还不熟,不能吃。 手里抓着一个核桃的豆子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天气热,他爬树摘果子,出了一身汗,脸上也流了两行汗珠。 胡嘤嘤招呼他下来:“渴了吧,快下来我给你烧水喝。” 豆子答应一声,把手里还没成熟的果子往地上一扔,抱着树干滑下来。跟着胡嘤嘤进到院子里,一点也不怕生。 胡嘤嘤摸摸茶壶,早上烧的水还不凉,倒了一碗端出来给他。玩了半天,豆子早就渴了,道了声谢端起来一饮而尽。 把碗递给胡嘤嘤,又想了新的好玩的东西,提议道:“我们去河里摸鱼吧,上次娘亲做的烤鱼很好吃呢,捉了鱼,中午让娘做烤鱼吃!” “我们也可以去山上打猎,我还挖了个陷阱呢,不知道能不能捉到兔子!” 胡嘤嘤问道:“你平时都玩这些吗?” 玩是孩童的天性,提起玩儿,豆子脸上洋溢出得意。:“不止这些呢,娘还给我做了弹弓,阿翁给我刻了木剑。阿翁会的东西可多了,阿翁在家的时候,我还见过弓箭,都是阿翁自己做的!阿翁还说要教我做弓箭呢!” 弓箭? 胡嘤嘤目光闪了闪。 “可惜……”豆子的声音有些沮丧,“阿翁到现在也没有来,说好我五岁的时候就回来教我射箭,昨天我过生日,阿诚哥和七哥没有回来,就连阿娇姐、杏娇姐、糖官儿都没回来……” “我都没人玩了。” 坐在台阶上的豆子耷拉下脑袋,有点不高兴。胡嘤嘤想了想,伸手放在他肩膀上表示安慰。 他突然抬头看着她,问道:“胡笳姐姐,你也会离开这里吗?” 这个问题,胡嘤嘤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也没办法回答。 见她不说话,豆子很沮丧。 “娘说村里的小孩到了五岁都会被送走。胡笳姐姐,你几岁了?” 胡嘤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为什么被送走?又会被送到哪里呢?” 豆子茫然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已经五岁了。” 胡嘤嘤早就察觉到村子里的不同寻常,豆子的三言两语让她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她摸摸豆子的脑袋,他也挺可怜的。安慰道:“以后我陪你玩,我应该……很有时间。”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好在前世她有过类似的经历,对此也不算陌生。 若不出意外的话,她和豆子要么一起留在村子里,要么……一起被培养成杀手或者细作! 不过豆子还小,她也只是猜测,没有确定之前不能乱说,暂时还是保护好孩子幼小的心灵吧。 “真的吗?” 豆子的眼睛里流光灿烂。 “豆子!”正说着话,一道厉喝声从门口传来,豆子的娘正面色不愉的从门外进来,“娘跟你说过什么,不准来喜婆婆家,你为什么不听话?” 锐利的目光扫过胡嘤嘤又很快不见,胡嘤嘤后背一凉,感受到莫名的压力,这种压力,她很熟悉。 豆子娘绝对会功夫! 这种目光落到豆子身上的时候就敛去了锐利,化成一道柔光,多了慈爱与不舍。 豆子不情愿地拍拍屁股站起来,上前牵着妇人的手,乖巧说道:“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妇人对他的乖巧很满意,看了胡嘤嘤一眼,嘴角微动却什么也没说,牵着豆子转身走了。胡嘤嘤看的分明,妇人虽然严厉,但是目光中流露着不舍,好像快要分别了一样。 胡嘤嘤看着妇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5章 杀机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走到门口的时候,豆子突然转过身来朝她挤眉毛,小嘴张张合合虽然没有出声,她却能看懂。 他说:“晚上来给你送烤鱼。” “你在做什么?”发现他的动作,妇人牵了牵他的手,让他转过去,“好好走路。” “知道了。” 豆子做了个鬼脸,一应一答的功夫,两人走出院子。母亲虽然严厉,却让人羡慕,胡嘤嘤不自觉笑出声来。心里还在想,晚上是不是真能吃到烤鱼。 到时候拿什么东西作为回礼呢? 豆子娘不让豆子来,估计是怕豆子无意间说出村子里的秘密吧。童言无忌,没几句话,都不用她问,豆子就将自己出卖的一干二净。 这里……胡嘤嘤环绕四周,群山环抱,静谧安详,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胡嘤嘤回到房间,框里还剩一个烧饼,她拿起来胡乱应付了一顿。因为期待着婆婆带回来肉包子,她吃的很没有味道。 一个人坐在院子中看天边的晚霞。 天气晴朗的时候,晚霞像烧了半边天一样绚丽,渐渐地,红霞褪去换成了青灰色,再然后,黑暗将大地笼罩。 婆婆还没有回来。 胡嘤嘤心中隐隐不安。 她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等到热气散去,寒气升起,耳边除了小虫窸窸窣窣的叫声之外,再无别的声音。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吱呀一声,已经有些困意的胡嘤嘤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月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缝里钻进来。 “豆子!你怎么来了?” 胡嘤嘤有些意外。 豆子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胡笳姐姐,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答应给你送烤鱼吃的,我说话算数的。” 三更半夜,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还惦记着给她送烤鱼,胡嘤嘤心里一暖,不安感也冲淡了几分。 接过油纸包,还没打开就闻到了香味儿。 “就是……鱼有些凉了,没有热的时候好吃。” 打开一看,焦黄色的鱼肉上撒了花椒粉和辣椒,有点类似现代的烤肉。这个时候就有辣椒了吗?胡嘤嘤食欲大动,拿起一块尝了尝,鱼肉的清香和调料结合起来,是熟悉的味道。 “好吃吗?辣椒是阿翁从西域带回来的,阿翁可厉害了……” 豆子担心自己来的太晚,胡笳姐姐会不会睡了,会不会以为他失约了。担心了一路,当他开门看见胡嘤嘤在屋檐下等他的时候,他的担心都化作了兴奋,是那种被朋友重视的高兴,让他迫不及待的想和朋友分享烤鱼。 胡嘤嘤点头笑道:“好吃。我们一起吃吧。” “我吃过了,你都吃了吧。” 得到肯定,豆子更加开心了。 油纸包里包着两条不大的小鱼,豆子咽了咽口水,这可是他吃饭的时候省出来的,他都没怎么吃呢。 胡嘤嘤笑了。 “朋友就要分享,这里有两条,我们一人一条。” 说着拿了一条稍大点的递给豆子。豆子却摇摇头,指着她手中的小点的鱼,我吃这个吧。 小小年纪还懂得谦让!胡嘤嘤摸了摸他的头顶。 “好,给你。” 两人坐在台阶上,三两口就把两条鱼吃完了。胡嘤嘤用油纸包把鱼骨头包起来埋到院子里的桃树下面。 豆子充分发挥了孩童好奇的天性。 “胡笳姐姐,为什么要把骨头埋在这里啊?” 胡嘤嘤一顿,因为心里不安,所以老毛病又犯了,吃完东西,要“毁尸灭迹”。但是总不能就这样跟豆子说,她想了想,解释道:“我以前见别人把死去的狗啊、猫啊埋在树下,可以当肥料,就想着我们吃完的鱼骨头是不是也能当肥料,让桃子长得更好。”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以后也这样干!” 胡嘤嘤汗颜,先糊弄过去再说吧,以后再跟他解释。 正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两人靠着台阶看星星,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狗叫。胡嘤嘤顿住,直起身子凝神仔细听,听了好大一会儿,却又什么都没有了,好像那一声犬吠是幻听。 但是她很肯定,刚才绝对不是幻听! 快步走到院子门口,居高临下看着山脚下的村子,月亮只是一弯弯月,满天繁星,光线却不足以看到村子,但是夜色下,天上的飞鸟看得清清楚楚。 夜深人静,怎么会惊起飞鸟? “豆子,你们村里有没有人家养狗?” 声音里有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颤抖。 从前没有留意,此时才反应过来,来到这里之后的几十个日夜,她从未听见狗叫声。可是山村里养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她也不敢肯定飞鸟是不是与此有关。 豆子摇摇头回答道:“我以前养过一只小狗,后来不见了,其他人家……没有人养。” “你有没有听见狗叫?” “听,听见了……” 豆子只是下意识的回答问题,也不一定是真的听见了,她问的严肃,可能是吓着他了。 巨大的危机感席卷全身,胡嘤嘤浑身不自在,有一种坐立难安的紧张感。 山脚下仍旧一片静谧,空气里却弥漫着杀机,胡嘤嘤甚至嗅到了血腥味。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想好退路也是她一贯的风格。 “快跟我走!” 置身于未知,胡嘤嘤脑子转的飞快,如果真有危险,往林子里逃只怕会惊动那些人,何况他们又牵着猎狗……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她冒不起险…… “不要说话!” 豆子正想问一声去哪里,闻言不敢再说话,默默的跟着她。 胡嘤嘤带着豆子来到门口的泉水处,眼睛一转,说道:“白天我发现这下面有一个通道,现在我们玩儿一个游戏,从这里钻进去,我们去探探,看看泉水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小男孩儿天生爱探险,豆子眼睛越来越亮,没有任何犹豫的率先跳进去。 “到时候好告诉七哥他们……” 胡嘤嘤应付了一声也跳进去,冰凉的泉水让她浑身一激灵。不过好在是夏天,也不算太冷。她拉着豆子的手,带着他往洞里钻去。应该庆幸她现在是小孩子,也比较瘦弱,若是成年人,只怕钻不进来。 白天她就发现两处泉水之下另有乾坤。现下一钻进去发现果然如她猜测那般,只是这处通道入口窄小,里面也只容他们匍匐前进。 两处山泉相隔不远,胡嘤嘤怕出什么意外情况,拉着豆子往上游走,通道里面有点闷。鼻子贴着水面勉强能呼吸,入鼻满是水腥味儿。 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豆子既害怕又兴奋。 “胡笳姐姐,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通道?” 往上并不好走,通道虽然是石壁,上面因为潮湿长满了青苔,很滑。 两泉相隔不过百米,他们两个在通道里磕磕碰碰走了两炷香时间。虽然泡在水里,两人却都出了汗。 看到出口的时候,胡嘤嘤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并不急着出去,拉着豆子,选了一个舒服点的位置蜷缩起来,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想到水下的通道竟然真的能容下他们两个。胡嘤嘤在心里念叨一句幸好…… 山脚下,数条黑影在房舍之间穿梭,手起刀落,溅起暗红色的血液。老弱妇孺完全没有任何反抗就在梦中被了结。 心不在焉的豆子娘猛然睁开眼睛,摸出枕头下的匕首。 喜婆婆至今未归,这一刻她可能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担心豆子能不能躲过一劫。 第6章 惨祸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村口水井处立着一个人影,人影身形笔挺,黑衣黑冠,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黑夜中如鹰瞳一般锋利的眼睛扫视着村子。人影身边伏着一条猎狗,警惕的看着四周。 不大会儿,从村子里出来一条黑影来到跟前,单膝跪地,怀中刀光冷冽,血珠顺着刀刃一滴一滴,落入土中。 “大人,共三十六口人,已全部处理干净。” 不分老弱孩童,一个活口都没留。 起风了,风吹起男人的衣角,将天上的星月遮住。水井上架着一个木桶,此刻,连木桶上都散发着肃杀之气。 他一直站在这里纵览全局,林中并无惊鸟,也就是说人都在村子里,并无人逃脱。 男人好像能夜视一般,目光穿透黑暗落在半山腰的院子上,低声吩咐道:“上去看看。” “是。” 跪地的黑影起身,一个眨眼功夫就不见了。男人则慢悠悠的牵着猎狗,似在林中散步,形态虽慢,速度却快,形如鬼魅。 黑影先一步窜进小院,待男人到门口时,黑影已经检查一遍,禀报道:“大人,屋里没人,被子叠的整齐,厨房冷锅冷灶,大概从早上之后,便没再生火。此处应该就是那个老妇的住处。” 男人眉头微皱,好像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让追风进去。” 黑影不敢大意,牵着追风进院子里,不大一会儿拿着一个油纸包出来。 “大人,在桃树下埋着这个,吃剩下的鱼骨头。”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被面巾遮住,看不出任何情绪。 “追风。” 男人喊了一声,猎狗像是跟他心有灵犀似四下嗅嗅,朝着山泉的方向叫了一声。黑影会意,往山泉的方向追去。 短暂的兴奋过后,豆子毕竟还小,竟趴在胡嘤嘤身上睡着了。胡嘤嘤浑身紧绷,丝毫不敢放松。越是安静,她的听力就越好,水声里掺杂着极轻的脚步声,肯定了她的判断。 追风到泉水旁边四下嗅嗅,没有任何发现,围着泉水转了几圈,吐着舌头回到男人脚边蹲下。 黑影四周探查一圈,也没有发现。 泉水是活的,从山上流下来,又流下去,有什么痕迹早就冲散了。 男人盯着泉水看了半晌,突然吩咐道:“水面上有青苔,你去上游看看。” 青苔长在岩壁上,长在山上,与流水常年共存,若无人为因素,不可能自己漂浮在水面,只是山泉水洞狭窄,不太可能有人钻进去。 男人盯着泉水出口。 黑影则往上,直到找到另一处泉眼。四下探查,地上既无水迹,旁边也无其他痕迹。 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胡嘤嘤一动不敢动,狗的嗅觉灵敏,但遇水,就是再灵敏的狗也找不到他们!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借着水声和虫鸣声掩盖,感知着水面上那道探究的视线最终消失。 “大人,并无异常。” 听着黑影的汇报,男人突然轻笑一声。 “如此,那便回去吧。” 或许是他高看这些人了,山野之地,怎么可能有如此聪明机警之人? 黑影们离开得悄无声息,如同来的时候一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胡嘤嘤潜伏在水中一夜未睡,一直到天亮了也不敢动,外面早就没了动静,她不敢肯定那些人是不是离开,外面是不是安全。 正浑身僵硬的时候。 趴在她身上的豆子突然一动,悠悠转醒。睁开眼,眼睛里还有些迷茫。 “胡笳姐姐,我们怎么还在这里?”问完又想起来什么,急道,“我一晚上没回去,我娘该担心了!” 说着就要往外面钻,胡嘤嘤一把拉住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先等一等。”胡嘤嘤凝神听了一会儿,自己先钻出去,确定安全之后,对着洞口小声道,“你出来吧。” 豆子懵懂的从洞里钻出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你听我说。”胡嘤嘤把豆子拉到一旁的岩石缝隙里,太阳已经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泡了一晚上凉水的两人很舒服,“往常这个时候,你若没回家,你娘会不会到处找你?” “会,找不到我娘会很着急的。” 豆子回答的毫不犹豫。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早上天没亮,他娘就起床做饭了,然后督促他练功。现在太阳高升,早就过了吃饭的点。娘到现在也没来找他,而且山脚下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这有点奇怪了。 “现在还不安全,我们等到傍晚再悄悄下山去看看。” 豆子虽然疑惑,却没反对,乖乖的跟着她。 “那我娘会有危险吗?”他小声问。 他虽然活泼,但是有自己的主见,懂礼貌,在关键时候也很乖,很听话。两人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也很不舒服他也没抱怨。 五岁的小孩子放在现代还只会撒娇,还什么也不懂,豆子却一声不吭,不喊苦也不喊累。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下山看看就知道了。你饿不饿,我们找点东西吃。” 豆子点点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我想吃烤鱼。” 想到他的亲人朋友可能凶多吉少,胡嘤嘤不忍心拒绝他,但是烤鱼必须要生火,要是把那些人引来就不好了。 “婆婆家的桃子应该能吃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把树顶上长红的桃子摘几个给你尝尝。你藏到这里,我没回来之前不要乱动。” 把豆子安置在隐蔽的石缝里,胡嘤嘤想,与其悬着一颗心,不如悄悄下山看看,若是有危险…… 她回头看了一眼认真藏起来的豆子,若是有危险,她一个人还好脱身一点。 婆婆照顾她这么长时间,一晚上没有消息,她心里也很着急。 胡嘤嘤从后山绕回到小院子的后门,支着耳朵,没听到动静。看到后门没关,她快步闪进去,躲在柴堆旁边往院子里打探。只见小院中绿油油的药材长势很好,深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目光扫过桃树下的新土,她埋在那里的油纸包被挖出来了! 除此之外,院中并无异样。 她从柴堆里走出来,进屋检查一番,有人翻动的痕迹。 此处还算干净,她道了句还好。待到了山脚下,还未进村就看见墙角的土地上触目惊心的褐红色血迹,血腥味刺鼻。她心下一紧,加快了脚步。 枝头的野鸟叫的欢快,整个村子散发着浓郁的死寂。 山脚下最靠里的这家就是豆子家,胡嘤嘤深吸一口气,扒在墙上确定屋里没有陌生人的气息之后才闪身进去。院子里种了两行蒜,一陇青菜,笼里养的鸡耷拉着脑袋垂在鸡笼外面。 屋子里有打斗的痕迹,半截女人的手臂躺在地上,有血,无人。 那截手臂她认识,是豆子娘的。 一家一家检查过去,其他人家没有打斗的痕迹,床上和地上有血迹,应该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然后拖动尸体在地上留下了印记。 不出意外,每家的情况都是一样的,鸡犬不留。 她心头沉重。 第7章 聪明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脚下有些软,村子里除了豆子,有四五个孩子! 阳光炙热,她身上竟出了一身冷汗。 正走着,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在地上。低头一看,绊到她的是一个带血的襁褓。 胡嘤嘤一阵怔愣,那些孩子……记忆翻涌,过往的黑暗经历刺激着她的神经。她跌坐在地上,俯身呕吐。 心中恨意滔天,那些人……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村口水井处,黑衣男子眉眼低沉,看着地上的血迹嘴唇紧抿。他抬头望了一眼隐藏在树木之中若隐若现的村落,以往的这个时候,村里该升起炊烟,水井边,是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如今,一切变成死寂。 鸡犬不留,是鹰卫的风格。 对于这些人的死,他并没有太深刻的表情,只是黑衣矗立,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他甚至不打算进村,转身正准备离去。 胡嘤嘤脑海里浑浑噩噩,不到黄河不死心,至少要让她看到那些孩子的尸首! 她踉踉跄跄的走到村口,只有一个念头,到水井边看看,看看,是不是在那里!她设想过等会儿会看到什么,已经做好准备面对血腥。只是没想到…… 浅浅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薛臣回头。 四目相对。 胡嘤嘤头皮发麻,浑身的血液凝滞,没想到竟然大意了,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 此人只怕是敌非友! 那人气息冷凝,一看就打不过。退,眼下也无可退…… 薛臣眼底惊讶的神色一闪而逝。 看她的眼神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上突然掉落一颗石子,寸草不生的荒漠里发芽的种子,是阵前全军覆没之后,意料之外的惊喜。 还从来没有人能从鹰卫手中逃脱…… “呵,你竟然还活着?” 脑海里计算着怎样趁其不易偷袭对方的胡嘤嘤正四下寻找逃跑之路。没料到对方突然开口,语气里竟带着几分……愉悦。 和兴味? 是看猎物的眼神吗? “过来。” 低沉的嗓音勾人魂魄。胡嘤嘤心中警铃大作,感觉到对方气息沉稳,声若勾魂。 无论如何她都不是对手。 抬头对上男子的眼睛,更是心惊。他的眼神如深泉般沉寂,又如蛰伏在洞里的毒蛇,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身上湿漉漉的,湿发贴着头皮,配上不可抑制的瑟瑟发抖,如森林里迷路的小鹿。 面对猎人的召唤,她只能挪动着脚步,无法拒绝的一点点靠近。 “呵!”男人轻蔑一笑,语气嘲讽,“你胆子这么……” 正打算嘲笑一番的薛臣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小女孩已经步伐诡异地窜到他身后,危险降临,身体是本能的紧绷,感官放大,腰间皮肤感触到硬物、尖物正划破衣服,迫近。 薛臣唇角微勾,对他而言,小鹿的拼死一搏不过是雕虫小技,他略一侧身便很轻易的躲了过去。只是很久没有人能让他感觉到威胁。 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子。 一击不中,胡嘤嘤就知道自己可能要命丧黄泉了。男子身姿翩跹,反应迅速,一看就是常年习武。若是前世顶峰时期,她尚可一搏,如今这幅身板,只怕再难触碰到对方的衣角。于是她果断丢下“凶器”撒腿就跑。 薛臣的目光看去,是一截树枝,略有些尖利而已。 这一击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偷袭不成,反倒累的她气喘吁吁,没跑几步便跌倒在地,过度紧绷的肌肉微微颤抖着,她挣扎几下,却没有站起来。 完了,她心想。 “村子里除了你,还有几个活口?” 意料之外的,男子并没有把她怎么样。而是语带戏谑,“你这小丫头,敌我不分呢!” 见倒在地上的小玩意儿仍旧竖着耳朵像一只困兽,困在笼子里还不忘保持警惕。薛臣难得好心情,开口解释道,“别忘了是谁救的你。” 胡嘤嘤如梦初醒,抬头望着他。原来,那段经历不是在做梦!她从地上爬起来打量他。 他很高很瘦,身姿笔挺,五官棱角分明,如刀刻石凿,只是目光里的东西太复杂,让明明俊俏的长相蒙上了一层灰暗。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只是穿着黑衣,眉宇深沉,看人的时候眼神中的冷意让人不敢窥探。 少年老成,不是个好现象。 胡嘤嘤压下心悸,在想正常人遇见这种情况该是个什么反应。 是先哭诉一番,讲述一下昨晚的惊心动魄?还是抱住……对方的大腿,感恩戴德,装弱小可怜,博得怜悯? 她考虑着第二种反应的可行性。眼神看向对方藏在袍子里面的……腿。 立刻将这种想法抛弃。 她摇摇头,无论哪一种都不明智。 寂静的村头,烈日当空,微风拂面,陌生又有点联系的两个人相对而立,在对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大致的模糊的了解的情况下,胡嘤嘤战栗着等待对方对她进行宣判。 看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吓傻了…… 到底还是个小孩。 薛臣虽然讨厌蠢人,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一遍:“村子里除了你,还有没有活口?” 胡嘤嘤对情绪很敏感,反应过来,急忙答道:“有,豆子。” 她很想表现出吓破胆的样子,无奈刚才偷袭的时候太生猛,现在有点装不下去。她知道自己的沉稳在外人看来太不可思议。 虽然身体还在抖。 薛臣就是这么觉得,看她的眼神有点兴趣。 做一个有用的人才不会轻易被人舍弃。还想在对方手底下讨饭吃,就得有价值。 胡嘤嘤在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上藏身的方向走去。一路穿过村子,感觉到背后那人身上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冷。 想到还有孩子,胡嘤嘤神色不是很好。两人寂静走着,身后的人心里想什么,她却是窥探不到的。 胡嘤嘤指着不远处的泉眼,说道:“昨晚我们就是躲在那里,顺着泉水之间的通道爬到上面。” 来到石潭旁边,胡嘤嘤喊道:“豆子,快出来吧。” 喊了一声没人答应,她心中咯噔一声,疾步绕过石头,发现豆子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豆子,你怎么了?” 小童抬头看见是她,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看见来人,眼神一变。 “少主!” 他慌忙跪下给她身后的人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不敢起来。看得出来他很怕他。 少主?胡嘤嘤心头诧异,回头看着男子内心犹豫。 没等她犹豫多长时间,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吩咐道:“起来吧。” “谢少主。” 豆子爬起来垂手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不敢有任何动作,规矩的不行。 薛臣打量着石潭中的小洞。 “水能阻止猎狗的追寻,活水能冲走一切痕迹,没往林子里去,你倒是聪明。” 听起来像是在夸她。 “你叫什么名字?” 原先连名字都不问,是觉得她没有价值吗? 薛臣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胡嘤嘤抬头也在看他,用无声来抗议这种衡量人的方法。但对方的眼神很明确的告诉她,只有有价值,才值得他去救。 适者生存。 胡嘤嘤败下阵来,她还得好好抱紧眼前这个人的大腿。 以后是吃肉还是喝汤,都指靠着眼前的人了。 第8章 狼狈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她低头老实答道:“胡笳。” “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 男人念了句诗,充满磁性,语气却平淡,不带任何感情。 落在胡嘤嘤耳中,突然眼眶发酸。她的名字正是来源于此。 父母取的名字她早就忘了,她现在的名字是后来去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取的,至于嘤嘤……是那个将她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的,她的老师,因伤残退伍的戍边老兵取的。 他说,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 嘤嘤这个名字很好听。 老兵待她像爷爷般,除了这个人,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她叫嘤嘤。 她以前是个杀手,是老师将她从黑暗中解救。 这辈子的宿命是什么? 胡嘤嘤忍不住想询问他的身份。 “多谢少主救命之恩,还没问少主的名讳?” 清脆的声音像黄鹂鸟,薛臣一晃神的功夫,小丫头脸上已经收起失落,换上明媚的笑意,少女长相清丽,只是太瘦了,脸上没肉,显得眼睛很大,面色有些不好看。对上她的视线,才发现她的眼睛黑亮,很有光彩。 话一出口,感觉到眼前人气息一凝,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作甚么死啊!胡嘤嘤恨不得把嘴巴缝起来…… 看到小鹿懊恼的神情,鬼使神差的,薛臣原谅了她的以下犯上,答了句:“薛臣。” 薛臣,很好听的名字。胡嘤嘤笑笑,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因为没想过他会轻易回答。 胡嘤嘤故作轻松:“那我们两个孤儿,以后就跟着少主混了,只要有口饭吃,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悲壮。好赖她也是活了一世的人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一向恩怨分明。 所以,她并不怕薛臣。 见她郑重其事,豆子也跟着点头说道:“我也是,愿追随少主!” 说话口齿不清,有样学样,他还没来得及考虑孤儿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薛臣嗯了一声。 “胡笳姐姐,我想回去找我娘,我娘去哪儿了?怎么到晌午也不来找我?” 豆子瞪着大眼,怯怯的目光从薛臣身上转了一圈落到胡嘤嘤身上。 “你娘她……” “死了。” 薛臣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豆子一愣,可能还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像小大人般点了头,半晌才突然顿住。 犹疑问道:“死了……的意思是,我没有娘亲了吗?” 小心翼翼,害怕、无助的表情出现在昨日还不知烦恼的小小孩童脸上。 不敢看薛臣,就把目光投向胡嘤嘤。胡嘤嘤沉默着没说话。 “我不信,我要去找我娘……” 说着,不管不顾的往山下跑去。 胡嘤嘤本是想委婉告诉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抢了去。 每个人都要学会认清现实,只是现实往往很残酷。 两人静立泉边,胡嘤嘤偷偷打量薛臣,明明阳光炽烈,照在身上却像万年寒冰般压抑,刺骨。 “婆婆是不是也死了?” 薛臣嗯了一声,看着她。 胡嘤嘤苍白着脸笑笑,似是自言自语:“我想给婆婆报仇……” 心中也在暗暗担心豆子。 她复又看向薛臣,只见他的目光如深潭中隐没的旋涡,似要将人卷进去。胡嘤嘤打了个机灵,慌忙移开目光,她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脏扑通狂跳。 只一眼就让人心惊肉跳,这个人该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种心惊肉跳,让她迫切的想逃开。 “我去找豆子……” 丢下一句话便慌不择路的逃走了,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逃得慢一点,那人会杀了她。 其实薛臣的杀意并不是针对她。 跑了一段路发现身后并无人跟来,胡嘤嘤这才来得及喘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 感叹这具身体还是太弱,稍微活动一下就浑身酸痛,连胳膊都不想抬。 想想豆子一个人该有多害怕……胡嘤嘤叹了口气,任思绪飘远,恐惧,害怕,无助,绝望……当时全村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其他人都被埋在废墟中,她守着自己家的废墟等了十天,以为是被抛弃了…… 那种感觉至今难忘。 后来才知道,来救她们的人同样被埋在了塌方下面……地震后的余震,同样可怕。 抽泣声将她从回忆里拉出来,她抬脚迈步,发现自己全身都在抖。 是后怕。 是发现原来自己很怕死。 “豆子……” 抽泣声从屋子里传来,胡嘤嘤小跑两步,一只脚踏在门槛上,立刻就瞧见小人缩成一团躲在柜子后面。屋子正中是那截断臂,还穿着藕粉色的衣裳,只是被血染红了。 “胡笳姐姐!” 豆子黑琉璃般的目光一亮,瞥见地上的狼藉,又吓得面色惨白的缩回去。软糯的声音颤抖道,“我害怕……” 胡嘤嘤走过去蹲下来抱住他,柔声道:“豆子不怕,是你娘放不下你,想看看你,她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豆子早已是泪流满面,无声的哭泣着:“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恨……” 泪珠如线,小小孩童害怕之后心中升起怨恨和坚定,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我要给我娘报仇……” 胡嘤嘤被他的表情吓到,一记手刀把他劈晕,小小孩童软绵绵的趴在她怀里。 豆子和普通的小孩子不一样,普通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报仇! 他的样子已经有些癫狂,胡嘤嘤抱着他,起身往村口去。 路过那口井,她脚步一顿,曾不止一次想过从这里走出去,没想到竟是以这种诀别的方式。 村口停着一架马车,有个男子坐在马车上。 胡嘤嘤看他,十六七岁,五官端正,眉眼顺从。一身劲装,腰间配着一柄剑,气息沉稳。简单干练。 这样的人更像是保镖,而不是赶车的马夫。 察觉到她的视线,男子只是看她一眼就收回目光,从马车上搬下上马凳摆好,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胡嘤嘤环抱着豆子上了马车。 马车里薛臣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胡嘤嘤找个地方坐下,让豆子靠在自己身上。马车晃悠一下出发了,可能是心里觉得安定了,铺天盖地的困倦瞬间席卷全身,胡嘤嘤脑袋一耷拉靠着车厢睡着了。 一路颠簸。 再醒来的时候车厢里一片漆黑,微弱的光线从车帘外面透进来,豆子靠在她身上睡得正香,马车还在走着,不过能听见外面人声鼎沸。 看薛臣依旧闭着眼,胡嘤嘤大着胆子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街边挂着一串串红灯笼,灯下摆摊卖饭的摊点生意正好。肉香味儿钻进鼻腔勾起馋虫,一天没吃东西的五脏庙闹起了革命。 肚子咕噜噜乱叫,她自己听着都尴尬。 第9章 鹰卫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闭目养神的人像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胡嘤嘤只好忍着饥饿继续看着外面转移注意力。 天还没黑透,亮起的红灯笼像一串串糖葫芦,天上的月亮好像大饼…… 可能是身体太虚弱了,直饿得她两眼昏花,看街上的人影都是重叠的。 终于,马车到了一座宅子门口停下。驾车的男子下去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他又跳上车赶着马车进去。 没看见宏伟的石狮子和大门,他们进的应该是后门吧…… 进门后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下。 “少主,我们到了。” 闭目养神的薛臣睁开眼睛,一点不拖泥带水起身下车了。胡嘤嘤拖疲软的身体抱着豆子也跟着下车。 下车之后,看见马车边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小胡子男人,像是管家。 “带他们两个下去安置。” 薛臣吩咐一声进屋了,小胡子男人应是,喊了一声,进来两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帮胡嘤嘤接过豆子,带着她出了这个院子,走一段路,进了另外一个院子。 有人送来饭菜,豆子还没醒,将他安置在床上,胡嘤嘤顾不上许多,几乎用抢的方式往嘴里塞饭,她心情越不好的时候越能吃。 吃相是相当难看。 风卷残云般席卷了桌上的饭菜,有趣的是,在场的小丫鬟低垂着眉头,并未有任何惊讶。像是透明的影子,除了呼吸声,没有半点动静。 她大着点胆子:“有没有热水?我想洗个澡。” 话落,小丫鬟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刚才领她进门的那两个小厮抬了个澡桶进来,里面半桶热水,他们抬着显得丝毫不费力。 胡嘤嘤扳了一下澡桶,木质的澡桶很沉,纹丝不动。 这两个小厮看来是会功夫的。 “再给我拿两套干净衣服。”她指着豆子,“我一套,他一套,另外,再拿点吃的来。” 小丫鬟出去,不到一盏茶时间,她要的东西就都摆在面前了。 胡嘤嘤心满意足。 没有被人围观洗澡的癖好,于是吩咐还站在屋子里的小丫鬟道:“姐姐先出去吧,等会儿我叫你。” 小丫鬟没说话,起身出去了,还贴心的帮她关上房门。 检查一下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豆子也没有要醒的迹象,胡嘤嘤才放松下来,脱了衣服钻进澡桶里。 热水包裹住疲惫的身体,胡嘤嘤慵懒的想着白天发生的事。 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呢? 什么人敢如此光明正大,毁尸灭迹? 一路上的观察,来往行人及路边商贩并没有任何异样,马车走得慢,不过半天路程,一场屠杀竟未掀起半点波澜…… 究竟是官府,还是刺客? 另一边,薛臣站在书桌前沉思,杏水村安置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多年来与世无争,这一次……对方触碰到他的底线…… 笔尖落下浓墨,上好的宣纸上瞬间被墨水浸染,浓墨四散,污了纸张。 一道人影推开房门进来,单膝跪地,正是白天赶车的年轻男子。 “少主,方先生来了。” 薛臣抬起头,沉寂的眸光微动,吩咐道:“快请!” “是。” 男子应声退下,薛臣将染了墨迹的宣纸揉成一团仍在地上,恰燃着的蜡烛噼啪一声,光影跳跃,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俊脸的轮廓。 脚步声和沉闷的哒哒声由远及近,一步步靠近书房。不大一会儿,一个胡子花白,拄着拐杖的老者被人从外面引进来。 引路的男子关上房门,待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老者跪地参拜。 “老臣参见太孙!” 薛臣快步上前,托住老者的双臂,将其扶起来。 “老师快起身!”薛臣眸光暗了暗,“大燕覆灭二十余载,老师不必再讲这些虚礼。” “一日为君当终身侍奉,礼不可费!” 老者头发胡须皆是花白,面上几条皱纹诉说着他经历过的沧桑。一身宽大的青衣罩在身上,更显出几分瘦骨嶙峋的味道来。 只有没有功名的人才穿青衣。薛臣抿唇,方仲宣曾是帝师,又岂会没有功名在身?只可惜,前朝不在了,当初的锦衣如今只剩布衣。 “先帝雄才伟略,只可惜生不逢时,大燕国里里外外千疮百孔,若不然……也不至于落到此般田地!” 老者语气激动,薛臣只是沉着脸没有搭话。 这些话听很多人讲过无数遍,他听腻了。 方仲宣曾是帝师,也是真心追随大燕的人,父亲生前嘱咐,方老有治世之才,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尊之敬之。 “往日之事不可追,方老是听说了杏水村的事情吧。” 他今晨得到消息,杏水村全村三十六口人,包括孩子,无一幸免。算算时间,此刻的青州城中,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 “鹰卫是朝廷鹰犬,做事狠辣,您要当心些才好。” 如今前朝皇室血脉,只剩下薛臣这一根独苗,鹰卫无孔不入,连深山中的杏水村都能查到,方仲宣实在是忧心。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可是……” 可是……又出了叛徒? 话题徒然沉重。 背叛都是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的,毕竟人心难测。 一时间书房里陷入一片寂静。 薛臣继承了前朝的信息网,大燕亡国后,他的父亲又埋下了一些暗桩,两代经营,如今已经可以媲美今朝的鹰卫。 媲美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是还比不上。 行事不如鹰卫般毫无顾忌。 但是探查些消息,还是能办到的。 “喜婆婆去买头饰,被人看到了梅花印记。” 出了杂货铺就被人盯上了。顺藤摸瓜。 当年,宫中的老人手臂上都会纹墨梅,大燕国破后,为了躲避追杀,很多人都选择洗掉纹身或者是藏起来,年青一代几乎没有人纹墨梅了。 喜婆婆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医女。 鹰卫一向是宁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 方老沉默半晌,叹道:“当年从宫里一起出来的人,不剩几个了……是我们做事不够细致。从前的人若老眼昏花不堪大用,少主便从年轻人中再挑出一些来吧。” 薛臣垂眸,从前的人是指他们这些“老人”? 店大欺客,奴大欺主,有些人确实该换了。不过他却不会跟眼前的人说。 方仲宣是名臣,也是贤臣,只因报答先帝知遇之恩,才一路追随他谋反。曾经的众人追捧,到如今的东躲西藏。 薛臣知道方老是真心实意,不掺杂任何私心,真真切切想助他重夺大宝,重现往日大燕风光。 心中不免敬佩。 同时,内心深处的阴暗面也被勾起,父亲呕尽心血而去,曾经忠心的人如今只剩下利益捆绑,又有几人是真想助他复辟前朝? 眼神中蒙上一层阴霾,显得整个人深不可测。 “多谢老师。” 第10章 救赎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方仲宣摆摆手,说道:“我也帮不了少主什么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拖少主的后腿。” 古往今来,从未听闻过旧朝复苏。 这条路难走。 “老师,您觉得,我们还能兴复大燕吗?” 薛臣今年不过十七岁,即使表现得再老成,也终究是一个少年。但是很多时候,使命和身份不允许他显露少年心性,连方仲宣都快忘了他的年纪,恍惚间竟以为是和先帝在谈古论今。 若不去反抗,他们这些人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了。旧朝遗孤是新朝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想办法让自己强大,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肉中刺只有扎得够深,才能换取一线生机。 有些事明知不能行而行之。 于他而言,这是身份的桎梏,也是身上的责任! 方仲宣是看着薛臣长大的,作为先帝的托孤大臣,他不允许这位年轻少主说丧气话。 “少主,整个江山社稷都是您的,是言家窃取了原本属于您的东西!” 说着起身跪下,“老臣定会辅佐少主重登大宝,万死不辞!” 呵…… 薛臣眸中的雾色更深,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气息变化,气氛并没有按照想象中发展。 方仲宣挺了挺后脊梁想让自己看起来足够精神,面对薛臣的沉默,竟是觉得挺直的后背僵硬起来。 忘了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压力,他在努力回想。 是了,好像还是先帝才能有这样的气势。 伴君如伴虎,即使是个幼崽。 “退下吧。” 这位年轻的少主终于也让人琢磨不透了。 方仲宣不敢反抗,应了声是。双手扶着拐杖,慢慢站起来。 年纪大了,这些年颠沛流离,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了。 书房里陷入寂静。 灯花跳动,将窗边静立的人身影拉长。 很早的时候,薛臣就知道,他只能靠自己,也只能信自己。 没有一个人会懂他。 豆子这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有时候哭,有时候挣扎,就是不会醒,怎么喊都始终紧闭着眼睛。身上还烧得通红,应该是受了惊吓。 胡嘤嘤半夜摸索到小丫鬟房间里,将人拽起来,不顾对方眼中的惊讶。 “赶紧去找大夫!” 她和豆子是管家亲自吩咐的,丫鬟不敢违抗,只得起身跑去找管家。 豆子身上滚烫,手脚却是冰凉。 胡嘤嘤将他的衣衫褪去,用凉水擦拭。又将他的手脚抱住搓热。 过了半个多时辰大夫还没来,就连出去的小丫鬟也没回来。 “豆子!” 胡嘤嘤惊呼一声,只见双眼紧闭的豆子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若是在现代,胡嘤嘤有很多办法让他退烧。可这是一场风寒都能要人性命的古代!她只能心里干着急,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强行镇定下来思考,他们两个不过是跟着那个男人一起回来的一对可怜的姐弟而已,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定是下人轻视! 毕竟是一条人命! 胡嘤嘤怒从中来,站在院子里喊人,可除了那跑出去叫大夫的小丫鬟,竟没有一个人。 报应这么快就来了吗? 这个男人还真是记仇啊…… 胡嘤嘤窜到院子里,撸起袖子,往后退了几步,摆出冲锋陷阵的架势,一跑一跳,竟轻松翻上墙头,沿着墙头上到房顶上。 夜幕笼罩,星月被乌云遮住,四下望去皆是黑漆漆一片。越是伸手不见五指,越是将有光亮的地方看得清楚。 胡嘤嘤身体灵巧的翻过屋顶,悄悄溜进那个还有亮光的屋子。 她的动作被隐在暗处的暗卫捕捉,动手之前,薛青吹了个口哨。听见哨声,所有行动便又都无声无息的收回去,好像这个院子里本来就没有人,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具身体胡嘤嘤用的并不顺手,加之她刚刚养好腿伤,还没来得及训练,自然很难发现隐藏的人手。 她只是疑惑,按照男子的身份,他住的地方怎么会让她就这样“来去自由”? 豆子的情形确实很危险,她就当行善积德吧。 顺利摸到小院,胡嘤嘤环顾一周,见无人值守,便大着胆子来到门前。 亮着灯,里面应该有人吧…… 敲门,无人应答。 胡嘤嘤皱眉,轻轻推开房门。 “有人……吗?” 吗字还没出口,房门啪的一声被关上。 紧接着后背一凉,一股劲风袭来。有人从背后偷袭! 胡嘤嘤没有回头,身子往左边一斜,身形一矮,转身,右手如闪电一般袭向对方腰腹。 她使的是一击必中的招式。 只见那人头脚未动,只细腰往后一闪,手掌贴着她的胳膊游走到她肩膀上,往下一按,便将她胳膊上的力道卸去,反手从背后制住。 胡嘤嘤肩膀一痛,却并不服输,顺着对方钳制的方向一转,身形灵巧的转过身来,左手直击对方面门。 可惜她太矮了,又一只手被钳制着,眼下的攻击不过是将破绽送到对方手中。 对方像是在跟她开玩笑一样,轻笑一声放开对她的钳制,任由她继续张牙舞爪的攻击。 几招过后,胡嘤嘤累的气喘吁吁,当她转身看清是薛臣的时候就猜到他对她只是试探,若是真想要她性命,她毫无反抗之力。 索性,借此机会扶着书桌耍赖道:“不来了……我,没劲儿了……” 说话还一边喘着粗气,可见确实累的够呛。 她的行为可谓是半分恭敬也没有。 烛光被他们你来我往的试探带起来的风吹得摇曳跳动。薛臣收势,开门出去。胡嘤嘤只听到一声哨声,外头窸窸窣窣,好像有什么人领命离去。 然后薛臣折返回来,亲自将房门关上。 胡嘤嘤忧心豆子,现在她和豆子的命都掌握在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年人手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扑通”一声,她跪在地上。 “少主,豆子高烧惊厥,求您给他请个大夫!” 两辈子加起来,胡嘤嘤只会杀人,就算是后来为国效力,也是去暗杀一些反叛势力的头目。 还从未求过人去救人! 还是以……跪着的方式。 可能觉得老天给她这辈子,是用来救赎的。 她的第一个救赎对象就是豆子。 人是有下辈子的,她这不就穿越来了。 豆子毕竟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个朋友。 薛臣绕过她坐到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散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她给出一个足够让他心动的条件。 胡嘤嘤咬咬牙,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人花了大力气救她,必定不会让她轻易离开,倒还不如以此为自己换取一些便利。 在真正的权谋者面前,她的小心思几乎是透明的。 薛臣冷笑:“你倒是会抬高自己。” 胡嘤嘤虽然跪着,却不卑不亢,提高了两个音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真诚些。 “属下是真心实意追随少主!” “若我让你杀人呢?” 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跟方老的谈话算不得愉悦,薛臣耐着性子坐在这儿,可不是跟她说笑的。 胡嘤嘤身躯一震,垂眸打量着自己的双手。 她这双手细腻纤长,虽然流落在外,也能看出来养尊处优。 这具身体的身份可能不一般,却又能怎么样呢……一旦失去家族的庇护,反倒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孩子结实。 孤苦无助,羽翼未丰。 留在他身边,或许还能学一些本事。虽有几分与虎谋皮的味道,但她没得选择。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的语气坚定了些。 第11章 压惊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杀十个人,换一条命呢?” 冰凉的语气浇得她的心冰凉,让她忍不住抬头去看说出这话的人。 薛臣的眼睛跟她对上,目光里没有温度,脸上也没有戏谑的表情。 胡嘤嘤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玩笑成分。 但无论她多努力,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心中忍不住想,这人到底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疯子? 短短几句话,让她连虚与委蛇都懒得进行到底。 心中升起一股豪气,觉得不能与虎谋皮。大不了她陪着豆子一起下去! 前世一辈子谨小慎微,把这条贱命看得太重才舍不得死,既然重来一遍,干脆也学学革命烈士,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 她很清楚,一旦答应一个条件,以后会有数不清的条件等着你。 只会万劫不复! 才刚刚认识一天,她已经救了豆子一次了,良心上没什么过不去的,不可能为了再救他一次就把自己搭进去。只是觉得遗憾,还没为婆婆报仇。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胡嘤嘤直直的站起来,走到桌前,决定再为自己争取一下:“打个折扣行不行?” 这是硬的行不通,开始来软的了? 薛臣眉毛一挑,将她的反应收归眼底。 胡嘤嘤深吸一口气,双臂撑在书桌上,与坐在里面的薛臣呈对峙状态。 他坐着,她站着,两人倒是一样高了。 “我有个条件。” 薛臣身上总是释放出那种冻死人的低气压,胡嘤嘤在他面前,承受着莫大的压力,硬着头皮将话挤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胡嘤嘤咧嘴一笑,所以才死猪不怕开水烫啊。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大不了就是一死呗…… 这么想着,反倒鼓起点勇气。 “让我杀人可以,不过我有三个原则。第一,不杀平民百姓;第二,不杀老弱妇孺;第三,只杀坏人。”许是怕对方不让她把话说完,胡嘤嘤不带停顿继续说道,“不过我现在太弱了,需要给我一点时间。” 少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生硬,她毕竟是跟人谈条件的。只是没想到薛臣眸光徒然变冷,薄唇冷冷吐出三个字:“你找死。” 胡嘤嘤呼吸一紧,被他擒住脖子,对方稍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被提起来,双脚离开地面的时候出于本能,来回晃荡挣扎。 两只手扒住脖子,明知挣扎无用,却还是想试一下。那只手冰凉得像一把钳子,只要咔嚓一下,就能把她的脖子拧断。 胡嘤嘤憋得脸色青紫,薛臣似乎并没打算让她死得太痛快。 “大,大,有可为……有,不可为……” “我,我不想……” 空气已经进不到胸腔里面了,可能临死的人会见到最想见到的人,会想到还没完成的事情。 胡嘤嘤看到她的老师在鼓励她:“嘤嘤,你做的很好,老师为你骄傲。” 她的老师退休后为了制服恐怖分子牺牲了。 他用他的荣耀,为胡嘤嘤换了一个能见光的身份。 前世她已经错了,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步上辈子的后尘。 不会再,活得没有自由…… 她的倔强是用一条命换来的,还没有站在阳光下,她不想死…… 薛臣冷眼看着她眼睛里的挣扎,看着她灵动的目光渐渐散去。冷哼一声,甩手将她扔在地上。 身体与地板碰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身体上的疼痛暂且不顾,新鲜空气一旦涌入已经枯竭的胸腔,便一发不可收拾,窒息的人剧烈咳嗽着,贪婪地吸收着可爱的空气。 昏黑的世界又变得清晰起来。 胡嘤嘤伏在地上,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形态有几分癫狂。 她突然明白了薛臣为什么会放过她。 大概,可能,他们是同类,都是在黑暗中苦苦挣扎,想要触碰阳光的那种人。 刚才的千钧一发,让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初见的时候,胡嘤嘤就感知到,薛臣身上那种死寂,那种阴鸷,是只有生活在阴暗里的人独有的气息。 刚刚她的哪句话刺激到他的神经了呢? 大概是那句,她只杀坏人。 让他恼羞成怒到恨不得杀了她。 胡嘤嘤趴在地上仰起来脸看薛臣,他脸上已经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神态,但是刚刚他眼底的厌恶挣扎,她看得一清二楚。 薛臣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却是惊涛骇浪,他竟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失态了! 她不像个小女孩,倒像是和他一样的人……她的灵魂和他一样在等待救赎。 他冷笑一声,这个世上本无救赎。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 小女孩的皮肤很白,雪白的脖颈间留下一个恐怖的紫色印记。这会儿她收了笑容,站起来,恭敬地低着头,看上去温和无害。 他正看的出神。 蓦然,小女孩抬起头来,朝着他嫣然一笑,殷红的唇竟有几分妖艳。 他让薛青调查她的身份,至今为止,并没有结果。 身份成谜,性格危险。 不论出于什么考量,他身边不能留这样不可掌控的人。 可刚才下手的时候,他竟有一丝犹豫。 “你先退下吧。”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的无力。 胡嘤嘤答应了一声,便踉跄着退下了。 薛臣盯着她的背影,冒出来一个念头,把她留在身边。 危险的人应该留在身边看着才放心,不是吗…… 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胡嘤嘤一身疲惫,沉默着回到住处,却在屋门口顿住。原本想着求人给豆子看病,如今,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她忍不住骂自己,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吗?嗯? 怎么会这么蠢…… 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胡嘤嘤上台阶的脚都是软的,一不留神,还差点栽倒在地上。 缓了几缓,凝滞在周身的血液才开始运行。 进屋之后,意外发现豆子盖着被子睡的正香,摸摸额头,烧也退了不少。 “还好,还好……” 带着惊悸和害怕,胡嘤嘤趴在床边睡着了。 又是惊心动魄的一晚上。 她不知道的是,以后,还会有更刺激的时候。 别看豆子小小年纪,身体结实的很。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一睁眼发现在陌生的地方,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娘,然后起身寻找。 他一开口胡嘤嘤就醒了,只是身上酸疼,动作稍微慢点,豆子就从床上惊坐起来。 看到是她趴在床边,想起什么,红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 “胡笳姐姐,我娘……” 胡嘤嘤握住他的手,发现他体温已经正常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 豆子这才发觉自己身子软绵,没有一点力气,赶忙问道:“胡笳姐姐,我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从他眼中看到害怕和无助。 “这里又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胡嘤嘤安慰道:“你没生病,昨天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快穿上衣服起来吃饭吧。” 自动忽略了他第二个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 昨晚留了吃的,就是防备着豆子饿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娟帕,正准备打开。 还没来得及打开,昨天的小丫鬟就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热气腾腾的包子和粥,还有咸菜。 胡嘤嘤利索的把娟帕包好塞回到怀里,拿干净的衣裳帮豆子穿上,拉着他的手到桌前坐下。 生病的人得吃点清淡的。给豆子和自己盛上粥,又拿起包子。 有吃的一切都好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昨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今天早上怎么着也得多吃点,好压压惊。 第12章 逆骨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提起吃的,豆子才感觉到饿。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也不客气,一口就喝了小半碗粥,三两口就解决了一个包子。 看得胡嘤嘤目瞪口呆。 这小子,昨晚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恢复得这样快。 惊叹归惊叹,还是能吃了好,能吃才说明健康。估计他是化悲愤为食量,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不过这样的人才能活的开心点,以后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胡嘤嘤可没打算一辈子拖着个拖油瓶,毕竟他们两个还没熟悉到那个程度上。 一愣神的功夫,一盘包子都快被他吃完了。 胡嘤嘤急道:“臭小子,给我留两个包子!有没有良心啊……” 见识过胡嘤嘤饭量的小丫鬟心领神会的,又去厨房领了一盘包子,注视着两人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早饭。 两人正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小院子里来了客人。是昨天赶车的年轻男子。男子从屋外进来,说明来意:“我是奉少主之命,来接豆子去凌云阁的,我叫薛青。” 胡嘤嘤沉思问道:“凌云阁是什么地方?” 薛青并未因为他们两个是小孩就言行无礼,也没有糊弄他们。 “该让姑娘知道的,自会告诉姑娘。少主给了一柱香时间,你们可以先道个别。” 胡嘤嘤讶异道:“只有豆子一个人去吗?” 薛青点头。她眼珠子一转,赶忙追问道,“那我呢?少主对我有什么安排?” 虽然不知道凌云阁是什么地方,但看薛臣的做派,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可能是她猜想的那种。 听到要让他离开,豆子紧张的抓住胡嘤嘤的手,喊了声:“胡笳姐……” 胡嘤嘤反手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抚,然后抬头看向薛青。 被少女注视的有些不好意思,薛青腼腆一笑:“这个……少主暂时没有吩咐。姑娘,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跟豆子说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见她护着豆子,豆子依赖她,他们便都以为她和豆子的关系很亲近。 实际上两人才相处一天,不过是有些同患难的交情,哪有什么要交代的…… 豆子紧张得手心冒汗。 尽管早在预料之中,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让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胡嘤嘤深吸一口气,她不大会安慰人,尤其还是……小孩子。只能根据前世的经验,大概交代几点。 “你去到凌云阁就只能靠自己了,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不要轻易吃旁人给的食物和水,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旁人……” “遇到事情多动动脑筋,不要莽撞……” “好好练功,学好本事。遇见危险的话要先跑路,保住性命再说,不要逞英雄……” “多吃饭,少说话……” 巴拉巴拉也说了一堆,豆子认真听着,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也没个章法,显得很啰嗦。 豆子没有一点不耐烦。 胡嘤嘤顿了顿,伸出食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没有?” 豆子点头说道:“记住了。” “真的记住了?别嫌我啰嗦。” “时间到了。” 还有一道男声响起,正交代的胡嘤嘤抬头一看,见薛青等不及了进来催促。 豆子突然红了眼眶,扑到胡嘤嘤身上抱住她,认真道:“胡笳姐姐,我会想你的。等我长大了好保护你!” 他的哥哥姐姐都是在他的年纪被带走的,如今他也要启程了。 胡嘤嘤不习惯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多少也有些感慨,两人就要分别了。 薛青站在屋门口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被人依恋着的胡嘤嘤心中感慨,伸手揽过豆子的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掰下来。牵着他的手走到薛青面前。 “豆子就交给你了。” 薛青认真道:“我会把他平安送到凌云阁的。” “有劳了。” 胡嘤嘤对薛臣没什么好感,对薛青却是感觉很好,像一个邻家大男孩,腼腼腆腆的。 虽然她很清楚,薛青的手上怕也做了不少阴暗的勾当。只要不动不动喊打喊杀就行,看看这孩子,多有礼貌……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远了,渐渐听不见了。屋子空荡荡,她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比如,她该何去何从啊…… 难不成就在薛臣这个大魔头身边? 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张口闭口都是杀人的人,可不就是大魔头嘛…… 她倒宁愿和豆子一起去凌云阁,做杀手也好,做细作也罢,总归是在这个世上有了一个容身之所…… 想到薛臣那张俊脸,只觉得暴殄天物,那么一张棱角分明的精致的脸,为什么会生在阴暗里?他又是谁? 正在感慨的时候,突然觉得周身一冷,屋子里的温度徒然下降,好像开了空调一般。 昨晚考虑了一晚上,薛臣打算亲自调教那个小丫头,他见过形色各样的人,还从来没有人敢糊弄他!小丫头昨晚的癫狂,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身逆骨,他非得给她掰正不可! 哪料到一进门,就看见那个小丫头瞪着眼睛看屋顶,咧着嘴发出啧啧的声音,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直觉她正在心里编排自己。 看见他进来,小丫头立刻换上一副恭敬嘴脸,起身立在一旁。 “少主来啦……” 不是跪着参拜他,果然是一身逆骨! 薛臣当即俊脸一沉:“跪下!” 胡嘤嘤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着这位少主大人,昨晚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为了少吃些苦头,她听话的跪下,准备聆听少主大人的教训。 其实是昨晚她回来以后发现薛臣早就派人给豆子医治,是她小人之心了。然后发现眼前这个人,可能没她想象中那么坏? 只有心里相信一个人不坏,这个人偶尔的阴狠在胡嘤嘤看来,也算可爱吧。 当她顶着一个乖巧的壳子,做出乖巧状的时候,薛臣又不知道该怎么发作。总不能说因为她没有跪下参拜就要处置她吧……他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再说,他现在又是什么身份? 薛臣自嘲一笑,心想,那些老狐狸们都没把他气死,何必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沉着脸找个凳子坐下。 胡嘤嘤偷偷抬头,将他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收归眼底,顺便偷偷打量。 只见他今天穿的依旧是黑袍,黑衣黑领,腰带紧束,外面套了一件镶金丝的宽大袍子,将少年的细腰遮住。 衣着虽然宽大,却遮不住少年的身形,常年习武练就一副紧致的身材配上一身黑衣,颇有几分禁、欲的味道。 饶是胡嘤嘤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皮相极好。 不免多看了几眼。 薛臣瞧见胡嘤嘤的视线在他身上上下下打量,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炙热,刚刚做的不跟她计较的决定立刻灰飞烟灭,恨不得再把她掐死一遍。 “滚出去!” 胡嘤嘤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好汉不吃眼前亏,胡嘤嘤趁他发作之前赶紧麻利的滚出屋子。 出来门才寻思过来,他们这位少主发什么神经?跑到她的屋子里让她滚出来? 第13章 可怜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薛臣自然也想到这一层,凉凉的声音追出来:“在院子里扎马步,两个时辰。” 人却是老神在在的坐在屋子里没动。 院里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给薛臣上了杯茶,紧张得差点把茶杯掀了。 胡嘤嘤翻了个白眼,心中却是很兴奋,扎马步是练武的基本功,这么说,薛臣要教她本事了! 两个时辰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于是她高高兴兴的在院子转了一圈,挑了一块儿两个时辰内都晒不到太阳的风水宝地,扎起马步。现在可是夏天,被太阳晒两个时辰,她还不得脱层皮啊! 对于她的小聪明,薛臣什么也没说,吩咐小丫鬟去给他拿了本书,就坐在她屋子里的椅子上看起书来。 然而,胡嘤嘤大概是忘了,她如今换了副娇贵的壳子,身体素质……才一炷香功夫,腿就开始打颤。两刻钟的时候,她就浑身湿透,两条腿酸胀得快站不住。 一个时辰的时候,她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但她一直咬牙坚持着,心里安慰自己,这算什么,以前站一天也不觉得累…… 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沉浸在书里的薛臣抬头,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天色,放下书从房间里走出来。吩咐候在自己身边,跟胡嘤嘤状态差不多的小丫鬟:“再过一个时辰,让她回来休息。” 说完径直走了,小丫鬟也是浑身湿透,直到他走了才一屁股瘫在地上。 胡嘤嘤这一站一直站到中午,她虽然在屋檐下,但热浪扑面而来,身上被汗水湿透,湿透的衣服又被热浪烘干,如此反复。她的眼神都有些涣散,感觉自己站成了一座雕塑。 直到被小丫鬟提醒时间到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她依旧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一边玩笑说道,“姐姐扶我一把吧,我动不了了。” 对此小丫鬟深表同情,她只是站了一个时辰,胡嘤嘤可是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 同病相怜,两人之间的关系稍微亲近了一点。 小丫鬟比她大,她很瘦,小丫鬟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架到屋子里。 “我叫杜鹃,比你大几岁,你这声姐姐我就受了。” 小丫鬟倒是很活泼嘛……胡嘤嘤瘫在床上,笑了笑。 “杜鹃姐姐,帮我倒杯水吧,谢谢了。” 杜鹃直接给她提来了一个茶壶。 “早就给你晾上了。” “谢谢啊……” 她既不想起也起不来,杜鹃就提着茶壶,把壶嘴送到她嘴边,一点点喂她。 先喝了个水饱,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杜鹃还在,正坐在她床边绣花,见她醒了,小心问道:“你还好吧?” 胡嘤嘤活动一下四肢,除了浑身酸疼之外,就是饿了。 “杜鹃姐姐,有吃的吗?我饿了……” 杜鹃一愣,还以为她要抱怨抱怨,没想到她只想着吃。她的表情有几分讨好的意味,杜鹃恍神想到弟弟妹妹们,心中一软。 “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虽然不知道少主为什么惩罚胡嘤嘤,但能看出少主对这个小姑娘不一般。少主可能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却能亲自惩罚胡嘤嘤。杜鹃觉得自己伺候的小姑娘可能跟少主有些关系。 具体是什么关系,她也不敢胡乱猜测,只是伺候的时候更尽心了。 到厨房领来饭菜,见识过胡嘤嘤的饭量,她多领了两个馒头。 胡嘤嘤果然不负众望的吃的菜汤都不剩。然后心满意足的又瘫回去了。谁知道下午还有什么项目,她得抓紧时间补觉。 见她睡了,杜鹃收拾好屋子也出去了。 她猜到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果不其然,刚睡着没一会儿,薛臣又沉着脸站在她床边,将她揪起来扔到外面。 外面正热,还没睡醒的胡嘤嘤有点头晕,冷不防整个人被丢在水里,一下子就清醒了。 清醒后看到自己正泡在一口大水缸里,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陌生男子,年纪也不大,可能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样貌平凡,扔在人群里一点也不起眼那种。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男子按住她的脑袋,将她按进水中。 这幅身子没经过锻炼,根本不会闭气。胡嘤嘤喝了好几口水,使劲儿挣扎着,但那只手似乎重有千斤,无论她怎么挣扎也一动不动。 直到她快因为窒息晕过去,那只手才把她提起来。 她也顾不上咒骂薛臣了,赶紧调整呼吸,好迎接下一轮窒息。 不知道过去多久,胡嘤嘤只感觉筋疲力尽,天都黑下来了才结束。 她扒拉着缸沿,脑袋从水中钻出来,两只胳膊扒着缸沿撑住身体,下巴也搁在缸沿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喝水喝饱了,饭也不想吃。 薛臣从她房间里出来,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径直走了。 胡嘤嘤靠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这厮是一直在她房间里待着,还是别的什么…… 她也不去想了,黑衣男子早就不见了。 陶掏耳朵里的水,仰天长叹一声,费劲儿的从缸里爬出来,杜鹃先帮她拿来一套干净衣服,又去厨房给她领饭菜。 胡嘤嘤瘫在床上,今晚的伙食很好,竟然还有红烧肉。 喝了一下午水的胡嘤嘤却只想吐。 “你多少吃点吧。” 杜鹃劝道。若说上午跟胡嘤嘤是同病相怜的话,这会儿对她已经是可怜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胡嘤嘤挣扎着起来,好赖把肉都吃了。 吃饱了却是睡不着。 “杜鹃姐姐,你一直伺候少主吗?” 正在收拾的杜鹃闻言一笑:“我哪有那个福气,平常只是做些杂活,姑娘来了,我才被调过来伺候姑娘。” 胡嘤嘤眼珠子一转,追问道:“姐姐你进府几年了?少主一直住在这里吗?” 杜鹃放下手里的活,拉个凳子坐下来,似有些惆怅。 “我也是同姑娘这般年纪进府的,今年是第五个年头。”胡嘤嘤不问她也没发觉,思量后说道,“少主不常歇在这里,这次住的时间算长的了。” 往常都是住一两晚上就走了。 “叫我胡笳就行了,我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胡嘤嘤本质上还不习惯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或许有一天也会习惯,但是眼下,她确实不是什么人物,“杜鹃姐姐家就是这里的吗?” 杜鹃摇头:“不是,我家是豫州东平县的,这里是青州。” 第14章 杀意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过去的几个月时间,胡嘤嘤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难得有人肯跟她说说话,她盘腿坐在床上,像个好奇的小姑娘一般问道:“豫州……很远吧?” 杜鹃也把她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以为她对距离可能没什么概念,其实就连她对这个世界也有很多不知道和不懂的。 “倒也不算很远。坐马车的话,大概要走两天。” “两天?这么远?姐姐为什么来这么远的地方啊?不会想家人吗……” 胡嘤嘤仗着外表有欺骗性,又提到家人,更容易让人卸下心防。杜鹃只当是两个小姐妹谈心,没心没肺道:“因为少主啊,我娘说让我给少主做牛做马,好报答少主。” 胡嘤嘤眉梢一挑。 “少主……是做什么的,姐姐知道吗?” “嘘……”杜鹃立刻神情紧张的捂住她的嘴,凑近她耳边小声解释道,“我们做下人的可不敢乱嚼主人的舌根……” 紧张完又开始八卦。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叫主人少主……好像,是做生意的。” 胡嘤嘤懵懂点头,不再提这一茬。杜鹃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能知道什么呢! 她把想问问这是什么年代,皇帝是谁的话咽下去了,连自家主子都不敢议论的少女,又岂会懂国家大事? 以后有机会再打听吧。 怕晚上再出什么幺蛾子,她要赶紧休息了…… 杜鹃退出去。 胡嘤嘤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着了。梦见薛臣那张阴沉的脸就在眼前,吓得她一机灵睁开眼。 感觉后腰被什么东西硌着,伸手一摸,是一本书。 屋子里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是什么书。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是好东西啊! 胡嘤嘤根据摸到的形状,脑海里勾勒出图形,得出硌她后腰的东西是书的结论时,立刻睡意全无。 起身点上蜡烛,抱着书本坐在桌前。昏黄的光线下,只见封皮上写着“史记”两个大字。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翻开这本书,发现除了文字一样,里面的内容从第一页开始就与她所知道的史记不一样。 薄薄的一页纸,从古至今,史简笔艳。 一个人百年之后,若是能有一个名字出现在这本书上,便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胡嘤嘤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应宣十九年,燕悯帝崩,大燕亡。 宣统元年编撰。 不知道如今是哪一年…… 心里藏着事情,胡嘤嘤睡得并不踏实。到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边有人。 一睁眼,只见床前立着一个人影,正目光幽暗的看着她。 吓得她头皮发麻,本能的从床上跳起来,向那人袭去。 她站在床上倒是比那人高一些,于是招招袭向那人面门。那人也不躲,只用一只手挡在脸前面前跟她过招。 那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天太黑了看不见,胡嘤嘤感觉他没眨眼。 心中有点恼,虚晃几招,突然抬起膝盖朝那人肚子上踹去,那人伸手去挡。她趁机在那人手臂上一蹬,一个借力从对方脑袋顶上翻过去,落在桌子上。 顺手捞起放在桌子上的火折子。 昏黄的光线立刻照亮整个房间。 只见薛臣沉着脸站在床前看着她。 早就猜到是这厮! 胡嘤嘤心里有气,却不敢撒出来,只拿话挤兑他。 “深更半夜,少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意思很明显,这人怎么跟个幽魂一样,深更半夜不睡觉?自己不睡觉就算了,跟鬼一样出现在她房间里。胆子小点的,会不会被吓死? 可能是觉得对方不会杀她,胡嘤嘤的话可谓是胆大包天! 刚才过那几招,薛臣好像有些意犹未尽,充满兴味的看着她。 看这人的精神头,胡嘤嘤知道她别想再睡了。略一犹豫,便摆起架势又冲了上去。 心中想着,免费的练手机会,不用白不用,正好可以锻炼一下。 古代的人练内力,这个她不会,但是招式上,她不一定弱。跟她动手,薛臣也不用内力,两人默契的只动手。 胡嘤嘤学的都是直接有效的攻击,比如人体哪个地方最柔软,哪一截骨头最脆弱,最好下手。也不跟他客气,一股脑儿全部招呼在他身上。 薛臣一开始还有几分漫不经心,到后来胡嘤嘤像一条藤曼一样,缠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脸上才收起漫不经心,换上慎重的表情。 胡嘤嘤没空去观察他表情的变化,瞅准他防守中的漏洞,就往里面钻,像跗骨之蛆。 若不是她太小,身体太弱,也不至于招式虽然很辣,杀伤力却并不强。 两人过了几十招之后,胡嘤嘤没力气了。 仰面瘫倒在床上,摆摆手,气喘吁吁的说道:“不打了,我没劲儿了。” 心中想着,以大欺小,算什么好汉…… 忘了自己有些怕眼前人的事实。 说完半天没得到回应,胡嘤嘤爬起来,除了烛光在闪烁之外,屋子里哪里还有人! 就连屋门都关得好好的! 胡嘤嘤穿鞋下床走到半开着的窗前,天热,她就开了这半扇窗户,难不成他们的少主大人是走的窗户? 三更半夜,做梁上君子,就是为了找她打一架? 胡嘤嘤翻了个白眼,以为没人看见。哐当一声将窗户关上,小声嘟囔了一声,回去睡觉了。 他这一折腾,天都快亮了! 隐在暗处的暗卫额头上冒了两行细汗。 心中感叹道:这个世界上果然有不怕死的。 胡嘤嘤很特殊,这是经过一天的考察,薛臣再次得出的结论。 他小时候第一次扎马步,只坚持了一个时辰。一天练下来到了晚上浑身难受,夜里睡得人事不知,第二天又被父亲罚了两个时辰马步。 当时他是什么反应呢? 一边扎马步一边哭,觉得父亲太过严厉。一直到十岁的时候,他才不用父亲监督,自己主动扎马步,主动练功,主动读书。 因为他的父亲死了。 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跟大家都不一样? 留着她,到底是好,还是……坏? 站在床边的薛臣看着熟睡的胡嘤嘤,杀意一闪而逝。而正是这份杀意,让胡嘤嘤惊醒。 胡嘤嘤不知道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是的,薛臣好几次,对她动了杀意。 从胡嘤嘤的房间出来,薛臣叫来暗卫。 已经过去好几个月,该查到的早就查到了。为了查她的来历,薛青亲自出马,沿着商队行走的路线,来来回回查了无数遍。 只得到一个消息。 这个小姑娘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第15章 叠罗汉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果然又见到薛臣。 胡嘤嘤在想,这厮难不成天天不睡觉?怪不得总是容易生气。 杜鹃是怕了,给他上了杯茶后就退出来在屋外候着,即便如此,也感觉混身不自在。 胡嘤嘤照例在院子里扎马步。在她看来,身上的疼痛都是可以忍受的。训练的时候若不吃苦,何时才能变强。 而大部分人很难有这个耐心去打基础。 在外人看来,薛臣这样做是在欺负一个小姑娘。尤其是隐在暗处的那些暗卫们,他们也是从这时候过来的,这群人里面,第一次扎马步,能站半个时辰的就算有能耐的了。 还有闭气,都是师傅先讲一下闭气的方法,说一些注意事项,再一点点自己练习,可没一上来就直接把人往缸里按。 薛臣的方法太简单粗暴。 胡嘤嘤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甚至不知道有这群人存在。扎马步的时候,捎带手练习了一下闭气。就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到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再换气。然后调整呼吸,再练习。 到下午被按在水里的时候,她就得心应手许多了。 见她半天不出来,按住她的黑衣男子心下有些不确定,手上的力道一轻,就被胡嘤嘤挣脱,脑袋从水里钻出来。 看到他热得满脸通红浑身是汗,同情的对他笑笑,又钻进水里了。 心里想,大夏天的穿一身黑衣服站在太阳地里,不热死才怪! 另一位穿黑衣的家伙倒是会享受。 男子被她的笑晃了一下,没有继续动手。 趁这个功夫,胡嘤嘤从水里钻出来往屋里看去,瞥见薛臣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察觉到她的视线,睁开眼瞪了她身边的男子一眼。 男子身体一僵,胡嘤嘤撇撇嘴,深吸一口气又自己钻水里了。 这一幕有点滑稽,在场的几人和不在场的暗卫们俱是觉得气氛轻松,薛臣嘴边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来。 心头也觉得几分轻松愉悦。 然后他突然愣住了,将手掌放在胸口,握成拳头,想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愉悦轻松时的心跳。 十岁之前,他整天被父亲逼着读书练功,十岁之后,他必须学着自己成长。 好像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有过愉悦这种情绪。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抬头看向外面,能看到的天地很小,只有门前的一小块地方,只能看到昨天才搬过来的一口大缸。时不时地从缸里面冒出来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黑琉璃般的眼珠东瞅西瞅,很不安分。 果然是一身逆骨…… 薛臣瞧着门外发呆,薄唇微翘。片刻之后,又有些懊恼的站起来,甩甩袖子径直离去。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问他要去哪儿,还回来不回来。等他走了,杜鹃才敢进屋,把刚才因他起身掉落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放在桌子上,顺便将他用过的茶杯收拾出去,换上新的放在原地备着。 胡嘤嘤只顾练习闭气,也没留意他什么时候走了,不过她也不太关心。 累了一天,吃过晚饭躺在床上就睡了。 不操心的人,睡眠质量是真的好。一觉到天亮。 薛臣却是睡不着,书房的灯亮到半夜。后半夜才躺到床上,天刚微微亮就醒了。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可能是天气热了,昨晚只觉得烦躁的很。 他心情不好就意味着,很多人要遭殃。 睡得正香的胡嘤嘤睡梦中听见一声哨声,也没在意,翻个身继续睡了。 潜藏在府邸各个角落的暗卫们不敢耽误,立刻动身到薛臣书房前集合。 等人来齐了,薛臣穿着黑色劲装从屋里出来。 “动手吧,输的人惩罚叠罗汉。” 暗卫们心中叫苦。少主武功高强,每次过招就意味着,少主心情不爽,他们除了挨揍,还得受罚,多不划算! 不动手行不行? 死人才不会动…… 谁的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且打且躲着点吧。 猜出他们想法的薛臣冷哼一声,下手没半点留情。 今天早上,胡嘤嘤吃过饭没见到薛臣,小小的意外了一下,就自觉地去院子里摆好架势扎马步。 虽然身体还很沉重,她现在已经有点适应了。见杜鹃又是打扫卫生,又是整理房间,进进出出,还好心情的跟她打了个招呼。 “杜鹃姐姐,已经很干净了,还收拾什么?” 杜鹃一点也不敢懈怠,薛臣连着两天光临她们这个小院子,昨天她都是半夜起来打扫,一大早起来收拾房间。好不容易逮着个空闲,她得赶紧把院子收拾得更干净一些。 她一边检查一边跟胡笳说话。 “我的胡笳妹妹啊,你就扎好你的马步吧,你好好的,我才能跟着沾点光!” 胡嘤嘤笑笑,打趣道:“跟着我沾什么光,没看见我现在多苦啊……记得多给我弄点好吃的!” 杜鹃钻到屋子里不知道在收拾什么。 这边,薛臣的书房前还在继续,地上已经躺下了七八个人,还有两个在苦苦支撑,三招之后这两个也躺下了。 他们足足撑了两个多时辰,够不容易了…… 薛臣脸不红气不喘,瞪了他们一眼,起身走了。留下一句:“自己去领罚。” 躺了一地的暗卫们看见太阳有种看见月亮的感觉,心道:主子的热闹果然是不敢看的。 也不敢违抗命令,暗卫们认命的起身,先出局的站在下面当垫子,后出局的一层一层往上摞,直到最后一个人上去。 然后,扎马步。 这就叫叠罗汉。 本身先出局的人受伤就重,带着一身伤,当着人肉垫子,顶着大太阳扎马步,一扎好几个时辰。 惩罚一遍下来,每个人都要脱层皮。 忙完回来的薛青来找少主,一进院子就看见一堵人墙,猜测到少主心情不好。本身也没什么大事儿汇报,见状在人墙面前溜达一圈,果断遁走了。 庆幸他出了一趟门,要不然,他得站在最上面一起挨罚。 薛臣晃悠着来到胡嘤嘤的院子,见她正面不改色的扎马步,颇为满意的嗯了一声,进房间里坐下了。杜鹃战战兢兢地奉上一杯热茶和一些瓜果点心,退回到屋子外面。 他一来,小院的气氛就变得紧张起来。 除了专心致志扎马步的胡嘤嘤,她内心编排道:这厮整天没点别的事儿吗? 被编排的某人喝了口茶,吃了两块水果,便自觉地往她的床上一靠,拿书往脸上一盖,竟然睡着了! 他没出声,杜鹃是不敢进去的,胡嘤嘤看着时辰,今天她要多站半个时辰。没人去打搅他,自然也没人发现他睡了。 胡嘤嘤觉得今天的院子里格外安静,好像少了点什么。 第16章 对峙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多站半个时辰并不难办到。胡嘤嘤看着到点了,便活动了四肢,打点水洗了把脸。 一般结束后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往床上一瘫,然后等着杜鹃去弄吃的喝的。进屋发现薛臣不在椅子上,她也没多想,以为她这位神出鬼没的少主早走了。 吩咐杜鹃去拿吃的,然后背对着床往后仰倒。 被阳光晃的两眼昏花的胡嘤嘤进到屋里,眼前还是一片光影,没看见床上还躺了个人。 意料中的柔软接触并没有到来,她的身子砸到了一个硬硬的,暖暖的身体上。 吓得她浑身一激灵,扬起脑袋往上看去,正对上一张阴沉的俊脸。 她看这张俊脸也是模模糊糊的…… 带着薄怒的气息喷到她额头上,稍一动,还能感受到胡茬在皮肤上摩挲,痒痒的。 薛臣横在她的床上,她靠在他身上,把他当成了肉垫子…… 皮肤的温度透过两层薄薄的衣服传到她身上,胡嘤嘤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恨不得灵魂也是个八岁的小女孩,人事不懂,也省得尴尬了…… 思及此,胡嘤嘤赶紧从床上弹起来,小脸一红,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 “少,少主……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臣还有点迷糊,一句话,一个表情也没有,从床上爬起来走了。 胡嘤嘤见他没有责怪,提起来的心又落回肚子里,心有余悸的继续爬上床。 床上薛臣躺过的地方还热乎,还带着点他身上的味道。 胡嘤嘤嘴上说着害怕,躺下来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在回味刚在落在后背上的温热触感,砸吧了两下小嘴,然后打了个激灵。 赶紧把脑海里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赶走,她还是个纯洁的小姑娘呢! 越想越是脸红呐…… 吃饭的时候,杜鹃忍好奇问她:“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那么红?” “可能是今天太热了吧……”胡嘤嘤塞了满嘴饭,给她夹了一筷子,才口齿不清的说道,“吃你的吧……” 杜鹃不明所以,见她没事也没有再问。 吃完饭不等旁人催促,胡嘤嘤主动往水里一钻,把乱糟糟的心绪沉淀下来。 脑子里还在想,她顶着一身汗臭味儿,她的这位便宜少主没发现吧? 薛臣连梦都没做,醒来也是迷迷糊糊的走到书房,坐在书桌前呆愣半晌。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了,连带着心情都好了很多。 又是那种轻松愉悦。 隔窗看到暗卫们还顶着烈日在院子里叠罗汉,一挥手:“都散了吧。” 暗卫们得了命令,不敢有丝毫迟疑,一溜烟消失不见。躲在暗处的薛青冒出来,闪身钻进书房。 薛臣问道:“查到鹰卫的行踪了吗?” 暗中屠杀杏水村三十六口人,每一条人命他都记着。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薛青将得到的信息禀报:“这次行动的是鹰卫青州署的萧继,村民的尸首现在在青州知府衙门,包括喜婆婆的。” 鹰卫杀了人将尸首带走,是为了邀功请赏。 “盯着萧继,找机会除掉他。”薛臣眼睛一眨不眨,“尸首既然在衙门里,那就连衙门一起烧了吧。” 薛青神色一凛,恭敬应是。 得了一上午安眠的薛臣并未再出现,胡嘤嘤按部就班的继续打基础,躲在暗处的暗卫们继续带着伤上班,闲得无聊的时候,就看胡嘤嘤扎马步。 就这么过了几天,突然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青州衙门着火了! 现在的胡嘤嘤晚上会练习一会儿打坐,就不再是吃完饭就睡了。 当天夜里,整个青州城炙热的空气里都是焦烟味儿。胡嘤嘤还没睡,看到窗户外面的天被映照的通红。 她果断起身来到院子里,三两下翻到房顶上,看到东边的天殷红一片。这里可没有霓虹灯,多半是哪里着火了。 “走水了!走水了!” “青州衙门走水了!快来救火呀!” 远远听到一阵骚乱,有人大喊青州衙门失火。骚乱惊醒沉睡的百姓,外面的街上陆续亮起灯,有人着急忙慌的往那边赶。 这里距离衙门不很远,甚至能看到窜起来的火苗。看这架势,火势不小。 府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胡嘤嘤不信她那个耳聪目明的便宜少主没听见动静。 不过天塌了压死个子高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要火没烧过来,她就接着睡。 正准备跳下来的胡嘤嘤无意一瞥,瞧见薛青从外面溜进来,几个起落落在薛臣院子里。察觉到她的视线,胡嘤嘤眼前一花,刚才还在另一个院落的薛青就站在她的面前。 “姑娘大半夜不睡觉,在房顶上做什么?” 胡嘤嘤语气轻松:“看月亮不行吗?” 说完抬头,天上别说月亮了,连星星都被滚滚黑烟挡住了。 她面不改色的反问道,“薛青大哥不也没睡觉吗?是奉少主之命,救火去了吗?” 救火和放火就一字之差,薛青眉头跳了跳,竟生出一种被看透的错觉来。当即决定不跟她纠缠,含糊道:“奉少主之命,去看看火势如何。” “不打扰姑娘赏月的兴致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重新落在薛臣院子里了。 唉,胡嘤嘤看得羡慕不已,上辈子她若有如此轻功,说不定就不会来这里了。 睡觉睡觉。 知道衙门失火,方仲宣火急火燎的赶来,此刻,正和薛臣在书房里对峙。 薛青站在门外,只听里面方仲宣苦口婆心的劝道:“少主,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不能伤其根本,这样的小打小闹,不痛不痒,只会让对方更加警惕!以后我们行事也会更加艰难!” 端的是忧国忧民啊…… 然后是薛臣冷静的声音。 “杏水村的村民都是前朝追随祖父和父亲的旧臣遗孤,全是老弱妇孺,我身为他们的少主,护不住他们是我失职。不说为他们报仇,若是连老人和孩子的尸首都保不住,让他们在衙门里受尽屈辱,日后还如何服众?还有谁愿意真心追随我?” “逝者已去,他们是为大义而死,这是他们的归宿!只要少主能重登大宝,他们的牺牲就有意义!” 方仲宣一派大义凛然,神情激动,试图劝说薛臣。 薛臣冷哼一声:“日后的路还长远,若是倾尽我一生,也无法走到那个位置上呢……” 他们就白死了…… 就让他们白白死去吗? 方仲宣心中苦涩。他何尝不知道这条路上伴随着很多不甘…… 第17章 监视之中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方仲宣张嘴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心中复杂,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庆幸他抛弃身家性命誓死追随的君主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君子。 还是悲伤,或许他闭眼了,也见不到少主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薛青敲门进来,对方仲宣点点头,回禀道:“少主,火势已经起来,恐怕要烧到明天早上。” 火势是从衙门的前院存放尸体的偏房烧起来的,就算火灭了,那里也烧得差不多了。杏水村的村民的尸体早就化成灰烬了。 已经成既定的事实,方仲宣没再说话,薛臣嗯了一声。 “退下吧。” 薛青应是。 “老臣也一并退下了,只是恳求少主以后不要再意气用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薛臣看着他的目光微动。 方仲宣跟着薛青一并出去,看着天边的火光,沉默离开。 等他走远,薛青复又进入书房,不等薛臣开口,主动解释道:“这次的任务,属下只带了三个人。” 也就是说这三个人里面有人给方仲宣报信,范围已经缩到很小了。 灯花跳跃,映照着薛臣冷漠的脸,他低声吩咐道:“都处理了吧。” 三个人,都处理了? 薛青抬头看他一眼,一袭黑衣劲装的薛臣站起来走到窗边,又好像不是在吩咐他。 用三条人命,震慑一下那帮老狐狸。他不怀疑方仲宣的衷心,但既然为臣,便该有为臣的本分! “跟我去个地方。” 薛青低头,恭敬应是。 青州署衙门里乱作一团,萧继一身黑衣蒙面站在高处,看着火光,看不清脸上神色。 片刻后,一个同样衣着的蒙面黑衣人在他身后跪下禀报道:“大人,查到了,人在城西。” 萧继唇边勾起一抹笑,低喃道:“鱼儿果然上钩了呢……召集人手,现在就过去!” 城西一处废弃的宅子里,刚刚参与放火的三个黑衣人蹲守在墙角。其中一个站在角门边往外看,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果然,暗夜里一声尖锐的哨声,跟他们平时训练的哨声不一样,这个声音刺耳,像是刀剑碰撞时产生的刺啦声。 “不好,是鹰卫!” 十数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刀光映着火光一同降临,一条人影落在屋顶上,戏谑道:“就抓住三只小虾米,没意思……利索点解决了。” 被刀光剑影包围的三人背靠背,面对蜂拥而来的攻击拼死抵抗着。鹰卫是朝廷鹰犬,作恶多端,都该死!他们要为杏水村惨死的同胞报仇! 薛家的暗卫都不是孬种! 三人一直战斗到浑身是伤,热血淌尽。 薛臣和薛青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三个杀了五个人,地上八具尸体,也算死得其所。 薛青低着头,能体面些死,就是少主开恩了…… “走吧。” 萧继的目光穿过夜色落在已经无人的不远处,冷哼了一声:“都是废物!” 还剩下的人不敢吭声,默默抬起同伴的尸体,跟萧继回衙门。 天亮以后,街上行人依旧,没人知道这里经历了一场杀戮。 胡嘤嘤觉得身体一天比一天轻盈,用来睡觉的时间自然减少了。还附带耳聪目明的福利,现在只要有谁踏进小院内,她能立刻感知到。 当然,像薛臣这种绝世高手,除非走到她面前,否则她也是发现不了的。 早上早早起来,站在院子里打会儿太极,配上前两天从按她脑袋的暗卫大哥那儿学来的内功心法,感觉到周身气息游走,好像是那么回事儿。 主要也是众暗卫们觉得胡嘤嘤这小姑娘不错,能吃苦,有上进心,关键还聪明可爱嘴巴甜。 胡嘤嘤也没见过其他暗卫,只见过这一个。薛臣不在的时候,一口一个大哥,叫的他心花怒放,也不思量就把内功心法传授给她了,反正也是师傅教的,早晚都要学。看少主教徒弟的粗糙劲儿,估计还没想起来呢…… 回去以后被其他暗卫们羡慕嫉妒的不行,恨不得代替他去给胡嘤嘤当师傅。 他们还都只被师傅训过,没当过师傅呢…… 说起来也是他们生活太单调,从小练功,吃尽苦头。长大了,成了暗卫,没白天没黑夜的守着院子,少年心性被勾起来了。 胡嘤嘤果然聪明伶俐,才打坐几天就摸出一些门道,兴奋得不行。结合着前世学的太极招式,在院子里打了一套。 得意的问她“唯一”的观众杜鹃。 “杜鹃姐姐,我练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英俊潇洒?” 正在打扫院子的杜鹃很给她面子的说道:“是挺不错,不过,你打的这么慢,到时候遇上坏人怎么办?” 外行看门道,内行看热闹。 潜伏在小院的暗卫们却觉得胡嘤嘤是个武学奇才,这套拳法招式虽慢,却灵气十足,一招一式皆蕴含内力。 有四两拨千斤的味道。 在其他地方值守的暗卫们伸长脖子往这边看,脖子伸不过来的,便竖着耳朵听动静。 正在四处巡视的薛青狐疑的顺着他们共同的方向,走到胡嘤嘤住的小院。 正好听到胡嘤嘤跟杜鹃说话。 “哈哈,杜鹃姐姐,你不懂。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说着左脚向左分开,两脚平行与肩膀同宽,两臂慢慢向前举,掌心向下屈膝半蹲做了个起势。 然后抱球收脚,上体稍右转,右臂屈抱于右胸前,左臂屈抱于腹前,成右抱球;左脚收至右脚内侧成丁步。 “我这一招叫野马分鬃!” 弓步分手。 “这一招叫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 胡嘤嘤全神贯注,每做一个招式就给杜鹃介绍一遍,动作如行云流水,一套拳法完整做下来,顿觉呼吸绵长舒畅了不少。 听她这么一讲,杜鹃确实觉得挺难的,便问道:“胡笳妹妹,你这套功夫是跟谁学的?好难啊……” 薛青从惊艳中回神,竖着耳朵等胡嘤嘤回答。 胡嘤嘤思考了一下,总不能说是上辈子学的,便扯了个慌话。 “我也不记得了,你也知道我病了很长时间,可能是发烧烧糊涂了,到现在很多事情我还想不起来呢。” 杜鹃拿出手帕给她擦擦汗,心疼道:“病的时候很辛苦吧……” 胡嘤嘤嘿嘿笑道:“都过去了……” 正说话呢,回头看见薛青面色古怪的站在门口,两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人也是高手……胡嘤嘤后怕的回想,自己应该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其实,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第18章 嘴甜吃四方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薛青本是不打算进去的,奈何实在压制不住体内的蠢蠢欲动,胡嘤嘤演示的拳法太过精妙,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似乎蕴含人生哲理,让他产生了想与之探讨一番的冲动。 脚步又在门槛外面顿住,面色犹豫。仔细回想了一下少主对胡嘤嘤的态度,好像也没有限制什么。 于是他抬脚迈过门槛。 杜鹃规矩的福了福身:“见过大人。” 胡嘤嘤则瞪眼看着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带豆子走的那天,觉得他很“亲和”。 这份亲和也是在和薛臣的对比中得出来的结论,要知道薛青也是不苟言笑的人,平常也没人敢跟他开玩笑。 “薛青大哥,你来了呀……” 胡嘤嘤仗着“年纪小”,咧嘴甜甜一笑,自从在黑衣大哥那儿尝到了“甜头”以后,她就总结出了一个人生真谛:嘴甜吃遍四方! 薛青的地位只怕比那位黑衣大哥高上好几个档次。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想搞定皇帝,就得先搞定他身边的大内“总管”。 薛青无疑就是那位“大总管”了。 胡嘤嘤眼睛发光,看见他,有种看见亲哥的感觉。 她的过分“热情”,让薛青有点不适应。想着自己并无公务,是自作主张私下来见她,不免有些心虚。 于是板着脸掩饰道:“胡笳妹妹,你这练的是什么拳法?”说着手上拉开架势,请教道,“这一招白鹤亮翅之后,你做了两组重复是为何?” 躲在暗处的暗卫们原本以为他们神秘兮兮的头头过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吩咐,哪料到一开口,就是拉关系,利用职务之便以公谋私。 胡嘤嘤见自己只演示了一遍,他就记得分毫不差,把白鹤亮翅之后的搂膝拗步做的比她还流畅。 叹了一句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是太极二十四式,平时练着修身养性还有些功效,若是到实战中,有些招式就很多余。” 胡嘤嘤说着也拉开架势,将他不懂的地方再做一边演示,“比如这里,野马分鬃分左野马分鬃和右野马分鬃,分别从左右做两遍。练习时做两遍,让真气游走四肢百骸,九九归一。但若是放到实战中,就显得太过刻板。” 薛青有点忐忑,但看胡嘤嘤认真的解释,并无半点藏私,心中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又好上几分。 两人探讨半晌,直太阳高悬在头顶。 薛青才意犹未尽的抱拳说道:“今日多谢妹子解惑。” 胡嘤嘤点点头,陪他练习一上午也是口干舌燥,不过能跟志同道合的朋友切磋切磋,她心里还挺高兴的。 “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薛青一愣,也笑着说道:“那我以后有时间也来指点妹子几招,妹子莫嫌烦。” 等的就是这句话,胡嘤嘤怎么会嫌烦呢,简直是求之不得! 两人约定好时间,送走薛青,杜鹃跑去厨房拿吃的了。 胡嘤嘤美滋滋的洗了把脸,这段时间吃好喝好睡好心情好,她的气色还不错,哼着歌走进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没再第一时间扑到床上。 被吓出阴影了。 正琢磨着,下意识的看向床榻。 一条黑影正闭着眼睛横在她床上。惊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胡嘤嘤也没心情喝水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色复杂的看着他,有些无语,却又,不得不接受事实。 她和薛青在院子里比划半天,那么大动静,她不信她家这位少主能睡着! 说不定心里正憋着什么坏等着收拾她。思虑半晌,胡嘤嘤老老实实的上前打招呼:“少主……” 薛臣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嗯了一声,瞥她一眼又闭上了。胡嘤嘤想起来,他好像喜欢闭着眼睛不搭理人。 胡嘤嘤站在床前,透过窗户看着院子外面,六月的天,空气灼热,她却感觉很冷。 一个开心的人影从院子外面飘进来。 “今天厨房做了红烧肉……” 胡嘤嘤爱吃肉,每次厨房做红烧肉的时候,杜鹃总是给她多领一些,为了邀功,还没进房间就对胡嘤嘤嚷嚷着。 胡嘤嘤赶忙给她使眼色,杜鹃一只脚已经踏进房门。看见她的暗示,赶紧闭上嘴,犹疑着走进来…… 目光随着胡嘤嘤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 “少,少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扰您休息……” 单薄的娇躯瑟瑟发抖,胡嘤嘤忧心的看着她手中颤抖的托盘,难为她没把饭菜扔了。又想起薛青在他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心里想着,原来大家都这么怕薛臣吗? 目光忍不住落在那个看起来好像很久都没有休息好的人身上。 屋子里落针可闻。 过了很久,薛臣嗯了一声。 “把饭菜放下,你,出去。” 杜鹃如蒙大赦,起身的时候一踉跄,胡嘤嘤赶忙去扶,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杜鹃对她感激一笑,逃也似的退出去。 饭菜的香味儿在鼻尖萦绕,胡嘤嘤看看薛臣,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干脆开口邀请道:“少主要一起用饭吗?” 她饭量大,一顿吃两碗米饭两个馒头,再加一盘红烧肉,一盘青菜。这里也有杜鹃的份,一共三碗米饭。胡嘤嘤想着薛臣毕竟是个男人,吃的多一些,她就忍痛让给他一碗米饭。 薛臣嗯了一声起身走到桌前,自己拿起筷子,接过胡嘤嘤递给他的米饭就着菜吃起来。胡嘤嘤也坐下,她早就饿了,平常客气客气,吃饭上绝对不能客气。 薛臣看着她。 她不明所以,犹豫着把刚夹起来的肉放到他碗里。薛臣还在看她。 她心想,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让她伺候着用膳吧? 这么想着,塞了一嘴的饭菜的胡嘤嘤就觉得有点尴尬了。 薛臣只是看得有意思,心中一哂,将胡嘤嘤夹给他的肉塞到嘴里。 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嗯,厨房今天的手艺不错。 胡嘤嘤犹豫着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薛臣也吃了。 胡嘤嘤心中叫苦,还真是让她伺候用膳的意思啊…… 她低头看着盘子里的肉,心想她还没吃几块呢…… 薛臣干脆停下筷子,等着胡嘤嘤给他夹菜。看这架势,胡嘤嘤认命了,一筷子红烧肉,一筷子青菜的轮流给他夹到碗里。 就在她准备好饿肚子的时候,薛臣把筷子一放,悠然说道:“饱了。” 胡嘤嘤有点惊讶,他并没有吃多少,一碗米饭还剩半碗,菜也只吃了一小半。心里猜测着是饭菜不合他胃口,还是……他就这点饭量! 吃的也太少了,视线在他身上从头到脚。 难怪这么瘦! 第19章 薛三十八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薛臣发现,这个小丫头好像总喜欢看他……还是上上下下看的那种。一开始面对这种目光的时候他很讨厌,尤其是不带任何掩饰的恨不得把他扒开的那种眼神。 之所以忍住没把她拍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孩,若是换一个人…… 想到什么恶心的事情,薛臣目光徒然阴鸷,脸上泛起杀意,必须得挖掉双眼…… 胡嘤嘤一激灵,赶紧低头扒饭,生怕别人跟她抢似的,一口气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包括薛臣剩下的那小半碗米饭,她觉得浪费可耻。 薛臣心情稍微好了点,兴致来了,见她吃得太多,便好心的想着帮她消化消化,免得撑着。 念头一起来,他还自我感慨一句,他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胡嘤嘤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刚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气还没来得及喘。她这位整天发神经的少主大人就偷袭她,一筷子差点把她的鼻子穿透。 然后,她出于迫不得已的目的,跟她的少主大人交上手,过上招。 胡嘤嘤心想,你才是吃饱了撑着,她不过就只多吃了半碗米饭而已,怎么就能撑着…… 外面热浪滔天,她才不会自找苦吃出去晒太阳,巧了,薛臣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就在不大的房间里打起来。 胡嘤嘤比以前长进不少,前提是薛臣让着她,否则一招就能把她打趴下,就不好玩了。 不管过程如何,只要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胡嘤嘤也不管君子不君子,阴险的招式只管往他身上招呼。大部分时候是她攻击,薛臣防御,捎带手也打她一下。 两人默契的避开了房间里的摆设,一场架打的静悄悄的,除了胡嘤嘤时不时发出几声痛呼,薛臣时不时发出几声低笑。 还是很和谐的。 半开的窗子在两人打斗的过程中被捎带手关上了,门也关的严严实实,没人知道屋子里的状况到底有多“惨烈”。 杜鹃对自己把胡嘤嘤抛下的行为深感自责,担心的守在院子里,胡嘤嘤每哼唧一声,或者是屋子里每传来一声闷响,她就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拜,嘴里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暗处躲着的暗卫直接把眼睛闭起来,虽然也不是靠着一双眼睛关注屋子里的情况。耳朵却忍不住支棱着听动静。 少主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折腾人,怎么心情好的时候也要折腾人? 可怜了那个皮娇肉嫩的小女娃了。 老天保佑吧…… 正打的起劲儿的胡嘤嘤不知道外面一群人在念叨她,当双手再一次被钳制住的时候,竟用脚踢薛臣的脑袋。 胡嘤嘤站在床上,抬起来的脚被薛臣攥住脚脖,一用力将她整个身子拽过来。她趁机将双手挣脱开,上身灵活的贴着大腿转了一圈绕到薛臣面前,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她可没忘了这厮差点把她掐死! 薛臣没防备她这么狡猾,将她的腿搭在自己肩膀上,腾出一只手将她的两只小手攥住往后掰。 胡嘤嘤吃痛,失去平衡向后摔去。临摔前用脚背勾住他的脖子,想临场补救一下。哪料到薛臣一脚踩空,两个人一起摔下去。 胡嘤嘤结结实实的当了一回肉垫子,薛臣的重量砸到身上,她觉得胃里翻涌,差点吐到薛臣脸上。 薛臣腾出来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显然是嫌弃她。 “你胆子不小啊……” 两人靠的极近,薛臣的气息落在脸上,胡嘤嘤觉得好危险。 面对他的嫌弃,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胡嘤嘤眨眨眼:我又不是故意的……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半晌,薛臣确定她不会吐,才把她放开。 被嫌弃的胡嘤嘤:确定不是吃我豆腐? 薛臣斜睨她一眼,你长开了吗? 胡嘤嘤败下阵来。反正不管怎么打都是输,她也没想过能打赢。 于是笑着恭维道:“托少主的福……” 若不是薛臣放纵她如此大胆,她也不敢呀…… 薛臣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说着,整理整理衣服坐到椅子上,认真评价道,“长进不少。” 至少这次没有耍赖着说自己没劲儿了。 胡嘤嘤从床上跳下来,十分狗腿的说道:“都是少主教得好。” 活动了一中午,薛臣仍旧是一脸清爽的模样。跟他比胡嘤嘤就差远了,浑身湿透,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上,说不出的狼狈。 她想着反正下午还要“泡澡”,就这样顶着一身臭汗坐在薛臣对面。 薛臣又看她,她假装无视,她也累啊…… 薛臣还在看她。 上上下下的那种看。 胡嘤嘤摸不清他这种恨不得要把她扒开看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尴尬的咳嗽一声,说道:“我还是出去练功吧……” 说完逃也似的跑出去。 出来房门的时候,听到薛臣在她身后低声轻笑,她就更不明白了。然后脚下更快,扑通一声钻进水中将自己埋进去。 薛臣心情好极了,躺到胡嘤嘤的床上,拿书盖住脸。 自从胡嘤嘤开始自觉练习闭气以后,黑衣大哥就失业了,但每次胡嘤嘤钻进水里,再出来的时候,他都站在一旁守着。 弄得胡嘤嘤还有些惊叹,这人是有千里眼不成!又觉得他傻,大热天的站在太阳地里老老实实的晒着。 起初她还劝劝,后来干脆随他吧,反正长得平凡,就算晒黑点也不影响颜值。 本来就没有,何谈影响。 呵,胡嘤嘤觉得自己有点腹黑,不应该这么欺负老实人。 但忍不住想逗逗他。 只见她小脑袋从水里冒出来,黑眼珠咕噜咕噜转着,眼含笑意对着他喊道:“好哥哥,你热不热?” 黑衣大哥不理她。 胡嘤嘤并不放弃,下次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又问道:“好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认识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告诉我……” 有点委屈,又有点撒娇的意味。 黑衣大哥依旧不理她。 她又问:“好哥哥,你上次教我的心法,我有点不懂,你再给我讲讲呗……” 若是平常,少主不在这里,他可能会给点回应,比如落荒而逃。 今天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扰了少主休息。 听着胡嘤嘤越喊越肉麻,忍不住头皮发麻。 胡嘤嘤咯咯笑了两声,余光瞥见薛臣阴沉着脸站在屋檐下。 “薛二十八,自己下去领罚!” 黑衣大哥心中一跳,单膝跪下:“属下三十八,谨遵少主命令。” 三十八?胡嘤嘤心想,这也是一个名字吗?那厮竟连属下的名字都没记住? 目光看过去,薛臣面色更冷。 第20章 欠人情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在想,三十八更像一个编号,结合黑衣大哥总是神出鬼没的表现来看,弄不好他们是一个组织。 她抬头在院子里扫视一圈,凝神细听。会不会,整个府邸里都有这样的存在? 该用什么词形容这些人呢?难道是传说中的暗卫? 薛臣沉着脸走了,薛三十八也跟着离开,当院子里没人的时候,胡嘤嘤凝神,好像听到了叹息声。 深吸一口气钻进水里,院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才发现这里的诡异之处在哪儿:竟然没有蝉叫声! 闷热的夏天,少了那份聒噪。 想明白了些事情,胡嘤嘤再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 生活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当天晚上,薛臣大半夜跑到胡嘤嘤床前,把人吓醒,两人又打一架,然后丢给她一本内功心法的书又走了,也不管她是不是能看懂。 胡嘤嘤累得瘫倒在床上,再次感慨了一下她的这位便宜少主其实一点也不靠谱。还是挣扎着爬起来点上灯,坐在灯下认真把书看了一遍,然后把书摊开放在面前,盘腿坐在床上打坐。 饶是她再不识货,也知道薛臣给的是好东西。 从薛三十八那里学到的心法只是最基础的心法,适合普通资质的人。像胡嘤嘤这种进展快的就觉得不够解渴,又苦于没有旁的能用的,所以一直练着那一套。 可能是白天经提醒才终于想起来教她内功。 胡嘤嘤再次感慨,果然是不靠谱啊…… 感慨完再翻一页,继续打坐。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了,杜鹃起来扫院子。胡嘤嘤睁开眼,不仅没觉得累,还觉得神清气爽。把书收起来,伸了个懒腰,去院子里打太极去了。 配合着内功,她每天只用扎一个时辰马步,剩下的时间用来学招式。 没人安排她,她便自己安排。 学招式得有人教吧…… 没有师傅得自己找吧…… 她黑亮的眼珠在院子四周打量一圈,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找摄像头嘛,简单…… 隐在暗处的暗卫们看着她在院子里转悠,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胡嘤嘤假意在屋檐下散步,走到一处故意放缓脚步,耳朵微动,然后猛然抬头。正对上一双惊愕的眸子。 可能是太过惊愕了,该暗卫竟忘了跑了,被胡嘤嘤逮个正着。 “就你了……”胡嘤嘤跳上去把人揪下来,“陪我过几招。” 也不等人答应,上来就出手。狠辣的招式往人身上招呼,逼得该黑衣蒙面的暗卫连连躲闪。 她继续不依不饶的追上去,逼得对方不得不出手。两个人从院子里打到围墙上,打到房顶上,闹出的动静不小。 引得整个府邸里的“摄像头们”纷纷围观。 薛臣问道:“那个是谁?” 薛青面上有些挂不住,答道:“薛十七。” 薛臣轻笑一声:“结束了让他自己去领罚吧。” 身为专业资深暗卫,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轻易捉到了,传出去还有什么脸面! 薛青感觉少主的心情似乎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少主的命令没人敢违背。 薛十七被胡嘤嘤缠的脱不开身,几次想走,都被胡嘤嘤从背后偷袭,一直追着他不放。动真格的吧,又不敢。 在他们心里,胡嘤嘤对少主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没看见少主都没舍得伤了这个小丫头吗?他们还要脑袋呢…… 打起来束手束脚,不打吧,这个小姑娘又不依,走又走不了。 薛十七一时没了辙,硬是被胡嘤嘤缠着打到午后。 直到 胡嘤嘤尽兴了,饿了,才把他放走。 薛十七还没松口气,就收到了少主的原话,顿时耷拉下脑袋,焉儿了。 其他暗卫们也收到提醒:若是再有谁被胡嘤嘤抓到,不用等吩咐,自己去领罚。 这下,再没人觉得胡嘤嘤可爱了…… 连资深前辈都被罚了,比薛十七弱的就更加害怕了。一时间大家人人自危。 胡嘤嘤吃吃睡睡练练功,个头蹿高了,功夫也长进了。才不管他们怎么藏呢,院子里逮不住,就在整个府邸里找,反正薛臣也没限制她自由。 其他院子里的暗卫一开始不明情况,被她逮住几个,罚了几次之后,都学聪明了。见了她就跑,反正她也追不上。 好几次胡嘤嘤都是看着对方的衣角消失,又无可奈何,气得她直跺脚。 刚刚躲过一劫的薛十八拍了拍胸口,搞不明白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判断出他躲在假山的洞里的,追得他差点跳湖。 府邸里被搅得鸡飞狗跳。 胡嘤嘤回到院子里,看见薛三十八站在院子里等她。 看看天色,又到了该练习闭气的时候了。 闭气她练得差不多了,有内功辅助,一次闭气半个时辰不成问题。这段时间练习薛臣给的内功心法,再配合着诸位暗卫的陪练,她进度飞快。尤其是轻功。 天天这么折腾着,不知不觉炎热的夏天都快过去了。 竟是一个夏天都没下雨。 难得今天没有太阳,天上被厚厚的乌云遮住。 胡嘤嘤第一个反应就是,薛三十八终于不用再晒着了。 但是天气依旧炎热,是闷热。 “好哥哥,你陪我过几招吧……” 情不自禁的又欺负起薛三十八…… 他有点固执,话不多,胡嘤嘤也就嘴上这么一说。 没料到薛三十八竟是认真的考虑之后点了点头,回答道:“好。” 胡嘤嘤流光溢彩的眸子里讶色闪过,只见他腼腆一笑,“你算我半个徒弟……” 传授她基础入门心法,确实算得上半个师傅。 奈何他太老实了,胡嘤嘤有些不忍心:“少主会不会惩罚你啊?” 薛三十八摇摇头,就在胡嘤嘤以为他会说不会的时候,他说道:“惩罚是罚月钱。我没有家人了,也用不着银子。” 胡嘤嘤突然觉得好像欠了他很大一个人情啊…… 欠什么都好还,人情最难还。 说最伤感的话的时候,他眼中却有光彩。 胡嘤嘤想,算了,欠就欠着吧,大不了以后对他好点。 薛三十八十分尽责。胡嘤嘤渐渐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认真起来。 闷热的感觉总是让人心里不爽,不过没过多久,****来临,一会儿功夫就将闷热吹散。 青州城最热闹的茶楼里挤满了躲雨的客人。 第21章 刺杀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衫的年轻公子正坐在窗边喝茶。 年轻公子长相俊逸,举手投足间飘逸从容,一边欣赏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一边抚摸着脚边蹲着的大狗的脑袋。 许是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也或许是因为大雨而产生的感慨,只见他对着大狗说:“追风啊,你能明白我吗?” 大狗伸着舌头,拿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此人正是那黑衣蒙面的鹰卫青州署头目萧继,不过应该没有几个人认得他。 他自嘲的笑了笑。 嘈杂都在一楼,楼上是雅座,除了几个附庸风雅的人在吟诗之外,其他人或小声交谈,或静坐不语。 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粘在他身上。只见他温柔的对着大狗说着什么,声音太小了,旁人听不清楚。 他说:“鱼儿上钩了,我们还能不能活着呢……” 如果能活着,或许会加官进爵,若是死了呢……萧继低头检查了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鲜艳色宝蓝色绸缎,一丝褶皱也没有。他这一辈子还从未穿过如此鲜亮的衣服招摇过市。 这种感觉还不错。 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下巴,蒙面太久,他都快忘了自己的长相了。 若是死了,他图什么呢……至少不能死得不像自己。 正想着,忽有剑光从眼前晃过,森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冷笑一声,将手中拿着的茶杯当成暗器甩出去,咣当一声,碰上刀剑碎了。碎片插进一个刺客的心脏,那人瞬间倒地死了。 “杀人啦——” 尖锐的声音刺穿耳膜,茶楼里更加骚动了。 楼上的客人慌不择路,有从窗户里往外跳的,也有下楼梯时不小心滚下去的。 一楼的人听见动静,该逃的逃,也有人往楼上冲。 总之是一阵乱七八糟之后,萧继被包围在里面,他的人手又将包围他的人包围在中间。从窗户往外看去,外面又有一层敌人,将他们所有人包围住。 还真是有意思。 刺客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动手。 茶楼里叮叮咣咣打成一团。萧继出手结果了两个刺客之后,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喉咙里涌出来腥甜。 茶里有毒…… 他冷笑一声,朝他的人看去,果不其然,全军覆没。 他想,他的任务要完成了,剩下的就不是他的活儿了…… 这次的任务好简单,就是怎么死能死得好看点儿呢? 很快他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一个刺客将长剑送进了他的心脏。 薛青在对面屋顶上的雨幕里站着,看见他咽了气。一挥手,茶楼里的杀手瞬间退去,接着他纵身一跃,消失在雨幕中。 杀手们四下散去,如天上落下来的雨珠,融入地上的水流,融为一体。 薛青在城中换了好几个地方,确保没有尾巴之后才回到院子里。时机把握的刚刚好。 薛臣站在屋檐下看雨,若有所思。 薛青浑身湿透的站在院子里,任由雨水打在脸上,然后顺着刚毅的脸颊往下淌。 “主子,都办妥了。” 薛臣眉头微皱,萧继是鹰卫中的绝顶高手,这么容易就死了吗…… 空气一滞,薛青眼前已经没人了。片刻后,见少主手中提着一具尸体扔在地上。 薛青大惊,跪下请罪:“少主!” 薛臣沉静道:“准备撤离。” 用萧继的死来趁机麻痹他们,对方还真是不惜下血本! “江作瑜……” 他口中喃喃,眸光随即变得阴冷。 雨越到晚上下的越大,打的屋顶哗哗作响。胡嘤嘤心中不安,上一次不安感是杏水村被屠村那晚。 天刚黑下来,她听到哨声和屋顶的碎瓦声。 不大一会儿,那个她只见过一次面的小胡子管家来叫她们去前院集合。 府邸里一共也没几个下人,就连扫地的小厮几乎都是暗卫。暗卫们都集中到薛臣的书房前面。 胡嘤嘤和杜鹃到的时候,也不过五六个人在那儿。只见他从怀中掏出来几包银子,给了除了胡嘤嘤之外的几个人,说话有些急促。 “大家拿好银子,各自谋生去吧。” 杜鹃糊涂的接过银子,看了一眼胡嘤嘤,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府里的主人得罪了人,怕连累大家,要求大家今夜连夜离开,越快越好。不用收拾东西了,现在有人送你们出府。”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慌了,什么也顾不得,拿了银子就赶紧窜了。 剩下杜鹃和胡嘤嘤站在原地没动。 小胡子管家看了两人一眼,对杜鹃说道:“杜鹃你也跟着去吧,在外面躲一阵子,等安全的时候会有安排。” 她跟别的下人不一样,她是前朝旧民,知道点事儿。原本是要送到凌云阁的,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便被送到青州,在这里伺候胡嘤嘤。 杜鹃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胡嘤嘤。胡嘤嘤悄悄拍拍她的手背,她没武功,薛臣那边若是真的遇上麻烦,带着她也是拖累。 何况她自己还是个拖累呢…… 杜鹃知道事态紧急,也没拖延,拿了银子就走了。 小胡子管家的目光在胡嘤嘤身上上下下打量,好像在看一件货物。让胡嘤嘤很不舒服,看着他的目光也变得不善。 “既然少主留你在身边,就好好伺候少主。” 说出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绪,胡嘤嘤心里说着脏话,脸上恭敬答应着。 关键时候,她还是很识时务的。 小胡子管家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嘟囔道:“年纪虽然小了些,模样却不差,倒也配得上……” 然后叹了口气。 好像很是失望啊…… 胡嘤嘤就当他放了一个臭气,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没料到对方突然转过身来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胡嘤嘤硬生生将表情从翻白眼扭转成微笑,只要脸变得够快,就不会尴尬。她正色道:“胡笳。” 小胡子管家嗯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听见他说了一句:“我叫薛常,是少主身边的管家,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我。” 对她的态度还算诚恳。胡嘤嘤清脆答应一声:“知道了,薛常管家。” 两人一路穿过雨幕,来到薛臣院子里,胡嘤嘤才看见院子里立着十几条人影,薛臣正面色沉静的站在屋檐下等他们。 见他们来了,沉声说道:“出发吧。” 胡嘤嘤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薛三十八扔在背上,然后嗖的一下。 一二十条人影都不见了。 胡嘤嘤搂紧薛三十八的脖子,将脸埋起来,身上被雨水打的生疼,耳边是呼呼风声,一行人竟徒步在雨中穿梭! 走了很久,胡嘤嘤觉得身上冰凉,便催动她那薄弱的内力在身体里游走,让血液活动起来,保持一点体温,免得生病。 第22章 逃亡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她一向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个时候若是生病,说不定会被丢下。 可能是薛三十八的后背太温暖,她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醒了的时候见他们还在走,便又换了个角度继续睡。 天快亮的时候,一行人钻进一个小镇子外面的一处农家,略作休息。 胡嘤嘤睡了一路,又没出力,此刻一点也不累。 这里估计是他们的一个据点。一对老年夫妻忙里忙外的又是烧热水,又是做饭。胡嘤嘤看他们忙不过来,便主动去厨房帮忙。 顺便打听一下这里是哪里。 老年夫妻俩自己住在这里,孩子孙子都不在身边,看见胡嘤嘤乖巧可爱,对她很是喜欢。 “奶奶,这里是哪里呀,怎么就你跟爷爷两个人呢?” 抱着柴火进来的老头听见她提问,抢在老婆子前面说道:“这里是甘州跟青州的地界,这几年不是有很多经商的打这儿过,村里的人都去镇上干活了。我两个儿子都在外面,常年也不回来。” 胡嘤嘤一边把洗好的菜递给老奶奶,一边跟老头儿说话。 “这里距离青州府很远吗?” 老头子到底见识广,普通没出过门的人可不知道有多远。 “是挺远的,好几百里呢。” 胡嘤嘤忍不住咂舌。一个晚上跑好几百里,刷新了她对这个世界的人的认识。 “老头子你别瞎说,好几百里是几百里?你去过吗?” 正切好菜的老奶奶白了他一眼,热油下锅,嗤啦一声。 “小姑娘你别听他瞎说,哪有那么远,不过就百十里地,不能再远了。” 见老婆子拆自己的台,老头儿不愿意了。 “你这老婆子,我没去过你就去过了?还不是听那些过路的说的,他们嘴里能有啥实话,载着那么多货物从青州过来,一天就算走六十里地那也得走三天呢。” “那也没你说的那么远……”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拌起嘴了,年过半百的老夫妻竟是谁也不让着谁。 罪魁祸首胡嘤嘤感慨了一句出师不利,又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赶忙劝道:“是我的错,两位都消停点吧,我把菜端上去,少主他们该饿了。” 不管有多远,跑了一晚上,不饿才怪! 搬出薛臣,两个人才不再吵了,一个把火烧的很旺,一个把菜炒得色香味俱全。胡嘤嘤忙活着把饭菜摆上桌,给各位暗卫大哥们添上水。 伺候的每个人都舒舒服服的。 尤其是薛臣,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和不弃之恩,胡嘤嘤狗腿的就差喂到他嘴里了。 胡嘤嘤可能没认全在座的诸位暗卫大哥,大家可是都认识她,有几个还因为她被罚了好几次。 见她如此殷勤,伺候的如此周到,大家都是大老爷们儿,想起来之前曾觉得这个小姑娘不可爱,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不是挺可爱的嘛…… 一口一个大哥,一口一句辛苦了。 简直不要太温暖。 胡嘤嘤注意到那个小胡子管家并不在这里。正琢磨着,人就来了。 人果然是不经念叨。 “少主,事情都办妥了。” 伴随着他回话的还有驼铃声,胡嘤嘤还以为是有商队从外面经过。想着去看看热闹,结果出去一看,发现是自家门口拴着一群骆驼,每个骆驼身上还都载满了货物! 仓皇出逃,还能准备得这么充分吗? 确定不是预谋好的? 胡嘤嘤上前去摸摸骆驼的毛,真的是活生生的骆驼!顿时心中只有两个字: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胡子管家,啊不,是薛常薛管家,能力这么强的吗? 在外面新鲜了一阵儿进屋,发现大家都换了衣服。 薛臣穿的依旧是黑衣,不过用红色缎子做了领子,配上同色内衬,同色的的绣花腰带,黑色的短靴,头发高高束起来,看起来精神得很。 再看其他人,清一色的灰色短打,挽着袖子和裤腿,还有最常见的黑色的布鞋,活脱脱的壮劳力打扮。 薛常管家穿了一身青衫,像个帐房先生。 只是……胡嘤嘤凑近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仔细看,好像那两撇小胡子没了。 她傻儿吧唧的问了一句:“你胡子怎么没了?是粘的吗?” 大家先是一愣,然后都看着薛常努力憋着笑。 薛常无语道:“胡笳姑娘,我刚刚刮了胡子。” 他三天长一茬胡子,这玩意儿还用得着粘吗? 胡嘤嘤愣了一下,嘿嘿笑道:“忘了忘了,不过你这样显年轻。” 刮了胡子的薛常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哪里有刚见时候那种三十多岁的油腻感? 本来就是故意扮老的薛常嘴角抽了抽,在同伴揶揄的目光中泰然自若的说道:“谢谢您的夸奖了。” 胡嘤嘤总觉得他的话不是那个味儿。还没反应过来,薛臣一个包裹就砸到她身上,吩咐道:“去换上吧。” 胡嘤嘤也没看是什么,接过来就进屋了。淋了一晚上雨,又烧火做饭的一身柴火味儿,她早就想换衣服了。 打开包裹,才发现里面的衣服是一件天青色的绸缎裙子,连里衣都是绸缎的。 在府中她穿的都是棉麻裙子,一泡就皱的那种,什么时候穿过这么高档的料子? 很快穿戴整齐,发现包裹里还有跟裙子同色的头绳和珠花,一根简单大方的白玉簪子。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不是被困在山里与世隔绝,就是整天练功,根本没有功夫打扮自己。所以,就算有这些头饰,她也不会梳头啊…… 纠结了几番,干脆用头绳给自己编了个辫子完事儿。 换好衣服出来,屋子里只剩下薛臣了,旁人都去外面清点货物,适应新身份去了。 看到她的打扮,薛臣俊脸一沉。 “过来。” 她听话的走过去。 “转过去。” 她乖乖的听吩咐转过去,不知道要干什么。 直到修长的手指拿起她的辫子,把她的辫子拆了,她才知道薛臣要干什么。 少主不会是要给她梳头吧…… 正想着,薛臣用手指做梳把她散乱的头发梳开,在她头上鼓捣了一阵儿。凉凉的手指在头发里穿梭,像是按摩,很舒服。 “簪子。” 清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呼出的气吹得她耳朵痒痒的。她赶忙把簪子拿出来。 接着感觉头皮一紧,薛臣把簪子插上,完成最后一步。 胡嘤嘤往前走了两步,蹦了蹦,也没感觉到有松动的迹象。伸手一摸,原来薛臣将她头顶的头发编成辫子盘在头上,用发带绑住,然后又用簪子挽了个髻,余下的头发散在脑后。 简单大方又实用。 第23章 进步不小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回头笑着道谢:“没想到少主手艺这么好!” 薛臣脸转向一边没搭理她。 穿上这身衣服,胡嘤嘤有种鸟枪换炮的感觉,突然觉得逃亡也不是件坏事。 她正美滋滋的在一边瞎想,薛青进来禀告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余光瞥见胡嘤嘤,目中露出赞叹来。 “胡笳妹子穿这身衣服好看,发型也好看。” 作为少主跟前的得力助手,他当然知道这是少主吩咐薛常准备的,也就没吝啬夸奖。果然见自家少主唇边好像带着点笑意。 从少主决定带着胡嘤嘤的那刻起,他就发现少主的心情不错。 “出发吧。” 下了一晚上的雨,路上泥泞不好走,薛臣跟胡嘤嘤一人骑着一个大骆驼,两个人倒没受什么影响,其他人则有点不好过,就算挽起裤腿,还是溅了一身泥。 甘州很少下这种大雨,很多人被困在客栈里。 他们一行人到镇上的时候还不到晌午,薛臣却是吩咐大家找个客栈把货卸了。 胡嘤嘤有点疑惑,凑到薛常管家身边问道:“为什么要卸货呀?我们不赶路了?” 薛常倒是没嘲笑她,耐心的解释道:“昨夜下那么大,外面的河里涨水了,咱们带着货物怕陷进去。万一再遇上泥石流呢?岂不是损失更大?” 胡嘤嘤哦了一声表示懂了,她还以为他们只是逃命去,不得跑的远点儿才行。 薛常一进门就吆喝着让小二准备房间。 “顺便再打点水来让兄弟们洗洗脚。哎,也是倒霉,昨天怎么就偷懒少赶了三十里路,被困在小山村里,连口酒都没有……” “小二,再准备点酒菜……” 客栈里还有别的商队的人歇脚,出门一家亲,当然不是真的亲。是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居多。 听他这么一嚷嚷,有人就接话了。 “幸好咱们加了把劲儿,好歹歇在客栈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多歇一天可就多耽误一天。” “可不是这个理儿吗……” 薛常嘿嘿笑着,喊了一声:“这会儿出太阳了,说不准明天就能走呢。” “借您吉言呐……” 寒暄完带着胡嘤嘤上楼了。 薛臣早就坐在楼上靠窗的位子上了,看见胡嘤嘤,饶有兴味的对她招手。 “来看看这个地方。” 胡嘤嘤上前,从窗户里往下看,这地方,有点眼熟啊……她想了半天,直到看见街上两个乞丐因为几文钱打架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她刚来被人当成乞丐施舍的地方吗? 原来是在这里! 她看了一眼薛臣,当时他就坐在靠窗的这个位子吗? 岂不是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 胡嘤嘤可不想再提当年的事,被人当成乞丐,那可是屈辱啊…… “不过才过去几个月,当真半分印象也无吗?” 薛常嘴巴微张,视线从胡嘤嘤身上到自家少主身上打了个转儿,什么时候他家少主也会打趣人了…… 是个不小的进步啊…… 他突然像老父亲看见自家的崽,甚感欣慰。 小二把饭菜端上来,胡嘤嘤白了他一眼,自觉地坐到薛臣对面。整理了一下筷子,先递给他,然后自己拿一双,赌气吃饭。 薛臣笑了笑,还给胡嘤嘤夹了一筷子肉。 还在一旁候着的薛常觉得要么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要么就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正好薛青他们洗漱完就在一楼吃饭,薛常瞅准机会凑上去,想打听打听。 胡嘤嘤可不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敢真的生气,看着碗里的肉,心情小小的忐忑了一下。这厮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该不会是让她先试试有没有毒吧…… 她看着肉的目光变了。 心里想着,若当初是那位白衣公子救的她,她会不会就不用总是这么猜忌主子的心思? 又觉得自己幼稚,已经发生的事情哪有什么假如…… 薛臣也夹了一筷子肉塞到嘴里,跟她一起吃饭,心情都变好了,竟觉得客栈的饭菜味道也还可以。 人只有在吃好睡好的前提下,心情才会好。 胡嘤嘤低头扒饭,其实多少还有些拘谨的,除了薛臣给她夹两筷子,她基本上不自己主动夹菜,万一把主子喜欢吃的菜吃光了,岂不是显得她很没眼力劲儿? 等薛臣放下筷子,她才放心大胆去收尾。 脑海里顺便把白衣公子丢开,心想,若是整天面对着那样出尘的人,该有多拘谨啊,要是连吃饭都不能自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跟那样的人在一起,好像做点什么不雅的事情就是犯罪。 当她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的时候,老天再一次告诉她一个道理。 人经不起念叨。 胡嘤嘤抬头,无意间正好跟邻桌的邻桌的邻桌上,那位身着白衫的俊俏公子对上眼。她瞪大眼睛简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位公子显然是认出她来了,眯着眼睛意外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施施然走过来。 对着薛臣抱拳说道:“在下温言,见过这位公子。在下跟这位姑娘是旧识,可以请这位姑娘叙叙旧吗?” 薛臣抬眸看他一眼,没有回答,显然对旧识这两个字颇为不认同。胡嘤嘤心领神会,故作懵懂道:“这位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对方却是很坚定的说道:“就是姑娘,在下不会认错。” 胡嘤嘤心中一动,目光看向薛臣。 薛臣面色沉着,却别过脸去,选择无视。 胡嘤嘤斗胆猜测了一下她这位少主的意思,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再挣扎一下。 “如果不嫌弃,到那边喝杯茶。” 白衣公子指着他刚才坐的位置。 胡嘤嘤点点头,距离也不远,也是靠窗位置。她再次小心翼翼试探了一下,见薛臣没发作,她就壮了胆子,轻手轻脚的溜过去。 白衣公子身边的小随从不在。 胡嘤嘤问道:“你身边的小随从呢?” 温言解释道:“我让他买酒去了,客栈的酒太过粗糙,我喝不惯。” 胡嘤嘤挑眉,跳过这个话题,她两辈子加起来,对风雅之事也没什么兴趣。 她有些歉意的笑笑,问道:“那日,你被疤爷带走,他没为难你吧?” 看他这好胳膊好腿的模样儿,也不像遭了什么变故。 温言叹道:“我没事,那个疤爷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官府出面把他抓了,我就逃出来了。” 他说的一脸轻松,胡嘤嘤若真是个八岁幼童,说不准就真信了。她点点头,心想看来这位也是满肚子花花肠子。 “逃出来以后,我来找过你,听店小二说第二天早上就没再见你,不知道你的伤……”说着,眼神落在胡嘤嘤身上,笑道,“你看我,姑娘现在活蹦乱跳的,伤自然是没问题了。” 胡嘤嘤点点头。只听那位温公子继续说道: 第24章 真相了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看姑娘的打扮,也不像穷苦人家出身,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薛臣靠在窗边,眼神落在面前某个地方,不动声色的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听他终于问到重点上。 胡嘤嘤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伤得太重,醒了以后什么也记不得了。要不是我家主人好心将我捡回去,说不定我就曝尸荒野了。” 温言抬眸看着她,目光越过她看向隔着两个桌子的薛臣的背影,问道:“你家主人是不是那位兄台?” 胡嘤嘤点头,听他继续说道,“你家主人可真是个好人呐……幸好,有你家主人。” 薛臣听见“好人”两个字的时候神情一变,垂眸往身后侧了侧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弧度。 胡嘤嘤觉得后背凉飕飕,赶忙维护道:“我家主人对我很好,确实是个好人!” “如此,甚好。” 温言说完竟起身走到薛臣面前,胡嘤嘤额头冒汗,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赶紧跟上去。 “多久兄台搭救这个小姑娘……” 薛臣面色阴沉,并不领情。 “我救不救她跟公子有什么关系?何须公子道谢?” 温言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多谢公子让在下不至于抱憾终生。” 胡嘤嘤看着他,发现他一脸真诚,不似作假。觉得此人或许有心机,却不失为一个君子。 见她的目光落在温言身上,薛臣眯眼。 “公子说笑了,在下与公子素昧平生,不过是顺手救了个与公子并无关系的小丫头,公子何须挂怀?” 胡嘤嘤又看看薛臣,她总算听出来两个人是在掐架,还是为了她在掐。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看过来看过去,心里揶揄的想着,这两人一个穿得像白无常,一个穿得像黑无常,看起来还挺相配。 可看这股掐劲儿,难不成他们两个是天生的敌人? 不得不惊叹胡嘤嘤年纪轻轻竟是火眼金睛,只是此时她只把这个念头当成一个玩笑。 薛臣把她拉到身边,像是宣示主权般吩咐道:“去看看房间准备好没有,昨天晚上没睡好,准备好了就去补觉。” 昨夜连夜赶路,他们都没睡。 胡嘤嘤对着温言歉意的笑笑,说道:“多谢温公子好意,我跟我家主人就先回房间了。” 温言也不恼,依旧笑着。等他们走了,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大会儿,他的小随从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酒瓶。 “公子,小人跑遍了镇上所有的酒楼,终于买到了一坛桂花酿。比不得咱家里的酿的,您就凑合喝吧。” 温言也不嫌弃,接过来打开封口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将杯子里的茶水泼掉,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酿。 入口是桂花清香,只是比起他以往喝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见到胡嘤嘤活蹦乱跳,了却了一桩心事,他可以放心的赶路了。 “十里啊,明天我们就出发回京。” 他的小随从叫十里。 “啊?公子,您不是说还有事情未了?” 温言摇摇头:“都办完了,你去准备准备吧。” 十里不知道他家公子就坐着喝杯茶的功夫能办什么事儿,不过能启程回京他还是很开心的。当即风风火火的回房间收拾起来。 胡嘤嘤陪着薛臣进房间,充分发挥小丫鬟的职责,亲自给他整理了床铺,并候在床边恭请他睡觉。 薛臣斜睨了她一眼,指了指房间里的一张小榻。 “你睡这里,随时听吩咐。” 也不等她应答就径自脱了鞋上去,和衣躺下,正好露出他笔直修长紧致的两条大长腿,还有匀称得没有一丝赘肉的细腰…… 再往上,看到他细长的脖颈,性感的喉结…… 胡嘤嘤咽了咽口水,别过脸去。心中抗议。 不能因为她“小”就不把她当女人看!好歹注意下男女有别行不行? 闭着眼睛的薛臣可不管她心里的小九九,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胡嘤嘤馋的不行,坐在小榻上认真打了会儿坐,感觉心绪平定下来,也抱着被子躺下睡了 一觉醒来,太阳也偏西了。 薛臣不在房间里,至于什么时候出去的她也不知道。打了个哈欠,这些天一直训练,她很久都没白天睡过觉了,只觉得神清气爽。 打开房间出去,又看见温言。 温言对她友善一笑,从身上拽下一块玉牌递给她。 “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拿着这块玉牌到京城温家胡同找我。” 胡嘤嘤接过玉牌,道了声谢,就去寻薛青她们。转身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打量一眼手中的玉牌。 上好的羊脂玉,触手温润,没有一点杂质,映着夕阳的余晖晶莹剔透。 跟他的主人一样。 胡嘤嘤把玉牌收起来,到楼下看见他们队伍里几个人正在斗牌。 一个人背对着她,看不见脸,薛十七和薛十八脸上贴了好几个纸条,手中还拿着两张牌,两只手握着,正紧张兮兮的举到眼前。薛常手中握着两张牌满面红光,光滑的脸上一张纸条也没有。 走近些,看到背对着她的那个人脸上里三层外三层贴满了纸条,吓了一跳。待他把眼睛扒拉开,胡嘤嘤认出来,这位可不就是薛三十八吗? 欺负老实人啊! 胡嘤嘤心里一恼,当即把他推开,自己上了。 他们玩的是类似牌,九的东西,不过简化了很多。桌子上只有十二张牌,一枚骰,子。由上一次点数最大人先投骰,子,根据骰,子的点数决定拿哪一张牌。然后再投一遍,再拿第二张牌。看起来好像是全凭运气。 见胡嘤嘤要为薛三十八出头,三人对视一眼。 薛常贱兮兮的笑道:“胡笳妹子,输了可别哭鼻子!” 胡笳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么玩儿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玩儿摇,骰,子。” 几人也只是无聊,如今温朝上下禁赌,他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只能用这种方式解解馋了。 其实还是薛三十八太笨,他们才配合着玩儿点简单的,眼下胡嘤嘤一提议,几人都有点心动。 没点真功夫的人不敢玩儿这个…… 这小旮旯地方也没人管,出来走江湖的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见他们斗色,子,见怪不怪的凑过来看。 薛常从怀里又掏出来一枚骰,子,胡嘤嘤抓起来投进摇盅里面,说道:“简单比大小吧。” 大家都没意见。然后她举起摇盅哗啦啦摇了一阵,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儿。然后啪的一声反扣在桌上。 薛常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桌子上。 “我压大。” 薛十七和薛十八也跟着压大。 薛三十八看了一眼胡嘤嘤,撕下脸上的纸条,说道:“我压小。” 胡嘤嘤对他表现出来的信任很满意,递给他一个你就瞧好了吧的眼神,揭开盖子,两个一点,小。 胡嘤嘤抓起一张纸条,沾上水,呼在薛常脸上。 薛常懊恼道:“不可能啊!我明明听见……再来!” 薛十七和薛十八两人对视一眼,自觉地互相往脸上沾上一张纸条,也吆喝着再来一遍。 第25章 依赖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把色,子摇的哗啦啦响,然后扣在桌子上。 这一次薛常仍旧押了大,薛十七和薛十八也跟着他押大。薛三十七照例押小。 打开盖子,两个二点,小。 薛常又收获了一张纸条。胡嘤嘤笑嘻嘻的给他沾到脸上。 两个三点。 两个四点。 两个五点。 两个六点。 纯红…… 赌,博就是这样,越不服输的输的越惨,没多大会儿,薛常脸上就贴满了纸条。才意识到自己这是遇到高手了,看向胡嘤嘤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胡嘤嘤也不心虚,反而劝道:“自古沾上这东西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奉劝各位,赶紧回去洗洗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这里面的门道可大了去了,难道还真的只是碰运气吗?傻子才信呢…… 与此同时,青州府,几条黑影趁着夜色溜进一处府邸,四散开来。一条浑身被黑衣包裹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影站在屋顶上,背对着月光的身形笔挺修长。怀中抱着一把细长的剑,一双能夜视的眼睛盯着前方。 一阵风吹过,他的身影突然消失。片刻后站在曾是薛臣书房的院子里,双目阴鸷。 十数条黑影在他身后跪下,显而易见,全部一无所获。 这座宅子早已人去楼空。 正在重建的青州府衙门后院,青州知府常泓远正招待贵客。 这位贵客从京城来,话少,只是借他的地方歇歇脚。 他却不得不陪着。屋子里的气氛诡异安静,让习惯了官场奉承的常泓远浑身不自在。 抬头打量那人,只见那人浑身黑衣蒙面,只露一双眼睛。此刻,那双眼睛还闭着,它的主人正靠在宽大的太师椅上。 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浑身威仪。 此人正是鹰卫京城总署头目江作瑜。 常泓远看着桌上的蜡烛快燃烧殆尽,起身,正打算吩咐下人去换。 一条黑影无声的从门外钻进来,跪地禀报道:“大人,我们去晚了,只剩一座空宅子。” 常泓远眉心一跳,抬头看向上首的人,只见对方睁开眼睛,黑眸如同潭水般深沉死寂。 只有常年跟死人打交道的人,才会给人战栗和害怕的感觉。 只听他冷哼一声,似是在笑。 “不过是阴沟里的臭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常泓远心中惊恐,问道:“那,萧大人呢……” 他跟萧继算不上多熟,同在青州,打过几次交道而已。 江作瑜冷声道:“死了。”接着话锋一转,死寂的目光落在常泓远身上,有几分意味深长,“常大人的地盘上竟然藏着前朝余孽,难道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常泓远面色登时一变,脸色苍白。 “大人明察,下官,下官委实不知……” “不知?” 危险的语气让常泓远额上冒汗,扑通一声跪下:“下官,下,下官正在查……” “呵……”江作瑜冷声一笑,似有玩味,却轻轻揭过,“那大人可要快点了,本座还有事情,就不叨扰了。” 常泓远惊惧得跪在原地,不敢开口挽留,等人走了,才深吸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惊觉浑身僵硬,四肢俱是冷汗。 胡嘤嘤找了点吃的解决了晚餐就回房间了。客栈里歇脚的都是男人,就她一个小姑娘。想到他们是逃命出来的,怕惹什么麻烦,便一直缩在房间里,趁机打打坐,练练功。 虽说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很了解,却也能适应,她深刻明白只有把本事学到自己身上,才能有资格谋生。 直到半夜,薛臣还没回来。 正在打坐的胡嘤嘤听见房顶上有碎瓦声。她睁开眼睛看着屋顶。 薛臣推门进来,于黑暗中看见她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她伸手指指房顶,待他把房门关上,才小声说道:“上面好像有人。” 薛臣嗯了一声,并不大惊小怪,而是绕过她去到里面的床上躺下,吩咐道:“睡吧。” 胡嘤嘤想,反正有他在,她瞎操什么心。 虽然不困,还是抱着被子躺下来。瞎琢磨半晌才恍然发现,什么时候,她竟如此依赖薛臣,连最基本的警惕之心都没了? 好像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 胡嘤嘤反思,是不是最近生活的太安逸,让她把基本的生存技能都丢了…… 还是要靠自己啊…… 她胡乱想着。 朝床上看去,薛臣一双黑亮的眼睛也睁着,好像是睡不着的样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两人难得有了几分默契。 薛臣的动作很快,胡嘤嘤刚从塌上跳起来,他就已经到跟前,并且出手朝她胸前挥掌。 她胸前门户大开,被掌风笼罩,慌忙一矮身,掌风擦着头皮过去。趁机伸手捞住薛臣的腰带,薛臣身子往后一撤,拉着她从塌上摔下来。 两人都没来得及穿鞋。胡嘤嘤两只脚踩到他脚上,像踩到炭火一样,烫脚。借力一跳,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抬脚,踢向薛臣下盘。 丝毫没觉得这个招式阴险。 薛臣面色铁青,伸手抓住她的一只脚,她不知悔改的继续用另一只脚去攻击。最后被薛臣提溜着两只脚倒过来扔在床上。 胡嘤嘤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床上还没来得及翻身,后面的人就追上来,将她双手束在背后,一只膝盖顶着她后腰将她制服。 还伸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危险的男声问道:“知不知错?” 胡嘤嘤羞得满面通红,心道知错了知错了,她不该作死去攻击男人身上最薄弱的地方……现下被人这样治住,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她告饶道:“我知道错了,少主饶了我吧……” 气氛有点诡异,姿势有点暧昧。 薛臣这才放开她,自己整理整理衣服坐在床脚,胡嘤嘤爬起来缩在床头不敢看他。 屋顶上又传来一声破瓦声,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薛臣看了一眼胡嘤嘤,只见少女神情懊恼,脸颊上还带着红晕,一头黑丝散乱在脑后,衬得少女楚楚可怜。 都说月下看美人,黑暗中一层朦胧感将人的眼睛遮住。 他不知道胡嘤嘤看着他衣衫半褪,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心里也是乱的很。 薛臣心中微动,不动声色道:“回去睡吧。” 饱受煎熬的胡嘤嘤下床,快速跑到自己的小榻上拿被子蒙住脑袋,好像这样就能隔开那道一直追随着自己的视线。 薛臣躺下就没了动静,胡嘤嘤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没睡。反正她睡不着,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了,才眯了会儿眼。 第26章 出关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难得的是,早上她醒了,薛臣还没起床,依旧和衣躺着,看起来很安详的样子。 胡嘤嘤打了个哈欠,开门出去打水,准备好洗漱用品,然后走到床边,将薛臣的鞋子摆好。 薛臣这才坐起来,眼角有青影,像是没睡好。 胡嘤嘤没闲着,把被子叠好,又出去取来了饭菜摆上。等他洗漱好直接坐到饭桌前面。 她今天也没什么胃口,但想着一会儿还要赶路,如果不吃点东西,怕撑不到中午。薛臣喝了两口粥就不再吃了,手肘撑着脑袋,看着胡嘤嘤吃。 胡嘤嘤疑惑是自己脸上有东西还是怎么着……不过想到自家少主脾气阴晴不定,看他两眼发呆的样子,或许不是在看她,而是在想什么心事? 不知不觉,吃的倒也不算少。 “胡笳……” 胡嘤嘤顿住,貌似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家少主嘴里喊出来,略带沙哑的声音喊的她身上酥酥的。 她赶紧站起来,恭敬道:“饭菜可是不合少主的胃口?我再去厨房看看……” 说着起身准备跑,冷不防被人拽住裙摆,差点摔在地上。一只大手有力地托起她的腰身,将她拽得得向后一仰,登时坐在薛臣腿上。 她心里一慌,僵硬的转动脖子,回头看他。 薛臣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盯着她,喃喃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胡嘤嘤也敛去了情绪,她觉得薛臣的身份神秘,薛臣又何尝不是觉得她神秘。换位想想,如果她是薛臣,或许还不敢把她放在身边。 只是她的身份,解释起来有些复杂。 她的眼睛像小鹿一般,回看着他。 “少主……” 薛常见门没关,在门外喊了一声直接进来,看到眼前一幕,顿时僵在原地,进退不得。心中暗想,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看着胡嘤嘤的眼睛又忍不住一亮,寻思道,难不成少主终于开窍了? 薛臣脸上并无尴尬神色,胡嘤嘤也没有,两人淡定的分开。胡嘤嘤跑到一边,拿梳子把头发梳起来。薛臣看着薛常不语。 薛常这才想起来害怕,额上的汗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的,赶忙回道:“少主,都准备好了,咱们可以继续出发了。” 薛臣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胡嘤嘤,见她自己弄好发型,嗯了一声,起身说道:“走吧。” 他在前面走,胡嘤嘤和薛常跟在后面。薛常对着胡嘤嘤挤挤眼睛,胡嘤嘤瞥他一眼,没搭理他。 客栈里歇脚的商旅们大部分都准备好了,大家路线一致,出发的早点晚点都能在路上遇见,也就不存在谁等谁的说法。收拾好了就出发。 他们出发的算晚的。 雨过天晴,太阳出来了又是炎热的一天。 骑在骆驼上的胡嘤嘤正觉得有点晒,想着前世就算在沙漠里面晒两天,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这辈子,可能是这幅壳子太娇贵,才晒了一会儿,皮肤就火辣辣的疼。 薛常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帷帽,凑到胡嘤嘤跟前。 诱惑道:“胡笳妹子,是不是晒得受不了了?” 胡嘤嘤居高临下看他一眼,把脸扬起来,宁愿晒死,也不屈服。 “别这样嘛,胡笳妹子,我专门给你找的!”薛常牵着胡嘤嘤的骆驼,等跟走在前面的薛臣拉开点距离,才小声问道,“胡笳妹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您跟少主……发展到哪个地步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没想过他会说什么好话! 胡嘤嘤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还附带着踹他一脚,瞪眼道:“瞎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揍你!” 吹鼻子瞪眼睛的模样,活脱脱一只小野猫!薛常眼珠子转了转,心道,原来少主喜欢这个味道的呀,回头安排上,争取早日生一个小少主。 他们也跟着有奔头呗…… 胡嘤嘤看他一脸猥琐,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在骆驼屁股上拍了一下,追上前面的薛臣。薛臣瞥见她,又回头警告的看了一眼薛常。 那家伙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猥琐,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来。 一直关注着他的薛十八凑过来,小声问道:“你怎么得罪了那小丫头了?” 能让薛常吃亏的人不多。 薛常一脸高深莫测,想到什么,咧开嘴,眼睛都笑成两条缝。吃亏了还笑得这么贱,薛十八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傻小子懂什么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薛常一脸神秘兮兮的看着前面,“咱们很快就能有小少主了。” 语气难掩喜悦。 薛十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用一脸“你有病吧”的神情看着他,想说胡嘤嘤才多大,想要小少主,最快也得七八年! 两人的想法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薛常想的是少主开窍了,就可以安排伺候的人了,到时候生他十个八个的,给老薛家开枝散叶。 薛十八想的是,看来少主真的很喜欢胡嘤嘤,他们这些属下还是早点讨好未来的当家主母,到时候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也能少受些责罚。 两人各怀心事。 薛三十八跟在最后面,还以为薛常是借故报复,见胡嘤嘤没吃亏,才放下心来。 而被念叨的薛臣正看着远方,越往西边,视线越开阔,地势越平坦。能看见很远处巍峨的雪山连接天地,呈青灰色的屏障,树在大地上,一直帮着他们抵御外族侵略。 天很蓝,头顶有雄鹰盘旋。他看得有些出神。 胡嘤嘤戴上帷帽,纱质的帷帽掀开一角,并不遮挡视线,反而隔绝了旁人的探究。 想到早上薛臣只喝了两口粥,胡嘤嘤取下水囊递给他。 “少主,喝口水吧。” 能听出少女的心情不错。薛臣接过来,喝了几口,没盖盖子又递给她。 胡嘤嘤仰脸喝了几口,凉凉的清水入喉,滋润的很。 这地方胡嘤嘤不陌生。看那本史记,虽然跟她了解的历史不一样,但是他们走的路她很熟。是丝绸之路,如果不出意外,这条丝路能通到很远。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哪儿。 前面雄伟的山川似乎在向她招手。 连心情都开阔了不少。 一路上商队来往不绝,她还看到返程的人里面有浓眉大眼的,长得异域风情的人。照这架势判断,他们应该快出关了。 第27章 客栈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在路上的第三天,远远看到一座雄伟的关城,坐落在崇山峻岭之间。 天黑之前,他们总算到达关城门口。薛常拿了通关证书前去登记。胡嘤嘤抬头,看着古朴的城门上,那高悬的“嘉峪关”三个字。 心里有种激动的情绪。 天下第一雄关,坐落在这里几百年,和她在另一个时空相遇了。 薛臣抬头看着,神情竟是难得的严肃和沉重。隐隐藏着几分旁人看不清的落寞。 守关的士兵检查了他们的货物里并没有什么违禁物品,放他们进去。胡嘤嘤跟着队伍进城。天已经快黑了,大家都急着进城寻找住处。 此处的嘉峪关并不只是一座关卡,关卡内有面积宽阔的内城,有驿馆,有屯军。即接待外国来使,也接待做生意的商人。不过城里有宵禁,天一黑就不准出门了。 城里有很多卖东西的摊贩,既有茶叶、丝绸这些中原物件,也有葡萄酒、宝石,奶酪等关外的商品。此时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跟她记忆中的关城也不太一样。胡嘤嘤左瞧右看,觉得有趣。 “少主,我们就在这里歇歇脚吧。” 胡嘤嘤抬头看见薛常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客栈面前。 此处来往客商多,找客栈并不容易。有时候一两个商队就把一个客栈包场了,卸下来的货物堆在院子里面,大家轮流值夜看守。 胡嘤嘤想,薛臣肯定不愿意住这种又小又乱的客栈。 哪料到薛臣并没挑剔,从骆驼上跳下来,吩咐薛青他们找地方卸货,然后率先进去了。胡嘤嘤赶紧跟上。 迎面迎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穿着利索的中年男人,男人对着薛臣抱拳行礼:“少主。” 此人正是此间客栈的老板。胡嘤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他们的“点”。 她跟在薛臣后面打量客栈,这是一个用小四合院改造的客栈,东边几间房子自然是最尊贵的上房。西边改造了一个仓库和马棚。南北的屋子,用来做客房。 有单间也有大通铺,如果紧凑点住,倒是能容纳下两三个商队。 不过今天,客栈的老板早早地就关了门,只接待了他们这一行人。 老板跟着薛臣进屋了,胡嘤嘤也不去讨人嫌弃,就在院子里溜达着,看薛青他们卸货。院子里打扫的很干净,老板娘提上来一个茶壶和一些茶碗,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上茶,又去厨房里准备饭菜。 吃饭的时候,薛臣和客栈老板才从屋子里出来,然后各干各的事,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胡嘤嘤盯着薛臣,眼睛里尽是疑惑。难不成他还真是个商人啊…… 怎么看怎么不像。 薛臣见胡嘤嘤又是那种上上下下恨不得把他扒开看的眼神,面色一沉。 胡嘤嘤赶紧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抓起一根烤羊腿塞到嘴里。羊肉烤的外焦里嫩,配上西域独特的香料孜然粉,原汁原味,美味的简直让人很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薛臣瞪她一眼,略有些嫌弃的把自己面前的烤羊腿全部推到她面前,用手指捂住鼻子,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啃得正香的胡嘤嘤一愣,不会吧,羊肉这么美味,这厮还挑食啊? 胡嘤嘤忍住想看他的视线,心里感叹道,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一顿饭,薛臣几乎又没吃。 本来还有些担心他身体的胡嘤嘤,在得知晚上安排房间自己能得一间房的时候,就把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想着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正在喝茶的薛臣眯眼看着她,轻哼一声。 事实证明胡嘤嘤果然是想多了。 前半夜睡得还算香甜,后半夜被屋顶上的碎瓦声惊醒。胡嘤嘤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房顶发呆。 想着到底是什么人,从甘州一直追到这里? 越想越睡不着,她穿上衣服悄悄下床,仗着薛臣就住在隔壁,薛青她们也在院子里。 打开房门,悄悄往外探了个脑袋。可能是高原上空气稀薄,只要是晴天有月亮的时候,外面被月光照得明晃晃的。 她一眼就看见一个黑衣人影从对面西厢房的屋顶上跳下去。 有心想追上去看看,转念一想,满院子住的人,哪个功夫都比她强,旁人都没有起来,她追过去干什么? 也是她谨慎,不敢冒险。 正打算缩回脑袋继续睡的时候,冷不防隔壁薛臣的屋门一响,一条高大削瘦的人影从里面出来,站到她面前。 胡嘤嘤定睛一看,见这厮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脸上神情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心想,他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然后她就真的开始担心了。 “想去的话,跟我来。” 薛臣说完转过身,看着黑影消失的地方,目光沉静。 胡嘤嘤好奇心不算强,但有人肯解惑,她自然是十分愿意的。整个身子从门缝里钻出来,小跑着跟上去。 薛臣伸手捞起她,脚尖轻轻一点,两人就飞到对面的屋顶上。这一次她没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飞的感觉。上到高处看见黑影已经飞出一百多米。 就在她心里嘀咕着不知道能不能追上的时候,薛臣脚下一点,几乎没怎么用力,就带着她落在远处的屋顶上。几次起落就追上了黑影。 然后薛臣控制着速度,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个黑影。 黑影穿过整个内城,跑到城门处落下去了。 薛臣带着胡嘤嘤停在一处房子后面,看着黑影从怀中拿出一块牌子递给晚上守城门的士兵。 士兵看了一眼,似是一惊,赶紧跑去交给当晚值夜的将领手中。 黑影就在城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城门开了,从城外进来十几辆马车。每一辆马车都装的满满的,外面用油布包住,看不见里面。 马车拉着东西穿过内城,往另一边出关口去了。 两人跟过去。 仍旧是那个黑衣人,拿着同样的令牌,让另外一边开了城门出关。 薛臣和胡嘤嘤对视一眼,看着马车穿过关卡,看着城门合上,他们无法再去一探究竟。 车上拉的到底是什么? 等天亮出城的时候,那些人估计早就没影了。 回程的路上,胡嘤嘤忍不住问道:“少主,你说车上装的会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需要避开众人晚上偷偷出关? 胡嘤嘤想到了一个词。 走、私。 她的世界,值得犯罪分子想尽办法走、私的,只有两样东西。 毒、品,和,枪、支。 那些手段她很熟悉,唯一对她好的她的老师就是死在那些人手里。 第28章 集市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她隐隐有种猜测,只是不敢肯定。 薛臣没回答,反问道:“你认为里面装的是什么?” 胡嘤嘤长呼一口气,沉思半晌,两人并肩走在无人的街上,月光下,清晰的影子投影在地上。 “是粮草。” 胡嘤嘤侧着脑袋去看薛臣,恰遇上薛臣有些讶异的黑眸。 薛臣没想到她竟然懂这些东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胡嘤嘤不想做瞎子,也不想做聋子,她需要了解她生活的这个世界。如果大家都防备着她,都把她当成小孩子来糊弄,她就算成长也是终会受到局限。 解决困境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眼前这个人。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这里的气候和土壤条件,并不适合种庄稼。也不适合种树,唯一的牧草就是关外人民生活的保障。他们靠放牧来维持生活。” “任何一个部族都会历经发展和天灾,当人口众多,或者是遇上天灾,牛羊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生活的时候,他们就需要粮草。”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她停顿一下,薛臣偏了偏头,神色认真的看着这个不到他肩膀的小姑娘。只听她继续说道,“或者,他们羡慕中原物产丰富,想入主中原……” 薛臣一震,顿住脚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这些,都是何人告诉你的?” 他是真的吃惊。 胡嘤嘤对上他的眼睛,毫不怯场。 “没有人告诉我……”她目光灼灼,“我想成为少主的左膀右臂,而不是只能躲在少主身后的小丫鬟。” 这段时间相互试探,彼此都默契的没有挑明。 胡嘤嘤对现状很不满,她喜欢掌握主动权。 粮草生意并不是谁都能做的,必须是朝中能掌握实权的人。情况可能比她想像的还要复杂。 薛臣沉默着,对着月光轻笑两声,似有万千感慨不知该从何处发作。再看向胡嘤嘤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神灼灼,充满野心。 像极了从前的他…… 他什么也没说,顺着内城主干道,一步一步走回客栈,胡嘤嘤跟在他身后,神态也不似往常。 回到院子里,两人各怀心事,各自回到房间。 想着反正也睡不着,胡嘤嘤干脆盘腿坐在床上打坐。 薛臣站在窗边,看着天上残缺的弯月,久久不能入睡。 他现在确实陷入困境了。 甚至有点自暴自弃,他都快忘了七年前,父亲死时,他是如何踌躇满志,如何立志为父亲报仇,如何立志重夺江山…… 少年人总是沉不住气的。 第二天起床,两人默契的不提昨晚之事。胡嘤嘤依旧殷勤的给薛臣打洗脸水,给薛臣夹菜。 薛臣却一口不吃,只端着茶碗喝茶。 胡嘤嘤不去自讨没趣,自顾自的吃着饭。 薛常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等薛臣扔下茶碗起身出去以后,凑到还在跟饭碗里的羊腿死磕的胡嘤嘤跟前。问道:“你惹少主生气了?” 胡嘤嘤白他一眼,继续啃羊腿。 薛常的眼睛将她从上到下看一遍,稀奇道:“把少主惹生气了,竟然还能全胳膊全腿的坐着吃饭,胡笳妹子,你是头一份!” 说着给胡嘤嘤竖了大拇指。 胡嘤嘤就不爱搭理他,啃完羊腿,扔下骨头去打水洗手。 薛常不死心的跟着:“胡笳妹子,看在哥哥我对你颇为照顾的份上,过往恩怨咱们就一笔勾销,以后你罩着我!” “你烦不烦?”胡嘤嘤吼完一声,发现院子中正在装货的薛青和一众暗卫大哥都看过来,薛十八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她把盆子一扔,咬牙切齿道,“别烦我!再烦我揍你!” 说完直接到门口,规矩的跟在薛臣身后等着出发。 有薛臣这块儿冰疙瘩在,饶是借给薛常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追过来。 只是如此一来她就要单独面对着薛臣。昨晚的表态,眼前这位还没给她回复,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把昨晚的对话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哎,她叹了口气,心想,算了,最坏也不过就是如今的情况。 一大早,关口处皆是等着出关的商队。 出关要再检查一遍。商队太多,等他们出关的时候已经半上午了。 看着外面苍茫的大地,胡嘤嘤莫名有种感怀,可能是每一个离开故土的人都有的心情。 薛臣回头,从关外看了一眼关城。 这个地方,这片城楼,曾经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心中生起惆怅。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出关之后,茫茫大地,竟觉得何处都不是家,何处也可以是家。 胡嘤嘤发现,出关之后,就连薛常都比往常沉默。 不知道走了多久,越走越荒凉。自从出关之后,他们就没再住过客栈,日日风餐露宿。胡嘤嘤以为自己会不适应,没想到真的出关之后,她反而更结实了。 商队出关后就各奔东西了。因为大家路线不同,经常一整天看不见一个人。 她又恢复了以往找人练习的习惯,有时候是薛青,有时候是薛十七、十八,也有些是和她第一次交手。 有时候大家累得狠了,没人愿意搭理她的时候,她就找薛三十八,找薛常。 倒是把薛臣空出来了。 因为整天都不见他吃饭,也不见他睡觉,胡嘤嘤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饿晕过去。 薛臣本来就瘦,一趟旅程下来,估计会再瘦一圈,就不好看了。 胡嘤嘤开始琢磨着怎么给他进补,后来也没办法实行,因为他们,物、资、匮、乏。 走了将近一个月,才看到城市的影子。 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哈密。 一路上皆是黄沙和奇形怪状的石头,越靠近目的地,空气越干。 昼夜温差很大,晚上睡觉盖一床被子会冷,但是白天穿着单衣又会热。 这时候的哈密属于番邦,这里有来自波斯和欧洲的商人,大家在这座小城里互相交换所需物品。然后带回各自的国家,长途跋涉带回去,能卖到天价。 他们带来的茶叶、丝绸正是这些商人所需要的。 哈密并不大,都是土房子,也有市。 第一次走丝绸之路的胡嘤嘤有点兴奋。休息一晚上之后,跟在薛常身后去逛集市。只见集市上有高档羊毛地毯,好看的各色宝石,镜子,梳子,镶满宝石的匕首等等。 转了一圈,胡嘤嘤还发现了一种透明的白色“石头”,没看错的话,那些是钻石啊…… 第29章 放下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看着这些在前世动辄成千上百万的红宝石、蓝宝石、鸽子蛋,在这里像是地摊货一样躺在街上无人问津,忍不住咂舌。 怪不得即使丝绸之路万分凶险,也令世人趋之若鹜。 薛常见她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便上前与对方交谈。胡嘤嘤听他用流利的波斯语跟对方叽里咕噜一通之后,用一匹丝绸换了整个摊子上的宝石钻石,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看见她“倾慕”的目光,薛常嘚瑟的把换来的东西用一个大布袋子装了,束口扔给她。 入怀沉甸甸,像抱了一袋子石头。 本来胡嘤嘤对他这种把自己当免费劳力的行为还有些不满,但一想到这可是一包宝石,气势立刻就消了,到时候多藏几颗。 于是她趁薛常不注意,偷偷抓了一把出来塞到怀里。 心里美滋滋的,这可是她的第一笔私房钱! 转了一天,只换了一点东西。他们有大批货物,就是把整个集市上的东西都换回来也还绰绰有余。所以也不着急,再等等,看看过几天有没有波斯商队或欧洲的商队过来。 胡嘤嘤发现薛常很吃得开,波斯语她只能听懂几个词,有时候一知半解的还得靠比划来交流,这家伙竟然说的跟母语一样流利! 于是她忍住好奇凑上去问道:“薛常管家,你到底多大了?” 一开始见的时候以为他三十多岁,后来刮了胡子显得年轻点,但是年轻人哪有这份阅历!她在想,他是怎么保养成年龄成迷的? 薛常看着她一脸八卦的神情,无语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胡嘤嘤起了玩笑的心思,想逗逗他。 “哦,没事。就是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干脆讨个波斯妞回去做老婆,反正以你的能力,沟通起来应该没问题!” 波斯女人长得个顶个的漂亮,浓眉大眼,长长的睫毛,一头大波浪披散下来,配上丰、满的身材,啧啧,绝对的人间尤物! 薛常心下一动,眼神飘远了…… 回过味儿来的时候,胡嘤嘤已经哈哈大笑着跑远了,薛常恼道:“好啊,你这个小丫头,从骨子里坏得很,我得告诉少主去……” “把我的宝石还给我!” 胡嘤嘤见他恼羞成怒,撒腿就跑。到底练的多了,又机灵的抢占了先机,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直到歇脚的地方,薛常也没追上她。 这个鬼天气,一活动还是有点热的。 薛臣看着少女跟一只兔子一样跑过来,脸色红润,还带着狡黠,看见她立刻把狡黠收起来,乖乖的站到她身后。 薛常也不是真的追她,跑过来看见少主护着她,规矩行了个礼,把集市上的情况说明就退下了。 胡嘤嘤没大没小的坐下来把袋子打开让薛臣看。 男人对宝石一向没兴趣。 不过还是凑过去看了一眼,抬眸看着少女兴奋的神情。 “喜欢就拿一些。” 胡嘤嘤一愣随即眉眼弯弯,笑道:“谢谢少主。” 看出来心情是真的好。 薛臣唇边染上一抹笑意,忽然明白过来少女吸引他的地方是什么了。 鲜活。 她身上的活力和希望,是他渴望的。 胡嘤嘤渴了,但是规矩的先给薛臣的杯子里添满茶水,才给自己倒上一杯。一边喝一边说:“少主,我们今天还见了葡萄酒呢,如果好带的话,我们换上几大桶带回去自己喝。” 葡萄酒又重又沉,很不好带,把这里酒扛回去卖她想都没敢想。但是少带一点,每天喝一点也很不错。 见她开心,薛臣也没反对。 他感觉很轻松。 可能是在外面无拘无束,胡嘤嘤觉得心情轻松,每天吃的多了点,睡得香了点,个头又窜了一窜。 发现薛臣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竟然双手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少主,你陪我去逛逛!” 薛臣低头看着她柔嫩的双手圈住自己的手臂,感觉到少女手心有汗,许是刚才跑过的缘故。他听见自己沉寂的心跳,从他记事的时候起,从未有人与他这样亲昵。 见看着自己不说话,胡嘤嘤心里有点打鼓,她这位少主什么都好,就是那颗七窍玲珑心里的弯弯绕绕太多,让人难猜。 “好。” 薛臣听见自己嘴里脱口而出的答应,忽然觉得心头一松,愉悦的情绪迸发出来将他淹没。 胡嘤嘤松了口气,带着他去逛集市,给他指指她喜欢但是薛常不买的小镜子,又指指没什么实用,但是薛常非要买的镶满宝石的匕首。 少女语气带着点娇嗔,也不管他回应不回应,一直说个不停。 薛臣没留意到他的嘴角一直是挂着笑意的。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破天荒的吃了一个烤饼,还吃了好几块哈密瓜。 见他终于吃东西了,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下了,薛常背对着薛臣给胡嘤嘤拱了拱手。 胡嘤嘤心想,一整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前世她什么时候话这么多过…… 他们在这里呆了五天之后终于迎来了一支波斯的商队。胡嘤嘤瞧着他们满载货物的骆驼从集市那头过来的时候,兴奋得不得了,赶紧去喊来薛常。 待对方安顿好之后,两边派人一番交谈,彼此皆是心满意足。 对方显然比他们还高兴,刚来就能遇上实力差不多的中原商队,不用耽误工夫,真是老天保佑。胡嘤嘤听他们眉飞色舞的一边说一边比划。 薛常凑到她耳边给她解惑。 “对方说他们一路顺利,没有遇上强盗,要感谢他们的主。” 胡嘤嘤哦了一声,看得饶有兴味。 他们这边收拾收拾,将从对方那里换来的物件整理好,很快也可以返程了。 胡嘤嘤把薛臣给自己的半袋子宝石收拾好,贴身装着。眼神寻找薛臣的身影,搜寻一圈却没找到,心中奇怪。 薛臣在城里绕了一圈,此时正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破院子外面,看着倒塌的房子,推开已经掉了半扇的大门。 石头屋顶已经有些风化了,风一吹,将风化的石头粉末吹走。 什么也没有留下,或者是,就算留下什么,也在岁月的洗礼中风化成灰尘。 薛臣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走了。看过一眼,心里有什么东西就放下了…… 第30章 生病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他们出发的时候是七月份,返程回去的时候,半路上竟然刮起寒风,天上的云聚成一处,竟然有了黑云压城的气势。 寒风冷峻,直往人脖子里钻。 胡嘤嘤把脖子往棉衣里缩缩,还是觉得冷,两只脚感觉要冻僵了。薛常他们靠两条腿走路,不停活动着还好,不算很冷。 返程的路走了有一多半了,再有十来天,估计就能到嘉峪关。到时候就好了吧…… 胡嘤嘤心里想着。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尤其的冷,一层被子盖在身上,跟冬天穿裙子一样,仍旧是瑟瑟发抖。这个时候,她那稀薄的内力完全没有作用,看薛常他们两个人或者三个人挤在一处,靠着骆驼,睡得正香。 她神色一动,看了看独自躺在角落的薛臣,抱着自己的被子跑过去。 薛臣脸色有点白,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 胡嘤嘤不客气的挨着他躺下,感受着身边人身上传来的温度,舒服的眯了眯眼。 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把手伸出来放到薛臣额头上,滚烫滚烫的,他竟然发烧了! 胡嘤嘤凑到他面前,试探道:“少主,少主?” 薛臣眼皮很重,眨了几下,睁开一条缝,看着她不说话。胡嘤嘤心中担心,继续问道,“少主,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你发烧了……” 薛臣闭上眼睛摇头,开口嗓音有些嘶哑。 “我没事……” 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不像没事的人,胡嘤嘤想去喊薛常。刚一起身,手腕上就被一个滚烫的大手抓住。 连手心都是滚烫的温度…… “要不要喝口水?” 胡嘤嘤急忙去翻找自己的水囊,被薛臣制止。还是那句话。 “我,没事……”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但最终还是坐起来了,黑沉的眼睛盯着前面的草地。这一动,背靠着的骆驼哼了两声。 出关以后缺水,他们都很久没洗过手脸,更不用说洗澡了,浑身上下都是狼狈的,衣服和头发上满是尘土,一拍就灰尘到处飞那种。 他们没有燃料,虽然说草原上到处都是枯草,但是枯草不经烧,还没烧几下就灭了,也就没办法做饭。每顿饭只能啃又冷又硬的大饼,喝冷掉牙的凉水,饶是胡嘤嘤都没什么胃口了。 薛臣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 从去的时候胡嘤嘤就担心他了,他一直撑到现在。距离那个地方越远,他好像卸下了什么东西一样,越走越虚弱憔悴。 “这样不行……”见识过古代缺医少药,一个小小的风寒拖成绝症的胡嘤嘤,把手放在他额头上,神色严肃的看着他,“我们得赶紧回去请大夫!” “你得先喝点热水,我去找薛常想办法。” 说着不管他是不是阻止,挣开他的手跑去把薛常推醒。 薛臣眼前的世界有点晃,看着胡嘤嘤向前跑的背影,觉得她似是摔倒了,本能的伸出手去扶。哪料到竟然连手臂也抬不起来。 真的是病的很严重。 越是生病的时候,脑子里总爱冒出来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小时候他生病,发烧两天父亲都没有发现,还一直逼着他读书练功,直到他受不住晕倒在地上,看哪里都天旋地转,父亲还以为他偷懒,拿脚踹他…… 还有一次,父亲去世之后,他一个人不分昼夜的练功,真气走岔了,晕过去,自己躺了三天,直到醒过来的时候,也没有人发现…… 从那以后,他就没再生过病。 视线渐渐模糊…… 正跟薛常说着话的胡嘤嘤见本来靠坐着的薛臣身子直直的朝一旁摔去,赶紧闪身跑过来直接抱住他的脑袋,嘴里焦急地喊道:“少主,少主!”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薛常是他们这里面最有经验的人,他们备的也有药材,只是眼看着要下雪,风很大,根本没办法生火! 急得他在原地团团转! 他再有经验,也毕竟年轻,一时竟是没了主意!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得很,他们家少主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一巴掌都数得过来!设想过他们队伍里唯一会生病的胡嘤嘤此时正好端端的站着,他们的少主却病倒了…… 他倒是会点儿医术,都是些微末功夫,不入流啊…… 现在干着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其实也是他太没经验了。 胡嘤嘤前世常在边境线上执行任务,对这一块儿虽然不陌生,但是现在天黑了,最容易迷路,她也不敢托大。 “先熬到明天早上,派几个人四下看看有没有牧民,跟牧民换点柴火。” 胡嘤嘤冷静说道,视线看向薛常,薛常静默片刻,说道:“只能如此了。” 薛常看向薛青。 薛青自觉道:“我先到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点东西,先给少主烧点热水。” 薛三十八起身:“我也跟着一起去。” 薛常点点头,视线在大家身上扫视一圈,见大家眼中都有担心,安慰道:“大家早点休息吧,少主吉人天相,有需要我会叫大家的。” 他们原本是暗卫,这次临时被拉来当了脚夫,在此之前,他们最远也从未到过嘉峪关。现在在这荒山野岭的,少主病了,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办。 只能尽量不添麻烦,明天还要赶路,总不能都守着不睡觉。 胡嘤嘤突然觉得他们有点可爱。都是一群不太会表达的大男孩。 这会儿薛臣的脸上开始通红,嘴里却喊着冷。胡嘤嘤把两床被子都盖在他身上,然后自己也钻进去抱住他。薛常把盖货物用的油布拿出来一块儿,给他们支了个简易的帐篷,好歹能挡点风。 薛青和薛三十八一人抱了一大捆枯草,勉强把水烧热送进来。 胡嘤嘤一手端着薛臣的下巴,一手把热水送到他嘴边,小心的把水一点点倒进他嘴里,看他咽下去,然后再倒一点,等他咽下去。 一开始薛常不太乐意带着胡嘤嘤,觉得她是个累赘,现在他庆幸带了胡嘤嘤。 男人们都太粗心,这种细致的照顾人的活,他还真干不来! 喂得差不多了,胡嘤嘤看三个大男人还杵在帐篷外面,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都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回去养精蓄锐,眼看着要下雪,我们不能被搁在路上啊……” 第31章 积劳成疾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薛常哦哦两声,这才意识到少主病了,他是主心骨,还要安排各种事情。 于是留下薛青和薛三十八轮流守着,自己去睡了。 夜里果然下雪了,胡嘤嘤怀中抱着个火炉,倒也不冷,除了时不时醒来看看薛臣的情况,她也算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听见外面有马的嘶鸣声。 起身出去,最先看到的是刺目的雪白和还在不断往天地间抛洒的雪花,雪地里,薛青和薛三十八一人牵着一匹骏马,一匹枣红,一匹黑色,两匹马的毛色光亮顺滑,一看就是上好的品种! 是用铁锅和茶叶跟附近的游牧民族换的。 见她出来,薛常问道:“少主的情况怎么样了?” 胡嘤嘤摇摇头:“烧了一晚上了。” 旁人发烧睡觉都不安稳,薛臣却是一动不动,除了时不时的皱起眉头,竟连一句梦话都没说。 “趁着雪还没下大,你们带着少主骑马走吧!” 骆驼载满货物,走得比较慢,若是骑马,估计一两天的功夫就能到嘉峪关。 只有两匹马,胡嘤嘤看着薛常,只听他慎重安排道,“我已经跟薛青说了路线,胡笳妹子,你和薛青带着少主先走,我得跟着货物。” 胡嘤嘤和薛青对视一眼,点点头。 薛常还担心一点,张嘴想问问胡嘤嘤会不会骑马,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胡嘤嘤利索的翻身上马,两腿夹着马腹,双手抓住缰绳,嘴里轻呼:“驾……” 那马儿就小跑了几步。好久没骑马的胡嘤嘤适应了一下,将马骑到帐篷外面。 “我体重轻,我带着少主,马儿也能跑得快点!” 薛常也是这个意思,见她会骑马,放心不少。 赶紧跑进去把薛臣扛出来扔到马上,拿了根绳子递给胡嘤嘤。胡嘤嘤接过来从腰上绕了好几圈,把自己和薛臣捆在一起,薛青也翻身上马,拿了个大披风将薛臣罩住。 胡嘤嘤身材娇小,薛臣趴在她身上就把她盖严实了,又被披风一档,从后面看起来好像是失去意识的薛臣在骑马一样。 简单带上一两顿干粮和水,两人骑着马,如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天边的黑点,隔着雪幕看不见一点踪迹。 薛常招呼着大家收拾好东西继续出发,趁着雪还没完全下起来,路上没有冰的时候赶紧走。 路上要是结冰了,就意味着要等到冰化了才能回去。说不准要耽搁在这边。 胡嘤嘤和薛臣一路上除了让马儿歇歇脚之外没敢停歇,到了晚上,薛青提议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一下。 感知着薛臣状况不太对的胡嘤嘤没敢同意,就算在医疗发达的现代,常人高烧三天也得脱层皮,何况他们现在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如果歇一晚上,明天天黑之前能不能到嘉峪关还难说。 “我们得接着赶路……” 薛青不敢莽撞,解释道:“薛常说让我们不要赶夜路,容易迷路。” 胡嘤嘤四下环视一圈,看见远处的山连绵起伏,虽然下着雪,但是这个地方她很熟悉。 “我认得路,你跟着我。” 说完骑着马窜出去。薛青还想再说什么,停下来看看四周,其实他也不太认得,路上一直都是跟着胡嘤嘤。 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即策马追上。 眼看着天快亮的时候,胡嘤嘤停下,等薛青到面前。解开绳子,让他把人接下去,然后自己跳下马。 腿一软差点摔了。 “先歇一会儿。” 她强打起精神,就算他们不歇,马儿也该歇了。 幕天席地,也没办法休息,两人直接坐在雪里,吃点干饼喝点冷水。胡嘤嘤摸摸靠在身上的薛臣的额头,还烧着…… 简单吃完,两人骑马上路。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那座雄伟的关城了。 有种游子归乡的激动。 看山跑死马,虽然看见嘉峪关了,但当两人进城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胡嘤嘤直接催马到她们住过的客栈。 薛青将薛臣背进去。 客栈里还有其他客人。看见他们,客栈老板惊讶了一下,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帮着把人送到后面客房里面。 一下雪,入关的商队就少了,至少要再过四五个月,等明年开春以后才能出去。此时留在关城内的人大部分是没来得及走的商队,还有一部分文人雅士,趁着机会到这里看看天下第一雄关的模样。 客栈里住了很多散客,当着外人的面,老板只表现出热心肠的招呼着他们进去,等到了屋里看见薛臣憔悴的模样,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薛青简单解释道:“福叔,少主在路上病了,烧了三天了,您快给请个大夫来吧……” “我这就去!” 胡嘤嘤回头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老板娘在外面招呼客人,胡嘤嘤自己去到厨房里面,打来热水,给薛臣简单擦了一下手脸,剩下的活交给薛青,然后去房门外等着。 等薛青给薛臣换上干净的里衣,胡嘤嘤才进去。不一会儿,客栈老板带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童,专门给老头儿背着药箱。 “胡叔,您快给看看!” 能看出来老板对老者很尊敬。 被称作胡叔的老大夫拿出一个小方枕放在薛臣的手腕下面垫着,两根手指放上去把脉。把了会儿起身翻开眼皮看了看。吩咐小童拿出银针,消了毒在薛臣的食指指尖扎了一下,放了点血。 然后又在两只手的虎口合谷穴扎了两针,接着把他上衣敞开,又扎了几处。 扎完之后,胡嘤嘤赶紧上前将被子盖上,见老者吩咐小童取出笔墨纸砚,正在写药方。 胡嘤嘤好奇的凑过去看,药材名字她都认得,但是组合起来她却看不懂了。胡叔把药方写好递给小童,让小童回去抓药。 “爷爷,我家主人情况怎么样啊?” 在外人面前,胡嘤嘤一直称呼主人,潜意识里觉得少主两个字不能说。 见她还是一身风尘仆仆没收拾,一脸担心的样子。 老大夫叹了口气说道:“郁结于心,脾胃失和,积劳成疾。先用些汤药,等他醒了先吃点清淡的,慢慢养着。你们要劝他想开点,不要思虑过重,对身体不好,他还年轻……” 忧思过重?胡嘤嘤心中震惊,目光落在薛臣睡得安详的俊脸上。 第32章 寂寞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心想,正常人十几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读书,上学,无忧无虑。 青春,阳光,充满朝气。 在父母的庇护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愁滋味…… 古人早慧,十几岁出来养家糊口的也大有人在…… 但看薛臣,身边有那么多人,不像是需要养家糊口的贫穷少年。每个人都很关心他,也都很怕他。 没听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提起过他的父母…… 思虑过重?胡嘤嘤垂下眼皮,掩盖中眼中的猜测。 老板娘推门进来,见他们都站着,尤其是薛青和胡嘤嘤还一身尘土,遇上雪水变成一道道黑线沾在衣服上,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他们两个一个是半大小伙子,一个是个小姑娘,这形象,倒像是乞丐。女人家到底心软,也细心。 “孩子,我烧了热水,也给你们准备了衣服,你们赶紧去收拾一下,收拾好了先吃点东西。这大冷天的,难为你们了……” 薛青依旧忧心薛臣。 老板娘接着说道,“这边我帮你们招呼着,你们不用担心……” 胡嘤嘤听薛青叫客栈老板福叔,便对着老板娘露出一个感激的神色。 “谢谢福婶儿。” 说完拉着薛青出去了。 马棚旁边开辟出一小间,胡嘤嘤端着热水进去,薛青在外面守着。等她洗漱完换上衣服,才去厨房抱了一盆水也进去洗澡。 他洗的快,出来的时候胡嘤嘤还在门口擦头发。 然后就看见福叔招呼他们去吃饭。 饭菜摆在前面的大堂里。大堂里还有两个穿着宽袍的年轻人在行酒令。 两人匆匆吃过饭。胡嘤嘤盯着薛青不说话。 薛青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探究。 天太冷,两个人刚洗过的头发都结成冰碴。胡嘤嘤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往客栈外面走。知道她要干什么,薛青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胡嘤嘤有话要问他,客栈不是说话的地方。 小童抓来药,老板娘亲自煎了一勺一勺给薛臣喂下去,和福叔两个人守在床前。胡嘤嘤也不担心。 和薛青两个人在雪地里面走着。毕竟有连绵的山势挡住寒潮,这边的雪下的不算大,但寒风刺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胡嘤嘤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住,转身盯着薛青问道:“你从小跟着少主……” 薛青点头。 “少主的身份是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讳莫如深……” 薛青沉默不语,胡嘤嘤也不着急。雪花从两个人的视线里穿过,落在地上,落在肩膀上,不一会儿他们两个身上都落了一层白。 薛青想着少主对眼前的少女不一样的态度,以及这段日子以来他们朝夕相处,少女表现出的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有时候连他都信服。 于是也不再犹豫,只是神色有些晦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 “少主的父亲是大燕的明德太子。” 胡嘤嘤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惊讶,却沉稳,并没有表现出害怕和厌恶。 薛青不自觉松了口气。 只听她接着问道:“今年是宣统几年?” 这个问题薛青没有任何犹豫。 “宣统二十年,皇帝是温朝言诚书。” 只要一开这个口,几乎是她问什么,薛青回答什么,心中把她当成可以信任的伙伴的时候,有些事情她没问,薛青想起来也会告诉她,当然,只是一部分。 因为有很多事情,他也不知道。也有他知道的,胡嘤嘤没问到,他也没想起来说。 雪花簌簌落在地上,胡嘤嘤整理了整理得到的消息,略带疲惫的说道:“回去吧。” 脚踩在雪上发出喀嚓声,显得脚步有些沉重。 薛青跟在她后面,看着少女的背影,突然有种面对着少主时候的感觉,猜不透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回到屋子里,福叔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福婶儿手肘撑着头在桌子旁边打盹。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看过来。 “福婶儿,你回去休息吧,少主这边有我呢。” 福婶头发都花白了,还要忙着招呼客人。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天都快黑了,又该准备客人的饭菜了。 福婶也没推辞,见她年纪虽小却很沉稳,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 胡嘤嘤跪坐在地上,身子趴在床沿上,单手撑着脑袋,看着没什么变化的还睡着的薛臣。 他很累吧,才会睡了这么长时间…… 胡嘤嘤想起小时候,害怕的时候多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保护她,能解救她。后来,希望慢慢变成绝望,渐渐感到麻木,渐渐习惯孤单,只是有些遗憾,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懂她。 胡嘤嘤又有点想笑,她只是自己一个人孤独,不像他,除了自己寂寞之外,还得撑起很多人的梦想…… 当自己不幸的时候,跟更不幸的人比比,心里瞬间就平衡了。 自我打趣罢了…… 胡嘤嘤把手钻进被子里,找到薛臣的手掌握住。然后脑袋靠在床边也睡过去了。 薛青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轻手轻脚的拿了一件披风给胡嘤嘤盖上,又把房间里的炭火烧得更旺了一些,然后靠在一边的小塌上简单休整。 三个人都睡着了。 晚饭的时候福叔和福婶没进来打扰他们,他们都太累了,需要休息。 福婶儿在厨房里留了饭菜,和熬好的汤药一起放在炉子上保着温。防备他们夜里醒了会饿。 大雪终于下起来了,夜里除了能够听到炭火偶尔发出噼啪声,安静的仿佛天地都沉寂了一般。 外面的天一直很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胡嘤嘤感觉到薛臣的手动了动,立刻就醒了。屋子里的烛火燃尽自己熄灭了,但是借着雪光,屋子里的摆设看得很清楚。 胡嘤嘤看着薛臣的脸,他的眼皮动了动,她试探的喊了一声:“少主?” 薛臣这一觉睡得很沉,感觉手被什么握住,睁开眼,第一时间朝床边看去。目光与一双黑亮的眸子对上,模糊中却能看到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的担心和兴奋。 见他睁开眼,胡嘤嘤松了口气,他这样一动不动让人心里发毛。再不醒的话,她就要开始祈求老天保佑了…… 听见动静,薛青也醒了,站在一边候着。 “少主……” 再喊他一声的胡嘤嘤眼眶一热,不知道哪里来的辛酸委屈好像要喷薄而出,然后感觉到脸上一热,有泪划过。 看着她竟然哭了,薛臣恍惚的神情更加恍惚了,看到床边的薛青也是一脸忧心,但好歹没有像胡嘤嘤这样哭鼻子。 弄得他有点手足无措。 第33章 伴君如伴虎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你……”他轻咳一声,嗓子嘶哑道,“我没事。” 胡嘤嘤也知道此时哭不太对气氛,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一把。看得薛臣眼神一动,发现自己一只手被她牵着,便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别担心……” 胡嘤嘤大概知道他为什么总是睡不着了,别人对他的好,他都背负在身上,成为负担,成为压垮他的重担。 她赶紧把情绪收起来。薛臣看着屋子里的摆设,知道是在客栈里面,心中猜到他们肯定吃了很多苦,尤其是眼前的少女。 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带着他回到关内的。眼睛看着胡嘤嘤的时候,便带了些安抚。 “吓坏了吧……” 跟着他的那些暗卫们和眼前的小姑娘,都是第一次出关,第一次独自面对着这条路上的危险。他张口想问问其他人是什么情况。 似是猜到他要说什么,胡嘤嘤先一步打断他。 “少主,我们旁人不用你担心,你要先养好身子。” 薛臣看着她,动了动脖子,胡嘤嘤就又给他拿来一个枕头,扶他坐起来。他视线往屋子里多看一眼,胡嘤嘤就吩咐薛青倒水,去厨房拿粥和药。 反正他想干什么,还没开口,眼前这个小丫头就精准的猜到他的心意。 脑子里一有别的想法,胡嘤嘤就霸气的打断,一点也不给他这个少主面子。 薛青还很配合她。 薛臣皱皱眉头,看了薛青一眼。 这一下胡嘤嘤没猜出来他要干什么,薛臣俊脸一红,尴尬着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出去。” 看着他脸上憋得通红,胡嘤嘤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抽了口气,尴尬的跑出去。 原来,他是想入厕…… 站在屋檐下的胡嘤嘤脸上烧得通红,看着院中落下的雪越来越厚,忍不住担心起薛常他们。 一个人本领再强,在天地之间也很渺小,这么大的雪…… 屋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薛青提着恭桶出去了,胡嘤嘤收回思绪,转身进屋了。 进屋才发现窗户开着,薛臣披着披风坐在床头,看见她,脸色有点不自然。 胡嘤嘤瘪瘪嘴,想着他毕竟还是病人,身体虚弱,不能吹风,上前去把窗户关上了。 粥还在桌子上放着,胡嘤嘤摸摸还有温度,端起来走到薛臣旁边,舀起一勺喂到他嘴边。 薛臣没什么胃口,也不习惯旁人这么伺候,便接过来一勺一勺慢慢吃着。 吃完之后等了一会儿,胡嘤嘤把药端过来,看见他眉头一皱,也没说什么,端起来一饮而尽。 胡嘤嘤拿了清水给他漱口。 他都乖乖的照做了。 见他没有王孙公子身上的贵气,胡嘤嘤心中叹了口气,他是生不逢时,如果大燕朝存续到如今,他就是除了皇帝之外全天下最尊贵的人。生在富贵窝里,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 越想越觉得眼前人可怜,胡嘤嘤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保持着警惕。 别看眼前的人现在虚弱的像小绵羊一样,但凡她敢表露出半分怜悯,只怕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 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么可怕。 他们也没有担心几天,三天后就迎来了薛常他们。 福叔把客栈里的散客打发了,给他们腾地方。 一见面,薛常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这几天他们紧赶慢赶,除了路上艰难点,总算没出什么岔子,带着所有人和货物安全回来了! 胡嘤嘤发现他再也不嘚瑟了,回来看见少主好端端的,又听薛青说了他们一路上的情况,再看她的时候眼睛里还有星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两天,每天胡嘤嘤都盯着薛臣吃饭吃药,他除了身子弱点儿,精神头还不错,留了薛常他们说话。 胡嘤嘤不去凑热闹,闲的没事就帮福叔扫扫雪,帮福婶儿做做饭。她的勤快劲儿让两人喜欢的不得了。 “我那个丫头在家的时候喊都喊不动,前两年嫁人了,嫁到甘州,一年到头也不知道给我们两口子带封信,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还说呢,咱家的小子出去都多少年了,也不说回来看看。” 福叔也是儿女双全的人,只是子女们各忙各的,他们两个又不愿意出门,就守着这家小客栈过日子,挺好的。 胡嘤嘤看得羡慕,平凡人有平凡人的生活,他们或许是前朝旧臣,或者是跟前朝有点联系的人家,但是在新的朝代下过的也挺好的,丰衣足食,子女平安。 这就够了。 “胡笳姑娘啊,你有空也劝劝少主吧,让他不用惦记我们,我们过得都挺好的……” 胡嘤嘤听见正在炒菜的福婶儿低声对她说道。 是让她劝薛臣放宽心,别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他又不跟别人说,别人干着急也不敢劝,直到把自己折腾病了。 胡嘤嘤知道这里面怕还不单是只有他们的原因,他们知足,不代表所有人都知足。 她却没说,只答应道:“好,有机会我劝劝。” “虽说我们也算看着少主长大的,但我们是什么身份啊,也不敢置喙少主的事情。这么多年,少主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我看少主待姑娘亲厚,姑娘也不怕他,所以才冒昧跟姑娘提了一嘴。” 可不是嘛,胡嘤嘤就没见过不怕薛臣的人,甘州那对老夫妻和福叔他们对少主都是慈爱有加却不敢表达,他面上冷得很,把所有人都隔在外面。 她也不是不怕他,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罢了。 现在才不到九月低,不是冷的时候,一场雪下了三四天之后不到十天,地上的积雪就化了。 被困在路上的商队终于可以返程了。 薛臣的病拖了半个月还没好利索,时不时咳嗽几声。 在福叔的百般挽留之下,可能是心中还有东西没有放下,薛臣让薛常带着商队先走。薛青和胡嘤嘤跟着他留下来。 福叔关了客栈,小四合院里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见他身体没有大碍,胡嘤嘤又恢复了活蹦乱跳,上蹿下跳练功的日子。整天把薛青缠的烦得不行。 偶尔也有甜蜜的时候。 胡嘤嘤脑子里点子多,总会用出来一些他见都没见过的招式,有的招式看起来像花架子却暗藏杀机,有些招式阴险得让他怀疑她到底是从哪里,跟谁学来的! 少主就在一边看着,他也不敢问。 第34章 活力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大部分时候薛臣只是观战,并不参与,因为他还是个病人。 但是胡嘤嘤只要瞧见他自己进房间半天不出来,就会想办法把他引出来。用得最多的办法就是,偷袭。 每次都输,每次都被揍一顿,却乐此不疲。 薛臣也开始有点烦她了。 偏偏她还不自知,不管什么时候,不论白天黑夜折腾,除了上厕所的时候能清静些。 这一天天气很好,太阳照在院子里,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福叔和福婶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薛青和薛臣在厕所里相遇,薛青硬着头皮喊了声少主,尴尬的退出来。 胡嘤嘤正在院子里笑嘻嘻的等着他。 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精彩了,把福叔和福婶儿看得直乐呵。 胡嘤嘤精力充沛,每天折腾的大家都很累。弄得薛臣现在的睡眠质量都好了。 薛臣黑着脸从茅房里出来,胡嘤嘤体贴的打好水就在水井边放着。 他发现,胡嘤嘤现在一点也不怕他了…… 跟两大高手轮流打了半天,挨了半天揍,胡嘤嘤早就饿了。无视他黑沉的脸色,跑到福婶儿跟前甜甜的喊了一声:“福婶儿,我饿了,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薛臣挑食,但福婶儿觉得胡嘤嘤真是太乖巧可爱了,不忍心让她每天只喝清粥,知道她喜欢吃肉,便说道:“今天中午吃烤羊腿吧……” 胡嘤嘤一听,登时眼睛一亮,跟福叔说道:“正好配上咱们带回来的葡萄酒喝!” 福叔也喜欢她,也没犹豫,立刻站起来去仓库里拿酒。 薛臣洗完手站在院子里,看着福叔和福婶儿两个人因为胡嘤嘤一句话就忙碌起来的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这么开心…… 他嘴边不自觉的也挂上一抹笑意,好像跟她接触过的人都喜欢她。 胡嘤嘤又凑上来,撒娇的语气问道:“少主,你要不要试试?羊肉配葡萄酒可是绝配!” 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 胡嘤嘤脸上露出狡黠,蹦蹦跳跳的跟着福婶儿去了厨房,跟福婶儿说了什么,然后指挥着福婶儿在羊的肋骨上切下来一条,用香料腌制起来。 她挽起袖子,找来一口平底锅,打算亲自下厨,给薛臣做一顿饭。 很多人不喜欢吃羊肉是因为那股子膻味儿很难除掉。羊排肥瘦相间,质地柔软,比较好入味儿,胡嘤嘤特地找来黑胡椒,用红酒烹制了一道羊排。 完全没有膻味儿,反而有种淡淡的果香。 没有高脚杯就用普通的白瓷杯代替。 胡嘤嘤自己还是最喜欢啃羊腿。 当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时,胡嘤嘤面前摆着两根羊腿,薛臣面前摆着一盘子黑乎乎的东西。 他疑惑着夹了一块塞到嘴里,意料之外的,并没有让人难以接受的味道,他配着红酒又吃了一块。 肉质滑嫩,入口果香,不肥不腻,沁人心脾。 两个人进行了一场愉快的进餐之后,于是,到了下午,薛臣好心情的指点她打暗器。 吩咐薛青找来一排小飞刀,找来一个靶子,让胡嘤嘤练习。 薛青直觉有点不妙。 “手腕要灵活,瞄准目标,甩出去……” 薛臣做了个示范,飞刀不出意外的正中靶心。然后交给胡嘤嘤练习。 跟现代的射击差不多。胡嘤嘤觉得不难,拿起一把小刀,瞄准靶心,甩出去。第一次没什么经验,手腕用力不够,小刀擦着靶子落下去插在地上。 她不气馁,试了几次,找到感觉,嗖的一下甩出去。 薛青无意一瞥,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只见小刀正插在靶心的位置上。 找到感觉的胡嘤嘤又试了几次,次次正中。 薛青有点不敢相信,把靶心往远处挪了挪。胡嘤嘤不费力气,又中了。 好像又找到了新的方法练习,胡嘤嘤追着薛青,把手中的小刀甩出去。薛青到处躲,不让她得逞。 两人又上演了一场追逐战,胡嘤嘤发现自己的练习效率越来越高了,既练习了暗器,又能练习轻功,内力也增进不少。 她的不知疲倦让薛青也跟着被迫成长,至少他脚下的功夫进步了不少。 薛臣抓了一把瓜子坐在屋檐下,看着两人追逐,突然想到什么,捏起一枚瓜子当成暗器甩出去,没防备的薛青膝盖一软,在地上滚了一圈,差点被胡嘤嘤扔出来的飞刀扎到! 他心里暗暗叫苦。 一枚瓜子擦着脸颊飞过,胡嘤嘤就势一翻滚,落在地上。 又是一枚瓜子直超面门袭来。她在原地翻了个身,被这么一打岔,薛青站起来跑了。 胡嘤嘤提起一口气,“暗器”再次袭来,挡住她的步伐。 薛青和她的情况差不多,除了要躲着她,还要躲着“暗器”。 他们的少主好像找到了什么新玩法,又抓了一把瓜子乐此不疲。 一直到晚上,胡嘤嘤和薛青对视一眼,话都不想说,两人眼睛里面暴露出来的疲惫神色估计差不多。 吃完晚饭,两个人招呼都没打,各回各屋,各自往床上一摊,再也不想起来了。 从来没有觉得身下的硬板床这么舒服过的两人,一躺下就睡着了。 薛臣睡不着,于是,三更半夜的跑到胡嘤嘤房间,把人吓醒,喊起来打一架。打到尽兴。 然后才又回去睡了。 胡嘤嘤半条腿耷拉在床板外面,翻了个身,忘了盖被子就睡过去了。 翻身的时候还在想,日子就这么过着也挺有意思的。 第二天胡嘤嘤带着点鼻音,瞪了薛青一眼,昨晚她有点着凉了。 正在吃饭的薛青心中无辜道,少主半夜找你指点功夫,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嘤嘤:少主为什么不找你?明明你才是他跟前的红人,左膀右臂…… 薛常揉揉鼻子,气势弱了下来。是他的错行了吧…… “吃完饭跟我去个地方。” 薛臣的声音突然传来,正在暗中较劲儿的两个人都抬起头看他,只见他的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胡嘤嘤立刻就明白了,是在跟她说话。 她答应一声,再看薛青,就见对方眼中的神色似是在说:少主开始去哪儿都带你,不带我了,咱俩到底谁才是左膀右臂…… 可怜兮兮又不敢吭声,胡嘤嘤对他吐吐舌头,嘚瑟一笑,又恢复了活力。 福叔准备了两件披风,薛臣的是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纯黑色披风,材料是骆驼毛。胡嘤嘤的是一件用羊毛织成的米白色披风,上面还绣了一枝梅花,很好看。 等两人穿戴好,福叔才带着他们出门。 第35章 寥寥数语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福叔带着他们穿过内城,到了一处两层建筑前面让两人等着。 胡嘤嘤打量着这栋建筑,只见两层砖石结构的房屋背靠城楼。门口三面十几根两人合抱粗的红漆圆柱,屋檐飞翘,灰瓦上卧着麒麟祥瑞,像雄鹰的尾巴一般大气恢宏。 二楼四面都有红漆圆柱撑着,漆红门的梁上画着彩绘,屋檐下挂着铃铛,风一吹,彩色的流苏牵着铃铛轻灵的响。 四面有将士站岗,看起来很严肃。 福叔上前跟门口守门的士兵说了一声,那人便带着他进去了。过了不大一会儿,福叔手中拿着一个册子从里面出来,一边交给薛臣,一边给两人使眼色。 “贤侄啊,就让这位小哥带你们上去看一看吧,记住别乱走!” 那士兵看了薛臣和胡嘤嘤,见他们穿戴华贵,气质不凡。又看看福叔,疑惑问道:“陈师傅,这就是您说的故人之子?瞧着倒不似常人。” 福叔赶紧解释道:“小哥儿你有所不知啊,他父亲当年确实是修关城的泥瓦匠,后来病死了,关城也没修成。他父亲有个大儿子,跟着商队跑了几趟,回来自己也组了个商队,这不赚了些钱。只是眼下他大哥身子也不行了,两代人都想上到咱们的关城上看看,您看,就行个方便吧……” 关城上有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当然也有例外,最近城中不是出现了许多文人雅士,从京城来的,哪个家里没点关系。只要有人担保不是关外来的细作,在城内官衙经过报备,也不是不能通融。 见他紧张的样子,引路的士兵打趣道:“我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陈师傅你也别紧张。你们两个跟我来吧,说好了,咱们只能去柔远门看一眼,就一刻钟的时间,不准乱跑。” 见薛臣不说话,胡嘤嘤笑着应了一声。 “谢谢小哥。” 引路的士兵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用谢,这座关城当年就是陈师傅参与修建的,没人比他更懂这座关城的结构。” 言下之意是,相信他们不是细作, 只要不是细作,只是上城楼上看一眼,无伤大雅。 胡嘤嘤倒是第一次听说,惊讶的看了一眼福叔,福叔憨厚的笑了笑,摆摆手:“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此处关崖距离柔远门不远,他们跟着走了一盏茶功夫,就到了柔远门下面。 福叔停下脚步说道:“我就在下面等你们,你们上去看一眼,圆了心愿就下来吧。” 胡嘤嘤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忧心,目光看向薛臣,见他嗯了一声,声音有点漫不经心,脸上神色不明。 她也不敢乱说话,跟着踏上台阶。 嘉峪关有东西两个城门,西城门面向关外,取名柔远门,意为朝廷对各游牧民族实行“怀柔”政策,安抚边远地区,以实现长治久安。 一级一级踏上去,上到城门顶上,最先看见的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建筑前很开阔,城楼前有士兵手持矛盾值守。 “你们可以在这边往远处看看,别的地方就不要去了,拿好给你们发的册子。” 以防上面有人来检查,这张册子就是担保一类的证明。 引路的士兵给他们指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城楼边值守的士兵空出来一个人的空缺,薛臣走过去。胡嘤嘤跟着,从他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能看到远处他们曾经走过的路,看到远处的山,远处的云,和远处的人…… 薛臣一只手扶在城墙上,看着远方,面上却平静。 四面很静,是肃穆的感觉。 脚下的城墙,背后的城楼,以及值守的士兵都给人肃穆之感。 听见薛臣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胡嘤嘤转身过来,看到不远处还在守着他们没有走远的士兵,对着他友善笑了笑,余光捕捉到自家少主唇边一抹冷嘲,很快又消失不见。 “我们走吧。” 胡嘤嘤几乎是个透明人,站在城楼上虽有感慨,却不敢发作。这里跟她的年代不同,这里是边陲重镇,不是景区。 完全是两种感觉。 豪气,和……可惜。 若是不知道薛臣的身份她还不会有种感慨,眼下她虽然没有站在他的位置上,却也能体会到他的心情。 可能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故事。 见他们下来,福叔明显松了口气,塞给引路士兵一个荷包。 薛臣沉默一路,回到客栈之后钻进屋子。胡嘤嘤犹豫几犹豫,在门口顿住脚步。见福叔也是一脸沉默,回来就在院子里劈柴,便凑上去。 “福叔,少主的父亲……” 她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总觉得薛臣跟这座关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问不出口。 福叔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叹了口气解释道:“少主的身份你知晓了?” 胡嘤嘤点点头。 只听他接着说道:“少主的父亲,是前朝的明德太子,这座关城就是明德太子主持修建的。” 有些猜测的胡嘤嘤眼珠子转了转,既然历史都不一样了,故事肯定也不一样。 “前朝历经三百多年,如任何一个朝代到了后期,都会经历一系列问题一样,大燕朝出现了贪污腐败、国库空虚、民怨四起、战事不断的问题。” 胡嘤嘤点点头,这是历史的必然。 “先帝有中兴之才,想要挽救大燕朝。但是朝廷内部空虚,外有强敌,凭先帝一己之力根本无力在改革朝堂的同时,出兵应敌。明德太子便在征西大将军冯胜的提议下上书修建关城。” “先帝同意了,朝廷却拿不出钱来。” 猜到不会一帆风顺的胡嘤嘤追问道:“然后呢?” 福叔笑了一声,许是想起老朋友心情很好。 “明德太子也是一个中兴之主,自告奋勇组织商队打通到西域的商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就是明德太子亲自打通的。” 胡嘤嘤惊讶的瞪大眼睛,想到什么问道:“明德太子是不是去过哈密?” 福叔笑着点头:“是去过,明德太子还去过波斯。” 想到薛常年纪轻轻就会波斯语,想来,应该是父辈有人跟着明德太子去过波斯。 “当时朝中诸多弊病,就算太子没有动用朝廷一分一毫的钱来修筑关城,还是有人弹劾太子劳民伤财,弹劾朝廷荒、淫、无道。” 他的语气中带着可惜:“后来民间爆发起义,大有势如破竹之势,朝廷内部分崩离析。这座关城的修建就暂停了。” 他的语气带着可惜,许是可惜这座关城的修建一波三折,也许是可惜明德太子本可以名流千古,做一世明君…… “明德太子逃至西域……一直到新朝建立,新皇力主继续修建,嘉峪关才能有今日的风采。” 寥寥数语中已是无数人的惊心动魄。 第36章 恭喜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原来如此。 胡嘤嘤回想起远远看见这座关城的时候,薛臣脸上那怅然的神情。修建一座关城,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除了钱之外,就是人力。 在前朝那个风雨飘摇的时候,能力主修建关城,并且有这个魄力打通丝路,明德太子确实是一个中兴之主。 一个朝代末期,如果同时出现两个中兴之主,说不定能将朝廷内部的弊端全部割除。 只是如此一来,将会损害大部分人的利益…… 他们宁愿改朝换代! 一只雄鹰被折去翅膀,确实是令人悲愤的事情。 “那,明德太子……”胡嘤嘤犹豫着问出心中的疑惑,“是否还健在……” 今年是宣统二十年,也就是说新朝建立才二十年,薛臣才十几岁,明德太子说不定还健在。 福叔摇摇头:“七年前,明德太子病逝……” 胡嘤嘤心中一咯噔,就听他接着说道,“当年言家起兵,与京城中的温家里应外合,杀尽皇室中人,只有太子一人远逃西域才躲过一劫。太子的妻儿全部遇难。少主……” “少主是太子在西域时,留下的唯一一滴血脉……” 彼时,明德太子已经四五十岁了。 太子对他要求甚严,他小时候基本上没有玩儿过,后来太子病逝,所有的事情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福叔眼中有泪光,看着胡嘤嘤。 “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从未见少主对谁像对姑娘这般……也从未见谁像姑娘这般聪颖。我说这些,姑娘可明白我的意思?” 胡嘤嘤感觉气氛很沉重。 “我要姑娘答应我,照顾好少主……” 木门吱呀一声,薛臣打开房门面色沉沉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他们在院子里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被薛臣听去。 胡嘤嘤抬眸去看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眼珠子很黑,里面的暗淡掀起漩涡,似要将人吞噬。 “少主……” 福叔跪下,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他确实逾距了,却觉得自己没错。 薛臣的面色很冷,胡嘤嘤心中叹了口气,她其实有点明白薛臣的感受了。属下或站在为他好的角度替他做决定,或站在黄雀的角度上等着猎物们相互捕杀,然后送上门来。 他处境艰难。 薛臣抿唇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房间。 胡嘤嘤跟上去,其实也不知道跟上去做什么。或许会受一顿罚吧…… 薛臣坐在床上,见她进来了也不说话,难得主动开口问道:“你也以为我需要可怜吗?” 戏谑的语气,胡嘤嘤却听到了杀意,立时浑身一凛,插科打诨道:“少主,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薛臣瞪她一眼。她登时就装不下去了,知道这是一次表忠心的机会,鉴于上次表忠心失败,这次她打算好好表现。 叹了口气正色道:“少主啊,我没有半分同情的意思,只是在想,如果是我站在您的位置上,我会面临什么处境……” “或许会感觉艰难,或许会感叹命运,或许……” 薛臣的脸色越来越沉,胡嘤嘤越说越表达不清楚,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气压越来越低,被他的气势压迫的抑制不住颤抖的她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总之就是感同身受的感觉……” 她终于想出来一个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顿了一下又重复一遍,“对,就是感同身受,您所经历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 不是可怜,也不是同情,更不是其他的什么情绪,而是将他的人生代入到自己身上,对他做的一切决定,和他现在的状态能够如同自己在经历一般…… 胡嘤嘤忧心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意思,他到底理解了没有…… 薛臣在听见感同身受四个字的时候身上一麻,如同电流从血液里窜过去,从脚底直到头顶。 人为什么会觉得孤独? 因为每个人的经历都是特殊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感同身受! 薛臣冷冷开口:“滚出去!” 胡嘤嘤一愣,见他越来越生气,知道自己这一关没躲过去,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看见外面的阳光还有一瞬间的恍惚,也有点头疼,他们这位少主脾气阴晴不定,到底该怎么伺候啊…… 被她这么一打岔,薛臣看着从没关严的屋门的缝隙里投射进来的一缕阳光,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感觉胸口处憋的一口气好像消散不少。 再一想,小小丫头,竟然敢窥探他的心事? “罚你今天不准吃饭!” 薛臣幽幽的声音从屋子里飘出来,胡嘤嘤的小脸立刻就垮下来了。马上就中午了,她刚才还在想今天中午吃点什么来压压惊…… 薛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看着她,咳嗽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恭喜。” 胡嘤嘤还没明白过来她到底喜从何来,就听屋子里又传来冷冷一声:“薛青,你一同受罚。” 薛青的脸色也垮了。 胡嘤嘤看的有意思,朝他挤眉弄眼,说了声:“同喜。” 有人陪着,倒也不觉得难受了……哈哈。 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薛青说的恭喜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加上福叔,三个人都惹到少主了,少主心情不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福婶儿做了饭菜,战战兢兢地端进屋子里,出来门看看站在院子里的两人,少主罚胡嘤嘤和薛青不准吃饭,她做了也不敢给他们吃。 怕惹少主更加生气。 福叔的脸色也不好,不明所以的福婶儿自己在厨房里吃了点儿。 晚餐又是如此。 胡嘤嘤和薛青站在薛臣门口,好不容易等他睡了,胡嘤嘤朝薛青使了个眼色。用她那勉强能飞上屋顶的轻功飞上对面屋顶,薛青很随意的就反超了她,两个人出来客栈来到大街上。 晚上还挺冷的。 胡嘤嘤还记着呢,问道:“你说的恭喜是什么意思?” 这段日子,薛青也被她带的稍微活泼起来,知道说话说一半,好吊人胃口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找打是不是!” 胡嘤嘤白了他一眼,饿了两顿,身上正没力气的时候,可能是这辈子没挨过饿,她有点不习惯肚子空空的感觉。 要不是实在太饿了,她早就动手了。 薛青倒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看在一同受罚的份上,也不逗她了。 “恭喜的意思是,少主只有把你当成亲近的人才会这般不痛不痒的惩罚你。” 比起没命,饿两顿简直不算什么…… 这么一想说的也有点道理…… 胡嘤嘤正欲点头,目光突然落在他身后像鬼影一样出现的黑脸少主,赶紧端正态度说道:“不管少主惩罚什么,我们都要虚心接受,这次确实是我们做属下的僭越了……” 驴唇不对马嘴,薛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凉凉的。 “不痛不痒吗……” 吓得他头皮发麻。血液从脚底板到头顶乱窜那种。 第37章 三皇子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呵呵……” 薛青很想学胡嘤嘤往常那样见势不妙立刻逃跑,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的单膝跪地。 “属下知错!” 立刻认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胡嘤嘤低着头站在一边,余光打量薛臣。目光刚一落到对方身上,那种冷嗖嗖的眼刀子就投射过来,吓得她立刻缩回去,眼睛看地,一动不动。 “背后妄议主子是什么罪名?” 薛青后背一僵,老实答道:“打三十大板。” 薛臣唇边不带任何笑意,只淡淡吩咐道:“下去领罚吧。” 薛青应是,离去前目光颇为深沉的看了一眼胡嘤嘤。胡嘤嘤脸上无辜,这又不能怪她……见他那悲愤可怜的蔫儿头搭脑的样子,胡嘤嘤妥协了。 你挨了板子以后,大不了我照顾你,伺候你吃喝总成了吧…… 薛青这才傲娇的转过头去,在外从简,直接找福叔领罚去了。 结结实实的三十大板打在普通人身上,可能会要了半条命,薛青从小皮糙肉厚,再加上福叔有意放水,三十大板打下来,像是给他挠痒痒。 为了更逼真一点,薛青趴在床上,由福叔给他上了药。 胡嘤嘤跑过去看他,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左右看看没人,才凑过去小声问道:“你是真挨了三十大板啊?” 薛青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呢……” 胡嘤嘤以为他在演戏,伸手在他的伤口上,拍了一下。 “哎呦!胡笳,你找死啊——” 屋子里传来了杀猪般的叫声,自知闯祸的胡嘤嘤脚下功夫飞快,仗着薛青受伤追不上她,跑的没了踪影。 薛青觉得委屈,受罚的时候少主就在一边看着,就是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作假啊……再说了,只要是少主的命令,他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胡嘤嘤不知道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好像都不知道这世间险恶。 窜出来的胡嘤嘤瞧见薛臣面色古怪的盯着她,不明所以的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少主……” 薛臣看看她的手,刚才就是这只手,打了薛青的……屁、股。 胡嘤嘤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打算找个由头溜走。 “男女七岁分席而坐,你要知道男女有别……” 差点忘记了自己年龄的胡嘤嘤一愣,在她看来,薛臣和薛青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哪里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又不是吃豆腐…… 但看薛臣黑沉的脸色,她什么也不敢说,只规规矩矩的应了声是。 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日子真是过得太安逸了…… 京城是天子脚下,也是温朝最繁华的地方。 薛常抬头看了看城楼,一路风尘仆仆,总算到了目的地。 华灯初上,城门两边点上灯笼,长长两串红灯笼,看起来像两串糖葫芦。 眼看着天要黑下来了,城门外只剩下零星进城的旅人。薛常准备好通关的印子,待守城的士兵检查完货物,便放他们进去了。 队伍后面,一白衣公子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着。马背上挂着两个罐子,白衣公子手中还拿着一个夜光杯,暗红色的酒液在灯笼的映照下越发暗红。 他小口品着杯中的美酒,一边慢悠悠的进城。 他身边的小厮一脸无奈,却也不催促,陪着他家公子进城。 到城门口,白衣男子没下马,小厮从怀中摸出一个腰牌扔给守城的士兵,那士兵看了一眼,连检查都没检查,直接放行了。 “公子,您等会儿是直接回宫还是……” 先在外面将就一晚上,收拾一下…… 话还没说完,看见城门里面一位身着锦衣的俊美公子正骑在马上,摇着折扇等他们。 小厮打马上前,抱拳行礼。 “温公子。” 那被称作温公子的男子目含浅笑,看着马上的白衣男子开口说道:“叙傾,出门游历半载,可有收获?” 马背上的白衣公子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说道:“自然是收获不小,瞧,我还给你带了两坛葡萄酒,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十里,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就先不回去了,让宫里的人别担心。” 白衣公子正是自称温言的言叙倾。 十里不敢违抗,却也有些不放心的同他说道:“如果圣上问起来,小人该怎么回答?” 言叙傾揉揉额角。 “就说我刚进城遇见温言兄,找他叙旧去了,明天收拾干净再去向他老人家请罪。” 言叙傾是温朝三皇子,当今圣上言诚书的老来子,圣上对他一向娇宠。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那位锦衣男子笑笑,语气熟稔:“去我那里坐坐,还是在外面找个地方?” 言叙傾看着他手中摇晃的折扇问道:“温兄不嫌冷吗?” 现在都快十一月了,虽说京城比北边暖和一点,但…… 锦衣男子摇折扇的手一顿,呼啦一下将扇子收起来。 “这么一说,是有点冷。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滕子湖新开了一个涮锅子店,味道还不错,热热乎乎吃一顿,给你接接风。” 言叙傾没有拒绝,催马跟上,两人在街上并行。 “这趟出去我用的是温兄的名号,温兄不介意吧。” 锦衣公子看着他,见他脸上没有一点沧桑,身上也不染纤尘,整个人干净利落的像是刚从家中出来。 “我现在说介意还来得及吗……” “哈哈。”言叙傾笑了两声,大方道,“温兄下次出门倒是可以用我的名号,我不介意。” 锦衣公子嘴角抽了抽,有点无语:“我介意……温朝三皇子的名号,不是谁都敢用的!我还想多活两年呢,别给我出馊主意……” “我这可不是馊主意,是我发现,出了京城,你我的名号都没有什么用了,因为根本没有人认识我们……”言叙傾颇有些感慨,“外面天大地大,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温兄若是有时间,也出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 两人一路说着来到锦衣公子说的涮锅子店。刚坐下,小二端来一个火炉,端来一个铜锅往炉子上一放,添上浓汤。 锦衣公子拿筷子夹了一筷子削成薄片的羊肉,往滚烫的锅子里一涮,待肉变了颜色,配上蘸料,入口清鲜嫩爽,十分美味。 第38章 缺了自由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言叙傾在边关也见过这种吃法,不过那是过往商队随意涮涮,没有京城这边讲究。温言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吃货,能让他说不错的,定然是十分不错。 他也抄了一筷子羊肉放进滚汤里,等肉熟了配上蘸料,吃起来确实不错。 吃肉得有酒,言叙傾把随身带着的两罐酒拿出来,取了个两个杯子倒满,递给温言。 “这酒是我从关外带回来的,看在一路辛苦的份上,就不要嫌弃薄酒粗糙,难以下咽了。” 温言白了他一眼,一点也不客气的拿起来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果香沁人心脾,好酒也不知道多带点回来!” 言叙傾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就着葡萄酒,两人吃饱喝足,看着翻滚的锅子,气氛沉下来。 温言问道:“心情可曾平复?” 言叙傾抿了口酒,神态苦涩。 “我的心情如何又有什么打紧……我是在想接连暴毙的张王两家姑娘,若不是牵扯到皇家,又怎么会毙命……” 当今温朝的皇帝言诚书膝下只有三个成活的皇子,称呼并不按照前朝那般按次序称呼,而是逐次替补上去。 言叙傾是言诚书的第十二个孩子,却能称为三皇子,可见前面夭折了多少…… 所以当今圣上特别注重子嗣,太子和二皇子早就子孙满堂了,就考虑着给他定亲。 他十三岁时,定下了户部尚书张成永的嫡女张幼韵,哪料到定亲后不到一个月张家小姐就暴毙了,说是得急症去了。 隔了两年,又定下了内阁首辅大臣王璨的嫡孙女王清欢,不出三个月,在去径山寺上香的途中,马车侧翻到山沟里,车上的丫鬟婆子都好好的,偏王家姑娘脑袋碰上石头,当场殒命。 民间有传言说三皇子克妻。 皇帝让钦天监算,钦天监含糊其辞,只说三皇子年纪尚幼,不宜议亲,要等到二十二岁以后再说。 等于间接承认三皇子克妻。 皇帝大怒,把钦天监的批算压下去了,但是流言越传越离谱,有人说三皇子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可怜三皇子也不过才十六岁,从小受尽荣宠,哪儿受过这般委屈!便带了一个随从,离京云游去了,直到现在才回来。 温言是他最好的朋友。 “你就相信,你是真的克妻?我认识一位高人,要不要让那位高人帮你算算?说来这位高人你也认识,径山寺的了无禅师。” 言叙傾喝了口酒,摇头道:“不必了,是不是真的克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就算洗清了传闻,满京城也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我。” 语气颇有几分自我揶揄的味道。 见他光明磊落,温言轻笑一声:“那可不一定,只要京城里的姑娘眼睛不瞎,怎么会让你堂堂一个皇子打光棍?” 只一个皇子的身份就让多少人家趋之若鹜了…… 言叙傾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念问道:“还没问温兄,离京前听说温公正在给你相看姑娘,相中什么人家了?” 说到自己,温言却是兴致缺缺,提都不大愿意提。 “不管祖父看中哪家姑娘,都不是我喜欢的。”他的神色怅然,“身不由己罢了……” 生在富贵窝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忧愁的,吃穿排场倒是不缺,唯独缺了自由。 “不说我了,说说你这一路上的见闻。” 京城里有专门安置外国使臣的驿馆,朝贡的来使连人带货物都安置在驿馆里,等朝廷通知。 薛常带着队伍在京城里七拐八拐,来到一个胡同里。胡同里有一个角门,上前敲了三下,角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他带着货物鱼贯进去。 有人招呼他们吃饭洗漱。 吃完饭后将其他人安顿好,薛常来到书房。 夜半时分从外面进来一个男人。来人身形高大,目光沉稳,五官俊朗,但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 男人一身黑衣,目光炯炯有神,看见他高兴道:“路上还顺利吧?少主呢?” 薛常从椅子上起身回道:“路上还算顺利,不过少主病了,眼下还在关城福叔那里。我们出发的时候,少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听到少主病了,男人好看的眉拧起来,听到后面又放下心来。说道:“辛苦你们了。” 薛常忙道:“我们不算辛苦,薛卫大哥,你这边怎么样?” 薛卫摇摇头。见他露出失落的表情,话锋一转说道:“也不是全无进展,不过还需要时间……” 等…… 他们已经习惯蛰伏,多等一段时间并不算什么。 薛常嗯了一声不再多问,他们每个人的任务都不一样,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帮少主分忧了。 他将货物平安运送到京城,剩下的交给薛卫。 “眼下北边到了冬季,商队要到明年二月份才能出发,这段时间少主有没有给你交代任务?” 薛常想到少主希望他能接手第一楼,接替温善章的位置,可他才第一次组织商队到关外,这次还不是一帆风顺,第一楼的生意错综复杂,他只怕还没有那个能力,距离目标还有很远…… 于是点点头说道:“少主给我布置了任务……” 他没说是什么任务,薛卫也没问,两人说点叙旧的话就散了。薛常想了想,把胡嘤嘤的存在告诉了薛卫。 薛卫手握京城暗网,说不准能查出来那丫头的底细…… 虽然只是抱着谨慎的态度,薛常总觉得胡嘤嘤不一般,怕她威胁到少主。 少主身边多了一个变数,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薛卫一时也没说什么。 “我下去查查看吧,你们先去安置。” 薛卫比较年长,又先他一步在京城扎根,深得少主器重,在他们眼里,薛卫是仅次于薛臣的他们最信服的人。 薛常应了一声就从书房里退出来了。 薛卫在书房里呆了半晌,天亮前悄悄走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 等薛青伤好了之后,边城再次下起雪来,北风呼呼刮着,大雪接连下了数日,一刻不停。 胡嘤嘤将脑袋往披风里缩了缩,见站在屋檐下看雪的薛臣穿的单薄,屁颠屁颠的跑进屋子里拿了一件披风给他。 福叔正在马棚里喂马,天太冷了,顺便抱来一些茅草,把马棚布置得稍微暖和一点。 是那两匹从牧民手里换来的马。一匹黑色,一匹枣红,两匹马正安安静静的吃草,丝毫没有受到狂风暴雪的影响。 第39章 各安天命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真是两匹好马……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闪而逝,没能抓住。胡嘤嘤仰脸看着天上的飞雪,屋顶和院子里落了到她膝盖那么深的雪。 薛青帮着在院子里铲雪,铲了一层,又落了一层,隔上两个时辰又是满满一地。 胡嘤嘤坐在火炉旁边,一直努力的想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铲了半天雪的薛青热得满头汗,脱了外袍走进屋里,脸上红彤彤的。 胡嘤嘤看着他,问道:“那两匹马,你是在哪里换的?” 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没问,回来就将这件事儿忘了,现在才想起来问。 薛青擦擦汗,倒了一杯水抱着回道:“就是在距离我们不远处的牧民手里换的,他们有一个马场,但我们能拿来交换的商品不多了,要不然可以多换几匹。” 胡嘤嘤想了想,追问道:“换这两匹马,你用了多少东西?” 薛青回忆了一下。 “一个茶砖,一口铁锅,还有一袋盐巴。” 说完突然意识到问题,跟胡嘤嘤对视一眼,看向薛臣。 “少主,这两匹骏马在京城能卖到百两银子一匹,就是在关城也能卖到二十两银子,为什么用这点东西就能换到两匹?” 薛青问出他的疑惑。 胡嘤嘤补充道:“你说,他们养了很多骏马?” 薛青点点头。 胡嘤嘤抬头去看薛臣,想到那天晚上运送出关的粮草,脸色发沉。 薛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看?” 薛青也看着她。 胡嘤嘤叹口气,一脸认真。 “边境怕是要不太平了。” 牧民大批养马,却用骏马来换盐巴茶叶和铁锅这种日常必需品,说明他们可能遭了天灾。又接连下了这么多天大雪,牧民们若是没有吃的和燃料…… 胡嘤嘤眉头紧拧,心想要不要提醒一下当地的守关将领。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是反贼,如果边境起了战事,他们再从中挑拨一下让事情发酵。 形势对他们是有利的…… 只是苦了普通百姓…… 胡嘤嘤想,只要不牵扯到原则问题,做反贼又能怎么样呢?大不了躲在暗处一辈子…… 可若是要让刚刚安定下来的百姓们再次动荡起来,她……做不到。 薛臣到底会做什么呢? 压下心中的猜疑,她忍不住偷偷观察薛臣的神色。 薛臣不动声色的将她的神情收归眼底,抿了口茶水,抬眸平淡的看着她。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将问题又甩给她。 胡嘤嘤思绪转得飞快,怎样才能稳住他,不让他在里面掺和? 如果真有游牧民族入侵,与边境守军发生冲突,有死伤,有损失,有动荡,这些都是历史必然,到时候就看温朝的将领有没有本事保住温朝的繁华。 毕竟适者生存。她没有能力去干扰和阻止。 但若是,让她参与造反,参与一些阴暗勾当……她宁愿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或许还有别的选择。 薛臣看着她眼珠子转来转去,轻笑一声没说话,侧脸看向窗外。 福叔端了个锅子进来,在桌子上放上火炉,架上锅子。福婶儿端着牛羊肉和储存的大白菜、冬瓜等食材进来。 “今天天气太冷了,咱们涮锅子吃吧。” 经过胡嘤嘤几次折腾,薛臣现在胃口好了点,能吃点涮羊肉一类的。 以往提起吃的,胡嘤嘤眼睛里都是放光的,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大对的福叔看向薛青,用眼神询问。 薛青眼神无辜,摇摇头。他其实没太听懂。 福婶儿拍拍胡嘤嘤:“想什么呢?快点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少主,您尝尝,今天我调了新的蘸料。” 说着招呼大家吃饭。 胡嘤嘤也不想了,抄起筷子先给薛臣涮了一团羊肉,放到他碗里,嘿嘿笑着掩饰心虚。 薛臣也没跟她计较,端起碗,吃的很斯文。 暖暖一顿饭吃完,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胡嘤嘤心中还是担心,心里一直琢磨着得找点事情干。 突然眼前一亮。 凑到薛臣跟前,神秘兮兮的说道:“少主,如果边境起战事,陆上丝路说不准就通不了了。要不咱们南下造船吧,到时候抢占出海的先机!” 她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点子。历史的发展不就是如此吗?陆上丝路不通,就去开辟海上丝路,海上丝路拼的就是造船技术和水手,如果能抢占先机…… 正美美想着的胡嘤嘤回头去看薛臣,就见对方眼中严肃的探究和怀疑。 “我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 胡嘤嘤顿住,心下懊恼,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刚才还兴致勃勃,瞬间偃旗息鼓了。 只要她的身份一日不解释清楚,薛臣就一日不会相信她。 她也看着薛臣。 从她开始凑到薛臣身边的时候薛青就借机跑了,福叔和福婶儿自有忙活的事情,此刻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胡嘤嘤犹豫着该不该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薛臣。 又觉得,这种想法很傻,有些事情只能自己知道…… 她沉默着没说话,薛臣也沉默,屋子里只能听到炭火噼啪的声音。 突然,胡嘤嘤拿了披风,起身走出屋子。她很久没有自己安静下来了。她需要安静下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见她二话不说往外面走,正在屋顶上铲雪的薛青喊了她一声。 “外面下着大雪,你去哪儿?” 她没回头,雪下的实在太大了,怕积雪把房子压倒,福叔和薛青都在房顶上铲雪。 见胡嘤嘤头也不回的出了客栈去到外面的街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远处走。福叔压低声音问道:“这是又跟少主吵架了?” 薛青揉揉鼻子,不敢肯定。 “可能是吧……” 薛臣看着门口胡嘤嘤衣角消失的地方,有雪花透过缝隙飘进屋子里面,化成水滴落到地上。 此处无人,无人看见他表情苦涩,眼神晦暗不明。 当他想打开心扉的时候,那个说对他的一切感同身受的人转身离开了。 他又恢复孤独。 不过这样挺好的…… 他想,她若真的离开了,就放她自由吧,以后各安天命,他做他的反贼,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内城的街上没有一个人,平滑的雪地上只有胡嘤嘤一个人的脚印。 冷风吹在身上,胡嘤嘤两只鞋子里灌上了雪,化成水冰凉凉的。 第40章 吵架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当身体经历磨难的时候,她的头脑是最清晰的。 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涌现,想到她还做杀手的时候,最后一次执行刺杀任务,她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 妇人的孩子,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躲在沙发底下瑟瑟发抖。 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猎物看见猎人,小姑娘一边哭一边躲在沙发底下一动不动。 她轻易就能杀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当时没有那么做,而是用温柔的语气和糖果,将小姑娘哄了出来。 然后……小姑娘被她的同伴杀了。 就在她怀里,还能看到那双纯粹的眼神中的痛苦挣扎。 那一瞬间,冷漠和麻木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她看着得意的同伴,漠然的将匕首捅进她的心脏,叛出了组织。 从那以后,她开始被噩梦反噬。呕吐,惊梦,失眠,焦躁。 她开始有了情绪这种东西,不再是冷漠的机器。 胡嘤嘤深吸一口凝结成冰的空气。 她可以生活在黑暗里,却不能再做违背本心的事情。 可跟在薛臣身边,迟早要再次举起屠刀,刺向那些无辜的人…… 她想逃离。 这种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在身体里野蛮生长。 她身上有钱,还有温言给的玉佩,出来客栈的时候也没有人阻止她…… 以她的本事,走到京城应该也没问题。 这样想着,胡嘤嘤向城门口走去。 踉跄着走到城门口,平时只用一刻钟时间就能走到的路程,她走了半个小时。看见半开的城门,看着城门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那是……自由的味道。 鞋子湿透了,但是她不在乎,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新生。 清扫完屋顶上的积雪,见胡嘤嘤还没回去,福叔有点担心,提议道:“外面下了这么大雪,胡笳那个丫头去哪里玩儿了?要不,我们出去找找?” 薛青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正准备行动的时候,薛臣的房门打开,见站在屋檐下,静静看着他们不说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两人一动也不敢动,薛青的屁、股还疼呢…… 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走也不是,问也不是。 福叔张张嘴想问一句,想起前几天他自作主张跟胡嘤嘤说那些话已经惹了少主不快,现在也不敢问。 薛青被罚了一次,自然也不敢问,三个人就这么一个站在屋檐下,两个站在雪地里,没一会儿,薛青和福叔身上就又落了一层雪。 空气好像静止了。 静谧中,一道清丽的声音疑惑道: “天这么冷,你们站在院子里干什么?” 声音从门口传来。 三人的视线同时看过去,就见少女一身狼狈,衣服鞋子都湿透了,但是精神尚好,眼睛黑亮黑亮的闪着光芒。 “我就出去转了一圈,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你们两个又惹到少主了?” 胡嘤嘤说着去看薛臣,就见对方沉着脸,不知是因为什么又生气了。 福叔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落在胡嘤嘤身上。 “没有,我们就是赏雪,胡笳姑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吧,赶紧去换衣服吧,等会儿着凉了……” 胡嘤嘤嗯了一声,回去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三道探究的视线。 压下心中的悸动。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是薛臣救了她,这段日子不仅没亏待她,反而待她还不错。多活这一世是来赎罪的,她不能只想着自己。 平淡的日子太无聊。 可能薛臣就是她的救赎。 这么想着,胡嘤嘤感觉以后的日子应该很精彩。 薛青和福叔互相看着对方,然后去看薛臣,眼神流转之间,大概得出了一个结论,两人估计是吵架了,少主不会哄人,把人家气走了,然后人家又自己回来了。 薛臣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回房间,把房门关上,将两人探究的视线关在门外。 看着两扇紧闭的房门,薛青拍了拍身上的雪,问道:“还有什么活儿没干完吗?” 屋顶上又落了一层雪。 “不如我们接着铲雪?” 两人一拍即合。 寒潮南下,京城里也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街上的游人不少反多,文人雅士和有钱有闲的人是出来赏雪的。普通人是为了生计出来奔波。 街边小摊上,老翁支起来一顶帐篷,挡住落下来的雪,锅里冒着热气。老翁一边往锅里下着馄饨,一边喊道:“热馄饨,来一碗热馄饨喽——” 一辆马车在路上停下,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姑娘,看穿着像是个小丫鬟。 小丫鬟将上马凳放好。 从马车里又钻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少女披着一件雪狐斗篷,踩着凳子下来,走到摊贩前面,细声说道:“来三碗馄饨,一碗端给赶车的师傅。” “好嘞——三碗馄饨——” 老翁照惯例高声喊了一声,看着来人笑眯眯的说道:“今天下雪,姑娘不用为了照顾老汉的生意大老远跑过来……” 听这语气,这位姑娘经常过来吃馄饨。 “老翁怎么知道我是来照顾你生意的,说不准是我想吃你家的馄饨了呢……” 少女的语气带着几分调皮。 老翁手上动作利索,调好汤料,舀起一勺热汤浇上去,香味儿立刻就散开了。 “看姑娘的打扮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老汉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那姑娘眼珠子一转,狡黠说道:“那老翁你可猜错了,我就是爱吃你家的馄饨,今天去探亲,恰好路过这里,不是特意来照顾的。” “那可真是老汉的荣幸,能得姑娘的赏识……姑娘的馄饨好了,小心烫嘴。” 馄饨摊上的生意不好,因为他对面就是一家酒楼,还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温香阁,以孔府菜闻名京城,其中一道虾仁馄饨用的是鲜虾,味道新鲜爽滑,只这一道菜就把老翁的小馄饨店挤得没生意了。 偶尔也有吃不起温香阁的馄饨的人来到老翁的小馄饨摊上随便吃点,哪怕味道不错,也还是惦记着吃不到的虾仁馄饨。 人性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小姑娘正吃着,街上又来一辆马车,从里面下来一个妇人,掀开车帘看见正在吃路边摊的小姑娘,赶紧下车走过来。 “我的小祖宗,您怎么又吃上这个了……回头,夫人又该责罚奴婢了……” 妇人看着像是奶娘一类身份的,指着小姑娘身边的小丫鬟,语气可不如前面温柔。 “你这小蹄子,小姐胡闹就算了,你也跟着胡闹!回头我告诉夫人去!” 吓得小丫鬟赶紧跪下认错:“妈妈,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第41章 急雪舞回风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小姑娘好看的眉皱起来,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厉声道:“我的丫鬟自有我来管教!妈妈若是饿了,坐下来吃一碗馄饨,若是不饿,就回马车里等着!没的影响心情!” 一点面子也不给。 “你……” 那妇人被怼的不敢吭声,心想自己好歹是小姐的奶妈,在夫人面前还未受过这般数落,今日在外面,竟然被小姐这样下脸面,顿时憋得脸上通红。 那小姑娘却是不再看她,把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拽起来,说道:“吃吧,吃完了再回去。” 小丫鬟害怕的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妇人。 “吴妈妈,您是我的奶娘,我尊敬您,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在主子面前指手画脚,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妇人憋了半天,见来硬的不行,语气便软下来。 “我的小姐啊,奴婢哪里敢插手您的事儿啊……奴婢只是担心您吃坏了肚子,回头夫人要担心的……” 妇人说着话看自家小姐仍旧自顾自吃着,话锋一转,在旁边桌子上坐下,“如果小姐不嫌弃,奴婢陪您吃一碗。” 正在吃馄饨的小姑娘抬头,示意老翁给她下一碗馄饨。嘴里咕咕哝哝说着什么,旁人听不清楚。 正在楼上吃饭的温言却是听清楚了。 她说:“也不知道还能自由几年,过一年算一年,以后就没得自由了……” 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感叹着对方小小年纪,还颇有感慨。 温言把半开的窗子推到完全敞开,看到小姑娘嘴巴里塞得满满的,正鼓动着腮帮子,像一只小仓鼠,却比仓鼠有攻击性。 准确来说,像一只刺猬。 坐在他对面的言叙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戏谑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转。 “是个清丽的小丫头,温兄最近不是正在议亲嘛,不如……派人去打听打听那小丫头的出身。” 温家世代为官,从前朝到今朝,历经数百年屹立不倒,家族底蕴丰厚。若是按照门当户对来议亲的话,恐怕配公主也绰绰有余。 意思就是,只要姑娘身家清白,家世什么的,不太重要。 说不准能成呢…… “叙傾你想哪儿去了……”温言无奈笑道,“只是觉得有点意思,第一次见面而已,怎么就上升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言叙傾朝外面看着,小姑娘年纪虽小却很有主意,不知道是哪家的闺秀。 “我说认真的,相伴一生的那个人,还是要慎重,选个自己喜欢的,至少……不会有遗憾。” 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有感而发,只是感从何来? 温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问道:“叙傾是不是遇上喜欢的姑娘了?” 言叙傾脑海里想到胡嘤嘤,轻笑一声:“也不是喜欢……是后怕,那个小姑娘差点就没了命。” 他已经没了两个未婚妻,执着的等在甘州,或许是为了心里的那点执念。直觉那个小姑娘命大,不会轻易死去。 他喜欢命大的姑娘。 “哦?看来是我不知道的故事,叙傾今天有没有兴趣同我说说?” 温言喜欢听别人的故事。 言叙傾不打算细说,只大概说了几句,便岔开话题了。 街对面的小姑娘不知何时离去,大雪也不知何时停了。 从温香阁出来,言叙傾便向温言告辞了。 身为温朝三皇子,他能自由的日子也不多了,父皇身子这两年不大结实,政事上有他的两位皇兄帮衬,他帮不上忙,生活上,还是能督促督促的。 出去游历一圈,看看普通百姓的生活,他感触颇多,不再是以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三皇子了。 他走后,温言没坐马车,也没骑马,沿着街上步行。心里想着好友回京之后的变化,看着远处房顶上的积雪和天上的飞鸟,忽然很羡慕。 于是脚下一打转,钻到小巷子里,找了一家赌、坊。 一进门就有人喊:“温公子,您这边请。” 他又突然觉得没意思,以温家的势力,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他,这个赌、坊,八成是温家哪个旁支开的。 果不其然,听说他来了,一个胖子从赌坊里面迎出来,脸上的肉都快耷拉到脖子上了。一笑,更是连眼睛都成了一条缝隙。 “表哥,您怎么来了?要玩儿两局?” 此人正是他姨母家的庶子,李潮。 看见他温言心中就烦躁,那长相实在是惨不忍睹。 温朝上下禁赌,但也有例外,有些势力的私下开设赌、场,跟官场勾结,朝廷要查,有人就通风报信,等查过去,过了风头,这些小赌、坊再重新开张。 温家自然也有这种生意,不过不会挂在温家名下罢了。 “路过而已,不玩儿了。” 说着转身就走。 “表哥慢走啊……” 背后的胖子就差追出来送他,幸好他跑得快。 重新回到繁华的主街上,他心里失笑,想他堂堂温家少主,竟会如此失了体统。偌大一个京城,竟没个恣意潇洒的地方。 他也想学叙傾一样离家出走,随即摇头把这个想法赶跑,苦笑道恐怕还没出城门,他就会被祖父抓回去。 他的祖父……可是一个连皇帝都忌惮的人。 “跟祖父说,我出城去径山寺住几天,找了无禅师论论佛法。” 他身后跟着的小厮应了一声,替他安排好马车,准备好衣物,交代好车夫,才回府禀报去了。 存了去散心想法的温言连车夫也不想带,把车夫赶下去,自己赶着马车慢悠悠的往城外去。 京城的雪下的虽然没有边城大,地上也落了一层。径山寺坐落在京城西郊的大屿山中,路上的雪干干净净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温言赶着车悠哉悠哉的走在路上,欣赏着远处寒山上的雪景,山间时不时会有几只飞鸟掠过。 想到叙傾去关外游历。 “山头堆白雪,风里卷黄沙。” 天还阴沉着,山间有风,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要下雪。念了一句觉得不是很满意。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山间无人,温言念完这句诗,畅快的笑了两声,想着此时无酒,若是有酒就好了。 正想着的时候,听见后面有动静,好像是有人小跑着在追他。 “小姐,我们就这么离家出走,夫人会着急的!”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眼看着天要下大雪,我们赶紧回去吧……” 第42章 抱紧大腿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那跑在前面的小姑娘可不接她这个话茬,看见前年有辆马车,眼前一亮,喊道:“前面的马车,停一下等等我!” 路上只有一辆马车,温言停下马车,回头去看。 就看见刚刚还在街对面吃馄饨的小姑娘,现在背着个包袱,跑的气喘吁吁,脸色通红。她身后仍是那个小丫鬟,只是稚嫩的脸上一脸焦急。 “师傅,我要去径山寺,能带我,带我一程吗?我可以给你付车钱!” 说完看见温言衣着华贵,并不像普通的车夫。 盯着马车的小姑娘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心中猜测马车里的人的身份。 车夫穿的都这般好,马车里的人该是什么身份…… 被当成车夫的温言先是觉得好笑,又觉得巧合的很。在这荒郊野岭的,竟然能遇见她…… 往后看了看,也没人追上来,心道既然被当成车夫,他干脆就做一次好人,反正他的目的也是径山寺。 此处距离径山寺还有段距离,若是把两个小丫头扔在这里,岂不危险? “正好我也要到径山寺,你们两个上来吧。” 小姑娘神色一喜,拉着身后的小丫鬟爬上马车。 温言拉了拉缰绳,马车就继续向前走着。 钻到车里的两个小姑娘见车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人,又开始后怕。 谭晏晏心想,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出来,万一遇到的是坏人怎么办? 她忍不住掀开帘子去打量赶车的公子,见他长相俊俏,周身气质淡然,不像是坏人。稍稍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叫谭晏晏,不知公子名讳?” 现在知道怕了?温言面上不显,想到叙傾说出了京城,不管说自己是什么身份都没人认得。 他想试一试,于是也没说谎,直言道:“我叫温言。” 谭晏晏点点头,听这个名字也不像坏人,于是稍稍放下了一点戒备,笑着说道:“多谢公子肯带上我们两个。” 听她的语气,确实没认出自己,温言挑挑眉。 “这么大风雪,谭小姐怎么自己出门?家人放心吗?” 想到自己和母亲出城,在去姨母家的路上,因为母亲要给她定亲的事情吵起来,她想也没想的就从车上跑出来,现在母亲也不知道会焦急成什么样…… 她心中有些不安。 随即又想到自己能想到去径山寺,母亲那么了解她的人,肯定知道她的去处,心里又稍稍安定。 “母亲每年都会去径山寺小住,她……应该会放心的。” 见温言只笑笑不说话,像是已经猜到她的心思,谭晏晏脸上一红,随即钻进马车里不出来了。 温言觉得更有意思了。 寒潮南下,边城的雪终于停了,薛青和福叔两人把屋顶的雪清理干净,回头看着房子后面,街道上的雪堆得快够上屋顶了,如果是人跳下来,立刻就被埋到里面了。 胡嘤嘤换上干净的衣服,也跳到房顶上去看。 “我去抱些柴火,今天晚上炖肉吃。” 福叔和福婶儿操劳一辈子了,一刻都不闲着。薛青坐在屋顶上休息,胡嘤嘤也托腮坐下来。 “刚刚你是不是想走啊……” 胡嘤嘤斜看他一眼,她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吗? 薛青点头肯定的说道:“少主心情不好,你们又吵架了?” 胡嘤嘤瘪瘪嘴,她的心思连薛青都看出来了,薛臣那么敏感,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只是疑惑,既然看出她的心思,当时为什么不拦她? 也不杀她? 以前因为一句话就握着她的脖子,差点送她去见阎王的少主,最近有点反常。 真奇怪。 薛青也不知道缘由。 胡嘤嘤含糊道:“路上那么多雪,我能往哪里去啊……况且少主救我一命,还给我吃穿,我不紧紧抱着少主的大腿,傻了才会离开。” “嗯。” 薛青还想说什么,胡嘤嘤不给他机会,趁他不注意暗中偷袭他。 薛青的话被偷袭打断,胡嘤嘤出招一向不按常理,跟她过招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就算打起十二分精神也有被她偷袭成功的时候。 下过雪的屋顶太滑,胡嘤嘤逼得又紧,冷不防脚下被她一绊。薛青想,不能让她太得意,胡乱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胡嘤嘤哎呦一声,两人一起从房顶上掉下来。 身体下落的时候,薛青又想,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于是翻了个个儿,自己后背朝下摔去,将胡嘤嘤护在上面。 两人因为惯性在院子里滚了好几圈。 和坚硬的地板相碰,胡嘤嘤叫苦不迭,只感叹福叔太勤快了,院子里的雪扫的这么干净作甚! 幸好两人都耐摔,从房顶上滚下来也一点事情都没有,继续扭打成一团。 只要胡嘤嘤经过的地方,都是鸡飞狗跳。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城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号角声,穿过内城每个人的耳膜,似乎将空气凝结成冰。 胡嘤嘤还骑在薛青身上,听到声音止住动作,两人对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薛臣面色沉静的看着号角声传来的地方。 “突厥人又来扰城了。”福叔从厨房出来,见大家神情凝重,安抚道,“不用担心,突厥人大概是没有粮食和柴火了,小打小闹几天,跟朝廷换点东西。现在外面那么厚的雪,不会开战的。” 胡嘤嘤点点头,如果要开战,也得等到明年开春雪化之后,现在连人都过不来,怎么打! 但是心里很沉重啊,尤其是想到……万一突厥人联系上薛臣…… 外敌勾结上前朝太子……局面可不大妙啊…… 说不准薛臣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胡嘤嘤觉得自己可能猜到真相了,吓得赶紧把头低下去,万一再被那位心思敏感的少主看去心思,她就不用活了! 薛臣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转身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不给人窥探的机会。 怀着自己心思的胡嘤嘤饶是脸皮再厚也不敢上去自讨没趣,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闭门思过去了。 晚饭各自在房间里用过。 一直关注着薛臣房间里动静的胡嘤嘤难得的失眠了…… 躺在床上看着天色变暗,雪光依旧。 夜里又听见号角声。 旁边屋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她赶紧起身。开门看见薛臣长身玉立,一袭黑衣,站在院子里。 知道他要出门。 胡嘤嘤很自觉地跟在他身后。 薛臣没搭理她,出了客栈,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就算有轻功也施展不开。再说此时城内戒备森严,为了避免麻烦,两个人都老老实实沿街走着。 第43章 出糗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果然来到了城门口。 借着雪光和火光,能看到城楼上的士兵来来往往,正有条不紊的指挥应战。 胡嘤嘤想,那些常年驻扎在边境的守军将领,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想到自己还曾想过去提醒一下,顿时庆幸自己没去,要不然不就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真是越活越倒退回去了…… 她这边表情精彩,那边薛臣看着紧闭的城门,状似无意的说道:“我若是把城门打开……” 突厥兵马长驱直入,中原百姓们几十年的安稳可就毁于一旦了…… 胡嘤嘤脑子嗡的一声,自诩聪明的大脑被这句话炸的粉碎成渣渣。 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一股勇气。 她看见自己伸手环住了薛臣的细腰,身体绕到他的正面,脑袋顶住他的胸口,将他往回推。 嘴里念叨着:“少主啊,您可不能犯糊涂啊,眼下时机还不成熟,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百姓,百姓也是您的百姓啊……” 没有防备的薛臣被她这么一推,两只脚插在雪里没来得及拔出来,身边空旷,也没个能扶住的地方,立刻就被她推倒,仰面躺在雪地里。 “你干什么?” 胡嘤嘤压在他身上,抬头对上薛臣隐忍的黑眸,感受着他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头皮发麻。 “少,少主,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胡嘤嘤挣扎着想起来,却被薛臣带着往雪地里一滚,两只羽箭落在他们刚才的位置上。 “什么人?” 城门口巡逻的士兵过来,将他们两个围住。 胡嘤嘤被薛臣护着,旁人看不见。 直到他起身,才将她暴露在大家的视线里面。 “对不住,对不住,我家主人半夜听见号角声急促,惊惧之中睡不着觉,才带着奴婢来城门口看看,给各位大哥们添麻烦了……” 薛臣瞪她一眼,什么叫我家主人惊惧之中睡不着觉…… 胡嘤嘤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把头埋到地上。 若是只有薛臣一个人鬼鬼祟祟站在城门口,肯定是会被抓起来审问的。但领头的士兵瞧见他身边跟着一个貌美的小丫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见他们两个一个恼羞成怒,一个害羞到不敢抬头,心里立刻就明白了。 说不准是暖床的小丫头害怕,央着主人过来看一看呢。 看他们刚才的亲昵劲儿,在场的都是男人,自然都懂。 这会儿正是忙着应付外敌的时候,于是那领头模样的士兵问了他们的住处,说道:“城里有宵禁,念你们是初犯,又是陈师傅担保的,就不再追究了,大晚上的不要到处乱跑,赶紧回去吧。” 胡嘤嘤又笑着给大家道谢,一边拉着薛臣的手,快步窜了。 一边跑一边想,今天真是丢死人了…… 薛臣看着自己被牵着的那只手掌,十指紧扣,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那次醒来,她也是这样牵着自己的手…… 窜到胸口的怒火,又散去了,薛臣任由她拉着回到客栈。直到关上房门,胡嘤嘤才拍着狂跳的胸口,意识到自己又冲动了。 少主少年老成,才不是冲动的人…… 怎么会突然想到打开城门……那可是通敌的罪名! 只要不想遗臭万年,肯定不会这么做…… 对了,她刚刚做了什么来着? 手掌传来炙热的温度,烫得她像甩开烫手山芋一般,赶紧甩开薛臣的手。想到自己的动作充满嫌弃意味,抬头看着薛臣的神色明显不悦,意识到自己又犯蠢了…… 浑身的血液凝滞,感觉后心冰凉凉的。 “滚回去换衣服吧。” 薛臣不想看见她的蠢样儿,直接打发她走人。 胡嘤嘤僵硬着身子回到房间,脱下衣服才发现后领子里灌了雪,雪遇上体温化了,所以后心才凉。 换好衣服钻进被窝里,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到肚子里。 她在想,为什么自己前世不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警惕,这辈子怎么就生了个糊涂脑子,接二连三的出糗。 还是太安逸吧…… 其实每天都很惊心动魄啊…… 一整晚,薛臣都能感觉到手心的温度,翻来覆去思虑良久,直到天快亮才下定决心。 “等雪化了,我们进京。” 薛臣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去过京城,虽然有不少势力都在京城,但京城于他而言是龙潭虎穴,多少人设好圈套在等着他。尤其是言家和温家。 朝廷一直在追捕他。 福叔神情凝重,问道:“少主,您,想好了吗?” 薛臣没什么表情,心中也没什么情绪,只说道:“若是这么躲一辈子,也太过无聊了些。况且,我不露面,怎么引出这些年暗中谋划的人?” 丢人丢大发的胡嘤嘤早餐没敢露面,也就没听到薛臣和福叔的谈话。 福叔见少主今天心情不错,顺嘴提起胡嘤嘤。 “胡笳那丫头,我看她心地善良,也能吃苦,少主身边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跟着照顾,我们也能放心些。” 提起胡嘤嘤,薛臣的眼神闪烁,和她相处起来是轻松。但她的身份成谜,他却不敢重用她,两个人看似亲密,实际上隔着一层。 他也没解释。 福叔知道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边境有突厥人袭扰,消息传到京城,最快也要十天。 昨夜万籁俱寂,纷纷攘攘下了一晚上,早上起来,窗户都冻住打不开了。 径山寺坐落在崇山峻岭之中,上山的路被大雪封住。两个仆妇艰难的行至山脚,山门处值守的和尚认出这两人是谭夫人身边伺候的婆子。 谭夫人是径山寺的信徒,每年都要添大笔香油钱。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是来寻谭小姐的吗?” 两个婆子皆是满脸疲惫与焦急,急忙问道:“正是,师父可见到我家小姐了?” 值守的和尚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句佛偈:“阿弥陀佛,谭小施主昨日就上山了。只是昨夜大雪,眼下上山的路不通,两位施主若是要寻人,恐怕得等一等。” 两人同时松一口气。 “平安上山就好,我们歇一会儿好回去跟夫人报备,多谢师父。” 径山寺在山脚下开辟出几间房子,平日里有人值守,给上山的香客照看马车,也给来往的香客奉上茶水,供香客歇脚。 两人喝了口茶,歇了会儿,才又匆匆往回赶。 因为大雪,马车没办法进山,她们只能徒步来,徒步走。很是辛苦。 山脚下只有温言的马车,外表看起来并不算华贵,两人问了一句。值守的和尚只说来人是了无禅师的朋友。 既然寺里没有外人,她们也就放心了。 第44章 画中人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京城的一切并没有因为大雪而终止,仍旧像往常一样,表面上一派繁荣昌盛。大雪只是将表面的浮躁褪去,隐藏的危机还没有真正开始。 温言躺在客房的床榻上,听着古朴的钟声回荡在山间,翻了个身,将脑袋蒙在被子里。他今天难得清净,不想起床。 却也睡不着了。 “施主,了无禅师在后山等您。” 温言从床上爬起来,应了声知道了。起床收拾一下仪容,打开房门出去。 一个小沙弥正在屋檐下等她。 “施主这边请。” 温言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长袍,腰间系玉带,配长靴,藏青色的宽大袍子罩在身上,配上同色的发带,将一头乌发束起来,趁得整个人飘逸若仙。 大雪天的,他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白玉流苏的扇坠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 “施主,禅师在山顶,请您自己上去。” 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就退下了。 温言看着白茫茫一片连路都没有的山…… “了无真是个鬼东西,又要考察小爷我的轻功……” 每次见面都要想方设法的刁难他的了无禅师,此时正坐在山顶的凉亭里面喝茶,他面前摆着一盘棋,一边独酌,一边自己与自己下棋。 一派悠哉悠哉。 温言把折扇别在腰间的玉带上,挽起袖子。深吸一口气,脚尖轻点,纵身向山顶掠去。幸好此处的山上有树,若是像叙傾说的边境的山上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他就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了。 还不得被了无那老家伙笑死! 好不容易上到山顶上,看见八角飞檐的凉亭里,坐着一个老和尚,正气定神闲的喝茶下棋。温言的火气就上来了。 “老家伙,下次咱们见面的时候能不能选个平地?这山爬起来太费劲儿了。” 说着自顾自的走过去,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往茶杯里添上水,放在自己面前。 “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见老和尚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模样,温言不在意的摆摆手,打断他:“知道了,你这个和尚整天不念经,文人那一套倒是用的熟练。” 他抿了口茶,掏出扇子扇了两下,自嘲道:“我又算什么大人物,只要温家存在一天,皇上就一天不得安眠,说不定哪天,还要和尚你替我收尸……劳其筋骨什么的,以后莫要再提!” 了无禅师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面并不赞同,反而像窥破了天机又不能说的高深的样子。 温言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又来了,从小到大看他都是这一副神情,但凡他小时候能有现在的觉悟,也不至于被忽悠的拜到他门下。 庆幸他从小到大受的教育都是要尊师重道,尊老爱幼,要不然……说不准会干出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温言神情微顿,神秘问道:“老家伙,可是又窥探到了什么天机?” 了无禅师成名很多年了,好像前朝的时候就很受皇室器重。谁也不知道他多大年纪,看他现在的精神头,再活个几十年也不成问题。 人们对神秘的人总是抱着敬畏,尤其是了无禅师这种能窥探天机的人。 就连当今圣上偶尔,也会上山拜访。 他的父亲就更不用说了,三五不时的往径山寺添香油钱。 温言觉得老和尚并不是世人眼中的高僧。 因为他一身铜臭味儿。 高僧都是超然物外的,哪儿像他,只要给钱,谁都能给算一卦,也不怕折寿! 了无禅师看着他脸上的青春活力,叹了口气,说道:“你最近红鸾星动。” 正在喝茶的温言差点喷出来,讶异的看着老和尚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我姻缘困难吗?怎么,天象改了?” 他从来就不太相信老和尚的推算,比如他曾推算出温家有帝王之相,结果现在虽然换了个朝代,但温家仍旧是皇家的眼中钉。 不管表面上皇上多器重温家,实际上,肯定正在谋划着要怎么除掉他们。 “姻缘困难,跟红鸾星动没有冲突。” 温言停住喝茶的动作,看他一眼,突然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起来走了。 “跟你说话太没意思了。” 少年人心里不服气的很,从小在权力窝里长大的少年有自己的骄傲,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哪怕去抢,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将人娶进门! 他还就不信了,谁能阻止得了他! 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了无禅师摇摇头,继续眼前没有完成的棋局。 因着大雪,寺院里几乎没有香客,僧侣们做做早课,就四散开来清理积雪。谭晏晏既不喜欢念经,也不喜欢在房间里呆待着,于是喊上小丫鬟背上画板去后山赏雪。 后山的积雪没人清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去,艰难的到半山腰的时候,看见一个蓝衣公子从山上飞下来,恍惚间还以为遇上仙人…… “小乔,赶紧把画板支开!” 眼看着人从自己跟前经过,谭晏晏调好颜色,站在雪地里,回忆着将刚才的惊鸿一瞥画在画板上。她从小习画,却不喜欢在文人雅士间流行的山水画,也不喜欢流行在宫廷里的花鸟画,她喜欢画人物。 为了磨练画技,经常背着画板偷溜出府,到大街上给别人作画。 母亲发现后,说她有失体统,将她关在家里,还跟父亲商量着给她议亲。 她不同意,这才半路逃出来。本以为此行只是暂时避难…… 寥寥几笔将人的形态勾勒出来,再将背景填上,不知不觉站在雪地里半个多时辰了。 画画的谭晏晏脑子里想着刚刚飘过去的人影,她有精神食粮,不觉得冷,她的小丫鬟小乔在雪地里跺脚搓手,冷的手脚都快要冻掉了。 背景和颜色都填完了,还差五官。但她无论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刚刚那人的五官长什么样子,明明印象中是一张俊秀的脸…… “我们先回去吧。” 从半山腰往上下都看不见人,谭晏晏活动一下四肢,才发现浑身都冻僵了,走路都艰难。小乔上前背起画板,扶着她往山下挪动。 谭晏晏心里惦记着画上的人,走路心不在焉,小乔只顾看着脚下,两人谁也没抬头,直到……脸好像贴着什么东西。 映入眼帘的藏青色长袍……谭晏晏心里一激动,抬头向那人看去! 就见温言戏谑的看着她,和小乔背着的画板上的画。 第45章 开战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温,温公子,是你啊……” 被抓包的谭晏晏小脸一红,说话结结巴巴。 温言看着她脸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后,蔓延到脖颈,又见她画的自己衣袂飘飘、俊逸不凡。 “原来谭姑娘擅长画人物。” 谭晏晏脸色更红了。 “仓促一瞥,见,公子像,像是仙人下凡,才,才临时起意,望公子莫怪……” 这话说的,跟个登徒子似的。 温言惊愕,心道,原来京城贵女们说话都是这般直接吗? 昨日送她上山,向寺里的和尚打听,原来眼前的小姑娘是丞相谭泉之女。 若他们换个性别,在旁人看来,这场相遇可能就是调戏了。 突然想到老和尚说的红鸾星动……温言看着眼前的姑娘,若说心动,还没到那个地步,若说不喜欢,又觉得她挺特别。 至少跟他接触过的闺女们完全不一样。 反正一切亦有天定。 温言转身正打算走。 少女眼睛里闪着光,炯炯的看着他。 “温公子若不介意,可否稍等片刻,让小女子把画作完?” 小乔低着头,心领神会的摆好架子。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耽误她家小姐作画! 温言想了想,顿住脚步站在原地。 谭晏晏舒一口气,重新拿起画笔,一边打量他,一边在画上耕耘。 不大会儿功夫,只见她将画取下来,吹了吹,递给温言。 “实在是抱歉,没有经过公子的同意就给公子画肖像,这幅画公子收好,权当小女子赔罪。” 温言十分体贴的想着,对方一个闺阁女子,私自保存他的画像确实不合适,于是伸手接过来。道了声谢,就继续往山下去。 看着他的背影,谭晏晏深吸一口气,有点可惜。那幅画,是她所有画作里画的最好的一副…… 温言将画随意挂在墙上等着阴干,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估计再过两天,祖父就该派人来接他了。 从小到大除了跟着了无禅师练功那几年,祖父还从未放纵他单独在外面超过三天! 有一点老和尚说的对,老天确实要让他苦其心志…… 他却觉得很烦。 边境的突厥人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大有将城墙推倒的架势。一波一波士兵上到城楼上御敌,替换下来受伤的士兵,就在城门内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面疗伤。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日后了,在突厥士兵不断地滋扰下,朝廷才意识到这次,跟突厥是真的开战了。 关城的雪化成水融进泥土里结成冰,马蹄踏在上面直打滑,突厥军队尝试偷袭,一队人马悄悄从山间的天心桥绕过来,直奔甘州。 毫无防备的甘州瞬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满朝哗然。 早朝,言诚书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大臣们吵吵嚷嚷。 武将主张打回去,文官主张议和,将今年雪灾,关外的游牧民族缺衣少食,我们是大国,要有大国风范,帮他们一把,他们的人民吃饱了能生存下去,就不愿意打仗的观点换着花样反复陈述。 满朝文官的三寸不烂之舌将武官们干巴巴的热血压回去,说的急了,就搬出国库空虚,打仗劳民伤财,人们好不容易从风雨飘摇之中过来,还没过几年好日子就又要打仗,与燕悯帝何异? 一句燕悯帝说到皇帝心坎里,言诚书大手一挥,制止了底下的讨论。身边的总管钟德高喊一声:“退朝——” 底下三呼万岁,等皇帝先离开大殿,才起身,几人相携着走出去。 外面有小太监候着,看见太子和二皇子,赶忙上前。 “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皇上在御书房等两位殿下。” 太子言烨嘉和二皇子言易骁对视一眼,两人虽然一向明争暗斗、政见不合,但是面子上总是兄友弟恭。 “二弟先请吧。” 太子伸手谦让,二皇子哪里敢真的走在前面,于是也躬身让道:“大哥先请。” 小太监恭敬地候在一旁,等两人谦让完,相携着往御书房的方向去,才默默地跟上。 御书房里,内阁首辅王璨,丞相谭泉,温公温忆寒,还有护国公李茂早已经到了。 见到两人,皆抱拳行礼。 “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太子和二皇子向上座的言诚书行礼。几人又互相见了礼。 言诚书将关城急报从桌子上拿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几位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朕就直说了。边境的问题从前朝延续至今,虽然我们已经放弃了对嘉峪关以西地带的统治,退守关内,不限制通商。可近几年来,突厥越发肆无忌惮,在边境烧杀抢掠。每年都要滋扰关城,如今,各位说说该怎么办吧。” 现在的局势,国库空虚,确实不适合打仗。可要是不打,突厥人都骑到脖子上了! 老虎再不发威,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 在座的只有护国公李茂一个人是武将,肚子里没有文臣们那么多花花肠子。他是当年陪着皇上一起打江山的元老,自然最有发言权! “皇上,臣的意思是打回去,我们又不是没有兵马,让那些突厥人见识见识我天朝的威武!恳请皇上允许老臣披甲上阵,打到那群蛮子害怕,打到他们不敢再来掠夺!” 丞相谭泉却是忧心道:“可是咱们国库空虚,突厥人擅长游击,我们的人马开拔过去,对方只要躲藏起来,我们就耗不起。” 王璨也跟着附和:“确实如此,突厥人擅长骑射,从小路绕到内地,抢掠附近村庄以战养战。等我们派人去围剿的时候往山林里一钻,谁也找不到踪迹。找不到踪迹怎么围剿?” 言诚书看一眼太子,问道:“太子有什么看法?” 太子赶忙站出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说来说去,还是我们的防御体系不完善,应该继续修葺长城,从根本上杜绝敌人入侵!” “大哥此言差矣,突厥入侵中原的根本原因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突厥人野心滔天,妄想入主中原,这才是根本问题!” 一项喜欢跟太子对着干的二皇子站出来说道,“父皇,若在平时,我们可以慢慢修葺长城,眼下突厥人已经打过来了,此时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御敌!儿臣请战!” 二皇子说的也有理。 第46章 看法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现在不是打的时候……” “我天朝人才济济,若连应对外敌都要瞻前顾后的话,如何令番邦诸国信服?” “可今年大雪,不少地方遭了灾,朝廷要早有预备。这两年农民收成不高,百姓们只勉强填饱肚子,打仗打到最后还不是令百姓们生活更加困苦……” 你来我往又吵吵起来,说来说去还是温朝初立,国库太穷了。 言诚书扫了一眼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的温忆寒,意有所指道:“不知道温公有什么看法……” 温忆寒站出来,思虑片刻说道:“皇上,边境游牧民族滋扰问题由来已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我们不妨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哦?温公有何见解?”言诚书摆出一副探究的神情。 温忆寒心里知道皇上问他他的目的,却不接茬,只就事论事道:“突厥想要粮草和御寒的物资,我们可以先派人去谈。但是他们绕过我们的防线进入甘州,该打也要打。” “根据实际情况来,该怎么谈就怎么谈,弄清楚突厥到底绕过来多少人,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一边打,一边谈,总有令双方满意的方法。 比这样吵来吵去更有意义。 御书房里一时静默无言。 “也只能如此了,温公可有谈判的人选推荐?” 温忆寒摇头,恭敬道:“皇上身边人才济济,老臣就不班门弄斧了……” 再说下去就没有意义了,言诚书摆摆手,疲惫道:“你们都退下吧。” “儿臣/臣等告退。” 几人从御书房里鱼贯退出来,温忆寒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几个人或快或慢,各自往前走着。太子快步追上丞相谭泉和内阁首辅王璨,二皇子追上护国公李茂。 不知不觉,他已经被京城新贵们孤立了。 哼笑一声,继续往前走着。 温朝的经济,六成是温家的,三成是朝廷的,余下的才是新晋的各路神仙们的。温家掌握着温朝的命脉,同时,手里还有人。 这也是皇帝忌惮他,一时半会儿却又无可奈何他的原因。 刚才言诚书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不是没听明白,若是开这个口子,温家迟早被吃干抹净…… 正是因为温家强大,旧朝新朝两代皇帝都拿他无可奈何,温家会世代坐拥这份荣华! 他走得慢,前面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只要转过前面那个角门,他就走出这座皇宫了。转角处,二皇子言易骁在等他。 见他出来,两手交叠,给他行了个后辈礼。 “温公,晚辈有些问题想请教温公,不知道温公可否赏脸到府上一叙?” 姿态摆得很低,温忆寒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还算有比较识时务的…… 二皇子今年三十四岁,只比太子小两岁,为人却不像太子那般自命清高,不屑与人为伍。温忆寒心道,若是从太子和二皇子里面选一个做皇帝的话…… 眼神落在二皇子身上。 见他神色松动,言易骁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或者温公觉得哪里方便,我们找个地方……” 温忆寒挑挑眉,说道:“不如就去前面的茶楼吧。” “自然可以。” 言易骁一直将他送上马车才折身回到自己的车驾,吩咐车夫跟着前面温忆寒的马车。 上车后温忆寒问道:“少爷在做什么?” 小厮答道:“少爷在府上画画。” 一项喜欢到处乱窜的人居然关在屋子里画画?温忆寒有点意外,随即吩咐道:“让他立刻到茶缘阁等我。” 小厮应了声是,从马车上跳下去,徒步跑回府去通知温言。 另一边,待他们从皇宫里出来,言叙傾端着药膳进了御书房,见父皇满脸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关切道:“父皇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儿臣吩咐御膳房炖了药膳。” 言诚书看着这个突然殷勤起来的小儿子,目光柔和下来,起身叹道:“叙傾长大了,知道心疼父皇了,看来出去游历一番,倒也有长进!” “儿臣帮不上父皇什么忙,只能做些小事,当不得父皇的夸奖。” 父子间的相处很轻松。 “儿臣此番出去游历,看到普通百姓们过着父慈子孝的平凡生活,才想到自己从来没有为父皇分忧,还请父皇莫要怪罪儿臣。” 说着盛了一碗药膳放到言诚书面前。 言诚书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感叹什么,只听他喃喃道:“叙傾真是长大了,父皇老了……” 有些事情没坐在这个位置上不会考虑,他是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这次突厥袭城,你怎么看?” 言诚书像聊家务事儿一般问的轻松,言叙傾却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父皇,儿臣此次游历,曾去关外待了一段时间。见到关外的牧民大多养马,养牛羊的人家反而少了。” 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正在喝汤的言诚书就想到了更深层次的意思。 “突厥人这次的侵犯可能有两层意思,一是试探,试探我天朝的实力。二,可能是牧民大多养了马匹,到了冬天,没有足够的食物御寒,所以突厥王汗想借机跟朝廷谈条件。” 以往他从未思考过这些问题,直到后来亲自接触过,见识过,才想到这些。 在此之前,他也不过只是一个长在深宫里的,受尽宠爱的,十五岁的少年。 能说出这番话,足见其聪颖。 言诚书陷入思考中,言叙傾怕打搅他,端着托盘悄悄退出御书房。 天下的局势,真的不是他曾以为的那般明朗。 随即自嘲一笑,他上有父兄,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操心。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又想出去游历了,想去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暗夜的一个小山村里,趁着夜色,几个彪形大汉躲在墙角,嘴里叽里咕噜向同伴说着什么。 正在屋里打坐的胡嘤嘤睁开眼睛,看着窗外,起身悄悄摸进隔壁薛臣的房间。 一进门,迎面一道劲风袭来,她赶忙矮身一躲,溜到屋子里面。 “少主,是我!” 对方停住动作,胡嘤嘤感觉到一只手掌停在自己脸颊旁边,再往前去半分,就打在她脸上了。疾风扫的脸颊生疼。 “少主,外面有人……” 黑暗中也没人搭理她,胡嘤嘤吐吐舌头,连她这个菜鸟都听见动静了,她的这位高深莫测的少主能听不到嘛…… 第47章 偷鸡摸狗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战事吃紧,他们趁着关城还没封闭以前,就出了城,此时恰好到了甘州境内。也正巧,遇上了从天心桥偷偷溜过来的突厥骑兵。 溜进来的突厥骑兵不多,只有百十号人。 天心桥就是一个绳索,人能过来,马却过不来。这些骑兵的马是早就送进关内等着这一天的。 也是巧了,薛青从关外牧民手里换来的两匹马,可能是嗅到了同类的气息,显得格外兴奋,他们才能发现,一路跟着到了这里。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他们一路跟着,发现所谓的突厥骑兵就只虚张声势的攻打了一下甘州府衙,就四下散开了,潜入到山林里,偶尔冒出来打劫一下附近的村庄,弄点粮食。 胡嘤嘤一直担心薛臣会跟那些人勾结,结果…… 黑暗中感觉到自家少主白了自己一眼,胡嘤嘤咧嘴笑笑,没出声,她断定薛臣看不见。所以也没收敛。 然后,黑暗中看到她夸张表情的薛臣,真的白了她一眼。 那几个彪形大汉已经摸到院子里,有两个还骑在墙头上。 薛青站在屋顶上看着他们,等他们全部翻进院子里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从背后偷袭,三两下就将他们解决了,连点声音都没发出。 屋子里亮起灯,薛臣端着烛台打开房门。 胡嘤嘤也跟着出去。 就见院子里,薛青将大汉们摞成一摞儿,他站在一边,一只脚踩在最上面那个大汉的后背上。 地上没有血,大汉们应该是晕过去了,没有死。 胡嘤嘤上前将他们的面巾拽下来,高挺的鼻子,深陷的眼窝,还有标志性的络腮胡,正是混进甘州的突厥人无异了。 “少主,接下来怎么办?” 胡嘤嘤见人没死,想着该怎么处置这些人。 他们的身份是反贼,不大适合审问这些细作,要是直接交到官府吧……又太便宜官府那群吃干饭的了。 薛臣看都没看一眼,语气淡淡的:“处置了扔外面。” 胡嘤嘤还在想处置了是什么意思,就见薛青咔咔几下,将几人的脖子扭断,动作干脆利索,不见一点血。然后一手提溜着一个,跳过墙头,不一会儿空着手回来把剩下的几个提溜走了。 颠覆了胡嘤嘤对他的认知。 好好的一个邻家少年,变成一个杀人都不眨眼的魔头。 见胡嘤嘤眼里没有害怕,反而有几分跃跃欲试,薛臣神色变了变。 胡嘤嘤赶紧收回炽热的眼神,这只是一种本能反应,欣赏薛青刚才的手法而已。 有的人天生就是这一块料。 等薛青回来,胡嘤嘤凑上去殷勤道:“薛青大哥,下次,带上我一起呗……” 见她完全没有半点害怕意思的薛青,本来还担心自己动作粗鲁,会吓到她。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平时过招的时候,她那些阴险毒辣的招式,立刻就释然了。 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鸟…… 既然麻烦解决了,自然是……各回各屋,继续睡吧。 胡嘤嘤回到房间继续打坐,半夜的时候又听见动静。 他们借住在一个不算偏远庄子上,难道同时有两拨人进村? 胡嘤嘤悄悄从屋子里摸出来,跳到房顶上,发现薛青也在。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微弱的月光下,看到两条人影鬼鬼祟祟的翻进隔壁家的院子里。 不大会儿就出来了,每个人的怀里多了一个包裹,看起来还挺沉的样子,手里拎着两只不会叫唤的鸡,还有一只晕了的黑狗。 胡嘤嘤有点无语,原来这就是偷鸡摸狗这个词的由来。 那两个人身形瘦弱,看起来不像突厥人。应该是趁乱出来偷粮食的小贼。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她跟薛青对视一眼,准备收摊儿。 黑夜里却突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叫声。 “啊——杀人啦——死人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庄子上百十户人家有一半都亮起了灯。 因为最近突厥人闹事儿,每个庄子都组织了人手巡夜,尤其是这种住户比较多的村子,甚至还会自己准备武器,以防突厥人来抢掠。 有人举着火把过来,借着火光,胡嘤嘤看见刚才偷鸡摸狗的两个人,一个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一个吓得尿了裤子摊在一旁。 怀里的袋子掉在地上,洒出来一些白面。 胡嘤嘤翻了个白眼,胆子这么小就不要出来做贼了嘛…… 巡逻的青壮年们很快赶过来,这种情况一看就明白了,当下也不多说,把几具尸体,连带着偷东西的两个小贼一块儿送到官府。 看了一场热闹的胡嘤嘤从房顶上爬下来,回房间继续打坐。心里琢磨着突厥人这次攻城的意图,大张旗鼓的虚张声势,到底是图什么。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反贼,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薛臣想的要多一些,将薛卫送来的信纸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京城传来消息,说皇帝有意出兵镇压。 但现在却不是个出兵的好时候。 不过朝廷派了丞相谭泉来边境跟突厥谈判。 这是要做两手准备。 他不关心这些国家大事儿,他想的是,如果双方谈不拢,战事不断,商路就断了。就算冒险出关,若遇上抢劫,损失更大。 摊子越大,需要用钱的地方就越多…… 突然想到胡嘤嘤说的造船…… 有备无患,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是造船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就连朝廷也只是有人提议,还没有付诸行动,他要弄起来也难。 出海需要朝廷的批文。而朝廷还没有出台有关出海的政策。暗中偷偷出海…… 这个方法暂时行不通,还得想其他办法。 薛臣坐了一晚上没睡,有心事的人不容易睡着。翻来覆去,听着隔壁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他只觉得更加烦躁。 于是……胡嘤嘤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薛臣,脑子还没醒,身体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往后躲。 两人在不大的房间里你来我往的过招,胡嘤嘤感觉到体内真气流窜,像一条小溪一样,从丹田流向四肢百骸,用起来越来越顺手。 不得不感谢她伟大的、勤奋的少主,日复一日的,不知疲倦的,操练她。 两人你来我往,一直到天快亮了薛臣才走,胡嘤嘤往后仰倒,秒睡过去,真是太累了啊…… 第48章 杀意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因为昨晚发现突厥人的尸首,村子里的戒备更严了。 第二天跟屋主人告辞离开的时候,屋主人看着他们三个欲言又止。村子里都是普通村民,能轻而易举杀死那些突厥人的,肯定是高手。 村子里昨晚也就只有他们三个外人而已。 但是薛臣他们三个看起来确实太年轻,太单薄了一些。那几个突厥人可是长的五大三粗。 又有点不敢肯定,昨晚是不是他们出手收拾了那几个突厥人。 欲言又止,却没有拦着。 三人上路之后,发现沿路经过的村庄都戒严了。 官府还没有动作。 “少主啊,我们去哪儿……” 他们一路没有明确目的,就是瞎晃荡,胡嘤嘤觉得少主做事情肯定有章程,只是她还猜不到而已。 既然猜不到,就要做到不耻下问。 薛臣没搭理她,倒是薛青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哪有做属下的敢问主子问题,主子去哪儿跟着就行了。 胡嘤嘤对他做了个鬼脸,心道她就是要问,问了才能做好安排。 薛青不理她,觉得她太没有觉悟。 脚下的路早就跟来时不一样了,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的胡嘤嘤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何处。 不过越走天气越暖和,应该是往南边吧。 不知不觉,好像快过年了。 一路都是山路,山林里还是光秃秃的,到中午的时候才看见一个小镇。 小镇入口处扎着栅栏,只开了一个小口,衙门的府兵在门口登记来往的行人。 薛青拿出他们三个身份证明,府兵看了一眼,又仔细询问他们一些问题。 比如: “你们是商人?” “从关城来的?” “那边情况怎么样?” “你们的商队呢?为什么单独行动?” “祖籍是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你们出关谁是保人?” “你们又要往那里去?” 一遍一遍好好解释之后才放他们过去。 进城之后,街上倒是还有行人,可能是马上过年了,也可能是被突厥人闹的,大家都行色匆匆。镇上除了一家客栈,其他商户都是大门紧闭,百姓们更是不敢露面。 百十个突厥骑兵弄得大家人心惶惶。 胡嘤嘤感叹道,看来大家是别想过好这个年了…… 转念一想,她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过过这个节日了,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过不过年也无所谓。今年……她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 “少主,我们到前面客栈里修整一下。” 今天好像是年三十来着。 还不到饭点,吃饭太早,他们又不住宿,但是错过这一顿下一次吃饭说不定又是在荒郊野岭。 胡嘤嘤自告奋勇去买点东西预备着。 小镇上就这一条主街,再说以胡嘤嘤的机灵劲儿也不会走丢,薛臣没有反对。胡嘤嘤伸手向薛青拿了几两碎银子就出去了。 这辈子的胡嘤嘤别的本事没有,顺着味儿找好吃的本事可谓一绝。 顺着香味儿七拐八拐,在胡同里找到一家卖烤鸽子的小店还开着门。小店位置偏僻,没什么客人。胡嘤嘤上前去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买了两只烤肥鸽子。老板用油纸将鸽子包起来。 胡嘤嘤想,有肉还得有酒,问了老板哪里有卖好酒。 老板给她指了指胡同里面最深处那户人家,说道:“街上的酒楼卖的酒都不如那家自己酿的,你去问问他们卖不卖。” 胡嘤嘤道了谢,提着鸽子朝着胡同里走去。 最里面那家大门紧闭,她敲了敲门在门口等着,听见里面有脚步声。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谨慎的将门开了半扇,从里面探出个满脸沧桑的脑袋来,看见胡嘤嘤,问道:“小姑娘,你找谁啊?” 胡嘤嘤把手里的油纸包举起来,甜笑道:“老伯,我去给我家主人买鸽子,问老板哪里有好酒,老板指点我过来的。老伯,您家里若是有好酒,我能不能买一些?” 老汉浑浊的眼睛看着她,脸上能看出来高兴,顿了一下,答应道:“难得遇到识货的人,小姑娘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给你拿一坛。” 胡嘤嘤乖巧的等在门口,透过开了半扇的大门往里看,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摆着几口大缸,还有些酿酒用的东西。 这个时候的东西都是真材实料。 老汉提溜着一个小酒罐出来,还没靠近,就已经闻到酒香,果然是好酒!胡嘤嘤给了一块儿碎银子。转身欲走,突然瞥见小院子里面黑影一闪。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心生警惕,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加快。 胡嘤嘤总觉得好像有人跟着她。 联想到他们出发前那个雨夜,心想,会不会是盯着少主的那些人? 想到这里,她没往客栈去,出来小巷子的时候换了个方向。 一路走,一路观察周围的地形,如果真有人跟着她,不能往人少的地方去。可现在街上几乎没人…… 正想着,忽然感觉脑后有风,身体出于本能往旁边一闪,钻进一旁的小胡同里。 余光瞥见墙上插着一枚小飞镖,风车形状的飞镖中间部分的圆盘嗖嗖的转着。像索命的勾魂。 杀意! 胡嘤嘤浑身瞬间绷起来,钻到胡同深处,瞥见黑影一闪,如影随形。 胡嘤嘤暗道不妙,见机藏了起来。 一条黑影几乎没有脚步声,站在她刚才的位置上,见胡同里没有人,黑影顿住。 忽而抬眸,与缩在房檐下藏匿起来正准备偷袭的胡嘤嘤四目相对。 胡嘤嘤放下手里的酒罐,盯着着黑影的眼睛。 “小姑娘很机警呀,咯咯……” 阴鸷的笑容令胡嘤嘤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主人要你死,你就不能活着……你怎么还没死呢?” 黑影的眼睛在笑,看她的目光却毫无温度。 黑影拔出挎在腰间的细长弯刀,如游蛇一般,瞬间就杀到胡嘤嘤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胡嘤嘤侧脸感觉到冰凉的刀刃擦着脸颊过去,将她鬓边的头发丝削去。 她从屋檐上掉下来,还未落地,黑影已经站在地上,手中的弯刀再次向她砍过来。 好快! 胡嘤嘤身子在半空中向后翻滚,勉强躲过去这一招,落在地上,因为惯性向后滚了好几圈。腰带被利刃划破,又在地上滚了几圈,形容狼狈。 黑影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欺身上前。 胡嘤嘤来不及细想,打不过就跑,从地上滚起来,摸了一把暗器扔出去,不管打中没打中,撒腿就往街上跑! 想着黑影的话,难道是认识她? 第49章 不想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咯咯……” 感觉到笑声就在耳畔……胡嘤嘤往地上一趴,弯刀从她头顶划过去,再慢一点,她的脑袋就要分家了…… “你到底是谁?” 是不是认识她? 胡嘤嘤都佩服自己,这个时候竟然不想着怎么逃命,而是,关心起自己的身世来。 回答她的是疾风骤雨般的攻击,让她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黑影的攻击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胡嘤嘤大致判断了一下对方的实力,无奈发现自己看不出来深浅,最少也得是薛青那个级别才能与之一战吧。 她这点水平,只有逃命的份! 她的奋力挣扎让黑影越发兴奋。上次见面还是个只会哭喊求饶的小女娃,不到一年功夫,竟然成长得这般厉害,能躲过他的招式! 感受到对方眼睛里的兴奋,胡嘤嘤直觉不妙,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 黑影又拔出腰间挂着的另一把弯刀,将两把弯刀刀柄处一扣,吧嗒一声。 胡嘤嘤好像看见这把长刀砍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她手里捏着一把小飞刀,既然跑不了,不如试试,能不能杀了眼前这人…… 提起一口气,胡嘤嘤动了,身形如离弦的箭,猛然窜到黑影面前,矮身,咣当一声。黑影的长刀挡住她的攻势。 她不气馁,立刻往旁边一闪,刺向黑影腰间。 黑影冷哼一声:“找死……” 刹那间身体移动至两米之外,长刀一挑,便将她拿着飞刀的右手手腕挑破,她手上吃痛,飞刀掉落在地上。 胡嘤嘤左手又甩出了两把飞刀,提起一口气蹿上屋顶,往客栈的方向跑。 对方既然不是冲着薛臣,那就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这样的麻烦,还是让他们帮着解决吧…… 黑影将飞刀挑开,看着跑远的人影,纵身一跃,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她。 胡嘤嘤身形一闪,一把飞镖擦身而过。 黑影见她接二连三躲过攻击,心中恼怒,下手也不再留情面,将手中的长刀甩出去。长刀带着一股劲风呈螺旋状袭向胡嘤嘤的后心,眼看着躲不过去…… 胡嘤嘤脚下一软,向前扑倒,旋转的长刀擦着脖颈过去,在脖颈间留下一道鲜红。 胡嘤嘤顺着房顶滚落下去。 她这算是栽了个大跟头,能不能保住命还两说。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落入到一个坚硬的怀抱里面。 抬头看到是薛青接住她,瞬间松了口气。 屋顶上,薛臣黑沉着脸,伸手握着黑影的脖子将人提溜起来。黑影的眼睛里溢满痛苦。 “等等……” 咔嚓一声,黑影脖子一歪,薛臣嫌恶的将人扔下来,然后自己从房顶上飘下,落在黑影前面。抬头看她。 胡嘤嘤顾不得身上的伤,跑过去将黑影的面巾拉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见人已经死透了。 这才觉得浑身酸软,瘫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薛臣,瘪嘴道:“少主,他可能认识我……” 意思是,他杀人杀的太快了。薛臣见她脖子上还流着血,身上也有血迹,一身狼狈。第一件事儿不是害怕,而是带着点可惜的看着自己。 但是人死了,没办法审问。 薛臣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牵动。 “嗯。” 见他只是嗯了一声,胡嘤嘤有点委屈,她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合理存在的身世。 “处理了吧。” 薛臣吩咐薛青。 薛青看看胡嘤嘤,她一身血,看起来伤的很重。 胡嘤嘤自己没有这个觉悟,从地上爬起来四下看看,见没人留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有点庆幸,毕竟他们的身份不能见光。 见薛臣沉着脸,薛青应了一声背起地上的尸体消失在街角。 胡嘤嘤把黑影掉落在不远处的刀捡起来,放在手里掂量掂量,细刀很轻,很锋利,她用着正顺手。 心里想着黑影虽然很厉害,但是在少主面前跟个弱鸡一样,还是她家少主厉害。这么想着心里还美滋滋的。 薛臣看着她受伤的手腕和脖子,眼神冷下来。 “跟我来。” “哦……” 胡嘤嘤跟着他七拐八拐,绕回到小巷子里,在一家农户门口停下,敲敲门。一个青年人开门,看见他眼神一变。 “少主。” 侧身让开位置,薛臣嗯了一声,进去了。胡嘤嘤也跟着进去,还对开门的青年笑了笑。 青年看见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把门关上赶紧跪下。 “少主,属下不知这位姑娘是少主的人,还请少主责罚!” 街上的动静他早就察觉到了,一直在暗中观察,却没有出手相助。 薛臣背对着他,嗯了一声:“自己去领罚。” 青年应是,就听他接着吩咐道,“先拿些伤药。” 青年松了口气,起身去将最好的金疮药拿来,打了些清水和纱布。 胡嘤嘤自己清洗了伤口,给手腕上的伤上了药,包扎起来。脖子上的伤自己看不见,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问那青年:“有没有镜子?” 脖子上的伤要好好处理一下,万一落下疤,好看不好看倒是其次,日后若是被旁人瞧见,不好解释。 小院只有青年一个人住,大男人家的哪里有镜子…… 青年顶着压力说道:“属下现在就去买……” 外面的杂货铺早就关门了,再因为买镜子折腾出点变故…… “算了,不用麻烦了。” 她摸着伤口,一点一点往伤口上撒药。 “你出去吧。” 薛臣对着青年吩咐道,青年本就坐立难安,闻言如蒙大赦般退出去。 胡嘤嘤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脖子上,将她手中的伤药接过去。有人帮忙上药,她配合的仰起来脸。 看着雪白的脖颈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薛臣目光更沉,这道伤口若是再深一分,这个小丫头就没命了。 他的动作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可能是当时太过紧张,胡嘤嘤一直没感觉到疼,也不知道伤口到底有多深。 她说话也没什么影响,估计就是划破一道小伤口吧。 可见薛臣小心的模样,她又有点疑惑…… 这次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和高手们之间的差距。 上好药后,薛臣用干净的纱布将她的伤口包扎起来,两人靠得近,呼吸间能看到薛臣细嫩的皮肤上连毛孔都看不到,还有纤长的睫毛…… 男人家皮肤这么好…… 认识这么长时间,这么近距离的打量次数屈指可数。 胡嘤嘤不想移开目光。 第50章 青影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又是这种目光…… 薛臣对上她的眼睛,沉声问道:“看完了吗?” 被抓包的胡嘤嘤面上一囧,心里却不害怕,心中一动,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还没有……” 薛臣放开她的脖子,别过脸去,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说道:“你先休息吧。” “哦。” 胡嘤嘤摸着脖子上缠绕的纱布,乖乖的爬到床上。惊觉她现在衣衫不整,有点冷。屋子里生了炭火,她自觉地拉过被子盖上。 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薛臣问道:“少主,那个黑衣人是什么人?” 光天化日就敢当街行凶,可见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官府。可是朝廷的人,会这么心狠手辣吗? 薛臣觉得有些事情,可以告诉她。 “是鹰卫。” 见她忽闪着大眼睛还不明白。 薛臣解释道:“鹰卫是朝廷的情报机构,在各州都有分支机构,既负责打探情报,也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胡嘤嘤明白了,就是类似锦衣卫的机构。转念一想朝廷的人为什么要杀她?她一个孤弱女子,从睁开眼睛的时候到现在,从未见过鹰卫。 又一想,见不得光……难道,她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成? 见她陷入沉思,像是知道她想法一样,薛臣继续说道:“鹰卫执行的任务也不全是皇帝委派的。” 只要是人就有私心,手中握着生杀大权的鹰卫统领,虽然足够忠诚,却不是一个毫无私心的人。底下各州的鹰卫头目彼此间的关系也不像世人以为的那般团结。 胡嘤嘤懂了。就是各种权利斗争之下,错综复杂的关系和目的纠缠在一起。 可能她比较倒霉,恰好遇到了一个要杀她的鹰卫。 她如今太弱小了…… 薛臣也在想这个问题,跟在他身边,到底是太安全了一些,让胡嘤嘤的防范意识不那么强烈。 其实胡嘤嘤觉得跟在他身边能学到更多。 “等养好了伤,送你去青衣楼。” 薛臣一向理智,胡嘤嘤虽然特别,但他相信离开他,她才能更好的成长。 薛青从外面进来,见胡嘤嘤精神头还不错,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了,心里松一口气。 “少主,人已经处理好了,属下顺藤摸瓜,端了鹰卫的一个窝点。” 胡嘤嘤抬头看他,他说的窝点,估计就是卖给她酒的那个老翁。心中叹道,果然是世道险恶。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身份竟然如此不一般。不过可惜了那坛酒了…… 她在想青衣楼是什么地方,跟豆子去的凌云阁是同一个地方吗? 可惜没有人给她解惑。 天快黑的时候,外面有人家放鞭炮。 第一声鞭炮响起来,寂静的空气仿佛开了花似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连响起。 胡嘤嘤才想起来,今天是大年三十,可惜了她买的酒和肉。青年帮她她找了干净的衣服,她穿上正合身,也是难得。 晚上,青年勉强准备了一桌年夜饭端进来。胡嘤嘤和薛臣一向是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薛青在一边站着,青年见状也守在一边。 弄得胡嘤嘤有点不自在。 薛臣吩咐道:“都坐下来吧。” 薛青还好,自打胡嘤嘤来了之后,他就没什么事情不习惯的,青年犹豫了犹豫才十分拘谨的挨着凳子坐下来。 胡嘤嘤先把菜挨个儿尝了一遍,味道都差不多,勉强能吃。夹了一筷子自认为稍微好一点的菜放到薛臣碗里。 薛臣也没嫌弃,将她夹的菜都吃了。 胡嘤嘤见薛青和青年都不动筷子,便又一个个帮他们夹了菜。 青年拘谨的道了谢,就着菜抠自己碗里的米饭。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儿,却很特别。 吃完饭天也不早了,该考虑睡觉的问题。 青年家里只有一个屋子,吃饭睡觉都在这一个屋子里。他们有四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小姑娘。 青年尴尬说道:“此处条件简陋,今晚属下去外面守夜……” 大年三十,按照习俗要守岁。 胡嘤嘤没有这个习惯,抬头看着另外三个……也不像有这个习惯的样子。 薛臣淡淡道:“不用守夜,找个地方睡觉吧。” 一屋子孤儿,守岁给谁祈福? 胡嘤嘤想,是这个道理。 在屋子里打量一圈,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还好有一张小塌。 她赶忙把床上收拾收拾,把小塌也收拾出来。 “少主,你睡床吧。” 薛臣看她一眼,点点头走过去往床上一坐,指着小塌对薛青说道:“你们两个去那边。” 胡嘤嘤眼珠子一转,站在床头候着。 “你上来。” 说完一挥手,隔着老远的烛火闪烁两下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省了很多尴尬。 胡嘤嘤小心的爬到床上,在薛臣身边躺下。薛臣躺在床里面,她在外面。 同床共枕,多少有些不自在。 青年和薛青两人勉强挤在小塌上,大家都不再说话了。 这样的条件,已经不仅仅是简陋了,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她发现薛臣真的很能吃苦。 青年和薛青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显然他们经常这样,主仆挤在一间房里。 或许还有更艰苦的时候。 从未听薛臣说过苦。 脑子里又想到白天的惊心动魄,想到鹰卫那句“主子要你死,你就不能活着”,她的心情又莫名的沉下去。 白天不觉得害怕,晚上闭上眼睛才感觉身上有点抖,像无数个夜里,她被噩梦惊醒,身体不自觉的颤抖。 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腰,将她捞过去抱在怀里。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略有些胡茬的下巴抵在她额头上,缥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别怕。” 胡嘤嘤身上冰凉,从未与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身体有些僵硬,他身上很暖,声音里带着安定的力量,环住她的臂膀坚实可靠。 像是安抚,他将怀中的人抱得紧了些。 感受着薛臣胸口的温度,胡嘤嘤想,大概以后,很长时间内,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于是她大胆伸手环上他的细腰。 将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睡着之后,薛臣在她耳边低喃道:“好好活着……” 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意料之中的,薛臣不在,就连薛青也不在,只有青年一个人。 胡嘤嘤开口问道:“少主呢?” 见她和少主关系不一般,青年对她态度很好。 “少主和薛青已经走了,临走前交代属下照看好姑娘。属下青影,见过姑娘。” 第51章 离别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白天那人才说过,等她伤好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面对突然的离别,胡嘤嘤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难受,鼻尖还萦绕着那人的气息,指尖残留的温度让她有一瞬间的怔愣。 鼻子一酸,泪珠子划过脸颊,落在被子上。 好像割舍了重要的东西。 青影不会安慰人,垂手站在一边默默地陪着她。 胡嘤嘤擦擦眼泪,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刚来的时候,她伤得那般重都没哭。鹰卫屠村,照顾她的婆婆死了,她没哭。 出关走了那么远的路,吃了那么多苦,她没哭。 唯独为了薛臣,哭了两次了。 “青影啊,少主有留下什么话没有?” 胡嘤嘤不死心的问道,心里隐约期望着他能留下一两句话给她。 青影为难的摇了摇头。 “只说等姑娘伤好了,送姑娘去青衣楼。” 胡嘤嘤摸着脖子上缠绕的绷带,将眼泪擦干,重新打起精神来。 “青衣楼是什么地方?”胡嘤嘤看着他,问道,“你也是青衣楼出来的吗?” 青影点点头,回道:“青衣楼是一个为少主培养杀手的地方。在青衣楼,强者为王,适者生存。” 胡嘤嘤知道,接下来的路,她要自己走了。 “我饿了,有吃的吗?” 见她这么快就打起精神,青影惊叹,心道怪不得少主看中这位姑娘…… 赶忙出去为她张罗饭菜。 收起感怀,胡嘤嘤从床上站起来,一块墨玉从身上掉下来,落在床上。 弯腰将墨玉捡起来放在手心,雕刻成麒麟形状的玉坠每一张鳞片都栩栩如生,金色的流苏是用稠线做的,泛着金黄的光泽。 麒麟祥瑞。 胡嘤嘤心头微暖,将玉坠收起来,也将自己的心意收起来。 突厥这次来势汹汹,但是朝廷派使臣来谈判,双方也真的坐下来扯了十几天嘴皮子。彼此的意图虽然没有全部摸透,也摸了个七七八八。 先确定了双方没有继续打的意思,然后开始谈条件。 又扯了十几天。 加上路上耽误的时间,前前后后用了两个月,总算将条件谈妥了。 彼时,京城藤子湖岸边的柳树已经冒出新芽,距离战争很遥远的京城,人们已经开始郊游踏青,吟诗作赋。 薛臣站在窗前,看着院中树上冒出的新绿,在想些什么。 薛卫每天夜里都会来一趟,把京城各处的动向向他禀报一遍。除了薛卫和薛常,其他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少主人在京城。 薛常忙着做生意。 商路不通,他想破脑袋想从其他地方多多赚点钱。白天经常不见人影。 今天好不容易腾出点功夫,听薛卫说少主来了京城,赶忙抽空前来拜见。 在门前见到薛青,两人打了个招呼。 他的眼睛四下瞄了瞄,然后进到书房。瞄了一圈,没看到那个小姑娘。 心中狐疑,面上却不敢显露。 “见过少主。” 薛臣嗯了一声。 “少主,京城的局势尚不明朗,属下跟薛卫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这里很危险……” 他们在京城里能信任的人不多,虽说薛臣继承了前朝的暗网,但是暗网的老人欺负他年纪小,而且,他这十几年没到过京城,那些人并不完全将他放在眼里。 若是被那些人知道,还有一场大麻烦…… “无妨。” 薛臣转身回到房间里在书桌后坐下。 “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薛常早就准备好了,最近的账单和开销列出来,算了半天账,最后感叹道:“少主,跟我们用的钱比起来,赚的这些简直杯水车薪,我们还要靠着温善章的第一楼。” 经济上不能独立就等于被人掐住了咽喉。 不过还有种方法,直接将第一楼收回来。 前朝的时候权利不在皇帝手里,如今的天下虽然换了个主人,但是估计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也不会好过。 薛臣脑海里想起一个词:造船! “如果造船的话,我们有没有人手?” 想要发展壮大,除了银钱之外,还要有人才。 暗网培养的人才跟他不是一条心,他如今能信任的,只有薛卫他们几个。 薛常是大管家,发展壮大自己势力用的钱都由他出,但是人却是由薛卫培养的。这个问题还得去问薛卫。 虽然眼下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薛常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少主有意出海?” 温善章之所以能成为前朝暗网的大管家,就是因为当年跟着明德太子出关,前朝覆灭之后,他接手了明德太子留下来的商队,才一步步发展壮大起来。 但他毕竟是温家人,对薛臣虽说足够恭敬,薛臣却不能信任他。 如果能出海的话,他们的困境就解决了。 “属下回头去和薛卫商量!” 两人又谈了会儿,薛常从书房里退出来,看见薛青,凑上来神秘兮兮问道:“胡笳那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几个月不见还怪想念呢…… 薛青顾虑着最近越发沉默的少主,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稍微走远了一些。 “被少主发配到青衣楼了。” 薛常眨巴眨巴眼睛,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问道:“可是那丫头做错了什么事情?青衣楼那是什么地方……你有没有帮忙求情啊?” 薛青不愿多说,只摇了摇头。 薛常叹了口气,心道,胡笳啊,你可要平平安安的…… 转念一想,那丫头不在少主身边也好,这样他就能给少主身边安排人伺候,争取早日抱上小少主…… 不得不说,我们的薛常薛大管家真是为少主操碎了心…… 曾经跟着他来京城的暗卫们按部就班,布置在这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里。薛十七和薛十八隔着院子对视一眼,心里觉得空落落的。藏匿在假山里的薛三十八抬头看了看天,祈祷老天保佑,愿那个丫头平平安安的。 薛臣将薛三十八叫到书房,沉默半晌,说道:“交给你一个任务……” 而被他们惦记着的胡嘤嘤此刻正在一座孤峰上吹风。 没来之前心中还隐隐期待,来了之后发现青衣楼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白天被人逼着没了命的练功,晚上被同伴们不要命的偷袭,吃饭的时候饭里有毒,走在路上,遇到的陌生人还都可能是“熟人”,随时从背后捅你一刀。 这里没有一个人能信,每一次坐凳子,要检查凳子上是不是有机关暗器,吃饭要检查是不是有毒,睡觉要看看被子里有没有包着毒蛇和毒蝎一类的。 就连上山吹个风,都要先判断一下风里有没有迷烟。 这座山峰孤零零的坐落在山间,旁人上不去,才成了她临时歇脚的地方。 第52章 青衣楼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仰脸叹了口气,算了算日子,今天是她想念薛臣的第六十七天。两个多月。 来到这里之后,她才知道以前薛臣对她真的是小打小闹,就连她的前世也比这里轻松不少。 她时常来这里放个风。 意识仍然对周围保持着警惕,因为在这种地方,稍一不留神,就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今夜的风里带着点暖意,借着月光能看到周围的山,山里很寂静,人发出的一点点声音她都能听到。 暗夜中她听到一声女声:“咦?” 疑惑地语气好像再说,这里有人。 胡嘤嘤戒备起来,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不一会儿从孤峰下面爬上来一个人,一个女人。 上面的地方很小,胡嘤嘤躺着都费劲儿,眼下又上来一个人,若想和平相处,两个人就只能坐着。 胡嘤嘤看着来人,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对方也在看着她。 “我叫薛琴,你是谁?” 来人问道。 见对方态度友善,胡嘤嘤往旁边挪了挪,腾出来一块地方。 “我叫胡笳。” 薛琴爬上来在她身边坐下,两个人并排坐着,好像关系很好的朋友。 其实是地方太小了,两个人又都不想把后背交给不信任的人,只能这样将就着。 薛琴继续说道:“胡笳?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你是新来的吧?” 胡嘤嘤点点头,想着天黑,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见,于是开口应了一声:“是刚来不久。” “刚来不久就能找到这个地方,你很厉害。” 这座孤峰距离四边的山很远,就算是轻功很好的人都不一定能上来,要想上来必须先从一边下到悬崖底下,跳过一丈宽的急流爬到这边,然后再爬上来。 爬上爬下可能容易,但是在半山腰上跳一丈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听着对方语气里的赞赏,胡嘤嘤谦虚道:“前辈也很厉害。” 看对方年龄比她大,叫一声前辈总不会出错。 两个人有互相吹捧的嫌疑。 薛琴爽朗一笑,说道:“你很有意思。我们交个朋友吧。” 秉承着在这种地方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强的原则,胡嘤嘤抬手跟她的拳头一碰,两个人就达成了协议。 见她一点不扭捏,薛琴很是喜欢,主动说道:“青衣楼里的规矩是强者为王,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胡嘤嘤认真想了想,问道:“这么说,前辈是有些想法?” 看她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一个少女最明媚的年纪。 薛琴意气风发道:“我自然要做那个最强的人!” 青衣楼主。 胡嘤嘤笑了笑,淡定的开口说道:“那祝你心想事成。” 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嘲笑她,薛琴爽朗笑了两声。 “哈哈,你这个小姑娘,真有意思!” 两人吹了会儿风就下去了。毕竟偶尔的休息可以,人不能长时间安逸。 两人在宿舍门口分道扬镳。 胡嘤嘤还在训练期,薛琴已经能出去执行任务了,两个人不是一个等级。 胡嘤嘤心里给自己打气,争取早日出师。以后遇见敌人,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毫无还手之力。 入青衣楼的第一个必修科目就是易容,有戴人皮面具的,有用药水往脸上抹的,也有用金针刺穴变成另一个人的。 但这些都是最低等的易容方法,高级的易容是会缩骨功,能改变骨骼结构,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大家每天变换着不同的身份,也在适应不同的身份。 胡嘤嘤自己制作了人皮面具,虽然粗糙,但她才刚入门,能起到不被旁人认出来的目的就可以了。 青衣楼将培训的杀手分了很多个等级,最高级的只有一个,楼主。 楼主的手臂上绑着一条用金线绣着麒麟图案的黑色丝带,往下依次是彩虹七色、灰色和白色。 刚入门的都是白丝带弟子。每年一次考核,通过的弟子可以换成灰色。 然后就可以参加青衣楼的任务来提升等级,等级越高,权力越大。 这是江湖上的规矩。 青衣楼并不单单只是一个培养杀手的地方,更是江湖上无人敢惹的存在。 很巧,胡嘤嘤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考核,以她的能力,除了易容这一项差点不及格以外,其他各个项目都稳过。 所以现在她手臂上的丝带是灰色的,与五六名同伴挤在一个房间里,吃大锅饭。 直接跳过新手训练阶段,进入了一个混乱的互相攻击和防备阶段。 因为提升等级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打败同伴,只要集齐三十条灰色丝带,就可以进入下一级。 大家将学到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招呼在自己身边的同伴身上,越是一个房间里一起吃饭睡觉的,越是会趁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偷袭。 失去丝带的人自动降为下一级。 胡嘤嘤觉得这种训练方法有趣,比起那些动不动把一群小孩子关在一起,让他们自相残杀的方法强上百倍。 用物质奖励,更有实效。 比如她现在最想要的是不住大宿舍,住一个单间。 要拿到青丝带才能自己住。她现在距离这个目标还远呢…… 她一直抱着当初捡来的两把细弯刀睡觉,整夜保持警惕。灰丝带里面她年龄最小,所以也最容易成为旁人下手的对象。 果然,半夜里感觉到凉凉的东西顺着腿往上爬。 她波澜不惊的将手钻进被窝,抓出来一条蛇,顺手将蛇往旁边一扔。正砸在假装睡觉的一个同伴身上。 刚才就是她偷偷溜到她床边,往她的被窝里塞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暗夜里一声尖叫,将人都吵醒。大家见怪不怪的看着女孩儿在地上跳,脖子上还缠着一条蛇。 “有人谋害我!” 胡嘤嘤本来打算继续睡,见她恶人先告状,从床上起来点上烛火,昏黄的光线下,其他几个女孩儿面色不善的看着胡嘤嘤。 却没有人为女孩儿出头。 胡嘤嘤有点无语,自从她住进这个房间,都换了好几拨舍友了,偏偏每一次来新人,还都以为她最好欺负…… 乐此不疲的各种给她找麻烦。 胡嘤嘤被迫割韭菜割了好几茬了。 “既然如此,亮家伙吧。” 谋害不成恼羞成怒打起来的也有。胡嘤嘤最喜欢简单直接的解决麻烦。 她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的名字,因为,身边的舍友总是换了又换,让她来不及记住。 “哼,以为我会怕你吗?” 第53章 升级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话还没说完,女孩儿突然甩出来几枚细针。胡嘤嘤侧身避开,冷笑一声,搞偷袭那一套,谁是她的对手…… 摸出一把飞刀,哗哗哗的甩出去,女孩儿翻身躲过去了两把飞刀,还没站稳,第三把飞刀正正的插在她脑袋顶上。 只要再低一寸,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承让。” 胡嘤嘤上前割韭菜,将她手臂上的灰色丝带拽下来,转身准备回去。 “你……”没料到这么轻易就被对方收割的女孩儿脸上表情阴狠,猛然抽出匕首刺向胡嘤嘤后心,“你去死吧!” 同屋的女孩儿们瞪大眼睛,害怕的看着她。 胡嘤嘤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动作,只听吧嗒一声,一个带血迹的石子滚落在地上。一声惨叫,女孩儿的手腕被石子打穿,匕首掉落在地上。 屋子里除了胡嘤嘤之外,其他几个女孩儿都吓得面色惨白。 一个手臂带着黄丝带的女子推门进来,冷冷的看着伏在地上的女孩儿。一句话没说,将人直接拖出去。 楼里规定,同伴之间切磋不得伤人性命。哪怕打斗中将人打伤,或者是暗算中将人毒死,也不能在一方已经胜利的时候偷袭。 若是违反规定,直接杖毙。 按刚才胡嘤嘤出手的准头儿,女孩儿若是敌人的话,其实已经“死了”。 女孩儿才从疼痛里回神,大声哭喊着求饶,声音渐远…… 不大一会儿,听见紧急集合哨,女孩们穿上衣服跑出去集合。 整个营地里住着黄丝带以下的所有人。黄丝带在这里是监督者和制裁者,一旦有人违反规则,她们可以不用上报,直接处理。 这也是此处虽然危险,却井井有条的原因。 见人到齐,刚才拖人出来的黄丝带女子简单说了一下原因,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违反规则的女孩儿按到宽板登上,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一人手持一个杖板,毫不留情的打在女孩儿身上。 惨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胡嘤嘤面色沉重,看着渐渐不再出声的女孩儿,看着周围女孩儿脸上害怕的神情,转身回房间继续睡觉。 女孩儿失去生命固然可惜,但是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则,大自然的规则是适者生存。 很残酷。 其他同伴也陆续回来了,看胡嘤嘤的目光有敬畏,有害怕,有忌惮,有防备。 闭着眼睛的胡嘤嘤脸上罩着厚厚的人皮面具,看不出来表情。 她突然明白了青衣楼必须学会易容的原因,一起培训的过程中会发生很多可怕的事情,但是等到为少主效力的时候,又要大家团结一致。 最好是谁也不认识谁。 屋子里渐渐没了动静。 胡嘤嘤起床,把脸上假的不能再假的面具取下来,用心配置了药水,重新易容之后才躺回去接着睡。 在青衣楼,她们没有名字。 胡嘤嘤训练得更认真了一些。 兵器课上,师父将他们带到兵器库里自己选兵器。青衣楼的培训十分注重因材施教,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无论你选什么样的兵器,师父都会教你,并不强求非得学什么。 兵器库里最常见的就是剑,男子用的长剑,女子用的细剑,短剑、匕首应有尽有。也有刀,但大多是男子用的,像胡嘤嘤用的细弯刀很少,像她那样一对的细刀,几乎没有。 她挑过来挑过去,又捡了两把匕首,一排风车形状的暗器。 跟追杀她的那个鹰卫用的有点像,甩出去的力道用的对了,暗器还可以拐弯。算是所有暗器里最难的。 这些兵器都是用上好的铁炼铸的,置办下来要花不少钱。 胡嘤嘤想,他们吃的用的,哪一样不需要钱?造反很费银子的…… 底下养着这么多人,摊子铺的越大,需要用钱的地方就越多。 只是闲暇时替薛臣担心一下。学招式的时候,师父见她拿出来一对细弯刀,眼睛亮了亮,借过来端详片刻,问道:“这两把刀,是从鹰卫手中得来的吧……” 教他们招式的师父是个灰袍老头儿,具体多大年纪也看不出来,听声音倒是很年轻。 见他顶着一张糟老头子的脸,还完全看不出来破绽,胡嘤嘤心中佩服。 “最少也是个二等高手才能拥有这样的武器。这两把刀不错,小姑娘,好好练。” 也没问她是怎么得来的。 胡嘤嘤点头认真回道:“是,师父。” 因为有跟旁人过招的经验,胡嘤嘤在一众学徒里面最出众,在灰丝带学徒里面几乎没有对手。 “小姑娘,师父跟你过几招!” 比自己弱的人,胡嘤嘤从对方呼吸的深浅里面就能判断出对方的程度,但是眼前人给她的感觉,至少和薛十七不相上下。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灰袍老头儿一开始几招先试探她的深浅,发现胡嘤嘤比自己想象中有能耐,立刻换了风格,招招凌厉,跟追杀她的鹰卫风格类似。 胡嘤嘤勉强应付着,一边动脑筋想,该怎么破解必死的局面。 倒也撑了些时候。 到最后精疲力竭,灰袍老头儿才收起招式,脸上的褶皱堆起来,看起来跟真的一样。只是配上他年轻的声音有点怪异。 “小姑娘不错。” 胡嘤嘤坐在地上擦擦汗,一脸漠然的回了他一句:“谢谢夸奖。” 不骄不躁。 灰袍老头儿点点头,宣布下课。 回去洗漱干净,胡嘤嘤又换了张脸,准备去孤峰上吹吹风。 这次没有见到昨天遇见的少女。当时天太黑了,两个人又都顶着一张假脸,白天就算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能认出对方。 简单放松一会儿,胡嘤嘤就准备下去。哪料到刚一落地,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剑就横在自己面前。 她抽出随身带着的细刀,锃的一声,兵器相交摩擦出一串火花。 对方用力将她往后一推,胡嘤嘤的脚后跟落在悬崖外面,只见她灵活的一闪身,绕到对方身后,抬刀斜劈下去。 对方身形更快,斜地里一闪,闪到旁边。胡嘤嘤追上去,黑暗中只能看到溅起的一串串火花,两人的身形都很快。 胡嘤嘤每次深吸一口气都能再往前追一点。夜里的风还有点凉,胡嘤嘤已经满身大汗。直到她动作慢下来,再也跑不动了,那人才停下来,又扔下一句:“小姑娘不错。” 胡嘤嘤才认出来眼前高大的人影,正是白天的灰袍老头儿。 心想着,这个人还会缩骨功! 她的眼睛里闪着兴奋。 洗漱完回到房间,胡嘤嘤将塞在被套里的灰丝带拿出来数了数,在一众室友惊愕的目光中去找了负责她们的组长。 当天晚上就换了一条紫色的。 也换了个宿舍,加上她一共住三个人。 第54章 慎言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戴紫色丝带的女孩儿年龄差不多都在十三四岁,从身高上比胡嘤嘤高半个头。但是没人敢小瞧她。 说不准对方是用了缩骨功,故意易容成小姑娘的老油条呢…… 第一晚上,还算风平浪静。 白天,大家继续根据自己的进度练功。第二晚上,胡嘤嘤感觉跟她睡在一个屋子里的最里面的女孩儿,呼吸声跟昨晚的那个不一样。 猜测到可能是换人了。 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更加警惕了。 一夜风平浪静,天快亮的时候,鼻尖嗅到一丝香气。她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听着两个室友更加均匀的呼吸声。 判断出闻到的味道是迷香。 她没动,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身边的人轻轻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到最里面,将睡在最里面的女孩儿的丝带取下来,那个女孩儿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一点感觉。 等到明天早上醒来,没有丝带的话,就等于出局。 看来之前睡在里面的女孩儿就是这样遭了暗算。 胡嘤嘤心里叹气,看来等级高的人喜欢动脑筋,不像之前她们那样互相偷袭过来偷袭过去。 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良久,胡嘤嘤继续装睡,手中已经拿上了一枚暗器。 许是接连两天晚上成功,让睡在中间的女孩儿沉不住气了。 闭着眼睛的胡嘤嘤感觉到她轻轻爬上床,将自己的被子掀开,手摸上了她胳膊上的丝带。 胡嘤嘤微勾唇角,在她快要得逞的时候,将暗器抵到她腰间,睁开眼睛戏谑的看着她僵硬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秒,然后迅速跳开。 胡嘤嘤顺势扔出手中的暗器,提着细刀紧追而来。 没料到她反应这般迅速,女孩儿为了躲暗器,绊着后面的椅子摔了一跤,回头,细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得的,和自己的丝带被对方拿走。 规则就是这样,一次输,前面赢得都付诸东流。 “承让了。” 胡嘤嘤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脖子上便被架上一柄长剑。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多谢姑娘帮忙夺回丝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胡嘤嘤将兵器放下,双手举着站起来,将手上挂着的两条丝带递给身后的人。开玩笑的回道:“既然帮姑娘干活了,可不可以打个商量。” 身后女孩儿的声音野心勃勃。 “哼,不能,你们的,我都要!” 说着伸手去拿胡嘤嘤手中的丝带。 胡嘤嘤轻笑一声,说道:“做人不能太贪心,小心……得不偿失。” 话还没说完,只见她不知怎么一闪,闪身到黄雀后面,手中握着另一把细刀抵在黄雀腰间。 坐在地上还没起来的女孩儿心中惊涛骇浪,刚才她竟然没看清眼前人的动作! 一直以为自己是黄雀的女孩儿一愣,胡嘤嘤已经夺过她手中的丝带,还趴在她耳朵边说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姐姐以为自己是黄雀,才会低估了螳螂的能力。” 黄雀面色铁青。 拿到紫色丝带以后晋级更难,对手的智商和武力值都有提高,但是标准却没变,仍旧是三十条。 胡嘤嘤今晚已经收集了三条了。 每次她都是被迫割韭菜,她从不主动去设计别人,但总有人惦记着她。 既然送上门来,她也不会拒绝。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 朝廷和突厥谈妥了条件之后,突厥使臣就带着礼物进京了。 温言和言叙卿站在茶缘阁二楼,看着使臣从楼下经过,往驿馆的方向去了。使臣的队伍中间是一辆宝顶马车。 三月春风拂面,宝顶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将车帘掀起来。 “哥哥,温朝的京城真热闹,我能下去看看吗?” 女子的语气没有抑扬顿挫,却让人听着抑扬顿挫,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但是女子的声音很好听。 前面骑在马上的魁梧男子听到声音,回头说道:“阿丽,等我们到了驿馆,先安顿下来再去逛。” 男子的语气也是同样的让人听起来抑扬顿挫。 “那好吧……哥哥你说话可要算话。” 女子的声音娇俏,带着点可惜的意味。 跟魁梧男子并肩骑马的礼部官员说道:“塔丽公主若是想逛,等见过皇上之后,挑个时间,在下安排人陪着你逛。” 天朝人一向热情好客,这场仗没有真正打起来,也就没有战胜国战败国之分,朝廷对突厥来使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 “多谢高大人。” “不客气不客气。” 两人客套客套,也不知道几分真情假意。 温言瞧着马车里的人,又瞧瞧面无表情的言叙卿,心中一动,说道:“叙卿啊,看样子突厥有意向和亲呐……” 言叙卿回看他,淡漠问道:“所以呢……” 温言挑挑眉头,揶揄道:“太子和二皇子府上都添了孙子辈儿了,就你一个黄金单身汉,是最适合迎娶突厥公主的人选。” 言叙卿没说话。 想到了无禅师说的红鸾星动,温言心想,了无那个老鬼肯定是算错了,明明是叙卿红鸾星动,即将迎娶佳人…… 直到突厥使臣的队伍走远看不见了。言叙卿白他一眼,回去坐好,卷起衣袖泡了一壶茶。 温言凑过来,端了一杯放到鼻子下面轻嗅,小嘬一口,满口茶香。 “我说认真的,前面那两个太没福气,承受不了这份富贵。突厥虽是个番邦,但是实力很强,突厥公主跟你倒也相配。” “眼下两国既然不打仗,对方将公主都送来了,足见其诚意,要不你就考虑考虑……” 见他一直说个不停,言叙卿放下茶杯,冷冷的看着他。 “要娶你娶,父皇还没见突厥使臣,你就断定人家是来和亲的?若传出去,突厥公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温兄,慎言。” 被抢白一番的温言识相的闭上嘴巴,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在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禁逗呢…… 言叙卿没理他,心里却在想和亲的事情有几分可能。 将人选在心里过了一遍,还真没发现比自己更合适的了。 他叹了口气。 第55章 和亲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少年人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突厥派来的使臣是王子帖木儿,和公主塔丽。接待他们的是礼部尚书高淳。 将人安排在驿馆,安排了下手官员全天陪着,高淳带着突厥国书进宫复命。 国书里的内容除了问候温朝皇帝之外,果然提出了和亲。 钟德送走高淳,又派人去宣了丞相谭泉,内阁首辅王璨到御书房议事。这次跟突厥的谈判是谭泉全权负责,后续事宜也由他跟进。 言诚书对突厥有意和亲的事情询问他的意见。 突厥公主的嫁妆是一万匹骏马,两千只牛羊,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物件。 令人动心的是那一万匹骏马,足可以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所以和亲的人选上…… “三皇子与突厥公主年龄相仿,是最适合的人选。” 太子有两子,都已经娶亲生子,二皇子膝下有三子,就是年龄太小,且到现在都还没有封号,身份上配突厥公主有失体面。 这么算下来,这桩亲事只能落在三皇子言叙卿头上。 君臣默契的没有提三皇子克妻的传言,将事情定下来。言诚书心头还压着一块石头,叮嘱道:“多派些人手,护着突厥公主。” 谭泉应是。 心里还不踏实,待人走后,言诚书吩咐钟德:“宣江作瑜来见朕。” 钟德应是退下,言诚书靠坐在龙椅上,右手抚摸扶手上的龙头,若不是他手中掌管鹰卫,恐怕这个皇位他还坐不踏实…… 鹰卫无孔不入,上到朝堂,下到民间,百官们的一言一行,只要他想知道,鹰卫立刻就能替他办到。 只有这样监管着百官,他才能踏实。 因为他是窃国者,他曾是燕朝旧臣。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 就像百官很怕鹰卫,却不知道鹰卫现在的统领是谁。 夜半,万籁俱寂,宫门落钥。 一条黑影脚尖在树的枝杈上轻点,躲过宫中巡逻的护卫,几个起落,落在御书房门口。闪身进去,门口巡逻的侍卫恰在他进去后经过。 在皇宫内如入无人之地,无人能发觉。 言诚书等了很久。 黑影跪地:“属下江作瑜,见过吾皇。” 看见来人,言诚书心中稍安,亲自将保护突厥公主的任务交给他。这次和亲,不能出任何差错。 江作瑜恭敬应是。 薛臣的人也潜藏在驿馆附近,关注着驿馆里的情况。明明不是开战的时机,突厥却沉不住气开战了。既然开战,又答应和谈,还送了公主前来和亲。 其中若说没有猫腻,谁也不信。 “驿馆那边安排好了?” 温家胡同,温忆寒将温言叫到书房,突厥使臣那边,他交给温言负责,权当练手。却又不能真的不管不问。 温言点头道:“都安排好了,我们的人盯着那边,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来报。” 温忆寒总觉得此次突厥和亲带着点说不明白的意图,盯着点,有备无患。 他才不相信突厥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议和。 想了想,又接着交代道:“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打探清楚突厥内部是不是出现什么变故?” 温家这几年跟突厥做生意,十分清楚突厥的野心,却在这个时候送来个公主…… 温言点头应是。 没什么要交代的了,温忆寒挥挥手让他出去。 “孙儿告退。” 温言对祖父又敬又怕,在祖父面前从来不敢摆出玩世不恭的态度来。 “你父亲呢?” 提起温良恭,温忆寒眸子里尽是嫌弃,但毕竟是自己的独子,虽然扶不上墙,偶尔还是会问一句。 温言顿了顿,犹豫着小声回道:“父亲,好像出府了。” “他去了哪里?” 声音冷下来,对他的隐瞒显然很生气。 “去了花街……” 温忆寒抓起桌子上的茶杯扔了出去。 “混账!来人,去将那个逆子给我抓回来,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准出门!” 温言趁机从书房里退出来,心情沉重。 父亲和母亲感情不和,自从有了他之后,便再也没有踏入过母亲的房门。日日留恋烟花之地,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后来索性不管了。 印象中除了祭祀的时候,两个人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里面。 母亲是祖父给父亲选的,初时,祖父还会教训父亲,后来,也不管了…… 温言叹了口气,每次回到家里,他都不自在得很。 若是以后也过上这样的日子,他倒是宁愿出家…… 可惜,他连出家都是奢望。 回到房间里,看到墙上挂的画。画里的他潇洒从容,不免自嘲一笑。整日像被人掐着脖子,哪里能潇洒起来呢…… 他又开始想念了无那个老和尚了,老和尚虽然喜欢折磨他,还美其名曰劳其筋骨……至少在他身边,他还自由些…… 院中的桃花开得正旺,温言眼睛亮了亮,老和尚自己不能喝酒,却每年酿酒。 再过几天,上山蹭桃花酒喝去! 第二天上午,言诚书在御书房接见了突厥王子帖木儿和公主塔丽。 帖木儿又提出了和亲一事。 “塔丽公主明艳动人,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若是不嫌弃,朕的幺子叙卿今年十六岁,可与公主相配。” 和亲人选定了三皇子言叙卿是昨晚就商议好的,以皇子的身份迎娶突厥公主,人选上,帖木儿并没有不满。 于是回道:“吾妹自有受尽宠爱,性格娇蛮,承蒙皇上与三皇子不嫌弃才是。” “哥哥……” 见自家王兄拆台,塔丽公主娇呼一声,满脸娇嗔。 她的长相明丽,娇艳动人,深邃的湛蓝色眼睛一眨,立体的五官上染上一抹红晕。 食色性也,古人有云,秀色可餐。 气氛轻松融洽,言诚书赞道:“公主这是真性情,不算娇蛮。” 好像真的是给孩子们谈婚论嫁的家长一般,言诚书看塔丽公主,觉得和自己的幺儿也算是一桩良缘。 于是心情很好的吩咐道:“钟德,去将三皇子请来,今天中午一起招待贵宾!” 钟德应是,很快派小太监去找言叙卿了。 夜里下了一点春雨,将枝头的桃花瓣打落,粉色的花瓣落在泥土里,看着有点可惜。 第56章 锦衣华服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听到小太监宣他去御书房。小太监还很贴心的告诉他,皇上正在接待突厥王子帖木儿和公主塔丽。 言叙卿瞬间就懂了,这桩亲事果然落到自己头上了。 他正在院子里给桃花翻土,闻言稍微收拾了一下,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才淡定说道:“走吧。” 小太监慌忙走到前面带路。 言叙卿没见过突厥公主,若是以往他还会好奇一下对方的样子和性情如何,可任谁接连死了两个未婚妻,再遇见有人给自己说亲,心里总会有些不自在。 还有隐隐的不安感。 “三皇子到——” 小太监推开门,恭立在一边等他进去,又关上门。 “儿臣见过父皇。” 言叙卿一向喜欢穿白衣,可能想到今日的场景穿白衣不合适,便将柜子里尘封起来的锦衣翻出来。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烟灰色立领长袍,胸前用金线绣花团锦簇图案,肩上绣着花鸟,腰间束一条深烟灰色的镶翠玉的腰带,下摆垂着一条红线编织的乳白色玉坠,脚蹬云靴。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玉环环住,插着一枚白玉簪子。 清明俊朗,举世无双。 这样装扮的言叙卿令众人眼前一亮。 帖木儿和塔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塔丽小脸一红,却仍旧用惊艳的目光看着他。 “好,好,这位是突厥王子帖木儿,这位是塔丽公主。” 言诚书主动引荐,言叙卿对两人抱拳见礼。 帖木儿和塔丽回礼。 许是塔丽的目光太过炙热,让人无法忽略,言叙卿抬头看她一眼,两人视线对上。言叙卿面颊微红的别开脸。 塔丽眨眨眼,看的有意思,男人也会害羞吗? 帖木儿瞪了她一眼。 双方见过面,言诚书跟帖木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帖木儿爽朗道:“贵国三皇子一表人才,吾愿与贵国结成亲家!只是吾妹陪嫁良驹万匹,不知道皇上可否以粮食为彩礼,以解吾国燃眉之急?” 听他张口要粮草,言诚书问道:“不知王子想要多少?” 帖木儿沉思道:“不知万匹良驹换万石粮食如何?” 一旦粮食相当于六十斤,用六十斤粮食换一匹马,这笔生意划算。 但是温朝乃是大国,又岂会占这点便宜? 言诚书与丞相谭泉对视一眼,拍板道:“朕给出的彩礼翻一番,粮食两万石,丝绸五千匹,茶叶两千斤,如何?” 古时粮食生产水平落后,两万石粮食不是小数目,帖木儿心中对这个数量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再反悔也没有意义。 如果一开口就要十万石粮食恐怕要惹人生疑。 帖木儿俯身道:“如此甚好。” 塔丽看出他的顾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担心道:“哥哥……” 帖木儿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塔丽没再继续说。本就是互相试探,可见温朝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财大气粗。 中午的宴会菜式花样百出,席间有丝乐舞蹈助兴,但是大家的心思不在上面,自然只是表面热闹。 帖木儿端了杯酒,走到言叙卿面前,意味深长的说道:“吾妹以后,就劳烦三皇子照顾了……”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言叙卿端起酒杯,看了坐在对面的塔丽公主一眼,温润一笑,将杯中酒喝完。 宴会结束,言叙卿送两人回驿馆。 塔丽公主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前面骑马的贵公子,眼神不明。 将人安顿好,可能是天气热,言叙卿觉得很烦躁。打马回府的路上,温言在茶缘阁二楼对他招手。 反正他只有这一个朋友,一起喝杯茶也可。 见他难得打扮得这么贵气,温言啧啧两声,嗑着瓜子赞道:“叙卿穿上这身锦衣华服,不知道要迷倒京城多少女子,可惜了,现在已经名花有主……” “你闭上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言叙卿坐下自己泡了杯茶,一杯茶下肚才觉得舒服一些。 “了无禅师不是说你红鸾星动,我看你的姻缘也快来了,有空在这里打趣我,不如想想你自己……是娶张家的姑娘呢,还是娶王家的……” 温言见他会打趣人了,当即作出一副夸张表情,惊道:“不得了了,叙卿也会开玩笑了……不是说怕坏了姑娘的名节吗?你的君子操守呢?” 言叙卿:“我又没说是哪个张家,也没说是哪位姑娘。” 顿了一下,瞥他一眼,“难不成,温兄心中已经有中意的人了,才会这般紧张?” 温言咳嗽两声,认输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见他一脸得意的喝茶,转而提议道:“我今个儿去信问了径山寺,了无那和尚酿的桃花酒差不多能喝了,要不要找个机会,一起去品一下?” 了悟禅师酿的酒一杯千金,远近闻名的很,但是每次温言都是把自己喝的烂醉,言叙卿觉得他是暴殄天物。 “父皇今天把招待使臣的事情交给我了,我估计没什么时间,你要是去的话,回来给我带一罐。” 温言作出一副受伤的神情:“果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 言叙卿揉揉太阳穴,忍住想揍他的冲动。 少年们偶尔拌拌嘴,还是挺可爱的。 两人从茶缘阁分开之后,温言又像上次那样,自己驾着马车去了径山寺。 春天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径山寺香客络绎不绝,山下停了很多马车。 温言将马车扔给山下的和尚,徒步往山上爬。 他在京城中大名鼎鼎,路上遇见了好几个相熟的朋友,因惦记着桃花酒,他只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接着往山上走。 径山寺门口热闹非凡,山下的村民挑着自己编织的小玩意儿在门口叫卖,有做糖人的、做小吃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小摊,守着径山寺,一天能赚不少钱。 他没往寺院里面进,因为一个小沙弥看见他,过来跟他打招呼。 “禅师说公子来了,就去后山找他。” 深知了无套路的温言知道老鬼肯定又躲在哪里喝茶下棋,也不耽误工夫,抬脚就往后山去。 一场雨之后,山下的桃花落了,山上的桃花开了。后山种了很多桃花,此时正游人如织,热闹异常。 第57章 吃馄饨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不知道会不会扰了佛祖清净…… 温言想着,径山寺以前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寺院,自从了无禅师接手以后,才发展壮大成了如今的样子。 从小路穿过去,正打算绕到后山的温言,听见前面偏僻的地方传来男女的说话声。 男:“表妹,我是真心心悦与你,想娶你,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女:“表哥,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对你就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没有半点别的意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照顾我,我很感激。以后莫要再用这种方式骗我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我之间有私情!” 女声里带着生气,温言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不准走!” 男声带着愠怒。 温言躲在树上,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头两个月,给他作画的小丫头吗…… 男子身形高一些,从后面绕出来将女子的路挡住。 “表妹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说着动手去扯女子的衣服。 谭晏晏灵巧的往后一躲,警惕的看着他。 “你做什么?” 男子继续扑上来。 “表妹你别怪我,等生米做成熟饭,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温言被他的无耻震惊了,两边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伙,打算出手再救小姑娘一次。他自认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不过收了人家一幅画,不能见死不救吧…… 正找着,就见小姑娘一闪身,身体灵活的绕到男子后面,毫不犹豫的抬脚踹上男子的屁、股。 前面有个小斜坡,收不住惯性的男子被这一脚踹得连滚带爬的滚落到斜坡下面,吃了满嘴泥。 小姑娘扒着树枝往下看了一眼,哼道:“活该,叫你欺负我!” “你,你……”男子扭到脚走不了路,试了两下又跌坐在地上,吐出啃到嘴里的泥,指着她,嘴唇颤抖着,“你给我等着!” 小姑娘对着他吐吐舌头,转身正准备走。 突然听见噗嗤一声笑,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第一次被人调戏,第一次动粗把人踹下斜坡的谭晏晏心里不是不害怕,毕竟只是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 “谁?” 怕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她的名声毁了,以后真要嫁给那厮怎么办? 温言从树上落下来看着她,眼睛里有笑意。 “谭姑娘,又见面了。” 看见是他,谭晏晏面上一红,上次见他是离家出走,这次又是被人调戏,下次……不知道会是什么状况。 “原来是温公子啊……” “好啊……你这个小贱人,我说怎么打死也不愿意嫁给我,原来是在外面混了野男人!这就是丞相府的教养……” 谭晏晏脸色一沉,往地上左右看了看,搬了一块儿板砖大小的石头,下到斜坡下面,对着还在出言不逊的男子头上狠狠一砸,将人砸晕过去。 看得温言头皮一紧。 问道:“谭姑娘,万一把他砸死了,你岂不是要吃官司?” 谭晏晏一愣,刚才只顾恼羞成怒,忘了考虑这个问题了。当即抬头看着他问道:“那怎么办?” 她动手的时候眼前这人也没拦着,真要吃官司……他是不是也有份? 已经被她的彪悍吓到的温言满脸无辜,人在树上坐,锅从天上来。 当即认命的走过去,伸手探了探男子的脉搏。 松口气道:“还好只是晕过去了,要救他吗?” 谭晏晏想了想,摇头说道:“那就让他在这儿躺着吧,等他的小厮来找他。我们走吧。” 说着好像生怕他会救人一样,拉着他的袖子,连拉带拽的拖着他走了。 温言无语,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好不容易发了一次善心,还被人阻挠着不让他当好人。 谭晏晏拉着他回到径山寺,带着人直接到她在径山寺居住的小院子里。见自己的小丫鬟还没回来,自己动手将门关上。 看见温言站在院子里无语的看着她,有些不哈意思的解释道:“公子若是能为我保守秘密,我请公子喝酒。” 突然发现她好像拿不出来什么筹码来让人保守秘密,看对方的穿着打扮,既不像喝不起酒的人,也不像她能帮上忙的样子。 非亲非故的,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知道拿父亲的身份能不能压住? 又一想,万一此人也是个登徒子,知道她父亲是丞相,现在她自己把人请到自己院子里,真要是发生了什么…… 她低下头,眼神闪烁不定。 温言叹了口气,这个丫头真是个傻大胆,现在知道怕了有什么用? “若是我让你……” 听到他开口,谭晏晏抬起头紧张的盯着他。 “若是我让你请我喝两顿酒,再请我吃两次馄饨呢?” 初遇时是在温香阁对面的馄饨摊上,那家的馄饨难道真是什么珍馐佳肴不成? 谭晏晏松了口气,好像生怕他反悔一般爽快答应道:“好,公子若是有空,现在我就请你去馄饨摊上喝酒!” 回程的时候,马车里多了两个人,谭晏晏和丫鬟小乔。 充当车夫的温言感叹自己本来是来喝桃花酒的,现在桃花酒没喝到,反倒被个小姑娘拐了去吃馄饨。 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谭晏晏是坐姨妈家的马车来的,现在她把人砸晕了,只好跟着温言下山。在马车里还小小的忐忑了一下,见温言还算君子,才放下心来。 马车很快进了城,温言也没问她,直接将马车赶到温香阁门前。 谭晏晏从马车里下来,看见经常吃馄饨的老翁跟她打招呼,惊疑的看着温言:“你怎么知道我经常来这家馄饨摊吃馄饨?” 温言心道,他一向做事谨慎,今天怎么就犯了个低级错误,没问就把人带过来了。 他看着温香阁,也表现出疑惑的神情:“姑娘不是请我来吃温香阁著名的虾仁馄饨吗?” 京城达官贵人请客吃饭,最低档次也得上酒楼吃去。温香阁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谭晏晏脸上一红,硬着头皮指着小摊,说道:“温香阁的菜吃多了就腻了,我请你吃这家的馄饨……” 现在天气热了,小摊上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她,老翁很高兴,问道:“姑娘今天带朋友来吃啊,要两碗吗?” 第58章 等人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谭晏晏对着老翁甜笑道:“先要两碗。” 说完对着小乔吩咐道,“你去陈记打些果酒来。回来再给你下馄饨吃。” 小丫鬟拿了钱小跑着去打酒了。 温言还是第一次吃路边摊,新奇的找个地方坐下。 温言出城的时候都中午了,在山上耽搁半天,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也幸好天黑了,温香阁前面车水马龙,倒也没人认出来他。 谭晏晏在他对面坐下。 老翁煮馄饨很精细,要用熬制好的高汤来煮,煮好以后再加上紫菜调味儿。不一会儿盛好两碗馄饨端上来。 温言看着奶白色的汤上飘着黑色的紫菜和嫩绿的小葱花,闻到香味儿。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入口浓香中透着紫菜的鲜味儿,味道确实不错。 他又尝了一个馄饨,鸡肉馅儿的馄饨又滑又嫩,皮薄馅儿多,咬一口唇齿留香。 “怎么样,这家的馄饨味道不错吧……” 温言点头,味道确实不错,温香阁的虾仁馄饨吃的就是个鲜字,用的都是上好的食材。小摊上的馄饨用普通的材料做出不逊色闻香楼的味道,确实难得。 “是不错。” 小乔抱着一小坛酒回来,谭晏晏让老翁拿了两个空碗,将酒封拆开,倒上两碗。递给温言一碗。 温言看着面前的粗瓷碗里盛的清澈透明的液体,谭晏晏只管把酒往他面前一放,自己端着碗喝了一口,满足道:“这是陈记用白桃酿的酒,既有桃香,又有酒的辛辣味儿,你尝尝。” 鼻尖确实萦绕着淡淡的桃子味儿。 温言端起来小嘬一口,酒香清冽,确是好酒! 以往他喝酒必须配上美器,就算在了无和尚那儿,他也得先用酒壶将桃花酒装起来,用细瓷杯喝。 这还是第一次这般不讲究。 想到叙卿总是嫌弃他暴殄天物,看着眼前的姑娘端着碗将一碗酒都干了,才觉得,他还算不错的。 两人吃着喝着,不知不觉一坛酒就见了底。 面前的小姑娘有了几分醉意。 “我送你回去吧。” 谭晏晏不想回去,她今天砸了姨母家的表哥,他们发现以后肯定要去家里闹的,以父亲的脾气,到时候不管谁对谁错,她肯定免不了一顿罚。 要是再被禁足了,很长时间不会再得自由。 “我还不想回去……” 借着几分酒意,谭晏晏大胆起来,起身拍着温言的肩膀,说道,“温,温公子,我一直想去青楼里看,看看美女,你,你能带我,带我去吗?” 温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我想画绝世美女……” 温言知道她是认真的。见他不说话,谭晏晏急了:“我,我都请你吃饭喝酒了,你带我去,去一次,又怎么了?” 馄饨摊上的老翁见她喝醉了,颇为担心,但见温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好猜测对方的身份。朝着丫鬟小乔说道:“小姑娘,我看你家姑娘喝醉了,你要不要回去找人来接呀?” 小乔才十二三岁,没什么主意,看向自家小姐。 谭晏晏摆摆手:“千万别,谢,谢谢老翁的好意了,这,这位公子是我的朋,朋友……” 见她说是朋友,老翁也不敢多管闲事。 顾忌着男女有别,温言让小乔扶着谭晏晏上了马车,将人送到丞相府门口。 远远地看见丞相府门口停着几辆马车,门口有人焦急的张望。 将马车停在拐角处。 “谭小姐,你到家了,快下来吧。” 谭晏晏睡得迷迷糊糊,起来时小乔没拉住她,差点从马车上摔到地上。温言将人接了个满怀。 “我,我不想回去……” 看着又睡过去的谭晏晏,温言无奈,吩咐小乔。 “你转过去,背上你家小姐。就说你家小姐白天被轻薄了,心情不好自己去酒楼喝酒。为了你家小姐的名声,千万不能提起来我,知道吗?。” 小乔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特别听话,力气也大,在温言的帮助下将人背上,还不忘信誓旦旦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公子。” 温言躲在拐角处看着她将谭晏晏背回府,被门口焦急等着的下人迎接回府。 驾着马车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回到房间,再看到墙上的画,感觉又不一样了。可能是画画的人心里向往自由,才会在画里表现得那么明显。 一夜无梦,夜里又下雨了。 下了一夜,雨也没停,温言不喜欢待在家里,自己赶着马车去了茶缘阁。巧了,一大早的言叙卿也在。 今天的三皇子又换上了飘然出尘的白袍,看见他揶揄道:“给我带的桃花酒呢?” 温言没接他的话茬,喊来一个小厮,吩咐道:“去陈记打两壶果酒来。” 言叙卿今天有心事,忍不住好奇凑过来,问道:“我看你面泛桃花,昨天去径山寺有什么偶遇不成?” 脑海里冒出来谭晏晏举起石头砸人的场景,温言头皮一紧,赶忙摆手道:“哪儿有的事儿……” 一边说着,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那个丫头很有意思啊…… 言叙卿一脸了然于心的样子。 温言有点恼。 “你的突厥公主呢?有没有亲手给你绣个荷包啊、腰带啊什么的。” 言叙卿瞪他一眼,两个人互相开玩笑,互相揶揄,时间过得也快。 一会儿功夫,小厮将酒买来。 温言拆开一坛,拿玉壶盛了,又取出两个白玉杯来,倒上两杯,递给言叙卿一杯。 “陈记酿的白桃酒味道也不错,喝不上桃花酒,喝点果酒也能凑合。” 言叙卿看他一眼,端起酒杯小嘬一口,入口虽然清冽,也算不上多名贵的酒,不知怎么就入了温兄的法眼。 温言显然是有心事。 “今天中午去温香阁吧,我请客。” 他其实是想去看看,今天还能不能遇上那个丫头。 昨天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个丫头估计有段日子不能出府吧…… 唉…… 吃饭的时候,言叙卿见他一直看着窗外叹气,忍不住随着他的视线看着对面那无人问津的小馄饨摊儿,又看看他怅然若失的样子。 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是在等人…… 第59章 变故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言叙卿没有动心的感觉,体会不到他现在的心情。想着了无禅师说温言红鸾星动没多久,他就真的有了中意的姑娘。 想着要不要改天也去拜访拜访了无禅师,看看突厥公主他的缘分,被人说成克妻他也很无辜的…… 心里还有点担心,这次两国和亲兹事体大,突厥公主若是好好的还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影响的是两国关系。 钦天监的推算对少年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两人各怀心事,珍馐佳肴吃到嘴里都没了味道。 一顿饭还没吃完,就见一个人从楼下上来,直奔过来。 “三皇子,突厥王子有急事儿要启程回去,皇上命微臣来接您去给突厥王子送行,快些跟微臣走吧……” 来人正是礼部尚书高淳。 言叙卿朝温言抱歉的拱拱手,一边走一边问道:“何事这般着急?” 高大人的马车就在温香阁门前停着,下着雨,诸多不便,两人钻进马车里高淳才回道:“说是老汗王病危……” 温言心中一惊,严肃起来。 帖木儿骑着马到了城门口,跟塔丽道别。 言叙卿到的时候,帖木儿正打算走。 既然已经联姻,帖木儿就是他大舅子,言叙卿拱拱手,客气道:“王子一路顺风。” 帖木儿不舍的看了一眼塔丽,对着言叙卿说道:“吾妹就交给三皇子照顾了。” “叙卿定会护塔丽公主周全!” 帖木儿点点头,不再看塔丽,翻身上马,打马奔向雨幕。 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塔丽公主眼中蓄泪,将哭未哭,最是楚楚动人。 言叙卿安慰道:“塔丽公主放心,老汗王吉人自有天相……” 话还没说完,忽而感觉怀中一暖,塔丽公主钻到他怀里,抱住他哭了起来。 高淳不自在的咳嗽一声,转过身去避嫌,因为下雨,城门口本就没什么人。言叙卿被塔丽公主这么一抱,脸上立刻红了。 温朝女子含蓄,男女双方就算成了婚,也少有这种当街搂抱的行为。 言叙卿想将人推开,又一想,塔丽公主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现在又听说父汗病危,难受也是正常的。 反正已经订了婚,以后要娶她的…… 想到这儿,他的手才轻轻地放在她肩膀上表示安慰。 这种感觉很奇怪。 直到塔丽公主缓过来,才放开他,歉意的说道:“对不住,我太难过了,失礼了……” 言叙卿表示理解。 送塔丽公主回驿馆,怕她伤心难过,言叙卿还主动陪了半晌,陪着她吃了晚饭,见她胃口还不错,才放心的回府。 心想,既然这是上天安排的姻缘,就这样,也还可以。 不知怎的脑海里想到在边城遇见的小姑娘,他很欣赏她身上的坚韧。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再见时又是什么场景。 她会和她的主人,那个黑衣男子…… 摇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赶走,眼下他担负着维持两国关系的重担,不能再整天想着去云游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塔丽公主的嫁妆到了,钦天监也在忙活着准备三皇子大婚的事宜。盯着驿馆的各方势力继续盯着,确实够风平浪静。 有传闻说,三皇子与突厥公主郎才女貌,感情很好,大家都选择性的忘了三皇子克妻的传闻。 直到有一天,礼部的官员到驿馆为未来的皇子妃量体裁衣,准备嫁衣。 敲门,发现无人应答,屋门从里面紧闭。 意识到不对劲,随行来的侍卫将屋门踹开。毕竟是女子的闺房,量尺寸的女官先走进去,发现塔丽公主躺在床上,五官依旧美丽,只是面色发青,嘴唇发紫。 “啊——” 尖叫声冲出云霄,街上的人不明所以,纷纷围在驿馆外面。 京畿司巡城的兵马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将驿馆包围起来。京兆衙门和大理寺的官员随后赶到,言叙傾不算最后一个赶来的,与他同行的还有刑部尚书崔振。 崔振带着人进去了,言叙傾站在驿馆门口,感觉眼前阵阵发黑,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驿馆外面的百姓早就被疏通,此刻周围的三条街上除了官兵之外,没有一个老百姓。 温言扶了他一把,否则他就要摔倒了。 见他面色惨白,温言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安慰。从祖父将盯着突厥公主的任务交给他以后,他就一直在这附近,下边有人盯着,今天之前,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若说哪里不对,就是太正常了,从突厥使臣进京到现在,一切都发展的太过顺利。 没有任何阻碍。 “我……”言叙傾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我们进去看看。” 京兆衙门、大理寺和刑部都到齐了,大有三堂会审的场面。大理寺的女仵作正在给塔丽公主检查尸体,一行人都在外面候着。 见他们进来,面色沉重的起身见礼,言叙傾摆摆手,这个时候还是查清楚怎么回事最好,不是讲究虚礼的时候。 这些人都得到消息,想必父皇也已经知道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言叙傾强行打起来精神,人已经死了,不如想想后续的问题该怎么办。跟突厥那边怎么交代。 不大会儿,女仵作从里面出来,刑部、大理寺和京兆衙门将人围起来,言叙傾看着虚掩的房门,推门进去。 驿馆的布置很简单,屋子中间放着一张橡木圆桌,桌角围着四个圆凳,靠窗户边并排放着两把太师椅,中间一张茶几。 床前摆放着一架樟木屏风,屏风上绣着一副花鸟画。 绕过屏风,先看见床尾竖着的衣柜,然后……一双略显宽大的不算美丽的脚,修长的双腿毫无生气的耷拉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面容看起来很安详…… 忽略面上的青灰色,看其来像是睡着一样。 前几天还鲜活的生命,一下子就变成了灰白色。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打量他的未婚妻,前面两位死去的未婚妻当时又是什么模样?他不敢想。 内阁首辅王璨也到了,此刻他的心情更加复杂。他的孙女王清欢曾和三皇子定亲,如今,坟头上的青草已经割了好几茬了。 第60章 交代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当时皇上有意让三皇子和亲的时候,他心里就有点担心,如今…… “王大人。” 在场的官员都知道王璨的孙女曾经和三皇子定亲,眼下这般,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查出来死因了吗?” 女仵作是大理寺带来的,当即由大理寺的官员回道:“屋子里门窗都关的好好的,也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公主身上更是除了中毒之外没有别的迹象。而且日常跟公主接触过的几个人我们也审问了,充分的证据排除他杀。” 也就是说,塔丽公主是自杀。 自杀的方式是,用毒。 至于是什么毒,需要解剖。 这一点要等皇上拿主意。 已经派人去宫里禀报皇上了,相信很快就有答复。 尸体越快解剖,越容易查出来,晚了,查验起来难度增大,结果还不准。 大家都在等。 塔丽公主身份特殊,就连言诚书都拿不定主意。出事的第一时间,江作瑜就进宫请罪,此刻正跪在御书房里等皇上发落。 言诚书看着江作瑜呈上来得书信,他一直亲自盯着塔丽公主,发现塔丽公主就是在收到这封信之后才开始不对劲。 他观察了两天,发现她除了时不时地站在窗户旁边看看外面,吃饭睡觉等一切正常,只今天早上起的晚了一点。 然后就出事了。 消息若是传到突厥,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双方开战。要么,朝廷要赔偿一大笔。 若是第一种直接开战,他们虽然不占理,但是至少有七分胜算。 若是第二种,朝廷利利索索的赔偿了对方想要的东西之后,对方拿了东西继续开战,等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若是耍赖不赔,塔丽公主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京城,言家,可就失了民心了。 骑虎难下,两难境地。 “宣太子和二皇子进宫。” 父子三人从上午谈论到下午,午餐怎么端进去的,又怎么送出来,三人都没有吃多少。 言叙傾在御书房门口候着,见太子和二皇子从里面出来。 他和两位皇兄年龄相差太大,平时基本上没什么往来。 太子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二皇子站在他面前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叙傾你还年轻,这次不是你的错……” 塔丽公主是自杀的,确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是前后三个女子都丧命了,让他不由得产生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克妻吗? “三皇子,皇上请您进去。” 见他在太阳下面晒了两个时辰,钟德有些心疼,知道皇上一向疼爱幺子,且三皇子性情温厚,有君子之风,好好的一个少年,为什么命途这么不顺呢? 言叙傾进到御书房里,无声的跪下,说道:“父皇,如果因为塔丽公主的事情让两国开战,儿臣愿去边境请罪。” 言诚书和两个儿子商量半天,就是在商量对策,这个提议太子也提了,被他驳回了,如今…… 他真是把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推向了深渊…… “叙傾啊,这不怪你,是朕中了突厥人的计了……用一个公主换取筹码,这笔账,突厥人怎么算怎么划算!” “可是父皇,您是皇帝,要给突厥人一个交代的。”言叙傾挺直腰身,一字一顿正色道,“儿臣就是最好的交代!” 这次连鹰卫都栽了,可见突厥王族从一开始就谋划好了。 言诚书气的牙痒痒,身体一晃,赶忙扶住椅子把手,深吸几口气让情绪稳定下来,看见言叙傾还在跪着,终究是不忍心。 疲惫道:“你先退下吧,朕再想想。” 言叙傾的面色也不好,从御书房里出来,站在高处看着御书房外宽阔的广场,在太阳下面一片光影。 从皇宫里出来必经茶缘阁。温言在二楼雅间里等他。看见他徒步在街上走着,赶紧亲自下去将人迎上来。 言叙傾是言诚书登上皇位后才生的幺儿,从出生开始就受尽各种宠爱和吹捧,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受过人情冷暖。走在大街上,好像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很怪异。 他本来也就没有几个朋友。 皇帝已经命令鹰卫封锁消息,并且召见几位大臣共同商讨此事该如何解决。 温言劝解道:“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就开打……” 反正突厥人早就蠢蠢欲动,眼下不过是落了个把柄在对方手中,就算握着这个把柄,他们也未必能胜! “要不……我们去找了无那个老家伙?” 了无不是自诩神僧吗,这个时候不用他什么时候用! 说到做到,温言立刻驾车,带着言叙傾去径山寺找了无禅师。 到了山门,两人被山门下值守的和尚拦住,说了无禅师出去云游去了,临走之前交代若是有人来寻他,就说不在。 温言气得不行,窜到山上,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人,问寺里的和尚,都说了无禅师云游去了。 “算了,我们回去吧。” 此事可能是无解呀…… 连了无禅师都避了出去。 温朝以儒治天下,这件事商量过来商量过去也没什么办法。即使封锁了消息,朝廷还是很快收到了突厥的问罪国书,快到那边好像早就知道塔丽公主身死的消息。 并且此事传的纷纷扬扬,就连闭关训练的胡嘤嘤也听说了。 她是在几个黄丝带前辈议论的时候,偷偷听去的。 心里感叹,那个三皇子也真是够倒霉的,定了三次亲,死了三次未婚妻。不管那三个女人是怎么死的,他这个克妻的名头是安上了。 其实这事儿处理起来也简单。照她的方法,直接找个身形条件跟突厥公主差不多的女人,易容成突厥公主的模样。 等两边开战的时候,往城楼上一站,下面的人又看不清楚公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仗自然就打不成了。 若觉得这个方案不保险,怕被人识破。那就干脆先发制人,派大军压境,直接阵前指责突厥汗王用心险恶,送来公主和亲,却借机谋杀公主,嫁祸温朝,意图破坏两国关系,制造杀戮…… 不废话直接打,说不准气也能把突厥汗王气死。 文人执政总是瞻前顾后,哪里有将军的杀伐果断? 第61章 再见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最后还是护国公李茂站出来,将突厥汗王的十八辈儿祖宗骂了一个遍,指着皇帝恨铁不成钢道:“这个时候还封锁什么消息!战略上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既然已经失了先机,就不能再坐以待毙!” “请皇上下旨,老臣愿披甲上阵,大杀四方,保管打得他们娘都认不出来!” 他这话说的还算好听的了,想当年跟敌军在城门口骂战,什么话难听说什么,上到祖宗十八辈儿,下到子孙下黄泉,什么不说! 只要能将敌军将领骂出城,他们就赢了! 皇帝这才如梦初醒,惊觉自己陷入魔障,将当年杀伐果断的气魄拿出来,下令集结了二十万大军,由护国公李茂率领着向西北开拔。 若没些手段,言诚书也作不了皇帝,可自从当上皇帝以后,处处受到掣肘,做事才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起来。 李茂一番话说的虽然粗糙,理却是那个理。 他在想,这些年来,他的三个儿子也被他教的平庸,日后朝廷这一大摊子事情…… 他揉揉眉心。 眼下,还是担心担心粮草吧。 言诚书单独召见了温忆寒,两人不知道秘密商量了什么。次日,温忆寒抱着一个檀木箱子进宫见驾。 出来皇宫时,脸色不是很好。回府的马车上。 温言小心的观察者祖父的脸色,问道:“皇上跟祖父说了什么?” 他父亲扶不上墙,温忆寒将温言当作接班人培养,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会跟他说一嘴,好让他心里有数。 “朝廷对突厥用兵,欠缺粮草,皇上让我想办法。” 能让皇帝开口,先不说朝廷是不是真的没钱,至少是想让温家出些力气,顺便探探温家的虚实。 “那……祖父给了吗?” 闭目养神的温忆寒睁开眼看他一眼,说道,“我将温府上下的一年的账单和开销,以及所剩银两全部交给皇上了。” 温言在分析这句话里隐藏的含义。 温家富可敌国,而且旁人都知道温家有钱,但是有钱可以,若手握大把粮草的话…… 岂不是与谋反无异? 但是若是让皇帝觉得,温家只是有钱,没有别的倚仗的话……说不定会对温家动手。 这个度,很难把握呀…… 太多更会引起猜疑,太少,让皇帝觉得你藏私。 “那祖父交了多少钱?。” 温忆寒冷哼一声。 “半个国库。” 足够这次开战用的了。 那皇帝会不会以为温家没有油水,而快速舍弃温家呢? 温言看着祖父欲言又止。 见他能想到这一点上,温忆寒很满意,继续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老神在在的说道:“放心吧,咱们那位皇上猜忌心重,不会轻易下手的……” 温言点点头,不再说话。马车到正门的角门处直接入府,温言想,还得找个机会劝劝叙傾。 牵扯到政治的婚姻本就不纯粹,让他别把这件事情太当真。 不等他去找,言叙傾已经骑着马,孤身一人上路了,这次他连一个小随从都没带。 他不是不知道他的第一任未婚妻死的蹊跷,但当时才刚下了小定,大理寺去查的时候,张尚书顾忌着家里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怕闹得太大对女儿名声不好。 此事不了了之。 后来内阁首辅王璨的嫡孙女王清欢出事的时候,车夫一口咬定是因为下雨,路太滑,马车翻到山里,才导致了王姑娘当场毙命。 一切看着真的像是意外。再往深处查,他就没插手了,直接交给鹰卫统领去查。最后的结果,父皇按下去了。 意思就是不能说。 他有些猜想,隐晦的问了一次,不过见父皇明显的隐瞒,他就没再问了。 左不过是他的两位皇兄,哪一个怕他成了气候,便出手谋害了王姑娘,还让钦天监给他安了个克妻的名声。 这下好了,世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了。 说来也是他倒霉…… 这次他骑马往南边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前后都是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到了晚上,便在林子里找了个地方,将马拴在树上,去林子里搜索了一捆柴火。 生了火,烤了点干饼,就着水吃了一顿,靠着树干睡了。 半夜的时候林子里一声尖锐的哨声将他惊醒,身旁的火堆虽然灭了,但是还飘着零星的烟火气,马儿也被哨声惊着了,发出一声嘶鸣。 “什么人?” 林子里窜出来一二十条黑影,听见这边的动静,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他一出声,就听黑影里面有人“咦”的一声。 黑影们又都看向那发出声音的同伴。 胡嘤嘤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别轻举妄动,然后自己走过来,掏出火折子吹亮。 火光让人的眼睛有些微的不适。 胡嘤嘤蒙着面巾,看见眼前人的时候,眼睛里有亮光闪过。 “温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她脸上除了蒙了面巾,还易了容,就算扯下面巾,旁人也认不出来她。 看到这双黑亮的眼睛,又听对方称呼自己温公子,言叙傾疑惑问道:“你是……胡笳?” 胡嘤嘤眼珠子转了转,对着身后的同伴说道:“遇见一个朋友,你们先走!”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黄丝带的监督下,今晚进行拉练,黄丝带隐在暗处,根本没想过林子里会有人的学徒们资历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胡嘤嘤一声招呼,十几条黑影瞬间奔向林子里不见了。 感觉到黄丝带的气息,胡嘤嘤不宜久留,只仓促道:“我还有事儿,你呆在这里不要动,等天亮了再走。” 难得看见熟人的胡嘤嘤觉得挺亲切,其实是在青衣楼里呆的时间久了,她有点想念薛十八他们。 升级成青丝带之后,每天都有各种拉练。往后去,再想升级,一个是靠做任务,最重要的方法就是在各种拉练中拿名次,积累经验值。 任务不是天天有,拉练却是随时随地。 胡嘤嘤耽误了一点时间,到后面提气猛跑一阵,虽然没拿到名次,但好歹没有垫底。 垫底的会有惩罚,连续垫底三次,自动降一级。 她一次都不想垫底。 才刚刚在青衣楼混上了一个房间,住惯了单间再去住大通铺,那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 言叙傾没想到再次遇见会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以这样一种方式。 手中还拿着慌乱间,胡嘤嘤塞给他的火折子。 微光映照着林子里的寂静。 那个小姑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第62章 任务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一直到天亮,林子里都静悄悄的再无动静。 言叙卿揉揉僵硬的脖子,以为昨晚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还觉得有点神奇。直到……看见自己手里握着的火折子。 才喃喃道:“原来不是做梦……” 那,那个小姑娘呢? 无人回答他。 只好骑上马继续往前走,一路翻山越岭,直到天擦黑才看见一个小镇。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因为在林子里睡了一晚,白色的衣服上沾了泥土,揉得皱皱巴巴,一点仙气儿也没有了。 庆幸他长相还行,这副德行也没有被人当成乞丐。 但是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脏乱,进城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找一家成衣店,买了一身粗布衣裳。 小镇太偏僻,成衣店里只有粗布衣服。 但是气质出尘的人即使穿上粗布衣服,看起来也是鹤立鸡群,十分亮眼的。 小镇上有一家小客栈供客人歇脚,生意不算好。言叙卿也没办法挑剔了,将马交给小二之后,要了间上房。 不过不用抱多大期望就是了。 客栈一楼是一个大堂,大堂里坐着两三个人吃饭喝酒。 “小二,上些酒菜,再打些水来。” 掏出来一枚碎银子放到桌子上,小二眼睛都亮了,拿着抹布擦了两下桌子,才把钱收起来。 应了一声:“好嘞,爷,您稍等。” 不出片刻,便端了四菜一汤上来。 “爷,还有您要的水……” 饭菜的样子……勉强能入口吧。 吃饱喝足之后,言叙卿躺在床上想着昨天晚上在林子里见到的人,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他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不经常出门的人。 夜半时分,一只管子从窗户外面伸进来,冒了一阵儿白烟,屋子里面充斥着谜、烟的味道。 屋子里的人睡得更沉了些。 外面有人用匕首将门闩别开,轻轻推开门,悄悄潜伏进来之后,又将门关上。 客栈里很静,小二坐在楼下大堂里打瞌睡。 来人轻手轻脚在床边翻了一阵儿,将言叙倾的行李翻出来,从里面找到了钱袋子,放在手里掂了掂,露出满意的神色。 正在拉练的胡嘤嘤见有人鬼鬼祟祟的潜伏进客栈里,好奇的跟过来。 一来就看见,又是那位温公子。 想着既然撞上了,干脆再帮一把算了。在客栈里找了根棒槌,朝着小贼的脑袋猛地一砸,一声闷哼,小贼咕咚一声砸在地上。 胡嘤嘤一只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风,心中鄙夷,这么低级的迷香也拿出来用,不嫌丢人? 目光落到床上睡的正香的男子身上,蒙在面巾下的小嘴瘪了瘪。还有更丢人的呢……出来行走江湖,连最低级的迷香都没发现,被人放倒…… 胡嘤嘤用棒、槌,戳、戳、他,将人喊醒。 言叙卿很困,不想睁眼。 “快醒醒吧,再不醒你就被人卖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言叙卿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惊坐起来,看到屋子里除了一个蒙面少女之外,地上还躺着一个男人。 他的钱袋子掉在地上,几枚碎银滚落在床边。 懵懂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嘤嘤找来麻绳,将晕在地上的小贼五花大绑起来,语气不很客气。 “还能发生什么事情,要不是姑娘我,明天你连饭都吃不上……” “这个小贼给你吹了迷烟,半夜潜进来偷了你的钱袋子。被我撞破,我将他打晕了。” “人是送官府还是怎么着,你自己处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两次见面她都是急匆匆要走,言叙卿张口想挽留一下。 “哎……” 话还没说出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又不见了……言叙卿看着地上的小贼,心道暗自着恼,他竟连最基本的防范都没有…… 听见声音的小二癔症着从楼下上来,只看到胡嘤嘤消失的背影。 “公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问完看见地上的人,瞬间清醒了,“公……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言叙倾心想,他其实是会些功夫的,若不然也不敢一个人上路,就是从小生活在皇宫里面,没见过这种鸡鸣狗盗之事,遭了这次暗算之后得长长记性了。 “嗯,遇上小贼了,明天讲他送到官府吧。” 被这么一耽误,这次拉练胡嘤嘤又没有拿到名次。 胡嘤嘤看着天边的月亮,叹了口气,这位温公子真是神仙下凡,一点人间烟火气儿都不沾染…… 不过她平时的表现还可以。训练完毕,领头的黄丝带单独留下她。 面上神色严肃。 “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听到有任务,胡嘤嘤眼睛一亮。 虽说拿到灰色丝带就能出去做任务,但是她一直到现在也没接到过。 这是第一次接任务,她有点兴奋。 “这个任务很危险,我们青衣楼里,目前也就只有你最合适……” 胡嘤嘤正色道:“我不怕危险。” 她也很好奇,青衣楼接的都是什么任务。 领头的黄丝带见她没有害怕,眼中露出赞赏,将任务详细的跟她说了,还说了一些执行任务期间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及注意事项。 胡嘤嘤认真听着,记在心里。 了解到执行的任务是什么之后,她的心情也很沉重。 一番交代之后。 “明天出发,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胡嘤嘤点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易容的家伙事儿全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面对五花八门的易容手段,她要找一种最适合她的。 因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一点点失误就足以致命。 人皮面具看起来太僵硬,药水易容显得肤色暗沉,如果要易容成明媚的少女……她将脸上的易容洗掉,看着镜子里白里透红的脸。 但她不想用自己的脸。 最后选了金针刺穴,她年龄小,脸上的穴位比较敏感,三根金针刺进去,镜子里的人立刻换了张脸。 唇红齿白,模样楚楚动人。 她要扮演的正是和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对她而言没有什么难度。 难的地方在,这次任务的对手很强,而她只有一个人。 第63章 山庄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再次重操旧业,胡嘤嘤没什么不适应的。收拾好就躺在床上睡觉,没参加第二天的训练。 等到晚上的时候,有人带着她翻过小镇,翻山越岭,往偏僻的地方走。 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忽然看见群山之间,竟然有一座雄伟壮阔的山庄。 里面灯火通明。 送她来的人停在庄园外不远处,等一辆马车停下,赶车的中年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立刻做出一副乖巧状,爬上马车。 马车继续往前走,中年男人驾车来到山庄门口,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木牌交给守门的人,守门的人看了一眼,检查了马车,做好登记,才放他们进去。 里面是另一番天地,灯红酒绿之下,充斥着奢、靡气息的销、金、窟。 到处都是和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 胡嘤嘤不敢有大动作,只低着头暗中观察院子里的一切。 院子深处隐隐传来丝竹声和少女的欢笑声。 走了很长一段路,绕过九曲回廊,终于来到山庄正中间的主院。 饶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四下开阔。 因为有风吹来。 院子里摆了酒席,有很多和中年男人一样打扮的人觥筹交错,身边跟着和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 如她一般低眉顺眼的站在旁边服侍,然后被别人像评论货物一样评头论足。若是有互相看对眼的,可以置换。 更像是人口交易。 “胡兄!”有人叫中年男人,“胡兄这次带了什么样的货呀……” 有人走过来,胡嘤嘤低垂的视线里闯入一双用金线绣着云纹的云靴,云靴的主人停在自己面前,下垂的衣摆料子华贵,金银黑色交织,腰间挂着翠绿的翡翠腰牌。 那人捏起胡嘤嘤的下巴,肆虐的目光在她脸上横扫。 “呦,这次带来的不错呀,胡兄有没有兴趣看看在下的……” 中年男人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钱兄的货一向是最好的……不如叫出来,让小弟也开开眼界,饱饱眼福。” 胡嘤嘤余光扫了一眼捏她下巴的男人,身材瘦小,一脸阴鸷,眼下青黑,一看就不是好鸟。 男人放开她,瞧见自己就轻轻捏了一下,那细嫩的皮肤上就有点微红。摩挲着手指,回味着刚才细腻的触感。 “带了几个不成器的,几个也抵不上胡兄的这一个漂亮精致。” 语气颇有几分漫不经心,朝旁边挥了挥手,立刻过来五六个女孩儿。 虽都是八九岁的年纪,也都能看出来是美人胚子,长相各有千秋。 中年男人赞道:“钱兄的货才是倾国倾城啊……” 男人不甚在意的拉着中年男人说道:“胡兄若是喜欢,拿我这几个换你这个……” 中年男人神秘一笑:“我可不换,这次我铁定拿第一……” “哦?”男人将目光放在胡嘤嘤身上,说道,“瞧着是有些不一样,是练家子?” 胡嘤嘤默不作声,她刻意低着头,不让旁人窥探。同时也在疑惑,眼前这人是不是她的目标,这座庄园的主人,钱明。 中年男人点点头。 “倒是有趣,胡兄哪儿找来这么个尤、物……” “不可说……” “那我们喝酒去……” 说着拉人去到酒席上。 从两人的交谈中,胡嘤嘤摸清楚男人的身份。钱明很少出现在这里,一般都是他的弟弟钱云出面招待来庄园的客人。 果然是狡兔三窟。要找到他,并不容易。 不断有人跟钱云打招呼,钱云却一直拉着中年男人喝酒。喝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醉意,勾着中年男人的脖子说道:“胡,胡兄身边这个小美人,不错。” 中年男人假装听不懂,也跟着摆出醉态,大着舌头说道:“是,是不错……” 见他不接自己这一茬,钱云也不生气。 “胡兄若是能忍痛割爱……” 见他直接开口要人,中年男人闭上嘴巴,严肃道:“钱兄,等明天过了,不管结果如何,小弟将这个丫头送给钱兄,如何?” “哈哈……”钱云靠在中年男人肩膀上大笑起来,连声说道,“好,好,好!胡兄仗义,这,这个丫头,我就多等一晚上……” 院子里有人喝晕了,拉过身边的姑娘,也不管小姑娘们的哭喊求饶…… 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胡嘤嘤尽量忽略耳边的触目惊心,却抵不住心底涌上来的寒意。这些人,该死…… 她接触的一直都是社会上的黑暗面,有些东西,是生活在太平盛世之下的人,一辈子也无法看到的。 但愿这些姑娘们,能等到救赎。 她站在钱云身后,没人敢打她的主意,但也有个别喝醉酒不长眼的,过来跟钱云打招呼,借着醉意,一把揽住胡嘤嘤的腰。 胡嘤嘤心中杀气涌现,中年男人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强忍住了,反倒是钱云不乐意了。他看中的人岂能让他人染指? 剑光闪过,胡嘤嘤闭上眼,感觉到热血溅在脸上。 揽住她的男人痛呼一声倒在地上,手臂还在自己腰间挂着。 一刀斩断了对方的手臂。 钱云拿帕子擦着剑上的血迹,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人一眼,低声吩咐道:“扔出去。” 话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黑衣人,轻松的拾起还在哀嚎的男人,和挂在胡嘤嘤身上的半截手臂,消失在夜幕里。 胡嘤嘤摆出一副受惊的样子,余光看着黑衣人消失的地方,意识到这次的任务,确实很难,也很危险。 她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红,让嗜血的人看她的眼神更加炙热。 顾忌着中年男人,钱云吩咐一声:“带这位姑娘下去梳洗。” 胡嘤嘤和中年男人对视一眼,中年男人对她使了个眼色,她恭敬地跟着院子里伺候的丫鬟退下去了。 山庄里有很多房间,丫鬟领着她穿过前面一排,来到后面的内院里面,给她指了个房间,房间里有早就备好的热水和衣物。 胡嘤嘤两只手用力的交握着,作惊恐状,问领路的丫鬟:“我可以洗个澡吗?” 山庄里是什么情况,没有人比在这里伺候的丫鬟更清楚的,主子只吩咐将人带下来洗漱。小丫鬟点点头,就在屋门口守着。 胡嘤嘤推门进去,简单洗漱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趁着这会儿看着她的人少,将窗子推开一条缝打量着院子里的布局。 这种庄园修建的时候讲究风水布局,类似江南的古典园林,院中假山假水树木葱郁。但是每一个院子都比江南的古典园林大,颇有些北方园林的特点。 哪些地方藏的有人,要如何避过,她事先规划好路线。趁着天黑,悄悄潜伏到院子里,将暗卫的方位记住。 今天晚上山庄内很热闹,到处都有人。胡嘤嘤身形灵活,避开了各处的防卫,将山庄的地形图大致记在心里。 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门口等的丫鬟实在等不及了,敲门见没有人应答,慌忙推开门进来。 胡嘤嘤从窗户里爬进来,恰好钻进水中。 摆出一副睡着的样子。 迷迷糊糊睁开眼,水气氤氲中黑发贴着脸颊落在肩上。 “姐姐怎么进来了……” 见她在房间里,丫鬟松了口气,说道:“敲门见你没有应答,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胡嘤嘤抱歉道:“姐姐对不起,我就是有点累,不知怎的睡过去了……” “洗澡的时候睡觉容易着凉,姑娘还是快些出来吧。” 胡嘤嘤从水里钻出来,拿布巾包住身体,换上衣服。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丫鬟拿起一块儿干布巾帮她擦头。 “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胡嘤嘤怯怯的从铜镜里看着帮她擦头发的丫鬟。 听见她问,丫鬟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含糊道:“姑娘明天就知道了,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去外面伺候客人。你家主子也在等你,收拾好了我们就过去吧。” 胡嘤嘤哦了一声,不敢耽搁。 折返回去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喝的差不多了,钱云正指挥着丫鬟们安排房间。 胡嘤嘤自觉地站到中年男人身边。 见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中年男人不自觉的松一口气,起身向钱云告辞道:“钱兄,明天还有比赛,等小弟赢了,晚上再请钱兄喝酒……” 他口气不小,钱云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胡兄口气不小,那就等明天再喝,来人,送胡大人去客房休息!” 旁人见他早早退场,还有些不满。 “天色还早,胡兄急着回去干什么……喔,我知道了,钱兄惦记着这个小丫头呢……” “嘿嘿,胡兄是想赶紧把人藏起来吧……” 客人们喝的晕晕乎乎的,胡言乱语一通,中年男人陪着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浑话,在护卫的带领下往客房走。 带路的侍卫呼吸绵长,是个高手。整个院子里潜伏着几十个这样的高手。 落后的胡嘤嘤快步跟上去,可能是中年男人的地位较高,他们住进了第一排靠中间的客房。 一进房门,胡嘤嘤将门关上,脸上惊怯的神色立刻敛去,换上凝重。 第64章 生命游戏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大人,奴婢给您倒杯茶吧。” 胡嘤嘤走到桌子前面,翻来盖子,检查了桌上的茶杯和热水,倒上两杯茶,一杯递给中年男人,一杯自己端着,踱步走到屋子里面,坐在太师椅上。 屋子里响起碎瓷声。 “大人,您喝醉了,奴婢扶您去床上休息。” 嘴上说着,身子却没动,中年男人陪着她演戏。 “没喝醉,没喝醉……我还能喝……” 房间里似是传出了一阵闷哼声,然后男声恼怒道:“都说了没喝醉!” 接着是女声小声的抽泣。 外面的人趴在房门上听了一会儿,回去复命了。 所有客房,都有人监控。 胡嘤嘤自己一个人去洗漱的时候,去的是后院,旁人可能没将她放在眼里,才让她钻了空。 现下……胡嘤嘤听着外面的动静,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呼吸声,至少有三个高手潜伏在暗处盯着他们。 她收回视线,打量着这间客房。 此间的主人正在院子里行不雅之事,客房里布置的倒是别致。 屋子里摆着一架金丝楠木的水墨画屏风,屏风前是红木做成的雕花圆桌,配套四个圆凳上镶着黄金宝石,靠窗两把太师椅,屏风对面一张宽大的书桌,书桌上的文房四宝皆是上品。 书桌后面有一个小隔间,摆着一张小塌,是给守夜的丫鬟准备的。 胡嘤嘤来到书桌前,铺上宣纸,研磨,将山庄的地形图简单画上,又将看到的各处守卫情况标出来。 中年男人走过来看着,又将观察到的护卫换防情况添上。 胡嘤嘤有点意外,对着他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又认真思索了一阵,提笔在地图上又画上几笔。 胡嘤嘤看着,面色很沉。有些是她没有注意到的。 两人强强联合,一晚上功夫,将山庄内部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将地图上的东西记住,中年男人把宣纸放在烛火上,纸张遇上火焰,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明天才是重头戏,他们需要养精蓄锐。 胡嘤嘤将床铺好,然后自己抱了床被子回到隔间的小榻上,中年男人熄了蜡烛。 两人都躺下。 所谓的隔间只是隔了半堵墙,在小榻上,能清楚地听见床上的人翻来覆去。毕竟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一个不知深浅的人,谁也睡不踏实。 胡嘤嘤闭上眼睛,有任务的时候,她习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一直到半夜还能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的丝竹之声,和宾客们醉生梦死的欢笑声。 以及……惨叫声。 这座山庄是一座酒、池、肉、林,建造他的人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山庄主人头上的保护伞强大,就算是当地方的官府,也不敢查,不敢管。 这些女孩儿们,一旦进入这座山庄,就要时刻担心自己的命,能不能活到天亮。 今天夜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变成亡魂…… 青衣楼属于江湖机构,而且,谁也不知道青衣楼的总部在哪里。 所以这桩生意,青衣楼接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胡嘤嘤早就醒了,此刻正盘腿坐在榻上打坐。 中年男人开门,丫鬟为他们端上早餐。 随同早餐一起送来的,还有稍后参加比赛时穿的劲装。胡嘤嘤回到小隔间里换上,黑色的劲装看起来像夜行衣。 将头发全部扎起来,束成高马尾,用黑色的发带绑起来,看上去干脆利落。 中年男人检查了桌上的饭菜,见她收拾好了,招呼她过去吃饭。 这一顿吃完,下一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胡嘤嘤多吃了些,还往怀里塞了两个包子备着。 中年男人看着好笑。 “客人若是吃完了,请到主院集合,主人在等你们。” 中年男人应了一声:“知道了。” 说着看向胡嘤嘤。 胡嘤嘤点点头,他们就起身出发。 主院中间大概有三十多个同胡嘤嘤一般年纪的小姑娘,清一色的的黑色劲装配高马尾,大家都站在院子里,一个黑衣男子正挨个儿的给她们手腕上带上手环。 金属扣的手环一旦带上就取不下来,就算大火也烧不掉上面的字。 她们是商品,手环上写的是主人的名字。 胡嘤嘤看着自己手环上的名字,胡青山。 心想,和自己还是本家……就是不知道用的是真名还是化名。她看了中年男人一眼。 中年男人在和旁边的人说话,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 胡嘤嘤笑了笑。 她的任务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女孩儿们虽穿着统一,但是有几个女孩儿眼角下有青影,脸色苍白,胡嘤嘤猜测,她们昨晚可能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游戏规则很简单,跑到山顶就可以了。超过三个时辰还没上山的,就算输。” 刚才给她们发手环的黑衣男子站在最上首,说完问道,“听明白了吗?” 底下的女孩们或明白,或懵懂的点头。 男子请示了他的主人。 钱云打了个哈欠说道:“那就开始吧。” 男子应是,带着女孩们浩浩荡荡的向山脚出发。 钱云伸了个懒腰,招呼他请来的客人道,“咱们先一步到山顶等着吧……看看这次谁的货物能拔得头筹。到时候,奖励丰厚哦……” 说着看向中年男人,“胡兄,我记得你对自己的丫头很有自信嘛……” 中年男人笑笑:“开玩笑罢了。” 钱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道:“相信胡兄有这个实力,那个丫头看起来不一般……” 中年男人眉心一跳,强作淡定:“那就承钱兄吉言了……” 一行人从另一边往山上去。 山庄背后的这座山叫做断肠山,酒断人肠,色断人命,钱断人路…… 若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爬山活动,何必搞得这么兴师动众? 胡嘤嘤一路观察,同行的女孩儿大多沉默,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就算再没有心眼儿的女孩儿也该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玩儿的游戏。 走在前面的几个女孩儿分成两个阵营,稚嫩的脸上皆是面色沉稳,胜券在握。 胡嘤嘤看她们的手环,钱云,钱明…… 钱明出现了吗? 那几个面生,昨天晚上并未见过。 但是既然钱明来了,她就没什么好担心了……接下来这场游戏,将会很血腥。 胡嘤嘤袖子里藏着柳叶刀,靴子里准备了匕首。 哪料到刚一到山脚下,领路的男子转身看着她们说道:“将你们身上藏着的暗器和匕首,全部交上来。” 男子的话在女孩之间掀起一股骚、动。胡嘤嘤挑眉,看着前面两拨女孩儿犹豫着将身上的武器拿出来。 有透骨钉,有柳叶刀,有暗器,有匕首,五花八门。 男子在人群中扫了一眼,补充道,“还有身上藏着的毒药、迷烟也交上来。” 还是刚才那两拨女孩儿,从腰带里,领口,腿上,身上各个地方,摸出来大包小包的东西交上去。 男子的目光在女孩们之间扫了一眼,落在胡嘤嘤身上。 胡嘤嘤拔出靴子里的匕首,见男子还盯着自己袖口,便又站在原地,把柳叶飞刀取出来交给他。 她倒是没有准备毒药之类的东西。 阵势摆的这样大,同行的女孩儿们很快就惊慌失措起来。 神情间透露出几分不安。 胡嘤嘤看了男子一眼,男子的目光立刻就看过来。 倒是够机警。 她淡定的移开目光,往山上看去。 将近五月份的天气开始热了,早晨太阳初升,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射在林间,和山林里晚上升起来雾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道道雾线。 小鸟叽叽喳喳,野花开得正好。 鸟语花香,似人间仙境。 但是看起来越像仙境的地方往往越危险。胡嘤嘤已经嗅到了杀机。 “我就送到这里,你们进去吧。” 黑衣男子抱臂站着,冷眼扫视着女孩儿们。 女孩儿们没动,忽然听见寂静的山林间传来野兽的嘶吼,顺着声音看向山上,胡嘤嘤瞪大眼睛。 从树上惊起的飞鸟,忽然断了翅膀…… “山间有野兽,大家可要小心……” 邪魅的声音刺激着女孩儿们的神经。女孩儿们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 “小心哦,山上还有陷阱……” 余光中有女孩儿的脚步往后退。 剑光闪过,后退的女孩儿直直的倒在地上。 “后退的人,死……” 女孩儿们不敢再退,只好硬着头皮钻进林子里。 胡嘤嘤落在最后面,男子的话一落,前面那两波志在必得的女孩儿率先冲进山林。 有人开头,女孩儿们很快收敛情绪,赶紧跟上,生怕落在后面被野兽追上。 在接手这个任务的时候胡嘤嘤就知道这个游戏。 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诗词歌赋,有人喜欢吟诗作对,有人喜欢美酒佳人,自然就有人喜欢血腥。 上位者看惯了附庸风雅,想玩儿点刺激的。 这个游戏姑且就叫做,生命游戏。 她们身上什么都没有,胡嘤嘤边走边在地上捡石子,石子可以充当暗器。 至于杀敌的武器……她在找更趁手的东西。 第65章 兽猎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才刚入山林,前面的女孩儿们就看不见了,林子里大概有阵法一样的东西,从不同方位进来的人,走的路不一样。 虽然没看到人,但是一路走来,地上留下的有陷阱的痕迹。 就算被重新掩埋了,但是根据血迹,仍然能看出来当时的惊心动魄。 胡嘤嘤小心的扒开落叶,深坑里面有竖起的利刃。 以她的内力,徒手掰断利刃的事情还只能想想,所以,只能暂时放弃。 绕开陷阱继续往前走,胡嘤嘤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走的极慢,一边小心的避开陷阱,一边观察阵法。 山林里并没有多少人,至少除了她们这些闯关者之外,她没有发现其他人。 当然,不排除有她发现不了的高手坐镇的可能。 因为她的水平很有限。 脚下吧嗒一声,胡嘤嘤停住,她踩到了机关。 咻咻咻的破空声响起,短箭如疾风骤雨般从天而降,笼罩住她周身方圆十米的范围,让人躲无可躲。 胡嘤嘤提气当空旋转几圈,借用内力将周身的短箭振得偏离方位,然后贴着腰身落在地上。 身体还在半空没来得及落下来,天上突然张开一张大网,铺将下来,匆忙中胡嘤嘤就地一滚。 哪料到机关竟是一环扣着一环,地面突然陷进去一个小坑,胡嘤嘤径直掉进一个黑洞里面。 本能的伸开四肢扒住周围,手脚并用将身体撑住,鼻尖嗅到铁腥味儿。 睁开眼,利刃的尖儿就在竖在鼻子前面。 还没来得及喘气,绑着尖刀的笼子从天而降…… 让人避无可避。 笼子若是罩下来,她就算没被陷阱里的利刃戳穿,也得被上面的尖刀扎成筛子! 千钧一发之际,胡嘤嘤手脚并用,脚上用力向上一蹬,身子擦着笼子发、射、出来。这次她不敢直接落地,抱住途中的树干,然后顺着树干爬到树上。 从高处往下看,周围好几个陷阱,里面已经见了血,并不见人的踪迹。 她松了口气站起来,地面上若不安全,或许可以试试上面。 正准备走,脚步却突然顿住。 风吹过,投、射、进林子的光线跟着动了动,阳光下树枝间缠绕着透明的细如蛛网的丝线。 光线一动,丝线就跟着反光。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蜘蛛网。 感觉脖颈处好像有细微的灼痛感。 她身子后退半步,光线下,面前的丝线上沾着点儿血迹。 伸手摸摸脖颈,毫无意外的,脖子上被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山林间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胡嘤嘤轻笑一声,这样的布置,就是绝顶高手第一次进来,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却用来对付她们这样一群小姑娘? 能活着走出林子,靠的,或许还真的是运气! 有意思…… 若再往前走半步,她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越是危险,胡嘤嘤越是冷静。 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她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越往上,陷阱越厉害。 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耳边又响起惨叫声。 胡嘤嘤定神,站在原地没动。 山顶上有一片石头房子,是战乱时附近的村民修建,用来躲避兵祸的。只是村民可能是搬走了,也可能早就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不复存在了。 这片石头房子却完整地保存下来,经过修葺,变成了一个观景台。 钱云带着客人们坐在台子上喝酒吃茶,看着林中惊起的飞鸟,颇为轻松的说道:“一大早坐在这里怪无聊的,不如斗会儿牌打发时间?胡兄,要不要玩儿几局?” 话落,立刻有仆人将斗、牌的家伙事儿摆出来。 面对他的邀请,中年男人摆摆手,推辞道:“钱兄,我可没有多余的彩头,我那个丫头都许给你了……” 钱云哈哈一笑,不勉强他,另外招呼了几个人一起玩儿。 “胡兄可真是太客气了……来到兄弟的地盘上就不要这么客气嘛……” 那个丫头,十有八九出不来……这话他嘴上却没说,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中年男人笑笑,走到瞭望台上往山下看。 山间有风,拂动树梢,偶尔能看到几个身影在林间穿梭。 太阳高高升起来,借着树影摇曳的间隙,胡嘤嘤将透明的丝线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她动了,身影快如鬼魅,以怪异的姿势在林间穿梭,走几次停下来观察一会儿,然后再走。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追上前面的人。 两个阵营的五个女孩儿,一队两个人,一队三个人。两对都有人受伤,有一个胳膊上淌血,有一个肚子上一片殷红,剩下几个,身上脸上都有伤。 双方在原地僵持着,谁也不肯再做去前面探路的人。 胡嘤嘤的出现打破了她们之间的僵局。但胡嘤嘤没看她们,在树枝上停了一会儿后,继续以怪异的姿势向前。 一个女孩儿和同伴对视一眼,纵身跃上树,脚刚落到树枝上,还没站稳,忽觉腿上巨痛传来,人直直的从树上掉下来,落入地上的陷阱之中,瞬间被利刃戳穿。 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只脚。 其他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睁睁看着胡嘤嘤的背影消失。 最后一关,一个类似拳击台的高台上放着笼子,里面困着一只花豹。 胡嘤嘤纵身一跃,落在台子上。 花豹嘶吼一声,整个山林都感觉到了颤抖。带她们来的黑衣男子站在笼子旁边,见有人上来,看看天色兴奋道:“你是第一个上来的。” 胡嘤嘤打量着笼子里的野兽,不好的预感。 “你只需要拿到笼子里的彩带,就能上山。” 胡嘤嘤看着被花豹揉成一团的彩带,有好几个颜色,但,都绑在花豹的四肢上。 要想拿到彩带,只能将花豹放倒。 攻击力强,速度快,凶、猛。 若是将之放出来……等于把自己送进花豹的口中。 还不如乖乖的钻进去…… 胡嘤嘤还没来得及做决定,黑衣男子便帮她下了决心:打开笼子,将花豹放出来。 “你慢慢玩儿,我回去禀报主人。” 说完转身回山顶复命去了。 “吼……” 胡嘤嘤后背冒冷汗。 花豹不屑的看她一眼,慢悠悠的从笼子里出来。 高傲的甩了甩头,活动了一下被禁锢久了的有些不舒服的身体,锋利的眼神落在面前的猎物身上,龇龇牙。 一股腥臭味儿从它口腔里散发出来。 胡嘤嘤脚步往后退了退。 然后什么都顾不上,从高台上跳下来,撒腿往林子里跑去。 林子里有陷阱,或许还有希望! “吼……” 人的速度永远比不上野兽,才刚跑出去不到三十米,庞然大物就追上来! 利爪按在肩膀上,刺痛传来。胡嘤嘤猛然往旁边一滚,错开花豹的攻势。 刺啦一声,她听到自己皮肉绽开的声音。 肩膀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顾不得痛,她不敢耽误,从地上爬起来,提气上树。 花豹一击未中,咧着嘴在树底下绕圈。 突然想起来,花豹也会爬树……细线泛着幽光。 花豹只围着树干,并没有往上爬。 胡嘤嘤额上的汗珠滴落,暂时松了口气。花豹应该是受过训练,树上有细丝网,会对其生存受到威胁。 动物远比人类想象的聪明。 但是丝带在花豹的腿上,她呆在树上也拿不到丝带。于是只能这样僵持着,再想想办法。 黑衣男子来到瞭望台下,他的出现让台子上的人激动起来。 “这么快就有人到最后一关了?” 钱云扔下手里的牌,起身走到瞭望台边缘,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空空的笼子,高台上并没有人。 “是哪家的?” 中年男人已经看到胡嘤嘤了,见她被花豹追着退回林子,还没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黑衣男子看他一眼,恭敬道:“是胡大人的婢女。” 钱云脸上先是一顿,然后挂上笑意,走过去揽住中年男人的肩膀。 “怪不得胡兄信誓旦旦,原来这次是有备而来……恭喜恭喜。看来今晚这顿酒得胡兄请了。” 中年男人浅笑道:“还没到最后一刻,那个丫头不知道有没有命喝庆功酒……” 胡嘤嘤和花豹对峙了一炷香的时间,花豹嘴里不时发出低吼。 伸出利爪挠树,见挠不动,又往后退了退,然后猛然向前撞击树干。 树影摇曳,配上美景,正是花前月下,赏花饮酒的好时候。 如果,低头看到的不是一张血盆大口的话…… 胡嘤嘤差点被撞下来,她紧紧抱着树干不敢动。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女孩儿的声音。 “就要到顶了,我们快些……” 花豹的脑袋立刻转过去,胡嘤嘤急忙喊了一声:“不要过来……” 花豹却比她更快的找到声音的来源,找到新的猎物,瞬间扑向说话的女孩…… 钱明的人只剩下两个,说话的是其中一个。 庞然大物扑将过来,说话的女孩儿没有防备,被花豹扑在地上。野兽扑倒猎物的第一瞬是去咬对方的脖颈。 女孩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眨眼间就被咬断脖子,鲜血直喷,只剩下眼眸中的惊恐。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站在高处的胡嘤嘤看得一清二楚。 那种惊恐…… 剩下的女孩儿尖叫着跑开,正撞上紧追着她们的另一个女孩儿,慌乱中将那个女孩儿撞掉进陷阱,女孩儿口中直冒鲜血,痛苦挣扎几下之后就没了动静。 场下只剩下一个钱明的人,两个钱云的人。 花豹并不满足自己的猎物们活蹦乱跳,朝着最近的女孩儿扑过去…… 三人被迫统一战线,和花豹搏杀起来。看着场下的厮杀,胡嘤嘤血液冰凉,冻得她瑟瑟发抖。 第66章 榜上有名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将生命当做游戏,将野兽当做猎人,享受高高在上的权利地位,却让这么多无辜的女孩儿丧命…… 来满足所谓的虚荣心…… 胡嘤嘤握紧双拳。 其实有这些女孩儿缠住花豹,她很轻松就能赢。但是…… 胡嘤嘤深吸了一口气,冷静思索着将目光落在树枝间缠绕的细丝上。 会有办法的,再撑一会儿…… 胡嘤嘤擦擦额头上的汗,终于找到一小截单独的细丝,小心的试了试,竟然解开了…… 心中一喜,在两头绑上了两块石头。 细丝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异常锋利,轻轻一碰,手上就勒了一道口子。 胡嘤嘤悄悄从树上溜下来,绕到花豹身后。花豹十分敏锐,她刚一落地,花豹就调转方向,朝着她扑过来。 那三个女孩儿都受伤了,身上被花豹抓伤的地方淌着血。 胡嘤嘤目光坚定的向着花豹跑过来,眼神中杀意涌现。 花豹纵身一跃,庞大的身躯将年弱的女孩儿笼罩在杀气里面。胡嘤嘤身体后仰,膝盖擦着地上的枯枝落叶向前滑过去。 脱身后又猛然停住,极速转身,纵身一跃,趴在了花豹的背上。 花豹紧急顿住身体,巨大的惯性将她向前甩,胡嘤嘤抓住花豹的脖子才没有被甩出去。 花豹不安的来回扭、动身体,想将猎物摔下去。胡嘤嘤手脚并用,牢牢地抱着花豹的脖子,腾出一只手将细丝绕过花豹的脖子。 用力一勒,花豹仰天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 观景台上的钱云听见嘶吼声,眼神一凝,吩咐身边的男子:“你去看看……” 黑衣男子心中一惊,立刻纵身往林子的方向飞奔。 他们饲养的花豹从未失手过,所以并不担心。眼下听到动静,钱云也只是担心花豹是不是不小心被引到陷阱里面去了。 吩咐男子去看。 胡嘤嘤手上用力,感受到细丝勒入皮肉,花豹还在挣扎着,来回跳跃甩、动身体,企图做最后的挣扎,胡嘤嘤双腿勾住花豹的肚子,不敢松懈…… 细丝勾入花豹的脖颈,也勾进她的手指。 两方都在苦苦支撑,紧要关头,胡嘤嘤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人类最原始的声音,嘶吼一声,用尽最大力气…… 另外三个女孩儿躲在旁边看着。 看到这个场景,黑衣男子心下大惊,花豹是主人精心饲养的宠物!若是被这个丫头杀了,他也别想活了! 可是阻止已来不及了…… 匆忙之中甩出一把透骨钉,直击胡嘤嘤后心…… 再差一点……来不及顾念身后的暗器,胡嘤嘤手上持续用力,终于……嘣的一声,细线断了,花豹的头颅也从身体上飞起来,滚落在地上…… 她机械的向旁边翻滚躲避暗器,透骨钉没有打住要害,而是钉在她的肩胛骨上。 还有两枚透骨钉没入身体…… 胡嘤嘤感觉到剧痛袭来。 花豹的头颅翻、滚几下停在黑衣男子脚边,男子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胡嘤嘤挣扎着拔出扎在肩胛骨的钉子,充满杀意的眼神看向男子,迅速爬起来。 “你也要死……” 男子瞳孔放大,直到女孩儿将透骨钉扎在自己胸口的时候才想起来向后躲避,早就算计到他退路的胡嘤嘤手指间倾注上内力,将没入他胸口的半截透骨钉往前面一送。 钉子完全没入。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他若是将秘密泄露出去,在场几个女孩儿,谁也别想活! 一击即中,胡嘤嘤卸了力气,浑身瘫软躺在地上。 男子却没立刻死,面色狰狞的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扑过来。 胡嘤嘤身体里的两颗钉子刺得她生疼,反应慢了半拍,没来得及跑开,被扑个正着。 赶忙伸手挡住匕首。 男子用力,她有些吃不消。 贴身近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攻击对方最薄弱的地方,胡嘤嘤抬腿顶向他最脆弱的地方。男子吃痛,拉着她在地上滚了几圈。 胡嘤嘤艰难的翻身,骑、在他身上,却因为受伤力气不济被他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看着男子充血的眼睛,胡嘤嘤苍白着脸色咬牙坚持。 就在她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个女孩儿搬了块儿石头砸在男子后脑勺。 胡嘤嘤趁机挥掌打向他胸口。 男子表情痛苦的吐了口血,晕死过去。 怕他没死透,胡嘤嘤翻身上来,对着他胸口又打一掌,见他没半点反应,伸手在他颈动脉上一摸,确定人没气儿了。 看向女孩儿,在场就剩下她们四个人了。 后面的女孩儿们到现在也没上来,估计是凶多吉少。 她浑身瘫软,没有力气,身子向地上一滑,又倒下去。 “你,你没事儿吧?” 搬石头的女孩儿问她,胡嘤嘤摆摆手。提醒道:“拿上丝带,你们先走吧,我缓一会儿。” 躺在地上,正好能看见天上的鸟,多么的自由自在,不用受这人间疾苦…… 三个女孩儿看着死透了的花豹,心中隐约升起一股希望。 若不是胡嘤嘤,她们都死了。见她仗义提醒她们,她们也领情。 “那,你保重,我们先走了。” 三人受伤程度不同,接下来的名次关乎到自家主人的利益,她们不敢大意。 胡嘤嘤躺着休息了一会儿,从怀中拿出早上藏的包子,啃完,恢复了一点力气,才盘腿坐起来,将没入身体的两枚钉子用内力逼出来。 带着血的钉子有一根手指那么长。 胡嘤嘤将男子的匕首捡起来藏在身上,才踉跄着往山上去。 麻烦都解决了,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中年男人一直看着林子,她是第四个走出来的。 看见她的时候明显松一口气,可等看到她身上的伤,笑意又在唇角凝固。 任务才刚刚开始…… 胡嘤嘤对着他虚弱一笑,抱歉道:“大人,对不住,我没拿到名次……” 钱云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见林子里恢复了寂静,他的手下还没回来,暂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前面出来的三个女孩儿身上都有伤,而且比胡嘤嘤的伤还重一些。 其实是,胡嘤嘤的伤在内里…… 他没有多想,只打趣道:“胡兄,看来你昨天夸下的海口要收不回来了……” 中年男人没有笑,只抿唇回道:“至少,我的人回来了……” 钱云看向前面的三个女孩儿,拔得头筹的是他的人。 第二名是他那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的大哥的人,第三还是他的人,第四是胡嘤嘤。 属于他的两个丫头见他看过来,脸上激动,眼神中有邀功的意思。 钱云伸手招了招拔得头筹的小姑娘,正是帮胡嘤嘤的那个,胡嘤嘤朝她笑了笑。 钱云却突然伸手扭断了她的脖子。 小姑娘至死,脸上还挂着期冀。 胡嘤嘤嘴角的笑意凝住。眼睁睁看着女孩儿在自己面前倒在地上,变成一摊烂泥。 钱云拍拍手,阴鸷道:“没眼力劲儿,我怎么能跟大哥抢第一名呢……” 他身后的两个女孩儿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生怕下一刻,自己也会如此般命丧黄泉。 躲过了林中的机关暗器,却被人轻易地杀死了。 钱云对着中年男人笑道,“胡兄,这下你的丫头也算榜上有名了……这顿酒,你可不能少呀。” 变脸速度,不可谓不快…… 中年男人的表情很不好看,看着地上没有生气的女孩儿,可惜道:“本就是比赛,这个丫头既然已经走出来了,何必要她性命……” 钱云的目光里有探究,问道:“哦?胡兄可是心疼了?我早说过将几个丫头都送给胡兄,若不然,胡兄现在就是第一名,这个丫头就不用死了……” 人命在他眼里,竟是一句玩笑吗? 胡嘤嘤眼中迸现杀意,中年男人不动声色的将她挡在身后,语气平淡道:“钱兄莫气,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杀了就杀了,莫要影响了好心情。” 钱云冷哼一声,将目光投向他身后,似是赞赏,似是玩味。 “胡兄答应过我的,可莫要忘了……” 钱云舔、舔、嘴、角,露出兴奋的表情。 模样活脱脱一个变态! 胡嘤嘤低着头,尽量忽略他眼中的兴奋。 中年男人笑道:“自然,小弟现在就将这个丫头送给你。钱兄只管尽兴!” 中年男人转身,眼神冰凉,暗含杀意。胡嘤嘤对他点头。 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个害人的货色一起解决了…… 眼神交换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胡嘤嘤手臂被人攥住,接下来一股大力将她扯过去。 男人恶心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似乎一刻都等不及了。 山上修建的再好,终究缺了些雅致,钱云大手一挥,交代道:“诸位尽兴。” 他身边不只有一个护卫,三四个护卫将他护在中间。潜藏在暗处的只怕更多。 话落,两个护卫架着他一跃而起,眨眼间就奔到半山腰上。 余下两个护卫抓住胡嘤嘤的手臂,也跟上去。 跑得太快,风迷了眼,胡嘤嘤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风声,脑海中思考着怎样在守卫森严的山庄里,悄无声息的解决了眼前这人。 可能是老天见她瞌睡,立刻送来枕头。 钱云带着她来到一处水榭。 水榭四面透风,白色的帷幕遮住视线。 胡嘤嘤看着水榭里白色的布置,心里冷笑,这地方,正好设做灵堂! “你们都出去吧……”钱云声音里的兴奋溢于言表,“不管发出多大动静,都不准进来!” 正中胡嘤嘤的下怀…… 第67章 完成任务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护卫应了一声四下退开,隐入无人处。 钱云看过来的时候,胡嘤嘤故意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当猎物用害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钱云更加兴奋。猎物已经关到笼子里了,很快就能入口…… “小美人,知道爷最喜欢你什么吗?” 钱云一边解腰带,一边活动活动坐的久了有些僵硬的脖子,脸上的表情邪魅猥琐。 胡嘤嘤往后退了退。 他步步紧逼。 “爷最喜欢你这双眼睛……有野心,爷喜欢征服……” “小美人,游戏才刚刚开始呢,这下,我看你怎么逃……” 我本来也没打算逃! 胡嘤嘤背在后面的手心里握着匕首。 “你逃不出爷的五指山的……” 在他扑过来的瞬间,胡嘤嘤亮出匕首,一刀没入他的心脏。 “你……” 钱云脸色变幻不定,是痛苦,也是……不敢置信! 胡嘤嘤眼神冷漠,怕他死的太轻松,握住匕首在他心脏里搅动。 钱云嘴角的笑意变成抽搐,指尖颤抖,身体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胡嘤嘤居高临下看着他,不带半点可怜之色,甚至,有想把他碎尸万段的想法。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杀人。 心里却没有那种不安的感觉。 五月份的中午很热,热风将帷幔吹得来回飘动。 飘动的帷幕之后立着一条人影,突然。 啪,啪,啪,三声掌声。 掌声在静谧的空气里显得格外诡异。 有人! 胡嘤嘤后背一僵,那人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她……竟没有一点感觉! 冷汗顺着脸颊划到下巴上,滴答一声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声音在寂静中听得格外清楚。 她还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刀尖的血还在滴答,胡嘤嘤起身,转过来,风吹起白色的帷幕,一个与钱云有八分相似的男人从帷幕后面走进来。 那人看着她的眼神中有欣赏,有兴味。 “你是谁?” 胡嘤嘤看着倒在地上的钱云,猜测眼前的人可能正是她此次刺杀的目标,钱明。 “你很聪明。”亲弟弟被杀了,他脸上却无半分悲悯,余光不懈的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钱云,嘲讽道,“明明没有本事,却偏要去做那执棋人……” “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胡嘤嘤盯着他,他每走一步,胡嘤嘤都能看到在他周身流淌的,将他全身紧紧护住的,密不透风的真气。 他的身上像铜墙铁壁,毫无破绽。 “咯咯……”钱明笑着站在钱云身边,看着不断后退的胡嘤嘤,说道,“小姑娘,现在知道害怕了……不过,别怕,我喜欢张牙舞爪的猎物。” “这样捕猎起来才更有意思……” 胡嘤嘤想到这场游戏里面,参与的都是八九岁的女童,而这些女童,大部分都折在山林的陷阱里面了。 得出一个结论,钱明两兄弟,都是变态! 胡嘤嘤已退无可退。 钱明又发出阴鸷的笑容,“我的宠物是你杀的?” 是山林里那只花豹? 当时林子里没有别人,唯一的知情人,那个男子,已经被她杀了。 那两个女孩儿,会为她保守秘密的。 他是如何知道的? 难不成……他一直都在林子里? 胡嘤嘤眯起眼睛,掩盖住眼中的杀意。 她现在的模样委实很狼狈,受伤的地方隐隐作痛,这份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 “呵,哈哈……”胡嘤嘤不再伪装,笑道,“钱明,你就没想过,你会被我杀了吗?” 男人的眼睛本就不大,闻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起来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从没有猎物敢直呼我的名字,你果然特别,我很喜欢。” 胡嘤嘤一直在找他的破绽,可对方实力太强,根本没有破绽。 眼看猎物即将陷入绝境,钱明动了,胡嘤嘤只见眼前一道残影,脖颈就被握住。她抬起匕首削向对方手臂。 对方松开她侧身躲过匕首,又伸出手来,袭向她面门。胡嘤嘤以攻为守,匕首刺向对方腰间,逼得对方不得不后退。她欺身紧追。 像是戏耍她一般,钱明并不还手,借着这个机会,胡嘤嘤攻、势、猛、烈,但见对方一直游刃有余,心中略有些焦急。 激、烈的活动一番,她累得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身上被汗水湿透,衣服贴、着身体,勾勒出她削瘦的身形。 八九岁的年纪,本身就是豆芽菜身板,就算再有天分,也不可能斗得过一个高手。 “呵呵,游戏该结束了……” 钱明突然出手,按住她的胳膊,胡嘤嘤大惊,握着匕首从背后偷袭。 “哼……就这点本事吗?” 接着两个肩膀吃痛,被钱明反翦双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紧接着听到嗤啦一声,后背上一凉,上身的衣服被钱明撕破扔在地上。 身上只剩下一个肚、兜的胡嘤嘤害怕的挣扎几下。 “这么光滑漂亮的肌肤……” 钱明拿着她的匕首,用剑尖从她蝴蝶骨的位置往下滑。胡嘤嘤被剑尖的凉意刺激的浑身战栗。然后一吃痛。 匕首划破了她的皮肤,却没继续用力,而是在她后背上游走,像是在……作画。 钱明将她两条胳膊卸下来,然后放开了她。 胡嘤嘤闷哼一声,用不上力气的两条胳膊搭在地板上,后背的刺痛感持续传来,她咬紧牙关,额头上汗如雨下。 “来人,拿些颜料来!” 钱明放下匕首,端详着她的后背,好像很满意。 护卫拿来颜料,又退出去,从头至尾没看过胡嘤嘤。 不知道对方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胡嘤嘤调整了一下肩膀的位置,好找机会将脱臼的胳膊接上。 所以,这也是青衣楼敢派她来的原因,猎物越是弱小,狩猎的人越是会放低戒心。 钱明专心致志的拿画笔在她身上描绘着。 胡嘤嘤找到机会,脚向前一蹬,咔嚓两下,脱臼的肩膀回归原位,迅速捡起他放在身边的匕首,猛然刺向他的咽喉。 画笔被削成两节掉在地上。 钱明怅然的握着半截笔杆,抬头看着胡嘤嘤,神情凝重道;“可惜了,一副焦骨牡丹,还剩下一片叶子……” 胡嘤嘤一愣,他在自己后背上画了牡丹吗? 很快回神,就是这个时机! 胡嘤嘤如同杀神一般冲向钱明。钱明虚晃一招手中蘸了颜料,绕到她背后,用手指做画笔,在她身上轻点。 专心的样子倒像是个文人雅士。 胡嘤嘤不让他得逞,矮身从侧面偷袭,被他躲过去。她不气馁,继续找机会。 她不相信她找不到破绽! 被打断的钱明很不满意,蘸了颜料继续追着她。 胡嘤嘤速度没有他快,很快被他追上。 钱明一只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另一只手将还剩下的半片叶子画上,才心满意足的叹道:“你不听话哦……” 剩下的话音被剧痛淹没…… 胡嘤嘤将没入他腰间的匕首轻轻一划,在他的肚子划开一道口子,有内脏从伤口里流出来。 钱明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一时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惊讶的,他脸色苍白的抬头。 胡嘤嘤一向不喜欢废话,抓紧机会上前在他脖颈间补上一刀,没让他发出半点声音。 钱明就保持着震惊的神情,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强大的人往往死于轻敌。 胡嘤嘤扶着地板躺下,她早就虚脱了,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有功夫想退路。 心想,这两人死了,她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她要怎么逃出去…… 水榭四周皆有高手,她恐怕轻易走不了了。 胡嘤嘤躺在地上等。 天上的骄阳晒得人要脱一层皮,上山的人兴趣缺缺的回到山庄,仆人打来温水给他们洗漱,并准备好冰镇的的瓜果饮品,大家洗去身上的臭汗,吃上爽口的瓜果,整个人就放松下来。 讨论着今天的收获。 是的,只要从林子里活着出来的,都有奖励。或许是金银财宝,或许是加官进爵,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满意。 但大家的兴致很高。 不过奖品毕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兴奋劲儿一会儿就过去了。然后困意来袭。 天气太热,中午睡上一会儿,晚上才能玩儿尽兴。 中年男人回到房间,将房门关上,隔绝所有探究的视线。 等了一会儿,悄悄推开窗户,趁机溜到院子里,拿出早就准保好的火折子,窜到后院。 后院容易着火嘛…… 大家睡得正沉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大喊:“不好了,走水了……” “快去救火!” 一连好几天太阳暴晒,天干物燥,容易着火。 加之山庄坐落在山谷里面,四面有风,一会儿功夫大火就烧起来,蔓延到别的院子。 仆人侍卫们赶紧赶过去救火。 胡嘤嘤听见犹豫的脚步声停在水榭外面。 “庄主,后院起火了,属下们,先去救火?” 山庄里两个主事的都在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不敢去打扰。 山庄内有专门防火的水缸,每个院子都有,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救火就可以了。 那人问了一声,胡嘤嘤拿着匕首躲起来。 “庄主,属下安排其他人去救火,属下在这里守着听候吩咐。” 见无人回答,护卫摸不着主人头绪,想着主人的脾气,不敢大意,朝暗处吹了一声口哨。 胡嘤嘤听见极轻的脚步声离开。 那人还在水榭外面守着。 风将帷幕吹开,护卫瞥见有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警惕,又喊了一声,“庄主……” 手握剑柄,一步一步走进来。 第68章 伤口上撒盐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躲在屋顶,等来人走到跟前,纵身从屋顶上跳下来,扑到他身上,匕首往他脖子上一划。 护卫早有防备,电光火石之间拔剑后刺,胡嘤嘤赶忙收回招式,一脚蹬在他身上向后一翻,躲过去。 不给他机会,身形一定便又缠上来。 护卫的脖子上被胡嘤嘤偷袭得手,此刻皮肉翻开,正往外冒血。 “你……” 一开口,声音嘶哑,竟是声带被割断了。 护卫一惊,错过了最佳防守时机。 胡嘤嘤擅长贴身近攻,一旦让她靠近身前,她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住敌人不放。 长剑反而成了累赘,胡嘤嘤手起刀落,将匕首送进他的心脏。 护卫作垂死挣扎的时候挥出一掌,打在胡嘤嘤胸口。 胡嘤嘤被他掌中的力道振开,身子飞出去。 护卫先她一步倒在地上没了动静,胡嘤嘤吐了一口血,感觉胸腔里面气血翻涌,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之气压下去,趁着院子里没人,提气往前院跑。 奔跑中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到。低头定睛一看,是一具衣不蔽体的女孩儿的尸体。 身形顿住,心中默哀片刻,将尸首扛起来,返回水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铁环,她用了师父教的缩骨功,将铁环取下来,重新扣在女孩儿手腕上。 然后掏出火折子,点燃帷幕。 水榭被烈火包围,尸体葬身在火海里面。 这一切都结束了…… 不再耽搁,胡嘤嘤转身绕过院中人多的地方,摸进前院,匆忙间还记得找了一件衣服披上,钻进来时中年男人驾的马车里。 “怎么着火了?钱兄呢?” “着火了,咱们快点走吧……” “别慌,钱兄肯定有办法的!” “他现在人去哪儿了?今天有风,火势越来越大了!” “快去禀报庄主!”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的意见。 人群里面,中年男人一副惊慌状说道:“快去禀报你家主人,火势这么大,我们得先撤离……” 他这一喊,大家才想起来些什么,赶紧回去带上自己的东西往前院跑。 中年男人不知道胡嘤嘤是否脱身,看着后院的方向,火势已经烧到主院了。 忧心道:“我家那丫头还在府上,我去找找……” 说着就要往后院去,却被护卫拦住:“胡大人,你家的丫头不是送给我家主人了吗?火势这么大,胡大人还是先行离去。小人们随后会禀报我家主人的。” 被拦住的中年男人不敢将担忧表现在脸上,闻言笑道:“看我,竟忘了这事儿,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了……” 护卫对他拱了拱手。 中年男人面色沉重的找到自己的马车,掀开车帘,胡嘤嘤睁开眼看他。 “幸不辱命……” “回来就好……” 中年男人放下车帘,二话不说,架着马车就往山庄外面跑,一直到走出来很远,才松了口气。 从进入到山庄的那一刻起他就紧张,只是不敢表现出来,怕被那些人发现端倪。 看到女孩儿们惨死,他敢怒不敢言。 直到此时,才开始后怕,浑身止不住战栗起来。 胡嘤嘤能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 但她伤得很重,浑身火辣辣的疼,从里到外,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 马车在山间颠簸,强忍住想吐的冲动。 自然就没功夫跟他搭话。 跟青衣楼的前辈们约好,在前面的小镇上碰面。 中年男人赶着马车,一路极速往小镇赶。 胡嘤嘤闭目养神,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马车很快就进了城。 天刚刚擦黑。一人骑着马从马车旁边经过。 胡嘤嘤睁开眼,感觉到杀气。 小镇很偏僻,做生意的人不多,应该不会有人快马急奔。 中年男人想起来从中午到现在,两人都没吃东西。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驾着马车停在一个包子摊前,下车买了几个包子。 然后将包子塞到车里。 “姑娘先垫垫肚子……” “胡大人,好巧……” 邪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中年男人一惊,吓得汗毛直竖,僵硬的转过身来,看着骑在马上的人。那人黑衣蒙面,腰间挎着鹰卫专用的细长刀。 是鹰卫…… “胡大人买包子啊……”男人的声音似乎意有所指,“胡大人给谁买的?” 中年男人感觉浑身血液倒流,惊惧之下,竟有些结巴。 “我,我买来自己吃……” 狂跳的心听见对方轻哼一声,催马上前,用长刀将车帘挑开。 车厢里空无一人。 “那胡大人可要多吃点,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中年男人擦擦额头上的汗,转身看着空荡荡的车厢,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言叙傾站在窗口,看着没什么人的大街,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轻笑一声将窗户关上。转过身来却看见一个陌生女孩儿躺在自己床上,顿时惊讶的张大嘴巴。 “是我。” 胡嘤嘤赶在他开口之前说道,“别出声,我受伤了。” 言叙傾收回惊讶,凑近些看着床上的人,见对方虽然顶着一张陌生的脸,但是脸上坚毅的表情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胡嘤嘤在脸上轻点,从皮肉里拔出三根金针,立刻就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貌。 “你,你怎么样?” 胡嘤嘤哼了一声,懒懒的答道:“暂时死不了……能帮我一个忙吗?”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敲门的人显然是个急性子,没等里面的人同意,敲了两下就进来了,眼神在屋子里面扫视一圈,落在胡嘤嘤身上。 言叙傾回头的时候看见刚才还瘫在床上小姑娘,此时正在给他整理床铺,最后将被子提溜起来呼啦一下,平铺在床上,动作干脆利索,一点也不像受了伤的人。 “公子,床铺好了,我去给你打洗脚水!” 说完好像才看见进来的人一般,怯怯的凑到言叙傾身后,小声的问道:“公子,这位是什么人,是您的朋友吗?” 黑亮的眼神好像被吓着了。 言叙傾温和的拍拍她的脑袋,摇头道:“我不认识他。” 说完两人看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黑衣蒙面的人看着胡嘤嘤问道:“小二,你可见过这个小丫鬟?” 被他身形挡住的店小二从门外进来,看看言叙傾,又看看胡嘤嘤。 胡嘤嘤手心冒汗,从袖口处滑下来一枚透骨钉握在手中。 言叙傾握住她的手,说道:“她是我的侍女,前两日有事,今天才回来。” 黑衣蒙面的男人看他一眼,见他虽然穿着粗糙,但周身的气质却不像常人。不过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店小二思索半晌,说道:“好像见过……” 黑衣蒙面的男人眼神不悦。 “对了,这位姑娘应该就是前两天,帮这位公子捉小贼的那个侍女吧……” “当时那位姑娘虽然蒙着面,但是看背影,身形和这位姑娘差不多,应该就是她了……” 黑衣蒙面的男人问道:“确定没有看错?” 店小二肯定道:“错不了,当时还是小人帮着这位公子将小贼送到衙门里去的,那天晚上我听见动静出来的时候,就见这位姑娘从房间里出来。” 黑衣蒙面的男人点了点头,转身,脚步却顿在原地。 胡嘤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黑衣男人转过来盯着胡嘤嘤的眼睛。 “你身上,有血腥味儿……” 胡嘤嘤的心又提起来。 面色微红,赧然看看自家公子,又低下头去,尴尬的解释道:“大人,奴婢,奴婢身上,来了月事……” 声音细若蚊蝇,黑衣男人皱起眉头,迈步走了。 胡嘤嘤上前关上门,轻舒一口气。刚才一活动,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渗透出来,她的衣服上有血迹渗出。 言叙傾看着她的伤口,问道:“你怎么样?” 胡嘤嘤摇头,虚弱道:“能帮我弄些清水和纱布吗?再拿些盐来……” 这个时候,金疮药怕是不好买。只能用盐水消消毒。 言叙傾点点头,亲自去外面打了盆清水,将已经洗净晒干的,自己之前穿的白袍拿出来,撕成条充当纱布。 “我这里有些金疮药……” 胡嘤嘤正在解衣服,听见声音,顿住动作看过来。 言叙倾见她一点也不避嫌,拿着金疮药的手顿了顿,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我,我出去给你打水……” 说完红着脸出去了。 不一会儿,指挥着小二打了盆热水送到门口。 店小二刚才也听见胡嘤嘤的话了,见他亲自出来打水,脸上还有红晕,便大胆猜测两人的关系。 “公子真是体贴,还有什么需要,直管吩咐小人……” 言叙倾嗯了一声,接过热水进了房间。 胡嘤嘤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而且她的伤大部分在后背上,她自己也够不着。 于是也不客气。 “帮我清理一下伤口。” 说着将衣服脱下来,露出……惨不忍睹的后背。 本来还有点纠结的言叙倾在看到她的伤口后,变成了惊愕。 雪白的皮肤上红肿一片,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 “你,你的背上……” 胡嘤嘤侧身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帮我擦擦就好。” 言叙倾将盐洒在热水里,用布条沾了水,轻轻擦向她的伤口。 第69章 我脸上有花儿吗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疼得嘶了一声,言叙卿动作一顿,见她虽然疼得颤抖,却始终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没动。 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但是伤口遇上盐水,疼,本就是无法避免的。 “忍着点……” 胡嘤嘤痛得又出了一身汗,紧紧咬着牙关没说话。 言叙卿继续蘸水给她擦洗伤口。但是颜料已经浸入皮肤里,越擦洗,牡丹花开得越娇艳。 清理过后,往伤口上撒金疮药,胡嘤嘤又是疼得难忍,细细感受着后背上的灼痛感,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但继续努力保持清醒。 背后那人动作停下来。 她咬着牙关:“你转过去。” 声音已经虚弱到吐字不清。 言叙卿放下布条,往门口的位置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去。 胡嘤嘤拿布条将肚子和前胸的伤口擦洗干净,撒上药。然后艰难的用布条将身上的伤口缠起来。 每一次抬胳膊都会牵扯到内伤,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只能边包扎,边调整,如此反复。 言叙卿听着身后的动静,微微侧身,看到床尾,又收回心思。 一种怪怪的感觉蔓延,说不上来。 男女有别,对方若开口,他也可以……帮忙,虽然不是君子所为。 余光瞥见桌子上燃烧的蜡烛,当烛身短了一大截,快要燃尽的时候。 “你转过来吧……” 他轻轻的转身,胡嘤嘤已经穿好了衣服,面色苍白如纸,就连嘴唇上都没什么颜色。她看着言叙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言叙卿站在原地,看着她直直的躺下去。 胡嘤嘤实在是太累了,眼睛闭上就昏睡过去了。难为她昏睡过去之前,还记着往里面挪了挪,给言叙卿腾了个位置。 鸠占鹊巢就鸠占鹊巢吧…… 这间客栈实在简陋,所谓上房,竟是连一张歇脚的小榻都没有。 言叙卿上前,见她只是睡过去,轻舒一口气,将血水端出去,找个无人地方,倒进泥土里。 再回到房间,床上的人已经睡得没有动静了,他犹豫了犹豫,靠坐在床脚,这样应该不算逾距吧…… 少年人现在还想着君子之道,若是胡嘤嘤还清醒,该骂他迂腐了…… 不过少年人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骄傲。 第二天早上,言叙卿脑袋一歪,身体猛然失去平衡让他从梦中惊醒。 怎么睡着了…… 起身去看胡嘤嘤。 就见少女脸色通红,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模,滚烫的温度,发烧了! 想到昨晚的场景,他不敢声张,如往常一般下楼吃了早饭,然后亲自去打来清水,将布巾湿了水放在胡嘤嘤头上。 少女睡得很沉,却能感觉到身边人的焦虑。 来回换着布巾,言叙卿在房间里踱步,时不时将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目光澄澈清明。 “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再这么烧下去,恐怕人要烧坏了。 少女没有反应,言叙卿思虑再三,且先不管少女是什么身份,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打定主意,正打算起身,昏睡中的胡嘤嘤还保持着本能的警惕,心中着急,昏迷中竟伸手捞住他的手腕。 “不能,不能去找大夫……” 眼皮似千斤重,胡嘤嘤努力了半晌,微微睁开一条缝,眼前的世界全是虚影。努力聚焦,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侧脸去看言叙卿。 见她醒了,言叙卿稍稍放下心来。 “你怎么样?” 胡嘤嘤咳嗽几声,虚弱笑笑:“还死不了……能帮我倒杯热水吗……” 言叙卿出去提了个茶壶进来,扶她坐起来,将水喂到她嘴边。 喝了水的胡嘤嘤感觉喉咙不像之前那般难受。道了声谢,又躺下来。 “我再睡会儿……不要去找大夫。” 见她精神头不算差,言叙卿也不坚持,就坐在床边守着她。 胡嘤嘤很快又睡过去,她不知道却能猜到,客栈之外的小镇,已经被鹰卫里三层外三层的监控起来了,她要抓紧时间恢复。 青衣楼来接应她的人被困在一处农家小院。见鹰卫来来去去搜寻,便知她还活着,并且活的好好的。 于是也不再着急。 表面上风平浪静。 胡嘤嘤一连睡了三天,第三天早上醒的时候,烧退了。身上因为出汗,有点虚脱。 她睁开眼,看向一脸憔悴的言叙倾,有点意外。 直到这时,言叙倾才真正松了口气,吩咐小二端来清粥,扶她起来吃了点, 小二赞道:“姑娘真是好福气啊,你家公子可是在意姑娘的紧呢……” 胡嘤嘤腼腆笑了笑。 小二看着她脸色苍白,问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般不好?要不要请个大夫?” “我没事,只是这两天胃口不好,可能有点虚弱,谢谢小哥关心。” 店小二也没多说什么,只说道:“那姑娘得好生养养,多吃点吧……” 胡嘤嘤点点头。等小二退下,她起身推开窗户看着外面,凝重道:“我们该出发了,耽搁久了,怕有什么变故。” 言叙卿亲自看到她的伤口,担忧道:“你的伤……” 胡嘤嘤摇头:“无妨。” 虽然心中有无限疑惑,言叙卿还是选择沉默,下楼结了账,嘱咐小二去成衣店买了一件干净衣服给她换上。 言叙卿骑在马上,伸手轻轻用力,将胡嘤嘤拽上来,生怕用力大了扯到她的伤口。 胡嘤嘤也使劲儿配合着跳上马背,一颠簸,感觉伤口隐隐作痛。 怕自己吃不消,她可不是君子,直接伸手环住言叙卿的腰,将脑袋靠在他后背上,道了声谢便闭上眼睛。 言叙卿身体一僵,双腿机械性的裹了马腹,马儿哼哧一声,慢慢在路上走着。顾忌着她的伤,他们走的不快。 小镇不大,出了小镇之后基本上都是山路,两个人骑在马上,也走不快。 太阳高升,又是炙热的一天。 他们走后不久,一个黑衣蒙面的鹰卫来到客栈大厅里。店小二正在擦桌子。 他招了招手,店小二见还是之前那位大人,赶紧放下手中的活。 “大人有什么吩咐?” 那人敲敲桌子,问道:“在这儿住的那位青衣公子和他的婢女呢?” 小二不知道两人到底惹了什么事儿,怎么这位大人一直盯着他们。不过也不敢说谎,实话实说道:“他们今天一早就往府城的方向走了,大人要是找他们有事儿,快马追应该还能追上。” “你说……他们走了?”鹰卫大人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叩着桌子,发出哒哒的声音,弄得人心里怪紧张的。 “他们是怎么走的?坐马车还是……” “他们是骑马走的。” 鹰卫大人手指一顿,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确定是骑马走的?” 小二点点头,一点也没有犹豫。 “回大人,确实是骑马走的,小人不敢撒谎。” 说完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坐在桌子旁边的男人就不见了,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从庄园失火到现在,鹰卫查了三天了,仍旧一无所获。 可疑的地方,却好像一切正常。 若是连鹰卫都查不出来端倪,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对方手眼通天,有瞒天过海的本事。 二是对方真的死了…… 水榭里找到了四具烧焦的尸体,三男一女,三个男人好分辨,分别是钱明、钱云两兄弟,还有一个护卫。 那个女孩儿的尸体……手腕上带着的扣子,是山庄独有的设计,一旦戴上,除非手腕断了,或者是用利刃斩断,否则是不可能取下来的。 李代桃僵,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直觉,这并不是结局。 已经走远的胡嘤嘤:其实也不完全没有办法,只要能将扣子从手臂上取下来,很容易打开。 不过她不会给旁人解惑,此刻正感受着骄阳的炽烈,路上偶尔能遇上几个徒步赶路的人,大多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匹马。 言叙卿将马儿驱赶到一处阴凉的树荫下面,从马上跳下来,然后把胡嘤嘤接下来。递给她一个水袋,牵着马到小河边喝水,给马儿降温。 对他的不问,胡嘤嘤觉得他要么是不好奇,要么就是太天真,才会不懂世间险恶。 直觉他应该是第二种。 胡嘤嘤喝了口水。看着少年脸上被晒得通红,却很开心,倒也没有羡慕,只是觉得难得。 “你的伤还要紧吗?” 见她表现得风轻云淡,少年人还是有些担心,若不是亲眼看见过她的伤口,还以为此时坐在石头上对着他笑的少女一点事儿也没有。 曾经伤过比这还重的胡嘤嘤并没有将这点伤放在心上,见他嘴唇干得起皮,将水袋扔给他,说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儿我们就继续赶路吧。” 一点也不客气啊……对自己的突然出现,半点不做解释。 此时正是中午,山林间的热气升腾起来,就算坐着不动,身上也会出一身汗。 言叙卿找了块儿草地和衣躺下,胡嘤嘤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弄脏了他的鞋子,他身边的小厮就好像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责怪她一通。 如今,见他躺在草地上,嘴里还学旁人嚼着一根狗尾巴草,突然觉得他接地气了不少。 看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出来游历才会成长。 她盘腿坐在石头上打坐,调理内息。 言叙卿嚼了会儿青草,看着远处的青山和天上的飞鸟,本来想问问胡嘤嘤为什么会受伤,侧脸看到她正闭着眼睛打坐,想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闭着眼睛,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胡嘤嘤将内力在体内运行了几个周天,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感觉四肢百骸舒服了不少。 睁开眼睛,太阳都快下山了。 躺在草地上的人睡醒了,嘴里叼着青草,正侧着身子看她。 “我脸上有花儿吗?” 第70章 清辉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已经看了半晌的少年脸上一红,尴尬的咳嗽一声转过脸去。 胡嘤嘤起身活动了一下,喧宾夺主的问道:“太阳都快下山了,你怎么不叫我?” 言叙卿从草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碎草,解释道:“我看姑娘入定了,不敢打扰。” 落日的余晖投洒在山间,照在半截崖壁上,山石隐隐泛着红色的光芒,十分好看。 胡嘤嘤脸色怪异。 “那我们今晚,可能要露宿山野了……” 已经露宿过一次的言叙卿觉得,睡在荒郊野岭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脸上不仅没有懊恼的神色,反而还带着点兴奋? 胡嘤嘤心中翻了个白眼,露宿山野又不是什么好事,看附近群山环抱,没有一处人家就知道,夜里多半有野兽出没。 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一直到天黑也没找到一户人家。 胡嘤嘤从马上跳下来,将缰绳拴在树干上,跟言叙卿分头去捡柴火,路上顺手,还打了一只兔子。 她喜欢吃肉,受伤这几天,连一顿正经饭都没吃上,这会儿感觉舒服了一点之后,便不想再委屈自己。 她的东西都留在大火里面了,见马背上挂着一把匕首,当下也不客气,提着兔子耳朵到小溪边处理干净。 用树枝穿了,架在火上烤。 不一会儿就闻到肉香味儿。 言叙卿见她小小年纪,手法利落,忍不住问道:“姑娘经常打猎吗?” 摆弄着吃食的胡嘤嘤心情很好,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也不是经常,偶尔嘴馋的时候,去山上打一只兔子野鸡什么的。不过山上打来的野味肉太紧,不香,若是有猪油和蜂蜜,刷上一层,烤出来才好吃呢……” 古人讲究君子远庖厨,胡嘤嘤说完才想到这一层,抬眸看他一眼,果然见他似懂非懂的听着。有点没趣,低头继续摆弄。 这个话题有点凉,言叙卿摸摸鼻子,他不太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他倒是有几个侄女,不过因为两位皇兄早就在外开府立院,而他一直生活在皇宫里,所以跟侄女们没什么接触。 定亲后,跟王小姐同游过一次,两个人的相处也是有点尴尬。 而且他有洁癖,喜欢穿白衣,受不了旁人言行粗鄙,也应付不了旁人的言行不一。所以从小到大,他只有温言一个朋友。 说来也是环境造就了他高傲的性格,内心却是渴望找到一个合心意的朋友,无关男女性别。 也是奇怪,初见、再见,然后到现在,胡嘤嘤每次出现的时候,都在他不能接受的点上,但是他却没有反感,相反,还想了解她。 可能是因为她命大? 言叙卿自顾自的想着。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跟她相处起来…… 胡嘤嘤将兔肉烤的焦黄,外面撒上一层盐巴,闻着香味儿馋得几乎要流口水…… 确定肉烤熟了,胡嘤嘤撕下一根前腿递给他,说道:“兔子后腿肉虽多,却没有前腿香,你尝尝。” 被她说的勾起食欲,言叙卿伸手接过来,见胡嘤嘤撕下另一根前腿,顾不上热直接往嘴里塞。 一边啃,一边吹气,三两口就将一根前腿啃完。 他也尝了一口,虽然没有腌制,却别有风味。 “好吃吗?” 他眼中有亮光,点头道:“好吃。” 然后见少女脸上露出笑意,用匕首将外面熟了的肉割下来,将剩下的继续烤。 胡嘤嘤的吃相很不好看,两只手都沾满了油,一只手抓着肉往嘴里塞,另一只手举着剩下的肉继续烤。 火光下,少女脸上是满足的神色。 他轻笑一声,低头斯文的将手上的肉吃完。 吃饱喝足才觉得活过来的胡嘤嘤到小溪边洗干净手,顺带把匕首也洗干净还给他。 清水就算清洗的再干净,匕首上也泛着一层油光。 言叙卿没接,胡嘤嘤挑挑眉毛,知道他是嫌弃,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擦干净才又递给他。 言叙卿脸颊烧得慌,接过来将匕首装进鞘里,挂在腰上。 “我不是嫌弃的意思……” 人嘛,多少都有点怪癖,胡嘤嘤表示理解,在附近转了转,找了一个比较低的树杈,纵身跳上去,躺在上面。 “山林里湿气大,你也找个树杈睡吧。夜里还能防止野兽偷袭。” 说完不等他回答就闭上眼睛,言叙卿睡了一下午,这会儿也睡不着,见她睡了,自己坐在火堆旁,时不时添上几根柴火。 夜里的山林还有点冷。 夜半的时候刮了点风,将天上的云刮走,月光倾洒下来。 清冷的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却将清辉洒向大地。 胡嘤嘤睁开眼睛看着天上的圆月,算了算,今天是想念薛臣的第一百九十五天,他们已经半年没见过了,这半年她过得很充实。 那人会不会想她? 夜起,京城却比白天更热闹,一座宅院内,隐秘的书房里面,几个人坐着喝茶。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头发用金环束着,下巴上没有蓄胡须,只上嘴唇留了一点。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威严却不失忠厚。 此人正是第一楼的掌柜,温善章。 下首还有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 第一个穿着绛紫色的直綴长袍,胸前绣了仙鹤,腰间围着玉带,一枚血玉挂在腰间,看起来十分张扬。 男人保养得当的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翠玉扳指,站在半开的窗户前面,神情凝重。 此人是当朝皇帝言诚书亲封的忠勤伯,秦尧。 第二个一身黑衣,在屋子里面也始终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从他眼角的细纹能看出来,此人年纪应该不小了。可能常年不见天日,养成了隐蔽自己气息的习惯,在场几个人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最后一个,身形佝偻,脸上老态尽显,头发都白了,嘴上却没有胡子。 “听说少主不日前到了京城,却没有联系我们任何一个人,可见,少主对我们不够信任……” 此处正是温善章的书房,温善章话音刚落。 秦尧将窗户关上,转身看着几人,挑眉道:“说说少主不信任我们的理由是什么?这些年,我们哪一个不是尽心尽力,为他周旋?” 黑衣男人没说话,嘴上没有胡子的男人细着嗓子接道:“可能是我们老了,少主觉得我们不堪大用……” 温善章看着他,说道:“齐总管,当年是您护着少主从西域回来,少主怎会嫌弃您呢,少主的心思……也只有您能懂了。” 秦尧也将脸上的情绪敛去,叹了口气坐下。 “谨慎些也是对的,少主年轻,我们要为少主分忧……” “可少主不愿意见我们。”秦尧脸上看不出表情,“少主隐瞒踪迹,却又故意让我们知道他来了京城,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善章倒是很欣慰,说道:“少主是主人,若是轻易让我们这些下属看清楚目的……” 他们这些人,除了齐柏耀和猎鹰的身份不能见光之外,其他人都有明面上的身份,像忠勤伯秦尧,若是不造反,做一个富贵闲人也惬意得很。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私下见过面了。但是这一次见面围绕的话题注定没有结果。 “我们还是主动去拜见少主……” 话音未落,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四人心下一惊。 温善章厉声道:“谁?” 此处是温善章的府邸,外面有暗卫守着,他已经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一人推门进来,一身黑衣的薛卫目光在屋中几人身上扫了一圈,侧身让开。 进来一个戴着帽子,披着斗篷的年轻人。 薛卫将屋门重新关上,立在旁边。 灯火摇曳几下,薛臣解开斗篷,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目光饶有兴味的扫过在场诸人。 齐柏耀浑身颤抖着,激动的看着他。 “少,少主……”身子一软跪在地上,声音恭敬虔诚,“老奴参见少主!” 其他几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人身形欣长纤瘦,却面含刚毅,站在那里不怒自威,虽然年轻,看人的目光却让人颤栗。 温善章、秦尧,猎鹰,三人一起屈膝跪在地上给他行礼。 “臣等参见少主。” 薛臣走到上首的位子上坐下,轻轻嗯了一声,说道:“都起来吧。” 语气平淡,秦尧和猎鹰是第一次见薛臣,感觉到少主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秦尧大气不敢出,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猎鹰。 刚才,他竟毫无察觉! 薛卫一点也不客气,倒了杯茶端过来。薛臣接过来抿了一口,将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盯着温善章笑道,“初次见面,提醒温大掌柜一点,六合胡同那边的尾巴,处理干净一点,别让旁人抓到把柄。” 温善章心中一惊,他在六合胡同养了一个外室……还生了一个女儿,十几年没人发现,少主才到京城几天…… 额上当即冒出冷汗。 “少主,若是看上那丫头,臣明日就将那丫头送到府上。” 薛臣目光不变,轻笑一声,没答应也没拒绝。 温善章松一口气,看来少主还要用他。 其他几人不明所以,但见温善章的模样,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 他们几个,谁身上没点把柄。 秦尧上前。 “少主,臣听闻您到了京城,一直想去拜访,但没得到您的召唤,怕私自行动坏了少主的大事。臣等心中不安,今日才会聚在这里……请少主莫怪。” 第71章 做个伴吧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秦尧的父亲当年因为拥立新君有功,被当朝皇帝言诚书赐封号忠勤伯,老忠勤伯死后,由其长子秦尧承爵。 虽然承袭了爵位,秦家却并不被重用,不过是京城中领着俸禄的闲臣。且忠勤伯这个爵位到下一代就要被收回去。 没了爵位,又不被皇帝重用,秦家必须要寻找一条出路。所以从上一代忠勤伯,就开始与明德太子接触。 秦家属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朝中的事情帮不上大忙,空有个爵位,没什么实际的用处。 薛臣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看向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 猎鹰和齐柏耀。 齐柏耀是前朝宫中的大内总管,知道很多前朝秘闻。京城中有很多条专线就是他负责的,他也一直担任着他身边的大总管一职。 算是与他亲厚的老臣。 猎鹰是明德太子留下的关系网中的领头人,也是薛卫的师父。 温善章相当于是他们这个庞大组织的钱袋子,只是上位者不喜欢钱袋子私下跟权臣接触。 “今日见过各位,也让各位心里有个底,若是愿意跟着我,等来日……自不会亏待各位。但是谁若有异心……” 他唇角勾起,杀意扫过在场诸人。 “我自有些不太光明的手段……” 邪魅的语气中冷意从皮肤上钻进骨头里,薛臣目光不含一丝温度,在每个人脸上划过,落在秦尧身上。被这种杀意锁定的秦尧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臣愿誓死追随少主,永不背叛!” 其他三人也趁势跪下表态。 薛卫一直盯着猎鹰,这几个人里面,只有他的师父最让人摸不着深浅。猎鹰却没看他,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始终虔诚。 造反是一条贼船,不管是开船的人,还是半路上来的人。只要沾上,就别想后悔。也不能后悔! 秦尧抬头,上首的位置已经没人了,其他人才意识过来,四下看去,屋子里门窗紧闭,好像从未有人来过。几人相携着站起来,猎鹰晚他们一步,跪在地上喃喃道:“好快的身法……” 一上来就将他们每个人摸得透彻,他们这位少主,不简单。 温善章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叹道:“今天就散了吧,以后若无少主召见,我们不要私下见面了。” 其他人也有相同的感觉, 齐柏耀老泪纵横,从温善章的府邸出来之后,拐到街上买了点香烛,七拐八拐绕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进到内室,对着一块儿没有刻字的牌位上了三炷香。 “皇上,少主跟您当年简直一模一样,您放心,老奴会照顾好少主的……” 猎鹰天生属于黑暗,从光明处退出来,就直接隐没入黑暗中,他没有固定的住所,也没有固定的样貌,除非他主动现身,否则旁人要找他很难。 薛卫每次却能准确地认出他来。 他停下脚步,等身后的人追上,问道:“少主让你来找我的?” 薛卫停住脚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师父,薛卫尊敬您,但是有一点需要提醒您,权力是一把双刃剑,紧紧握着对师父而言并不是好事。” 后生的话,说的很直白。猎鹰却没生气,转过身来看着他,语气不疾不徐。 “年轻人意气风发是很不错,但有些人,你未必镇得住,小心引火焚身……” 说完一声轻笑,身体猛然向后拔高,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的身形极快,薛卫的速度就是再快上一倍,也不一定能追上。他站在原地没有追。 薛臣从阴影里走出来,看着猎鹰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的说道:“走吧。” 以猎鹰的聪明,自然能想到是薛臣指使他告诫自己,他的话,也是在告诫薛臣。 “少主……” 猎鹰的态度不可谓不嚣张,薛卫入京这么多年,也只是在暗网中安插了一部分人手,他们用的,大部分还是前朝的关系网。 猎鹰收他为徒,也只因为他是少主的人,仅此而已。 想要接替他手中的权利,恐怕还要付出许多代价。 薛臣有的是时间,他们可以慢慢等。这帮老家伙,总有老死的一天。 硬骨头啃不动,还有软骨头,总有突破口的。 今日是十五,天上挂着一轮明月,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主仆两人步行穿过人群。京城的夜晚是充满烟火气的。 薛臣找了一个小摊,坐下来。 “客人要来一碗馄饨吗?老汉的馄饨味道可是一绝!” 以往薛臣是从来不会吃这些东西的,薛卫从怀中拿出一枚碎银子放在桌子上,拒绝道:“我们只是坐坐……” “来两碗吧。” 薛臣的声音响起,薛卫便改了主意,顺着说道:“那就盛两碗吧。” “好嘞,两碗馄饨——” 老翁喊了一声,动作利索的下锅,调汤,不一会儿,两碗色香味俱全的馄饨就端上桌了。 京城比山上热,五月半的夜晚,若是将这一碗热汤下肚,肯定要出一身汗。 薛臣尝了口汤,吃了两个馄饨便放下筷子。 脑海里想起胡嘤嘤,一去好几个月杳无音信,不知道…… 随即又将脑子里的想法赶走,他好不容易断了舍离,将她从自己身边送走,便不会再,让她回来了…… 因为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容易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决定。 而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和理智。 不知道他想法的胡嘤嘤躺在山间的树杈上,看着薄云又将月亮盖住,月亮的光华瞬间清减不少。 却知道,她只有变得强大起来,才配站在他旁边。 他的路已经很难了,她就算做不了帮手,也至少不要成为累赘。 深知前路漫长的胡嘤嘤翻了个身,差点忘了她是睡在树上了,身体从树上掉下来。恰好砸在还没睡着的言叙傾身上。 言叙傾本能的伸手接住她,两个人四目相对。 胡嘤嘤问道:“不是让你找个树杈去睡吗?” 怎么靠在她的树下? 言叙傾抬头看看她落下来的高度,抿抿嘴唇,回道:“我睡不着……” 胡嘤嘤从他身上下来,心想,哥们儿,睡不着就去一边呆着,守着她算是怎么回事儿? 但是两个人既然都睡不着,胡嘤嘤又添了一把柴火,将火烧的旺些。 “还没问姑娘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位黑衣公子呢?” 胡嘤嘤不想告诉他,于是岔开话题问道:“你那个小随从呢?” 言叙傾见她不想回答,也不追问,解释道:“我嫌他碍事儿,这次就自己出来了。这次出来想游历一下天朝的名山大川,体会民间疾苦……” 胡嘤嘤猜测到他的身份可能不一般,也没说什么,只提醒道:“那你以后可要机灵点儿,别再像上次一样被人吹了迷烟。” 她想了想,又接着提醒道,“还有啊,以后像我这样突然出现的受伤的人,不要救了。万一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我若不救,你就死了……” 她话还没说完,言叙傾就打断她,见他认真的神色,胡嘤嘤心中微暖,嘴上却没表现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万一我是一个坏人呢?” 说完就见少年人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然后摇头道:“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不服气的胡嘤嘤决定给他上一课。 “好人和坏人不是凭感觉的,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找上你,仅凭着感觉就觉得我不是坏人,君子之道上有这么说过吗?” 胡嘤嘤不会掉书袋,所以把问题又抛给他。 “或许,我只是在你面前伪装好人。” 哪料到言叙傾笑道:“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评判正确和错误,好与坏的标准,所谓的好,是世人说的好,坏,也是世人说的坏。” “就像前朝的悯帝,明明胸怀沟壑,面临着大厦将倾,风雨飘摇的朝政,仍能用一己之力推行新政,修筑边城,打通通向西域的商路,只这几条就足以名垂千古了。” “但是世人,享受着前人的便利,却辱骂他是亡国之君。究竟是悯帝残暴不仁,还是世人被蒙蔽了双眼……” 胡嘤嘤没想到一句话,能引发他诸多感慨,见他提起前朝丝毫不避讳。 于是顺势问道:“那你觉得,悯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生在燕初,或可称为千古一帝。” 有手段谋略的帝王,被朝堂乱象所扰,很多政策无法推行,若不是太过急功近利,触碰到朝堂大部分人的利益,大燕也不会这么快就亡国了。 胡嘤嘤一震,继续问道:“那,明德太子呢……” 言叙傾一顿,说道:“有其父风范。” 胡嘤嘤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口中的燕悯帝和明德太子,与她在福叔那里听到的版本一模一样。这样的人被亡国了,肯定意难平。 想到薛臣,一时不再说话。 言叙傾看着她,好奇问道:“这些是你家主人告诉你的吗?” 他不认为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能知道这些。 胡嘤嘤含糊道:“跟着我家主人出关的时候,听客栈老板说的,客栈老板说我们走的商路是明德太子当年打通的,我好奇,就问了一点。” 言叙傾嗯了一声,问道:“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现在鹰卫正在调查山庄一事,她暂时不能回青衣楼。便开口说道:“我正好无事,可以陪你走一程,互相做个伴吧……”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第72章 道不同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他们现在豫州的地界,顺着官道走了两三天,才看见豫州府的城楼。 豫州府城原名洛邑,境内山川纵横,西靠秦岭,东临嵩岳,北依王屋、太行山,又据黄河之险,南望伏牛山,古有“八关都邑,八面环山,五水绕洛城”之说。 胡嘤嘤没来过洛邑,却听说过这座城市。曾是丝路的起点,如今这座城市依然辉煌。 言叙傾拿了路引,两人进城。古色古香的城楼是用青砖垒成,辉煌壮阔之中带着些沧桑。这道城墙毕竟曾承载着各朝各代的都城防务。 和关城外的苍茫不一样,这座城楼承载了太多,已经接近腐朽,斑驳的城门上的红漆脱落,需要重新再修补一下。 只是新朝的都城远离这里,更不会有人提起。 胡嘤嘤只是简单感怀了一下,就收起情绪,对她而言,吃饱饭比研究历史更重要。 言叙傾看着城中的风景有诸多感慨,曾经在书里看到的壮阔场景都已经不在了,往来的客商虽多,却没有当年万朝来贺的波澜壮阔。 正感慨着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无常,就听见耳边欢快的女声说道: “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温公子,我们去吃那家的驴肉火烧好不好?” 胡嘤嘤闻到香味儿,不客气的拉着言叙傾凑到卖火烧的摊位前,问道:“驴肉火烧多少钱一个?” 做火烧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正在揉面,女人将炉子里的火烧翻了个面继续烤。十来岁的小姑娘带着弟弟妹妹在旁边玩耍。 “不贵,三文钱一个,姑娘要几个?” 胡嘤嘤看着烧饼跟她的脸一样大,估摸着自己能吃两个,回头问言叙傾:“公子,你要几个?” 言叙傾看了看,说道:“我要一个。” 胡嘤嘤继续回头盯着火烧,甜笑道:“我们要三个吧。你们是不是还有汤啊?” 驴肉火烧配驴肉汤,算得上绝配。 女人喊了一声:“楠楠,给客人盛两碗汤!” 正在玩耍的小姑娘好像跟胡嘤嘤一般大,应了一声起身走炉子上的铁锅前面,掀开锅盖,冲了两碗热汤端上来。 胡嘤嘤把一个大饼和一碗汤放到言叙傾面前,自己抱着个两个饼大口啃了起来。 言叙傾瞧着那比她的脸还大点的饼……有点担心。 驴肉火烧外焦里嫩,里面包的肉是早就卤好的,和面一烤,简直好吃的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胡嘤嘤很快就解决了一张饼,抱着碗喝了口汤,见言叙傾还没动。 “公子……是不是不和你胃口啊?” 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塞了满嘴的食物,十分不雅。言叙傾皱皱眉头,却没躲开。低头看着一整张大饼,他以前吃饼都是切成小块儿…… 眼下,也没那么多讲究就是了。 他也学着胡嘤嘤大口啃了一口,酱肉的香味儿配着焦脆的面饼竟然十分好吃! 他又啃了一口。 他吃饭慢,胡嘤嘤已经将两个大饼都塞进嘴里,一碗汤下肚,觉得还不满足,又吆喝道,“再给我来一碗汤……” 女人放下手里的活,又给她端上来一碗。 言叙傾眼睁睁看着她又将一碗汤塞进肚子里,目光忍不住下移,看到她微微鼓起来的肚子,视线立刻又移开。 非礼勿视。 但他是真的好奇,一个小姑娘是如何吃下去两张大饼,并两碗汤的。 豫州人喜欢用大碗,他们喝汤的碗比小姑娘的脑袋还大。她小小的肚子,是怎么装下了两个脑袋? 忽略掉他探究的视线,胡嘤嘤吃饱后打了个饱嗝,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他不明所以,胡嘤嘤提醒道:“还没付钱呢……” 言叙傾赶忙拿出来一块儿碎银子递给老板娘。 一枚碎银子大概是一钱,这个小摊从早上忙说道晚上也不一定能赚一钱银子,女人在钱匣子里翻了翻,面露为难。 言叙傾大方道:“不必找了,下次我身边这位小姑娘来喝汤,让她吃饱就行了。” 胡嘤嘤赧然,她确实能吃了点…… 女人见他气质不凡,又见他宠着身边的小姑娘,当即笑了笑,说道:“公子给的钱够小姑娘吃十次了,我记着数,姑娘只管来吃!” 胡嘤嘤羞愧道:“公子啊,我们快走吧……” 她感觉这一家子人都在笑话她。 “能吃是福,小姑娘记得再来……” 中年男人对着她喊了一声。胡嘤嘤主动帮言叙傾牵马,闻言脚步更快了些。 不管什么地方,街角都是属于乞丐的地盘。乞丐们看人的功夫精准的很,瞧见言叙倾出手大方,便一个两个的都围上来。 “公子啊,您行行好,赏小的一口饭吃吧……” “小人饿了三天没吃饭了,公子给点吃的吧……” “公子,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张嘴等着吃饭,您多少给点吧……” 胡嘤嘤眯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身强体健,不去干活,偏要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躲在角落里乞讨。而且,路过的人那么多,就偏偏只围住他们两个。 “公子,我瞧着这些人一个个四肢健全,随便做点什么都不至于饿肚子,我们走吧!” 说完拉着言叙傾就要往前面走。 乞丐们见她虽然态度强硬,但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大胆的直接动手扯着马鞍,其他几个将两人围在中间。 “公子,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吧……” 软的不行,来硬的? 胡嘤嘤又岂是软柿子?当即从马背上抽出匕首,横在她和言叙傾身前,厉声道:“滚开,再敢靠近一步,姑奶奶剁了你们的手!” 一个乞丐企图去夺她手里的匕首,被她一脚踹飞出去,落在地上哼哼唧唧。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敢强抢不成?既然吃不上饭,姑奶奶送你们去吃牢饭!” 见踢到铁板,乞丐们一时不敢再往前凑,扶起还在地上哼唧的同伴,蔫头耷脑的回到角落里缩起来。 胡嘤嘤冷哼一声,将匕首收起来,这些乞丐应该庆幸她现在身上带伤,要不然一脚踹下去,非得给他们踹出内伤不可。 言叙傾只是被她的疾言厉色镇住了,只能说他见识太少。 反应过来之后,从怀里摸出来一块儿碎银子,扔进一个乞丐的碗里,温声道:“给那位兄台瞧瞧伤吧。” 胡嘤嘤想起来,当初他也是这么往自己面前的碗里放了一枚十两的银锭,忍不住扶额。 “谢谢公子,公子真是个好人呐……” “你这样只会助长他们的气势,他们四肢健全,应该自力更生,不应该什么都不做……” 言叙傾却笑笑,解释道:“但凡放下尊严出来乞讨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生活真的艰难,没有别的办法了,才会沿街乞讨。” 胡嘤嘤打断他:“他们明显不是第一种人。” “第二种人是本身就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人。若是时常有人施舍给他几顿饭,让他不至于饿肚子,他就不会去做大恶之事。如果彻底断了他的财路,他本就不是善茬,定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到时候做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现在的施舍,只是在买断以后成为祸害的可能,但是并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能做到的,也就是说,日后若是财路断了,乞丐也还是有可能成为祸害的。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仔细去想,还有更深的含义。 就像朝廷养着很多闲人,并不是朝廷多需要他们,而是让他们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启用也好,闲置也罢,总归给他个差事,好让大多数人听从指挥。大方向上能将政令推行下去,大部分人顺从,其他少部分人就算抗争也掀不起波澜。 胡嘤嘤点头道:“这种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见解很独到。” 忍不住为薛臣的谋反大业担心起来。怪不得自古以来,从未有那个朝代能复辟。 从他的言谈举止里面,胡嘤嘤猜到他可能不是常人,却也从来没有往更深处想过。 此时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姓温,跟京城的温家……” 话说出口,胡嘤嘤才意识到京城温家,应该不是她的身份能知道的,但话已出口,再去解释,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她大大方方的接受着言叙傾目光的审视。 “我与京城温家……并不是很熟。” 他没说谎,温言是他的朋友,跟他背后的温家没有半分关系。 胡嘤嘤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心里却在想,他若是京城温家人,跟薛臣可谓是死敌。她还是不要过多跟他接触为好,免得到时候真的站立在对立面上,不好抉择。 又一想,天底下姓温的人多如牛毛,还是不要乱猜测的好,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见她突然沉默,言叙傾拍了拍她的脑袋,问道:“想什么呢?” 胡嘤嘤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在想,你和我的主人……会不会成为敌人?” 言叙傾抿唇看他,神色有几分严肃:“如果……你可以跟我走。” 跟他走,他能保证她以后的生活,不会再让她像这次一样受伤,会带她吃好吃的,会…… 胡嘤嘤一点也没有犹豫,看着渐渐被夜色笼罩的城市,摇头道:“我没办法跟你走,我有想做的事情。或许,我们该在这里分别了……” 心底隐隐有种猜测,却觉得有些荒谬。 如果在大街上随便遇见一个人,就是京城贵胄,她说不准还是公主呢…… 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73章 主母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温公子,我们后会有期吧。” 言叙傾张了张嘴,看着她决然转身的背影,消失在街头。 张开的手掌什么也没握住,他很想问一问自己给她的玉佩她是不是保存着,很想说,如果有一天需要他了,可以到京城找他。 少女的心思比他想象中的敏感多疑。 摇头轻笑一声,他自己牵着马,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他一向看的开,有缘自会再见。 胡嘤嘤回到驴肉火烧的摊子前,男人还没收摊。 她手上拿着一根青色的丝带,说道:“这条丝带是你女儿的吧,刚才我们走的时候,不小心挂在我头发上了,走了很远才发现……” 中年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忠厚道:“一条丝带,哪儿值得姑娘再跑一趟。” 胡嘤嘤意有所指道:“我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丝带,前两天出去玩儿的时候丢了,刚才发现的时候,还以为是我自己那条。后来想想,我早就换过衣服了,不可能是我的。” “吃饭的时候,见你家姑娘头上戴着,所以就送回来了。” 男人表情变得严肃,胡嘤嘤对着他笑了笑。男人沉声道:“丫头的丝带丢了,哭得伤心,孩儿他娘带着孩子们回去了。我这边还有点活没做完,姑娘若是得空的话,可不可以帮忙把丝带送到我家里?” “我请姑娘吃烧饼。” “那感情好……” 两人一拍即合,男人告诉了胡嘤嘤他家的位置,顺带还给了她一个大烧饼。胡嘤嘤拿着丝带,啃着烧饼,往他说的位置去了。 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胡嘤嘤找到一个小巷子,来到男人说的那家,上前轻轻叩了三下门。 里面有女声警惕问道:“谁呀?” 胡嘤嘤答道:“胡笳。”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里面的人侧身让开位置。她踏进小院,看到了一个熟人。 “胡笳妹子,别来无恙。” 那天晚上天黑没看清对方的样貌,但是对方一开口,她就听出来,眼前的少女正是薛琴。 于是嘴甜的喊道:“薛琴姐姐。” “你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回去有奖励哦……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争取。” 说着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屋子里。 屋子里还有一个陌生的灰衣男子,看见她完好无损,明显松口气。胡嘤嘤挣脱开薛琴,跑过去在对方脸上仔细瞅瞅。 “师父啊,你到底有多少张皮?每次见你都不一样。” 此人正是她的兵器师傅,这段时间要不是有他天天没日没夜的折腾她,她还不一定进展这么快呢…… 不过她这个师傅不苟言笑,总是不说话,也很无趣啊…… 胡嘤嘤转向薛琴,在她脸上看了看,没发现易容的痕迹。 “薛琴姐姐,人跟人相处要坦诚,你这张脸……是不是真的?” 薛琴哈哈一笑,手指在脸上点了几下,取出几根金针,恢复本来面貌。 胡嘤嘤瞧着她生的唇红齿白,面若桃花,一双眼睛会说话一般透着灵气,当即赞道:“薛琴姐姐真是个美人。” “就你会说话。”薛琴手指在她额头上一点,认真道,“本来这次的任务是安排我去,可我的缩骨功练得还不到家……我便推荐了你。”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能听出来语气还是很担心她的。 胡嘤嘤并不介意,哪一次执行任务不会受伤?权当是锻炼,并且她还希望这种机会多一些。 “过程虽然凶险了一些,但好歹全胳膊全腿的活着回来了,我的伤不要紧,薛琴姐姐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 薛琴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才松了口气,坚定道:“胡笳妹子,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 灰衣男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薛琴矛头对准他,说道:“喂,还装什么呢?我们都坦诚相见了,你就没点表示?” 胡嘤嘤看过去,灰衣男子也看过来,并没有坦诚相见的意思。 薛琴脸上狡黠的神色一闪而逝,猛地伸手戳上他的脸,想将他脸上的东西揭下来。灰衣男子若是那么轻易让她得逞,就不配当青衣楼的兵器师父了。 两人你来我往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打起来,胡嘤嘤往角落里躲了躲,看两人过招。不时动动手脚比划着,像一棵干渴的小树苗,抓住一切机会汲取营养。 薛琴年纪轻轻已经达到橙丝带等级,并不经常出现在她训练的地方。她日常所见,最高等级也就是黄丝带,但是他们只负责监管,并不下场示范,像这种高手之间的对决,她看得少。 屋子里空间狭小,有点施展不开,两人都是贴、身、近、搏,招式也都很“实在”,胡嘤嘤看得乐不思蜀,时不时还指点一下薛琴。 “薛琴姐姐,师父轻功好,下盘不稳,你攻下、三、路试试。” 薛琴的招式虽然狠厉,但是可能有点放不开,经胡嘤嘤一提醒,顿时眼前一亮,招式都往下、三、路招呼。 灰衣男子冷冷的瞥了胡嘤嘤一眼,胡嘤嘤揉揉鼻子,他们是杀手,达到目的就好了嘛,还管他君子不君子啊…… 她攻击的时候,如果对象是男人,她就喜欢用这些招式,一招制敌。 虽然,薛琴他们是属于切磋,不用这么狠辣,但是她相信,师父会保护好他自己的…… 灰衣男子果然不负所望,在薛琴一次猛攻中绕到她身后,将她反翦双手仍在地上,一招卸掉她两条胳膊。 咔嚓两声,胡嘤嘤感觉自己的骨头隐隐作痛。 薛琴忍住一声不吭,但额头上的汗水出卖了她。 灰衣男子警告的看了一眼胡嘤嘤,胡嘤嘤捂着胸口,装出一副受伤了很难受的表情,“虚弱”的上前扶起薛琴。 “忍着点儿。” 咔咔两声,胡嘤嘤将她的胳膊接上。 薛琴长舒一口气,瞪了灰衣男子一眼,对胡嘤嘤说道:“多谢妹子。” 青衣楼强者为齐王,胡嘤嘤感觉到了她的隐忍。 为了缓和气氛。 “额,薛琴姐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薛琴拍拍身上的土,说道:“鹰卫都将镇子翻了个底朝天了,猜你也不会一直待在那里,我就让我们的人到处留了记号。” 本来以为回去还要一番波折的胡嘤嘤内心活动,好吧,是我孤陋寡闻,古代的人这么聪明吗? “对了,和你一起进城那个人是谁?你们怎么在一起?” 胡嘤嘤老实道:“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少主也知道他。” 公私分明,她不希望青衣楼盯上温言,毕竟人家救了她。灰衣男子没有发表意见。 薛琴也不再追问,既然少主也认识对方,她就没必要去查了。只是看着胡嘤嘤的目光有些幽怨。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到少主身边伺候啊……哎,烦死了。” 哀怨的样子,好像……胡嘤嘤心中警惕,猜测着她对薛臣的心思,试探道:“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少主?” 提起薛臣,薛琴眼睛里都是星星,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我从小就喜欢少主,一直想努力去少主身边……只要能生他个三男两女的,我的地位就无人能动摇了……” “咳咳……” 灰衣男子使劲儿咳嗽几声,打断这个劲爆的话题…… 胡嘤嘤还是听见了,盯着她的目光怪异起来。 薛琴还以为她小,可能听不懂,也不觉得羞耻。 “我的梦想就是嫁给少主,好妹子,听说你跟少主的关系不一般,你可得帮我。” 胡嘤嘤心中冷哼一声,面上不显,哦了一声,无辜道:“下次见到少主,我会帮姐姐留、意、的。” 她一字一顿,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可惜少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没有发觉。 灰衣男子又咳嗽一声,打断她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薛琴好像跟他十分熟稔,打不过归打不过,嘴上却不饶人。 “你刚才打我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等我将来嫁给少主,我一定先治你一个冒犯主母的罪过!” 兔子急了也咬人,灰衣男子虽然嘴笨,说话却是一针见血。 “你先嫁给少主再说。” 没有什么语气,听起来却更像嘲讽。 薛琴恼羞成怒,抄起家伙跟他又打起来。这次破坏力稍微强了一点。桌子板凳什么的都遭了秧。 胡嘤嘤麻溜的躲到门外,听着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动静,坐在门槛上看天。 她不知道自己对薛臣是什么感情,但是听到薛琴说要嫁给他的时候,心里稍微醋了一下。然后想到一个问题。 古人好像都是十六七岁成家。 自打过了这个年,她长了一岁,薛臣也长了一岁,十七八岁的少年,该成亲了…… 可她……呵呵,灵魂是祖奶奶,壳子是小羊羔,连争取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啊…… 想都不用想的事儿。 然后脸上一红,呸了两声。 屋门打开,灰衣男子整理整理衣襟从里面走出来。胡嘤嘤余光瞧见屋子里一片狼藉,薛琴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连嘴巴都被堵上。 灰衣男子若无其事的在她身边坐下。 这次胡嘤嘤没有立刻去搭救薛琴,先让她吃些苦头也好,免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到时候要是真的成了少主夫人…… 第74章 寡淡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尴尬的咳嗽两声。 “少主他……”灰衣男子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胡嘤嘤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就见他一顿,不自然道,“其实,很关心你。” 胡嘤嘤大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疑惑。 “不要听薛琴那个疯丫头胡说八道,少主一向不喜欢她,才会把她丢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 胡嘤嘤哦了一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没看出破绽。 “你是谁?”她猛然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眯眼问道,“你怎么知道,少主很关心我?” 灰衣男子眼神躲闪,低头支吾道:“我,我不知道,猜,猜的。” 胡嘤嘤轻笑一声,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薛三十八,少主让你来盯着我?” 灰衣男子身体一僵,抬头看着她解释道:“没有,少主让我来教你功夫……” 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上嘴巴,看着少女脸上的狡黠,懊恼道:“你怎么猜出是我?” 胡嘤嘤翻个白眼。 “以前天天跟你过招,你的招式习惯我都清楚得很。现在你虽然用剑,但是内力总作不得假。” 胡嘤嘤幽幽道:“别忘了呦,我的内力可是你给我启蒙的。” “而且,所有人之中,就你最笨。” 胡嘤嘤的语气有几分少女的娇嗔,并不是真的嫌弃他笨,而是颇为亲昵的调侃。 “你若是不安慰我,我还没那么快猜出是你。” 所有人里面,就他最老实。也算,待她最好。 薛三十八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水涂到脸上,从脸上揭下来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可能是长时间戴面具的原因,胡嘤嘤瞧着他比以往白了点。 就算被拆穿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听见他们两人叙旧,薛琴吐掉嘴里塞着的布巾,冲胡嘤嘤喊道:“妹子,快点来救我,这小子坏得很,你可不能跟着他学坏,我迟早要打断他的腿!” 薛三十八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胡嘤嘤起来走过去,费劲儿巴拉的解开绳子,见她又想冲上去,赶紧拉住她,劝道:“薛琴姐姐,你又打不过他,不如我们研究研究下毒?” 薛琴眼睛一亮,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胡嘤嘤。 “妹子,你真对我胃口啊……哈哈。” 说完风风火火的跑到隔壁房间,关上房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短暂的相处,胡嘤嘤已经摸清楚她的脾性,属于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那种。 “可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薛三十八解释道,“她在江湖上有个称号,叫毒娘子。” 心肠歹毒,心狠手辣。 胡嘤嘤心想,自己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半斤八两吧。 不过薛三十八对她可谓是格外照顾。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旁人坏,可能不需要什么理由,但是莫名的对人好,也会让人疑惑。 “我有一个妹妹……”薛三十八的语气怅然,“不过她死了,要不然,也跟你一般大。” 这也不是关键。 “她是得了瘟疫没的,以前最喜欢喊我哥哥……你跟她很像。” 胡嘤嘤想起来自己曾调笑着喊他哥哥,本是一句玩笑,他当真了。她叹了口气,果然是人情债难还。 “少主既然让我来教你,我就要教好。” 胡嘤嘤竟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到了认真,便收起玩笑的态度,认真说道: “好,我便跟你学,要打个赌吗?我肯定很快就能打败你。” 薛三十八看着眼前神色认真的小姑娘,眼底深处有些许笑意。 夏天的夜,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孤月高悬,一会儿功夫,厚重的乌云席卷而来,带来一场狂、风、暴、雨。 将大地间的暑气压下去。 人们难得的睡个好觉。 薛青提着一盏灯笼站在书房门口,听着哗哗的雨声,从屋檐上落下来的水珠在门前打起一串串水花。 薛臣开门。 “少主。” 薛臣嗯了一声,薛青撑开一把油纸伞,一手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将他送到卧室。 整栋宅子里黑洞洞的,只住着一个主人。 目送着自家少主进房间,薛青撑伞准备离开。 忽听房间里传来一声闷哼,薛青急忙回奔,到房门口听见一声女子娇呼,脚步立刻顿住。 站在门外恭敬问道:“少主,发生了什么事情?” 漆黑的屋子里亮起灯火。薛臣的声音响起。 “你进来吧。” 他将伞合起来放在门口,推门进去。 只见地上伏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女子的黑发披散在身上,青丝衬得女子的肤色白里透红,大红的牡丹纱裙从肩头滑落,从背后隐约看见纤薄的脊背和修长的小腿…… 薛青收回目光,单膝跪地。 女子低头小声抽泣着,肩膀颤动,如弱柳扶风。 薛臣却没看她,拂拂衣袖,锐利的眸光落在薛青身上。 薛青解释道:“此女子是温掌柜的私生女,是,是薛卫送来的。” 薛臣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眸色深沉。冷笑道:“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呵,拖出去!” “少主……” 女子抬眸,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含情眼中雾气氤氲。早在他让别的男子进来的时候,她心中就有不妙的预感,如今…… “少主若是将奴婢赶出去,奴婢,奴婢只有一死……” 女子眼睛眨都没眨,泪水却夺眶而出,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薛青一犹豫。 女子趁机大胆的抬起手臂抱住薛臣的小腿,娇柔道,“是奴婢伺候的不好吗?奴婢愿意改,求少主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薛臣脸色更沉,抬腿将女子踹开,喊了一声:“薛青!” 薛青回神,赶忙应是,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去扯女子的胳膊。 “少主……” 女子犹不死心,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往前扑,薛青一掌将她劈晕,扛着人出去了。 此女子算得上绝色,薛青扛着却如烫手山芋一般。人是薛卫送过来的,少主没说怎么处置,还是放在后院里,等薛卫来了再吧。 处理完之后再回来,薛臣已经睡下了。他松了一口气。 这一件事情还没有解决,结果第二天晚上,薛卫又送来一个。 薛卫倒是没有亲自过来,只差了个手下,送来的是忠勤伯秦尧的侄女,亲侄女。 薛青不敢做主,但来人只将人放下就走了,他收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将人同温善章的私生女安排在一处。 然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一般,下面的人三五不时的送来妙龄女子。一个个身份背景,都是他得罪不了的。 薛青硬着头皮去请示。他也不知道少主为什么对女、色这件事情上,如此寡淡。 薛臣正在听薛常算账,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薛常从账本中抬起头问道:“遇上什么难题了吗?” 薛青犹豫着开口说道:“少主,薛卫又送来几名女子,除了温掌柜的私生女,还有忠勤伯的亲侄女,齐总管的孙女,还有下面一些掌柜送来的,现在一共有十一个人……” “属下特来请示一下,这些女子该如何处置?”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薛臣还没开口,反倒是薛常开心得很。 “少主,难得下面的人有心,依属下看,少主不妨将这些女子全部都收房,到时候一人生一个,咱们老薛家也能也能早点开枝散叶……” 偷偷抬头打量自家少主的神色,薛臣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沉来形容了。 薛青低头把自己当透明人,薛常咽了口口水,还想挣扎一下。 “少、少主若是不喜欢这些女子,属,属下给少主挑些信得过的自己人。” “属、属下觉得杜、杜鹃就,不错……” 当初把杜鹃安排在青州,他就是存了这个心思。 薛臣冷冷的盯着他,薛常咕咚一声,喉结动了动。 “我倒是忘了,薛常管家今年也二十有六了,早该成家立业了。” 薛常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听自家少主接着说道,“我瞧着温家那个不错,不如许配给你啊……正好,做了温善章的乘龙快婿,再接手第一楼的产业不就顺手多了……” 薛臣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心情难得好了点,问道:“薛青你以为呢?” 薛青哪敢反驳,当即附和道:“属下觉得极好。” “少主啊,属下是开玩笑的……” “就这么定了。” 少主拍板定了的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薛常只得叩谢少主恩典。离开的时候,见薛青带着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子立在廊下等他,十分不自然的走过去。 薛青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恭喜。” 将人交给他。 女子一双含情的眼睛失落的看着身后的院子,回眸朝他苦涩一笑,落落大方的给他行了个礼。 面对如此佳人,薛常心里叹了口气,琢磨着改天要不要请个大夫来帮少主看看。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心思。 温善章知道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苦涩一笑,倒是没说什么,薛常是少主身边的大管家,倒也配得上他女儿。 齐柏耀却是问得更仔细了些。这两年,他虽然人在京城,却没少往少主跟前塞人,但少主,一个都没收。 “少主见过其他女子吗?” 下面的人老实回答:“没有,少主将所有女子都安置在后院,迄今为止,也就只见了温掌柜家那丫头。” 第75章 算计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并且当晚就将人赶出来了,很明显的不喜欢那丫头。 下面的人回答的隐晦,齐柏耀摆摆手,让汇报消息的人下去。 他起身踱步到里屋,看着无字的牌位,忧心道:“皇上啊,您就剩下这一滴骨血,若是不看着少主有后,老奴无颜下去见您……” 作为曾经的大内总管,一辈子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尤其是宫中的腌臜事儿,自然也知道很多秘方。 只需要细细谋划…… 齐柏耀将手中的暗线名单列出来,拿笔在上面挑挑拣拣。半晌,布满褶子皮的脸上会心一笑,脸色阴柔得可怕,像是青天白日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又过几天。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脱一层皮,大家纷纷在家里躲暑,他如幽灵一般绕到薛臣的院子后门。 只要他想查,京城中就没有他查不到的地方。 薛青将他引到客厅,亲自奉了茶,才去书房禀报。 “少主,齐总管求见,现下人在客厅。” 书房里用了冰块儿,冰块儿散发出来的凉意让从外面进来的人沉下心。薛臣一身黑衣立在窗口,心中疑惑,但人既然来了。 “带他来书房。” 一路上,齐柏耀都没什么表情,大热天,却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但饶是再整齐,人上了年纪就会驼背,他又常年含胸站着,后背早就直不起来了。 薛青在书房门口停住,替他关了房门。 齐柏耀抬脚迈过门槛,不高的门槛却拌了他一脚,他踉跄了一步,站定,整理好衣服才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个三跪九叩大礼。 薛臣走过来。 “齐总管,这是何意?” 齐柏耀规矩道:“老奴预感到大限将至,怕看不到少主登基那天,便提前将大礼行了,免得心里惦记着徒留遗憾。” 薛臣看着他越发苍老的模样,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般三跪九叩,将父亲迎回中原。 说有感情,也谈不上。 但是能确定,眼前的人对他没有异心。 否则以他的能力和手段,他虽然是少主,也活不到现在。甚至,如果没有他的庇护,他也不可能好端端的待在京城。 一个人,只要活着就会留下痕迹,京城是鹰卫的大本营,想在鹰卫眼皮子底下生存并不容易。 “齐总管会长命百岁的。” 薛臣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齐柏耀脸上露出笑意,看着薛臣满意道:“少主有先帝当年的风范。老奴打小跟着先帝,国家大事儿老奴不懂,也插不上手,只是担心少主……” “老奴走后,少主无人照看会不会受人欺负……”说着擦了擦眼角没有的泪,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册子,“这是老奴这些年在京城经营的人脉,到了该交给少主的时候了。” 薛臣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册子上详细记载着每一个暗线的身份背景,有些人……甚至还是朝中大员! 大概扫了一眼,薛臣知道,这一本册子是真的。 “齐总管有什么要求。” 从前朝活到现在,齐柏耀绝对是一只老狐狸,先帝和明德太子先后故去,他还活得好好的,就能证明此人的心思。 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齐柏耀对他的反应很欣慰。 “只要少主跟老奴去一个地方,现在就出发。” 街上的人蔫儿头耷脑,城门口的守卒穿着甲,热得快要中暑了。 午后出城的人也少,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西城门经过,一路行至人迹罕至的深山里。 薛青赶着马车,到他说的地方停下。 齐柏耀从马车里钻出来,整理整理衣服。 落日的余晖洒在山间,周围浓重的侧柏投射出的阴影已经有了夜的影子。 “少主,就是这里,您跟着老奴上山。” 薛青目光请示薛臣。见他点头,便站在原地,目送两人上山。 齐柏耀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薛臣没催促,不紧不慢的跟着他,见他时不时的整理衣服,想说什么,也没开口。 两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 齐柏耀却没带着他继续往山顶上去,而是在半山腰一处崖壁上找到机关,轻轻一拧,就见对面的崖壁上出现一个石门。 然后从石门里面伸出来一个梯子。 “少主请吧。” 他先一步走过去,薛臣打量之后跟上。 两人都进去之后,石门自动合上,黑暗瞬间就将人笼罩。 “少主莫要担心,这里有机关,等会儿出去的时候,只需要轻轻一按。” 他的手在石壁上摸索着。 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通道里,一排蓝光突然出现,幽暗的光线瞬间照亮眼前的路。 石壁上,六个鹅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光芒。 “少主请。” 通道尽头右转,仍是一条通道,石壁上镶嵌夜明珠。再往前,齐柏耀推开一道石门,石门打开,里面的空间大的怕是将整个山体凿空了,珠光宝气在闪闪发光。 “这是……” 薛臣脸上这才露出点表情。 齐柏耀神情激动的说道:“这是先帝留下的宝藏。当年明德太子打通商路,所赚的钱,一部分用来修筑关城,一部分藏在这里,由老奴代为保管,只有老奴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这也是圣上走了,老奴却不敢死的原因。少主可用这些钱,养一支军队。这些钱足够少主成就大业!” 看着眼前的财富,薛臣眸中却并没有狂喜,而是平静的看着身边神情癫狂的人。 “老奴对大燕,对先帝和太子,绝对忠心耿耿,无半分私心!” 薛臣抿唇,忠心他信,只怕还有别的目的。 “少主,老奴还有最后一个心愿,只要少主能满足老奴,老奴死而无怨!” 齐柏耀面上浅笑,在他布满褶子的脸上看起来很违和。 啪,啪。掌上过后。 五六个衣衫半褪的少女从珠光宝气后面走出来,站成一排。 “这些女子都是正好的年纪,是老奴选出来为少主开枝散叶的工具。” 薛臣面色沉下来,语气危险道:“齐总管僭越了。” 说罢转身欲走。 “少主现在想走怕是来不及了……” 话落,薛臣忽觉体内真气乱窜,心中一惊,赶忙凝神屏息。 齐柏耀趁机往后退几步。 “少主,老奴不会伤害您,您只要乖乖听话,哪怕只留下一儿半女,老奴这条命您随时拿走。” 薛臣浑身燥热,体内真气翻涌,强压下怒火没有发作,仔细想着一路走来,到底是哪里着了道。 他自认一路还算警惕。 “少主记得那些夜明珠吗?” 齐柏耀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 “那些夜明珠用药水泡过,是当年京城的贵人们助兴用的,无色无味。老奴是个残缺的人,那些东西对老奴没有作用。” 齐柏耀扫了女子们一眼,“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罢转身出去,将石门合上。 薛臣盘腿坐在地上,脸上露出难耐的神色。 任谁面对泼天富贵,一瞬间就会迷失心智。 当真是好计谋啊…… “少主,让奴婢伺候您吧……” 一个女子大着胆子将手臂搭在薛臣肩膀上,柔软的身躯凑近…… 薛臣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脂粉香,更加心猿意马了…… 睡在树上的胡嘤嘤猛然惊醒,从高处掉下来,半空中翻了个身,安全着陆。另一根树枝上躺着的薛琴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胡嘤嘤擦擦额头上的汗,心脏狂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梦见少主了……” 提起薛臣,薛琴略显激动,从树上跳下来,问道:“梦见少主怎么了?是不是娶我了?” 胡嘤嘤白她一眼,被她一打岔,心中的不安感消散不少。 “我梦见有人算计少主,少主可能有危险。” 薛三十八也从暗处冒出来。 “只是个梦而已,少主很聪明的,说不定是谁算计谁。”薛琴对薛臣有着盲目的崇拜,“而且少主的功夫天下无人能敌,就算有人算计,少主也不会有事的!” 瞧见薛三十八跟胡嘤嘤两人神情凝重,扯了扯薛三十八。 “薛三十八,你说是不是?” 薛三十八嗯了一声,胡嘤嘤觉得确实不能因为一个梦就断定薛臣遇到危险。再说了,如果薛臣真的遇到危险,给她托梦也不管用啊,她这点微末功夫…… 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到这里幽怨的看了一眼薛琴。 薛琴不明所以,翻身上树继续睡觉。 “睡吧,你的伤要是好了,明天就可以训练。” 胡嘤嘤通过调理内息,内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外伤,也就肩膀上和后背上的伤,可能是金疮药太管用,也快好了。 想到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出师不利,被人在后背上纹了一朵牡丹,她就有想死的冲动,将来要是被少主看见…… 她打了个机灵,把想法打住。 好端端的,少主看她后背干什么,她又不穿吊带裙! 睡觉睡觉,大不了将来想办法洗掉…… 这边只是个小插曲。 天亮了,但是石室里面看不到一点天光。 齐柏耀从外面打开石门,满心期待的看到了……六具尸体! 不见薛臣踪影。 他心中大惊,蹒跚着走进来,刚一站定,脖子就被人握住。 “不,不可能……” 女子的胭脂香里,他还加了秘药,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就不可能…… 窒息感让他眼前一片漆黑,他犹不死心的挣扎着想去一探究竟,心中绝望。 难道,难道少主是天,天……残之人? 薛臣双眼通红,形容虽然有些狼狈,却算不上失礼。只见他面上表情阴狠。 他自然不是天残之人,却不会对眼前这个老太监说,他不碰这些女人的原因。 他不喜欢被强迫,不喜欢被安排,不喜欢他们的自以为是! 第76章 下场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他们的依仗是什么?竟敢对他用药? 石室里溢满杀气。 薛臣的表情像是困了一夜的猛兽,逮住猎人,要将其撕碎! 齐柏耀不再挣扎,他像丢垃圾一样,嫌弃的将他丢在地上。 冷眼看着他慢慢恢复神志,然后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冷笑一声,这些人,以为用几条暗线,用一堆金银财宝就能迷了他的眼睛吗? 自负得可怜啊…… “我不杀你是因为,不想让你死的太过轻易。” “当手臂上毒素蔓延,我不介意亲自斩断它。” 齐柏耀,和那些旧势力,就是他身体上的毒素。 他们若是老老实实的呆着,他或许还会给他们一线生机。 但当毒素妄想左右主人的时候,自然也不用存在了。 壮士断腕,虽然疼,却能保命。 理智逐渐回笼的齐柏耀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地上毫无生气的少女尸体。 面如死灰。 所有的算计都落空了,少主虽然没有杀他,但他显然只有死这一条路可走了。 脑海中灵光乍现,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少主……老奴,老奴……” 齐柏耀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一场,但石室中除了地上躺着的尸体,只剩下他到处回荡的哀嚎。 薛青顺着声音看向山间,就见自家少主逆着天光走来,脸色很不好看。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 “少主。” 薛臣嗯了一声,跳上马车,吩咐道:“回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青感觉少主的身体晃了晃,脚步虚浮,好像很虚弱的样子。 “少主,您,没事吧?” 薛臣钻进马车里,没再说话,他赶紧跳上马车,不敢耽搁,驾车回去。 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两个人知道。 薛臣满身疲惫的靠在车厢里面,只要一闭上眼睛,体内那股子邪火就往上窜。他苦笑一声,眸中杀意顿现。 那些人口口声声尊他为主,却敢算计他,不过是依仗着自己不敢动他们吗? 在没有将这些人全部杀死之前,他是不会有弱点的。 马车进城之后却没回到住处,而是在京城中七拐八拐,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宅子前。等薛臣下车,薛青驾着马车自己回去了。 那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狡兔三窟。 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青砖铺就的地板上一尘不染。 薛臣从院中的水井处打了一盆清水,回到房间关上门,将衣服脱下来。 少年身上的肌肉,紧、致、匀、称,没有一丝赘肉,只是此时腰间的皮肤溃烂一片,周围布满青紫的痕迹。 看上去,像是用手掐的。 腿上也有同样的痕迹。 薛臣清理完伤口,上了药,用白布包扎起来,又若无其事的穿上衣服。 两天后,传来齐柏耀死亡的消息。 他并不意外。 齐柏耀死在他的小宅子里,猎鹰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 他的死看起来是早就在计划之内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怀中抱着那块儿没有刻字的牌位,脸上的神色安详。 他是独居,死之前,给猎鹰带了一张纸条。现在天热,让猎鹰赶紧将他安葬,免得到时候臭了,烂在屋里。 猎鹰让人准备了一副棺材,趁着晚上将他埋在城外。 当天晚上,秦尧和温善章又聚在一处,捧着茶杯,但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齐柏耀有动作,他们都是知道的,不过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正想着,一条黑影从窗户外面翻进来。来人谨慎的将窗户关上。屋子里放了冰块儿,倒不是很热。 看见他,秦尧最先沉不住气,问道:“猎鹰兄,齐总管他……是怎么死的?” 是不是少主杀的…… 后半句话他没敢问出来,但是在场两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四个人当中,他实力最弱,最容易被取代,所以心里也是最害怕的。 人只要有害怕的东西,就等于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中。 猎鹰没打算吊谁的胃口,开口说道: “齐总管是自杀的。” 自杀? 秦尧和温善章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同样的疑惑。 “齐总管大权在握,怎么会自杀?” 当年齐柏耀手握大内总管之权,深受先帝器重,如今有朝中的暗线握在手里,就算是当朝的皇帝言诚书对他也有几分忌惮。 这样一个跺跺脚就能掀掉一半天的人物,怎么会自杀? 猎鹰站在窗子旁边深思道:“或许,他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坦然离开的。” 至于想明白什么事情? 除了他自己,别人永远也猜不到。 猎鹰可能猜到了几分,又不敢确定。他们两个涉猎的范围有交叉重叠的地方,所以对齐柏耀的行动,他早就得到了消息。 他也想看看,他们这位年轻的少主有几分真本事。 在场另外两人却是不知道的,不过他不会多嘴。 “那我们以后……” 温善章犹豫着问出心中所想,“我们以后该怎么做?” 猎鹰冷哼一声:“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们几人也并不是真的一条心,各有各的目的罢了。 谁先沉不住气,就会像齐柏耀一样,下场惨烈。 猎鹰心里感叹一句,这么多年都等了,何必这么着急呢? 可他不是齐柏耀,他所求的跟齐柏耀不同,自然无法体会他的心情。 薛臣趁机将齐柏耀手中的暗线消化掉,他确实有几分本事,通过各种手段抓住朝中要员的把柄,逼迫他们为自己办事。 有了这份名单,薛卫的实力一下子就能跟猎鹰抗衡。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突厥的强兵悍将始终没能攻破嘉峪关,反而折损了不少兵马。于是帖木尔汗再次派遣使者到京城议和。 去年一个冬天,老可汗病逝,帖木儿王子登上王位,如今是帖木儿汗。 言诚书终于松了口气,满朝上下一片欢腾,没有人再提塔丽公主。使臣送上两名艳丽的女子,言诚书直接将两人收归后宫,并且赏了使臣千匹丝绸,便将人打发了。 得到消息的帖木儿气得掀翻了桌子,但是老可汗病逝之后,有几个部落首领对他阳奉阴违,几次打仗直接不出力气。他的当务之急是先安内。 只得暂时将火气压制下去,上书跟言诚书谈论恢复商路的事情。 然而吸取了一次教训的言诚书直接将这个请求驳回,竟下令关闭嘉峪关,禁止与关外游牧民族通商,并且着手继续修筑关城,将崇山峻岭之间用城墙连接起来,防止天心桥事件再次发生。 但是这一条政令损害了大多数贵族的利益,不断有人上书请求废止。 不过事情却没有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赞成关闭嘉峪关的人更多,因为通商虽然意味着交流,意味着货物流通,却给游牧民族提供了侵扰边境的机会。 边境不安,战事不断,只会更加劳民伤财。 这是一场新、旧势力的碰撞,也是一场博弈。 太子和二皇子分别持不同的意见,太子主张关闭边城,彻底将突厥拦在关外,杜绝战事。二皇子主张打开城门,互通有无,彼此了解才能防患未然。 长期关闭城门,会蒙蔽双眼,不够了解敌人,一旦战事起,容易陷入被动局面。 一时间,反对的声音里面,又冲出来新的声音,以二皇子为代表的的主战派风头无两。旧势力纷纷掉转矛头,转而支持二皇子。 虽然大家的初心不一样,但是最终目的是一样的,只要能打开关城,管他是为了了解敌人,还是为了赚取利益。 朝堂上天天热火朝天,争得面红耳赤,言诚书面上不显,关闭关城的指令下达下去,由他们去吵。 温忆寒始终闭口不言,直觉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下朝之后将温言叫到书房,问道:“皇上下令关闭关城,你怎么看?” 温家首当其冲,如果关闭关城,温家受到的损失,甚至比朝廷的损失还大。 温忆寒却想到了更深的层次。 温言琢磨片刻,说道:“皇上的想法或许没那么复杂,只是单纯的防备突厥人,毕竟国库本就捉襟见肘,关闭关城,朝廷也有损失。” “如果,朝廷准备开海禁呢?” 海上这一块儿,从前朝的时候就有人提起,一直到现在朝廷对海上这一块儿都没有明确定论。一是因为造船花费巨大,且收益无法预估。二是,出海风险大,以前朝和如今的国库实力,恐怕还有难度。 把权利放下去……可就收不回来了。 所以,这件事儿还搁着。 温言琢磨着祖父话中的意思,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来不及抓住。 “祖父的意思是,皇上关闭关城对大家只是一种试探?” 也是打击旧贵族势力的一种手段,将他们的利益来源切断,打开海禁,重新拿出来一块儿蛋糕分配。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实力不够强的家族会被吞并淹没,实力强如温家,也会受到掣肘。 陆上丝路上的阻碍,是边境的游牧民族,如果商队遇上游牧部族的抢掠,算是人祸。 人祸有很多避免的方法,比如,许之利益,给与物资,达成合作。 但是出海,遇上的是天灾。 海上这一块儿,他们不擅长。 见他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温忆寒略感欣慰。身为人臣,若想家族长盛不衰,摸清楚上位者的心思尤为重要。 第77章 青衣楼主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太子和二皇子之争也是皇上默许的。” 温家几代单传,温家的重任将来要落在温言身上,温忆寒对他尤为重视。 “皇上想借机将旧贵族势力分化,从新旧之争中脱离出来,变成皇储之争。” 温言一怔。 “皇上,竟然拿储君之位博弈,不怕引起天下大乱?” 温忆寒神色不明,语气不疾不徐:“若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怎么能做皇帝?你不如想一想,温家以后该如何。” 将问题重新抛给他,温忆寒摆摆手。 一场谈话到此为止,温言起身行礼告退:“祖父好生休息,孙儿告退。” 从书房出来,走过长廊,温言在想,最近二皇子与祖父来往甚密,难道说祖父已经站在二皇子那边了吗? 太子和二皇子一直明争暗斗,朝中大部分文臣站在太子那边,二皇子若想赢,只能另辟蹊径,与他们这些旧贵族为伍。 但是二皇子的政见并不是旧贵族思想,二皇子更激进一些,如果将来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儿怕是就要拿他们开刀。 跟二皇子合作等于与虎谋皮。 温忆寒却没这个烦恼,二皇子蹦跶的再厉害,也只是一只小老虎,羽翼未丰,他很轻易就能将他的虎皮扒下来。 滚滚乌云似千军万马般从远处压将过来,明媚的天气瞬间黑沉起来,眨眼间电闪雷鸣,下起大雨。 夏天最好下雷阵雨,下一阵子就过去了。 温言站在游廊下面,看着雨水浇落在地上,将暑气压下。感慨一句,京城确实是个虎狼窝,叙傾这个时候离开京城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他不希望跟言叙傾站在对立面上,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他摇摇头,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雨水噼里啪啦下了一晚上,到第二天还在下。京城到处都是积水,流经城区的护城河河水暴增一倍,就连被京城围住的滕子湖的水位都上升了不少。 大暴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没过几天,各处的急报就飞到京城,北方地区多发的是泥石流,只有山区偶有发生。南方的情况严峻许多,泥石流、洪水将百姓们的房屋牲畜冲走,粮地被夷为平地。 百姓们既没有吃也没有穿,且大雨还在下,要是黄河决堤,受灾的范围只怕更大。 朝廷中忙作一团。 皇帝派了太子和二皇子分别下去赈灾。但是国库里能拨出来的钱粮的数量实在有限。 二皇子求到温忆寒这里。 温忆寒端起茶碗不轻不淡的喝茶,看着坐在下首的二皇子沉不住气的模样,想起当年宫变时,他的父亲,也就是温朝如今的这位皇帝沉着冷静的样子。 不露痕迹的摇摇头。 选择是双向的,他可以选择,也可以继续观望。 “二皇子,不是老臣不肯出力,您也知道,去岁突厥在边境挑起战事,老臣将账面上能支出来的银子全部交给皇上了,如今才半岁功夫,老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二皇子有些颓然,却不敢生硬要求,当下起身拱手道:“为难温公了,我再想想办法吧。先告辞了。” 从温忆寒这里无功而返,他转身又去了别处。 太子也过过苦日子,自然知道朝廷拨付的那些钱不够赈灾。临出发之前,将支持自己的臣子们聚拢到一处,筹资赈灾,倒也筹集了四五十万两银子。 二皇子有样学样,筹集了八十万两银子。 言诚书听着江作瑜禀报,神情愉悦的靠坐在椅背上,一石三鸟,还不错。 禀报完京城各处的动向,江作瑜犹豫道:“还有一事……” 见皇上心情颇好,他不再犹豫,“前朝大内总管齐柏耀,死了。” 齐柏耀身为前朝皇帝身边的近侍,这些年来一直位居鹰卫通缉榜的榜首,甚至比前朝太孙的位置还要靠前。 鹰卫知道他在京城,派人刺杀却从未得手过,也摸不着他的踪迹。江作瑜忌惮他,却拿他无可奈何。 言诚书也知道他的存在,一般都是祸害遗千年。闻言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怎么死了?” 江作瑜将鹰卫查到消息禀报给他。 “应该是,自称前朝太孙的前朝余孽进京了。” 他没有查到半点消息,只是盯着齐柏耀的人手折了,顺着往下查,才发现齐柏耀死了。但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鹰卫查不出来,所有痕迹都被抹去。 齐柏耀在京城中蛰伏二十余载,一般的势力岂能轻易将他踢开?所以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但是显然,言诚书对这个结论并不满意。卧榻之地,被前朝的乱臣贼子惦记着,他睡不安稳。 “务必要将人查出来!” 江作瑜颔首应是。 而被他们惦记着的乱臣贼子们,正因为齐柏耀的死,心有戚戚,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监控之中,短时间内奉公守法,不敢做丝毫逾越之举。 薛臣养好伤,重新出现在宅子里的时候,薛常已经将后院的女子们送出府,整栋宅子全是汉子,连一只老母鸡都没有。 他心中苦涩,琢磨着少主难不成喜欢男人? 莲香阁倒是养着一批小倌,不如哪天让少主去挑一挑…… 他一抬眉毛薛臣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悦道:“你该想的问题是,怎么趁着这次灾情给朝廷使点绊子。” 他们的身份是反贼,若整天缩着什么都不干,那还叫什么反贼? 被这么一提醒的薛常反应过来,言家越是失去民心,他们的机会也就越多,还是大业更重要! 当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认真谋划起来。 “少主,此次好几个州都受了灾,我们手里有粮食,要不要趁机敲诈朝廷一笔?” 薛臣给他一个还等什么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薛常明白了,领命退下。 薛臣端坐在书桌前面,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将这次受灾的范围画上。 从青州开始,甘州、豫州、苏州、兖州。 再往南去,几乎全部遭了灾。 战线拉长,朝廷估计有的忙了…… 他竟生出了一点幸灾乐祸来…… 随即一怔,感叹道,果然是在其位谋其政吗? 视线落在手绘的地图上,在豫州停下。 “豫州……” 胡嘤嘤就在豫州,接连的大雨让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黄河的水位不断上涨。沿河的大坝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一旦大坝崩塌,整个豫州都会被淹没! 他们在山里受到的影响会相对小一些,但是一旦发大水,粮食药材肯定会涨价。 她将自己的顾虑跟薛琴说了,薛琴一拍胸、脯,仗义道:“这好办,我去跟楼主说,多采购一些粮食和药材。” 胡嘤嘤狐疑的看着她,楼主是何许人也,是随便一个人想见就能见的? 薛琴神秘一笑:“你就等好吧!” 说完就开始行动了,胡嘤嘤很想跟上去,看看青衣楼的神秘楼主是何许人也,被薛三十八按住肩膀。 “楼主武功高强,住所周围布满机关,以你现在的水平,连竹林都穿不过去。” 竹林? 胡嘤嘤问道:“楼主住在竹林里?” 青衣楼后山深处有一片竹林,她是知道的,但她从来没去过。 薛三十八点点头。 胡嘤嘤以为薛琴是橙丝带,比自己等级高,所以有资格进去。挑挑眉毛没再说话。 薛三十八想了想,解释道:“青衣楼主薛镇,是薛琴的父亲。” 胡嘤嘤一口唾沫没咽下去,差点呛着。瞪着眼睛看他一阵儿,随即又释然了。 从小在青衣楼长大,又能保持这份心性的,除了她这个祖奶奶级别的嫩、黄、瓜,就只有薛琴了。 她现在还没往远处想,也不用往远处想,踏踏实实的练功就行了。 当下也不废话,抓紧时间练功。 薛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说动青衣楼主大肆采购粮食,反正青衣楼一向财大气粗,不差钱。 雨继续下,又持续了几天之后,一个深夜里,人们睡得正香,突然听见一声巨响,纷纷惊醒。 青衣楼的杀手们本就耳聪目明,听见声音,一个个从床上惊起,推开窗户往外看。 夜幕笼罩之下,一丝星光也无。 胡嘤嘤穿好衣服,冲进雨幕里,向后山奔去,山顶与黄河的水道遥相呼应。巨响发出的地方距离他们的位置很远,天很黑,什么也看不见。 正打算离去的时候,感觉到雨幕中一道绵长的呼吸声停在自己身侧。 她侧脸看着来人,黑洞洞的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来人身形高大,头发全部束在头上,下巴上留着山羊胡。 黑夜里看不见对方穿的什么衣服,她只看到对方手臂上一只金线麒麟。 是青衣楼主! “楼主!” 对这位神秘楼主充满好奇的胡嘤嘤偷偷抬头打量他,刚才若不是对方故意让她听到呼吸声,她甚至发现不了对方的存在! 她这一声,是对强者的崇拜,这种气息,她只在薛臣身上感受到过。 对方嗯了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等级?” 胡嘤嘤老实回答道:“我叫胡笳,是青丝带。” 男人诧异的看她一眼,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但听对方的语气似乎是知道她。 “原来你就是胡笳……” 第78章 全部身家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不确定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从薛臣那里,还是白天薛琴跟他说了什么。只听他接着说道: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亲传弟子?”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今天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胡嘤嘤抬头看着对方的……轮廓,或许,连见面也谈不上。 应该不是薛琴的原因。 对于这种砸在脑袋上的运气,若是不抓住,可就太浪费机会了。 胡嘤嘤二话不说,直接跪下,和着泥水,恭敬地磕了个头。脖子上挂着的玉坠滑出来,露出点金黄的丝线来。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她将玉坠重新塞回去。 “呵呵……”对方轻笑一声,“你这个丫头,果然有意思。起来吧。” 胡嘤嘤起身,只能仰望着他,她的身高还不到对方的肩膀。 “你跟我来。” 男人的脚下不疾不徐,身形却极快。胡嘤嘤拼劲全身力气只能勉强跟上,对方似乎有意等着她,带着她一起穿过竹林,来到一处小房子跟前。 男人进了屋,随后,屋子里亮起灯。 她看见男人的全貌,国字脸,宽眼皮,一副威严长相。出去淋了一圈雨,身上依旧干爽。胡嘤嘤心中虽然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的,却没有问出来。 她紧跟着进了房间,雨水早就将她身上的泥污冲掉,只是身上还在往下滴答着雨水。走过的地方,地板上留下一摊水迹。 薛镇看着身材瘦弱的胡嘤嘤,态度算得上温和。 “屋子里有薛琴的衣服,你可以找一件换上。” 胡嘤嘤本来想说不用了的,反正等会儿回去还得淋雨。低头看见地上的水迹,想了想,还是转身去房间里,打开柜子,里面果然全是薛琴的衣服。 在柜子里面翻了翻,竟然还翻到薛琴小时候的裙子,胡嘤嘤心中微暖,不管楼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至少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翻了一件她能穿的衣服换上出来。 “多谢楼主。” 薛镇正在泡茶,倒了一杯端在手里。 “我试试你的功夫,你只管动手,不必客气。” 教徒弟之前先试试水,胡嘤嘤懂,她也没打算客气,反正对方比她强,她根本就伤不了人家。 “那,得罪了!” 话落,胡嘤嘤一个纵步跃过来,以手刃为刀直接劈向薛镇的面门,薛镇侧脸,轻松避过,间隙还抿了口茶水,一派悠闲自在。 胡嘤嘤趁机变掌为钩,勾住他的脖子。 上三路最柔软的地方,也是一招致命的关键部位。 薛镇不反抗任由她动作,胡嘤嘤用力,手上接触的地方却如钢铁一般坚硬,接着被一股大力弹开。 她不气馁,继续朝着薛镇暴露出来的弱点进攻。 如果真的遇见这样等级的高手,她根本就不用反抗,因为就算给她一把长刀,对方一身铁骨铜皮,砍也砍不动,戳也戳不破,只有送命的份。 就像执行任务时,面对钱明浑身真气护体,若不是找到对方的破绽,她是没有机会赢的。 薛镇坐着,那就只能攻上三路,胡嘤嘤努力了半晌,连人家的衣服角都没碰到。想到对方说的不用客气。 她手中滑下来一枚螺旋飞镖,咻的一下甩出去,飞镖直接飞向薛镇脖子上的大动脉,薛镇上身侧了侧躲过去,飞镖盘旋一圈又绕回来,直击面门。 这用镖的功夫不错! 薛镇脸上露出点满意来。 胡嘤嘤从腰间拔出那两把细长刀来握在手里,交织着相对攻去,她的动作快且狠辣。猛攻一阵儿总算逼得对方上身动了动,露出腹部。 瞅准机会,胡嘤嘤身子从薛镇脑袋顶上飞过去,左手握刀反手划上对方的脖子,右手避开对方的格挡,往人家腹部捅去。 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姿势,膝盖顶上对方面门。 薛镇要想避开这个招式,只能向后仰倒。胡嘤嘤招式还没用老,立刻追上去,将细长刀往从上往下一顶,愣是将薛镇逼得往旁边滚了几步,心中大惊。 这丫头若是内力再深厚上几分,说不准能跟他一搏! 胡嘤嘤身子扭成麻花状落在地上,往后退了退,半跪在地上。 “得罪了。” 这一番活动,她脖子里挂着的玉坠又掉出来。 薛镇盯着那块玉坠。 胡嘤嘤本来是将玉坠收起来的,后来见薛琴老是打薛臣的主意,这才暗戳戳的又拿出来挂在脖子上,没想到今天晚上露出来两次,还被旁人看到。 戴着太碍事儿了,以后还是收起来吧。 她将玉坠往衣服里塞了塞。 薛镇看她的目光变了变。 “你起来吧,从明天开始,你就住在竹林里由我亲自教导。今天晚上回去收拾收拾,我让人送你出去。” 话音一落,小屋子外面出现一条人影。雨下的大,她直接没听到对方的动静。 来的时候也没感觉到竹林里有人。 “是,徒儿告退。” 心道,果然是人外有人,以后还是小心些好。 起身走到外面,人影纤瘦笔直,看身形是个少年。 来到少年旁边,少年递给她一把雨伞,然后自己撑着把伞,提了个竹纸灯笼走在前面。 胡嘤嘤跟上去,少年带着她在竹林里绕来绕去,应该是躲避什么阵法,他们走的极慢。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出来。 跟来的时候花的时间多了不少。 少年停住脚步,将手中的灯笼塞到她手里,没有什么语气的说道:“我叫青竹,明日辰时一刻,我在这里等你。” 胡嘤嘤应了一声,见对方说完就钻进竹林里,不见踪迹。她提着灯笼打量一下四周,然后合上伞,江灯笼吹灭挂在树上。 提起一口气,脚尖踩在树干上往住处狂奔。 这里是后山,要是提着灯笼慢悠悠的走,明天早上也走不回去。 雨水打在脸上,砸的人睁不开眼。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因为听到动静起来的同伴们早就又睡了。她回到房间,脱下粘在身上的湿衣服,从柜子里拿了件干净的换上。 然后把自己藏在屋顶上的布袋子取下来。 点上烛火。 坐在床上将布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半袋子宝石,一枚穿着红绳的羊脂白玉佩,然后将自己脖子上的麒麟玉坠取下来放在里面。 叹了口气,这些是她的全部身家,得走哪儿带哪儿。 衣服什么的就那么几件,带不带都行,反正隔几个月就会发新的。 在屋子里来回翻了几遍,也没有别的东西。她坐在床上,想着青衣楼主为什么会收她做徒弟。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干脆不想了,有一个强者坐师父,至少她不用担心将来自己太菜。 得去跟薛三十八道个别。 看着外面的大雨,她实在不想再淋一遍雨。犹豫着还是撑了把伞出门,薛三十八的住处离她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以往她过来的时候,还没到门口,里面的人就听到动静,准备好偷袭她了,这次她将门敲得叮咣作响,里面也没人搭理她。 她很自觉地推开门进去,屋子里没人。 找了一圈,绕到薛琴的住处,敲门,里面也没人。 桌子上的茶水还热着,人显然是刚出去不久。 胡嘤嘤无功而返,回到房间里,想到刚才听见那声巨响,叹了口气。 然后躺到床上睡觉。 自有人去奔波。 雨水虽然没淋在身上,但是听着屋顶上噼里啪啦的雨,不知道将多少人浇得透心凉。 “黄河决堤了,黄河决堤了!” 深夜,数条黑影穿过雨幕,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递进宫,言诚书刚躺下,江作瑜就一身水,从外面进来。 气息有些凝滞,不知道从多远的地方一口气跑过来。 “皇上,黄河决堤了,甘州、青州、豫州、苏州、兖州,都被洪水淹没了……” 他每说一个地方,言诚书的心口就紧几分,从决堤那两个字开始,他感觉自己都忘了呼吸。 太子和二皇子前几天才被派下去,组织疏散百姓,若是走的快些,这会儿说不准能到豫州…… 眼下豫州被淹了。 “太子和二皇子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几分颤抖。 黑鹰是温朝的眼睛,哪怕是在夜里,也能视物。 江作瑜禀报道:“太子向东去了兖州,不过这会儿才刚擦着豫州的边,估计不会受到洪水波及。二皇子往西边去了,现在可能已经到了青州。青州那边受灾较轻,两位皇子若能安全抵达,正好指挥着应对灾情。” 言诚书松了口气,只要两位皇子平安到了地方上,下面的老百姓心里就有了底,再有各个州府的令尹配合着赈灾,就掀不起大乱。 稍微放下心的言诚书顿了一下,想到离京多日的幺子,问道:“叙傾现在可否安全?” 一开始,他没有让人盯着言叙傾,想的是放手让他出去长长见识也好,皇家子弟不能养的太过娇贵。 后来豫州出了那档子事儿,江作瑜便做主盯上了言叙傾。不过没有禀报皇帝。 那个庄子他也知道,下面的人弄的,不过是个消遣的地方。 但是这个地方竟然被人一把火烧了,查过来查过去,竟然跟三皇子扯上了一点关系。 那个侍女……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第79章 熟人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三皇子现在在徐州,目前很安全。” 言诚书大大的松了口气,喃喃道:“安全就好。” 江作瑜抬眼瞄着他的表情,关于那个侍女……他不敢问。 皇上器重他,不代表会完全信任他。 “这段时间是多事之秋,让下面的人盯紧些,尤其是赈灾这一块儿,不能闹出乱子。” 江作瑜领命退下。 言诚书重新躺下,盯着帐子发了会儿呆,闭上眼睡了。 第二天早朝,驿馆里的消息才送到,早朝就着黄河决堤,该如何赈灾,如何疏散灾民一事做了讨论。 言诚书下令让丞相谭泉负责筹集赈灾物资,温忆寒辅助。责令户部尚书张成永统计受灾范围,统计受灾百姓的名单,并协助两位皇子赈灾。 又从朝中各部抽出人手带着救灾物资,下放到灾区,派钦差大臣下去巡视。 反应还算迅速。 一时间,朝中忙的人仰马翻。 温言也领了份差事,巡视京城周围农户受灾情况。 京城周围几乎没有受灾的百姓,顶多就是谁家房子漏水,地里的庄稼虽然被浇了,但是春上的收成没有影响,等雨水过去,翻翻地,再种上玉米、番薯等农作物,不过就是晚收几个月,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这趟差事,等于镀金。 温言乐得轻松。 谭泉本来还想从温忆寒这里讨点好处,但温忆寒滴水不漏,加之前段时间温家确实拿了一部分银子交到国库,他也不能用强。 可面临着庞大的物资需求,各部都来朝他张口,他总不能说自己口袋空空。 盯着他丞相位置的大有人在。 温忆寒对他的花花肠子了如指掌,京城暗地里的赌、坊,他占了一半,剩下一半,就是这位丞相大人的手笔。 这些年,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谭泉见在他这里讨不到好处,便把目光落到别处。 温言在京城里人缘好,完全是因为他是温家人,不仅财大气粗,仗义疏财,而且长相还十分俊雅,身上透着一股子谦和。 跟别的贵族看人用鼻孔出气不一样,他见谁都能笑嘻嘻的打个招呼。 挂上巡视京畿的职位,他便真的到处巡视起来。 京城直隶着好几个州县,他打算逛一个遍。 明面上只带着四个侍卫就出发了,这天行至何方县的时候,遇上山路塌方,将一队车马拦成两截,车队的护卫们正在清理。 温言穿着一身竹青色长衫,扇着折扇,在一边等着,让自己的几个护卫也上前去帮忙清理。 山路下面有一条河,因为下雨,河水涨了不少,卷着泥土,浑黄的河水像一匹野马,从山的这头奔向那头,看了会儿愰得人头晕。 马儿低头吃路边的草,温言跳到旁边的石头上,居高临下欣赏着雨后的景致,脚下就是急流。 突然一支羽箭从背后射过来,破空声响起的一瞬间,他就弯腰避过,羽箭落在他脚边的石头上。 咻咻咻,又是几支箭飞过来,箭风力道不小,将他的衣服划了道口子,钉在前面的羽箭旁边。 紧接着又是几道,背后是滚滚江水,眼看着箭雨越来越密,他脚下用力纵身一跃…… 咔的一声,脚下的石头断了,没撑起来他的力道,他身子失去平衡,跟着巨石一块儿掉进滚滚逝去的江水里。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等暗地里的护卫跑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他竹青色的衣服从水面上沉下去。 “公子!” 挖路的几个护卫赶忙跑过来。暗地里的几个顺着飞箭的方向追去。 路虽然挖通了,那边的人看见这个情形,也不敢过来,还堵在路中间。 明面上的四个侍卫虽然惊慌,却不凌乱,一个背了绳索跳下去,两个回头,贴着第三个人的后背看向箭射过来的地方,防止对方再次偷袭。 虽然他们的人已经追过去了。 一个紧张地望着江面上,搜寻着他们主子的身影。 放冷箭的人目的达到,只见树稍稍动,惊起的飞鸟往远处去了。防守的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纵身上马,回去禀报消息,调动人手。 大半个时辰后,下水的那个护卫拉着绳子从下面爬上来,满脸颓丧的摇摇头,没找到人。 剩下两个脸色也吓得煞白,三人动身赶紧往下游找。 找到公子,他们或许还有条活路,若是公子爷出了事,他们就等着被扒皮抽筋吧。 温言是温家的独苗苗,这会儿就算好端端的从水里爬出来,他们也少不了一顿罚。 天大的事儿都不上温言的性命! 何方县的这条河叫洹水,由西向东流,但是这段河道是南北向,有几个大急弯。流水冲着温言往下游去。 温言从水里钻出来,倒也不慌,小心避开河里的流石,四下瞄着看看能不能找到着力点好爬回岸上。 水流极快,他喝了好几口浑水,眼睛鼻子嘴巴里都是泥腥味儿,竹青色的衣服也被染成土黄色,半点风采也无。 温言想着,这个时候能保住命不死就是他本事大了,还要什么形象? 就这么顺着河往下飘。 前面江心横着一支粗树干子,他眼前一亮,努了把力朝着那个方向冲去。树干被雷劈开,横在江心摇摇欲坠。 他还没到地方,粗树干子被江水的力道冲的垮下来,正好撞在温言胸口上。 这一撞力道不小,直接将他撞得吐了口血,五脏六腑都撞得移了位置。 在急流里保持着身体平衡本就极费力气,泡的久了,他本身就有点脱力,这会儿一撞,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亭子上出现了一个少女,带着婢女往远处看。本来是探亲的时候上山游玩,结果因为大雨被隔在山上的尼姑庵里。 谭晏晏心想着,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 转眼就看见江心飘着的人,眼珠子一紧,拉着身边的小乔问道:“你看见那儿有个人没有?” 她指着江心,从发大水到现在,飘下来过鸡鸭牛羊猪,被褥铺盖,锅碗瓢盆,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 “咱们赶紧去看看!” 她们折身下山,喊了庵里的主事,带了几个人过去,一群尼姑们费劲巴拉的将人捞上来。 主事的尼姑四十多岁,会点医术,伸手在温言脖子上一探,舒了口气。 “还有气儿,咱们庵里都是女眷,将他安置在山下吧。” 谭晏晏上前看热闹,一看之下,心里一惊,呦呵,还是个熟人! 想到对方前几次对自己的帮衬,她大方的说道:“主持师父,这是我朋友,要不让他去我的小院子里?”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因为对方手里还握着她的把柄,所以…… 主持师父想也没想的拒绝道:“谭姑娘,你是女子,就算是亲兄弟也该避嫌。谭夫人将你交给贫尼,贫尼就得对姑娘负责。” 顿了顿,见她神色担忧,又松口道,“若真是姑娘的朋友,姑娘派小丫鬟留在山下照顾就行。” 谭晏晏知道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当即也不再纠结。 “多谢师父。还有一事……”她脸上微红,“还请师父不要跟母亲说,我怕母亲误会,为难这位公子。” 小女儿家的心思,主持虽然是出家人,但多少了解几分,虽然在场的人多,但都是庵里的。 “只要姑娘不做出失礼的事情,贫尼不会多嘴。” 见主持的神情,肯定是误会了,谭晏晏有心想解释几句,却怕越描越黑,她认识温言这件事儿本来就无从说起。 当下只双手合十谢道:“多谢师父。” 将人安置好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谭晏晏果真留了小乔在山下守着,自己跟着主持回到庵里。 温言的伤不算重,只是有点虚脱,小乔弄点热水,给他喂了几次。在山下住户的帮衬下将湿衣服扒下来,塞到被窝里暖暖的睡上一觉,天亮的时候就醒了。 谭晏晏起了个大早,趴在床边。 他一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熟悉的带着探究的眼睛,吓了一跳。 感觉到被子里的自己光溜溜的,眼睛往被子里一瞄,更是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你,你,你……”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余光打量了一下四周,又问道,“我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屋子里条件简陋,一点也不像客栈驿馆之类的地方。 见他醒了,谭晏晏忽略掉他眼睛里的慌乱,大方解释道:“这里是断尘庵山脚下的农户家里,昨天,庵里的师父将你从河里捞出来的。” 温言记忆回笼,昨天在江心那棵树…… 当即庆幸自己命大,要是被树砸到水下面,他再晕过去,这会儿早就咽气了。 谁想杀他? 本来想拱拱手谢过对方救命之恩的,动动胳膊才想起来此时处境尴尬。 偏眼前的少女还毫无知觉的看着他,弄得他心里尴尬,脸上也尴尬。 小乔捧着他昨天穿的衣服走进来。 “公子,奴婢将您的衣服洗干净,烤干了,您先穿上衣服吧。” 山里的农户家里穷,连一件替换的衣服都没有,所以温言才只能光着。还好小乔比较机灵,眼里有活。 不仅将他的衣服洗干净了,还把破了的地方补了补。 “多谢小乔姑娘了……” 温言回想着,这小丫鬟是叫小乔吧…… 谭晏晏这才想起来,红着脸走出去,顺带把门关上。 等两人出去,温言从床上跳起来,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一条亵裤,什么都没有。 赶紧将衣服穿好,脸上像火烧一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还是在两个姑娘面前。 又想到一个问题,昨天晚上感觉有人给他擦身子…… 第80章 讽刺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他浑身上下汗毛冷竖。下意识的看着外面。 暗中保护他的护卫顺着江心的布条,一路找过来,见屋子里没人了,才从窗户翻进来,讲他上下打量,苍白的脸上才回血。 当即跪在地上:“属下护主不力,让公子受惊了,请公子责罚。” 温言理智回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声问道:“刺客抓住了吗?” 跪地的护卫,身上僵硬,呼吸一滞。 “已经禀报温公,还在查。” 温言嗯了一声,护卫摸不准他的脾气,犹豫问道:“您是回京,还是……” “你们该查继续查,该找继续找,让祖父不用担心我。” 左不过是朝中那些事儿,若是这点事儿都处理不好,温家养的这些闲人也该换一批了。 护卫瞳孔一紧,赶忙应是,又从窗户里翻出去,来的无声无息,走的无声无息。 “温公子,你没事儿吧?” 换个衣服换了半天,谭晏晏担心他又晕过去,在门外喊了一声。 温言整理整理衣襟,衣服虽然破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打开门走出去,见谭晏晏在门口,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担忧。 当即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意来,拱手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见他人没事,谭晏晏的心就放下了,她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那咱们之间就扯平了!” 本来还欠他一顿酒呢。 温言想了想,对着她又是一揖。 “在下之前对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现在姑娘对在下的是救命之恩,应该是在下欠姑娘的,姑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在下能办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谭晏晏摆摆手,没他说得这般严重,再说,她只是看见他在江心挂着,救他的是庵里的主持师父,她并没出什么力气。 转念一想,眼珠子骨碌转几下,脸上露出狡黠来。 左右看看,自动忽略了小乔,见四下无人,凑过来小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有一个要求。” 少女身上的熏香是淡淡的鸢尾花香气,口若幽兰,微醺的气息扫在脸上,让人突觉春光明媚。 温言不免也小声起来:“姑娘有什么要求?” “我想去京城最大的春香楼,找花魁软玉喝酒弹曲,听说她是京城第一美人……” 一脸期待的样子跟酒中饿鬼似的。 温言掏掏耳朵,泡在江水里的时候耳朵里进水了,很不舒服。恍惚想到那次,她说她想去青楼…… 温言觉得有些头疼。 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他在京城认识的人多,只要到那个地方转一圈,不出一刻钟的功夫,消息就能传到祖父耳朵里,祖父就能派人把他捉回去,把他的腿打折。 因为他父亲,祖父特别讨厌他跟烟花之地沾上边。还有啊,眼前的少女,是丞相府千金,若是让旁人知道,温家公子带丞相府千金去逛青楼,估计连皇上都会惊掉下巴。 但是现在,话他说出去了,要求,人家提了。 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看着少女一脸期待的表情,他突然觉得也没觉得多为难。 “好,回头我安排安排,你等我通知。” “真的?”谭晏晏脸上笑容艳艳,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的样子,“说好了,可不准骗我!” 正说着,门口出现几个劲装打扮的护卫,簇拥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看见来人,谭晏晏瞬间就蔫儿了。 “小姐,夫人让奴婢来接您回去。” 来人正是谭晏晏的乳娘。乳娘身后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卫,看见温言的时候眼神闪了闪。 温言皱眉,目光落在护卫的手指上,食指和中指指尖有老茧。 谭晏晏耷拉下脑袋,极不情愿。她们这趟出来,她娘又打算给她说亲,说的是何方县她那个老姑奶奶家的孙子,比她大四岁,去年考上了举人,打算过两年,再参加科考。 她娘说,低嫁底气足,被上次姨母家的表哥那件事儿吓着,所以这次打听了人品,才带着她过来的。 她不喜欢,所以躲到了山上的尼姑庵里,又遇上下大雨,一直耽搁到现在。 “这位公子是?” 乳娘见温言气质不凡,又看看自家小姐,有些担心的问道。 谭晏晏直接打断她。 “昨天从江心捞出来的,我不认识他。”说完上前几步,催促道,“不是来接我吗,我们赶紧走吧!” 乳母朝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会意,护送着几人往回走的时候,其中一个掉头去山上的断尘庵里打探消息去了。 主持师父倒没多说,只说是庵里的都是出家人,不方便照顾男客,便将人放在山下农户里。谭小姐可能是好奇,才一大早过去看了看,毕竟昨天,是谭小姐先看见江心有人。 护卫回去跟谭夫人说了,谭夫人皱着的眉头才放下来,刚才回来的时候,乳母先跟她提了提。 这会儿让乳娘照顾着谭晏晏,自己起身去跟老姑奶奶告别。 告别的时候听老姑奶奶说昨天往县衙去的路上有人失足掉下水,联想着可能就是那位公子。 至于是真的失足,还是有人蓄意谋杀,传言里就没有说了。 温言站在小院子里等着一行人离去,招招手,隐在暗处的护卫出来。 他吩咐道:“让我们的人撤走吧,去查查谭相夫人怎么会在何方县。” 从何方县往京城去,快马半天。 温言前脚回去,后脚,谭夫人一行人赶在午后未时也进了城。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来,将谭夫人希望跟何方县望族王家结亲的消息带回来。 “王家?何方县……”他想了一阵儿,问道,“是跟首辅王璨有点亲戚的那个何方王家?” 护卫答道:“是,王家家主王恒,跟朝中的王大人是表亲,虽然同姓王,却不是一个本家。王家三爷在苏州府任同知,谭夫人看上的,就是这位三爷的嫡次子王辰浩,今年十八岁,去岁中了举人。” “谭家跟王家有什么关系?” “谭相的娘舅家的表妹的表姑奶奶是王家的老夫人。” 这关系绕的,极其复杂。但是说白了,连远亲都算不上。 温言眉梢一挑,应了声知道了。 温忆寒压下心头的怒火,让人下去调查。 “公子,公爷在书房等您。” 本来不打算打扰祖父的温言,脚下调转了方向,朝主院走去。 一进门,书桌上放着昨日从他背后飞出来的那几根羽箭。温忆寒面色很不好看,盯着羽箭沉声道:“已经让人去查了。” 从来只有温家算计别人的份儿,哪里有人敢骑在温家的脖子上拉屎! “你有没有受伤?” 从温忆寒将他看得紧就能看出来,这些年从来就没有太平过。 “我没事,让祖父担心了。” 正说着,出去查探的护卫在门外禀报。 温忆寒让人进来,祖孙两个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 护卫进来,跪在地上。 “主子,这批箭是工部今年开春新造的,一共造了三万四千根,全部移交兵部,存在兵部的库房里。入夏之后,拨了一万根给京畿司的骁骑营,拨了四千根给城防军,余下两万支箭还在兵部的库房里,属下派人清点了,一根不少。” 京畿司的骁骑营整天训练骑射,损耗大。再加上要清理行宫外的山林,准备等皇上过去避暑的时候打猎。训练时的损耗好统计,但是在外的时候,不好说。 拨给城防军的箭,现在只怕还在城防军的仓库里,除非到了战时才会拿出来用。 从箭上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些刺客呢?” 当时温言身边只有四个护卫,不敢轻易去追,等后来的人钻到林子里的时候,那些刺客早就跑了。但是根据现场勘探到的信息能得出几个结论。 “刺客只有三个人,公子走的是官道,前后除了山地并没有其他躲避的地方。因为下雨,山上路滑,容易留下痕迹,顺着痕迹在山上找,发现刺客在山上走了一段,就下山从官道跑了。” “属下沿着官道前后走了几十里,并没有发现刺客踪迹,刺客的脚印在江边消失了。当时是白天,路上有行人,属下怀疑他们潜伏进沿路经过的商旅的队伍里,现在已经派人去盯着了。” “从那条路上经过,能同时藏下三个人的队伍不多,一共三波人,第一波是运粮的官队,第二波,是过路的商旅,第三波,是谭相的夫人回京的车队。” 事情是昨天发生的,谭夫人是今天带着谭小姐回京的。时间节点上不太对。 但是温言想起来见到的谭家护卫,手上有老茧…… 这件事不太好查,但是盯着那些人,迟早能盯出来点线索。 温忆寒挥挥手,护卫躬身退下。 “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温言想了想,将谭晏晏将他从河里捞出来,并看见谭家几个护卫的事情说了。 如果查不出出来,只有两个可能,刺杀他的是谭相的人,隐藏在自家的队伍里,当然不会有什么纰漏。 另一个可能,杀手跳江逃了。 但是昨天他的人从上游到下游搜寻了无数遍,河里只有他一个人从上面飘下来。被谭相的千金救了。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可就真的太讽刺了。 温忆寒显然也想到了,冷笑一声说道:“骁骑营清理行宫这事儿是谭相统筹的吧,谭相这个人,仗着帝宠,越来越不知轻重了……” 第81章 热情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世事无绝对,也有可能只是巧合。” 谭相能坐到丞相的位置上,说明不是蠢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又怎么会沾手?何况昨天那些刺客,并没有真的下杀手。 他们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跟谭相有关。 只是震慑? 温家见过经过的大风大浪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这点小事儿就能震慑住? “这件事情迟早会查明白的!” 温忆寒的声音里带着算计。 谭泉自然也得到消息了,等谭夫人带着谭晏晏回到府上,连面都没见,直接派小厮传话,将谭晏晏禁足,亲事定下来之前不准出门。 连辩驳机会都没有的谭晏晏直接跳起来,不服气道:“我又没犯错,爹爹凭什么又要禁足?” 小厮只是传话的,自然回答不了她。 谭夫人一愣,但想到她为了反抗亲事,居然一声不吭直接住到山上的尼姑庵里,确实不像样子。以前耍耍小性子,顶多就是绝食几天,这两次竟然都是离家出走,这个毛病得治。 于是也不开口,沉默着表示赞同。 “娘啊……”谭晏晏想起来撒娇,抱着谭夫人的胳膊使劲儿摇晃,“娘啊,我是真的不喜欢那个二表哥,我想在家多伺候您和爹爹两年,您能不能跟爹爹说说,别禁我的足……” 一下子提出两个要求,谭夫人无奈道:“定了亲也能在家里多待两年再出嫁啊……再说了,王家小子挺好的,一表人才,娘看了也喜欢得紧呢。” 见她不接自己这一茬,谭晏晏将脑袋也蹭到谭夫人肩膀上。谭夫人嫌她烦,用力将胳膊抽出来,拍拍她的脑袋说道:“你爹也是为了你好,回去老实待着,做点女红,你爹也能高兴高兴。” 于是,又被关禁闭的谭晏晏,心想,她的逛青楼计划又要泡汤了。 突然想起来,还没来得及跟温公子说,准备好了怎么通知她…… 哎,瞬间万念俱灰,一点意思也没有。 谭晏晏躺在床上,一直到天黑,爬起来吃了晚饭又接着躺回去。她不喜欢丫鬟伺候,所以院子里只有小乔一个人。 其实是嫌一堆丫鬟仆妇碍事儿,想溜得方便些。 但是如今,小乔早就去打探过了,院门处有人把守。 谭晏晏从床上跳起来,打开柜子偷偷取出来一副卷轴,走到灯下打开,卷轴上画着一个仙人。正是那日她画的那副,又重新誊了一遍。 温公子真的是她见过的所有人里面最好看的,不知道跟春香楼的花魁软玉比起来,谁更漂亮一些。 温言若是知道她拿他跟一个花魁比,估计会被气死。 此时,他也在看着墙上那幅画,想着怎么才能躲过熟人和祖父的眼线,去一趟春香楼。后来想到春香楼是自家的产业,瞬间歇了心思。 不仅要防备着熟人和自家的眼线,还得想办法让春香楼的人别在谭晏晏面前把自己卖了。 两边都要瞒着,感觉比刺杀还要刺激。 想了半天,脑子里灵光一闪,可以约在径山寺啊! 不过得想办法将人引出来。想到那个馄饨摊子。 第二天温言去温香阁的时候,到馄饨摊子前停了停。摆摊的老翁还认识他,招呼他过去吃馄饨。 青天白日的,温大公子自然不可能坐下来吃馄饨,拿了一锭银子放在老翁面前,低声道:“若是谭小姐再来吃馄饨,麻烦老翁传个话,让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派人去对面的温香阁,跟小二说一声。” 老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谭小姐是经常来吃馄饨的那个姑娘,那姑娘从来没有透露过姓名,他也是这会儿才知道,那位姑娘姓谭。 底层的百姓对合规矩不合规矩没什么概念,反正贵人吩咐了,他照做就行了,而且眼前这位公子说话和气,看起来像个好人。 “好,公子放心吧。”见他放下银锭就走了,赶紧追着说道,“公子来碗馄饨吧……” 话还没说完,温言已经进去温香阁,他后面的话就咽下去了,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跟温香阁抢生意。 温香阁,自然也是温家的。温言找小二交代一翻,如果对面卖馄饨的老汉或者是一个小姑娘找他,让他们及时通知他。下面的人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将事情办砸了的。 温言哦了一声,其实他是怕老翁进来,被小二当成乞丐赶出去,没想到被人当成任务了,还搞得郑重其事。 不过他也不会解释就是了。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大雨之后,街上反而更热闹了,而受灾的地方,百姓们可能连一口热饭,连一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坐在京城里,看着繁华的表象,一点也体会不到佛说的那句,众生皆苦。 他日日都来温香阁,却一连半个月都没有等到谭晏晏的消息,反而等到了各方灾区的急报。 豫州清漳村瘟疫,兖州新城瘟疫,这两个地方最严重的,已经被重兵围了。各州县的官员紧急关闭城门,将受灾百姓拦在城外,由赈灾的钦差将流民安置在城外,每日施粥和防疫的汤药。 各地报上来的粮草和药材的需求越来越多,朝廷能调度的越来越少。谭相和一干大臣整天在外奔波,一连好几天都不回府。 家里的防守却是越来越严了,谭晏晏溜不出去,趁着一次机会,让小乔溜出去给她买馄饨。 街上也是人心惶惶的,官兵们扎在街上,催促着街上的摊贩们收摊儿。 小乔到的时候,卖馄饨的老翁正在收拾,看见她过来,遗憾说道:“姑娘,今个儿没有馄饨了。” 小乔第一次见这种架势,心里不免有些害怕,问道:“老翁,这是怎么了?” 老翁解释道:“说是灾区爆发了瘟疫,以后都不让咱们摆摊了,等疫情过去了再说。” 小乔懵懂的点点头,她长这么大,还没听过瘟疫是什么,等回去了问问小姐。 她是偷偷出来的,得赶紧回去,转身正打算往回跑,老翁喊住她,“对了,上次跟你家姑娘一起吃饭那位公子说,让你们家小姐什么时候有空,跟对面酒楼里的小二说一声。” 小乔停下脚步,点头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又跑了,一会儿功夫就跑不见影了。 老翁继续收拾着自己的摊子,叹了口气,不让摆摊就赚不着钱,以后可怎么生活啊……想起藏在炕洞里的银锭,他又没那么发愁了,不让摆摊就不摆吧,先歇一阵子。 总算将话带到,那枚银锭接起来也没那么烫手了。 见小乔两手空空的回来,谭晏晏本来就郁闷的心情更加郁闷了,连最后一点反抗都给她驳回来……没意思。 小乔老实的说了街上的情况,问道:“小姐,大家都这么害怕,瘟疫是什么?” 谭晏晏收起了无所事事的态度,严肃道:“瘟疫是一种会传染的病,一旦染上,十村九空,所以说,谨慎一些是对的。难怪最近爹爹总是忙的很。” 小乔哦了两声,接着说道:“老翁说,上次跟您一起吃饭的那位公子跟他留了口信,说您什么时候有空了,可以去温香阁跟小二说一声。” 听到这个,谭晏晏精神头好了点,但还是有点蔫儿,也没了兴致。 “现在灾民还吃不饱饭,哪儿有功夫寻欢作乐!我们省下些银子捐给灾民吧。” 小乔想了想,回到房间把枕头下面压着的钱袋子拿出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共四枚银锭,还有几块儿散碎银子。 她把散碎银子装回去,把四块儿大银锭拿出来交给自家小姐。 “这是从小到大,府上给我发的月例银子,我也没什么亲人,小姐帮我捐了吧。” 谭晏晏看着她手里的那些银子,原本还能有更多,因为跟在她身边,她老是犯错,身边的下人就总是被罚月钱,她能攒这么多确实挺不容易的。 这时候,却要全部拿出来捐给灾民。 是个实心眼儿的姑娘。 这也是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小乔能留在她身边的原因。 谭晏晏把自己攒的银票首饰拿出来,两个人的凑在一起,大约有二百多两。 “这些还不够,爹爹最近筹集赈灾银,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我们也想想办法吧。” 小乔老老实实的跟她坐在一处想办法,其实也只是看着自家小姐想办法,她能有什么见识呢? 谭晏晏想不出来办法,想到前几次见温言,对方的装扮看起来也是非富即贵,而且对方是男子,比她行事方便! 她弱弱的打定主意,来到书桌前,亲自动手研墨,提笔斟酌再三,写了一封信交给小乔。 “你去把这封信交给温公子。” 小乔点点头,揣了信又出门了。 街上乱七八糟的还在收摊儿,再回去的时候,老翁的馄饨摊儿已经收走了,街角空荡出来一片,让人还有点不适应。 温香阁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小乔怯怯的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小二忙的到处跑。 “姑娘,你来找人吗?” 一个小二端着托盘,看见她,眼神贼亮。 小乔犹豫着点点头:“我来找温公子,我家……” “温公子就在楼上,我带你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二热情的打断,并且热情的请到楼上。 第82章 青鸢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成为楼主亲传弟子这件事情,青衣楼里没人知道,她想分享的两个人一连走了将近一个月都没有消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照面,楼主就收她为亲传弟子,但这于她而言,应该是好事。 楼主手臂上挂着一根黑色金边麒麟的丝带,她这个亲传弟子的青丝带换成了一根全黑的,什么花纹都没有的黑色丝带,说是楼主亲传弟子的象征。 她观察了青竹,青竹一身青衫,并没有任何等级。 并且青竹不是一个好搭讪的人,搬来竹林的这一个月,她跟青竹说的话总共不超过五句。楼主除了指点她功夫之外,也让她看一些书,看的都是些谋论、策划一类,有时候也看游记,史书,杂书,就是乱七八糟,没有什么章法。 然后想到哪里考到哪里。 问得最多的,也不是书本上的死知识,而是根据一件事情,询问她的看法。 比如:若让庄周为相,你认为他会治理出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也有,如果孔子当年不是周游列国,而是直接入朝为相,天下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一个女人,上阵杀敌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变数。 问的问题也是乱七八糟。 比如第一个问题,胡嘤嘤认真思考之后,回答的是,老子的无为而治适合天下初定,百废待兴阶段,若是到了发展迅速,国家繁荣昌盛阶段再用无为而治,就会让国家法令不严,官员和百姓缺乏约束。 繁荣昌盛之下应用重典警醒约束,提醒世人不可被权势金银蒙蔽双眼,重视人礼纲常。 她不会掉书袋子,说的都是大白话,薛镇很容易就听明白了,然后丢给她一本《论语》让她看,看完了之后问了第二个问题。 胡嘤嘤也就是大概看了一点,沉思了两天,回答道:“孔子若是没有游历诸国,或许就是一介凡夫俗子,为官为相的人那么多,从古至今也就没几个出名的。” 然后薛镇就丢给她一本《女戒》,让她看,什么三从四德之类的,胡嘤嘤是最不屑的,不过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第三个问题,她的回答是:“天下男人和女人各占一半,说不准女人上阵杀敌是什么光景。” 在竹林里呆了一个月,薛镇给她派了任务。 从豫州到京城,快马三天。青衣楼靠在黄河边上,决堤之后,到处都是灾民,一路上,胡嘤嘤见了很多灾民拖家带口沿路乞讨往京城涌去。 她不敢停,怀里揣着路引,一路疾驰,终于赶在第三天天擦黑,进了京。 看到京城的城楼时,她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来得太轻易,太顺当,让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因为灾民往京城涌,城门酉时就要关闭。城门外搭了帐篷,架了铁锅。 铁锅里面烧开一锅热水,士兵们端着半盆和好的面糊糊丢到锅里,用两根长筷子搅合半天,等锅里的热水变成一锅面疙瘩,往里面撒上一把盐,丢上几片碎菜叶子。 灾民们蜂拥上来,拿破碗盛上一碗,蹲到棚子前面用嘴吹着,吹凉了抿一口,一口一口把面疙瘩喝到肚子里。然后随便找个树荫缩起来睡觉。 朝廷有时候施粥,有时候弄面疙瘩,反正不会给他们馒头,每顿喝上一碗稀汤,找个地方躺着不动或者是睡一觉,饿得就没那么快。 朝廷对灾民的态度是一个都不能进城,也不能闹事儿,你就乖乖的待在城外,每天两顿饭。等灾情过去之后,朝廷出钱遣送回乡里。 又派了兵将看着,所以也没人闹事儿,胡嘤嘤到城门口的时候,大家嫌热,零零散散的躺着,躺的哪儿都是。 胡嘤嘤找个地方下马,直接将马卖了,然后易容成一个小脚老太婆,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了十几个鸡蛋,拿着路引,晃晃悠悠的进城去了。 乱时,进城要盘问好几次,尤其是这种擦着天黑进城的。 灾民都能跑到京城来,说明前面的路好走,一路走来,胡嘤嘤也确实没费什么力气。到了京城这边,因为查得严,她不敢大意。 路上截了一个小脚老太婆,趁着人家休息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小截迷香坐到人家上首位置。 风一吹,老太婆吸了迷烟,没两下就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胡嘤嘤偷了她的路引,又在路上守了一会儿,看见有车队经过,将人拦住,给了人家一串铜钱,将老太太放到车上,说是老太太热晕过去了,让车队将人捎到京城,送到谁谁谁家。 路引上有村里里正开的证明,说老太太是到京城寻女儿,她女儿家住在哪儿哪儿。 这种车队是做生意的人,到城门口十有八九会给点儿孝敬银子,老太太的身份很容易就能蒙混过去。 胡嘤嘤顺利进城,这个时候街上的人脚步都有几分匆忙,赶路的人赶紧去找客栈酒楼,归家探亲的,赶紧去找自家亲戚。 摆摊的不让摆了,出来闲逛的人少了,都窝在家里。街上来回逛的,倒是只剩下达官贵人和商户。 商户们忙着开门做生意,达官贵人们忙着照顾生意。 若论哪家生意最好,肯定还是茶肆酒楼,酒楼供客人们吃饭喝酒,茶肆供人们消遣解闷儿。 胡嘤嘤第一次来京城,没想到京城的街上这么冷清,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街上一队队士兵巡逻,每个人穿着一身亮甲,手里提着一柄配刀,走起路来气势昂扬,让人看了心里害怕。 平头百姓们宁愿躲在家里,怕惹上什么事儿。 胡嘤嘤往墙角瞅了瞅,借着路边的红灯笼,看见墙上画的两根线,就一横一竖,说是十字吧,又跟十字不一样,竖着的那根线往里勾了勾,看起来像简笔画中的鸟。 她随手将记号擦掉,朝着鸟尾巴的方向走了十来米,又看见一个。 顺着这个路引,从主街走过去,走了很远,又转进小巷子里,陆续绕了七八条巷子,才终于在一个木门前停住,门上绑了两根红布条,一横一竖的挂在门框上。 她轻轻敲敲门,还没出声,里面就传来脚步声,里面的动作也很轻,只听一个男声问道:“谁呀?” 胡嘤嘤小声应了一声:“是我,我来看看英娘。” 里面的人打开门,看见门外的胡嘤嘤,将她从上到脚打量一遍,侧身让开。 胡嘤嘤听见隔壁家的门打开的动静时,她已经走到院子里。一边将篮子递给给她开门的年轻男人,一边伸手叉着腰,往后伸了个懒腰。 叹着气道:“哎呦,我这腰呀,老了,不中用了,才走了几步路就快累死了。别愣着了,篮子里有鸡蛋,先给我沏碗鸡蛋茶来,再放上点糖,里面有糖。” 男人关上门,转身接过篮子,应了一声,赶紧去了厨房忙活了。 胡嘤嘤打量这间小院,院子不大,却有口水井,西边三间正屋,东边还有个侧间,侧间旁边是厨房。 院子里种了一棵桃树,她抬脚迈进上屋。 灯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正拿着两片布,笨拙的攥着针线往一起缝,东边一张大炕上盘腿坐着一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刚满月的小娃娃,用包裹裹着,女人正在喂孩子吃奶。 看见她进来,小女孩儿好奇的打量着她,女子抿抿唇没说话。 男子端着鸡蛋茶进来,将鸡蛋茶放到胡嘤嘤面前,胡嘤嘤没喝,端过去放到女人炕上的小桌子上,示意道:“孩子还吃着奶,你喝了吧。” 女人看着冒着热气的鸡蛋茶,又看看胡嘤嘤,对着灯下坐着的女儿喊了一声:“大妮儿,你去小姨屋子里睡觉去。” 大妮儿哦了一声,乖乖的出了房门,去旁边那间屋子。 等小女孩儿离开之后,女人跟男人对视一眼,主动问道:“你是楼主派来的吗?” 夫妻两个的气息比普通人长,再看两人的身形,一看就是练过武的。 女人虽然生了孩子,身材也是一点没变化,黑亮的眼睛充满警惕。 胡嘤嘤从怀中拿出那条象征着身份地位的黑丝带。 看见丝带,夫妻两个的呼吸都是一滞,男人朝女人点点头。就听女人接着说道:“我叫青鸢,现在的身份是城郊田庄佣户孙婆子的长女田英,这是我男人,京城王记铁匠铺的伙计王刚,他的代号青云。” 女人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妹妹,叫田柔,外表看起来跟姑娘差不多年纪。一个多月前,少主安排她到兵部尚书府里伺候。” 怀里抱着的小娃娃吃饱奶睡着了,女人将婴孩放到床上,再转过身跟胡嘤嘤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一个月前,田柔得了一天假,回来转了一圈又走了,结果到了第二天,尚书府的管事妈妈亲自来了一趟,说是来绑人。当时进府的时候,为了能取得府里人的信任,我们签的是卖身契,过时未归,视同逃奴。” “可田柔早在前一天午后就回去了,然后就音讯全无。” 胡嘤嘤听着,问道:“田柔不是真的小孩子?” 第83章 调查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女人点点头,解释道:“她从九岁就不再长了,身高,容貌都是九岁时的样子。她的实际年龄,比我还大上两岁,今年二十五了。” 胡嘤嘤挑挑眉毛,不再打断,听女人继续说:“后来尚书府的管事妈妈回去了,一个时辰后又来了位管事妈妈,来详细问了一遍,又让人去街坊邻居处打听,听到田柔确实是午时过后就出门去了,街坊邻居,还有大街上的人都见了。” “人出去了,却没回尚书府。那管事妈妈回去禀了尚书夫人,然后到京兆衙门报官。京兆衙门又将我们和街坊邻居传唤过去,问了一遍。我们答得和前面一样,衙门里就立了案,让我们回来等消息。” “一直等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胡嘤嘤沉静的目光看着她,如果只是这样,楼主估计不会让她在专门跑一趟,此事肯定还有后续。 果然见女人苦笑一声。 “田柔失踪后,我们想过撤离,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说着,她的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婴儿身上,柔和道,“一直到现在也没人来找我们的麻烦,风平浪静到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两个心里没底。” 胡嘤嘤听明白了,问道:“你是想让我查田柔的去向?” 女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现在我们的任务变成两个,第一,找到田柔,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我们还需要监视着兵部尚书,并且这个人选,是田柔。” 田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去监视兵部尚书? 女人的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 胡嘤嘤明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田柔现在生死不知,去向不明,事情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无从查起,所以现在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合适的借口,让田柔回到她该去的位置上,出其不意,打乱对方的阵脚。 然后找线索,找到隐藏在暗处的人。 或许,田柔身上还有别的秘密。 “有田柔的画像吗?” 男人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张画递给胡嘤嘤,胡嘤嘤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将画像合上拿在手里,问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他们是布在京城的暗桩,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男人摇头看像女人,女人目光柔和的看着床上熟睡的婴孩,轻声道:“我们打算撤离了,就说跟着我男人回老家探亲。姑娘若是查到消息,还在这一条街上,再往里面走,门口拴着条白布的那家,是咱们的联络点。” 胡嘤嘤哦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见他们一家四口日子过得殷实平和,不忍打扰,起身告辞。 出门的时候还挎着那个篮子,男人将她送到门口,说道:“她表姨,天晚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走吧。” 胡嘤嘤摆摆手:“回去吧,我去别的地儿过夜,明个儿一早就得走了。” “那您路上慢点。” 小巷子里很黑,连一个灯笼都没有,旁边的人家开开门,问道:“刚子,你家来亲戚了?怎么这个时候来?” 男人笑笑,解释道:“是我媳妇儿她表姨,也不知道啥时候来了京城,听说英娘生了个小子,大晚上的赶过来看。我想留她住几天,人家嫌我烧的鸡蛋茶不好喝,说是去她孙子家。” “嘿,那也是个妙人儿,其实是不想给你家添麻烦吧。” “谁说不是呢,这年头都不容易。” 两人说了几句就各回各家,这条巷子里住的大部分都是租户,因为地方偏僻,房租便宜,住的都是拖家带口在京城里讨饭吃的穷人。 基本上都是白天干活,大晚上才回来,吃了饭倒头就睡那种,很少管别人家的事儿。 一个小插曲。 胡嘤嘤又绕到主街上,看见几个酒楼茶肆,她的装扮,没敢去太高档的,往旁边走了走,到一个小茶馆里喝了碗茶,磕了点瓜子,听店里人闲聊。 聊过来聊过去,无非就是些东家长李家短,听不到什么有用的。 胡嘤嘤找了家小客栈,要了个单间,将门窗都关严实,才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来,又从后背取下来一团棉花,脱下外面穿的单衣,里面还裹着一层夹棉的马甲。 大热天的穿成这样实在是太热了,幸好脸上脖子上都是假皮,要不然汗流浃背,一看就有鬼。 胡嘤嘤看着画上的少女,八九岁模样,照早就知道的信息,比她矮上小半头。 这个好办,胡嘤嘤的缩骨功练得时间虽短,火候却足够,只听咔嚓一声,后脊椎骨缩进去一截,她的身高就矮了一截。 易容成少女,最难弄的就是皮肤,少女的皮肤吹弹可破,雪白细腻。 胡嘤嘤往脸上扎了几根金针,模样立刻就跟画上的少女一般无二。 照着镜子看了看,又把金针取出来,恢复本来面貌。 不能两眼一瞎就往前冲,今天晚上得做点什么,至少要知道这桩案子进展如何。换上夜行衣,胡嘤嘤吹灭蜡烛,打开窗户。 因为贪便宜选的这家客栈比较偏僻,门前那条街上还有两串灯笼,偶尔有人路过,后面的小巷子就僻静多了,连着一片都是黑灯瞎火,也不知道是没人,还是都睡了。 听了听动静,胡嘤嘤从窗户翻身下来,隐没进黑暗里。 这会儿还早,茶楼酒肆里正是热闹的时候。绕开热闹,径直往京兆衙门的方向过去。 因为接连的灾情,衙门里还是灯火通明,进进出出忙的不行。 胡嘤嘤避开守卫绕进去,在院子里摸索一阵儿,见从前衙送出来的卷宗都送进前衙西边的一个小耳房里,然后送卷宗的人就空手出来了。 小耳房里亮着灯,窗户上不时划过人影,从外面看,小耳房只是门小,里面的地方很空旷。 胡嘤嘤从房顶上滑下来,顺着味儿,找到茅房旁边守着。 不大会儿,一个小厮跑过来,着急忙慌的脱衣服放水,胡嘤嘤趁他提裤子的时候溜进来,一掌将人劈晕,将人拖到僻静处,把衣裳扒下来穿到自己身上。 她选的这个小厮年纪不大,身形瘦弱,衣服她穿上稍微大一点,也不算太明显。 怕人醒了,胡嘤嘤从怀里拿出半截迷香,点着一头,把迷烟往小厮鼻子里吹了吹。这才起身绕到前面。 “这个是前天处理过的案子,拿去存档。” 桌上还堆了一堆没处理完的卷宗,坐在案后的师爷眼皮都没抬一下,听到有脚步声,把卷宗往前面一推,活儿就派了出去。 胡嘤嘤抱起卷宗,跑到刚才看见的小耳房里。 门口坐着一个人收录,收录指点她将处理好的卷宗放到最里面,按日期标好。 出来的时候,看着一排排架子,胡嘤嘤怯怯的说道:“大人刚才让我找几个没有处理的案子,交代的太急,我没听清……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会儿小耳房里就收录一个人坐着,起来伸了个懒腰,见她眼生,问道:“你家大人是哪个?陆师爷?” 衙门里一共养着好几个师爷,帮着处理一些案子。 这些师爷们基本上都带着小厮,他们的小厮是自己出月钱,所以不用跟府衙报备。今晚就是陆师爷当值。 胡嘤嘤嗯了一声,眼镜在一排排卷宗上扫过,急得快哭了。 收录见她年纪小,问道:“你家大人交代是哪一天的没有?” 说着起身在前面的柜子上看着日期,衙门里积攒了好些陈年旧案,都是些无头公案。 不过这几天这些案子的数量少了不少,因为朝廷各部都很忙,京兆衙门因为灾民闹得也很忙。京兆尹天天跑在外面,养的这些幕僚也不敢闲着,就排了班,将这些案子过一遍,差不多就画上符号,封存起来。 胡嘤嘤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六月初十那天。” 有确切日期,收录停在一处,拿起一份卷宗地给她。 “六月初十那会儿还没什么事情,那天就剩下这一份,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 胡嘤嘤惊喜的接过来,道了谢,抱着跑出去:“我去问问我家大人。” 收录笑了笑,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大人们交代不清楚,或者是小厮们没听清又不敢问,都来这里翻找。 怕他们将卷宗翻乱了,一般都是他帮忙。 只是一件小插曲。 胡嘤嘤抱着卷宗,找了个地方一目十行看了一遍,又仔仔细细的将卷宗看了一遍。里面不仅有案子的情况介绍,还有调查过程。 调查的时候,沿着田柔的活动轨迹,一路上调查,人是在尚书府后门处不见的,守门的人当时还将人放进去。 然后就是守门的下人的口供,和各处院子管事没有见过田柔的口供。 人在后院里凭空消失了,事情牵扯到尚书府,就不了了之了。 可能因为是签了身契的家奴,所以也没继续往下查。 将各处细节记在心里,胡嘤嘤悄无声息的将卷宗扔到那位陆师爷的案几上,闪身出了衙门。 到成衣店顺了一身衣服换上,装扮整齐打扮成个小公子,手里拿了把折扇,大摇大摆的往京城最热闹的茶楼去了。 第84章 打听事儿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京城的贵人们这段时间都忙,每天干了什么事儿,茶楼里都有人议论。在这里,只要两个人头凑头小声嘀咕什么,就说明两人说的是了不得的秘密。 是有用的信息。 胡嘤嘤拿了块儿碎银子给奉茶的小厮,小厮就笑着给她找了个桌子。点了一壶茶,并几样点心,坐着听八卦。 “你听说了没,张尚书正绞尽脑汁的凑银子赈灾,他那个小儿子昨个儿在天香楼为了个红妓一掷千金,今个儿张尚书就被人弹劾了。” 一个身材中等,长相一般,穿着绸缎衣裳的三十来岁的小胡子男人兴致勃勃的跟旁边几个人说怕话。 身边的人跟他开玩笑。 “朝中大事儿你怎么知道,莫不是当时在那个金銮殿上?” “嗨,我那儿有那个本事,是听说张尚书今天下朝回来,没回户部衙门,直接回府将张小公子揍了一顿,揍得张小公子下不来床。就这,等他爹走后,张小公子又差人到天香楼给烟波姑娘递信儿,让烟波姑娘不用担心他。” “这张小公子也是个难得的痴心人啊……” “那可不,天香楼的烟波姑娘是天香楼的头牌,哄人的功夫了得,跟春香楼的软玉,那都是千挑万选,大家伙儿选出来的红妓,就是丞相进了软玉的屋子,也别想全身而退……” 说着说着就绕到朝中大臣们的风流韵事上。 趁着朝中贵人们顾不上他们,先说过瘾了再说。 胡嘤嘤凝神听着,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上,虽然不全是真的,但是能捋出来很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张小公子虽然多情,却是个雏儿,说明张家家教极严,张尚书这个人治下有方,为人板正。事发之后既没有派人追回那一千两银子,也没找天香楼的麻烦,而是教育自家子弟,这一点上,说明张尚书为人自持。 这样一个人将来封王拜相,能担得起来。 有人提到谭相,先是撇撇嘴,又四下看看,十分谨慎。 说明谭家眼线众多,且谭相不是个好相与的。 说出来的事儿,胡嘤嘤听了个大概,京城中一半的黑、赌、坊,据说都是谭相夫人的表姊妹家庶出的三爷在打理。 暗里的意思,谭相是黑、赌、坊的保护伞,也就是说,赌、坊是谭相的,即赚钱,又打探消息。 内阁首辅王璨曾去春香楼,听软玉弹琴唱曲儿,却不过夜。 有人猜首辅年纪大了,不行了,所以才不过夜,各种各种的议论。 胡嘤嘤听得挑眉。 这一晚上,大家说的最多的还是温家那位公子。 胡嘤嘤竖起耳朵。 “听说咱们上次打突厥,温家捐了半个国库的钱,这次黄河决堤,温家又出了四十万两银子。” 嘶嘶声一片,有人咽了口唾沫。 “温家得多有钱啊?” “温家那位公子,你听说过没?” “温家是咱们温朝首富,听说当年就是温家资助咱们头顶上这位……温家有钱,咱们都知道,温家就那一位公子,咱们当然也都知道。要说什么赶紧说,别买关子!” “温家那位公子前几天被人推到河里,差点淹死……” 底下又是一阵儿抽气声儿。 有人暗搓搓的凑过来,声音极小。 “你说,会是谁动的手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摇摇头,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探头看了看天花板,摇头不敢说话。 说话的人看着刚才说话的人又问了一句:“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温公子落水的时候,我小舅子正好跟着商队,亲眼看见了的,那箭这么长……”说着拿手比划了一下,才带着几分后怕,好像是他亲眼看见了一般,捂着胸口说道,“有十来根呢,钉在石头上,将石头射进了江里。” “当时温公子就站在石头上看江里涨水。” 说话的人见旁人还想问,赶紧摆手说道:“这事儿不敢再说了,再说下去,我们得……” 说着大拇指在脖子上划拉一下,吓得大家都不敢吭声了。一人又灌了两壶茶,留下银子就走了。 听到温家,胡嘤嘤意犹未尽,将小厮叫过来,问道:“他们刚才说的那位温公子……” 小厮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一般,抬头扫了一眼热闹的茶楼,眯着眼笑道:“小公子是刚来京城吧,温公子没事儿,早就回京了,还天天跟没事儿人一样到处溜达。” 见客人奇怪的盯着自己,小厮摸摸鼻子。 “真的!我还亲眼瞧见了呢,温公子在京城里出名的很,大家都认识他。听说只是在江水里飘了一阵儿就被人捞上来了,第二天回京,中午还去了温香阁吃饭,很多人都瞧见了!” 胡嘤嘤哦了两声,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小厮一急,也顾不上去给别的客人添茶了,直接坐到胡嘤嘤旁边的凳子上,凑过来悄悄说道: “听说温公子从生下来到现在,经历过无数次暗杀了,要是没点本事,怎么能活到现在?” 胡嘤嘤这才讶异的看着小厮,问道:“温家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这话小厮可不敢说,伸手指了指天,悄咪咪说道:“温家从前朝到现在,一直是天下首富。温家就这一个公子。” 胡嘤嘤半明白没明白的点点头,问道:“温家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 见她没继续问下去,小厮舒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满京城的百姓都知道。 “温言。”小厮提着茶壶站起来,“不敢跟小公子说了,我得去给客人们添茶。” 胡嘤嘤一顿,食指叩着桌子,有一搭没一搭,不知道在想什么。 茶楼的茶她也喝不出好坏来,不过点心挺精致,吃起来香甜可口。她把桌子上的点心全吃了,又添了两次水,放下一枚银锭,起身走了。 要想混到尚书府,她还得想想办法,人既然是在尚书府不见了,今晚少不得得去一趟尚书府,看看能查到什么不能。 不过也不急,刚才吃的太饱,先溜达一阵儿。到偏僻地方又换了一身皮,才往皇城走去。 京城有八个大门,十六个小门,皇城有四个大门,八个角门。 京城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由朝廷安排了住处,就住在皇城里面。 皇城每一个门前都有府兵巡逻,这些府兵归京兆衙门管,跟京城中巡逻的京畿司卫的职责一样,负责维持秩序。 每天四班,夜里的班稍长些。 胡嘤嘤到的时候正好赶上角门换防。 她穿着夜行衣,溜达的差不多了,趁着换防的时候提起一口气,从旁边的墙上翻过去。这是今晚上最后一回换防,下次就到天亮了。 皇城里面的街上不黑,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灯笼。各家的大门虽然紧闭着,西侧门旁边却有一个小耳房,里面有值守的管家和小厮。 胡嘤嘤拐到旁边的巷子里,这个时候走在街上太打眼。 从小巷子里绕到前面,六部尚书都是正二品大员,府邸的位置大概率不会在皇城边上。皇城里的府邸宅子太大,跑了半天才找到户部侍郎府。 胡嘤嘤歇了会儿,抬头看侍郎府的牌子。 牌子上没名没姓,只有一个“文华悦府”的牌子,胡嘤嘤抬头看了半天,想到杂书里说京城的文人们喜欢弄点新颖的东西。 比如这户部侍郎李傲,喜欢吟诗作赋,便将李侍郎府的牌匾摘下来,换上了一块儿“文华悦府”的牌子。 说是圣上知道了,不仅没有怪罪,还亲自赐了字。 从此之后,京城里的人家争相效仿,什么厚德载物、宁静致知、福禄双星、雅人深致、玉洁松贞等词。 后来这种牌匾太多,不太方便,便又在牌匾下面加上了官职,比如“文华悦府侍郎府”。这样大家至少能根据官职找到想找的人。 文人的事情,喜欢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胡嘤嘤往前走,还没找到兵部尚书江勘北的府邸,倒是先看见了户部尚书张成永的宅子,大门上挂着张尚书府的牌匾,在一众花团锦簇的牌匾中别具一格,独树一帜。 又简单,又明白。 胡嘤嘤就喜欢这种简单直接的。 顺着找过去,终于找到兵部尚书江勘北的宅子。 已经是后半夜了,胡嘤嘤擦擦汗,靠坐在墙角的阴影里面,庆幸自己吃的够饱,要不然这会儿,只怕又该饿了。 休息会儿恢复过来之后,她绕到后门,尚书府有两个后门,一个是前院的侧边开了一扇门,里头有小厮守夜,再一个是供丫鬟仆妇们进出,并采买物资时出入方便。 里面也有人值守,不过是后院的婆子们。 胡嘤嘤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大概有两三米高的墙,上去她倒是能上去,就是进去之后是什么场景,她不知道。 里面的情形,田英也没多说,田柔统共就回来过一次,而且一个刚进府不久的小丫鬟,应该也拿不到太有用的东西。 但是消失的无影无踪,里面肯定有内幕。 胡嘤嘤打算试一试。 易容的东西随身带着,胡嘤嘤骨头咔嚓一声,上前敲了敲门。 人一般都在后半夜睡得熟,这会儿至少是丑时了,胡嘤嘤听见里面有人警惕的问道:“谁呀?” 第85章 上好头面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她不吭声,又敲了两下,听着里面的动静儿,纵身跃上墙头,等耳房里的人出来,开门往外看的功夫,贴着墙根溜进亮着灯的小耳房。 守夜的婆子其实刚睡着,前半夜太热,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眯会儿,就听见敲门声。恍惚了一阵儿,敲门声又响起来。 三更半夜来敲门,她这心里颤了颤,等开门没看见人,嘴上就开始嘀咕。 “哪家的混子!” 回头看见屋子里坐在床头的人,话在舌头尖儿打了个结,眼睛瞪大,揉揉眼再看过去,吓得叫了一声:“妈呀……” 声音梗在喉咙里没发出来之前,两只手就捂上去。 胡嘤嘤瞧着,嘿笑了一声,看来碰对了,这里面果然有鬼。 就怕鬼不出来…… 她笑盈盈的站起来,翻开桌子上的茶杯,给看门的婆子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看门的婆子嘴唇哆嗦着问道,见她靠近,吓得往后推了推,差点将椅子碰翻。 “我应该在哪里呀?” 胡嘤嘤看着她,无辜道。 那婆子反应也是迅速,赶忙摆摆手:“我也不知道,姑娘不是失踪一个来月了吗?这会儿怎么突然回府了?” 胡嘤嘤目光幽幽的瞪着她,不说话,进来之前,她在脸上抹了一层粉,嘴唇上涂了厚厚一层大红色口脂。 此刻在灯光下,看着一张脸惨白惨白,一张嘴血红血红,看起来不像常人。 婆子抖着腿,不敢看她,嘴里解释着:“我是看你突然回来了,又是这大半夜的,所以,所以才害怕……” 胡嘤嘤轻笑一声,脚步极轻的漂移到婆子身后,伸手搭上婆子的肩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吓得婆子一抖,跌坐在地上。 这是刚才在茶楼喝茶的时候,顺的,天气这么热,茶楼的大堂里摆着几盆冰水。 她趁人不注意,捡了块儿大的,拿棉花包起来,这会儿派上用场。 “不是我,不是我,别来找我……” 胡嘤嘤幽幽的说道:“我死得冤,死得糊涂,阎王爷问我什么我都不知道,阎王爷开恩,让我找一个知道内情的回去升升堂,也好投胎转世,你跟我回去吧……” 说着伸手就要去拉地上的婆子,婆子赶紧往后挣扎,闭着眼嘴里喊着:“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别来找我,我是听二爷的,不关我的事儿啊……” 胡嘤嘤疑惑道:“二爷?” 婆子闭着眼点头如捣蒜:“是二爷看上你了,让我留心着你什么时候回府,别的,别的我什么也没做啊……别找我啊!” “二爷在哪儿?” 婆子吓得尿了裤子,不敢睁眼,基本上是胡嘤嘤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我也不知道二爷在哪儿,二爷不常在府上,你失踪那天,二爷正好看见你出去了,才交代我留意一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别找我,别找我……” “二爷住在哪个院子?” 婆子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道:“在,在前院西跨院。” 胡嘤嘤决定去探探,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一掌将人劈晕,也不再管她,反正是夏天,睡在地上还凉快些。 趁着天黑,胡嘤嘤摸到前院。 尚书府的后院和前院只有一道垂花门,后院各处只有丫鬟仆妇们值守,绕开这些丫鬟仆妇,摸到垂花门前。 院门落了锁。 胡嘤嘤往后退了退,从院墙上翻过去。 后院九曲十八弯,前院就简单多了,基本上是围绕着中轴线修建院子。中间是主院,东西两边各有好几个小院子。 胡嘤嘤趴在墙头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她感觉到了暗处的呼吸声,在这座小院子里,还不少。 院子里明面上有三五个护卫提着灯笼巡逻,但是暗地里的呼吸声,单她听到的就有十几个。她听不到的呢,就不好说了。 胡嘤嘤悄悄退了出来,顺着来路摸到后门,翻身上去,从墙头上跳下来,脚落在地上才松了一口气。夏天天亮得早,趁着天没亮,一口气跑到皇城的角门处,等着换防的时候悄悄摸出来。 直奔她昨天住的那间小客栈,躺在床上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起来退了房,一路溜达到藤子湖,想到她出发前,一顿恶补的京城的消息,找个地儿买了一身锦衣华服,打扮成小公子模样,才在街上昂首挺胸的逛了起来。 白天的街上还是很热闹的,就是总感觉街上少点什么,空荡荡的。 游荡了一阵子,一辆马车从身边跑过去,车外坐个小丫鬟,穿的也是细绸布,年龄不大,头上扎着个双丫髻,粉色的发带和淡青色的裙子随风飘着,还挺好看。 胡嘤嘤多看了一眼,见马车停在一个酒楼前面,小丫鬟跳下车,搬了个上马凳放在马车旁边,扶着她家小姐下来。 下来的小姑娘年龄也不大,穿的是上好的丝绸裙子,粉色米色一层层堆叠,裙摆很大,腰带是青绿色的绣花点缀,垂在裙子上很好看,外面还罩着一件半纱长衫,隐约能看见细长的胳膊,又确实什么也看不见。 小姑娘头上戴着一整套头面,以精致的珠花为主宝石为辅,珠花上的蜻蜓装了弹簧,一动,蜻蜓就展翅欲飞,看起来很生动,珠花上用的珠子是米粒大小均匀的白珍珠。 宝石一共就用了几颗小红宝石,点缀以眼睛,栩栩如生。 耳环是两颗小指肚大小的珍珠,大小一样,光滑细腻。这样一对儿可不好找。 胡嘤嘤感叹了一句真有钱,抬脚随着主仆两人跨进酒楼。 “公子您几位?有预定没有?” 看着小姑娘和丫鬟上了二楼,胡嘤嘤目光才转回来,问道:“一位,没有预定,能安排不能?” 看她的穿着,也不像是没钱的,温香阁每天接待的都是有钱人,小二倒不至于因为这一身穿着就对她有什么不一样。 “小店的规矩是,没有预定就只能坐大堂,公子您看?” 这会儿正是午饭时,大堂里坐满了人。胡嘤嘤问道:“有没有雅间?” 小二摇头:“雅间都满了,就连大堂都满了,您看……” 胡嘤嘤从怀中摸出一块儿碎银子扔给小二。 “给爷腾个地方,就这大堂就行。” 见她这么好说话,小二收了银子,眉毛高扬,应道:“爷,您稍等,小人这就去给您腾桌子。” 不大会儿,腾出来一张桌子,小二手脚麻利的将桌子收拾干净,还给她泡了杯茶端上来。 “爷,您是第一次来小店吧,小店的招牌菜葱烧海参、奶汤八宝鸡,还有虾仁馄饨、鲤鱼焙面,您看看要不要尝尝?” 胡嘤嘤拿着菜单看了会儿,随意道:“天太热了,没有食欲,来一碗虾仁馄饨先尝尝吧。” 小二应道:“好嘞,爷,您稍等,一会儿就到。” 说着往厨房报了饭,又转回来给她推荐道:“咱们店里有清凉豆腐、鱼冻、虾冻,都是凉菜,您看要不要尝尝鲜?” 胡嘤嘤又点了两个菜,一个是清凉豆腐,一个是桃花鱼胶。 不一会儿就都上来了,虾仁馄饨就十来个,薄薄的皮里面包着整个虾仁儿,还有甜玉米粒儿,甜豌豆,汤是用海鲜汤冲的,吃到嘴里,怎一个鲜字了得! 再看另外两道菜,清凉豆腐是一个精致的带把的白色细瓷碗,一碗汤里飘着一朵豆腐花,汤里有银耳、燕窝、冰块儿、红枣、桂圆、枸杞,舀一勺送到嘴里,冰凉的甜丝丝的味道沁人心脾,立刻就将酷暑压下去。 里面还放了两片薄荷叶,吃起来清清凉凉的,十分滑溜。 最后一个桃花鱼胶,晶莹剔透得跟果冻一样,里面嵌着一朵粉色的桃花。没有一点杂质。 用勺子送到嘴里,滑溜溜的没什么味道,等咬到那朵桃花的时候,有点甜,还带着点草莓味儿。 原来里面的桃花是用糖画上去的。 真真是精致。 一定也很贵,胡嘤嘤小口吃着。 楼上,谭晏晏怀里揣着从宴会上筹到的一万两千两银子,因着这个借口终于能出门了,她直接约了温言,今天中午见面。 温言早就等着了,谭晏晏脚步停在门口,想着这样见面偷偷摸摸的不太合适。 心里有点打鼓,又一想,她又不是出来约会,然后就坦然了。 温言早就听见门口的动静,静等了两个呼吸,门便被人推开。 谭晏晏今天算是盛装打扮,因为她刚刚从宴会上回来。 温言看着她,跟以往每次都不一样,竟是难得的温婉动人。他收回目光,前面的桌子上只有一壶茶。 谭晏晏也不客气,过来一屁股坐下,自己拿了杯子一边倒水一边说道:“都到了饭点了,你怎么还不点菜,我快饿死了!” “你不是刚从宴会上出来?” 温言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知道她约自己之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 谭晏晏不知道,随口应了一句:“宴会上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就算有好吃的,大家只顾着说话和维持礼仪,吃个点心都得十口八口细嚼慢咽,谁能吃饱呢……” 说完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赴宴了?” 第86章 假的田柔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这次宴会是她提议,建乐公主筹办,几乎邀请了京城中所有的名门贵女,从早上举行到中午,因为天热,才赶在午宴后结束,大家各自回府,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这笔钱建乐公主直接交给她,让她交给谭相,也算是她们为国家出一点力。 温言抿唇笑着,并不回答。 雅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小二们端着托盘鱼贯进来,在桌子上摆了一桌子菜,都是闻香楼的名品。 “先吃饭再说。” 谭晏晏怀揣着疑惑,带着小乔走到饭桌前,由小乔伺候着吃饭。温言也走过去,没人伺候,自己坐下来慢悠悠的吃着。 谭晏晏一边塞着饭菜,一边看他,只见他吃的十分文雅好看,仪态标准得堪比皇子公主。 就是建乐公主吃起饭来,也没他这么好看。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温言抬起眸子,就见少女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脸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脸颊上两朵红云,十分好看。 很快吃完一顿饭,谭晏晏打发小乔下去吃饭,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人。 小二进来将桌子收拾干净,重新沏上一壶茶。 刚进来那会儿有点热,这会儿已经差不多了,谭晏晏吃饱喝足。 “你想什么时候见软玉,我好找人安排。”温言解释道,“在京城不行,可以约在径山寺。” 谭晏晏其实很心动,却还是摇摇头,小心问道:“温公子,我不见软玉了。” 温言略有点讶异的看向她。 谭晏晏有点可惜的说道:“天下百姓现在吃不饱穿不暖,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以后还有机会,我现在在筹银子,想为百姓们做点什么。” 温言看着她脸上纠结的表情,点头道:“谭姑娘希望我做什么?” 谭晏晏觉得问人家要银子就够不好意思了,之前还想着让人家跑腿。话到嘴边,试探道:“你能拿出来多少银子?我不是强迫你的意思,是你手里要是有闲钱,能不能,能不能……帮帮灾区的百姓?我不会乱花钱,我们筹的钱都有记录,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 谭晏晏将怀里揣着的那份名单拿出来,拿出来才想起来里面记载的都是闺阁千金,给陌生男子看,有点不合适。 见她拿着名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温言笑了笑,没接那份名单,而是起身走到窗前,虽然没开窗户,还是往外面看了一眼。 才笑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谭晏晏顿住,脸上有几分茫然。 就听温言接着叹了口气,“要不然怎么想起来问我要钱,满天下估计没有人比我更有钱了。” 谭晏晏张大嘴巴:“你,你是温家那位公子?” 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然后心想,难怪知道她是谁,从哪里出来,做了什么事情。 温言点点头,说道:“嗯,所以你该知道,年初抵挡突厥,温家拿了五百万两银子,这次灾情,温家又拿了四十万两。” “城外的摊子是温家出钱出力搭起来的,粥棚的粮食也是温家拿的。” “皇上令谭相负责筹资,温公辅助,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 温言看着谭晏晏,谭相的女儿不该这般单纯,有些事情她需要知道。 这件事情谭晏晏听母亲说起过,只是没想到自己遇见的竟然是温家公子,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除了脸颊上火辣辣的,起身端正姿态,对温言福了福身。 “那我替父亲,多谢温公大义。” 这件事情,也用不着谢。谭相的小女儿确实是太单纯了。 温言想到什么,没甚在意的反问道:“谭姑娘觉得谭相是一个怎样的人。” 谭晏晏觉得眼前的人,心情好像不怎么好。她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从来没有想过。 细细斟酌后说道:“不算好人。” 听见这四个字,温言挑眉问道:“怎么说?” 谭晏晏把脸埋到一边。 没法说,关于家里家外的那些事情,家外头的她不清楚,家里边的也不太清楚,而且,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更没法跟眼前这人说。 毕竟算起来,他们两家算是政敌,平常基本没来往。 温言觉得挺有意思,打算逗逗她。 “如果,我告诉你,我上次落水,是你父亲的手笔呢?” 这个,谭晏晏还真不知道。她惊讶的抬头看着窗前的闻言,想着该怎么回答。 楼下胡嘤嘤吃好喝好,又要了一壶茶,坐在大堂里喝茶,喝了两壶茶,才喊小二结账。 嗯,一顿饭,三个菜,花了十六两银子,不是一般的贵,是忒贵了。 胡嘤嘤心里有点懊恼,看来以后不能再犯花痴了,随便在街上看见一个好看的姑娘,跟着人家就进了一个她消费不动的饭店。 被坑了十六两银子。 出门的时候,小二送到门口,喜笑颜开:“公子慢走,欢迎再来!” 胡嘤嘤脚步不快,就是心里想着以后不会再来了。 外面太热了,她又刚吃饱饭不想动,就在客栈门口的阴凉地儿靠着歇会儿,想想等会儿该去哪儿。 出发之前,楼主还给了她一个联络地址,让她有要紧事儿就去找薛卫。 薛卫这个名字她听过,据说是少主手底下最得力的臂膀。就在京城,负责整个京城的暗线。 分别的时候少主说,他要来京城。 胡嘤嘤看着没人的大街,这条主街得有百米宽,以往有很多小商贩应该还热闹些,这会儿空荡荡的,净显得空旷了。 心里正想着要不要先找个地方睡一觉,晚上再行动,就听身后有少女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温言!” 她顿住。 回头看见一个年轻的月白衫公子,打扮得跟天上的仙人一般,一袭长衫飘逸,黑发束在头顶,金冠玉簪,富贵逼人。 温言也顿住,回头见谭晏晏追上来。 “生死簿上,每个人的因果都记在上面,如果父亲做的不对,我先替他给你赔个不是!公子多担待些。” 盈盈大方的给温言行了个礼,见他没什么表示,叹口气,起身在小乔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是刚才那个华服少女,胡嘤嘤看着因她这一声而回头的公子。 月白长衫上一朵朵绣着金线牡丹,只勾勒出牡丹的花型,里面并没有填充,腰间的玉带也是低调的白玉,每一片玉片上都雕刻着云朵,腰间一枚暖白玉佩。 胡嘤嘤眼睛直直落在那枚玉佩上…… 呼了口气。 跟她怀里藏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再看男子的样貌……温言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无奈,很快就收敛了去。也没坐车,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画着水墨江南,跟他的气质很搭配。 低调而奢华。 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温言。 温家只有一个公子。 此处距离温家胡同不远,因为嫌皇城太远,他一直住在温家胡同。 胡嘤嘤抬脚跟上去,一直跟到温家胡同。 温言一只脚踩在台阶上,回头看着她。 “小公子一直跟着我作甚?” 被抓包的胡嘤嘤咧嘴不好意思的笑笑,左右看看,脸上的表情透着天真无辜。 “我,迷路了……” 除了胡同口那个胡同名字之外,胡嘤嘤还看见面前的高大宅院上的牌子:“温府”。 温言无语的看着她,见她唇红齿白,生的极好看,年纪不大,又是一副天真相,人对好看的事物一向宽容。 “你是从哪里开始跟着我的?” 胡嘤嘤想了想,说道:“温香阁。” 温言折身下来,见她晒得脸上通红,好心的将伞往她头上遮了遮。 “你家在哪儿?” 胡嘤嘤随便编了一句:“我是跟着家人刚来到京城,还没置办宅子,现在……暂时歇在东来客栈。” 温言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看见这个小公子,从心底生出一点亲切来,语气也很和善。 “那很近,从胡同口出去回到大路上,往东边一直走,看见个脂粉铺子,旁边有一家卖卤肉的,从那个小巷子里穿过去,马路对面就是东来客栈。” 温言将她送出胡同,指完路问道,“记住了吗?” 胡嘤嘤点点头,看着两边主街,恍然道:“啊,是这里!我记住了,多谢公子!” 说完就向前跑起来,跑出去几步又回头跟他挥挥手,又道了声谢。 温言轻笑一声,转身回府。 胡嘤嘤钻进那个胡同,却没往胡同对面去,而是沿着七拐八拐的胡同,钻到最里面。趁着中午没人,跳进昨晚的小院子里。 田英夫妻已经撤走了,只剩下一座空院子,她进屋躺在床上睡了个午觉,等天黑透之后,换上夜行衣往田英给她指的那家去。 她没敲门,直接翻墙过去。 还没落地,杀气就卷着一根利刃向她袭过来,胡嘤嘤在半空中翻了个个儿,脚在墙上一蹬,越过背后的攻击落在屋檐下。 杀气如影随形紧追而至。 胡嘤嘤跟对方过了几招,眼看着对方招式越来越凌厉,她虽然能躲过去,但要想脱身却有点艰难。 “是我,我是田柔!” 她的声音和对方的攻势同时落下。 对方顿了顿,从怀中投出来一根火折子,吹亮。 胡嘤嘤瞧见一张黑脸,跟薛三十八差不多,都是太阳晒黑的,因为他拿火折子的手没那么黑。 “你是田柔?” 对方狐疑出声,胡嘤嘤答应了一声,又补充道:“假的田柔。我来找你了解点信息。” 第87章 查封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将那条象征着自己身份的黑丝带拿出来,男人的眼神立刻就变了,从怀疑到松了口气。 能被楼主信任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就像田柔,外表看起来虽然只有九岁左右,但是做起事情却没人敢小瞧她。眼前这位…… 男人的眼神落在胡嘤嘤身上,会不会也是个内里老辣的主? 胡嘤嘤任他猜测,她来是来了解田柔的,青鸢不了解田柔。 “屋里说话。” 男人进屋将油灯点上,胡嘤嘤跟上来,看他关上门窗,问道:“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 男人默不作声,回身坐到桌前,才小声说道:“小声些说。” 胡嘤嘤呃了一声,拖着尾音。 “京兆衙门的卷宗我看了,没什么头绪,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男人看着她,等她接着往下说。 “按说田柔不见了,再找一个人安排进尚书府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费劲儿巴拉的调查,还要让我冒充田柔进府?是她拿了什么重要的情报,还是……有什么事情非她不可!” 胡嘤嘤想了半天,暗线讲究稳,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撤离,一旦暴露,就只有一条路。 为什么这次反其道而行,偏要查个水落石出? 男人见她一语问到关键,颇为欣赏的点头道:“田柔的身份特殊,她是突厥人,却是鹰卫的眼线。” 胡嘤嘤抬抬眉毛。 “但她是少主的人。” 关系好像有点复杂,意思是她是个多面间谍吗? 胡嘤嘤问道:“那她可信吗?” 男人脸上没有表情,一张脸黑的除了那双晶亮的眼睛之外没有能让人记住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能信任的人。” 胡嘤嘤从他话里剥出来的信息是,他也不确定能不能信任她,毕竟多重间谍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匪夷所思,哪一方都不能相信她,却都不愿意放弃这颗棋子。 男人好像早有准备,从柜子顶上摸出来一个小册子递给胡嘤嘤。 “这是田柔这些年的履历和传递回来的消息,以及对兵部尚书府的简述,你先看看。” 胡嘤嘤接过来,坐在灯下仔细看起来。 田柔是当年跟着明德太子一起逃往关外的婢女,跟当地的部族首领成亲生的孩子。婢女在亡国前就逃到关外去了,后来对明德太子诸多照顾。 之后,突厥内乱,部族之间相互吞并,战事时有发生,田柔便随着明德太子回到关内。到九岁上,身高容貌停止生长,便被送到凌云阁。 出来之后,机缘巧合之下,被安排进鹰卫。 之后传出来的消息都是鹰卫内部的结构、人事调动,以及鹰卫要执行的任务等。 再之后失踪了很久,再出现时,竟然夹在一队从波斯回来的商队里面,到关城的时候向当地的暗桩求援。 然后被安排了一场意外,才重新回到凌云阁。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能再委以重任了。 为了自证清白,主动请求进兵部尚书府,说是要将京城的布防图偷出来。 因为她,凌云阁和京城所有的暗桩都重新调整过,只有青鸢那一条线跟她联络。 她进尚书府一年零两个月。 后来青鸢怀孕了,就准备着撤离,大妮儿是青鸢两口子捡的。 胡嘤嘤看得很慢。从凌云阁到鹰卫署,再到波斯商队,到兵部尚书府……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虎子,代号莲蓬。” 黑脸男人见她停下来,自我介绍道。 胡嘤嘤抬眸瞥他一眼,莲蓬跟虎子,相差十万八千里。 是怎么将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的? 差点忘了,她这趟出来的代号叫腊梅,大名,没有大名。大名就叫田柔。 “我在南城门的车马行管车马调度,白天可以去那里找我,咱们两个单线联系。” 可见这趟差使不简单啊…… 胡嘤嘤捏着小册子,坐在灯下看了会儿。林虎子就将灯吹灭,正看着册子的胡嘤嘤在黑暗中瞪着眼。 “外面有人经过,这个点儿,还是谨慎些好。” 胡嘤嘤扶额。 “我什么时候行动?” 林虎子回道:“消息都在这里,你准备好就行,越快越好。并且你自己想办法给田柔解释一下这一个多月去了哪里。” 胡嘤嘤想拍死他,这是简单的事儿吗? “你在这里休息还是……” 林虎子问的话一点水平也没有,他这里就一间屋子,院子小的就能站个人,大热天的挤在这里……何况,她白天睡够了,留着精神可不是为了晚上睡觉的。 从巷子里溜出来,将身上衣服的褶皱抚平,又找个地方洗了把脸,这才精神抖擞的往茶楼里去。 小黑巷子也是有讲究的,哪一片儿是贫民区,哪一片儿是赌、坊,哪一片儿是娼户…… 胡嘤嘤绕到大路上,看见一排排兵卒穿着厚重的甲,一路小跑着钻到巷子里。 兵卒屁股后面跟着几个无所事事的看热闹的混子,跟着跑了一阵子发现不对劲儿,又跑回来,站在胡同口往里面张望。 不一会儿从四面巷子里钻出来惊慌逃窜的赌鬼们,被守在外面的兵卒逮个正着,长枪指着,让那些人一个挨着一个抱头蹲成一排。 巷子里传来的哭天抢地的声音。 还有打砸抢的声音。 胡嘤嘤没走到茶楼,就在街边随便找了个地方,结结实实的看了一场热闹。 半个时辰后,早先进去的兵卒们抬着几十个大箱子来到街上,后面押着一长串的人,有赌鬼,有小厮,有赌坊的掌柜伙计。 又等了会儿,来了好几辆大车,将那些箱子装上,一位年轻公子骑在马上从街边慢慢过来。 兵卒们将不服气,一直叫嚷的掌柜一枪拍到地上,年轻公子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抬手吩咐道:“将抄没的银子送到谭相府上,让谭相分派下去赈灾!” 年轻公子衣着华贵,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却难得的说话轻缓,好像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般风轻云淡。 兵卒们赶车往前走,地上趴着的掌柜再次爬起来,用身体拦着不让往前走。 “你知道我们东家是谁吗?你敢抄我们的赌坊……” 年轻公子一挥手,兵卒的长枪直接将掌柜的人头挑下来,血溅的到处都是,大车一点没停顿的往前走。 这下,兵卒押着的那一长串人老实了,人群中惊呼声之后,也陷入诡异的安静。 胡嘤嘤看着真正的温言,心中赞叹一声,兵卒杀人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眨。 听说温朝上下禁赌,今天晚上这般,可能是赌、坊背后的东家得罪了什么人。胡嘤嘤目光随着马背上的人影走远,看着一车一车的银子从自己面前经过。 再次感叹一声,真有钱。百姓的钱都进了黑、赌、坊了。 弹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到茶楼找了个位置,今晚大家的话题就是刚才那一场查封。 因为见了血,一个个不敢大声说话,只脑袋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脸上的各种表情实在是精彩。 见差不多到时辰了,胡嘤嘤留下银子,起身出去。 换了夜行衣直奔兵部尚书府,前院进不去,身形利索的到后院找到江夫人的住处,倒挂在房檐上往屋子里看。 夏天窗户开着,透过窗户往里面看,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只穿着里衣靠坐在床头。 一个婆子在屋子里陪着说话。留了两个小丫鬟在外面候着。 “怀柔啊,老爷这些天天天忙得不沾家,天又这么热,我担心他身子吃不住,明天你准备点瓜果送到衙门里吧。” 下首的婆子应了一声,就听妇人自己又否定了,“还是算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是能捐的捐,老爷又天天在外面跑,还是不送了,免得再惹出点什么麻烦。给老爷做两身绸子里衣,凉快些。” 下首的婆子又应了一声。 “还是算了,绸子的不吸汗,老爷出城,那得穿甲,还是棉布吧……” 妇人啰嗦半天,下首的婆子就只是应着。 然后听妇人叹口气,说道,“也不知道大爷那边怎么样了。” 下首的婆子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劝道:“大爷在东平县,那边山势高,听说没怎么遭灾,您就别担心了。” 妇人叹口气,准备躺下,躺下前又问了句:“二爷呢?又去哪儿了?” “夫人呐,老爷都说了二爷您管不了,他也管不了,您就别操心了!” 妇人呼的一下又坐起来,严肃问道:“是不是又去哪里胡混去了?你给我说实话!” 在主子面前再得脸,下人就是下人,哪儿敢说主子的不是。 婆子无奈道:“夫人,老奴一直在您跟前伺候,您都不知道二爷去了哪里,老奴怎么能知道呢……老奴只知道二爷没在家。” 妇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恨铁不成钢了,而是一脸苦,歇了气势。 “你说得对,咱家里没人能管得住他,随他去吧,只要别再闹出人命来……对了,上次那个小丫头的事情你问了二爷了吗?” 胡嘤嘤竖起耳朵。 “问了,二爷说他只是把小丫头叫过去替他跑了个腿,没见着小丫头去哪儿了。” 妇人眉头皱皱,问出了胡嘤嘤想问的话。 “去跑什么腿?” “二爷没说,老奴见再问二爷就烦了,就没敢再问。” “衙门的人来了两趟,咱们也没拦着,衙门那边查出什么来了吗?” 婆子摇摇头。 “老奴打发下人去问了两回,衙门的人说他们查了好几遍,所有人都说那小丫头进了府就没再出来,人是在咱们府上不见的,此事不宜再声张,让咱们给那丫头的家人赔点银子,结案算了。” 第88章 神秘二爷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毕竟是一件小事,江夫人当时问过,后来忘了。 “是赵大管家处理的,老奴后来就没问了。听说是找到田柔的姐姐,赔了五十两银子。” 婆子沉默了会儿,又说道,“守后门的梁婆子可能知道点什么,今天一大早说昨晚遇见鬼了,说那个小妮子来索命来了,神神叨叨的连说带比划,实在不像样子。老奴就做主,禀报了赵大管家,将她换下来送到庄子上养一阵子看看。” “她说了什么?” 江夫人的心提起来,婆子本来不打算说的,老爷说过让夫人少操点心。但是话赶话说到这里,她是奴仆,又不能真的什么都瞒着主子。 “她说,那个小丫头是二爷害死的,要索命去找二爷,跟她无关。” 陈婆子是江夫人的陪房,自幼跟着服侍,从丫鬟做到管事婆子,大半辈子了,最得江夫人信任,也最了解江夫人。 “这话,都有谁听见了?” 陈婆子深吸一口气,说道:“没几个人,早上出去采买的厨房管事王婆子,和王婆子身边的李婆子。两个人本来想结伴先出去逛逛早市,看看有什么新鲜菜品,再让人往府里送。结果一到门口,发现梁婆子睡在地上,口歪眼斜。” “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两人趴在地上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当时两人就慌了,跑来告诉我,我直接通知了赵大管事。” “王婆子和李婆子那边,赵大管事说先哄着,过几天找机会再处置。” 江夫人沉默半晌,才叹口气:“处理的很好,以后再有这种事,不用禀报我了,直接找赵大管事吧。歇了吧。” 陈婆子上前将蜡烛熄了,交代了守夜的丫鬟,才从屋子里出来。 胡嘤嘤跟上去。 外面很黑,陈婆子提着灯笼走了一阵儿,才回到自己房间里,胡嘤嘤紧追上去,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然后烛光灭了。 田柔进府一年零两个月,最开始是在后院当洒扫丫鬟,因为机灵,被调到内院,在江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身边跑腿。 在陈婆子面前露过两次脸。说不定陈婆子知道些什么。 胡嘤嘤听了半天,屋子里再没有动静。她也不着急,在游廊下找了个拐角柱子,躺在梁上休息。想着等白天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溜到前院看看。 夜风习习,正睡的熟的时候,陈婆子的屋门吱呀一声。 自从下了那一场大雨之后,日日都是晴空万里,就连晚上也晴得没有一丝云彩。不过今晚却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 借着隐约的天光,胡嘤嘤看见陈婆子关了门,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跟上去。 一路上黑漆漆的,陈婆子走得慢,走一阵儿停一阵儿,到了那扇垂花门前顿了顿,却并没有往前去,而是调转了个头,沿着内墙往西边走。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将内墙上从上头垂到下头的藤蔓拨开,露出一扇上了锁的小门。 从怀中掏了一把钥匙打开,然后钻了进去。 可能是想着等会儿就回来,过去之后陈婆子没有锁门。 胡嘤嘤挑挑眉,听着陈婆子的脚步声远了之后,才蹑手蹑脚的跟上去。贴着墙根处的阴影,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陈婆子一直向西走,然后拐进了个角门,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有人,胡嘤嘤没敢跟过去,在四周找了一圈,院子里一棵大梧桐树的树枝延伸出来,落在内墙外面。 胡嘤嘤脚在墙上一蹬。窜上树,顺着树枝爬到院子里,窝在树杈上,看见房间里亮着灯。 房间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黑衣男人坐在灯下,拿一块布擦着一把锃亮的长刀。桌子上放着一壶酒,屋子里净是酒气。 男人提起酒壶往刀刃上到了点酒,又用布巾擦起来。 陈婆子进来,比刚才见江夫人还要恭敬,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开口喊道:“二爷。” 男人嗯了一声,随意道:“陈妈妈,坐下说吧。” 陈婆子忙道不敢,却还是找了把椅子坐在下面。 “二爷,今天早上,看守后门那个梁婆子被吓得迷了心智,说是那个丫头回来索命。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夫人问了两句。” 说到这里话一顿,见他没有反应,又继续说道,“夫人说只要您以后不闹出人命来,她都不再管了。” 男人又嗯了一声,将擦好的刀装进刀鞘里,又将刀鞘挂在腰上,从怀里摸出一条黑巾罩在脸上,将整张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 看这架势,陈婆子赶忙问道,“二爷是又要出门?夫人很长时间没见您了!” 问完才惊觉自己多言,主子的事情岂是她能置喙的?见他脚步不停,惊慌道,“老奴多嘴,二爷勿怪!” 男人大步流星往外走,等陈婆子追出来只听见男人的声音已经很远了。 “闲时会去看望母亲的。” 兵部尚书江勘北的二公子江寒应是京城的一个笑话,父亲位居兵部尚书,除了兵部事宜,还有权调动京畿司守军,统筹京城内外防务。 大公子江宇宁现如今在东平县任守将,虽是武官,走的却是文臣路子。母亲江老夫人韩氏出身书香世家,其父亲是岳山书院院长韩虚古,夫人小韩氏是韩虚古的亲侄孙女儿,跟江老夫人是五服内的亲戚。 大公子文武兼备,年纪轻轻就是四品职,未来前途无量。 二公子到如今却连童试都没过,身上半点功名也无,江尚书动用关系将他塞到京畿司历练,才半个月,二公子就跑路不干了。 这些年文不成武不就,天天往外面跑,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杳无音信,不知道干什么。 江尚书提起这个儿子总是叹气,说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不知道的,都以为江二公子是个纨绔,但看今晚这个架势,只怕那些人想岔了。 胡嘤嘤趴在树上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过去的江二公子身上的杀气太重了,她差点憋不住暴露。 见陈婆子还站在屋檐下发呆,胡嘤嘤赶忙退出来,沿着来路溜到后院。等了会儿才看见陈婆子从小门里钻出来,又把那把大锁锁住了。 胡嘤嘤一路跟着她回到房间,后半夜再没动静了。 她找了个地方躺着,想着那个神秘兮兮的二爷,就开始发愁。 那人功夫太高,如果田柔的失踪真的跟他有关的话,就算她再聪明也是白搭。这件事情必须得调查清楚。 昨晚田柔才在门口露了下脸,今天就把这位大人物引出来。 胡嘤嘤决定,好好利用这一点。 想到这里,她从房梁上溜下来,顺着窗户滑进房间,来到床前,将匕首抵在陈婆子脖子上。 陈婆子躺在床上还没睡着,感觉到脖子上的匕首,才惊觉屋子里有人!微微一动,匕首就往前一送,吓得她一动不敢动。 对方悄无声息的将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自己还还毫无察觉,陈婆子强忍着惊慌,侧过脸去,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你是谁?要干什么?” 胡嘤嘤没有回答她第一个问题,而是直接问道:“二爷去了哪里?” 陈婆子目光闪了闪,张口说道:“我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脸上立刻挨了一巴掌,胡嘤嘤厉声道:“我再问一遍,二爷去了哪里?” 陈婆子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就听对方威胁道,“若不想说,我可以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婆子很简单,胡嘤嘤抬起匕首在陈婆子嘴上划了两下,陈婆子立刻感觉到有腥甜的血流进她刚张开的嘴里,吓得她立刻把嘴巴抿上。 胡嘤嘤也不着急,用匕首尖儿在陈婆子脖子上比划着。 虽说是下人,陈婆子跟在江夫人身边,也算是养尊处优一辈子,遇上这种一言不合就割人舌头要人命的亡命徒,没几下就招了。 “二爷,二爷应该是去了城外的庄子……” 去审白天送出去的梁婆子? 胡嘤嘤问道:“庄子在哪儿?” 月黑风高,适合干点该干的事儿。 胡嘤嘤把陈婆子打晕,从尚书府里出来,直奔她刚才说的地方,如果去晚了,可什么也看不到了。 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天还没亮,城门还没开。 想要赶上江寒应是不可能了,她只需要赶到庄子上看看梁婆子是怎么死的就行了。靠在街角等了一会儿,突然从城里过来一队人马,压着几辆大车。 胡嘤嘤定睛一看,是运粮的车队。 她眼前一亮,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趁着粮队跟城门口的守卫交涉的时候,她偷偷钻到马车底下,跟着出了城。 现在外头到处都是灾民,灾民数量越来越多,施的粥却越来越稀,怕白天运送粮食引发灾民暴乱,这些粮食都是天不亮就送到城外仓库里。 捡了个便宜的胡嘤嘤一路狂奔,跑到陈婆子说的那个庄子的时候,瞧见地上有新鲜的马粪,顺着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瞧见两匹骏马拴在一个小院子外面。 院子里有动静,她赶紧找个墙根藏起来。 刚藏好,就见院门打开,一个男人扛着一个麻包往庄子外面走。 第89章 上船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院门一开一合的功夫,另一条黑影从院子里出来,翻身上马直接走了。 等人走远,胡嘤嘤才顺着第一个出去的黑影离开的方向追去。这座庄子背靠着山,最适合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人和事情,而且还悄无声息。 路上早就没有人影了,但背着一个人走在土路上,大路还好,小路上就留下了些脚印,不过天太黑看不清楚,胡嘤嘤是顺着血腥味和飞鸟找到地方的。 她藏到树后面,黑影正拿着铁锨吭哧吭哧的挖土,在地上刨了个坑将人扔进去,又用土埋上,最后捡了一把落叶撒上,将铁锨往林子深处一扔,照着原路返回了。 等林子里没人了,胡嘤嘤跑到林子深处将铁锨捡起来,照着埋人的地方一下一下又将人挖出来,忙活一晚上,天上已经有些亮光了。 借着天上的微光,胡嘤嘤检查一遍尸首,确实是梁婆子无疑,胸口位置一片血渍。胡嘤嘤将她的衣服扒开,一条细长的伤口从前胸戳穿到后背,人已经死得笔挺了。 村头的大公鸡站在墙头上高鸣,胡嘤嘤赶紧将尸首埋好,从山林里出来的时候,庄子里已经有人起来了,勤快的人家冒着炊烟,吃完饭趁着凉快下地里干活。 她沿着山脚绕过庄子,往城门口方向跑去。 赶在城门大开之前,趁着城门口正混乱的时候,偷偷钻进一辆马车底下,排着队进城。 忙活一晚上,至少得出了一个结论,田柔没死。 否则江寒应不会大老远的跑到庄子上,亲自动手杀人灭口。 接下来该怎么办? 跑了一晚上的胡嘤嘤累了,在街上找了个早点铺子,吃饱喝足,又去后面黑巷子里找了家小客栈,开了间房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天擦黑,出汗出的一身盐渍,渴得要命。将一壶茶水都喝了也还是渴,天热得人没有胃口。 想到温香阁的清凉豆腐,胡嘤嘤舔舔嘴唇,让小二提了桶水擦洗擦洗,又去街上逛着买了身衣服,拾掇好了才动身往温香阁去。 被小二迎进门,大手一挥。 “你们有什么凉菜开胃菜,都来上一份,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温香阁大堂里放了冰盆,比外面稍微凉快一点,也就只是一点。不过晚上客人比中午少,大堂里这会儿人不多。 倒是街头滕子湖那边正热闹,游舫画船上,京城几大青楼都派了头牌姑娘吹拉弹唱,一下子就将京城酒楼里的生意吸走了一半。 毕竟秀色可餐,又凉快。 随便吃了点,胡嘤嘤坐着喝茶,温香阁的二楼应该能看见滕子湖,不过她不是来赏景的,她是来蹭冰块儿的,顺便让睡懵了的脑袋清醒一下。 正想着事情,门口一个小丫鬟探着脑袋往里面,四下看了一圈,对迎上去的热情的小二轻声问道:“温公子在不在?” 小二摇头,说不在,又问,“姑娘有信转交吗?” 小丫鬟摇摇头,解释道:“没有,温公子不在我就走啦,不用送,真不用送……” 小丫鬟喊着不用送,小二还是热情的将人送到门口,胡嘤嘤看的有意思,这不就是那天喊温言的那位小姐身边的丫鬟吗? 一眼瞥见停在外面的马车,胡嘤嘤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自己莫不是撞见了什么好事?公子小姐私会什么的。 暂时没什么事情,她留下银子,大步追了出去。 马车就在温香阁门口停了停就径直往滕子湖去。 走在湖边,感受着清凉的风,胡嘤嘤舒服的叹了口气。跟着前面的马车停下,还是上次见到的小姐,从车上下来。 带着她的小丫鬟喊了个船家。 船夫摇着个小木船在湖面不远处停着,见她们两个的穿着打扮,摇着橹过来了。 小丫鬟问道:“我们小姐想包了你的船,多少钱?” 摇橹的船夫说道:“五两银子一晚上。” 谭晏晏眼珠子就差瞪出来了,惊叹道:“怎么这么贵?以前不是才一两银子么?”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夏天乘船到湖心乘凉的人多,白天三两银子,晚上五两,在这一片儿明码标价。您要是想坐乌篷船,得再加一两,画舫就贵了,包一晚上最少得要一百两!” “当然,您要是想听曲儿,还得加钱。” 平常各大青楼的花魁基本上都在青楼待着,就夏天会出来接活儿,在画舫上表演才艺接客。谭晏晏是听说了今晚春香楼的软玉姑娘会来,才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心里又有点害怕,脚下才拐了个弯去找温言。 眼下都到了滕子湖……看着湖上飘着的一条条画舫。 她咬咬牙,问道;“五两银子就五两,小乔,给他。” 胡嘤嘤跟在后面,见那个叫小乔的丫鬟从荷包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船夫,船夫在小木船上搭了块儿板子,小乔先过去,又扶着她也过去。 “坐好了,准备走。” 船夫撤回板子,站在船头准备开船,胡嘤嘤赶紧窜上去。 “两位姐姐,我也想去湖上,能不能带我一程?” 胡嘤嘤一副贵公子打扮,当然是粉雕玉琢的那种,就算在夜色下也挡不住的唇红齿白和俊俏。 谭晏晏大方的拍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吧,坐这里!” 船夫弯腰准备去放板子,胡嘤嘤直接从岸上跳进船里,不知道是因为她体重轻,还是身形灵活,小木船纹丝不动。 倒省了事儿了。 谭晏晏看着她问道:“小公子是哪家的?今年多大了?” 胡嘤嘤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瞒姐姐,我也是刚到京城,家里人是做生意的,说出来怕姐姐也没听说过。我叫胡珏,入冬就十岁了,姐姐叫什么名字?” 谭晏晏喜欢美人,更喜欢画美人,小乔随身背着画板,带着颜料,今晚是有备而来。 胡嘤嘤说话的时候,谭晏晏的眼神就在她身上上上下下,脸上满是赞叹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打量的胡嘤嘤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估计是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上下打量薛臣的。 “我叫谭晏晏,京城人士。” 谭晏晏眯眯眼,心情很好。 胡嘤嘤想到薛臣,看着倒退的湖水,对着湖面叹了口气,他就在京城,可京城这么大,又去哪里寻人呢?真见了面又能如何? “哦,原来是谭姐姐。” 现在已经快八月份了,按说不该这么热了。 船夫摇着船往湖中心去,湖中心的风是凉的。 一艘艘画舫从旁边飘过去,谭晏晏的目光随着画舫一起飘远,就赶紧嘱咐小乔:“画板,快!快!” 一连两个快,小乔动作麻利的把画板支上,水彩颜料还得现调,等调好的时候,画舫已经飘出去老远了。 谭晏晏懊恼的吩咐船夫:“靠近那条船。” 手指指着湖面正中心的画舫,船夫应了一声,摇着靠近。 胡嘤嘤好奇的看着她调好颜料,不断往画舫上看去,又埋头在画板上一笔一划,一会儿功夫,一个个生动形象的古典女子画像跃然纸上。 看得叹为观止。 “那个就是软玉吧……” 胡嘤嘤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湖中心停着一艘比他们这条小木船大上好几十倍的画舫的栏杆上,斜倚着一位美人。 美人穿着一身薄雾纱裙,香肩半露,一头黑发披散在后背,搭在栏杆外面随风在飘,头上一顶小巧的珍珠冠,配着蝴蝶流苏,正侧脸看着湖面。 从侧脸看五官,能看到五官精致玲珑,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距离还是有些远,只能看到大概轮廓,等小船靠近些,他们的船太低,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谭晏晏将刚才看到的一幕画下来,遗憾道:“可惜没看到正脸。” 胡嘤嘤问道:“谭姐姐,软玉是谁?” 小乔一直提着灯,见她不动笔了,赶紧把灯放下来歇歇手,胡嘤嘤看她的画,几乎和刚才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不由赞了一句,“姐姐画的真好看。” 谭晏晏仰着脖子,直到画舫上的美人回到船舱再也看不见,才底下头,揉揉脖子解释道:“软玉是京城第一美人,我一直想给她画一幅画像。” 胡嘤嘤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看她的气派,要办这一件事不一定很难。 于是安慰道:“以后还有机会,姐姐不必灰心。” 也不知道她那句话说错了,谭晏晏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说道:“我给你画一幅……” 胡嘤嘤赶紧捂住脸,杀手最忌讳的就是留下照片和画像这种东西,她本来想易容的……希望天黑,对方没有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吧! 谭晏晏见她不配合,叉着腰说道:“小公子长得这么好看,不画一张可惜了,放心,姐姐我技术很好的……” “再说了,我没有让你付船钱,你就让我画一张……” 胡嘤嘤被缠的不行,直接从船上跳下水,藏进水里…… 谭晏晏吓得尖叫一声喊道:“我不画了还不行吗,你快回来吧,别出了事儿!” 胡嘤嘤浮在水里回道:“我自己游回岸上,姐姐继续看美人吧。” 说完吸一口气直接扎进水里,谭晏晏本来提着一颗心,见她真会游泳,才放下心来。嘴里嘀嘀咕咕,大概是说她面皮太薄。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大船上的人,温言靠在栏杆上往下一看,见谭小姐三两下把一位小公子逼得跳了水,忍不住扶了扶额角。 对着下人吩咐道:“去请那位小姐上船。” 第90章 回来了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那边船上的薛臣负手站着,看着远方。 从七月份开始,滕子湖上就热闹非凡,八月往后到中秋节,滕子湖会一天比一天更热闹。今年虽然遇上灾情,但是京城基本上没受什么影响,该热闹的时候还热闹,只是官方不敢大操大办。 胡嘤嘤从船上跳下水的时候,他眼珠子瞪了瞪,问道:“那丫头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薛卫只来得及看见一片水花,目光追随着在水中宛若游鱼的身影,默然片刻,才想起来。 “田柔失踪之后,凌云阁的人不能用,我便去信给青衣楼,希望找一个能用的人。楼主前几天说派了个丫头过来,他……” 薛臣嗯了一声,说道:“她就是胡笳。” 薛卫没想到,薛臣却不意外。 “听说她才入青衣楼五个月,就拿到了青丝带,还执行了一次任务。不要觉得她小,她很机灵。” “那她跟田柔……”薛卫想到一种可能。 薛臣直接否定了。 “她不是,从初见到现在,她长了快一头,才八个月没见,她又长高了。” 薛卫看着平静的湖水,他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什么会对一个小丫头观察得那么仔细。想到前段日子,齐总管作死的试探,张嘴想说什么,又把嘴巴闭上。 女色这件事儿上,他和齐总管的看法有些相似,觉得自家少主莫不是……视线下移,有点问题? 薛臣敏锐的捕捉到他的视线,两人的目光顺着对上,薛卫尴尬的咳嗽一声,垂首立在一边。 “少主恕罪,属下不是有意……” 薛臣恼道:“我没毛病……” 有些事情又不能多说,加上他也不愿意说,天天自己憋着,旁人还用有色眼镜看他,弄得他很暴躁。 “还是说说正事儿吧。” 冷冷的转移了话题,薛卫赶紧把话题扭转到灾情上,神色正了正。 “太子和二皇子这两个人都不堪大用,一个还没到兖州城就病倒了,一个去了灾情最轻的青州,不是去赈灾,而是去跟青州军套近乎。” “这两路,东路爆发了瘟疫,西路大军被调动去镇压灾民,属下派人在中间稍微扇扇风点点火,各地的受灾百姓就都往京城涌。再过两天,豫州和兖州真正受灾的人就该到京城门口了。” 薛臣嗯了一声,嘱咐道:“注意着点,别让得了瘟疫的人混到京城。” 瘟疫是一把双刃剑,这种东西不挑人,用好用不好都是死伤惨重。 天下的百姓们已经够苦了,虽然京城里很多人都该死,但他会用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将那些人拉下来。 薛卫应了一声,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听说三皇子大开徐州城门,将兖州、豫州的灾民收治在城中。不仅每日施粥,还请了大夫,给城中的百姓看病和派送汤药。” 薛臣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次黄河决堤,灾民数以千万计,岂是一个小小的徐州城能盛下的?城中一旦断了粮,必起暴乱。派人盯着点。” “若是瘟疫在城中散开,将是一场灾难。” 天灾,动乱,与他们有利,他们是反贼,不是圣人。如果朝廷没有能力应对,那就换有能力的人上台。 徐州城外,饥肠辘辘的灾民排了长长一队等着进城,他们已经赶了太远的路,被拒绝了太多次,原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和幻想,看见前面的人真的进了城,才松了一口气。 人若是一直绷着根弦,乍一松下来就容易出事,何况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这一路上走来,连树皮都啃了,饿得两眼发直的时候,盯着自家小孩儿的眼睛都是绿的。 女人和小孩,往往是最先牺牲的,幸好还没到那一步,幸好还能看见希望…… 徐州城门口,两个大夫先给每个人检查一下,确定没有发热腹泻才将人放进去,城墙里面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煮了一锅稀米汤。 只要进去就有吃的了……虽然只是一碗稀汤。 言叙傾站在城楼上往下面看,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头。 他脸色沉重,从豫州城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好好的,才一个多月的功夫,就都颠沛流离,远离家乡,一路乞讨到这里,或者是别的地方。 他于心不忍。 徐州府尹沈明义站在他旁边忧心道:“殿下,灾民若是照这个架势下去,徐州城恐怕盛不下了。” “而且听说豫州和兖州已经有村子整村子得了瘟疫,我们既要收纳灾民,也要防患未然。” “不过这种事儿不好防备……” 两人正说着话,底下城门处突然一阵骚乱。 正排到城门口的一个男人突然晕倒,眼皮往上翻,口吐白沫,浑身抽搐,门口的大夫赶紧招呼大家往后退。 从城门里涌出来一队人马控制着现场的秩序。 一个大夫拿帕子捂住口鼻,蹲下来摸了摸男人的额头,触碰到男人滚烫的额头的时候,大夫心里颤了颤,看了眼另一个大夫同伴。 继续翻开两个眼皮看了看,又按了按男人的肚子…… 男人旁边的女人也跟着瘫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这是俺男人,病了好些时候了,大夫你给俺也瞧瞧,俺的头好晕……” 大夫伸出手指也在她额头上探了一下又翻看她的眼皮舌苔,两根手指搭上她的脉,问道:“你还有什么症状?” 女人有气无力的回道:“恶心想吐,还拉肚子……” 大夫瞬间缩回手,颤颤巍巍的抬头。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接,没碰病人的那一个脚步慢慢往后退,退到门洞里面,转身往城墙上跑去。 沈明义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跑上来的大夫说道:“那,那两个人,得,得了瘟疫!” 一句话拆成三句说,却劈得沈明义眼冒金星,一把揪住身边的兵卒吩咐道:“快,再派一队人马出城,控制住灾民,将得了瘟疫的送到城外义庄,其他人回城,速关城门!” 兵卒听到瘟疫的时候也懵了,赶紧小跑着去找自己的队长,非常时期大家都不拖泥带水。队长直接吩咐兵卒带上几筐馒头,领着人马出城,一边走一边高喊,大家排好队,一人半块馒头! 人群呼啦一下就从城门口被吸引到城门西边的空地上,其他兵卒维持秩序,很快灾民们就排成了一队。 抢馒头的跑得快,得病的人跑得慢,或者是跑不动,很快就被刷出来。 蒙着口鼻的兵卒将一看就病了的人拎出来,也不管他们是染上了瘟疫,还是饿得,连同倒在城门口的那一对夫妻一起送到义庄。 这里面或许有没得病的,但他们没得选,不能拿一城人的性命冒险。 这个办法算不上最好,却至少没有引起慌乱。 今晚城楼上的兵卒们要饿肚子了,他们的队长把他们的伙食拿出去分给灾民了。 言叙傾脸色很不好,下面的灾民们挤得这么近,说不准会成什么样子。但将他们拒在城外,是现如今最好的选择。 看着有条不紊指挥着给灾民发馒头的队长,言叙傾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有几分急智,可堪大用。” 沈明义抿唇回道:“他叫沈大勇,是前朝悯元十九年武进士沈帆之子,他爹当年率领着骁骑军跟皇上的近卫军对抗,兵败被杀,他受到牵连,只能在这一方城池做一个看城门的十人小队长。” 言叙傾点点头。 每人半块馒头发完,沈大勇又让人从城楼上系下来几口大锅和大米,吩咐每一个兵卒用白醋洗了手,才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架锅烧火熬粥。 徐州城背靠着一座粮仓,暂时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但是药材不太好弄。 其他州县一开始也收纳一些灾民,但是随着豫州的灾民涌来,各地陆续出现瘟疫。 折子如雪花一般涌向京城,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般从国库里流出来。 朝中诸人皆是忙的晕头转向。 谭相对温忆寒背后捅刀子的行为正吐血的时候,瘟疫在灾区和各个州县传播开来,到处都是张嘴要银子的,他忍着心痛将自己的银子往外拨,大家明面上却是夸一句温公大义! 气得他在家里吐血三升。 京城的守卫更紧了,京畿司的巡城营将晚饭后在街上闲逛的人统统赶回家,一过了辰时,天还没黑透,就不让出门了。 胡嘤嘤背着包袱,敲开了兵部尚书府的后门,在一众丫鬟仆妇惊讶的眼神中,径直来到后院,找到陈婆子。 笑意盈盈的给陈婆子见了个礼,解释道:“让陈妈妈担心了,二爷让奴婢帮着跑一趟腿,去青州府送了封信,走得急没跟妈妈报备,是奴婢行事不周,给妈妈赔罪。” 陈婆子瞪着眼看她,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喏喏应道:“哦,哦,是这样……” 猛然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嘤嘤故作神秘:“我要见夫人。” 这么大的事情,陈婆子自己当然做不了主,先派人去跟赵大管家说了一声,又想着反正也瞒不住,就进屋跟江夫人禀报了一声。 江夫人出身书香世家,喜欢拜佛,尤其是年纪大了,最近又赶上不太平,每日跪在佛前念经。 陈婆子进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事情,江夫人停下手中敲击的木鱼,问道:“什么事情心不在焉?” 陈婆子的眼神怪异。 “田柔那丫头回来了。” 第91章 赌对了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江夫人面上看不出表情,将木鱼放下,对着佛祖拜了拜,在陈婆子的搀扶下起身,吩咐道:“让她来见我。” 陈婆子应了声是,到外间吩咐一声,立刻有丫鬟出去将胡嘤嘤请了进来。 小丫鬟打开纱帘,江夫人打量着进来的小姑娘,皱皱眉头。 小丫头十来岁的样子,模样是还可以,却算不上多惊艳,机灵嘛,她没什么印象。小小年纪,到底是哪里让二公子看上眼了? 于是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屋子里的丫鬟应是之后退出去,陈婆子一犹豫,站在江夫人身边没动。 江夫人也没撵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算不上机密的事情?。 正面打量江夫人,胡嘤嘤心中赞了一声,江夫人不愧是大家出身,大半辈子养尊处优,除了逼人的贵气之外还有凌厉和威严。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给夫人问安。” 江夫人拧眉看着她,端起杯茶也不说话。 胡嘤嘤径自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江夫人。 “一个多月前,二爷让奴婢跑了一趟青州去送信,这是那边的回信。” 陈婆子上前将信接过来,看了眼无字的封面,递给江夫人。 信封很薄,密封严密。 “奴婢本是要直接面见二爷,将这封信亲自交给二爷。回府之后听说府中管事报了官府,给奴婢定了失踪,奴婢想着这么大事儿,便先来见过夫人。” 江夫人捏着信封,犹豫了几个呼吸,将信重新还给胡嘤嘤。 “既是二爷的信,还是你亲手交给二爷吧。既然二爷看中你,怀柔,你将她送到二爷院子里伺候。” 有关二公子江寒应,江夫人真的说到不管就做到了。 陈婆子满肚子疑问,却不敢多问,尤其是事关二爷的事情,从那天晚上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之后,她就知道,二爷的事情不是她或者夫人能管得了的。 领着胡嘤嘤,一路穿过后院,走过那道垂花门。一直将她送到西跨院那座小院子里。 一路上胡嘤嘤目不斜视,陈婆子看得更是惊疑。 到了西跨院,站在小院子里,胡嘤嘤才抬头打量四周,尤其是院子里那棵梧桐树,枝繁叶茂,将院子里的阳光尽数拦了去。 院子里只有一个洒扫的小厮,气氛看起来阴沉沉的。 胡嘤嘤盯着梧桐树地下松软的土,猜测着那里肯定埋过死人。 陈婆子交代道:“二爷不常在家,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多,既是夫人派你来,你就自己丈量着。” 胡嘤嘤恭敬应了声是。 “长罂,带她下去安置。” 院子里打扫的小厮丢下手中的活,将胡嘤嘤带到侧面一个小房间里,交代道:“姑娘就住在这里吧,二爷的书房没有吩咐不能进去,以后你就负责二爷的起居吧。” 胡嘤嘤甜笑应道:“多谢。” 二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来了。胡嘤嘤收拾完就先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入夜,江寒应果然回来了。 长罂来房间里叫她,胡嘤嘤洗了把脸,能不能混过去,就看今晚了。 房间里亮着烛光,胡嘤嘤一脚跨进来,长罂就退出去了,不过没关门,也没关窗,站在屋子里能看见外面的梧桐树。 屋子里点着香,胡嘤嘤屏息,待分辨出只是普通的蚊香之后,才正常呼吸。 进屋之后,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江寒应的意料之中。 他仍一身黑衣,斜坐在椅子上,拿着布巾用酒擦刀子。 “你是谁?” 江寒应是京城鹰卫指挥署副使,自然很轻易的发现眼前的人虽然顶着和田柔一般无二的脸,但却不是她。 胡嘤嘤默了片刻,开口道:“我是青州前任指挥使萧继的副使胡钰,我家主人知道田柔失踪,特委派我来调查协助。” 一句话里信息量不小。 江寒应阴笑一声,不以为然道:“调查什么,又协助谁?你家主人……能养出你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倒也是个妙人。” 本是试探,胡嘤嘤从这句话里得到的信息也不少,当即放下心来。一个指挥使,可以有很多副使,尤其是地方上,但凡指挥使的心腹,都可以称为副使。这是田柔传递出来的消息,外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田柔曾经就做到过副指挥使,不过跟着的那个人叫秦恭,在青州。她不认识,可能也是像江寒应这样的指挥副使。 “调查,自然是调查田柔,至于协助,我家主人让我听二爷的。” 江寒应看她一眼,漠然问道:“信呢?” 胡嘤嘤从怀中拿出那封信递过去,江寒应修长的手指白得像是死人,接过来打开,先是眼皮张了张,接着冷笑一声将信展开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胡嘤嘤看过去,信上一个字也没有,信封和信纸上都是干干净净。 “你们主子,敢耍我?嗯?” 胡嘤嘤忙作出慌乱状,单膝跪在地上抱拳道:“属下不知!” 鹰卫消息灵通,但只限于最上面的那个人灵通。他们这些副使,各有各的管辖范围,只管将管辖范围内的消息传递上去,至于如何将这些消息整理成有用的信息,就不是他们的职责了。 这样一来,下面的人彼此间互不熟悉,各司其职。 人事任命上,一级负责一级,除了现任鹰卫总署指挥的江作瑜,和各州的州指挥使,旁人无法过多窥探。 也就是说,江寒应虽然守着京城这一块儿,手中的权利却没有地方权力大,至少他不知道胡嘤嘤说的是真是假,除非去问江作瑜,或者现任的青州指挥使。 但是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 只能自己消化。 从他的反应来看,胡嘤嘤的心往下沉。像他们这些心思深沉的人,不过是一封无字的信就值得详细推敲,很简单的骗局,却越想越复杂。 恰也说明了,这里面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田柔为什么会失踪,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她低下头,江寒应将擦干净的长刀送进刀鞘,问道:“你的兵器呢?” 鹰卫有专用的长刀,胡嘤嘤答道:“带着不方便,我放在城中黑巷子的常来客栈地字房的房梁上。” 江寒应嗯了一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胡嘤嘤起身退下,退到院子里,听着围绕着院子周围浅浅的呼吸声,快步回到房间,关上门,才惊觉后背上被汗水湿透。 她赌对了。 屋子里很热,还有蚊子,她将窗户打开,把床上的帐子放下来,勉强能挡住点蚊子,纱质的蚊帐却挡不住她的身形,从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胡嘤嘤翻了个身,脸朝里睁开眼睛,将思绪捋捋。田柔的身份,鹰卫这边肯定有人察觉了,才会重新部署,让她出关。 只是没想到应该在关外的她却出现在京城,还有人认识她。 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和推测,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田柔这两年的经历,先是被鹰卫发现了突厥人的身份,然后鹰卫想办法,想将她送到关外做间谍。 没想到田柔又从关外回来,辗转到京城,遇见了另一个鹰卫副使江寒应,本来以真面目示人,大家应该互不相识。 偏偏,江寒应认识她,她也认识江寒应,便又从尚书府逃了。 为什么会认识,又为什么逃出去不去找薛卫,她就想不明白了。 所以她大着胆子猜测,江寒应和青州那位指挥使,也就是之前的指挥副使秦恭,私下有联系。 可能还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所以青鸢夫妻才能安然无恙,江寒应留着他们就是为了查田柔。 或许这就是楼主让她来尚书府的原因。 当然,如果能偷出京城的布防图更好,外头有灾民守着,城里再发生点内乱,少主就可以钻空子制造点动乱。 说不准一举能拿下京城……如果手里再有点兵权的话。 胡嘤嘤忍不住想扶额,从前跟在薛臣身边的时候她还是太天真,现在想想,他手里,恐怕还真有些兵。 她的那些担心,简直就是庸人自扰,她根本无力去扭转什么。布防图,也不会只交给田柔一个人去办。 下午睡过了,这会儿就算睡不着也在床上躺着,毕竟外面几十双眼睛盯着她,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长罂捧着两把细长刀和一个包裹站在门口喊道:“姑娘睡了吗?” 胡嘤嘤叹了口气,起身开门,看到自己那两把刀,道了声谢接过来。 见长罂还在门口站着,便问道,“二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二爷说,让姑娘随身带着兵器,夜里警醒些。” 等她应了一声,长罂就告辞了。 胡嘤嘤看着前面的书房里还亮着灯,闻到刀上有酒气,猜到江寒应应该是检查过自己的兵器,才让长罂送过来给她。 真是个细心的人呢…… 胡嘤嘤关上房门,将两把刀放在床头,抱着睡了。 夜里警醒些……她睁开眼睛打开包裹,里面放着一身标准的夜行衣和头巾,夜里有什么行动吗? 听见哨声,胡嘤嘤麻利的换上衣服,蒙上头巾到院子里集合。 第92章 还满意吧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江寒应一身黑衣,蒙着头巾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整个人的气质立刻就变了,胡嘤嘤想起曾经交过手的那个鹰卫,也是这般模样。 好像蒙上头脸,他们就是另一个人。 院子里只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和胡嘤嘤,然后就是江寒应。 在鹰卫里,他们没有名字。 “你们两个跟我走。” 说完纵身一跃,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跳过好几个院子。胡嘤嘤赶紧提气追去,另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跟在她后面。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奔到后门处,长罂已经准备好三匹马,江寒应已经在马上等着了。 胡嘤嘤和男人一人上了一匹马,跟着江寒应纵马出了皇城,直奔城门口。 到城门口,江寒应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守城的兵将就将城门打开放三人出了城。 胡嘤嘤打量着那枚令牌,好像跟在关城看到的那种很像,却不一样,应该是鹰卫里不同署别用的令牌不同。 一路纵马,出了城,马速慢了下来。 到难民堆里,胡嘤嘤身边的高大男人点了一根火把,将睡着的难民吓醒。江寒应在难民堆里找了一阵儿,指着靠在树干上的一个男人说道:“他是番邦细作,将他拖出来。” 胡嘤嘤看着拿着火把纹丝不动的男人,认命的从马上爬下来,去拉扯那个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 树干后面窜出来一个妇人挡在男人面前,喊道:“你们干什么?俺跟俺男人都是从豫州逃难来的,俺男人怎么会是细作?” 江寒应看都不看妇人一眼,接着吩咐道:“一起带走。” 这下稳坐不动的男人下马,一把将往后面躲的男人拽起来,胡嘤嘤也不再犹豫,拽着比自己高的妇人往前。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妇人话还没说完,胡嘤嘤一记手刀将人劈晕,动作干脆。 跟妇人相比,男人就冷静多了,还有胆色站着说道:“俺,俺不是番邦细作……俺,俺真是逃难来的……” 这边的动静离得近的人都听见了,有人假装继续睡,也有人偷偷起来看。 江寒应冷笑一声,颇不在意道:“我们自然是掌握了线索才来拿人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细作?” 男人伸着脖子辩道:“那大人有什么证据证明俺,俺是细作?” “巧言如簧,就该杀了,动手吧。” 胡嘤嘤一眨眼,热血就喷洒到睫毛上,高大男人手中的刀光粼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瑟缩在地上睡觉的灾民们身体一跳,仍假装睡觉,不敢看也不敢管。 江寒应的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吩咐道:“这个留给你。” 胡嘤嘤没听明白他是怎么断定这两个人是细作的,但现在,不是能犹豫的时候。 她拔刀一刀将妇人脖颈的血管割开。 妇人只哼了一声就没气儿了。 “将他们烧了,省得引来蛇虫。” 京兆衙门派了府兵在城外驻扎,每日熬粥,买的柴火堆在墙根儿,胡嘤嘤去抱了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直接将两人扔在上面。 高大男人将火把扔在上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人杀了,烧了。 驻守在城外的陆师爷赶紧起来穿戴整齐,带着一队府兵出来安抚灾民。一遍遍警告,还带着解释的意味。 说那两个人是细作,是来鼓动大家闹事儿给朝廷送人头的,让大家身边有这样的人赶紧举报,同时警醒自身,是不是被人利用了等等。 人群中有人往后面缩了缩,民情暂时被安抚下来。 天已经快亮了,陆师爷一通忙活下来,扶了扶额头,本来好好的,被两个鹰卫闹得焦头烂额。心里嘀咕着抓到细作,带到鹰卫的暗牢里审问,该定罪定罪,该杀杀,做什么连审都不审,直接当着灾民的面动刀子,万一……引起暴乱呢? 陆师爷感觉自己心好累。 天亮的时候回去跟京兆尹赵成珉大人报备之后,仍旧心有余悸。赵大人也是一脸苦闷,只能自己多注意着,要是敢上一道折子弹劾,除非他不想要命了。 这件事儿只能按下去,或者是按照鹰卫大人的方式公告天下。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而杀了人的江寒应径直回了尚书府,胡嘤嘤脱下一身黑衣,收拾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不知道今天死在她刀下的,是不是冤魂。 当初她还信誓旦旦的跟薛臣说,她不杀妇孺,只杀坏人。 那这天下,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怎么定义? 自从走上这条路,没有对错,她就只能往前走着。 心里默默祈祷,总有一天会重新习惯的。 夜里的消息天不亮就送到薛臣的桌案上,豫州的灾民才刚到京城,就有鹰卫杀鸡儆猴。不找别人,就找那些带头的人。 昨晚死的男人叫张狗子,是他们在难民里找的比较有见识的,沿路领着乞讨的村民逃到京城。 没想到才刚到京城他就死了,跟着来的那些人连问都不敢问一声。 朝廷的反应速度比他预料中的快。 灾民对官府的害怕比他想象中的深。 天亮以后等到薛卫,调整了应对措施。 两人密谋良久,薛卫领着差事走了。主子让他在豫州招兵买马,吸收灾民中的青壮年劳力。虽然这件事情之前也在进行,但现在瘟疫来势汹汹,他们之后连孩子也收。 之前几年风调雨顺,百姓们还没到揭竿而起的地步。 朝廷也在有力的赈灾。 对他们而言,还不是时候,只能先招些人马预备着。 胡嘤嘤没忘了自己的身份,白天早早地起床,到江寒应屋门口候着,听见里面有起床的动静。便规规矩矩的准备好洗漱用品和水,跟着长罂进去。 江寒应只穿着里衣坐在床上,一条腿搭在床外面,一条腿蹬在床上。 胡嘤嘤伺候着他洗漱,长罂则去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衣。 “今天去拜见母亲,换一件有颜色的。” 正洗着脸的江寒应瞥见长罂拿出来的黑袍,吩咐道,“拿那件绛紫色的长袍吧。” 胡嘤嘤递上布巾,江寒应随意擦了把脸,拿皂泡往下巴上抹了抹,把胡子刮了。换上衣服,又唤长罂梳头。 胡嘤嘤将水端出去倒掉,再进去,江寒应就拾掇好了,看上去,也算一表人才。 她是头一次伺候人,以前就是对薛臣也没这么用心过。 江寒应瞥了她一眼,吩咐道:“去给她找两件能穿的衣裳。” 府里有不少跟胡嘤嘤年龄差不多的小丫鬟,有统一的丫鬟服。长罂应了一声,很快就拿来两件。 胡嘤嘤回去换上,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她总算又掌握了一项技能,就是梳头发。自己给自己梳了个双丫髻,跟大户人家普通的丫鬟没什么两样。 收拾停当,长罂又送来了早餐。 “二爷说,先让姑娘吃饱,再随他去老夫人处。还有,以后早上,姑娘自己到厨房去领早餐。” 胡嘤嘤早就饿了,道谢之后迫不及待的将包子清粥吃到肚子里。 心想江二爷还算绅士,不管自己是细作还是眼线,至少在吃的穿的上面没亏待她。 吃饱饭过去报道的时候,只见江二爷头发高高竖起,金冠玉簪,一身绛紫长袍,胸前和后背绣着一模一样的蝙蝠衔寿桃的吉祥花纹,圆领窄袖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玉带,垂着一枚云纹白玉坠子,脚蹬登云靴。 跟昨晚见到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见她进来,江寒应也抬头打量她一眼,便开口说道:“走吧,去给老夫人请安。” 江家大爷娶妻生子,大郎也十来岁了,所以江夫人就升级成江老夫人。下人们早就改了口。 胡嘤嘤默默跟上。 江老夫人一大早就跪在佛前敲木鱼祈祷,陈婆子神情激动的从外面进来。 “又怎么了?” “二爷,二爷回来了!” 陈婆子看见江寒应比他亲妈看见他还激动,江老夫人只是一愣,伸手等陈婆子将她扶起来,江寒应就已经进来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 江老夫人伸手握住陈婆子的胳膊,有点激动,本来有很多教训的话,这会儿看见人又教训不出来。 沉着脸嗯了一声,绷着问道:“听说你在京城,怎么这段时间都不露面,你娘还没死呢……” “娘啊,儿子不是都说了吗,儿子有事儿在忙。” 江寒应上前扶着江老夫人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下首。 “忙什么忙成那样,听下人说你天天晚上回来,天不亮就又走了,就没点时间陪娘说说话!你大哥一家子都在外面,你若是早点成了亲,给娘生个孙子……” 老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抱孙子,全天下的娘估计都一样。 江寒应忍不住扶额告饶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儿子我身上没有功名,干什么都不行,哪有人愿意嫁给我……” “实在不行咱就低娶,有多少人巴望着等着踏过咱们尚书府的门槛呢……” “娘,儿子现在还不想成亲。” “你今年都二十六了!”江老夫人拔高音调,“你大哥跟你那般大的时候,大姐儿都快十岁了……” 就知道一见面就要提这些,江寒应抿唇不接这一茬,江老夫人说的急了,他直接凉凉的说一句:“我是不如大哥。” 江老夫人剩下的话就没法说出口了,怔怔的看着他,憋了半晌才将要说的话憋回去,叹了口气。 “我不管你了,真不再管了。” 这般说着,江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问道,“这个丫鬟你用着还满意吧。” 第93章 京署衙门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锅从天上来的胡嘤嘤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这年头怎么一个个的都来打她的主意呢?江老夫人眼中的光芒太过炙热,让她想忽略都不能。 “你要是嫌娘给你安排的丫头们说不上话,娘看这个小丫头就挺不错,不如娘做主,先给你收房吧……” 胡嘤嘤瞪大了她的一双眼睛,这具身体的年龄才有多大?十岁? 她低头看着自己干瘪的身材,和刚到江家二爷肩膀的身高,惊疑着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这个世界太疯狂。 江寒应也觉得无语,起身说道:“娘,您就别再操心了,儿子还有点事儿,就先告退了。” 江老夫人开口想留,江寒应不给她机会,大步流星的走出院子,胡嘤嘤硬着头皮给江老夫人福了福身,也跟着追上去。 江老夫人气得指着陈婆子。 “去,抽空去指点一下那个小丫头,让她殷勤点儿!” 可见还没死心,陈婆子得了令,也不敢违抗。回头亲自准备了一个小册子,并跟丫鬟交代一声,把小册子和夫人的话一并传给胡嘤嘤。 正在擦刀的胡嘤嘤看到那本册子,跟被雷劈了一般,悄摸摸喊来长罂,让他把这个东西交给江寒应。他们娘俩儿斗法,别把她牵扯进去。 江寒应一出去就是一天,长罂管着院子,胡嘤嘤也没太多事情,闲暇时就在院子里练练功。等江寒应看见那本册子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胡嘤嘤有三天没见到他的人了。 天上的月亮越来越圆,再有两天就是中秋节,尚书府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一点过节的氛围都没有。 这桩差事不能着急。 胡嘤嘤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 第一个,田柔的去向。 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这几天观察到的整座尚书府的建筑和防卫。中轴线正中间是尚书府待客的大堂,左右两边分别是小茶室和书房。 东边的院子是江尚书的起居室和小书房,一天十二个时辰明里暗里都有人看守,东跨院有一个小练武场,就在起居室正前方不远处,平常是江尚书和江家几位爷们儿练武的地方,现在空置。 长廊连接着东西跨院,不过中间隔了扇垂花门。西边有三个大院子一个小院子。第一个大院子是江家大爷的居室,紧挨着大院的第二个院子现在住着两位庶出公子。 最里面的大院子空着,江家二爷住在最小的院子里。 前面的院子虽然空着,但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巡逻看守。 胡嘤嘤有空的时候去观察过,这几个院子布置简单,基本上没有能藏身的地方。过了前后院的垂花门,进入后院,中轴线上就没有房子了,只分东院西院。东边是江老夫人的住所,江老夫人旁边空着两个院子,一个分给了江家大爷,一个给二爷留着。 每个院子后面都有一排下人房,供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住。歇夜的丫鬟仆妇在主人院子里的南房。 后花园很大,假山流水,布置的十分文雅,最容易藏人,也最容易把人招过去搜查。暂时躲避还可。 大厨房在西边,马房、车房、针线房都在西边。这边最鱼龙混杂,也是人口流最大的地方。 如果没有受伤,藏在这里不出一刻钟就能找机会出府,但若是受伤了的话,藏在这里反而是最危险的。 人多嘴杂。 她在想从京兆衙门看到的卷宗,结合梁婆子透露给她的信息。 当时田柔从家里回来,照例从后门回府,看守后门的梁婆子见过她。 江二爷一向是从前院的后门进出府,一个往后院,一个往前院。本来应该见不到面。 胡嘤嘤突然想起来,田柔可能是在外面就被江二爷盯上了,一路跟到府里才揭穿她的。 梁婆子说二爷将田柔叫走,卷宗上说是小厮长罂亲自去叫的人。 那就是说,在见到人之前,田柔不知道要见的是谁。所以,他们见面的地点就是,胡嘤嘤抬头看着长势很好的梧桐树。 这里。 两人一见面,以田柔的身手,应该逃不到后院去,前院又守卫森严…… 胡嘤嘤的目光落在梧桐树下,一股冷风吹来,她咽了口口水。 田柔或许是,没逃出去呢…… “我等了三天你才想起来,啧啧……”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胡嘤嘤浑身汗毛倒竖,眼前一黑,愣了两三个呼吸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二,二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胡嘤嘤听见极轻的脚步声绕到自己前面,吩咐长罂搬来一把太师椅放在屋檐下。 江寒应三两步走过去,将腰里的长刀解下来靠在太师椅的把手上,懒懒散散坐下,抬头看胡嘤嘤。 “说罢,你是什么人,来我身边有什么目的?” 长罂垂手站在一旁,明里就他们主仆两人对着胡嘤嘤。 胡嘤嘤脑子里算计着等会儿逃跑的路线。后院虽然看起来守卫不严,但是后院是必死的路,后院地方太大了,她可能还没跑过去,就先被追上截杀。 前院也够呛,以她的功夫,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 她的结局会不会像田柔一样,埋在那棵树下? 胡嘤嘤叹了口气,先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斟酌道:“我确实是萧继身边的副使胡珏。” 江寒应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田柔也就罢了,几年前见她的时候,她就是那个样子。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到现在你好像长高了一些。” 第一眼?胡嘤嘤诧异的看着他。 江寒应老神在在的坐在屋门口,好心的解释了一句。 “你以为我为什么杀了田柔,却不动她在黑巷子里那个姐姐?我想看看你们是谁的细作。突厥的?还是那位前朝太孙的……” 胡嘤嘤脸色微白,原来从一开始就落入圈套了吗? “你们还真把人都当傻子……”江寒应嗤笑一声,饶有兴味的说道,“我猜猜能想出这么笨的方法的是谁。“ “突厥人身材高大,要在短时家里找到一个和田柔身形差不多的,也差不多机灵的,并且在关城紧闭的情况下送到京城的可能性不大。想到这个方法的该不会是那位笨太孙吧……” 胡嘤嘤抿唇不说话。 江寒应继续说道,“田柔给你们传了什么信息让你们这么冒险?我再猜猜,是不是她跟你们说京城军营的布防图在父亲的书房里?”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胡嘤嘤的神色,见听到这话的时候对方眼里有惊讶,又故意说道,“看来她没跟你们说,那就是告诉突厥人了。” “你们养了一个三面间谍,对谁都不说实话。这种人还是杀了干净。”江寒应指着梧桐树问道,“你想去陪她吗?” 胡嘤嘤从他轻飘飘的一句话里感觉到了杀气。 她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跟她素不相识,不想去陪她。” 从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是到处都奇怪。 为什么非要查一个失踪的暗桩? 为什么要到兵部尚书府偷布防图? 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兵部尚书的二公子江寒应是鹰卫京城副使? 在这生死一瞬,胡嘤嘤想,她大概想明白了。 她不认为兵部尚书会将京城布防图随身带着放在家里,要偷也是到衙门里去偷。若真是侥幸在兵部尚书府偷了个布防图并且还能传递出去,要先动脑子想一想布防图是不是真的。 京城的布防不会随意调整吗? 有的消息被故意散播,而有的消息被掩盖,如果不是鹰卫布的局的话,就是薛臣那边,有人叛变了,递给他们的消息是假的。 上层作出的决断,自然就是跳进了局中。 “恐怕现在由不得你了……” 胡嘤嘤盯着梧桐树下那片新土,反而冷静得很,说道:“我想知道真相。” 看着她从惊恐到冷静,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江寒应难得的心情很好。也或许是太久没跟人说话,他憋得慌。 “埋了有一两个月了,现在挖出来恐怕也看不出什么了,不过你若是想看看,我也可以让人挖出来。” 胡嘤嘤没说话,江寒应眼神示意长罂。 长罂拿上一把铁掀,去挖尸体。 胡嘤嘤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梧桐树又高又大,交错的树根已经把整个院子都占了,树底下挖不了多深。 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长罂就把尸体挖出来,摆在胡嘤嘤面前。 小小的尸体看上去确实跟她差不多高,只是尸体已经腐烂得露着骨头,满院子都是恶臭味儿飘散。 她蹲下来细细看着,尸体左边的肋骨碎了,头骨也碎了,十根手指头差不多都断了。死状可谓相当惨烈。 胡嘤嘤看着自己葱白的手指头,她可不想临死了再受这样的酷刑。 “二爷是在这个小院子里审的案子吗?” 鹰卫署有专属衙门,也有专属的地牢,专门用来审问犯人的,里面各种刑具都有。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再硬的骨头,都能敲碎了磨成粉。 江寒应反问道:“你想去京署衙门?” 胡嘤嘤摇头。 “自然是不想的。不过……”她抬眸看着他,“我猜在这里审问,不太合二爷心意,二爷还是喜欢京署衙门。” “哈哈,你这丫头果然有意思。”江寒应笑了两声,颇为意外,“所以,你想去京署衙门?” 第94章 夸张了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再次摇头。 “我不想去京署衙门,我也不想死。让我也猜一猜,二爷不在京署衙门审案是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挖出我背后的人,好独占功劳?” “只是守了那么多天,没想到只抓到了一个我,二爷连他们的信是怎么送出去的,走什么途径都不知道吧……” “还有田英夫妻两个,你也没抓住。” 胡嘤嘤之所以敢信誓旦旦,主要是江二爷在这里跟她闲聊的太过了,如果早就知道他们传递消息的途径,顺着一溜下去,能挖出来不少钉子。 她孤身一个人,大不了一死了之,什么都不会说,下面的暗桩可是早就在京城扎了根的,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 不得不说,在传信上面,薛臣派到京城的暗桩,都是单线联系,有的甚至都不见面。跟他们鹰卫的模式差不多,甚至还要严密,防备的就是拔出萝卜带着坑。 就比如胡嘤嘤现在,除了知道莲蓬,别的一无所知。 而且据他说,因为田柔,京城的暗桩又经过一轮新的调动,他知道的也不多。 如果田英夫妻两个落入江寒应手里,他就不会有功夫跟她在这里闲聊。早就顺着线往下守株待兔了。 江寒应呼吸凝了一瞬,复又笑道:“差点着了你这丫头的道……激将法用的不错。” 两个人在互相试探。 吃到嘴里的鸭子飞了,胡嘤嘤很能体会到他无处安放的郁闷感,当然脸上也是这么表现的。 江寒应冷哼一声,吩咐道:“去将她的腿打折,再把眼睛挖出来。” 吩咐的自然不是站在一边的长罂,从暗处钻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看着不像是前两天晚上跟她一起出城的那个。 主子吩咐的是打折,男人将长刀放下,抡着拳头上来。 胡嘤嘤瞄准时机,等男人正面走过来,并且身体刚好挡住江寒应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拔刀砍过去。 几乎是同时,左手撒网般撒出一把暗器,旋转的飞镖飞向四面八方,同时,脚尖向前用力,将身子向后方弹射出去。 她算过了,小院子里隐藏着五六个人,这一波暗器至少能阻拦他们两个呼吸。 动手的男人向后退,至少能将江寒应挡住一个呼吸。 飞出去的同时,手里又撒出去一把暗器。 不管结果,提起口气就往前面冲,左右有藏在暗处的暗卫包围过来。 她一手提着刀,一手跟不要钱似的,一把一把暗器往外撒。 身后传来破空声,她凭着本能身子向前蜷缩着翻了个身,落在院子里,不回头撒腿往前院的后门处跑。 这个时候不能犹豫,一个呼吸的功夫后面的人就能追上来! 江寒应放着好好的大院子不住,就是图这里距离后门近,进出方便。 她跑得快,暗器撒的又勤又准,两边夹击的人她也不欲纠缠,格挡开,身子就赶紧往前溜。 一路气都不带喘的,直到后门,后面的人也没能追上她,她一个纵身翻上墙头,跳下去落到大街上。 到了外面地方空旷,不会再有左右夹击的人,她跑的就更快了些。 皇城里的巡逻每一刻钟经过一次,她故意拖着时间,就是为了等换防的这个点。 前面街口处两队人马正在交接,胡嘤嘤狂奔过去,还没靠近嘴里就喊道:“后面有刺客,要刺杀丞相!” 刺客?在哪儿? 她也不过就是个小姑娘而已,交接的府兵自觉地就把她当成被害人,护着她跑过去,将后面来的人围住。 江寒应再差一点就能追上她! “鹰卫办案,让开!” 晚喊了一嗓子,胡嘤嘤又窜出去二三十米。 就算是鹰卫,也不敢在皇城当街行凶。他气势汹汹的嚎了一嗓子之后,胡嘤嘤已经没入街上的人群。 就算再戒严,街上还是有些不听话的在溜达。 胡嘤嘤一路跑过去,该庆幸街上人少,要不然光是踩踏就得死上好几个。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脚下跑的都能看到残影。 街上的人被她撞的七零八散,稳住后站在那儿骂街,冷不防又窜出来一波人,街上跑的,屋顶飞的。 胡嘤嘤从来没跑这么快过! 一口气窜到藤子湖,脚尖在地上一点,跳上一艘木船,借力再一点,跳上前面那条船,几点之下,方圆五十米之内都没有船,她干脆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使出吃奶得劲儿往湖中心游去。 京城的城墙将藤子湖围在城中,却不能断了水道,于是便在湖面最窄的地方单独开了一个城门,城门关着,下面下了铁栅栏拦住,也就鱼能游过来,人是不行的。 胡嘤嘤换了几次气,听到岸上有马蹄声,只敢将鼻子贴着水面吸两口气,又钻到水里面往栅栏处游去。 她身子本来就小,又会缩骨,摸到栅栏的时候先将头伸过去,又将整个身体缩起来穿过去,就顺利的游到城外。 京城里面兵荒马乱。 隔着栅栏看到城内围着藤子湖一片火光。 默默地游向岸边,上到岸上仰面躺着,一颗心还紧着扑通扑通,憋着的一口长气才敢松了松。 幸好,江寒应有私心,没将她直接送到京署衙门,要不然她就真的死了…… 累得一动不能动,看着天上的明月,胡嘤嘤艰难爬起来,感觉浑身上下都是疼的,尤其是胸腔里,从来没有憋过这么长时间。 正大口喘气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灌木丛里伸出来抓住她的肩膀,胡嘤嘤本能反应掰住那人的手指头,用力一拧。 “是我!别出声!” 耳边一道熟悉的声音,胡嘤嘤转身,见灌木丛里钻出来一张俊脸,在月光下惨白得很。 她呼出一口气:“薛青啊……” 然后晕了过去。 她没想到自己能活着跑出城,心一直提着,眼下看见薛青,这口气一松,人就晕了过去。 薛青将她扛起来,在岸上窜了一阵儿,钻进一处农家。到后半夜,城里的兵才找到城外面来,听着外面的动静,薛青看着睡得很沉的胡嘤嘤。 她真是累坏了。 等到外面的动静散去,天都大亮了。胡嘤嘤还没醒,一直睡到中午,才睁开眼睛。 看见熟悉的人,她激动的快要哭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胡嘤嘤把脸上的金针取出来,昨天真是跑脱力了,这会儿连抬个胳膊都抬不动。 “昨晚惊动了京兆衙门,京畿司巡防营,还有骁骑营也出动了,少主说能惹出这么大麻烦还跑的最快的,只有你了,让我来城外守着,说你肯定会从水路出城。” 胡嘤嘤谦虚笑笑。 补充道:“还有鹰卫副使江寒应。” 薛青惊讶道:“江家二爷是鹰卫副使?” 胡嘤嘤点点头,问道:“少主呢?我有事情要见他。” 昨晚的阵仗他看着都惊心动魄,更不用说胡嘤嘤了。当即说道:“少主在城里,我带你去,不过今天早上城门口查的严了,我们要好好乔装改扮一下。” 论易容,胡嘤嘤现在也能出师了,她怕到城门口查身高,毕竟出城进城的小孩子没几个。 胡嘤嘤在鞋底垫了两块儿木板,身上穿了两个棉马甲,外面穿了一件长袍,将头发编了辫子全部盘在头上,外面又戴了个帷帽。 走出来的时候就比薛青矮上半个头,薛青都看呆了。 “你这……会不会太夸张?” 胡嘤嘤掀开帷帽,露出一张小脸来。 “小心无大错。贼怕见官不是。” “你,你这还能走路吗?” 薛青往她脚下看去,也没看出来些什么。 胡嘤嘤走了两步,说道:“还好,不能走远。” 见她都打扮利索了,薛青只简单装扮了两下,扮成一个护卫,胡嘤嘤就是出门的侠女。 两个人骑马进城,到城门口,薛青牵着马去排队,胡嘤嘤坐在马上等着,时不时地把帷帽掀起来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儿!晒死了!” 薛青递上路引,守城的兵卒细细核对之后看向胡嘤嘤。 “让她下来。” 胡嘤嘤恼道:“你说下来就下……” 薛青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扯下来,一边赔笑着说道:“对不住,我家小姐会点拳脚功夫,脾气暴躁……” 胡嘤嘤被他扯得一踉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稳稳站住后瞪了薛青一眼,骂道:“什么东西,也敢拽我,等会儿回去,把你爪子剁了!” 然后瞪了一眼兵卒,“我下来了,能进城不能?” 兵卒也头疼她的泼辣性子,见没闹起来,赶紧说道:“能,能,姑娘快些过去吧。” 胡嘤嘤马也不管了,大摇大摆的往前面走。 薛青牵着两匹马,赶紧追上去了。 自从严查流民开始,城门口什么人都有,兵卒们早就习惯了,继续按上头的要求,查十来岁左右的小姑娘,或者小公子。 而正主儿早就从后门溜到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饶了一圈儿,换了层皮,继续绕。再换层皮,继续绕,大概得换了七八身衣服。 等胡嘤嘤装成一个老太婆,薛青装成她孙子。大家看到一个青年推着独轮车,独轮车上放着一篮子米面和青菜,旁边还坐着一个老太太,两个人说说笑笑的钻进一条胡同里。 经过九曲十八弯,终于来到薛臣藏身的那处院子。 胡嘤嘤把头上的头套和牙齿上粘的黑泥取下来,跟着薛青走过长长的游廊,拐进内院,在假山后面,停住。 第95章 少主同款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禀报少主。” 薛青敲敲门,得到里面的示意后推门进去,胡嘤嘤站在檐下,低头看着地上铺着的青砖,目光随着青砖落到前面的雕花木门上。 薛青站在门里面对她示意。 “少主让你进来。” 胡嘤嘤抬脚迈过门槛。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跟薛常差不多年纪,但是看起来比薛常沉稳,穿着一身鸦青色的袍子,坐在薛臣下首的位置上。 见她进来,目光打量的看着她,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虽然只是简单地看一眼,胡嘤嘤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好像每一个毛孔里的秘密都被这一眼看去了。 薛卫在打量她的时候,胡嘤嘤也简单的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转向薛臣。 这是一间书房,墙壁上嵌着书柜,里面满满当当的摆满了书。 薛臣站在一边的书柜前,拿着刚刚从柜子里取出来的书走到桌案前。 胡嘤嘤鼻子一抽,带着点哭腔扑到薛臣跟前。 “少主啊,我总算活着见到您嘞……” 八九个月没见过面,胡嘤嘤把心底那一点点情怯按捺下去,走了一路才想明白一点,还是要抱紧她家少主的大腿,免得跟不上队伍。 当然抱腿是不敢的,她直接伸手抱住薛臣的胳膊。 才只说了一句,薛卫就被她逗笑了,胡嘤嘤听见身后噗嗤一声,狐疑的抬头去看他。 薛卫觉得她很有趣,只是他再在这里呆下去,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当即起身道:“少主,您跟胡姑娘叙旧,属下先告退了。” 薛臣斜瞥了胡嘤嘤一眼,对着薛卫说道:“不急,让这丫头把事情说清楚。” 说完,看着抱住自己胳膊的胡嘤嘤,胡嘤嘤也瞪着大眼看她。 感觉到自家少主的呼吸节奏变了,胡嘤嘤讪讪的松开手,摸摸鼻子说道:“先谢过少主救命之恩。” 然后抬头看着站住的薛卫,继续说道,“这位就是薛卫大哥吧,我听薛青说起过你。” 薛卫礼貌的朝她拱拱手,胡嘤嘤受宠若惊的还了一礼。 “薛卫大哥知道江家二爷江寒应是京城鹰卫署副指挥使吗?” 说到正事儿,薛卫严肃道:“从前不知道,不过昨晚,知道了。” 昨晚她闹出的动静不小,京城里该知道的人,这会儿差不多都知道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胡嘤嘤点点头,继续问道:“田柔是谁的人?我怀疑京城的暗桩有人叛变。” 提起田柔,薛卫自责的朝胡嘤嘤拱拱手。 “京城的暗桩一向是由我负责,这次失误,差点连累姑娘,薛卫先给姑娘赔个礼。” 这次胡嘤嘤没谦让,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看向薛臣。瘪嘴道:“青鸢夫妻俩是少主派人接走的?少主也忒狠心了点儿,明知道有鬼,还让我去送命……” 少女的语气带着点委屈,带着点责备,薛卫赶紧低下头,就听见少女接着说了一句,“少主啊,你可得补偿我!” 以往还从来没有人敢跟少主这般说话!就连薛琴,在少主面前也得老老实实的! “胡笳姑娘,这次是我判断失误,不怪少主……” 原本他还没意识到有问题,直到那天在船上,少主看见胡嘤嘤,问了一句,他才注意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田柔用一个含混不清的消息吊着他,让他以为京城的布防图在尚书府的书房,让他以为可以借机搅乱京城防务。 田柔的身份让他忘了她还是齐柏耀的人,这是旧势力对他们的一次反扑。 田柔认识江寒应,那她知不知道江寒应是江家二爷? 在识破了田柔的身份后,江寒应为什么没有立即去找青鸢夫妻俩? 很多问题值得推敲。 “你回去吧,把我们的人再重新捋一遍,旧人要用,要能放心的用。” 薛臣深深地看他一眼,薛卫不敢大意,当即应是,然后从屋子里退出来。见薛青对胡嘤嘤跟少主的相处方式见怪不怪,将他拉到一边。 眼神朝屋子指了指,问道:“少主对这位胡姑娘……” 他在斟酌用词,薛青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薛卫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少主身边就这么一个吧?” 薛青点头,两个人互相看着,均露出一副老父亲的欣慰来。 屋子里只剩下胡嘤嘤跟薛臣两个人。 才八九个月不见,感觉到自家少主身上的气息更冷了。胡嘤嘤可没忽略掉刚才自己触碰到他时,他浑身上下明显的不自然,僵了一瞬,却没把她拂开,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少主,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在关外吧,一晃一年过去了。”胡嘤嘤没话找话,自家少主话不多,就不指望他了,“少主,我在青衣楼每天都想你呢……” 她甜笑着看薛臣,眨着眼睛,好让他看清自己眼睛里的星星。 “我这么美丽可爱,少主还舍得让我去送命,可太没良心了……” 昨天真是差点跑断气儿,胡嘤嘤这是借着撒娇表达自己的不满意。 薛臣哼了一声看着她,伸手将她越凑越近,明显是占他便宜的脑袋往旁边扒拉扒拉。 “你以为凭你的本事能从皇城里跑到滕子湖?” 胡嘤嘤顿了顿,嘿嘿笑着将脑袋又凑近了些:“我说呢,堂堂鹰卫副指挥使,应该没那么笨。还道是我运气好。” 见她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薛臣极为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 经历过几次生死的胡嘤嘤看得很开,脸皮什么的压根儿不能有,如果哪一次死了,还没占到便宜岂不是太亏了。 见识过谭晏晏画的美人图,她脑子里就一直在想薛臣,昨天晚上没命的往滕子湖跑,脑子里想的是如果能逃出去,她得给自己争取一点儿福利。 要不是她失败了,她家少主才想不起来见她呢…… 薛臣还在把她往外面推,胡嘤嘤眼睛里蓄点儿泪,仰脸看他,泫然欲泣,将哭不哭的把那两滴泪又忍回去。 哽咽道,“少主,我差点儿就死了……” 那眼神实在是够楚楚可怜,像一只小鹿,晶亮晶亮的眼睛无辜又委屈。 薛臣一顿,趁着这个功夫,胡嘤嘤直接将脑袋埋在他胸口,两只手环住他的腰,得寸进尺的偷着笑了笑,委屈道,“少主啊,我每天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啊……” 屋子里的动静,外面听得清清楚楚,薛卫和薛青功夫都不差,自然是该听的都听了。薛卫比薛青想的更多一点,直到这时才松了口气。 “行了,我先走了,少主这边有什么事情,你记得通知我。” 薛青点点头,目送着薛卫离开。 吃好喝好睡好的胡嘤嘤个头长得很快,虽然还是一副豆芽菜身板,但至少看起来高了,眼神看起来更晶亮了。 薛臣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将粘在自己身上的胡嘤嘤提溜起来扔到一边。 “行了,让薛青带你下去安置。” 他手上用了巧劲儿,胡嘤嘤虽然被扔开,但是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她在青衣楼进步很大,后来薛镇亲自指点她功夫,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她的内力和招式都有不小的进步。 薛臣也感觉到了,也可能是借着掩盖尴尬。 “安顿好了跟薛青过过招式,我看看你的功夫。” 少主这个人别扭的很,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脸上永远是一副阴冷模样。 她其实有点怵他。 不敢造次,胡嘤嘤哦了一声,见他重新拿起书,便掂量着从书房退出来。到门口看见薛青,以及,一院子藏在暗处的暗卫大哥们。 觉得很亲切,但是她现在穿着一身碎花粗布衣服,昨天又在湖水里泡了,身上都是水腥味儿,实在是不雅。 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让薛青招呼着给她弄了一大桶水,跳进去洗个干净,又换上薛青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裙子。 看着这套朱红打底的乌黑的裙子,胡嘤嘤抱着咧嘴笑道:“这薛青,可真是个妙人儿!” 先将裙子穿上,又系上朱红腰带,头发用同色发带束起来,走出去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又来到书房门口,笑嘻嘻的看着薛青。 她这一身跟薛臣穿的是同款。 天擦黑了,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以往薛臣只是简单吃点,今天薛青弄得稍微隆重了一点,在隔壁厅堂里摆了满满一桌子,算是给胡嘤嘤接风洗尘。 薛臣打开房门出来,看见胡嘤嘤身上的衣服,没吭声,径自往隔壁去。 胡嘤嘤跟上去,瞧见满满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菜,当即换上星星眼看着学臣,做作道:“少主对我真好……” 一桌上的薛臣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但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显露。 只吩咐薛青也一起坐下用餐。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薛青坐在最下首,胡嘤嘤早就饿了,也不客气,她吃饭一向不雅,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七七八八。 对着她,薛臣觉着下饭,多吃了不少。 如往常一样,吃完各自回房间,胡嘤嘤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练功,她的进步跟她的努力分不开,就算身处虎穴的时候,她也要练功。 第96章 少主上火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夜半,她息了蜡烛,脑袋还没挨到枕头,两股劲风分别从左右两边袭来。 胡嘤嘤两手分别抓起两把刀,带着刀鞘一起贴着地面窜出去,让那两股劲风扑空,然后从背后冲上去,两手分别用了两个不同的招式攻向两边的人。 她这一下子让人意外的很,偷袭的薛青和薛十七感觉好像各自对上了一个对手,当下也不敢大意。 胡嘤嘤身材娇小,在两人之间穿梭着,招式不停变换,只要一边腾开手,立刻补上另一边攻击,刀上好像长了眼睛一样,钻着空子就往人身上招呼。 三人无声的打了一刻多钟,薛青和薛十七两人从招式上愣是没占到胡嘤嘤的便宜。 打到畅快处,三个人都嫌屋子里施展不开,便将场地拉到院子里。 今天十四,但是天上一轮月亮又大又圆,清辉抛洒在大地上,像是给黑夜亮起了一盏灯。三个人的身形在院子里看得很清楚,躲在暗处的暗卫们伸长脖子看着三个人的招式。 薛青和薛十七的招式被胡嘤嘤封死,他们近不了身,胡嘤嘤的招式看起来有点乱,怎么看着左手和右手的招式不一样? 但是两人对战她一个,她看起来也没吃亏。 最后打到胡嘤嘤打不动了,薛青和薛十七才停下来。 胡嘤嘤喘着粗气指着他俩:“你们俩,欺负,欺负人……” 薛青跟薛十七呃了一声,看向站在檐下阴影处的薛臣,胡嘤嘤扔下刀,跑过去抱住薛臣的胳膊,“少主啊,他们两个欺负我。” 薛臣嗯了一声,说道:“我指使的,你们两个先退下吧。” 胡嘤嘤一噎,打算改变战略。 “少主,我这,还行吗?没让少主失望吧……” 刚才她可是拼了老命了,到现在气儿还喘不匀呢。 胡嘤嘤的招式已经很不错了,对敌经验尚可,反应速度尚可,只剩下内力这一点硬伤,不过不能着急。 “嗯,很不错。回去睡吧。” 见他说两句又转身回书房,胡嘤嘤瘪瘪嘴,瞧见他眼睛底下的青影,心中叹了口气,少主这是又没有睡好吗? “少主不睡吗?” 薛臣嗯了一声:“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好。” 胡嘤嘤打了个哈欠跟着他往书房去:“我来吧,端茶倒水,伺候笔墨,少主只管吩咐!” 薛臣没拒绝,胡嘤嘤重新点上蜡烛,端着烛台放到桌案前。晚上看书写字,灯火不够亮,时间长了容易伤眼睛。 桌案上放着一张地图,胡嘤嘤凑过去看。 薛臣走过来解释道:“这是燕朝的地图。” 胡嘤嘤在薛镇的书房里见过温朝地图,比这张图的范围小了不少。 她指着嘉峪关城之外的地方问道:“这些地方前朝的时候都是我们的吗?” 薛臣点头。 “也不算是我们的地方,这些地区是番邦小国投靠我朝之后,我朝在这里驻军,除了军政上的重大意义之外,还保护我朝的商队不受他族抢掠。” “不过中期的时候,突厥强大起来,打过几次混战,有的实力比较弱的小国投靠了突厥,我们的军队屡次遭遇偷袭,商队损失严重,朝廷就放弃了这些地方。” “一直到我祖父时期,父亲重新疏通商路,朝廷虽然没有派军队驻扎,但是这些小国每年都会来朝贡。以前商队每次出关都有一二百匹骆驼驼载货物。” 胡嘤嘤想起来他们上次出关的时候,除去驼人的骆驼,驼载货物的骆驼不超过三十匹。 遇见的波斯商人也不过五十匹骆驼。 路上见到的其他商队骆驼也不多。 归根结底还是怕遇上突厥人抢劫,怕赔上全部身家。 “前朝的时候,朝廷还派了船队出海。”薛臣的手指从地图上的西北端移到了东南端,“从泉州出发,沿路经过一百多个国家,出发时载满瓷器货物,回来时,带回来满船的金银珠贝,稀罕物件。” “现在农田里种的番薯、玉米、土豆,都是当初从海外带回来的。因为有这些东西,从前朝到如今,饿死的百姓越来越少。燕朝也越来越强大。” 看着他手指指着的那一小块地方,胡嘤嘤眼前已经是几十上百艘的帆船扬帆起航的场景,曾经的波澜壮阔到今天,一切都变了。 她抬头去看薛臣,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修长的手指还放在地图上的一角,只是声音有点嘲讽。 “朝廷强盛过后,积弊渐深,到最后,权势都落入了外戚手中,朝廷的财富变成京城贵族的财富,一群人把国家的血吸干净,把百姓们榨干。然后把前朝推翻,重新换了一个皇帝。” “言家在没成为皇帝之前也趴在这里吸血,等自己成为皇帝之后,为了不让旁人吸血,颁布了禁海令,暗中截杀造船的工匠,在沿海一带挑起战事,很多人成为了海盗。” “海上的商路,也行不通。” 说了一大堆,胡嘤嘤发现他是在跟自己解释为什么不走海上商路,原来海边的形势这般激烈。 要出海,先要有工匠能造船,再要水手,还要将海盗一网打尽,否则,光有工匠和水手也没用。 朝廷还有禁海令,无论哪一项的风险都比陆上商路更艰难。 这是他第一次跟自己说朝廷的事儿。 知道一件事儿跟做一件事儿完全不一样,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胡嘤嘤的想法都比较简单,她的工作就是服从命令,从来没有站在大局上想过问题。 这些问题,先说造船,没有一年两年造不出来一艘能下海的大航船,海盗问题,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彻底解决。 就算一切顺利,二十年能重新出海,到时候他们这一代人都老了。 她的目光落在薛臣身上,刚见面的时候觉得他少年老成,心思太过深沉,如今看来是她太没有大局观。 薛臣今年,才十八岁吧……曾经他的祖父贵为皇帝,手底下那么多能人异士,也没有将这些问题解决,如今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年,一边躲着朝廷的追捕,一边还要忧虑国计民生。 这次黄河决堤,百姓们流离失所,很多人感染瘟疫,饿死的、病死的,还有其他人祸,真正体现了众生皆苦。 “少主,我可以做点什么?” 胡嘤嘤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政治上的事儿她不是很懂,但是薛臣肯跟她说这些,她觉得很意外。 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深沉、阴晴不定,后来相处久了发现,他其实很善良。 跟她想象中的反派一点也不一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朝廷真的不行,他真的是一个明君,她就做一次反贼又如何? 薛臣瞄着她脸上严肃的表情,将地图合上。 “睡吧。” 胡嘤嘤在想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呢? 幕僚?她没那个脑子。 解语花?她除了长得像,好像也不合格。 杀手?少主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杀手。 眼线?让她去服低做小,估计早晚有一天要穿帮。 正在思考的时候,冷不防听见薛臣的睡觉两个字,心思立刻歪了。 薛臣是睡不着才来书房看地图的,现在不看地图了,就准备洗洗睡了。收拾好抬头看见胡嘤嘤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她一向是没心没肺的,难得在她脸上看到烦恼两个字。 可能是江老夫人那句收房太让她震撼了,原本因为年龄小,没什么想法的她觉得自己对薛臣好像也不反感。 “我,我,少主身边缺暖床丫头吗?” 问完才反应过来薛臣是说让她回去睡觉,尴尬的杵在原地,盯着薛臣一脸怪异的探究目光,脸上羞红得要滴出血来。 想到在外面一向精明强干的自己,为什么在薛臣面前屡次干出丢人的事儿,难道是八字相冲? 她低着头不说话,薛臣也被她震得懵了,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何况前两天还被薛卫明里暗里暗示他是不是有毛病。 一个两个的,故意的吧…… 他眼睛眯着,危险感四散,胡嘤嘤感觉到冷意,慌忙道:“少,少主恕罪,我先回去了!” 胡嘤嘤窜得飞快,或许是杀手本能,她对危险这两个字尤为敏感。 屋门哐当一声打开关上,月光的清辉从门缝里洒进来。 不过才几天功夫,晚上的空气就开始凉起来了。 薛臣感觉鼻子里一股清水流下来,伸手一摸,是暗红色的血。 于是守在外面的暗卫听见书房里一阵噼里啪啦的破碎声,然后蜡烛灭了,他家少主长身玉立从书房里出来,呼吸了几口带着清辉的空气,回到后院的房间里休息了。 薛青悄悄进去书房,瞧见两把太师椅变成粉碎的木屑落在地上,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死状太惨烈了一点。 心中默哀,他家少主最近上火,脾气太大,明天炖点儿冰糖雪梨,给他家少主败败火。 胡嘤嘤其实想不太明白薛臣身边为什么一个女人都没有,按理说古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薛臣又是前朝太孙,一脉传承,肯定得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第97章 月影公子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又一想,要是和这样的人谈恋爱啥的,那简直就是折磨。 胡嘤嘤心中脑补了一百场宫斗大戏,才翻了个身睡了。 对于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人来说,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她一向不纠结这些,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单纯小姑娘。 她这一觉睡得香甜,薛臣却睡不着,心头的火压不下去,好不容易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梦里还是胡嘤嘤那张脸,越凑越近,一脸坏笑的对着他上下其手,尤其是在他腰上捏的那一把分外真实。他一激灵,又醒了。 身上粘腻,很不舒服。 月亮还挂在天上,天还没亮。 他一睡不好,就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起床坐在床沿上,一脸黑沉。 薛青安排的房间,惯例隔壁睡着胡嘤嘤。他听力极好,隔壁房间浅浅的呼吸声极为均匀,夜里,当他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想,别人凭什么能好吃好睡? 于是他换了个衣服,从窗户里闪身出来,溜进隔壁。 薛十八正在打盹,脑袋往石头上一磕,赶紧打起精神来。 胡嘤嘤的呼吸瞬间一紧,睡得迷迷糊糊的,身体从床上弹起来溜到床下面,光脚站在地上才看见脸色黑沉的薛臣。 前半夜不是才刚检查过她的功夫?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薛臣二话不说,对着她那张脸就锤过来,刚才梦里就是这张脸,一脸坏笑,他气得很。 胡嘤嘤本能的往后躲,因为实在是累脱了力,又还不大清醒,往后的时候没注意到脚下踩着鞋子,一绊就往后摔去。脑袋正好对着床沿。 薛臣紧急揪住她的领口,将她提溜起来。 “少主,我好困啊,你让我歇会儿再打……” 说完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薛臣提溜着软绵绵的胡嘤嘤,晃了两晃也没将人晃醒,无语的将人又扔回到床上。见她只穿着单衣,夜里有点凉,又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在她床沿上坐了会儿,觉得自己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又踢踏着鞋回到自己房间,上床接着睡。 薛十八揉揉眼睛,看着深更半夜,自家少主从胡嘤嘤房间里走出来,瞌睡劲儿瞬间就清醒了。 他这是发现什么秘密了? 薛臣一个眼刀子飞过来,他惊恐地埋下脑袋,心中忐忑,会不会被少主灭口? 一直忐忑到早上,自家少主和胡嘤嘤都没起床。 薛常来了,他换了班,赶紧溜去把昨晚看见的情形跟薛常说了。薛常一知道,就跟全世界都知道了一般。 薛常把薛青拉过去问,薛青不知道后半夜这场,他把前半夜那场说了。薛常一拍大腿,兴奋道:“成了成了!哎呦,我真得去烧个香拜个菩萨!” 他不知道绞尽了多少脑汁,才将少主后院那一院子莺莺燕燕安排好,甚至都琢磨着去莲香阁找小倌试试了。 只要少主喜欢女人就好,阿弥陀佛,三清大帝,各路神明…… 于是一大早,薛臣起床的时候,就看见薛常在院子里对着头顶神神叨叨的拜,嘴里嘀嘀咕咕。 胡嘤嘤跟在薛臣身后,看见薛常神神经经的,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问道:“薛常管家,你一大早的在院子里唱戏吗?” 薛常现在春风得意啊,娶了温善章的女儿,直接进了第一楼成为头号管事,威风的不行。今天是难得有空过来跟少主汇报一下情况。 瞧见胡嘤嘤,立刻狗腿的跑过来,热乎道:“哎呦,胡笳妹子,你这什么时候来了京城啊?也不跟你哥我说一声,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胡嘤嘤斜睨了他一眼,往后退了退,正面看着他:“说话归说话,别凑这么近,我怕你把我卖了。” 薛常大管家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她猜不到,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安好心。 本来她还没注意,这会儿离近了一看,薛常大管家满面红光,两个腮帮子上的红润,看着跟画了腮红一样,满脸的春风得意! “薛常大管家,你这是有什么喜事儿吗?我瞧着你满面红光,娶媳妇儿啦?”胡嘤嘤眼睛一转,调侃道,“真娶了个大波浪?” 当初调侃他,让他娶个波斯妞,现在关城闭了,除了早些年卖来的波斯妞,其他外族人都被遣送回关外去了。 要买个波斯妞也不太容易办到。 但看他这滋润劲儿,就算不是大波浪,也差不多。 薛常瞪着眼睛看她,旁边的薛青忍不住笑道:“他还真的娶了个漂亮媳妇儿,是温善章的私生女,本来是送给少主的,少主不要,就做主给他了。” 温善章私生女? 送给少主? 胡嘤嘤狐疑的目光从薛常身上转到薛青脸上,再转到薛臣身上。 眼睛眯了眯。 薛常赶紧上前去捂薛青的嘴,已经来不及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你瞎说什么呢?”薛常一把捂住薛青的嘴,对着胡嘤嘤狗腿道,“嘿嘿,胡笳妹子,是这样的,下面那些掌柜听说少主来了京城,怕没人照顾,就送了几个丫头过来。不过少主见都没见,就把她们都打发了,你别误会……” 薛青挣开他的手,补充道:“常哥,你不是也给少主选了一些吗?也不全是下面的掌柜送来的……” 薛常赶紧一把又捂得严实了一些。见胡嘤嘤挑眉看他,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怕少主上火吗……嘿嘿,胡笳妹子,你别怪罪啊,少主可是守身如玉……” 薛臣一个眼刀子飞过去,薛常咕咚一声话在舌头尖儿打了个结,呛住了。 胡嘤嘤哦了一声,看了看薛臣,平淡道:“少主年龄是不小了,是该有人伺候了,我怪罪什么……” 话是这么说,看着薛臣的目光变了,恍惚想起来昨天晚上她这位少主大人又半夜窜到她屋子里找她打架,感情是上火,憋得慌…… “男人呐,就得发泄出来,要不然这脾气……” 她的话也顿住不敢继续说了,薛臣一张脸已经黑沉如锅底,暴风雨随时就要来临。 “我去厨房看看……” 胡嘤嘤决定脚底抹油,但是她昨天才刚来,厨房在哪儿还不太清楚,薛青难得机灵一回,殷勤道:“我带你去!” 两个人窜了,留下薛常独自面对狂风暴雨。薛臣冷冷的看着他,上次被少主这么看着,他被塞了一个女人,这一次…… “我看你太闲,要不然你南下一趟,去造几艘下海的船。船什么时候造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少主,我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 薛常急急忙忙求饶,要是真的被发配到南边,没个十年八年的他回不来,到时候他经营下来的产业怎么办?第一楼的事儿他才刚上手…… “少主,属下这就滚,不碍您的眼……” 薛常本来打算来看热闹,谁知道引火烧了自己,立刻麻溜儿的哪来的回哪儿去了。手里的事情都已经忙不过来了,要是再把少主惹恼了,做什么死! “回来。” 正准备滚蛋的薛常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少主吩咐。 “今晚中秋,去滕子湖安排一条船。” 薛常才想起来今天是八月十五,原本早就安排好的,领了差事就走了。 八月十五吃胡饼,赏月,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往年都是随便过过,今年来了京城了,那就好好热闹一下。 在一张桌子上吃完饭,胡嘤嘤满院子溜达着将院子里暗卫藏身的位置全部找出来,能抓住的暗卫就抓起来打一场,看看自己到底还有多少差距。 一天下来也算热闹。 下午的时候累了,回屋子里睡了会儿,天擦黑,被薛青喊起来,乔装打扮之后跟着他家少主出了门。 沿路走着,街上巡逻的京畿卫巡城营比平时多了两倍还多,旧历到了中秋节,滕子湖是最热闹的,京城贵人们包花船赏月,街上的摊贩能摆到天亮。 今年冷清些,街上一个小摊都没有,滕子湖还戒严了,只许提前定好的客人登船,其他人一律不准靠近。 其实这还是拜胡嘤嘤所赐,从她跳进水里开始,鹰卫和骁骑营就把滕子湖围严了,但是中秋赏月,花船都是提前定好的,很多人是鹰卫和京畿司都忌惮的权势贵族,又不能真的全部戒严。 所以,该去赏月的,谁也不能能拦着。 一行人经过盘查,很容易的上到船上。 薛常包了一艘画舫,甲板上能同时盛下二三十人那种。上到甲板上,为首一位长相极为俊俏的年轻公子半跪在地上,声音娇娇揉揉。 “恭迎各位贵人上船。” 胡嘤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看向站在一旁的薛常。 年轻公子穿着一件月白的长衫,裙摆和袖子都很大,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挽着一枚玉簪。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模样清秀的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穿着青衣,不过都是一副柔弱做派。 看着不像良家公子。 这艘船是早就安排好的,原来想着少主不喜女子,想借机看看少主是不是好男风,就安排了莲香阁的头牌公子月影。 也幸好是早就安排好了,否则今晚他们连滕子湖都靠近不了。 第98章 目前很想做的事情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主,主子,这是莲香阁的月影公子。”薛常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看着自家少主的脸色,“主子若是不喜欢,属下立刻让他们下船。” 半跪在地上的俊俏公子抬头,清风般的眼睛里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失落,目光不敢直视薛臣,见胡嘤嘤直直的看他,便抬头跟她对上。 胡嘤嘤感觉一股电流从脚底板窜到脑袋顶上。 脑子里糊了。 薛臣瞪她一眼,胡嘤嘤才醒过来,暗叹美色误人,然后又感叹一句有钱有权真好,怪不得世人多追名逐利。 “你会弹曲儿吗?” 今晚是来赏月的,若是没有丝竹助兴,船上的气氛估计会很诡异。 “奴家擅长古琴。” 薛臣带着一众人径直走进画舫,里面布置的倒是清雅,靛蓝色的帷帘绑在两旁,从窗子里正好看到水面上的圆月。 月影小意的走进来盘腿坐在地上,小童将古琴拿来放在他腿上。清冷的公子双手抚上琴弦,铮的一声,古朴的琴音穿透空气,在水面上飘散。 胡嘤嘤好奇的蹲在他旁边,看他手法娴熟的弹琴。 古琴音能荡涤心灵,听着听着她就跟他一样坐在地上,脑子里随着乐声看见海上的明月初升,寂静辽阔中几只海鸟落在船上。风推着海浪推向岸边,一层层水纹映着月光粼粼。 他的心境很平和。 一曲罢,胡嘤嘤还沉浸在琴音里,好奇的问道:“月影公子生在海上吗?” 月影一愣,腼腆笑着回话。 “我祖父和父亲都是水手,后来犯了事,我就被发配到教坊司,再之后进了莲香阁。小时候确实曾在海上生活过一段时间。姑娘慧眼。” 胡嘤嘤追着赞道:“你这琴弹得极好。” 月影面上含笑:“多谢姑娘赞扬。” 薛臣坐在窗子边喝茶,侧脸看着外面,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捏着茶杯,完美的侧颜就着此情此景就像一幅画。单是这一个镜头,就得迷倒万千少女。 薛常跟薛青在后面那张桌子上,少主不说话,他们两个也不敢嘀咕。胡嘤嘤瘪嘴,这哪里是在赏月,这是一场折磨吧! 她起身走过去坐在薛臣对面,看着外面经过的花船,听到里面热闹的丝竹声,没话找话说道:“主子,您说月影公子弹得琴是不是很好?” 薛臣不明所以的转过来看着她。 “是不是该赏?” 薛臣的目光看过去,脸色淡淡的,薛常拿出一枚金锭递给旁边侍立的小童。 胡嘤嘤问道:“常哥,准备的有叶子牌吗?” 因为少主不像会玩牌的样子,薛常就没准备,眼下胡嘤嘤一问,薛臣也跟着看过去,他卡住了。 好在月影是莲香阁的头牌,这些玩意儿常年备着。 “客人若是不嫌弃,奴家这里准备的有。” 小童将叶子牌拿上来。 胡嘤嘤左右看了一圈,问道:“你们会玩儿吗?” 薛常肯定是会,月影也会,没见过薛青玩儿,少主……算了,估计摸都没摸过。 薛青犹豫着点点头,胡嘤嘤让他搬来一张桌子,将叶子牌放在上面,拉了薛常、薛青、月影组了一个桌子。 叶子牌上画着形色各样的武将装扮,是前朝流传开来的,对应着军中的等级。胡嘤嘤看得有意思,问道:“这怎么玩儿?” 月影将牌面反过来摆在桌子上,一张一张解释道:“都是按照军中的等级分的,等级最低的是俘虏,再就是火头军,步兵、骑兵、弓箭手、哨探、前锋,将军等,一共四十八张牌,玩法很简单,等级高的压住等级低的就可以。也可以猜牌。” 叶子牌又不是行军打仗,也不是严格按照军中等级排大小,就是一个消遣。 可以两两一队,需要两个人手中的牌都出完,才算赢,要不然算平局。 类似现代的纸牌。 由最大的将军喊人。 胡嘤嘤跟月影都是个中老手,薛常有段时间没玩儿,但也算精通,薛青就像个愣头青一样,不分敌我胡乱打一通。 连累的谁跟他一组要被气死了。 胡嘤嘤跟月影从来不输,但是跟他组成一队就必输。几圈打下来,薛青脸上沾的纸条最多,其他三个人也都不少。 看起来很滑稽,薛臣在一边看着,见薛青又一次把己方的牌压下去,胡嘤嘤已经无语至极。 在打牌上,她就算再精通,也没办法解救他。 看薛常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这局又要输了。 “坐过去看着。” 薛臣抢过他手里的牌坐上桌,薛常一紧张,忘了压了。月影直接过,牌又到了胡嘤嘤这里。胡嘤嘤跟薛臣对视一眼,对方就明白她想干什么。 她出了一张前锋,将军牌在薛臣手里,他直接把牌合上,过。 战场上前锋是最先跟敌人对上的,所以所有的牌里面,除了将军之外,前锋最大。 其他人都过。 胡嘤嘤松了口气,把手里最后一张战俘扔出去。 她赢了之后就看薛臣的了。 薛臣把手里的火头军扔出去,薛常一看他就剩两张牌了,赶紧丢出前锋。月影直接过,薛臣一张将军,没人能压住,然后将另一张将军也扔出去。 胡嘤嘤手里的牌很烂,她必须得在队友的掩护下打完,薛青什么也不管,只管自己出牌。 她给他使了多少个眼色也不管用。 薛臣一上来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接下来就全是聪明人了,薛常一开始有点放不开,玩儿了一会儿,大家都放开了,船上就热闹了,一会儿听见胡嘤嘤喊着要死了,一会儿是薛常懊恼着说出错了,该出什么什么。 月影很文雅,输了也只是扶着额头笑着。 薛臣直接就不会输,胡嘤嘤脸上又贴了一张纸条,看着他光滑的脸,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从脸上撕下来一张纸条沾上水出其不意的沾在他脸上。 薛常洗牌的动作一顿,一双眼睛看看自家少主,又看看胡嘤嘤,在眼刀子飞过来之前赶紧低下头继续洗牌。 胡嘤嘤缩缩脖子。 “就你一个人脸上一张纸条也没有,太格格不入,我好心分你一个。嘿嘿,不用感谢……” 薛臣也没拽纸条,就让它沾着,得逞的胡嘤嘤心情很好,这样看着少主接地气儿了很多。 藤子湖上的丝竹声不绝于耳,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叮叮当当的推杯换盏声,好不热闹。 打了一会儿,胡嘤嘤让薛青替上自己,把脸上的纸条转接到他脸上,起身走出画舫,来到甲板上看着外面。 薛青一来,薛臣脸上的纸条就多了,惹恼了他也不玩儿了,拉了薛十七替上。 他一走,剩下的人又支了一桌,还上了赌注。 薛臣慢慢走出来,脚踏在甲板上,胡嘤嘤听着他的脚步声停在自己身边。 两人并肩站着,胡嘤嘤看着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开口问道:“少主觉得孤单吗?” 没等他回答,她就自顾自的说道,“我经常感觉很孤单,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感觉自己是这世间的一缕孤魂,找不到家。” “之前跟少主在一起,觉得跟着少主也挺不错,后来又去了青衣楼。” “这世间有很多黑暗,还有很多人跟我一样没有家,我又觉得很难过。” “人命如草芥,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遇上点天灾人祸就流离失所,为求活路沿路乞讨,有时候卖儿卖女,直到重新找个地方扎根。他们比我可怜。” 胡嘤嘤看着他。 “我知道少主的路也难走,我们能不能力所能及的为百姓做点什么?” 胡嘤嘤是从豫州过来的,当时很多路都不通,为了赶路,她基本上没停过,但是到处都是灾民,和尸体。 树根树皮,只要能吃的都被挖出来吃了。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让人很为难,身为反贼,这个时候不煽风点火,在百姓之间引发暴乱,就已经很是难得了。 “你想做什么?” 胡嘤嘤摇头:“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薛臣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能做的是吸收青壮年劳动力,收养那些流离失所的孤儿。和你跟薛青他们一样,给他们一份差事,但这些不是没有无偿的,是要有回报的。” “如果有一天我要他们卖命的时候,他们不能有怨言。” “我在为谋反做准备,我的出生就是跟朝廷反着的,这一点你要先想清楚。” 胡嘤嘤想得很清楚,早就猜到他不会什么都不做。 “你可以跟着我,在我身边谋个差使也好,回青衣楼做杀手也好,都随你。但是你这辈子无法脱离我,脱离这个组织,除非死了。” 这么说,薛臣对她还是很宽容的。 胡嘤嘤叹了口气,作出决断。 “我要跟在少主身边。我不聪明,功夫也不好,做眼线细作也没那个天分,我能做的就是跟着少主,少主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除非有一天少主厌烦我了,我就自己离开。” “我没有家,更没有家人,离开少主以后就去青衣楼,继续做杀手。” 这是她想了很久,给自己的定位。每个人在青春的时候都会迷茫,胡嘤嘤从来都是随波逐流的,很少有自己强烈想做的事情。 跟着薛臣就是她目前很想做的事情。 第99章 比划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薛臣嗯了一声,伸手扶着栏杆,胡嘤嘤收起感伤,凑过去问道:“少主还缺暖床丫头吗?” 实在是,这个侧颜,这个身段,这长身玉立,这该死的禁欲感。 让胡嘤嘤心中的小鹿乱撞。 薛臣脸上闪过恼怒,握着栏杆的手指用力,在木质的栏杆上留下两个指头印。 “你找揍是不是?” 胡嘤嘤吐着舌头跑了,看着她的背影,薛臣无奈的笑了笑,回头瞥见湖中的月影,心情却不差。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子…… 薛琴算一个,他烦透了就把人丢在青衣楼自生自灭。但是薛琴怕他,胡嘤嘤不怕,不仅不怕,还屡次目光调戏他,让他又恼又怒。 偏偏每次闹完他又跟没事儿人一样嘻嘻哈哈,让他烦得很。 胡嘤嘤的心思。 岂不闻烈女怕缠郎,她就是那缠郎,缠完了笑嘻嘻的跑开,等人放下防备以后,再继续缠上去。 缠得恰到好处。 才刚招惹完他,胡嘤嘤很有自知之明,不敢再在他面前出现,就躲在暗处看远处花船里的美人儿。湖中心的热闹是在城里体会不到的。 她又瞧见那日见过的软玉姑娘,披着一袭薄纱,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在不远处的船上弹琵琶,眉目间风情流转,引得船上的看客心里跟猫抓一样。 她的目光在湖面上搜寻,看看能不能遇见那日作画的谭姑娘。 那位也是一个妙人儿。应该是大家闺秀吧,能追着一个青楼花魁追到藤子湖,真是绝妙! 找了一圈,不出意外的没有找到人。 也是,今晚是八月十五,家人阖家欢乐,怎么可能偷溜出来看美人…… 船在湖上飘了一晚上,后半夜湖面上的动静才小了,一行人趁着天黑回到住处。 薛臣躺在床上,想到胡嘤嘤问的,他缺不缺暖床丫头,他就想笑。 闭着眼睛,难得睡了个好觉。 胡嘤嘤偷喝了酒,躺下就睡了。等到第二天天亮,也没人来打扰她。清早起床的时候站在屋檐下伸了个懒腰,看着同样神清气爽的薛臣打招呼道:“少主,早啊!” 原本冷冷清清的院子,自从她来就热闹得很,薛臣在书房里见薛卫,胡嘤嘤就在院子里玩儿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把一干暗卫们搅和的鸡犬不宁,十分头大。 薛卫看着明显精神多了的少主,目光从院子里收回来。 “少主,这位胡姑娘是个妙人儿,有她在,您身边的人也能锻炼锻炼。” 上到薛青,下到只有一个代号的诸位暗卫大哥,都得时刻防备着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现在的功夫缠住一个两个的暗卫不在话下。 她始终坚持,功夫在实战中增长的最快,虽然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提起胡嘤嘤薛臣嘴角漾起笑意,看得薛卫很是惊奇。 “属下把京城的暗卫重新梳理了一圈,发现有几个人可疑,跟朝廷和鹰卫有过接触。”薛卫把名单递给他,解释道,“有咱们自己培养的人,也有齐总管留下来的人。” 薛臣看着名单,说道:“我们收的人都是孤儿,从这方面很好下手,凌云阁再收人的时候查仔细一些,通知一下薛镇,让他那边警惕一些。” “至于齐总管留下来的人,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除掉,免得留下后患。同时还得注意一点,别把朝中那些人逼急了,他们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并不是真心效忠,如果逼急了狗急跳墙,我们就得不偿失。” 薛卫应着。 “猎鹰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猎鹰掌握着京城的暗网,搜集到的消息通过薛卫递给薛臣,他自己倒是不怎么露面,看起来好像完全放手了。 薛卫本来就管着一部分暗桩,又刚接手齐柏耀手里的势力,这会儿又加上暗网,事情一多就容易出纰漏,有些消息难辨真假。 “他一直都在幕后,没有交权的意思,但是属下办事儿,他也不阻拦。” 薛臣嗯了一声,嘱咐道:“也不要让老人寒心。” 薛常以第一楼女婿的身份入驻第一楼,一切都有条不紊。 他打开地图,看着地图,问道:“听说朝廷在议取消海禁,重新通航,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 朝廷上的事儿,他们也有眼线,私下已经传了很久了,但是皇帝还没开口,态度模棱两可,都是下面的人猜测。 薛卫却觉得开海禁的可能性不大。 “言家没发迹之前,在沿海没少捞钱,言诚书深知其中的门道,属下觉得,在他有生之年开海禁的事情大家只能议议。” 造船的事情可以不急。 而且现在有更花银子的地方,薛三十八来消息,在豫州一带已经招了两万人马,现在由薛镇出面安置。 光靠着第一楼,不一定能养活这两万人,孩子也收了不少,到处都要花钱。 还是钱,前朝若是不为银钱犯愁,这会儿也不一定被灭。 朝廷的土地都落入大贵族手里,纳税的百姓越来越少,逐渐养不起朝廷那帮人。现如今言诚书上台,出台的政策由以前的按人丁分田纳税,变成按田亩纳税,这些田是谁种,一亩田该交多少粮,从地主手里直接收。 一开始推行的时候阻力很大,后来又出台了商户不得买田,官员按品级手中的田产不得超过多少,不仅官员不能屯田,官员的亲戚朋友也不能借势屯田,违者抄家没收财产。 在强硬的措施下,才把民田还给百姓。 为了笼络住贵族,不让他们插手田产的事儿,言诚书一口气封了很多功勋伯爵,直接给他们划一片土地,不交税。 但是接受的人家,他也不会再重用,逐渐将他们边缘化。 算是各方平衡吧。 现在吃朝廷俸禄的官员构成比较复杂,朝中皇帝重用的,比如谭相,比如王璨,都是贫民出身。 但是贵族中实力比较强的几家,比如温家,就算皇帝也得拉拢着。 “我们得想办法买些田地,从军中安排人种粮食,也算自给自足。” 但是难就难在现在朝廷限制田产,他们明面上的身份算是商人,不能屯田。 薛卫想到秦尧,他是忠勤伯,名下有八千亩良田。 “安排一下,让秦尧来见我。” 薛臣决定会会秦尧。 薛卫应是。 “安排在外面见面还是……” 秦尧并不一定可靠。 “安排在外面,你亲自安排。” 事关重大,不能马虎,薛卫应是。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就到中午了,胡嘤嘤正缠着薛十八。薛卫出来的时候瞧见她的招式奇特,忍不住跟她比划了两下。 胡嘤嘤就喜欢跟比她强的人比划过招。薛卫的招式老练,攻防兼备,内力深厚,她的那些下九流的招式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只能见招拆招。但是这么打下去,她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她家少主的招式她还能找到一丝两丝的破绽,但是跟薛卫打了半晌,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薛臣站在屋檐下观战,薛青和薛三十八有幸看见薛卫出手,眼睛里闪着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 暗处的暗卫们一个个伸长着脖子冒出来。 两个人打了将近一个时辰,午饭也没吃到嘴里,胡嘤嘤饥肠辘辘的罢了手,薛卫心情很好的赞道:“小丫头不错。” 都这个点儿了,薛臣留了薛卫一起吃饭。 饭桌上看着胡嘤嘤风卷残云,一点餐桌礼仪都没有,自家少主还一副波澜不惊自顾自优雅的吃饭,他什么也不说了,吃饱就起身告辞了。 凡是见识过胡嘤嘤餐桌上的表现的,无不惊叹一句,她这也太能吃了吧! 胡嘤嘤吃饱了往床上一瘫,睡死过去,院子里难得安静一会儿。 等她睡醒了满血复活,又该折腾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进入九月底,地上的落叶就堆起来了。豫州、兖州,苏州、徐州,各地因为流民先后爆发了瘟疫。 薛卫和薛常以及众人突然变得很忙很忙,整天不见人影,就连少主也很忙整天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面。 胡嘤嘤闲着的时候找薛青聊天,才知道,太子染了一场瘟疫差点死了,各地多少都起了一些暴乱。 二皇子带兵直接把得了瘟疫的村民当成暴乱的百姓杀了,烧了,埋了。 有时候一个村子里只有几个人得了瘟疫,就把整个村子屠了。 因为没有药材,没有粮食,没有经费安顿灾民。 得知这些的时候胡嘤嘤难得安静了半天,坐在薛臣书房前的屋檐下发呆。一坐半天,坐到深夜。 半夜里,薛臣打开房门出来,看见她还耷拉着脑袋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少主,如果是你当皇帝,会不会全力救治灾民?会不会把整个村子屠了?” 薛臣站在她身边,听见他的脚步声她抬头,晶亮的目光里迷茫之色深沉,带着点希冀看着他。 薛臣抿唇,看着院子里的安静的夜色,开口道:“我不会下旨屠村。” 胡嘤嘤一口气还没疏散开,就听他接着说道,“但是我会默许将在外军令不受,让一个人担了罪名,让百姓们去恨那一个人。” 第100章 没有着落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帝王若是没有手段,坐不稳那个位置。” “可是,百姓们是无辜的……” 胡嘤嘤想辩驳两句,但她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辩驳太过苍白。百姓们是很无辜,但是瘟疫是会传染的,谁也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发病,万一传染出去,传染给兵卒,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百姓吃不饱,再经人挑拨,很容易变成流民,流民作乱胜于天灾,与其让他们去做乱,不如干脆杀了。 统治者要统筹兼顾。 胡嘤嘤垂下脑袋,深刻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只要是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无辜。 如果民情反弹严重,就把那个杀人的人杀了,以告慰群情激奋,这都是帝王很常用的手段。 蒙在鼓里的百姓只会骂一句杀得好,夸一句皇上英明,这样的恶人早该杀了! 她只是没想到二皇子会将这个罪名揽过去。他是想震慑群百姓还是震慑群臣? 十月底,天气已经冷了,总算传来一个好消息,说是三皇子和徐州知府沈明义将瘟疫拦在徐州城外,并委派大夫照看,研究出了一个对抗瘟疫的方子,徐州城外得了瘟疫的百姓好了大半。 剩下的也在恢复中。 方子被分享出来,接下来朝廷组织药材发到各地,剩下的不多的灾民多少缓了口气儿。 该死的也都死了七七八八。 等十一月中,太子的病好了些,便启程回京,皇帝早就下了诏书,令三位皇子回京。二皇子言易骁一路快马加鞭,是最先回到京城的,皇帝派了谭相去迎。 谭相在城门口迎上二皇子,两人寒暄几句,二皇子就骑上马径直回府整顿。 谭相骑在马上,由小厮牵着,慢慢悠悠在街上晃着,看着二皇子身上的气息越发冷厉,叹了口气。 以往他是支持太子的,这次二皇子立了大功,且看这手段,手上见过血,以后再相处起来,就得加倍小心了。 二皇子的手段,就连他听了都胆战心惊。 又过了五天,三皇子言叙卿和太子言烨嘉的车架遇上,两人结伴回京。仍旧是谭相负责迎接。 得了徐州的方子,太子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舟车劳顿,太子的面色看上去很不好。言叙卿在车上陪着。 谭相上前拜见过,看着太子的模样抹着泪说道:“太子辛苦了,这一趟……太子瘦了!” 说完朝着言叙卿拜了拜。 这位三皇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次灾情中收获却是最大的,因为他最得民心。太子要笼络这位三皇子了。 “谭相不必多礼。” 太子咳嗽两声,说不出话来了,干脆摆摆手。 言叙卿会意,对谭相抱拳道:“皇兄还没有完全恢复,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谭相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太子和三皇子为国事操劳,皇上说让太子殿下先养好身体,太医已经在府上候着了。” “有劳谭相了。” 才说几句话,太子就咳喘起来,言叙倾赶忙将车帘放下,多少能挡住些寒气。谭相亲自护送着两人进了太子府。 等太医给太子诊断过后,言叙倾才起身告辞回宫。马车直接将他送到皇宫门口。 从马车上下来,冷风直往脖子里钻,吹在脸上入刀子般。 已经进入腊月了,他离家有一年了。这一年经历了很多,看了很多,也听了很多。 竟有种恍惚的感觉。 钟德在宫门口等着,见他回来,赶忙行礼道:“三皇子辛苦,皇上在御书房等着呢,让奴才出来迎迎您。” 言叙卿客套一句:“劳烦钟总管。” 他是钟德看着长大的,如今这一趟回来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不一样了,看起来深沉许多。 “当初三皇子离京,皇上担心的不行,幸好三皇子这一路上还算平安。” 言叙卿抿唇,想到徐州城外的因瘟疫死去的百姓,和一路来的萧条荒凉,叹道:“也不算平安,只是我运气比较好。父皇身子还好?” “皇上这段日子操劳,身子不大好,前两日着凉了,现在还咳嗽着。” 两人说着话加快脚步到御书房,钟德直接将门打开。 “皇上说请您直接进去。” 眼看到腊月了,外面的空气都是冷的,灰蒙蒙的天刮着北风,卷着刀子刮到人脸上,穿着月白大袄的言叙卿两个脸颊上被风吹红。 御书房里炭火烧得很旺,刚从外面进来只感觉到一股热浪里浓郁的檀香味儿,言叙卿脱下大袄,递给旁边的内侍,把手放在炭火上烤热搓搓,等身上的凉意退了,才走到内间。 言诚书带着一副老花镜,穿着一件薄袄半靠在塌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随意看着。从年初到年尾,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几条,时不时地掩唇咳嗽几声,疲态尽显。 “儿臣参见父皇。” 言叙卿眼眶湿润,来到跟前,跪下磕了个头。 言诚书将眼睛取了,招呼他起来。 “来父皇跟前。”言诚书很高兴,“叙卿立了大功了!父皇很高兴。跟父皇说说徐州的情况。” 瘟疫虽然止住了,但是徐州的情况却不大好。言叙卿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悦。 “父皇,一路走来见到的十城九空,十分荒凉。儿臣的那点喜悦便觉得是不该。” 少年人生出些众生皆苦的感慨。 “徐州城,不是儿臣的功劳。是徐州知府赵明义一开始就将城里的药铺粮行控制起来,并派大夫在城门口守着,确定没有感染瘟疫的灾民才能进城。” “儿臣只是协助着开了粮仓。” 三两句话将这几个月的事情交代清楚,个中的艰辛不是能寥寥数语能说尽的。 言诚书看的远。 “若是没有你稳定民心,赵明义也不会如此顺利,不必妄自菲薄,你确实立了大功。你二哥……”提到言易骁,言诚书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总算不全是让百姓寒心的事儿。对了,从太子府过来,你大哥的病怎么样了?” 言烨嘉病得很重,一开始是风寒,没好彻底,兖州就爆发了瘟疫,民心动荡。太子拖着病体来回奔波,但是他的手段太浅,镇不住,下面的人怕担责任,又有流民作乱,瘟疫没控制住扩散了出去,然后太子爷在整治流民的时候不小心染上了瘟疫。 他身边的小厮也染上了瘟疫,不过小厮没有太子爷的命,早就死了。 后来二皇子带着兵马从豫州一路杀过来,将底下的官员震慑得只得采取强硬措施,将得了瘟疫的城镇封起来,没有药材,每日只供应两顿稀粥,几个月下来,人差不多都死了,只剩下几个侥幸活下来。 中路东路除了驻军,百姓们几乎全部死绝了。 “大哥的状态很不好。” 言诚书皱眉,吩咐道:“钟德,再派两个太医去太子府守着,还有,把库房里那些药材,人参灵芝什么的,都拿出来你亲自送到太子府。” 先前已经打发了两个太医去太子府候着了,太子是长子,从小跟着皇上吃了不少苦,皇上心里也是疼他的。 钟德亲自去库房里拿东西,言诚书剧烈的咳嗽起来,咳了好大一会儿也停不下来,言叙卿急忙吩咐伺候的内侍去请太医。 言诚书拉住他,摆摆手。 又咳了一会儿,应该是喉咙咳破了,咳出点血丝来。 “我不碍事,你先回去歇歇,明天就跟你二哥一起上朝听政,帮着父皇处理些公务吧。” 言叙卿满脸担忧,起身应是。 从御书房里出来,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宫的几位娘娘分别遣人送来了礼物。 中宫之位空置了十来年了,后宫里位分比较高的也就是二皇子的生母万氏,是当年就跟着言诚书的。后来进宫的王氏、谭氏,都是寒门出身,不过现在王家和谭家的地位在朝中没人能撼动。 王氏是王璨的侄女儿,谭氏是谭相的妹妹,王氏生了个皇子,三岁的时候夭折了,谭氏生了建乐公主。如今两人的位份跟万氏齐平,都是贵妃。但是万氏年长,后宫的大小事务都是万氏掌管着的。 言叙卿的生母温氏,是温言的堂姑,不过不是亲堂姑,是温家旁支的堂姑,五年前也去了。那时候他已经十来岁了,考虑着他也大了,便没有再把他放到哪一个妃子膝下抚养。 宫里还有两个年轻的妃子,是突厥送来和亲的。 其他的妃子年纪都不小了,有生过,但是没养住的,也有没生过的,按着品级,先后送来了一些滋补药品。 言叙卿让两个随从,十里和长安登记好,让宫人准备好热水,沐浴更衣后,用完晚膳就躺下睡觉了。 一路走来累得很。 十里把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旺,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言叙卿想到天下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刚刚经历过灾情,这个冬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冻死饿死。 胡嘤嘤打坐完已经到了子时了,寒风刮了好几天了,到晚上的时候,灰蒙蒙的天看起来就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一直到子时薛臣书房里还亮着灯,她沏上一杯热茶端进去,薛臣还在看地图。 “外面下雪了。”胡嘤嘤拿夹子将炭火扒拉扒拉,自觉地缩到椅子上,“少主在担心什么?” 他总是自己一个人对着地图想事情,胡嘤嘤猜他心里可能有很多烦恼,她虽然没什么大智慧,但是偶尔倾听帮着减轻点压力还是能做到的。 薛臣看她一眼,端着茶杯往后靠在椅子上,很多事情确实只有他一个人想,薛常想的是钱,薛卫想的是人,他想的东西,比他们复杂多了。 “下雪了,那两万人的粮食和棉衣到现在还没有着落。” 第101章 策略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其实不止是他们的,孩子也收了不少,照顾,教导,都需要付出很多。 胡嘤嘤听着他继续说,“黄河流域后半季没有任何收成,棉花也收不上来。朝廷将大部分粮食和棉花收购了,留给我们的不多。” “年景不好,朝廷将当初分封给京城贵族的封地高价收回去,进一步架空旧贵族的势力,同时也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朝廷这些措施逐渐加深皇权,他们造反的难度又增大不少。 越看,造反这条路越走不通。 国家大事儿不是一蹴而就,要么用强权,用血肉重新洗牌,要么就是用温吞的法子慢慢磨。 言家当年捡了个便宜,从京城策反护城军,策反了宫中禁卫,瓦解了皇城的守卫,一举拿下京城,用最小的损失窃了国,当然后面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和朝中的势力斗争了二十年,才挽回了一点点权利。 为什么鹰卫横行? 光明照耀的地方,黑暗拒绝光明,那就只能用黑暗来对抗黑暗。 胡嘤嘤想了想,提了个建议。 “少主,这次瘟疫,豫州、兖州几乎都没有人了,我们可不可以走官府途径,把我们的人混在流民里面,集中安置在一个村子,一个小镇,或者是一座城市里面,用朝廷分拨下来的土地种粮食,最好是靠着大山,也能秘密训练?” “如果官府再是我们的人就再好不过了。” 既然无法掩人耳目,既然已经走到绝境,干脆大胆一点,让朝廷帮忙养人。 薛臣细细思索着。 “朝廷收购粮食棉花,也是为了灾民,今年冬天,朝廷肯定该统计灾民,往疫区安置。若想不耽误明年春耕,起码要在龙抬头前把地翻一翻,种上粮食。” 户部确实在做这件事情,他还没来得及跟薛卫碰面。 如果其他法子不行的话,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还得注意一个问题。”胡嘤嘤补充道,“毕竟是温朝百姓,要先做好思想工作。” 雪下起来之后,外面变得很安静。 薛臣手里的茶凉了。 外面下了雪,夜色很亮,也不用点灯笼了,胡嘤嘤直接把蜡烛熄灭。 “少主,天色不早了,该睡了,休息好才能有精力想这些事情。” 卧室就在书房后面的小院子里,她都把灯熄灭了,薛臣只得起身往后院走。胡嘤嘤脚步轻松地跟在他后面。 “对了。” 他突然站住,胡嘤嘤没防备,差点撞到他身上。 “我书房里有很多书,有时间你多看一些。” 这是允许她进书房了,胡嘤嘤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充分发挥小丫头的职责,跟到他房间里,把冰冷的炭盆拿去点上火端进来,又去厨房打来热水,等房间里暖和起来,薛臣洗漱完,铺好床,才从他房间里出来。 这一套流程一向是薛青做,不过薛青没这么仔细,仔细到,连床都铺好。 屋子里的热气儿才刚上来,被子里还是凉的,薛臣脱了衣服钻进去,感觉到冰凉冰凉的被窝,突然想起来胡嘤嘤问的,他还缺暖床丫头不缺。 暖床丫头就是主人睡觉前,先把被窝暖热的丫鬟,是这个世界上很纯洁的存在。 嗯,明天就让她来暖床。 胡嘤嘤本来就是从房间里出去的,一盆炭火还没熄灭,她又加了点,等火烧的旺些,把身上烤热乎才钻进被窝,舒舒服服的睡到天亮。 以往不管什么时候,她睡醒了薛臣早就到书房里了,一天不出来,就算到了饭点儿,如果还在忙,就往后推。 没有命令,她就算再的得脸也不敢造次,所以很多时候,一整天下来,两人能见上一面就很不容易了。 当然排除掉大半夜,她睡得正香的时候,薛臣来偷袭她。 薛臣把她留在身边,薛镇只来信问了一次,后面就不再问了,估计是忙起来顾不上她。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明白薛镇堂堂青衣楼主,为什么会收她做徒弟。 不过他这个师傅做的也不尽职就是了。 胡嘤嘤师傅不少,但是基本上还是靠自己野蛮生长。 今天起床收拾好的时候,看见薛青端着热水站在薛臣的房门口,她微微惊讶着用眼睛比划了两下:还没起? 薛青看她一眼,眉毛往上挑挑,意思是没起。 胡嘤嘤走过去耳朵贴着房门,没听见动静,又看了看紧闭的门窗,看向薛青。 该不会一氧化碳中毒了吧? 薛青没明白她的意思,胡嘤嘤耳朵贴着房门继续听动静,薛臣从里面开门,胡嘤嘤的耳朵正好贴在他胸口的位置,扑通扑通的心跳强劲而有力。 “少,少主……” 她抬头脑袋正好撞到薛臣的下巴上,只听嘎嘣一声,她家少主上下牙撞在一起,把凑在中间的舌头咬破了。 鲜红的血染到嘴唇上,配上他那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病娇。 薛臣脸上倒没什么痛苦之色,只是一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可能是习惯了她的莽撞,也可能是习惯了鲜血。 “少主,我不是有意的,我是……” 开了门,薛臣继续回去坐在床沿,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一头长发散着。昨夜下了半夜的雪,院子里已经积了一层,打开门冷风直往屋里钻。 薛青端着热水进去,胡嘤嘤赶紧窜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先去把炭火烧旺,又去把她家少主要穿的衣服架在火上烤热。拾掇停当之后,薛青端着盆子出去了。 床边的桌子上立着一面镜子,薛臣走过去坐下,两只手互相抱着放在胸前,指挥着胡嘤嘤。 “过来给我梳头。” 十足的喊小丫鬟的口吻。 胡嘤嘤心虚的走过去,拿起梳子先把他的头发从上到下梳通顺,然后把头顶的头发束起来,挽成一个攥儿扎好,又拿玉环环住,插上一根墨玉簪。 他家少主的头发太多了,以往都是随随便便拿一根发带束在头顶,胡嘤嘤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盒子玉簪,才挑了一根跟他衣服相配的发簪簪上。 绑发带的时候看起来是潇洒不羁,簪上玉簪,看起来更加贵气。 薛臣今天穿的是一件宽袖长衫,仍旧是一身黑,简单绣着花纹。 胡嘤嘤叹了口气,他年纪不大经历不少,不管怎么打扮,眉眼间都浸润着阴郁,估计此生都跟儒雅两个字无关了。 这才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 胡嘤嘤想到一句话,张爱玲说过的红玫瑰和白玫瑰,把他放在男人堆里,估计是一支黑玫瑰,还是浑身是刺儿的那种。 但是并不妨碍,她对美的欣赏。 见她用了熟悉的眼神打量他,薛臣淡定起身。 用完早餐,薛卫在书房等着了。胡嘤嘤跟到书房外,脚步犹豫。 “进来吧。” 已经进去的薛臣对着她喊了一声,薛卫起身迎接的时候,就看见胡嘤嘤踩着门槛进来了。 薛卫面前的半杯茶水已经凉透了,胡嘤嘤很有眼力劲儿的提来热水,重新冲泡上一杯茶,将他面前的半杯替换下来,又给薛臣也倒上一杯。 把俩人伺候完,才摸出一个茶碗,给自己也来了一杯。 薛臣将昨晚胡嘤嘤对他说的话跟薛卫说了,薛卫拿出方仲宣的信。 “巧了,方老也是这么说的。” 信封已经拆开,薛卫将里面的信取出来递给薛臣,薛臣一目十行,信上说了两件事,一是豫州灾情,他们安置在东平县的旧部感染了瘟疫,整个村子都被东平守将屠了。 第二件,就是关于招募的人马的安置问题。 比胡嘤嘤说的更详细,比如将人马安置在哪里,朝中的哪一个旧部可以走什么关系调动到地方任职等。 借着这次人口统计,先蚕食掉一两个郡县,慢慢往外扩展势力。 发大水冲走了一部分官员,因为救灾不力再被罢免一部分,朝中这次会有大调动。 不光他们在想办法安插人手,只要是还有口气儿的旧贵族势力都在争取。他们刚被收了地,作为补偿,家族中有出色的子弟,只要走科考的路子,说不准还能得到重用。 但是现在说这个太晚了,科考三年一次,最快也得等到后年春天。 不过因为新旧势力斗争,上一批考出来学子得到重用的不多,有的同进士到现在都还在家等着安排,京城的各路神仙正在挑人拉拢。 薛卫借着秦尧的名义也拉拢了不少,加上手里掌握的黑料,威逼了一部分。这就是他这段时间很忙很忙的原因。 两个人商量着事儿,胡嘤嘤把自己当成一个透明人,拿一本书做掩饰,支棱着耳朵偷听。还时不时地上前去给两人添上茶水,然后继续缩着。 她听到的都是大事儿,但凡敢泄露出去一个字,她就会变成一具死尸。而且薛卫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说不准街上了一个贩夫走卒都是他的眼线。 前朝到了后期,朝中的官员无人不贪,少贪点儿的都算得上好官。言诚书窃国以后,为了避免引起动荡,地方上仍旧用着原来的人,按照原来的规矩调动安排。 又设置了鹰卫督查,用了二十年时间才见了点儿成效。 第102章 安排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三人在书房里呆了一上午,中午留薛卫用饭。 薛卫瞧着胡嘤嘤没心没肺的吃饭,打定主意。 “小丫头,你跟少主说的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一上午没活动,但是并不影响胡嘤嘤的饭量,她从饭碗里抬起头说道:“我自己想的。” 方老是帝师,皇帝的老师,能想到这些是情理之中,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想到这些?薛卫不置可否,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交代道,“别吃太饱,等会儿我跟你过过招。” 吃得太饱就打不动了,闻言,胡嘤嘤放下手中的鸡腿,她已经吃的八分饱了。 薛卫他们吃饭都慢,她坐在饭桌上等了一会儿。 昨晚下了半夜,上午的时候没下,薛青他们几个暗卫将院子里的雪铲了,这会儿天色虽沉,却没有飘雪花。 来到院子里,薛卫伸手做了个让礼,看起来颇有风度。 胡嘤嘤也不客气,将两把刀握在手中,摆了起势。薛青等人让开位置,站在一边观战。 薛卫空手对阵,但是要近他的身并不容易。胡嘤嘤挽了个刀花,一边向他面门强攻,另一边突袭他腰腹两侧,突袭不成又突然变了招式,改成从两侧夹击,逼得薛卫向后退了两步。 招式一变,一手袭向他暴露出来的腰腹,一手将刀横向他后腰的位置,将他的退路封死。 薛卫右脚抬起,身体的重量压在左脚上,身体向左后方倾斜,一个旋腿踢过来,胡嘤嘤赶忙收回招式,矮身从他腿风之下躲过,由左手握刀改成斜劈,攻他下盘。 薛卫纵身向前一个空翻落到她身后。 胡嘤嘤还没转身,右手的刀就贴着腰侧向后,身子旋转,带着左手的刀补上。 一环一环逼得很紧。 薛卫竟是没占到什么便宜。 “小丫头进步很大!” 说了这一句,他的手忽然附上来,绕过兵器缠到她胳膊上。胡嘤嘤另一只手赶忙去阻止。脉门一旦被扣住,她就输了! 刀锋凌厉。 薛卫被迫放弃,撤回招式。胡嘤嘤双手用刀用的很熟练。两人又过了数招,最后以薛卫扣住她的胳膊,卸了武器告终。 胡嘤嘤气儿已经喘不匀了,却仍不失风度的抱抱拳。 “薛青在我手里也不一定能过五十招,小丫头,你很不错了。” 被点名的薛青脸上一红,赶紧招呼各暗卫继续铲雪。 薛臣一直安静看着,这会儿才开口吩咐道:“你先回去歇会儿吧。” 胡嘤嘤眼珠子转了转,心道两人这是要说不能让她听的事儿了,于是识趣儿的告退,借着机会回自己房间里调息。 薛卫随着薛臣进去书房,薛臣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般,靠坐在太师椅上问道:“你怎么看?” 薛卫斟酌道:“她的招式是杀手路子,但她很有主见,不适合做杀手。从上次交手到现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进展飞速。再过十年,我也没有把握打赢她。” 薛臣嗯了一声说道:“她很努力,也很有天分。” 薛卫却不是想说这个,张嘴犹豫道:“少主对她是什么打算?” 薛臣抬眸,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将问题又抛回来,薛卫沉默片刻。 “她的武功虽然是杀手路子,但为人却透着一股正直,我们做的事情,她不一定适合。而且她这样的人太有主见,心中有正气,除非是一直将她绑在身边,否则很容易被策反。而且她知道少主很多事情……属下的意见是趁早杀了。” 薛臣垂眸,没说话。 随后若有所思的说道:“曾经好几次,我差点杀了她。我对她动过无数次杀心,每一次,她都感知到了。” 然后她对他的态度还是如今这般,亲昵。 以她这份敏锐,这份灵巧,他已经将她推出去很多次,每一次,她都又回来了。 薛卫默然片刻,问道:“少主,是不舍得吗?” 还有一句,他没有问出口,少主,是不是动了心了?那丫头,确实很讨人喜欢。 薛臣叹口气,知道他在想什么。 “少主既然不舍得,那就养着她,一直养在身边也无妨,我们拉拢着她。” 薛卫用了拉拢两个字,意思是给她想要的东西,然后一直拉拢着她,不让她成为敌人。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薛臣认真想着,她喜欢吃东西,但是对吃的东西上也没有特意喜欢,吃饱吃不饱,吃好,吃不好,好像都很随意。 她不喜欢穿着打扮,破布麻衫也好,绫罗绸缎也好,金银财富也好,没什么特别的。 她的眼睛总是晶亮的,她每天都很有活力。 唯一喜欢并且执着的,可能,就是他吧…… 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薛卫掩饰着唇边的笑意,建议道:“少主身边缺个知冷知热的人,属下看那丫头就不错。” 他们是一批长起来的,是君臣,也是朋友。 这话也就薛卫敢说。 薛臣仰脸无奈笑道:“有些话,我也就只能跟你说说。我这一辈子,是不打算成亲的,也不想要子嗣。” t叹了口气,顿了顿。 “我们做的事情太难了,父亲呕心沥血十几年,到我们这里,还是有这么多困难。当初的人心越来越散,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一条也不占。” “这条路很长,如果真有一天重夺大燕江山,到时候我老了,就从薛姓子孙中选一个聪颖勤勉的继承大统。” “如果不成的话,就让恩怨终结在我们这一辈,不要再让子子孙孙背上这个枷锁,一遍一遍的重复我们走过的路。” 话题徒然沉重。 将心里话说出来之后,薛臣却轻松了不少。 “至于那个丫头,我是喜欢,却什么也给不了她。等过几年,她长大一些,薛青也成熟点儿能担起来事儿,我做主,将她配给薛青。” “我看薛青那小子,也挺喜欢那丫头的。” 他的语气故作轻松,让门外正打算进来给他们两个沏茶的薛青脚步顿住,大冬天的,突然面红耳赤起来,一直到耳朵根儿都红得透透的。 胡嘤嘤不知道两人说的她不能听的事儿是有关她的,反正也没什么事儿,躺下一觉睡到天快黑了。 起来才发现不是天黑了,是乌云压将下来,又飘起了雪花。 薛卫是个大忙人,也就今天忙里偷闲在这儿呆了一整天,趁着下雪前就走了。 又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薛青准备了锅子,留了值班的暗卫,将剩下的人喊了坐在一块儿涮锅子。 他不是有意偷听少主说话,但是那话就那么巧合的钻进他耳朵里挥之不去。 胡嘤嘤最喜欢吃羊肉,今天他特地将羊肉放到雪地里冻了,把刀子磨利,切成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儿。 提起吃锅子,胡嘤嘤兴致很高,亲自去厨房鼓捣了点蘸料,有剁椒,有大蒜,还有腐乳香油芝麻酱之类的。 先给薛臣倒了点儿香油和芝麻酱,她家少主比较挑食,不吃大蒜,不吃辣椒,不吃腐乳,不吃韭花酱等有味道的酱料,也就芝麻和花生酱能吃上点儿。 又给自己盛了点儿芝麻酱打底,放上剁椒、大蒜、香油,见薛青一直看自己,就把他的碗也捞过来整了一套跟自己一样的配置。 然后美滋滋的把羊肉片儿下到锅子里,还夸了一句:“今天这羊肉片儿切得不错。” 薄片羊肉一涮就能吃了,她正用筷子来回搅着,没留意到薛臣看她的目光幽幽的,看看她又看看薛青,神色不明。 肉涮熟了,第一筷子,她先夹给薛臣,然后自己捞了一筷子沾上酱吃起来。 薛臣瞪着碗里的肉看了半天,胡嘤嘤已经吃了好几口了,从咕嘟冒泡的锅里又抄出一筷子放到他碗里。 他这才端起碗,优雅吃起来。 胡嘤嘤吃涮锅子的习惯是,先吃肉吃饱,再吃点菜清清油腻。 桌上的其他两个人都随她。 “薛青,把豆腐递过来。” 正在吃肉的薛青立刻把切好的豆腐地给她。 “再来点笋片。” “还有冬瓜,那个,菠菜……” “再来点儿酱。” 大家都不是话多的人,整场就胡嘤嘤一个人把薛青指挥的团团转,大家见怪不怪。 薛臣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个人,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没有食欲,也不想影响大家吃饭,便把碗一放,起身走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只有知道少主心思的薛青低下头,通红的耳朵根儿跟煮熟的红虾一般。 胡嘤嘤没多想,少主经常间歇性犯神经。 把刚捞出来的冻豆腐沾了酱塞到嘴里,烫得她吸溜着气儿,然后捞了一碗肉菜追出去。 她就觉得她家少主吃的太少了,这么好吃的涮锅子,不吃多可惜。 她反正是吃饱了,端着碗追到书房。 薛臣站在屋檐下看雪。 “少主,你再吃点儿。” 看着端着碗追出来的胡嘤嘤,薛臣心中微暖,眼神瞥向冒尖儿的碗,将碗接过来,站着吃了两口,看着漫天飘落的雪,想起去年在关外,也是这样的雪。 “你多大了?” 胡嘤嘤啊了一声,咬着嘴唇想着,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 “就记着刚遇见少主那会儿,已经过了八岁生日了。好像是正月生日?想不起来了。” 再过两天就是腊八节,过完腊八又快过年了,等过了年,她就十岁了。 胡嘤嘤在心里感叹一句,好嫩。 第103章 身世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没头没脑问一句,又没有下文了。 她看着他碗里的菜,心想再不吃菜就凉透了! 好在她家少主感应到了她的心情,低头将碗里的菜都吃了,然后把空碗递给她,转身又进了书房。 胡嘤嘤把碗送回去,薛青他们还没结束,正吃到尽兴。少主在的时候他们都压抑着,这会儿有说有笑的才刚开始。 薛十八提起薛三十八,说他走了大半年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胡嘤嘤还没吃够,坐下来接着吃,就有人凑过来,在他们锅里捞菜,顺便坐在一起嘀咕。说着京城里最近发生的事儿。 有朝堂的事儿,有市井的事儿。 朝堂上的事儿无非就是谁谁谁被罢免了,谁升了官儿,谁家后院那点事儿。 市井的事儿大部分是青楼的事儿,现在多热闹,哪个头牌怎样怎样,还有几大青楼准备等开春之后搞一票大的,竞选花魁什么的。 男人们凑在一堆,说的都是女人的事儿。 他们也没把胡嘤嘤当外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 这群暗卫大哥们,平常轻易不能出这个院子,但是不妨碍他们胡思乱想,都是青壮年大小伙子,整天闲的光膀子扫雪,精力无处发泄。 吃锅子吃一身汗,要不是顾忌着胡嘤嘤,薛青估计他们早就脱了去外面比划去了。 胡嘤嘤肚子里知道的那点事儿,都是不能拿出来说的,所以她都是坐着听着,听他们说。 歇了会儿,等大家吃差不多了,她眯着眼在众暗卫大哥脸上扫视一圈,暗戳戳的把大刀扛出来。见她亮出兵器,众暗卫大哥直觉不妙,咕咚着咽口水。 薛十七举起爪子弱弱的商量道:“妹子啊,哥哥吃的太饱了,跑不动了。” 没等他说完胡嘤嘤不客气的一刀就劈下去了,薛十七缩回手,后怕的拍拍胸口,要是跑的再慢点儿,他的手就被剁下来了。 这丫头真丝一点情面不留啊!还是赶紧逃命吧。 于是胡嘤嘤扛着刀,将一干暗卫大哥追得到处乱窜。她睡饱了,要是不将精力散出去,晚上估计就该失眠了。 为了不失眠,还是辛苦诸位大哥帮她消磨消磨吧。 ………… 藤子湖的李记涮锅子店也正热闹,不管怎么说,瘟疫过去了,也快过年了,大家可以热闹热闹。 从回京就被繁忙的政务缠住的言叙卿忙里偷闲,跟温言约着在李记吃涮锅子。太子的病时好时坏,一下雪又严重起来,眼看是起不来了。 朝中的风向转的一向快,言叙卿现在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二皇子手段残忍,大家心里害怕,便将目光对准这位年轻文雅的三皇子。 最关键一点,三皇子至今尚未娶妻。 心思活络的就开始想办法让自己家待嫁的姑娘出点风头,比如作一首诗,作一幅画,写一篇文章,想尽办法的送到三皇子面前。 不过三皇子真的太忙了,建乐公主办了好几次诗会,闺阁千金们将建乐公主的后花园的土地都踩瓷实了,也没等来三皇子。 至于三皇子克妻什么的,不是说了吗,等二十二岁之后再议亲。又不是不能娶亲。 过了年三皇子才十七,也就是说,京城从九岁到十八岁的千金们,人人都有机会。 过几天还有一场赏梅宴,建乐公主实在耐不住大家的热情,亲自将他的请帖送到宫里,并嘱咐他一定要来。 温言也收到请帖。 两人对坐,锅子里冒着热气。 “这趟赏梅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叙卿,你去不去?” 温言也算炙手可热,一直被列为京城闺阁千金最想嫁的十大人选之一,并且一直高居榜首位置。 其他几个分别是户部尚书张成永家的三公子张修闻,谭相府二公子谭皓之,礼部尚书高淳的大公子高文博,户部侍郎李傲之子李逸冰,武定侯池杨长子池敏,西亭候次子卫舒,东川候武利丰长孙武浩南,成山候魏承建家的四公子魏易铭。 加上三皇子言叙卿和温家公子温言,正好被列为京城十大黄金单身汉。 自从三皇子崭露头角之后,温言第一的位子被迫易主。 建乐公主是如今温朝唯一的公主,比言叙卿大十岁,今年二十六岁,夫家是西亭候长子卫荀,成亲十多年来夫妻和睦,膝下一儿一女,子女双全。 有福气的人都喜欢给别人说媒,这次宴请,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她都请了,除了相看弟媳,顺便牵牵线,也有让大家放开了热闹的意思。 毕竟在家里憋得太久了。 言叙卿对这次的宴请没有兴趣,但是看他脸上跃跃欲试,问道:“温兄是看上哪家的小姐了?” 今天的酒是陈记酒楼的桃子酒,言叙卿抿了一口,想起来了,“是那位馄饨姑娘?” 温言皱皱眉头,调笑道:“什么馄饨姑娘,那位是谭相府的小姐。建乐公主是她表姐。” 这次宴会她一定会去,温言调笑之后又叹了口气。 言叙卿抿着酒赞了一声酒不错,提醒道:“谭相府的小姐啊,那你估计是没机会了,温家跟谭家联姻……” 他倒是生出一点可惜来。 温言又何尝不知道,原本并没有多喜欢那个姑娘,但是她一次次闯进自己枯燥无味的生活,每次看见她,他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久而久之,就想把她拘在身边。 “她快要定亲了。” 想起查到的消息,他又有点烦闷。 “是哪家?” 作为好友,言叙卿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导一下他。 “是何方县王家三爷王湘的嫡次子王辰浩。” 言叙卿努力想着这个名字,觉得有点儿耳熟。 “王湘?那个苏州府同知?王公子身上有功名吗?从前倒是没听说过。” 谭相身为温朝宰辅,他的女儿就算嫁太子也不算高攀,当然,太子早就有了太子妃,他的两个侄儿也都娶了妻了。 温言苦涩说道:“谭小姐性情活泼大胆,又是幺女,谭夫人心疼她,想让她低嫁,将来在婆家不会受气。” 他觉得这是奇葩的理由。 那个王辰浩他亲自去见过,长相嘛,很普通,不如他,才华上,都十八岁了还没有考中进士,在他看来才华也不如他,家世就更不用说了。 人品、才学、家世,处处都不如他,为什么那个谭夫人能看上眼? 还有上次给她说的那个什么姨母家的表哥,更是个人渣。 谭夫人看人的眼光不太好。 说完又是重重的叹一口气。 “了无禅师不是说你最近有桃花运,看来是真的了,算的挺准。” “了无那老家伙还说我姻缘艰难。” 言叙卿抄了一筷子羊肉,一边吃一边笑。温言看着他毫无形象的做派,惊讶道:“叙卿,你接地气儿了不少,这些是在外面学的?乡野间都是这般?” 他们两个都是从小接受宫廷教育的产物,一举一动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文雅,是别人后天学不来的。 言叙卿想到在豫州城的大街上,坐在小摊贩上大快朵颐的时候,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你们两个是两情相悦吗?” 他现在说话一针见血,如果是两情相悦说不准还有机会,最怕是一头热,他这边把人家放在心尖尖上,人家那边压根儿就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人家不喜欢他。 温言无语的看着他。 “你觉得这天底下有我搞不定的女人吗?” 在言叙卿回京之前,他可是排在京城十大公子之首,是京城闺阁女子最想嫁的第一人选! 言叙卿不搭理他,继续吃肉,嘴里塞了一嘴,咕哝道:“所以温兄打算什麽时候去提亲?” 嚼叭两下,将嘴里的食物咽了才接着说道,“我得提前准备好贺礼,去恭贺温兄大婚。”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温言瞪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拿扇子的手抚着胸口。 “叙卿你变坏了。所以,赏梅宴你跟我一起去吧,要不然到时候我一个人艳压群芳,怪不好意思的。” 言叙卿含糊一声算是答应了,两个人只有吃顿饭的功夫,今天的奏折还没处理完,明天还要上早朝,言叙卿才干了几天就想罢工。 但是想到流离在外的百姓,他又把这个想法压下去了,越到过年事情越多,先是户部清算这次灾情损失,其他各部也要做好年底汇报,还得派钦差下去督查灾后重建工作,准备春耕。 最重要的是将逃往各处的灾民遣送回原籍,然后是全国各地的粮仓因为疫情暴露出来的问题等着处理,不过得先把最重要的事情做好,安置好灾民,腾开手再进行清算。 一大批官员要被问责,之后还得挑选新人顶上。 事情多的他恨不得十三个时辰不睡觉,把一个人分成十个人用。 温言知道他忙,也没强留他,把他送到宫门口,就架着马车回府。 这次灾情,皇上敲了温家三笔,一笔是赈灾银,一笔是分封的田产,还有一笔,是温家的粮仓。 温家有多少产业,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但是皇上替他们温家记着呢,这不是好事儿。 这个关键期要是传出了温家跟谭相联姻的消息,恐怕会给温家带来灭顶之灾。 先不说谭相会不会答应,祖父第一个不答应。 看着墙上的画,温言再次叹了口气,难啊…… ………… 腊八节这天,胡嘤嘤亲自下厨熬了一锅腊八粥,先给薛臣送去一碗,然后又给每一位暗卫大哥盛上。 他们这一群没爹没妈的小孩儿孤零零的在外面多可怜,还是一群大老爷们儿,也不会照顾自己,粗糙的过了十几年。 眼看着要过年,胡嘤嘤想着,出去采购点儿年货,他们也好好过一个年。 去跟薛臣报备的时候,薛臣没意见,让薛青拿了银子跟她一起去。 于是憋了三四个月的胡嘤嘤终于能去逛街了。 以前她也没觉得自己喜欢逛街,憋了这三四个月,她迫切的想去街上看看,欣赏一下古代的年味儿。 出一趟门不是一般的麻烦,胡嘤嘤跟薛青两个人乔装改扮,沿着京城绕了一圈又一圈,换了好几层皮之后才终于换上自己的衣服,扮成兄妹走在大街上。 主街上的小摊贩早都摆出来了,大街两边还摆了很多年货摊子,主街上卖的都是一些高档货,普通小老百姓赶的集市在南边。 胡嘤嘤想见识一下天子脚下的繁华,两人就结伴在主街上逛着。 她对这里还算熟悉,走几步就是温香阁。 离了老远就能看到温香阁里面热闹非凡,预订家宴的小厮排队都排到大街上了。 虽然不是饭点儿,里面却坐满了人,现在进去,就是花上十两银子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座位。 温香阁对面一个馄饨摊上飘来香味儿,胡嘤嘤闻着,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大哥,我们吃碗馄饨吧。” 虽然银子在她怀里揣着,她还是象征性的问了薛青一句。 “来吃馄饨喽,鸡汤馄饨——”卖馄饨的老翁喊着,看见他俩,问道,“姑娘要几碗?” 胡嘤嘤比划着两根手指头,老翁会意,照惯例喊了一声“好嘞,馄饨两碗——” 拖着长腔,跟唱戏的一样。 别看小馄饨摊儿小,客人还不少,几张桌子都坐满了,老翁又从棚里搬出一张小桌子支起来,给他俩一人一个小马扎。 也挺别致。 馄饨得的味道挺好,看起来很有食欲,胡嘤嘤一口一个也不嫌热,吃完又把汤也喝完了,她最不喜欢浪费。 薛青见她吃得快,也赶紧把一碗馄饨倒进嘴里,拍在桌上几个铜板,两人就起身继续逛。 看到有糖葫芦,薛青出钱,买。 有糖人儿,薛青,买。 有面人儿,买。 逛到最后,年货没买,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买了不少。这条街上没什么实用的年货。薛青抱着一堆东西,买了个小推车扔上去。两人到街边的茶摊儿上喝了碗茶,薛青推着车,接下来打算到南城的集上看看。 往南城集上去的时候,必要经过男人们最喜欢的青楼一条街。 京城四大名青楼:天香阁,春香阁,莲香阁,花楼。 除了莲香阁是官方青楼之外,其他几家都是私营。可能是某位上位者的恶趣味,莲香阁有小倌,就是长相清秀的男人。 经过天香楼的时候,胡嘤嘤驻足,抬头看了一眼被誉为京城青楼之首的春香楼的招牌。 门口挂着一顶厚重的帘子,有姑娘出来营业,大冬天的身上穿着薄纱,身上冻得瑟瑟发抖却面不改色,在门口把自己的客人迎进去,帘子又落下了。 坐在大堂里喝茶的温良恭抬起头来,帘子一起一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第104章 吃点亏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温兄,早啊。” 都是青楼里的常客,谁人不识温良恭! 进来的人跟他打招呼,他没看那人,眼睛直直的看着落下来的帘子,猛然起身追出去。 要过年了,街上人山人海,京城还是跟往年一样热闹。 目光在人群里搜寻,哪里还能看到那张脸的主人…… “爷,您别站在门口了,小心着凉……” 他身边伺候的姑娘跟着出来,明明冻得嘴唇发紫,脸上的表情依旧娇俏。 温良恭甩开她的手,在街上转了一阵儿,垂头丧气的回了温府。 他平常总是白天不沾家,晚上不沾家,今天难得回来了,连下人们都很惊奇,分成几路前去报告。 一路报给温公,一路报给温夫人,一路报给温言。 温夫人跟温言同时出来截人,但是人已经被温公请到了书房。 两人不约而同的来带书房外面。 书房里传来温公恼怒的声音。 “你这逆子,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的勾栏瓦舍?温家怎么样了你这么一个不肖子孙?” 温良恭垂着头不说话,他以前也荒唐,但是从去年春上到现在,是越发的没形儿了。 他其实也才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外表看起来仍旧温文儒雅,只是整天垂头丧气,看着没有精气神儿。 “说话呀!哑巴了?” 温公气的不行,端起茶抿了一口,喝不下去,又将茶杯重重放下。 温家的人生的都好,他从小就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温忆寒是对他抱了太大期望,才会在后来一次次失望,到现在连骂都不想骂了,骂了一二十年了,还是那几句话。 “从今天开始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不准出去,你要是不想在家守孝的话,就给我消停点儿。” 这话说得很重了,温良恭红着眼眶说道:“爹,我见到那孩子了……但是我没找到人,爹,您能动用温家的眼线,帮我找找吗?” 正生气的温忆寒顿了顿,抬眸看着他一脸执念,骂到嘴边的话顿住。 书房外面的温夫人脸色很不好。 温言看着母亲的脸色,猜测着他父亲和母亲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儿彻底反目的,心底疑惑,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谁的孩子? 就在温忆寒即将张嘴答应的时候,温夫人推开房门冲进去。气势汹汹,怕母亲做什么,温言赶忙跟上。 “温良恭,你整日在外面胡混,我从未曾干涉过,但是你答应过我什么?” 两个人一开始貌合心不和,温夫人努力过,最后发现自己能力有限,生下温言后跟他约法三章,他在外面玩儿可以,但是不能带回来,不能来碍她的眼! 谁知道后来…… 她也满腔委屈的看着温公。 “父亲,您也答应过我的……” 温忆寒气得面色铁青,沉着脸瞪着他们。 温良恭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爹,儿子不孝,担不起来温家的重担,但儿子是真的喜欢柔娘,柔娘已经死了,那个孩子也是您的亲孙女啊……” 温言直挺挺的站着,感觉如遭雷劈。 他父亲在外面养了外室?还给他生了个……妹妹? 温良恭跪行到温忆寒面前,抱上他的大腿,痛哭道,“爹,柔娘当时,被人划破了脸,还挖了眼睛,剁了手脚,浑身上下一百多道伤口,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干,临终前哑着嗓子求我,让我找到我们的女儿!” “儿子无能,快两年了……前年的这个时候……” 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温忆寒的第一反应是丢人,第二反应才是心疼,毕竟是自己的骨血。 当初是他知道他在外面生了个女儿之后,提议把女儿接回来养,温家太缺子嗣了,也缺女孩儿。 哪料到这件事被温夫人知道了,隔天,那对母女就不见了。 其中的细节,他没深究。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温夫人还是温言的生母。他想着或许没了那对母女,温良恭能立起来,总不能一辈子在外面安家。 没想到柔娘死后,他的魂儿一起被抽走了,天天如行尸走肉一般,看着是个活人,但是心早就死了。 温夫人冷冷的看着他,心里哼了一声,那个孩子早就死了,他肯定是眼花,看到哪个长相相似的,便以为是他那个宝贝女儿。 温忆寒看着泪流满面的温良恭,叹了口气,吩咐道:“言儿,你去,跟下面的人打一声招呼,让你爹把那孩子的画像画出来。” 曾经的温良恭也是受过高等教育,不是,是按照温家的组训严格培训过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有涉猎,只是放纵了太长时间没练。 温良恭从地上爬起来,就在温忆寒的书房里,调了颜色,一连画了三张,都被他团成一团扔在地上。 他的手还有点抖。 温言最近练习了人物画,看他爹可怜,便上前去夺过画笔,说道:“父亲你说,我画。” 见他们父子两个其乐融融,温言并没有因为父亲荒唐就对他少了敬重,温忆寒很满意。 温夫人瞧着他们祖孙三代其乐融融,冷笑着从房间里退出来,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闭门谢客。 身边的管事婆子秦妈妈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直到屏退了所有人才对着她吩咐道:“你回一趟六合胡同,如果舅老爷在的话,让他抽空来见我。” 秦家在京城中没什么势力,但是秦尧是鹰卫副指挥使,他们的父亲秦正是鹰卫上一任京城总指挥使,当初温忆寒替温良恭求娶她的时候,姿态摆的可不如现在这般高。 秦尧身上如今挂着副使的名头,但是秦家已经大不如前了。 温言画出来一副,温良恭看了很满意,又让他复制了几张。两年前的画像是他亲自画的,结果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找到。 死寂的心又重新燃烧起来。 温良恭看着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温言,拍上他的肩膀,哽咽道:“父亲对不住你……” 他这个父亲很不尽责,因为混账,儿子长得比他还高了,他还从未对他说过一句暖心的话,从来没有关心过他。 温言没什么感触,只是有点感慨,不能跟心爱的女子相守确实很痛苦,他的父亲痛失挚爱和女儿,这两年肯定很难受。 女儿,妹妹…… 他心里又觉得有一丝异样。 盯着画像,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他很认真的想着,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妹妹? 胡嘤嘤就只在京城短暂的出现过,她的活动轨迹就那几个地方。 温家的眼线从前朝就存在了,下面的人个顶个的机灵。 很快就传来消息,八月初有一个小公子,跟画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在温香阁吃过饭。 温言想起来,那天跟着他到温家胡同的那个小公子,当时他觉得那个小公子很顺眼。 眼线找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有找到画上的人。如果对方真的在京城的话,不可能找不到人。 于是他吩咐下去,将画像多临摹几张,散出去,到京城附近找。 温家眼线遍布京城,甚至全国各地,不过快过年了。 今年这个年,温家人难得到齐,温良恭每日准时出现在饭桌上,伸长脖子等温言的消息。 温夫人数着日子,到腊月二十八晚上,秦尧才抽出空闲来见她。 温夫人将温言父子最近几天的动向说了,问道:“你不是说那个小丫头死了,他们父子两个现在在找,据说有人看见过那个丫头。” 秦尧一身黑衣蒙面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又低下头去。 “我亲自吩咐属下将那个丫头的腿打折,过了一遍酷刑扔到大街上的,别说那个小丫头不会武功,就算是内家高手,受了那样重的伤,也绝对活不成了。” “扔到哪里去了?” 温夫人不死心的问了一句,秦尧将面巾拉下来,喝了口茶,幽幽道:“边境,就算侥幸不死,也绝对残了,走不到京城来。” 温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秦尧却还有话说。 “姐姐,你也没必要这么较真,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又动摇不了你的地位,何必呢?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庶子庶女成群的生,温家子嗣单薄,想把丫头接回来养着也情有可原。” “何况丫头若是嫁好了,对言儿也有好处。” 温夫人无奈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理?我只是不服气,当初温家求着父亲,如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身在这个位置我们更得看明白,什么事情都不如权势重要。”秦尧打断她,“父亲已经去世了,现在没人知道我们秦家,也没人害怕我们。姐姐与其在这里生闷气,不如赶紧把温家的权势抓住,别把温公的罪死了。我们秦家也没好果子吃。” 温夫人气得想吐血,却只能忍住,她就是不服气,把外面的女儿接回来养,还要好好养,将来嫁个好人家?凭什么? 但是凡事儿都只能有一次,上一次出手温公没接着往下查,是还顾忌着她,这一次,这次她要是再敢出手阻拦,除非想让秦家更不好过! “我知道了。” 从温夫人这儿出来,秦尧又去拜见了温公,好好解释了一番,才从温府出来。 他现在是被迫跟温家绑在一起了,只能盼着温家更好,他才能好。 女人家养在深闺,终究是头发长见识短。 ………… 胡嘤嘤不知道自己出去溜达了一圈,惹了这么大祸事儿,采购了一堆吃的喝的,跟仓鼠一样囤起来,就缩在院子里不出门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薛卫拿着一张画像,找到薛臣。 薛臣把胡嘤嘤跟薛青叫到书房,四个人对着画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胡嘤嘤看着画的很逼真的自己,感叹道古人就是有智慧,寥寥几笔,就把她的形神都画出来了。 见她还没意识到问题,薛卫提醒道:“现在京城和京郊的人都在搜寻你,你到底是惹了什么麻烦?” 胡嘤嘤无辜的摸摸鼻子,她敢保证自己很小心,从来没有用本来面目去执行过任务,也就那位谭小姐说要给她画像。 她把画像拿起来仔细端详着,画工姑一点也不像谭小姐的风格,而且人家一个闺阁千金,也不会没事儿就花她的画像啊? 画像上她还是穿着女装,肯定不是她。 “我也不知道啊……” 薛青看着画像上得衣服,补充道:“好像是前几天我们出去时你身上穿的衣服。” 她也没穿的多特别,就是一件普通的灰色小袄,扎了两根麻花辫,跟乡下人进城一样。 薛卫调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出来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背后的指使者是谁。一般连他都调查不出来的只有两种情况,一个是朝廷,一个是京城哪一方贵族势力。 反正他们是反贼,上通缉榜也很正常。 “你最近就不要出门了。” 胡嘤嘤也觉得蹊跷,乖巧的应是。 “言诚书命三皇子过了年就启程到地方上巡视,我们要赶在三皇子前到地方去摸底。” 薛卫把他的打算说了,然后问道,“少主,下面的人您需要见见。” 薛臣嗯了一声,京城这边暂时稳定住,却是该下去看看了。 “言诚书这是打算绕过太子跟二皇子,重用三皇子?” 二皇子手段狠辣,三皇子年轻,两个人身上都有不稳定因素,他在想将来哪一个登上皇位对他们有利。 薛臣敲着杯盖,淡定道:“不急,我们先观察观察。薛卫,你在京城盯着二皇子,我们去地方看看。初二启程。” 明天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赶路太打眼。 于是胡嘤嘤跟薛青他们还有一天时间收拾。 首先要考虑的是掩人耳目,薛青下去准备马车,装上一车一车的箱子,做成回乡探亲的架势。 初二是走娘家,胡嘤嘤绞尽脑汁想着捉了谁来扮小媳妇儿,一群光棍汉走什么娘家? 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从薛青一直看到角落里的薛二十九,不是太高就是太壮,哪一个看起来都怪怪的,一脸一身的糙相。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吃点亏。 第105章 孟县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大年初一,城门闭了一天,城里的人喜喜庆庆的互相拜年,街上的小商贩却没休息,只是换了新鲜玩意儿摆上。因在这一天,孩童们发了压岁钱,过年最热闹的就是小孩子了。 滕子湖上也热闹,湖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有大胆的少年在上面滑冰玩耍。 这一天大家互相串串门,或者是凑在街上说说话聊聊天,茶楼也没休息,满京城大小茶楼里外都挤满了人。 胡嘤嘤就在自己院子里,跟一群衣着光鲜的大小伙子们斗了一天牌。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是明天要去走亲戚时穿的。 鉴于平常总是一身黑寡,今天就提前穿上,大过年的,得喜庆一些。 年前薛常就把过年的物资送来了,里面有不少胡嘤嘤能穿的衣服,都是上好料子,有一件雪狐皮的小袄,她穿上十分好看。 今日就这么穿着,里面配了一件桃红色的裙子,头发扎了一个螺旋髻,将她的身高拉高不少。 不过她不在意这些,照样很没有形象的在男人堆里扎了一天,好像还赢了几两银子。 到了晚上心情颇好的去跟薛臣炫耀,薛臣瞧着她红光满面的小脸。 脸上露出你开心就好的表情,反正明天开始就又要风餐露宿了。 第二天一早,准备出发的时候,薛青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小脚老太太,黑瘦黑瘦的,脸上和脖子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 老太太穿着很华贵,花白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上面还插了一朵簪花,两个手腕上分别戴着一对实心儿的小指头粗细的金镯子。 手指头上大大小小戴了八枚戒指,咧嘴一笑,黄黄的牙齿上还有个豁儿。 要不是那双眼睛对着他狡黠的笑笑,他都没人出来这是胡嘤嘤。 这份功夫让人叹为观止,不是每个学员都能得到易容的精髓的。 胡嘤嘤学着小老太婆的样子驼着背蹒跚着走了两步,见薛青还站着不动,出口气儿骂道:“小兔崽子,还不赶紧过来扶着奶奶?” 一众暗卫大哥们大眼瞪着小眼。 胡嘤嘤发现易容挺好玩儿,跟角色扮演一样,顿时戏精上身,还没出院子,她就先演起来了。 薛青无语的走过去,躬身扶住她,将她扶上马车,回头看着自家少主,发现自家少主的表情跟他一样无语。 “都愣着干什么?今天是大年初二,大孙子儿、二孙子儿,都跟奶奶回娘家!” 薛臣挑挑眉,其他暗卫都憋着笑。 他们准备了一辆马车,薛臣先上了马车,薛青赶车,后面跟了一辆装货的板车,薛十七跟薛十八跳上去,一行四人就出发了。 剩下的暗卫各自想办法暗中跟上。 城门口现在查的没有以前严,守城的兵卒惯例查了一下路引,跟后面的马车。 掀开车帘,见里面坐着一个贼精神的小老太太跟她孙子,什么也没说就放他们过去了。倒是胡嘤嘤举起两只手炫耀道:“瞧见没有,我孙子给我打的!” 不过注定没人搭理她就是了。 薛臣看得好笑,嗯了一声,他这是捡了个便宜奶奶。 这会儿出城和进城的人基本上都是走娘家的,像这样的小老太太太多了,而且京城里什么人都有,根本没人把他们放在心上。 默默出城,走了一天。下车住店时,胡嘤嘤就换了装扮,扮成一个小丫头,跟在自家公子后面端茶送水,铺床叠被。明天初三,大家都是正常的走亲戚,他们一行五个人走在路上也不算打眼。 京城方圆六百里地界是京城直隶,只设县,没有州。但是直隶的县令是正五品官,官员的任命直接跟吏部对接。 其他州的知府是正三品,同知是五品,但是五品的同知比不上同品的县令。毕竟五品县令还属于京官呢。 直隶的地界儿受灾严重的就是南边跟豫州挨着的两个县,大名县和临漳县。其他直隶县调粮的时候多少有点儿问题,但是能在直隶县任县令的官员该有的政治敏锐还是有的。 朝廷钦差到的时候,有些小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毕竟这次遭灾太重,能做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很不错了。 不过大名县和临漳县的问题比较严重。 大水没有冲过来,但是灾民问题严峻,这两个县的县令没能将灾民拦在直隶外。 因为玩忽职守,城中粮仓里的粮食发霉了。 还有灾民吃了发霉的粮食死了,那段时间又传着闹瘟疫,百姓们以为吃了发霉粮食死了的灾民是得了瘟疫,不准灾民进城,然后城内的百姓和城外的灾民起了冲突。 死伤不少。 这事儿发生在大名县。 临漳县的情况是粮仓里一粒粮食也没有,全被当官的贪了。 官方通知的是过了破五,朝廷的钦差大臣才开始从京城出发,下来挨个州县监察。但是言叙傾年三十晚上就出发了,带着吏部的一个侍郎,和户部的一个侍郎,还有刑部的侍郎。 户部清算,如果发现问题,当场就量刑,再由吏部重新安排人顶上。 这一趟困难重重危机四伏,言诚书明面上安排了骁骑营的一支二十人的小队护送,暗地里还拨了鹰卫给他。 骁骑营的差事直接由东川侯武利丰安排,由其长子吴晋鹏直接护卫。 鹰卫的差事正好落在江家二爷江寒应头上。 一行人分成几批先后到达大名县和临漳县,各人又都带着侍从,走在一起十分扎眼,于是便分头调查。 而习性最重要的便是保证三皇子的安全,论暗杀的能力,鹰卫当仁不让,杀手最懂杀手,于是江寒应化成侍卫,跟在言叙傾身边,加上小厮十里,他们一行三人是最低调的。 吴晋鹏护送着吏部的官员走在最后面掩人耳目。 他们这边前脚调查出大名县县令陈志杰以次充好,用霉米换粮仓里的好米,贪污受贿,应对灾情处置不当,草菅人命,罔顾国法。 后脚薛臣和胡嘤嘤他们就到了。 薛青出去转了一圈,就把事情打听的七七八八了。 晚上一碰头,得出结论,这位三皇子动作挺快,将所有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早上,就收到临漳县的消息,那边的县令王云志也被撤了。 出手快且狠。 吃完饭薛臣、薛青跟胡嘤嘤三人往县衙处走了一圈,发现只有吏部的一个官员坐在堂上扫尾,衙门外面守着的守卫身穿银甲,一看就是从京城出来的骁骑营的兵将。 单是大名县县衙门口的兵将就有十个,临漳县那边估计也是同样的配置,看来派出来的不止一个小队。 明面上的消息都是混淆视听。 “少主,我们还在这里停留吗?” 胡嘤嘤问道,这位三皇子的手段杀人不见血,快准狠的直击要害,而且有魄力,敢打头阵,只怕早就跑到他们前面了。 “我们去豫州孟县。” 再往南去,可选的路线就多了,他们也不能确定那位三皇子往哪个方向去。再说以小见大,从大名县和临漳县两处就能看出来这位三皇子的能力。 板车本就是掩人耳目的东西,弃了板车,几人换上快马,从大名县立刻启程,走了两天到了孟县的地界。 孟县在豫州府城北面,北临黄河,这次发大水,孟县的农田房舍基本上都被大水冲了。但是孟县多山,发大水的时候往高处躲的人不少,除了财产损失,人口倒是没有流失多少。 薛镇收的两万人马,大多都是孟县附近的,断了顿儿的百姓。 豫州府是前朝的国都,也是青衣楼的大本营,此事让薛镇负责,人员收编起来事半功倍。 只是有些大族的人需要薛臣亲自来见上一见。 大水将路淹了,到处都是黄土,不过他们进了孟县之后,发现田地已经被重新翻了一遍,有百姓正在地里干活。 才刚过了年,天气还很冷,现在种庄稼还不行,得再等一等,不过把地翻出来,看上去就有了生气。 孟县的城门看起来十分破败,被大水泡过的木门看上去肿胀了一圈,城门上的铁环生了厚重的锈。 门口两个兵卒穿着破旧,一坐一站。坐着的兵卒缩着脖子搓着手,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零散几个人将脑袋和手都缩在大袄里面,在桌子前面排队登记着什么。 到城门口,薛青拿了路引下马,凑上去交给站着的兵卒,兵卒看了一眼就放他们过去。 胡嘤嘤好奇,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桌子,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在念,兵卒在写,写的都是人名。 应该是在报各村镇幸存的百姓吧。 孟县多山,不怕大水,就怕瘟疫。大水没有冲走多少人,人们躲进山里,可以吃野果和也才,但是因为瘟疫,死了不少人。 进城之后的感觉是更萧条,路上的萧条是没有人,城里的萧条是街上的店铺都关着门,很多房屋都塌了,秋天长出了野草,冬天野草干了,黄泱泱一片杂草长在本该热闹繁华的街上,主街的石板缝里也是草。 看起来像刚刚被敌人掠夺过的小镇一样破败。 薛青和薛十八在城里转了一圈,不出意外的没有一家客栈。 薛臣带着胡嘤嘤走到一处破败的房舍门前,轻轻敲了敲门,一个谨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谁呀?” 薛臣淡定开口:“我来找楼主谈生意。” 院门是木头做的,被水泡涨了,关不严实,透过门缝,胡嘤嘤看见一抹乌黑从里面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少主,快进来吧。” 不出意外的,里面的人正是胡嘤嘤的便宜师父薛镇。 将两人让进去,薛镇又把们关上了。 胡嘤嘤打量着小院,小院虽破,好歹把地上、墙上,还有屋顶上的草拔了。南边的房子塌了,在塌了的房子前面用旧木板搭了个棚,棚里架着灶台和锅。 就在院子里做饭。 三人来到上屋,屋子里生了盆炭火,到处都是烟味儿。 “条件简陋,少主先将就着点儿。” 围着炭火摆着几张小板凳,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小方桌,应该是吃饭的时候用的。 薛臣没有嫌弃,将衣摆掀起来坐在小板凳上,薛镇也是。 胡嘤嘤看着怪异,也学着两人坐下来,先喊了声师父,又四下看着找泡茶的东西。 “泡茶得去外面生火,茶壶也在外面,茶叶在屋子里面的柜子里。。” 薛镇指点了一句,胡嘤嘤起身说道:“那我先去烧点水吧。” 说着起身走到院子里,抱了一捆柴火到棚下面,把铁锅刷了刷,点火烧水。 屋子里薛镇跟薛臣说着闲话。 “发大水前一直下雨,薛琴那丫头说让我多去采购点儿粮食和药材,当时我也没多想,就照着做了,冒雨到各处收了不少粮食跟药材存放到山里以防万一。” “后来派上用场,我问那丫头怎么想起来的,少主也知道,那丫头没什么心眼儿,哪里有这份本事。那丫头说是楼里一个叫胡笳的小姑娘说的,属下查了查,黄河决堤那天又亲自见了那丫头,才动了收徒弟的想法。” 说着顿了顿,摇头笑道,“早知道是少主身边的人,属下就不卖弄了。” 薛臣的本意就是把人扔给他培养的,没想到才不到一年工夫,就又把人派到京城。 “你既然收了她做徒弟,就好好教吧。” 薛镇赶忙认罪:“属下不敢。” 京城的事儿他也听说了,跨部门合作,是他没问清楚,差点酿成大祸。 薛臣没打算跟他计较,开口道:“说正事儿。” 青衣楼平常就收养孩子,现在越收越多。 “接了少主的信,属下一共收了两万三千五百二十一名青壮年,分散安排在府城周边的东明县、汝州县、汝南县、东平县、伊州县。五岁到十三岁的男童一万三千四百三十五人,女童七千二百一十六人,婴孩五百六十八人。” “本次受灾从河口镇冲下来大量泥沙,冲垮大坝,中原地区几乎全部被大水淹没,受灾民众达千万人。有的地势低平的州县,朝廷驻扎的府兵全部被冲走,开封一整座城被埋入黄沙底下。” 第106章 做好人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连妇女带孩子,我们只收了不到四万人,实在是因为今年的粮食棉花紧缺,中原几个大粮仓,被冲走的,被大水泡发霉的,比比皆是。” 归根结底,还是要种地,但是如今土地被朝廷收走,不允许私下买卖,他们能想的法子就只有散兵入民,争取多开垦些荒地。 只是这样一来,人心就很难控制。 除非这一整个州县的人都是他们的。 “周边有没有易守难攻,且留有退路的郡县?” 最好是背靠连绵大山,两三万人马一没入山林就如同鱼游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薛镇沉默良久,摇头道:“豫州地处中原,就算背靠大山,但是两三万人马在山中又能坚守几日?属下觉得,还是去海边练兵比较好。海上退路广,一旦退到海上,靠海吃海,一时半儿的上不了岸也不怕。” 但是海边距离政治中心太远了,一旦要行动,调兵遣将太费劲儿,还容易被人察觉。 胡嘤嘤烧好热水提进来,从柜子里拿出来茶叶,抓了一把直接投放到茶壶里,没办法,非常时刻就不用瞎讲究了。 她一进来薛镇就止住话题,反倒是薛臣问了一句:“你有什么看法?” 刚才她站在门口,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胡嘤嘤抿抿唇,在薛镇惊讶的目光中淡然自若的说道:“看少主想走哪条路。” “如果是想做个土皇帝,一辈子荣华富贵且不受朝廷控制,那就选个海岛,养些水军,弄几条船,也别大张旗鼓,悄摸摸的上岸倒腾点儿生意,在沿海的官员府里安插几个眼线,见机行事,也能保一二百年安稳。” “如果还是惦记着江山,那就干脆往军中塞人,最好能做到大将军、都督这种手握实权的职位,到时候时机一成熟,少主振臂一呼,直接借用朝廷的大军逼迫温朝皇帝让位。” 很天真的想法。 见两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自己,胡嘤嘤摸摸鼻子,弱弱的说道:“说实话,自己养兵,是又费力又花钱,关键还不能养太多,一旦跟朝廷的兵马对上,也不占优势。” 薛臣的处境她早就替他想过了,目前看来他们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是跟朝廷对上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她十分能理解他的处境,但是能在百姓们遭灾的时候招募些人,也是做好事。虽然以后可能还是去送死,但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能多活一天算一天。 薛镇沉着脸呵斥道:“放肆,这些以下犯上的话是谁教你的?” 虽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个时候怎么能当众打少主的脸?薛镇仗着自己是师父,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用得着你教我们做事?” 胡嘤嘤脑袋缩起来,偷偷瞥了一眼薛臣,见他的脸色虽然沉着,却并不像生气的样子。跟在他身边时间久了,对于他的情绪,胡嘤嘤已经摸到些门道了。 虽然他大多数时候沉着脸,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嘴唇会抿成一条线,唇角微微上扬。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人的目光阴森森的,让人发毛。 平常的心情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没表情。 他现在就是没表情,所以胡嘤嘤才敢大胆说出自己的看法。 都说伴君如伴虎,君心里想什么,下面的臣子极尽揣摩。 她家少主的心思虽然大多数时候猜不到,但是胡嘤嘤能肯定一点,她家少主绝对不是个平凡人,甚至可能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还藏着疯狂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是她的感觉,每次跟他的眼睛对上,她就会有这种危险的感觉,但这种危险,又被他过分平静的外表给掩藏起来,让人看不出来,说不出来。 “薛镇。”薛臣抬眸,眼神平静,“将这两万人马转成海军。薛三十八有消息了没有?” 薛镇眉心一跳,皱眉道:“暂时还没有。” 薛臣嗯了一声:“我让他去监管造船,第一批十艘海船已经进行了一年时间了,预计再过两年就能投入使用,到时候将这些人马转移到海岛上。” 这次轮到胡嘤嘤惊讶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在甘州,从下定决心造船,到去实地考察,聘请师傅,购买材料,再到实际开工进行,并且还瞒着朝廷…… 没有个一年两年时间准备,根本不能完成! 也就是说,在自己提议造船之前,甚至是自己遇到薛臣之前,他就已经在准备了。 而且看薛镇同样震惊的样子,恐怕他也是才知道这件事儿。 知道的越多,胡嘤嘤心里越不踏实,她敢这么嘚瑟无非就是仗着薛臣对自己的宽容,仗着自己两世为人的机灵劲儿。 现在才发现就算两世为人,在薛臣面前,她还是太弱了。 “他若有消息了,你再通知我。”说着薛臣起身,“都有谁要见我?” 因着这次朝廷强行下令收地,强行征集富绅们捐款捐粮,引起一大批富绅和贵族伯侯们的不满。 薛镇见缝插针,暗中笼络了不少人,但他们提出想见薛臣。 “属下跟他们说过了,只派****,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面见少主的。而且时间地点由我们来定。” 薛臣嗯了一声,吩咐道:“那就定到明天中午,地点我让人来告诉你。” 薛镇将两人送到门口,等薛臣走出院子,看着胡嘤嘤的背影欲言又止。胡嘤嘤回头看他一眼,见他对着自己叹了口气,摆摆手也没说什么。 想到两人相处四溅虽短,但他却是自己磕过头拜的师父,胡嘤嘤对着他一揖,才转身过去追薛臣。 等走到大街上,薛青、薛十七和薛十八已经找到一处还在营业的客栈,正是县衙对面的官驿。这不是钦差要下来了嘛,总不能让让人直接住到县衙里面,所以才紧急打扫修葺。 眼下天寒地冻,百姓们还没有安顿好,钦差也没来,所以只要给钱,订几个房间还是不难的。 可能因为薛臣气质太过出众,薛青他们是护卫,胡嘤嘤是丫鬟,官驿里面的小二将他们一行人当成钦差,在他们安顿好之后,一溜烟跑进对面的县衙通风报信去了。 胡嘤嘤早就注意到小二看他们的神色怪怪的,这会儿从半开的窗户里看到小二溜进县衙,才突然意识到他这是把他们当成钦差了…… 不由失笑着将窗户关上,说道:“少主,我们好像被误会了。” 过了年还得冷一段时间,天上虽然挂着太阳,但是屋子里还是很阴冷的。进房间的时候小二端进来一盆炭火,烧起来的时候冒着烟,不一会儿就将屋子里熏得全是烟火气。 胡嘤嘤拿扇子扇着,薛臣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 不一会儿,刚才溜进县衙的小二又回来了,怀里抱着一箱子上好的木炭,赔罪道:“这是我们县衙存的去年的碳,没被水泡,贵人凑合着用。” 胡嘤嘤憋住心里的笑,指挥着说道:“就放那里吧,怎么好意思让县老爷破费,这些碳多少钱?回头我们补上。” 小二连声道不敢,嘱咐了又嘱咐,让他们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胡嘤嘤笑着把人送走,转过身果断把好碳丢进火盆里,没一会儿炭火就烧起来,而且一点烟味儿也没有。 孟县的县令张轻帆,在这次灾情中既没有功劳也没有罪过。 因为百姓们的房屋和官府全部被大水泡了,城外的粮仓陷进水里,被大水冲走了。他是要什么没有什么,只能一张又一张折子往上面送,请求朝廷想办法。 他自己的一房小妾还淹死了。 因为躲在山上幸存下来的百姓见县衙什么也没有,便自发的往京城要饭。 实在走不了的,又运气不好感染了瘟疫,更背的是,遇上了一路杀过来的二皇子,直接被二皇子一声令下,替他解决了。 所以现在,他是光杆司令,就连手底下的师爷也逃难去了。 散在四个城门口的穿着兵卒衣服统计幸存百姓的,还是他府上养的小厮。 难得的是,他没逃走,仍旧守着这座城,他觉得说不准自己能往上升一级。 晚上,胡嘤嘤潜入县衙,见一个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县衙当时也被泡了,墙上门上到处都是痕迹,因为下人都跑光了,没人给他熨烫衣服,他就把泡了水的衣服晒一晒收起来放在柜子里,再拿出来的时候就皱的不行。 不一会儿,官驿里的小二又来了。 “什么情况?” 中年男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小二做贼心虚般往后看了一眼,低声说道:“那群人从住进来到现在都没出门,这会儿房间里熄了灯,应该是睡下了。” 中年男人一屁股坐下,太师椅吱吱呀呀叫唤了一阵儿。 “你再跟我说说,那群人长什么样子?” 声音十分急切,恨不得亲自去看看。 不过他也没见过传说中的三皇子,就算见了也不一定认识。 “为首那个公子十七八岁的样子,身边还跟了三个护卫跟一个小丫头,看起来气质不凡。” 这番话他白天已经说过一次了,县令大人有点不满意。 “到底是怎么个不凡?你就自会这一个词儿吗?” 小二又没念过什么书,只是根据经验,感觉那一行人不普通,哪里会形容…… 不过县令大人问,他又不敢不说,努力想了半天才说道:“为首的那位公子长得很好看,他身边的护卫身上都带着剑,看起来功夫很高。那个小丫头长得也很好看。他们穿的一副虽然普通,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普通人。” 县令搓搓手,说道:“那可能就是三皇子了……” 这么一说,下首站着的小二两腿一软,差点跪下,他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县令大人,这会儿知道自己伺候的就是三皇子,还不得吓哭了…… “这样,他们既然没表明身份,你就假装不知道,该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千万别让人看出马脚!” 县令大人的语气暗搓搓的有点兴奋,来回搓着手,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见小二还傻不拉几的瘫坐在地上,立刻起身上去踹了他一脚。 “你家老爷我这次能不能升迁就看你了!你可别给老子拖后腿!赶紧回去十二个时辰候着!” 被踹了一脚的小二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同手同脚的跑出去。 “老爷,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歇着吧……” 房间里传出来一道女声,胡嘤嘤从房梁上跳下来,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将手扶到中年男人肩膀上。 女人的年龄虽然大了,手上的皮肤却极好,可见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中年男人一把搂住女人的腰,接下来就是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胡嘤嘤心想,这位就是县令夫人了吧,一看就是不会干活的,怪不得县令大人的衣服都没人烫呢…… 胡嘤嘤从县衙里溜出来,本来没什么事儿,意外听了个墙角,觉得怪尴尬的。 天上一弯上弦月孤零零的悬挂着,街上实在是过于冷清,冷清到死寂,一阵风锤过来,胡嘤嘤打了个冷颤。从窗户里跳进去,正好落在火盆旁边,她搬了个凳子坐在火盆边烤火。 薛臣依旧在床上坐着。 “少主,孟县的这个县令看起来很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她在县衙里转了一圈,在一个房间里瞧见了几口大箱子,箱子敞着口,里面装满了混着泥沙的金银锭。粗略估计有个十几万两。 她眼珠子一转,有个主意。 “少主,我再出去一趟。” 除了他们一行人,暗中跟着的暗卫们也先后以各种身份住进了这家官驿,胡嘤嘤凑到窗户前,轻轻叩响窗户,里面的人就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 胡嘤嘤勾勾手指,喊了七八个人,绕到县衙里存放金银锭的房间里,指着那几口大箱子,因为混了泥沙,箱子特别沉。 但是对暗卫大哥们来说是小意思。 只见他们两人合抬一口箱子,毫不费力气的就将箱子抬走。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呐,既然张县令想做个好官,那她就帮个忙,做一次好人! 第107章 当了皇帝才能说的话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胡嘤嘤把箱子送到薛镇面前的时候,薛镇眼珠子都定住了,看着那些跟白菜萝卜一样随便埋在土里的金锭和银锭。 一条海船连料加工钱大概花一万两银子,这十几口箱子里的金银足够打造一支二十艘船的大队伍! 胡嘤嘤将银子扔下就走了,相信他能处理好,不会让人搜出来。 深藏功与名。 第二天一早,小二热情的送来早餐,胡嘤嘤精神百倍的跟小二道了谢。 薛臣看着她红润的脸,好奇道:“你昨晚干了什么?” 胡嘤嘤神秘兮兮的把房门关上。 “给少主挣了点儿造船的钱。” 知道他今天还有事儿,胡嘤嘤麻利的把饭菜摆上,两人吃完饭之后就退了房。 城外有一处高阁,薛青已经提前过去布置了。 胡嘤嘤招呼着退了房,跟在他身后往南城门走去。一路出了城门,又走了十来里地,总算看见半山腰上矗立着一座八角飞檐的亭子。 从亭子上能看见孟县县城。 薛青他们的马拴在山脚下,还有几辆马车也在路边停着。 太阳正好照在山顶,从山脚下能看到亭子的飞檐,却看不见里面的人,从高处往下,又能看到过往行人。这个亭子是一个绝佳的瞭望台。 一路爬上去,薛臣维持着一个绝佳的姿态,步履从容地如在云端漫步。胡嘤嘤有点无聊的跟在他身后,冷倒是不很冷,就是这个时候的山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除了天格外蓝,没有别的风景。 亭子里五个人,薛青站着,薛镇陪着三个男人坐着喝茶。 三个男人形象各异,一个个子很高,却瘦的跟竹竿一样的穿着宽袖长袍的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一个又矮又胖,还黑的跟木炭一样的穿着锦袍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还有一个,胡嘤嘤看过去,侧影一张脸上表情坚毅,身材中等却板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半旧华服,大概三四十岁左右。 三人心思各异的捧着茶水,尽力在掩饰着心中的紧张。 他们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薛镇和薛青上前抱拳行礼。 “依少主吩咐,分别从各方选了代表过来。” 还坐着的三人赶忙起身行礼。 薛臣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薛镇依次介绍道:“这位是石鼓书院院长封兴泽之子封兆析。” 瘦竹竿一般的男子向前一步,不卑不亢的一揖。 “这位是徽州首富刘义辉。” 黑矮胖圆上前一步行礼。 “这一位……”胡嘤嘤抬头看向第三个面目刚毅的男人,听薛镇介绍道,“豫州知府胡青山。” 这三个人,分别代表了学子、乡绅和官员。 胡青山并没有见过胡嘤嘤的真面目,此刻对着薛臣行礼道:“早听说过青衣楼行侠仗义,没想到青衣楼是少主的产业,失礼了。” 三人中他身份最高。 读书人却又是最敏感的。 他们打量薛臣的同时,薛臣也在打量他们。 “坐下说话。” 亭子旁边一个红泥小火炉上架着一壶山泉水,一番见礼,众人杯子里的茶水都凉了。胡嘤嘤先给自家少主冲泡一杯热茶,才把三人的杯子拿过来,重新冲泡。 这一次见面其实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是见见他们未来的主子,聊表衷心。也大概试探一下他们未来主子的人品和能力。 其实走到这一步,他们也没有退路可选了。 石鼓书院和岳山书院一南一北,实力相当。不过岳山书院设在京城,学子大多参加科考入仕,书院里难免官场气浓郁。 而石鼓书院远离京城,培养的学子大多有赤子之心。本次灾情,朝廷有太多处置不当的地方。比如:建国初期才刚刚修筑过的大坝为何如此不堪一击?灾情过后各地县官反应迟缓,致使百姓流离失所。 再比如:朝廷粮仓里的存粮都是发霉的,粮仓每年一换新粮食,刚刚过去的春收,才短短一两个月就变成了霉米,霉麦…… 瘟疫四起,朝廷不想着救治,却派大军将无辜百姓全部斩杀…… 强令地主交田、交粮…… 一桩桩一件件,朝廷做的没有一点得民心的地方! 如今灾情过后,朝廷只顾着秋后算账…… 比如胡青山,实在是走投无路,才选择反叛。也是因为对朝廷失望至极。 身为父母官,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遭难,眼睁睁看着杀戮。 从他们的谈话中,胡嘤嘤能感受到那种绝望和气愤。 ………… 百废待兴,开春之后依旧忙碌。 言诚书看着鹰卫送上来的密报,各个州县之中有不安分的人互相勾连。 牵扯到的人数众多,有读书人、商人,也有朝廷的地方官,还有一些是侥幸生存下来的灾民,不满朝廷的安置。 经常私下里聚会,意图谋反。 看到谋反两个字,言诚书顿住,问道:“三皇子到哪儿了?” 本就人心动荡,朝廷又像拔钉子一样接连处置了不少县官,引发底层官吏恐慌。疫情期间二皇子已经处置了不少意图作乱的流民,强行将暴乱压降下去。 人都死绝了,自然没有消息传出来。 眼看着熬过来了,有人不安分了…… 鹰卫接了命令,一直暗中关注着三皇子一行人的动向。 “回皇上,三皇子近日已达宿州。” 从大年三十出发,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来月,径山寺后山的桃树含着花苞,喜鹊在树上欢快跳着,连动物都喜欢温暖的春天。 “各地的户籍统计已经收尾,但凡到县衙登记的百姓,土地种子都发下去了。” 二皇子紧随着三皇子的脚步到地方督查春耕,顺便解决一些豪强顽固。两人配合的极好,至少目前两位皇子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欣欣向荣”。 这段时间胡嘤嘤跟着薛臣到各地收拢了不少人。 因为动作太频繁,被鹰卫盯上,暗地里的暗潮汹涌才能被送到言诚书面前。 他看着手里的消息,揉揉太阳穴。 “京城里面盯紧了吗?” 年前的政策太过刚硬,若是有反扑,也该是京城的反对更加激烈。但是一直到今天,下面的消息送来了,京城反而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江作瑜又呈上了一份厚重的折子,钟德上前接过,递到龙案上。 言诚书戴上眼镜,眯着眼将文件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写着京城掌握实权的所有大臣最近三日的活动轨迹,和所做的事情,包括说的哪一句容易让人误解的话。 “属下已经做了初步筛选,上面记录的是属下觉得有疑点的地方。” 江作瑜身为鹰卫京城总署指挥使,对消息的掌握度绝对是最灵敏的。言诚书翻了两页,目光落在一行小字上。 建乐公主举办桃花宴,宴会上谭相幺女谭晏晏画了一副扇面,被温言高价拍走。 这一行单独列出来,言诚书想了想,问道:“年前建乐举办的赏梅宴,温言是不是也到了?” 江作瑜点头应道:“是。” 还有最早的时候,温言落水,是谭相幺女搭救。 如果相府跟温家搭上线…… “密切关注。” “京城里还有几位……不太安分,需要属下警告一番?” 言诚书还在仔细看着那份厚厚的折子,半晌才开口说道:“不用,让他们蹦跶吧。” 清寂的声音令人心神一颤,江作瑜垂首不再说话。 “老二处事太过激进,你多派些人手护着三皇子。朕怕底下那些反扑的势力报复到老三身上。” 江作瑜恭敬应是。 言诚书看的很慢,一本折子看了小半个时辰。 “这段时间让下面的人都警醒些,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递到宫里。”言诚书顿了一下,吩咐道,“钟德,你去将武定侯、西亭候、东川候,还有成山候宣进宫,让护国公也来,就说朕想找他们说说话。” 盛世文臣,乱世武将。 这几个人都是他能信得过的心腹,天下并不算完全平定,还不到卸磨杀驴的时候,所以这几位武将每个人身上都领着官职,还是能决定京城防卫的要紧地方。 钟德领命退下,言诚书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江作瑜,吩咐道,“你也退下吧。” 江作瑜趁着起身的时候活动了一下跪的发麻的双腿,恭敬的退出御书房。 外面的阳光很好,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后背有些冷。木然的走向宫外,迅速的隐没在街头。 人间暂时看起来像人间。 路上做生意的人多了起来,开了春,朝廷直接颁布政令,周边州县愿意到灾区开荒的百姓,男丁没人贴补十两银子,女人每人贴补五两银子,而且开出来的荒地只要自己能种得过来,就免除一半的赋税。 朝廷提供种子农具。 政策很吸引人,一大批百姓涌进灾区,抓紧时间开垦荒地。豫州东平县守将江宇宁派兵监督,不准大地主、乡绅、官员私自开垦,必须是登记在册的百姓。 且开垦的耕地必须是自己能种过来,如果种不过来,圈地占地,就地没收已开垦的耕地,还要发配流放。 胡青山四处奔走统筹豫州,其他地方也都由当地的守将和知府配合。 三月份,第一批开垦出来的耕地,麦苗长势正好。 晚一点开垦出来的地里刚种上红薯苗和土豆,庆幸这两样东西早早传入中原,让百姓们不至于饿肚子。 到五月份,言叙卿终于完成任务,在徐州城府衙,跟徐州知府赵明义碰头。 赵明义有胆识,也是言叙卿第一个收归麾下的臣子,情分总归不一样。五月份的白天已经很热了,夜里倒是凉快。 两人上到城楼上把酒言欢,言叙卿比去年黑了不少,但是人却更精神了。身上仍旧带着儒雅的气质,但是这份儒雅中还藏着几分成熟与杀伐果断。 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三皇子这一路上遇上什么难处没有?” 两人是患难的交情,初见三皇子时,他身上那份稚嫩到现在的沉稳,一定是经历了许多事情。 言叙卿抿了口酒,无奈道:“到处都是困难啊……” 说着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单是刺杀我就遇到过七次,被暴乱的百姓围住过两次,遇上富绅豪强拒不配合过很多次,县官们把证据藏起来,证人杀了,粮仓毁了……” “前一瞬还走在路上,下一瞬就掉进埋尸首的坑里,马蹄踩进死人的肚子里,小孩儿的尸首一摞一摞的……说不定路过的那一棵树上还挂着尸体。” 一开始还是故作不在意的语气,说到这里顿住,然后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夜空。 “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尸横遍野,比在徐州城见到的还严重。最让人难受的是,百姓们已经这般艰难了,朝中的官员还想着怎么糊弄过去,不愿意负责,不愿意给百姓们一个公道。” 他是从小生活在富贵窝里,所以不知道世间险恶。 赵明义在徐州已经呆了六年了,他是知府,在这一州之地就是土皇帝,下面的人是怎么应付他的,他心知肚明。 尤其是这种变制含糊的阶段,很多漏洞。必须要到实地去考察,实际去调查才能确定,才能作出决断。 越往南去,朝廷对当地的掌控力度越小,幸好,三皇子的脚步止步徐州,没有再向南边更进一步。 有些事情要等他当了皇帝才能说。 当然上面这一句话永远也不能说。 “百姓多艰,身为父母管,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赵明义就是这么做的,言叙卿从怀中拿出一张圣旨。赵明义看见圣旨就要跪,被言叙卿拦住了。 直接将圣旨塞到他怀里,解释道:“你这次赈灾有功,父皇给了你一些封赏。不过赏赐的银子被我给用了,回头你到了京城,我补给你。” 一番话透露出来两个信息,一个是皇帝对他非常满意,另一个就是,他很快就要调到京城。 赵明义恭敬地打开圣旨,里面只说了封赏,没说调动的事情。估计是文书还没下来。 “还有沈大勇的封赏,秋天有武举,他可以进京参加武举。” 第108章 天生一对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同一片夜色下,胡嘤嘤和薛臣一行人坐船从莱城出发登上海岛。 他们乘坐的是一艘小型的双桅帆船,晚上趁着风出海跑得很快,半夜里到了一个不知方向和名称的海岛。 胡嘤嘤上辈子没怎么坐过船,在海上漂着的时候,她看着天上的月亮就有点头晕,下去是薛青背她下去的,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晕了,感觉薛青脚步也不太稳。 岸边有人巡逻,对了暗号才放行。 双脚一落到地上,胡嘤嘤感觉两只脚都是软的。但看薛臣,步伐依旧从容,跟着来的几个暗卫们也都好好的。 胡嘤嘤从小就生活在内陆,坐过几次游轮,但是游轮稳得跟在陆地上没什么两样,坐这种帆船晃得她胃里也是翻涌的。 第一次感觉自己拖后腿了。 果然旱鸭子不适合大海。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她既不是鸟,也不是鱼,实在是晕的厉害。 薛臣示意薛青找个地方将她放下,胡嘤嘤迷糊中只看到海岛上搭着一排排简易的房子,薛青找了一间将她放下,然后就出去了。 躺到床上,胡嘤嘤忍着恶心感,渐渐迷糊起来。 迷糊中有条人影进来,端了一碗热水送到她嘴边。胡嘤嘤睁开眼睛,揉着眼睛看眼前的人。 正是从去年夏天就没有消息的薛三十八。 “先喝点水吧。” 胡嘤嘤就着碗喝了一碗水,不知道是不是在海岛上的原因,她觉得水里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儿。 喝了水感觉好点儿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看着外面朦胧的天光,问道:“少主呢?” “少主在练兵,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听说还上的日出格外好看,胡嘤嘤点点头,穿上鞋起来,一出门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白天看海岛上长了很多树,将一排排房子遮住,从海上是看不见这么多房子的。 绕过房子往海岛里面去,海岛中间被划分成不同的训练区域,一群群光着膀子的青壮年男子在训练场上练着摔跤。 时不时发出的呼和声震天响。 老远就看见薛臣站在高处看着训练场,跟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不见薛青他们的身影。 她走过去,站到高处才看见薛青他们都下场,跟这些新兵们一起比划起来了。 薛青他们单个儿拎出来都很厉害,但是练兵场上他们一行人却不占优势。 杀手们要么是一个人单独行动,要么是几个人的配合,这种配合是很多人杀掉一个人。 而在战场上的规则是,怎么配合起来杀死更多敌人,他们的路子不对,几个人很快就被魁梧的大汉们一层一层跟叠罗汉一样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海岛上到处都是泥巴沙子,薛青他们几个沾了满脸、吃了满嘴沙子,看起来很滑稽。 薛臣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沈叔,你的兵练的很好。” 不到一年时间将兵练成这样确实很不错了,他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中年男人却一脸惶恐。 “担不得少主的夸奖,跟以前比,还差得太远。” 胡嘤嘤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毫不起眼的男人,他勉强穿了一件单衣,但是说话的时候不停地挽袖子,好像很不喜欢衣服的束缚。 见胡嘤嘤一直看她,好奇问了一句:“少主,这位是……” 薛臣好像才看见她,不甚在意的介绍了一句:“胡笳,跟薛青他们一样。” 就是婢女,护卫她还不够格。 沈柳哦了一声,也不甚在意。没料到薛臣又向胡嘤嘤解释了一句。 “这是沈柳,曾经的福建水军都司。” 水军?胡嘤嘤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位恐怕也是前朝旧臣,前朝水军虽然式微,但是比今朝的好太多,现在的水军就是一个摆设,欺负欺负自己人还行。 沈柳身上的气质她很熟悉,也很尊敬,当即板板整整的给他行了个标准军礼。 从少主开口向对方介绍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眼前的少女身份肯定不一般,当下也不敢托大,对着对方友好一笑。 他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听说过一个词叫牝鸡司晨。 他可能从来不笑,这一笑起来说不出的怪异,显得一口牙格外的白。 海平线上升起一轮红日,整个海面泛着粼粼水光,煞是好看。昨晚的月亮可能也是一样好看,胡嘤嘤突然觉得自己晕船的毛病得治。 于是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薛臣问出了沈柳心中的话。 “少主打算在这个海岛上停留多长时间?” 薛臣看着她眼里的光,知道她是又有什么主意。 “我想跟着练练。”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尤其是遇到新鲜事物,一定要去尝试。 “要呆段时间,你若是想一块儿练习,就跟沈叔好好学学。” 可谓是十分纵容了。 沈柳眼睛不着痕迹的在胡嘤嘤身上转了一圈,落在自家少主身上,他倒是很希望少主能留下来一段日子。 得了允许的胡嘤嘤很开心,当即就加入训练的队伍当中,好像昨天晚上晕船的不是她一样。 上午的训练是陆上的,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大家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下水练习潜水。 潜入海水中,胡嘤嘤才理解最开始薛臣为什么要把她扔进大缸里泡着了,两种感觉完全不一样。咸咸的海水刺得眼睛生疼。 沈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类似护目镜的东西递给她,胡嘤嘤也不客气,拿过来戴上,再下水的时候就感觉好多了。 清澈的海水里面一条条光着腚的人影跟鱼一样,虽然说有点辣眼睛。 胡嘤嘤再次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了,就当是纯粹欣赏人体艺术吧。 沈柳钻进水里,像一条大黑鱼,穿梭在队伍里面指挥。这群水军憋气的能力不如胡嘤嘤,游了不一会儿就要上去换气。 胡嘤嘤训练过憋气,在水底下一口气憋了小半个时辰,才在沈柳担心的目光中淡然游上岸。岸上已经并排躺了长长一溜儿光着腚的大男人。 一个个胸腔剧烈的起伏着,跟搁浅的大鱼一样。 身体在水里泡的时间久了会很乏力,胡嘤嘤找了个阴凉地儿躺着,看着一个个晒得油黑发亮的皮肤,啧啧两声。 怪不得沈柳那么黑,这样晒着不黑才怪。 这一群兵都是从内陆收来的,会水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旱鸭子,通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已经好了很多。歇了一会儿,沈柳又催促着他们下海。 一群人又跟下饺子一样扑腾扑腾跳进水里。 胡嘤嘤也跟着下去。 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还有训练,海岛很大,往最里面全是山林,一群人就按着行军的标准在山林里急行军。 单说训练强度胡嘤嘤觉得很轻松,但是行军打仗不是靠个人,需要配合协同作战,跟了两天下来,她才悟到其中的道理。 于是每天上午在训练场上训练之前,她会缠着薛臣给她讲兵法。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只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 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 胡嘤嘤像一块海绵,努力汲取着水分。 ………… 宣统二十五年,太子崩,享年四十二岁。 胡嘤嘤跟薛臣回京这天,正好迎面遇上太子的仪仗,不过仪仗从明黄色换成了白色。 从城里到城郊的皇陵,一路上京城中的官员侯爵们设了灵棚,后面跟了一长串披麻戴孝的人。 哭声震天响,仪仗路过的地方,沿路的百姓们跪下磕了个头,等仪仗过去的时候才起身。 薛臣一行人下了马,站在远处看着,从太子身子不好到现在,有五年时间了。这五年时间,朝堂风云变幻,早已是二皇子言易骁和三皇子言叙傾的天下了。 因为站得远,仪仗的队伍很庞大,两边还有禁卫军把守,除了看见举得高高的白幡,和披麻戴孝的人群,别的什么也看不清。 因着今天太子出殡,城门口戒严了,今天一天不准商队进出城,至于百姓,还是要查路引的。 薛青准备好路引,一行人牵着马进城。 五年没有回来,京城里还跟从前一样,主街上人流攒动,太子崩,百姓服丧二十七天,朝臣服丧三个月。 服丧期间不准穿红戴绿,禁止娱乐。 薛臣一行人皆是穿着黑衣,在街上一片素白中,也算正常。只有皇室才穿素白的孝衣,百姓们穿黑灰褐色的居多。 太子虽然没什么大才能,但是为人勤恳忠厚,早些年又吃过苦头,所以还算爱民。他死了,百姓们还是有点难过的。 这几年言诚书的身体也不大好,六七十岁的人了,天天操心着国家大事儿,身体难免吃不消,便将身边的权利散给二皇子和三皇子,让他们两个帮忙处理国事。 但是大部分还是要经过他批准的。 将太子送到皇陵,谭相回到府上,与夫人坐在一处。 谭相的脸色不算好,他夫人的神色更是显见的忧愁。 “太子崩,我们谭家也该做出决断了,到底支持哪一位皇子?” “眼看晏晏该过二十岁生辰了,她的亲事一波三折,到现在还没有定亲,老爷,您也帮着相看相看!” 两个人发愁的根本不是一件事情。 谭泉看了一眼自家夫人,想到自己那个总是惹是生非的小女儿,也是头疼。 前些年跟王家谈的差不多了,已经交换完庚帖,就等下一步议亲了。结果没过几天对方就把庚帖退回来了,说两人的生辰八字不合。 谭相夫人就接着给自家闺女相看,一连看了好几个,本来都是口头上说好了的,结果没过几天就反悔。 派人下去调查,结果不知道是谁说的相府小姐克夫。 当年三皇子一连死了三个未婚妻,连钦天监都默认了三皇子克妻,批言等三皇子过了二十二岁生辰才能议亲。 三皇子今年好像二十一了…… 克妻,跟克夫,可能是天生一对。 谭泉往椅子上靠了靠,突然就不着急了,端着茶杯小口抿着。 “老爷,你怎么还不着急?那丫头都快二十了,还整天没心没肺的往外面窜!再不管管真成老姑娘了!” 谭夫人气急败坏,前面生的几个孩子都好好的,怎么就这一个长歪了,还不知道像谁! “小姐,您走慢点,我走不动了……” “爹爹,您回来了。” 谭晏晏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小乔背着画板在门外犹豫。 三月份的太阳晒得谭晏晏脸上通红。 “你这是去哪儿了?今天是太子出殡,你可注意着点儿。” 谭晏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上前抱住谭夫人的手臂,亲昵道:“娘你放心吧,我有数呢。” “你有什么数,到现在还没定亲……”谭夫人拔高音调,又觉得不合礼仪,声音又落下来,“我说你这丫头,天天这样疯跑,一点也不和规矩。” 谭晏晏嘟嘴,其实前几年爹娘对她管教很严,有段日子不准她出府,这两年可能是想开了,不怎么约束她,她觉得这样挺好的,不一定非要嫁人啊…… 不过她的想法有点惊世骇俗,不敢说出来而已。 “娘啊,现在不是我不想嫁人,是没人愿意娶我啊……” 说到这个,谭相夫人泄了气,觉得自家姑娘多好,别人怎么就这么不长眼! 其实也有不怕克妻名号愿意娶她的,但是谭夫人嫌对方门第不高,长相不好。一来二去就这么耽误了。 “娘,我想去径山寺住几天,给太子祈福,也给爹娘祈福。” 这几年,她越发的喜欢往径山寺跑了,谭夫人没多想,只是担忧自家姑娘万一想不开,长伴青灯古佛了怎么办? 但是又不敢拦着。只能交代道:“爹娘不用你祈福,反倒要求佛祖保佑我家女儿平安顺遂……” 眼看着谭夫人又要落泪,谭晏晏赶紧福了福身,脚步飞快。 “爹娘,我先走了!” 第109章 也生一个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小乔就在门外,对她家小姐的心思一猜一个准,等屋子里的人影窜出来,立刻健步如飞的跟上。 “这孩子……” 谭相夫人泪眼汪汪的看着谭相。 一句话没说的谭泉把茶杯放下,淡定道:“慌什么,三皇子明年就该议亲了。” 谭夫人瞪大眼睛,对上老谋深算的谭泉。 “老,老爷是说……” 谭泉点点头,谭夫人到嘴边的话又落下去,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不过她却不希望小女儿嫁入皇家。 ………… 谭晏晏跟小乔两个人自己赶了一辆马车,因为太子丧仪下午回城,往径山寺去的路上倒是没什么人。 径山寺的和尚自发的为太子念经祈福,不接待外客。 谭晏晏不是外客,一到山门就有小和尚上前帮她停放马车。 “小乔,你先把行李放到客房里,我去后山。” 小乔点头应是,按照惯例,她家小姐每次来径山寺都要先去后山逛一圈,美其名曰看风景找灵感,其实她又不傻,知道自家小姐是去会情郎去了。 她家小姐从来不说,她也就假装不知道。 而被她以为去会情郎的谭晏晏走了另一条路,绕过香火缭绕的径山寺,从一条小路往后山去。小路两边都是杂草树枝,她走得很慢,脑子里在想事情。 按照她爹爹的脾性,太子崩殂,他爹肯定会再找一根大腿抱上。太子膝下两个嫡子,长子言知贤,次子言知瑾,两位皇孙深受太子教导,仁义有佳,礼贤下士。 但是朝中二皇子和三皇子风头正盛,两位皇孙未必能争得过自己的两个叔叔。 二皇子这几年手段很辣,行事干练强势,且膝下有三子,是大家最看好的储君人选。 三皇子至今未婚,单从子嗣上来看,不如二皇子。 但是三皇子行事温润,比二皇子得人心。 她爹会选哪个呢? 之前太子虽然病着,但是她们相府还能拖着不做选择,如今太子崩殂,据她所知,二皇子已经拉拢父亲好几次了。 按说这些不该她想,奈何跟她的婚事相关,她爹十有八九,是要拿她换些东西的。 往山上的路不好走,她正走着,冷不防一颗松果落在头上,砸的她哎呦一声。 抬头一看,树杈上坐着一个人,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松果。 “想什么呢?” 温言从树上跳下来,今日的他穿着一件月白长衫,虽然是素色,配上他那张明艳的俊脸,看起来倒有几分仙魅。谭晏晏一边生气,一边沉浸在美色之中无法自拔。 温言眯着眼,十分享受她的目光。 “我在想,你从来不说娶我的话,我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完回神,自顾自的往山上走。 温言从后面追出来问道:“你母亲又给你说亲了?” 谭晏晏白了他一眼。 “这次估计是我父亲。”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埋怨道,“早知道当初就跟王家表哥成亲了,说不准现在娃娃都满地跑了。” 王辰浩早就成亲了,现在膝下已经有两个嫡子了。 听着她的语气不大对劲儿,温言挑挑眉。 “早两年是我不懂事儿,现在想想,我这克夫的名声……是你传出去的吧?” 她的目光变得幽暗,恶狠狠地盯着温言。 温言脸上的淡然绷不住了,解释道:“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吗?你那时候不是说不想成亲吗?” “我也没打算一辈子不成亲啊?” 温言顿住,站在原地。谭晏晏见他没跟上来,也停住脚步,转过身看他,语气危险。 “你是不是真想成亲?跟谁?” 谭晏晏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山上走。后山的桃花含着花苞还没开,她掐了一支开得早的桃花,放在鼻子下面轻嗅。 “这桃花正当年华……” 温言听着颇有几分催婚的意思。偏他又不接这一茬。 谭晏晏忽然扔了桃花,转身往山下走。 温言却没再追,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比三皇子还大一岁呢,了无老和尚说他姻缘艰难,目前看来,他确实挺艰难啊…… ………… 薛常这两年春风得意,膝下两个大胖小子,大的那个都会打酱油了。小的还在怀里抱着。薛臣一行人回府的时候,薛常手里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上前迎接他们。 胡嘤嘤瞧着他怀里粉雕玉琢的娃娃,稀罕的不得了,不过还不忘打趣他。 “薛常大管家,你这日子过得滋润呐……” 一边说着一边夺过他怀中的娃娃,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啧,这小娃娃真可爱。” 薛常摆出老父亲的担忧,嫌弃她动作太粗鲁,两只手护着自己的崽子。 “哎……你慢点!” 胡嘤嘤才不搭理他,一手抱着二胖小子,还腾出来一只手去捏大胖小子的脸。 “长得真壮实……”说着问薛常,“嫂夫人呢?” 薛常被她吓得赶紧把自己的崽子接回来,一脸后怕的离她远一点,才回道:“在厨房张罗呢,你们这一路风餐露宿的,我总得给你们接风洗尘吧。” 胡嘤嘤又捏捏大胖小子的脸蛋儿,从怀中拿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 “早知道你生了俩儿子,我就准备点礼物……这匕首你爹那儿多的是,回头再给你补个礼物,”你先拿着玩儿吧。” 见她一上来就送匕首,薛常顾不上跟薛臣说话,赶紧上前把匕首夺过来还给她。 “我的姑奶奶,我家大小子才不到五岁,你给他玩儿匕首?” 大胖小子的眼睛随着匕首看向他爹,瘪瘪嘴,想要又不敢吭声。 胡嘤嘤接过来又迅速递给大胖小子,还一把把他护在身后。 “你养大姑娘呢?” 薛常被怼的瞪着眼,回头向薛臣告状。 “少主……” 薛臣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 “我三岁就扎马步了,跟他这般大的时候已经会杀人了。” 薛常嘴巴立刻抿上,也不再去夺了。 胡嘤嘤蹲下来见大胖小子眼睛晶亮晶亮的,十分可爱,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胖小子努努嘴,一板一眼的说道:“我叫薛和。” 见胡嘤嘤长得好看,又夸了一句,“姐姐长得好看,跟娘亲一样好看,我喜欢姐姐。” 内心老阿姨的胡嘤嘤哈哈笑起来,将他抱起来走到一边坐下,逗道:“我也喜欢你。不过这会儿你有个任务,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好没有,姐姐饿了。” 薛和从她腿上爬下去,将匕首别在腰上,蹬蹬跑出去了。 他走了,薛常开始说正事。 “这几年很平静,下面的掌柜们都很安生,没闹什么幺蛾子。京城的商队开始往南边走,什么都贩。有时候碰上私下出海的海船,贩点海货和珍珠珊瑚什么的,这两年也没少赚钱。” “属下组织着去了一趟泉州,泉州那边禁得严,又转到福州、广州,接了两次货。朝堂上有开海禁的风向,但是直到现在朝廷还没有颁布法令。” “少主,我们的船什么时候能拉货?” 少主几年前定了二十条大船,前年交船,他一直惦记到现在,终于忍不住问了。 这个胡嘤嘤知道,当初交船的时候,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二十条大船沿着运河入海的时候,一点动静也没有,然后隐入大海之后就再无踪迹了。 她当时被那个场面镇住了,现代的游轮都是用钢铁建造的,古人用木头造的船竟然一点儿也不逊色!她其实也好奇那些船去哪里了。 薛臣抿口茶水,淡然道:“不急。” 薛常也只能叹口气。 大胖小子从外面跑进来,直接钻到胡嘤嘤怀里。 “娘说饭菜好了,让各位伯伯们去吃饭。” 胡嘤嘤看向薛臣,薛臣放下茶杯,起身说道:“走吧。”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饭堂去。 一个妇人在饭堂候着,将一行人让进去,从薛常怀里接过孩子,便抱着孩子回厨房。胡嘤嘤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位应该就是薛常的媳妇儿吧,长得真漂亮。生了两个孩子的腰身依旧苗条纤细,该有肉的地方…… 妇人也抬头看她一眼,抿唇对她一笑,抱着孩子就走了。 那目光……胡嘤嘤才想起来,这位当初可是温善章送给薛臣的。看她一连生了两个小子就知道,此女多子多福。 胡嘤嘤瘪瘪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好,目前看来长势还行,再过个三年五年的,应该也差不多吧。 吃完饭薛常跟着到书房,胡嘤嘤在外面教了薛和几个招式,又逗逗二胖小子。二胖小子大概六七个月,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对着你不停地笑,在他娘亲的腿上蹦来蹦去。 “嫂子,让我抱会儿。” 见她实在稀罕的不得了,温苒一把将二胖小子塞给她,揉着胳膊说道:“我看姑娘也有十四五岁了吧,赶紧加把劲儿跟少主也生一个。” 胡嘤嘤额上冒汗,果然是成了亲的妇人,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见她没反应,温苒凑到她耳朵边上,轻声说道,“当初我爹把我送过来伺候少主,这你知道吧。” 没想到她直接说出来,胡嘤嘤点点头。 “我可连少主的手都没碰到就被扔出来了,听说少主还让人换了被褥,拿熏香把屋子熏了一遍还不够……我猜着,少主可能是有心仪的人。” 她说话老是喘气儿,胡嘤嘤觉得耳朵痒痒的。 “现在才明白过来,少主这是为姑娘守身如玉呢……” 胡嘤嘤咕咚一声,一口唾沫呛着了,侧脸看着她脸上八卦的神色,真想说一句,跟她可没什么关系,但是这话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 所有人都以为少主不找女人,是在等她长大。 可她到现在为止,已经好几年没占过少主的便宜了。 以前小的时候还能得逞,现在…… 刚才刚见面的时候,薛常看她的第一眼就是看肚子,看见她肚子平平,眼里还有失落呢。那浓郁的失落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嫂子,不关我的事儿啊……” 回应她的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高深表情。 胡嘤嘤无奈至极。 玩儿了一会儿,二胖小子不大精神了,温苒将二胖小子按在怀里,拉开衣服喂奶。胡嘤嘤凑上去看,小家伙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没一会儿就闭着眼睛睡了。 见弟弟睡了,薛和跑过来挨着胡嘤嘤坐下,一副乖巧状。 温苒啧了一声,打趣道:“这小子平时在家就是个混世魔王,今天难得这么听话。” 胡嘤嘤揉揉薛和的脑袋,眯眼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回头给他请个师父,在家练武,累了就不闹你了。” 她可是知道自己前些年把薛青他们闹得不轻。 “他爹想让他练打算盘,将来跟着做生意,但我瞧着他不很喜欢。” 薛和仰起来脸看她,认真道:“我喜欢练武,不喜欢打算盘。” 他确实挺有天赋,胡嘤嘤下午教了他几招,他现在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 “那你下次来的时候我再教你。” “好!” 薛和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不知道跟少主说了什么,薛常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心情颇好的抱起薛和,对胡嘤嘤挤挤眼睛,做尽猥琐表情。 胡嘤嘤直接没眼看,摆摆手:“要走赶紧走,别碍眼。” 她跟薛常可以说是很熟了,这么说话薛常也不生气,朝着书房努努嘴,张大嘴无声的说了一句:“加把劲儿,赶紧拿下!” 见她不为所动,还颇为鄙夷的嗤了一声。 胡嘤嘤简直想把他暴揍一顿。 一家人磨磨唧唧的离开不久,薛卫一身黑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院子里。胡嘤嘤瞥见他的身影,心中感慨一句,这人真是越发深不可测了。 薛卫朝她看了一眼,踱步进去书房。 他们肯定有很多秘密要说,胡嘤嘤想了想,泡了两杯茶端进去,反正少主议事从来不避着她。 她端着茶杯前脚进去,薛卫就止住话头。 胡嘤嘤目不斜视的将茶杯放下,转身出去。 “胡笳。” 薛臣喊她一声,胡嘤嘤眉心一跳,六年时间,薛臣很少喊她的名字。她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第110章 疼吗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就见薛臣看了薛卫一眼,薛卫起身关上门窗,看她半晌,才从怀中拿出来一副有些陈旧的画像。 画像上还是几年前的胡嘤嘤。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这架势……有点三堂会审的感觉。 胡嘤嘤走过去将画像拿起来仔细看着,这一副明显比最早的时候他拿过来的画像逼真,画像上她的每一根头发丝,每一根睫毛都看的清清楚楚,细致到她的表情。 画像上的她穿着一身男装。 她老老实实的摇摇头。 薛卫接着道:“这是谭相府的七小姐画的。” 谭相?胡嘤嘤努力回想,那晚藤子湖那个小姐,好像是叫……谭晏晏。 姓谭,相府七小姐? “我顺着查下去,查到温府大爷曾在外养了一房外室,那个外室是良家子,叫柔娘。柔娘生了一个女儿温如玉,八岁那年去向不明,温家大爷从此流连勾栏瓦舍,不再回温府。五年前,突然让人画了画像,到处找画上的人。” 胡嘤嘤听得面无表情,只觉得剧情狗血。 “我在甘州,曾被一个鹰卫追杀。”她淡定的开口,“一开始我以为鹰卫是冲着少主来的。直到他说‘主子要你死,你就不能活着’,我才知道他是要杀我的。” 说着她抬头看薛臣,“当时还是少主亲手掐断了那个鹰卫的脖子。我用的两把细长刀,就是那个鹰卫的。”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我的身份,如今我已经是胡笳了,薛卫大哥尽管放心,我不会背叛少主,我也不认识什么温家的人。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自证清白。” 见两个人都看着她,她把腰间别着的细长刀取下来放在桌子上,开始解腰带。 薛卫看了薛臣一眼,赶紧闭上眼睛,忙道:“你别误会……” 他以为……现场以身相许? 胡嘤嘤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把上衣脱了,只剩下一件肚兜,然后转过身去。 少女的肩膀很瘦,好像经不起风浪,肌肉线条偏又完美的彰显着少女的力量感。 薛臣的目光没有半分旖旎的定在她后背上,久久不能言语。 凝脂般的肌肤在烛光的映衬下展现着弹润的光泽。 耳边脱衣服的窸窣声停下来,薛卫听见少主呼吸一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眼睛睁开一条缝。 就见少女后背雪白的肌肤上,一簇明艳的红牡丹绽放开,栩栩如生。 薛臣的眼睛眯起来,初见时,他很确定她的后背上没有这个东西。除了离开他的那几个月,他们一直在一起。这朵牡丹花是什么时候纹上去的? 胡嘤嘤穿上衣服,转过身来解释道:“这是我在青衣楼,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被钱明刻上的。那次我伤的很重,但若不是钱明有这个癖好,我还杀不了他。” “我努力练武,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能有对抗命运的能力。我的人生不愿意依附着谁,回到温家,对我来说是桎梏,不是归宿。” “我愿意跟着少主,一开始是因为少主救了我,后来是因为尊重。少主对我好尊重我,我便对少主衷心,就这么简单。” 就算付出生命。 薛卫担心她是温家派来的细作,怕温家控制少主。这些她都知道,跟在少主身边这几年,她知道了很多东西,比如薛臣和温家一直有联系。有过合作,也彼此忌惮。 温家应该是薛臣的仇人吧。 她若真是温家的女儿,单这个身份就值得怀疑。 但是她是胡笳,不是温如玉。顺便吐槽一下,好土的名字。 “我可以付出生死,助少主登上皇位。” 这一刻她的神色无比坚定,朝廷有太多弊端,需要一次彻底地清洗,否则权利财富还是我在少数人手里,百姓们的生活依旧艰难。 “如此……甚好。”薛卫不再纠结这件事情,只是嘱咐道,“你以后出门尽量易容,别遇上温家的人。” 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温家已经开始从旁支里寻找适龄小姐,明年三皇子议亲,温家……一向喜欢用子女联姻。” 比如温公,求娶的就是前朝公主,新朝建立之后,这位前朝公主就病逝了。 薛卫是担心她被温家找到之后,强行将她婚配。 胡嘤嘤瞧见薛臣的眉头挑了挑,眸中露出讽刺来。 薛卫识趣得起身告辞。胡嘤嘤心里还想着怎么才来就走,四五年没见就为了这几句话跑来。 就听见薛臣命令的语气:“把衣服脱了。” 胡嘤嘤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不解的抬眸看向薛臣,他家少主随意的坐着,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的眉眼间,冷清中蒙上一层神秘。虽然嘴上说着让她脱衣服的话,但是脸上半点异常都没看出来。 胡嘤嘤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再怎么说,男女授受不亲,她现在……可是大姑娘了呢…… 哎呀,算了,脱就脱吧。 于是把刚穿好的衣服又脱下来。 薛臣起身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住,背着光只看见他神色严谨,伸手轻轻板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去,让开位置,让那朵牡丹绽放在烛光下。 他细细看着,牡丹花的纹路是一条条细小的伤疤。 “疼吗?” 他的手顺着纹路轻轻抚摸着,胡嘤嘤身子一颤,觉得痒。 “不疼,早就过去了。钱明兄弟俩都被我杀了,他们蹂躏女童,还设计了一个残忍的游戏,不过那个山庄也被我烧了。” “跟那个相比,这些伤不算什么。” 胡嘤嘤穿上衣服,转过身仰脸对着薛臣一笑,趁着这个机会一脑袋扎在他怀里,在他拒绝之前声音糯糯的说道:“少主是在乎我的对不对?别急着推开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少主想做什么。” “我不会纠缠,我就是想,少主一个人肯定很累,偶尔给少主一些支撑。” 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胡嘤嘤不舍的放开他,抿唇一笑,转身出去了。 没有诉说自己对他的感情,也没有向他要一个承诺。 就这样,像朋友又不是朋友,像主仆,又不是主仆,像恋人,又不是…… 他一直纵着她在自己身边自由生长,她的回报也不过只是偶尔的一个拥抱而已。 薛臣看着开合的房门,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内心空落落的,怀里的温度气息尚且残存,他却开始想要更多。 沉默良久握紧拳头,忽而转身回到桌前两根手指捏起一封信,将信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过快了,快开始了。 ………… 御书房里,言诚书靠着软塌躺着,言叙傾拿起一本奏折念了,又说了自己的意见。躺在软榻上的言诚书闭着眼睛,半晌才开口嗯了一声。 言叙傾在奏折上做了批注,又拿起一本,先自己看过,然后提出意见,等言诚书批准之后才开始处理下一本。 从两年前开始,言诚书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时常感觉精力不济,便让言叙傾到身边伺候着批改奏折。 御书房外,二皇子言易骁解了腰上的佩剑递给一旁值守的宫侍,扬声道:“父皇,儿臣求见!” 言诚书躺在软榻上已经睡过去了,言叙傾看了一眼,起身缓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二哥,父皇睡着了。” 兄弟俩先见了礼,言叙傾让开位置,言易骁抬脚步入殿内。 钟德正拿了一床薄毯给言诚书盖上。 转身瞧见两人,赶忙行礼。 言易骁做了个手势,请言叙傾出去说话。 兄弟两人来到外面的台阶上,言易骁豪爽的一撩衣袍席地而坐,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言叙傾也坐。 言叙傾在他旁边,兄弟两人并肩坐在地上。 言易骁已经四十岁了,正是不惑之年,脸上蓄了胡须,让他看起来成熟稳重。 言叙傾一身白衣,风姿卓然,两人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我刚去军营里巡视了一圈回来,听说父皇身子不好,太医怎么说?” 今天白天上朝的时候,言诚书突然踉跄一下,有点头晕,然后就宣了太医诊治。 “太医说父皇年纪大了,身体虚弱,加上体内有热毒。现在的天气白天热晚上凉,嘱咐父皇小心着凉,并且开了一些安神的汤药。” 言易骁嗯了一声,转身看着言叙傾问道:“你一个人能处理完那些奏折吗?” 看似是关心的话,言叙傾抿唇答道:“勤勉些还是可以的,父皇也会抽空指导。” 言易骁轻笑一声。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谭相。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照看好父皇。” 说着自顾自起来,大步离开了。 言叙傾看着他的背影,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莫不是已经取得谭相的支持了? 他一直都没什么想法,从小就觉得太子一定会登基,他做个闲散王爷就好。谁料到现在,父皇让他们两个一文一武,算是默认他和二哥争天下。 但二哥手握兵权,他担心自己不是对手。 他心里想着,太子虽然崩殂,但他还有侄子,他那两个侄子一个比他还大两岁,一个跟他是同岁,父皇若是肯将他们带在身边教导两年,也能担大用。 叹了口气,继续埋进堆成山高的奏折里面。 父皇的情况,比他刚才说的严重。 睡到半夜,言诚书翻个身就睡不着了,看着案前还在处理公务的言叙傾,在钟德的搀扶下坐起来。 “叙傾啊,还没忙完吗?先过来歇一会儿。” 言叙傾在最后一张折子上做好批注,将笔放下,活动了一下四肢,起身走过去。 “父皇,您好好休息就行了,有疑问的我明天说给您听。” 言诚书往里面挪一挪,让他坐在床边上。这会儿他一点也睡不着了。 “我这会儿睡不着,你捡几件要紧的说。” 言叙傾思忖片刻,就挑出几件。 “各州的知府任期五年一调动,五年前为着缓和灾情,好几个知府的位置都没有动,这次该让他们换一个地方了。比如豫州知府胡青山,苏州知府赵明义,还有宿州知府李怀仁,这三个已经在当地干了两任十年了。” “李怀仁跟赵明义的官职按说都该升一升,京城一批仕子也该往下放。人选上明天拿给父皇过目。” 言诚书嗯了一声。 “还有二哥递了折子,要军费,说是准备将扩建骁骑营,要筹资购买骏马。” “这件事儿不准,百姓们到现在还吃不饱饭,他就惦记着买马,你直接回绝了,不用顾及亲兄弟,为君者,公私分明。觉得不该的支出就拒绝,哪怕是私下贴补一些,也不要碍着面子同意。” 言叙傾听着,垂眸应是。 言诚书本就疼爱幺儿,深更半夜的,他是睡了一觉起来了,当即不再多说。 “哎,你这姻缘……明年你就二十二了,有没有心仪的人?只要家世还过得去,朕给你赐婚。” 话题转变的太快,言叙傾没跟上来,二十二岁议亲对男子来说不算晚,京城中大家闺秀多的是,晚点儿成亲也没什么不可。 言叙傾跟女人接触的非常少,生活圈里除了宫女还是宫女,这两年又天天忙着政事,哪有机会认识什么闺阁小姐! 言诚书也是问完了才想起来,嘱咐钟德:“明个儿去跟贵妃娘娘说一声,让宫里办个赏花宴什么的,把京城待嫁的贵女都请来,朕亲自给三皇子挑选皇子妃。” 宫里有三个贵妃,但是自家圣上说的肯定是打理后宫的万贵妃,钟德应了一声。 “父皇,反正明年才能议亲,您现在张罗了,到时候一群莺莺燕燕挤在一起能看出来什么,不如明年再议吧。” 言诚书想了想,也是,何况他现在还不太舒服,便又吩咐道:“钟德,明个儿去跟贵妃娘娘说一声,让她抽空把京城适龄贵女的画像准备好,先挑几个看看。” 钟德应是。 言叙傾无奈,同时也松了口气。 “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瞧着他眼睛下面的青影,言诚书一阵心疼。 “父皇,儿臣伺候您先歇下。” 言诚书摆摆手:“我这里有钟德呢,你快回去吧。” “皇上这里有老奴伺候,三皇子只管放心。” “钟德,你亲自送他出去。” 第111章 警示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宣统二十五年农历五月初五,正值端午节,距离京城一百二十里地的无名县县城西郊三十里处的一个庄子上,当地大族刘氏照惯例组织龙舟赛。 来自十里八乡的十支参赛队伍停靠在百丈宽的无名河上,以岸上的鼓声为信号。鼓声一响,十支龙舟船尾处分别立着十个魁梧汉子,立刻敲着密集的鼓点,十支龙舟飞窜出去。 两岸挤满了围观的人。 男女老少都来为各自的队伍助威呐喊,刘家包了上万个粽子,今天只要来看龙舟比赛的,不论男女老少,一人得一个红枣粽。 赢了龙舟比赛的队伍能得到纹银一百两的彩头。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银子,就是自己不参加比赛也得挤到前面看看银子长什么样子。 岸边人头攒动,端的是热闹非凡。 密集的鼓声敲在人心头上,让人的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跳起来。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守在终点,不知道是哪一个一用力,前面的人扑通一下掉进河里。接着就跟下饺子一样,两边的人都被一股大力推着掉进河里。 咚咚咚咚的鼓声靠近,冲在最前面的船在距离终点只有不到三十米的时候,突然翻了个个儿,船上的人连同鼓手一起栽到水里。 后面追上来的船拿了第一,第二,第三…… 五条船到达终点,第一条船上的人一个也没上来。 不一会儿,一具穿着红色短打的汉子从水底飘起来。 天气炎热,岸上不断有人往河里跳,有人游过去,戳戳飘在水上的汉子。 “我说老刘,不至于吧,你们虽然没拿上名次,也别装死吓人啊!你小子光屁股时就在水里玩耍,水性好的能一口气游到对岸,你能骗得了我?快起来吧……啊!” 河面上传来一声惊悚的尖叫,刚才去拉飘起来的汉子的男人没了命的往岸上游。一边游一边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正往河中心游的人后知后觉的看见水面上飘着的汉子苍白的脸,翻船的队伍里加上鼓手一共十一个人,正一个个从水里面往外冒。 下水的人四散着往两边逃跑,后面上来的船队惊恐地停住划船的动作,看向岸边。 刘家的当家人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者,看见河中央的情形,立刻派人先将岸边的人控制住,以免慌乱起来造成其他的伤亡,一路派了船去将事发现场围住,一路派了小厮赶紧去县城请县太爷。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狗娃他爹,刘老爷,快看看有没有我家狗娃他爹!这可让我跟狗娃怎么活呀!” 岸上钻出来一个妇女哭天抢地之后,陆续又出来十来家跪在岸上哭。那些尸体飘在水上,大部分是脸朝下,得有人去将尸体抬上来。 刘老爷面色铁青,在两岸数千百计的姓众目睽睽之下,派小厮将河中间飘着的尸首捞上来,一具具并排摆在岸上。 原本在岸边哭嚎的妇人立刻冲上去,被小厮拦住了。 “刘老爷,那是我家男人,你,人都死了,你不让我们过去?” 女人的哭喊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喊,乱糟糟一片。刘老爷说话根本没人听见,因受不了这个嘈杂,让小厮咚的一声敲了一下大鼓,安静了一瞬。 他赶忙开口说道:“各位乡亲,此事有蹊跷,我们先安静下来等县令老爷过来!” 刘老爷是个斯文人,曾是前朝举人,但是这个时候,面对一群没有文化的村民,又是紧急关头,他也不敢掉书呆子,只简明扼要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人是在我家门口出的事情,等县令老爷来查过了,我刘学义个人给每家发三十两补贴银子!” 这么一说,底下哭喊的声音小了下去,人没了虽然难过,但是留下银子也够一家老小生存了。 这件事情绝对有蹊跷,刘老爷吩咐小厮下水。 船还在水面上飘着,几个水性好的小厮跳下去,在水里检查一圈没什么发现。岸边有两个大胆的男人也跳下去,不一会儿从水里冒出颗脑袋,冲岸上大喊道:“水里有东西!石头上有字!” 几个小厮瞬间围上去,潜到水底下将那块儿有字的石碑抬到岸上。 石碑往下滴啦着水,刘老爷是举人,在场最有权威。 他上前去,看见石碑上刻着一行字。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刘老爷念着,嘴唇哆嗦起来,“将,将石碑翻过来……” 石碑大概有半块儿墓碑大小,两个壮汉一下子就将石碑翻过来,只见石碑背面刻着一个石人,奇怪的是,石人硕大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只睁开的眼睛,十分诡异。 “快,快派人去迎接县令老爷!” 刘老爷花白的胡子颤抖着,瘫坐在地上。因太过惊恐,一时间忘记了疏散百姓。现场很多人都听到了那句,“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很多百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尤其是小孩子,觉得顺口,也觉得新奇,没两天这事儿就传到京城。 县令付家驿的奏折先一步到京城。 无名县距离京城不过百十里地,流言就只比奏折晚了一天。第二天满京城都是“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巡城营立刻派兵,着重监督茶楼酒坊,街头拐角的小食铺。 但是流言是禁不住的,到第二天进一步发酵。有人联想到几年前的黄河大大水,是不是那时候老天就给了警示? 于是越传越离谱,短短三天工夫已经传了好几个版本,传得最多的竟然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亡国前还在修大坝,而当今这位,刚接手修了几年,结果大坝决堤了,给中原百姓带来了一场灾厄。 是老天爷不满意,给的警示。 ………… 胡嘤嘤扶了扶头上戴的帷帽,端起茶碗一口喝干,往桌子上拍了一枚铜钱,起身在城内七拐八拐,回到小巷子里,提气翻墙回到府上。 到书房里将在街上听到的消息说了。 薛卫和薛青都在,截止到这会儿,他们已经听到了七八个版本,但是不管怎么传,这件事情,不是他们做的。 胡嘤嘤一开始以为是薛臣做的,薛臣以为是薛卫,薛卫和薛常以为是少主。 大家一碰面,才发现,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做的。 一上来就用了十一条人命和一块石碑这么大手笔。 薛卫沉声道:“属下亲自去查……” 薛臣皱眉沉思。 “京城里很多事情由你负责,万一是个局,你陷进去,我们的消息网就乱了。” 他不能轻易离京,胡嘤嘤看看木头疙瘩一样的薛青,自告奋勇道:“我去吧。” 她现在实力不弱,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就算遇上万一她也能脱身。 薛臣没有拒绝,思虑片刻,安排道:“你跟薛青一起,见机行事。” 胡嘤嘤和薛青同时应是。 准备好东西,两人轻装上阵。一路快马,天黑前就进了无名县城。路上到处都在传这件事儿,两人打扮成江湖人,以兄妹相称住进一家客栈里。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来无名县的人不少反多。客栈一楼有十来张桌子,可供客人吃饭喝茶,这十来张桌子上,就有三四张坐的是江湖打扮的侠客。 都是慕名前来一探究竟的。 两人在小二的引领下上楼放了东西,也在大堂里找个位置坐下来,听着两个江湖打扮的大汉在说这件事儿。 “原本呐,他们就快冲到终点了,突然一下子就翻了船,船上的人一个也没上来!要说这无名县守着无名河,几乎每个老爷们儿都会游泳,但凡去参加龙舟比赛的,哪一个不能憋气一口气儿窜到对岸去?” “怪就怪在,死的那几个,连扑腾一下都没有,刚开始大家还以为他们输不起,躲在水里不敢出来呢!我当时就在岸上看着,数着数儿,从他们翻船到第一具尸体飘上来,我数的慢,大概数到三百六十多。” “哪儿能那么详细?旁人都在看龙舟吧,后来不是有了第一名、第二名,到第五名才有人想起来他们?” “我就数了,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所以一直看着呢!后来还是我下水帮着把那些尸首捞出来的,水底下那块儿石碑也是我先发现的,是我招呼着刘老爷家那几个小厮下水抬上来的!” “不信你们问店小二,就是刘老爷安排我在这客栈里住着的,县令老爷已经问过我话了,但是县令老爷说,京城估计还会来人,让我在这儿等着别乱走。” “咱们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不干活怎么养活自己,我说我还得去码头上给人家扛麻包赚钱呢,刘老爷直接给了我一枚银锭,让我只管安心在这儿住着,吃喝管够!小二,你说是不是?” 正在忙碌的店小二赶忙应一声:“可不就是嘛……”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啊?”胡嘤嘤问小二要了一坛子酒,提留着坐到说话的汉子对面,把酒往他面前推推,说道,“我请大哥喝酒。” 汉子看着胡嘤嘤的装扮,年纪轻轻长得还挺好看,穿的干练利索,腰间还别着长刀,再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酒坛子,起码有五斤酒。 为人这般豪迈大方,一看就是混江湖的。 汉子想起来自己的身份,立刻对着胡嘤嘤抱了抱拳,大声说道:“在下王山,何方县的,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胡嘤嘤回了个礼,郑重道:“我姓胡,这位是我大哥胡青。” 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见一个二十来岁的江湖打扮的男子冲他抱拳道:“家妹无礼,王兄莫怪。” 王山一抱拳:“客气,我看这小姑娘挺讨人喜欢的。这是我兄弟刘二,我现在跟着他在码头上卸货。” 又是一番见礼。 江湖人都比较豪爽,两碗酒下肚,王山就揽着薛青的肩膀称兄道弟,倒是他旁边的兄弟刘二不大说话,就安安静静的吃菜喝酒。 “我跟你说,兄弟我见过太多死人了,以前跑江湖的时候,动不动就遇见仇杀,后来安心过了几年,又遇上发大水,瘟疫死了一堆人,前两天死的这十一个人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下水把他们捞上来,是咱们江湖义气,走到哪里,遇上旁人有难处,咱们该拔刀相助的时候就得拔刀相助,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来,再喝点儿……” 几杯酒下肚,从王山嘴里就把当时的场景还原了,胡嘤嘤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见自己说的有人听有人信,他还偷偷凑过来,小声说道:“那石碑上的字我也看见了,那意思估计是有人要造反……” 造反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他旁边的刘二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 “你想死是不是?”拔高的音调又落下来,“那两个字是能随便说的?” 其实是他喝多了,自以为的小声在整个大堂里都格外响亮。要不是刘二捂住他的嘴,让他今晚一通乱说,等明天钦差大臣来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得砍头! 刘二当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薛青他们拱拱手。 “抱歉两位,我兄弟喝多了,我送他回房休息。” 薛青两人起身目送两人上了楼,坐下来喝了口酒,对视一眼,也跟着上楼回房间。 “我们先看看朝廷派的钦差是谁。” 这件事儿肯定是有人故弄玄虚,但是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目的又是什么,需要好好查查。 客栈里人多眼杂,两人晚上睡觉没敢脱衣服,都是和衣抱着刀剑躺下。夜里除了听见有人在外面耍酒疯以外,再没别的动静,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吃了早餐,客栈里的人就都跑去城门口看钦差大臣。 胡嘤嘤跟薛青没出门,泡了杯茶坐在房间里,从打开的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到街上的场景。 有什么热闹,跑的最快的就是小孩儿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群小孩儿跑在前面,后面跟着敲锣打鼓的衙役,再后面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红色的长袍,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胸前绣着两只仙鹤。 薛青盯着来人,惊讶道:“皇帝竟然派了他来!” 第112章 谋杀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瞧着那人,目光在钦差的队伍里扫视一圈,落在两旁围观的百姓身上。 “进无名县的江湖人士不少,钦差身边的两个护卫看起来不似常人。” 钦差进城弄出来这么大阵仗,胡嘤嘤皱皱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一行人围着钦差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县衙方向去。很快楼下就传来衙役的声音。 “王山,刘二,县老爷宣你们去县衙!” 钦差大人赶着一大早才进城,就是为了不耽误审案。王山跟刘二赶忙答应一声,麻溜的收拾好跟着衙役往县衙方向赶过去。 胡嘤嘤跟薛青也动身赶往县衙,县衙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时候,总少不了看热闹的人。 薛青跟胡嘤嘤混在人群里面,看着钦差大人在主位上坐下,衙役给县令老爷搬来一把太师椅,坐在钦差大人旁边。 钦差大人一身贵气,一拍惊堂木,底下的百姓们立刻安静起来。 县令大人吩咐一声:“请刘家老爷、王山、刘二,还有赵家庄的里正,赵大的媳妇儿一起上堂。” 几人早就在县衙后面等着了,以刘老爷为首,一行人走到大堂。 刘家是远近闻名的慈善人家,前两次上堂付县令都是给他准备好椅子,但今天这位钦差大臣身份不一般,他也不敢提这件事儿,于是包括刘老爷在内的五个人都在堂下站着。 付县令清了清清嗓子,给在场的人介绍道:“这位是皇上派来查案的忠勤伯秦大人。” 一听来的是伯爷,刘老爷一行人赶紧跪下行礼。 秦尧还是第一次坐县衙,这桩差事来的太莫名其妙,加上他本身就心虚,他比旁人更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于是绷着脸说道:“都起来说话。” 这几个人又不是罪人,没道理让他们一直跪着。 刘老爷年纪大了,起身的动作不如其他几个人快。 “先说说是怎么回事?从头说。” 刘老爷走到前面,最先开口说道:“小人先说吧。小人刘翰,祖祖辈辈生活在县城西边三十里处的刘家庄。因小人早些年经商赚了些银子,便每年端午这日出面组织龙舟比赛。” “乡亲们捧场,每年都能组建十来支龙舟队伍,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往年都好好的,今年,来了十支队伍,也都是附近乡镇的,今年来看比赛的人也比往年多些。” “出事儿的这支队伍是邻村赵家庄的队伍,船上的十一个人包括鼓手,都是赵家庄的土生土长的村民,这一点可以问赵家庄的里正崔先生。” 赵家庄的里正崔子敬上前一步,证实道:“这十一个人确实都是庄上的年轻人,且都熟知水性,尤其是赵大,十一岁时便能一口气从无名河这边潜到那边,根本不可能淹死。这位是赵大的媳妇儿。” 堂下唯一的妇人红着眼眶,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钦差老爷,县令老爷,我家男人跟小叔子都是潜水的好手,不可能淹死,就是我家狗娃也会水,两位老爷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秦尧端着下巴看着堂下,见妇人不停地磕头,一拍惊堂木。 “你先起来。” 妇人这才抽泣着从地上爬起来。 刘老爷接着说道:“当时的情形是头一艘船突然就翻了,然后后面紧追的船冲到终点,一直过去了五六艘,大家才想起来他们船上的人都没上来。” “赵大的尸首最先飘上来,跟他相熟的同村赵狗子游过去喊他,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赵狗子呢?” 秦尧问了一句,见堂下无人站出来,县令老爷会意,便起身喊道:“带赵狗子上堂。” 不一会儿,赵狗子就被带上来,先跪下磕了个头,才说道:“小人跟赵大从小就认识,我以为他是在装死,就戳了戳他,没想到……” 说着哽咽起来,“我们是从小的兄弟,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好歹都姓赵,都是一个村的,看着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好了,带他下去吧。” 等赵狗子下去,刘老爷才接着说道:“当时小人就安排了小厮先招呼岸上的人别慌张,免得再发生踩踏和落水,然后派了小厮下河去将尸体捞上来,又派人通知县令老爷。这两位义士见我家小厮人手不够,便仗义相助,帮着下河捞尸体,河里那块儿石碑就是这两位义士发现的。” 说着王山跟刘二两人上前。 “在下王山。” “在下刘二。” 两人将怎么看见河里的石碑,怎么弄上来说了。 接下来又有人将石碑抬上来,秦尧看着石碑上的字跟石碑背面的独眼石人,心里头有点不安。 大概过程了解了,接下来就该去调查翻船的原因,以及那是一个人的死因。 那些人死得莫名其妙。 有人说那艘船正好行驶在石碑正上方,是被石碑上的眼睛吸进去的。 秦尧心中暗叹一声这是一趟苦差事,命令退堂。 又将堂下的目击者带到后衙,分别询问一番,大家的说辞都一致,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审问完已经是半上午了,秦尧背着手问道:“那些尸首呢?仵作验过了?” 付县令赶忙回道:“在后衙,已经验过了,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就是淹死的。” 秦尧嗯了一声:“带我去看看。” 付县令打头,带着秦尧往后衙停放尸体的屋子里去。 天气太热,尸体存放了三四天,屋子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儿。付县令拿了条药水浸过的帕子递给秦尧,示意他捂住口鼻。 秦尧接过来,两人走进去。 尸体上盖着白布。 最中间这具就是赵大的尸体,付县令上前将白布掀开,最先看见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嘴唇也是同样的没有血色,唇角还残留着泡沫。 “仵作呢?” 四五十岁的仵作背着箱子进来。 “小人姓张,见过钦差大人。” 秦尧摆摆手,示意不必讲究虚礼。 张仵作带上手套给他讲解,死者身上一根线都没有,光着身子。除了手里抓着淤泥跟水草,指甲盖跟手上的皮脱落,有点像人皮手套之外,没有别的伤口。 再就是死者的嘴唇上还有泡沫,将死者的嘴巴捏开,能看到嘴巴里面有淤泥跟呕吐物。 “当时人捞上来的时候,死者身子很软,脸色是苍白而不是涨紫,说明死者落水后没有挣扎,之所以张着双手是出于溺水者的本能,想抓住什么东西。”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印记,都是会水的汉子,落水后不可能没有挣扎的被淹死。所以小人认为这里面有很多疑点。但是小人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 越听越觉得邪门。 秦尧耐着性子将十一具尸首都看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从停尸房出来,秦尧看着挂在正中间的太阳,阳光火辣辣的投在地上。 “我们去现场看看。” 秦尧带着侍从,付县令带着衙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事发河段。 刘老爷在当地有一定实力,派了小厮十二时辰看着,现场有人探头探脑的看,却没有人敢下水。 一行人到的时候正是中午。小虫在树上吱吱叫着,四周很安静。 小厮看见付县令,赶忙上前行礼。 “我家老爷才刚从县衙回来,小人去叫我家老爷!” “先不急。”秦尧叫住小厮,“这几天你一直守在这里?有什么异常没有?” 小厮站住,老实回答道:“老爷安排我们四个人一天十二时辰看着,小人值守的时候一点不敢走神,这几天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另外三个人呢?” “他们应该是在府上休息,小人去将他们叫来。” 秦尧摆摆手,示意付县令派个衙役过去喊人。 无名河岸边一座青砖灰瓦的别院就是刘府,修建在这个地方确实是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衙役很快就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刚回府的刘老爷跟三个小厮。 三个小厮都说这几天没什么异常。 秦尧又问道:“付大人,河里查了吗?” 付县令挠头,这个案子他压力也很大,这几天都没睡好,头发一把一把的掉,能查的地方都查了。 “查了,河道里一切正常,大人可以再查一遍,或许下官会有疏漏。” 秦尧盯着河面看了一会儿,挥手找来一个侍从,让他们下水再查一遍。 胡嘤嘤跟薛青在他们走后潜入县衙,看了尸首,又跟着来到事发河段。四五个侍从脱了衣服跳进河里,找了半晌,除了石碑拔出来留下的大坑,什么线索也没有。 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秦尧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问道:“事发时岸上很多人掉进水里,会不会有人趁机作案?” 付县令沉思道:“这个问题下官也想到了,但是那天是端午节,现场太混乱,目前还没有……” “通知各村的里正,让他们统计当时去看龙舟比赛的村民,再把落水的人查出来。我们一个一个筛选。方法虽然笨,但我们现在毫无头绪,总不能让这件事儿一直发酵,惊扰了皇上……” 造反可是杀头的罪名!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皇上为什么派他来,朝中刑部、大理寺、京兆衙门,哪一个人不比他会查案? 偏要派他一个外行来,难道里面还有什么用意不成? 眼看过了饭点儿,一行人饥肠辘辘的赶回县衙,叫了一桌子菜。 等他们走了,胡嘤嘤跟薛青对视一眼,选了个不打眼的地方下水,潜行到河道正中间,细细搜寻着。 一直搜了两个时辰,胡嘤嘤才在河底的一块石头下面,看见了一根细丝。 细丝跟蜘蛛网粗细,一头绑在河底的大石头上,另一头卷成一团,塞在石头底下,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胡嘤嘤费了很大劲儿也没把细丝解下来,薛青拿了把匕首,细丝竟然割不断! 解不开又割不断,或许这才是细丝还在这里的原因。 两人上去换了口气,又潜下来,胡嘤嘤耐着性子,用匕首尖儿一点一点把细丝上缠绕的疙瘩解开,将细丝收起来。才跟薛青一起往岸边游。 从河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两个人的皮肤都是泡的发白。 “你还找到其他线索没有?” 她在跟细丝纠缠的时候,薛青又往上下游找了一圈,河面很宽,要找一遍几乎是不可能的,薛青找的很仔细,但还是一无所获。 天大亮着,两个人钻到草丛里歇了会儿,等身上的衣服干透了才出去。回到客栈,天色已经不亮了,不过街上的人正多。 因为出了人命,城外的无名河上人才少了点,要不然这会儿正是下河游泳的好时候。不过县城的无名河段距离刘家庄那段还有三十里地,河上也不是完全没有人。 大家都担心那条船是被石眼吸进去的,在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胆小的人便不敢再往河里去。 胡嘤嘤从怀里将细丝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灯下,细丝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让她想起来在钱明兄弟俩的山庄里面,后山的陷阱大部分是用这种话细丝做的。 当时她就领教过这细丝的厉害。 时隔多年,这种东西又出现了。 “这是蛛网。”薛青认识这种东西,解释道,“这种细丝来自西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锋利无比。因为产量极少,流传到中原的并不多。” 但是那座山庄的后山上很多,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这种材料的细丝! 而且她当时烧了山庄,很快就有鹰卫通缉她,难不成这些细丝跟鹰卫有关? 鹰卫直属皇室……这件事情又跟皇室扯上关系? 想到朝廷派了秦尧这种对朝廷无关轻重的人来查这件案子,难道根本就没想着破案? 可这么做对朝廷有什么好处? 薛青也有同样的疑问。两个人交换了意见之后得出初步结论。这是一场人为的,蓄意的谋杀。 而且可能还事关皇室机密,或许是为了争储,或许是其他目的,但是既然把他们也拉下水了,不管朝廷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他们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第113章 圈套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一切看起来毫无头绪。 付县令的效率很高,隔了一天就把各村里正统计的结果递上来,其中包括了本村村民去看龙舟赛的情况,也包括本村村民见过的,认识的其他村子里的人。 每个里正交上来的东西都差不多,全部都是村民口供,自己或相熟的人,有人描述当时是被一股大力推下河的,不是他们自己挤掉进去的。 也有人说见了两个不像是本地村民的人,但是具体长什么样子又不知道。 秦尧跟付县令两人头疼的坐在一起对了一天,从这个村子的口供里面找到另外村子得口供,看这个人是不是一致。 不核对还好,一核对就发现问题了。 有四五个人,邻村的口供上有他,但是自己村子里的口供上没他! 秦尧跟付县令对视一眼,赶忙拿笔将人名圈起来。核对完一堆口供之后,确定了五个人,有两个是赵家庄的,一个叫赵大毛,端午那天跟媳妇儿一起去临县川阳县老丈人家过节去了,一个是赵冲,一条老光棍汉,当天下地去了。 剩下几个都是不同地方的,一个是刘家庄的刘大富,一个是黄乡街上的李瘸子,还有最后一个,果子沟的田水旺。 三个人分别有不同的理由,刘大富在县城码头上扛麻包,李瘸子说在街上的小酒馆喝了一下午酒,田水旺上山打猎去了。 “立刻派衙役去将这几个人捉到县衙!再派人去他们说的地方打听打听,看他们有没有说谎!再把这几个村的里正叫过来!” 县衙的衙役跟秦尧的侍卫一同出发,这几个地方也就黄乡远一点,别的都挺近,快马一个时辰就能一个来回。 两人在县衙焦急的等着。 没想到等了两个时辰,出去捉人的侍卫跟衙役也没回来。 等到天黑透了,才有衙役白着脸回来,因为在外面奔波,连口水都没喝上,一个个都是口干舌燥,嘴唇上起干皮。 “怎么回事儿?” 一个个都是空手回来不说,还一脸两脸的惊恐。 衙役们这会儿都没法说话,先抱着水壶咕咚咕咚的喝了个水饱,才开口说道:“大,大人,咱们去晚了,这,这些人都死了!” “什,什么?” 付县令音调拔高,倒把秦尧吓了一跳。十一条人命到现在还在县衙后面停着,今天又,又多了五条人命? 付县令觉得头有点晕,这两天死的人,比去年一年都多。还都是普通百姓。 这件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他这个县令……就当到头了! “仔细点儿说!”秦尧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问道,“那五具尸体呢?带回来了没有?” “回,回大人,带回来了六具尸首……在,在大堂上放着。” 衙役的话还没说完,秦尧跟付县令两个人已经大步流星的窜了出去。 县衙的大堂上一溜儿摆了六副尸首,还有赵大毛的媳妇儿林氏。 衙役们掌上灯,付县令上前,看着每个人死状不一,心里一毛。 “赶紧去将张仵作叫过来!” 胡嘤嘤蹲在县衙的房梁上,看着堂下的情况。张仵作就在县衙后面的小房子里住着,从县衙外面的巷子里绕过去,不过一刻钟就提着箱子赶过来。 都是有家室的百姓,目前没有定罪,也就不能解剖,只能先将外衣脱下来,先从外面大概判断一下死亡时辰和死亡原因。 赵大毛跟他媳妇儿是摔死的,衙役们找到他的时候,赵大毛浑身是血的挂在马车上,马儿可能是跑累了,停在路边吃草。 地上到处都是血迹,顺着血迹往回找了小半里地才看见他媳妇儿躺在路边,脑袋下面一滩血,正好撞在石头上。 应该时马儿发狂将两人甩下来,他媳妇儿当场就死了,赵大毛被拖了半里地也死了。 将赵大毛的尸体翻过来,只见他后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看见骨头。 “尸体血肉都很新鲜,大概死亡不到两个时辰。” 赵冲的尸体是在地里旁边的池塘里找到的,有挣扎的痕迹,但是外表没有任何伤口,脸色青紫,嘴巴鼻子里有淤泥,手里抓的有水草,手脚因为泡的太久,十个手指甲都掉了,手上的皮肤也脱了皮,看起来跟人皮手套一般。 “初步判定是正常溺亡,死了至少有三天了。” 刘大富的伤口在两肋之间,一刀毙命。伤口不长,但是宽度跟长度差不多。张仵作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剪刀在伤口上比划了一下。将衣服脱掉,尸首的肚皮上除了那个伤口,没有别的痕迹。 将尸体翻过来,尸体的后背上臀部有大面积紫色的尸斑,根据尸斑的颜色和大小。 “凶器应该是剪刀,死亡时间……一到两个时辰。” 李瘸子瘸了一条腿,翻遍他身上没有发现伤口,他死时脸上还带着点笑,张仵作沉默半晌,将他的嘴捏开。 “应该是醉死的,至少有六七个时辰了。” 最后一个田水旺,是在山上的陷阱里面找到的,浑身上下被钢刺刺了好几个窟窿,但都没戳到要害,是血流尽而死,整张脸惨白惨白。 “死亡时间六个时辰往上。” 只有赵冲死亡的时间长些,三天。 剩下几个人都是最近一天内死亡。 付县令连夜派衙役出去调查几个人的死因。 他跟秦尧两个人坐在县衙的大堂里,看着眼前的几具尸体,想到后院里停放的那十一具尸体,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线索,现在变得更加复杂了。 而且朝廷派来的这位秦大人好像也并不是查案的能手。 秦尧苦着脸写了封奏折,连夜派人送到京城。 这件事儿他估计顶不住,得让皇上定夺。 胡嘤嘤悄悄退出县衙大堂,跟薛青汇合,将这两天查到的消息整理一下。 门窗都关着,屋子里也没亮灯,两人坐在桌子两边小声说话,胡嘤嘤突然侧脸看了一眼外面,她感觉窗户外面有人盯着他们。 薛青顿住,凝神细听。 胡嘤嘤直接起身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外面除了微凉的晚风,什么也没有。 “会不会是你太小心?” 胡嘤嘤摇头,这种警觉性是天生的,从前她执行任务的时候,这份警觉救了她很多次。 “我们得想办法见见秦尧。” 忠勤伯在京城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手中既没有实权,也不领差事,就靠着朝廷封赏的田地糊口。 前些年因为灾情,朝廷强势将田产收回,将每年的收成折成银子给他们发俸禄。 原本大家很不满意,奈何手中没有权,也不敢闹得太难看。 这一次皇上派忠勤伯来查案,又让京城的空爵贵族们看到点儿希望。但是秦尧本人自从来到无名县到现在,都觉得这是一份苦差事。 办不好要掉脑袋那种。 一直到深夜也睡不着,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白天他还绷着情绪,不敢在付县令跟下属面前表现出慌乱来,这会儿却是绷不住了,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窗外刮了一阵风,屋子里的蜡烛突然灭了。 一阵阴风吹进房间里,想到堂前后院的尸首,吓得他寒毛直竖。 胡嘤嘤悄无声息的落在屋子里,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皇上派你来之前交代了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正在打火的秦尧一哆嗦,火折子掉落在地上。 胡嘤嘤上前去将火点上,秦尧才看清眼前是一个少女,且窗子不知道何时关上了。 他突然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放下来。 “少主派你来的?” 胡嘤嘤看着他,见他自顾自的点头之后说道,“皇上交代我一定要查出来贼人是谁,不过临出发前,钟总管身边的小太监指点我尽力就好。” 看来事情果然如她所想那般。 胡嘤嘤只是来验证一下皇家的态度,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关于案情,她知道的或许比秦尧还多。 见她就要走,秦尧想问问她这件案子该怎么查,少主是什么态度。 “别说见过我。” 胡嘤嘤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窗外。 秦尧一愣,跑到窗户边上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了。 想到她刚才的问话,皇上是什么态度……突然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薛青去调查那几个死者的死因了,胡嘤嘤灵巧的翻出县衙,还没落地,一道剑光直刺过来。 她不慌不忙的在墙上轻点,纵身跃到县衙对面的墙头上,看着一身黑衣蒙面的男人,冷笑道:“阁下从刘家庄跟到这里,现在才动手,我倒是有点意外。” 男人的声音低沉,语气有点意外。 “你知道?” 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是从刘家庄回来之后,所以胡嘤嘤大胆猜测对方是在刘家庄盯上她跟薛青的。 这个人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跟她在这里说话,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意图。 “你去县衙做什么?” 男人手里的长剑寒光凛冽,身上杀气四溢。 “只是好奇,去看看那几个人的尸首。” 见她不打算说实话,男人长剑一横,冷声道:“你可以选择去鹰卫的地牢里说!” 胡嘤嘤只觉眼前一道残影闪过,男人的长剑就横到面前。 叮咣一声,胡嘤嘤拔刀跟他对上,火花四溅中另一把到直刺他的腰腹。 “双刀!” 男人瞳孔微缩,问道,“蜘蛛呢?” 他认识自己这两把刀? 胡嘤嘤趁机往后退,两个纵步退出几十丈距离,见男人没追上来,趁机跑远了。 这个男人是鹰卫,他口中的蜘蛛……难不成是自己这两把刀的主人? 久远的记忆涌上来,这个人难道认识她? 既然有人盯着她,那肯定也有人盯着薛青,她得去找找薛青! 城外往刘家庄的大路上,几条人影缠斗在一起。路上没人,只有天上的一枚渐渐变圆的月亮,在一层薄云中沐浴。薄云像一条长长的玉带,透明缥缈,又像银河般染着清辉。 五六个黑衣人围着薛青,清一色的黑衣蒙面打扮,手中用的兵器跟胡嘤嘤的细长刀差不多,不过要长一些宽一些。 五六个人用的招式统一,配合的很有章法,都是杀人的路子。 薛青双拳难敌四手,后背上已经挨了一刀,正往外淌血。 一个黑衣人从下往上将长刀刺向他的下颌,另一个刺他脑后,一个刺他腰腹,一个刺他胸口,还有两个一前一后将他的退路封死,还有一刀落在他向后扬起的脖子上。 关键时候,胡嘤嘤甩出一把暗器,飞镖旋转着绕过薛青,钉在他身后的黑衣人身上。黑衣人招式一顿,薛青向后翻了两个跟头躲开攻击,跟胡嘤嘤一前一后将黑衣人困住。 胡嘤嘤迅速拔刀,以极快的速度对上黑衣人,薛青从后面逼上来,两个人一人应对三个,很轻松的就将六个人解决了。 “你的伤没事儿吧?” 胡嘤嘤先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伤口大概四五寸长,伤的不深,血的颜色也正常。 “没事儿!” 薛青内心还惊悸不已,差一点被人割断脖子…… 倒不是他功夫不行,是那几个黑衣人配合太好,若不是胡嘤嘤及时赶到,他得吃点苦头才能躲过那个杀阵。 蹲下将黑衣人的面巾拉开,都是陌生脸庞。在黑衣人身上查找一圈,几乎每个黑衣人身上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画着不知名的花纹。 “这些人都是鹰卫。”将他们浑身上下都检查一遍,胡嘤嘤才抬头说道,“刚才在城里我也遇上鹰卫了。” 薛青呼吸一滞,问道:“有没有受伤?” 胡嘤嘤摇头,将地上的尸体搬起来扔到路边,说道:“恐怕我们已经落入圈套了,还是个不小的圈套。不用管这些尸体,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看情况。” 胡嘤嘤看着大路两边,如今,肯定到处都是埋伏,往山上走不安全,下水也不安全,何况薛青身上还带着伤。 她当即做了一个决定,先躲到山里再说。 于是两个人顶着夜色往山上钻,一边走一边清除痕迹,一晚上并没有走多远。 走到山林深处,找了条小溪,胡嘤嘤帮着薛青把伤口处理好,两个人摘些野果充饥之后,继续往里面走。 第114章 诡异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直到天色大亮,两人才停下来休息。 薛青靠着树根坐下,问道:“你查出来什么?” 胡嘤嘤呼出一口气,感觉身上轻松一些,也靠着一个树干坐下来,整理了一下思路。 “我这两把刀的主人,在甘州遇见的那个要杀我的鹰卫,代号叫蜘蛛,昨天晚上我遇到他的同伴了。” 胡嘤嘤回忆着昨晚的场景,“但是昨晚那个更加深不可测,功夫极高,认出我这两把兵器之后并没有下杀手,所以我才能逃出来。而且这个人,从刘家庄就盯上我们了,我去县衙……” 想到什么,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去县衙,没敢多停留。朝廷派忠勤伯来查案,只怕是别有目的,或许……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朝廷想借他引出我们这些人。” “也或许……”胡嘤嘤不敢肯定,“朝廷在针对少主。” 第二个猜测没有证据,胡嘤嘤心中有些不安。 “那,我们现在回京?” 胡嘤嘤猛然站起来,手脚并用爬上树,看见远山的飞鸟惊起,沉重说道:“恐怕我们回不去了。” 树杈上卧着一个鸟巢,里面恰有十来枚鸟蛋。胡嘤嘤叹了口气,趁着大鸟不在,小心的将鸟蛋装进怀里,从树上跳下来。分给薛青几颗。 “追兵在后面,先吃点补充体力,休息一会儿我们再走。” 因为不能生火,胡嘤嘤又抓了只野兔,用匕首处理干净,两人生食了半只,将血污埋在地下处理干净。一觉睡到天黑。 养精蓄锐之后,趁着夜色,又接连翻过几个山头,将追兵落在后面。 林子里各种蛇虫鸟兽,一不留神就会留下踪迹引来追兵。胡嘤嘤跟薛青两个人绷着心弦,不敢往京城的方向去,只能从密林深处一点一点往远处去。 通过林中的飞鸟,能判断追兵一直在他们身后。 在林中跑了大概有五六天,前面才看见一个村庄。 两人等天黑后摸进村子里,顺着村子里通往外面的小路,一路狂奔到附近的镇子上。 两人的模样十分狼狈,说是乞丐也差不多。 在城外的河里洗漱了洗漱,薛青躲进附近的破庙里,胡嘤嘤缩成七八岁的小女孩大小,混在叫花子里进了城。 进城之后先在街头巷弄转了几圈,躲进附近一条小黑巷子,恢复本来面貌,到街角最里面的成衣店,买了三四件粗布衣裳,有大点的,有小点的,最小的看着像给人送米面用的。 又到隔壁首饰店买了两枚小银镯,用手帕包好揣进怀里。 在街上又逛了一会儿,买上点吃食,才往城外去。 城外破庙是叫花子的大本营,不过这会儿没人,乞丐们老早就出门乞讨去了。 胡嘤嘤抱着吃的在破庙外面学了声鸟叫,薛青从窗户缝里往外看了一眼,两人钻进附近的林子里。 几天没吃过熟食,两人食欲大开,吃饱喝足之后把痕迹埋起来,换上干净的衣服。 现在情况不明,两人不敢分开走,但是就这样走在一起也太扎眼,到处都是鹰卫的眼线。 “我们先往京城方向走走试试。” ………… 夜晚寂静的时候,越发显得虫鸣声叽叽喳喳。 薛臣手中捏着本书靠在窗口,窗户外面是静得只有虫鸣声的院子,屋子里点着蚊香,蚊虫都聚在窗户外面不远处,一团一团。 一片叶子从树上脱离,还没飘落在地,突然被一阵风卷着涌向书房门口。 一条黑影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少主,得到里面的允许,才推开门进去。 薛卫反手又将门关上,看向站在窗口的薛臣。 开口说道:“少主,无名县那边结案了,说是两个船队的恩怨,去年输给赵家庄的黄乡队下的手。那五个人的案子也结了。除了刘大富是因为抢别人的生意被仇杀之外,其他人都是意外。” “那块儿石碑,被按在了薛青他们头上。官府已经贴出来画像,到处通缉他们,鹰卫也在暗中找他们,不过,画像上的人不是他们两个,两人应该是易了容。” 看起来很敷衍的结果。 薛卫顿了顿,“真相如何,只能等他们两个回来才能知道。” 不过这个时候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那块石碑已经开始发酵,到处都有流言说前朝要复辟了。 “还有一件事。”薛卫的表情比刚才沉重,“邙山那边,出现了一点问题。” “我们留在那边的人前段时间失去联系,后来属下又派了两个心腹过去,一个失去踪迹,另一个今天早上,重伤晕倒在城外。” “属下打算亲自去一趟。” 邙山是大燕皇陵所在,数百位前朝英灵埋葬在那里,据说那里是大燕朝的龙脉所在。这个时候出现问题,他担心跟无名县的石碑有关系。 到底是有人在针对他们,还是有什么样的阴谋,他必须亲自走一趟才能放心。 薛臣垂眸思虑半晌。 确实是有人在针对他们。 “关键时候,先保全自己。” 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重要。 薛卫办事一向沉稳,将所有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之后,临走前嘱咐道:“少主,鹰卫近期活动频繁,您要当心。” ………… 月影中,胡嘤嘤和薛青刚躲过了第二波追杀,又遇上了第三波。 两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儿,十几个鹰卫便将他们围起来。 刀光剑影中,胡嘤嘤后侧半步跟薛青背靠背,两把刀使得密不透风。 但是他们只有两个人,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围攻,刀剑没杀死他们,累也要累死。 “呼!” 胡嘤嘤将手中的长刀甩出去,几乎是同时,飞镖离手。 围成一圈的黑衣人退开,胡嘤嘤跟薛青冲出包围圈,听着身后的闷哼声。 两人又猛地折返回去,形如鬼魅。手中的刀剑划破喉咙,热血飞溅。但两人的身形太快了,热血来不及沾上衣袖。 只在两人停下时,从刀尖滴落下来的血,诉说着适才的杀戮。 对视一眼,默契的将尸体处理干净,到溪水前将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 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头顶的月亮钻进厚云里,夜一下子就朦胧起来。 薛青跳到大路上,前后张望片刻,招呼胡嘤嘤:“我们应该在大名县与川阳县边界。” 胡嘤嘤也从树上跳下来,看了半晌,愣道:“我们倒是距离京城越来越远了……” 越往京城走,阻力越大,他们现在只能选择远离京城,先逃命。 胡嘤嘤想了想,说道:“有没有办法往京城递消息,提醒少主?” 薛青摇头:“鹰卫盯得紧,我们连城都进不去。” 暗夜中忽而响起一声鹰啸,两人神经一紧,这是鹰卫的信号。 只听鹰啸一声比一声紧促,似乎是在召唤附近的下属。 远处林子里窸窸窣窣,大道上传来马蹄声,甚至地面都在震动。 胡嘤嘤跟薛青两人脸上的血色褪去,来不及思考,身体极速向后退去,跑得看不见两条腿,只见两道残影飘过,大半夜的,如同见了鬼。 ………… 同时跟见了鬼一样的还有薛琴。 夜色是最好的掩饰,薛琴匍匐在低矮的树丛中,看着从前面墓室里走出来的穿着一身前朝官服的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拂尘,一张口,细着嗓子骂道:“尔等浊骨凡胎,草木愚夫,也敢窥探天机?吾皇承天启地,乃阳间神明,小鬼们速速离去!” “风萧萧惯长征千里战马,高耸耸峻山岭又无人家。顾不得那崎岖忙驱战马……” 太监模样的男人竟然咿咿呀呀的唱起来戏,踱着小碎步,举起手来比划着,颇有几分梨园英姿。 若是放在戏楼里,底下的观众定然要呼喝一声唱的好。 但是放在这里…… 怎么看怎么诡异。 薛琴两条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隔着一个墓室,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施施然踱着小碎步移出来,摆起架势,竟然也唱起来。 “胭脂笑,轻薄煎熬,惆怅魂消,君影渐渺,旧欢如影散了,画地为牢,寂寞红颜老……” 两个人各唱各的。 “主公且坐营门外,微臣自有巧安排……” 薛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耳边充斥着诡异的戏言,吹着山间凉飕飕的风,她感觉自己身体僵硬,动不了了。 不知道趴了多久,唱着戏的两个人才转身回到墓室里,厚重的石门关上,将阴森的感觉隔绝在里面。 薛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抬头看着天边的鱼肚白,活动了一下四肢和脖子,才僵硬着身体下山。 她实在是渴急了眼。 到山脚下的庄子里敲门,敲两下门,听见里面有窸窣的动静,却没人开门。 又敲了两下,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换了一家接着敲,也是一样的反应。 一连敲了五六家,都是同样的反应。 她忍着渴往山下继续走,走到天色亮起来,才看见一个山泉。 赶紧跑过去,扑在泉水上喝饱。忽觉脑后有风,薛琴警惕的矮身蹲下,寒光划过,从擦的明亮的刀刃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薛琴拔出腰间的匕首,旋身刺向侧后方。 匕首正刺入那人腰间,薛琴转身,看见一个黑衣男人倒在血泊里。 四五条黑影同时出现在男人后面,个个手握长刀一身杀气。 薛琴身后是高坡,她被围在中间没有退路。黑影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举刀砍杀上来。 薛琴脚下一滑,摔坐在泉水里面,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奔上来的黑影将刀横在脖子上。 剑尖的寒意划破皮肤,薛琴睁大着眼,感受着死亡。 噗嗤一声。 她的脖子还在。 五个黑衣人却同时倒在地上抽搐。 从头到尾,薛琴都没眨眼,但她确实没看见薛卫是什么时候出现,又是怎么出手解决了这几个人的。 薛卫的剑上还在滴血,冷眼看着她。 “还不出来?” 薛琴赶忙从呆坐中回神,从水里爬出来。 “多谢。” 见她口齿还算清晰,薛卫收起长剑,一趟趟将地上的尸首扛起来扔到山下。 回来见她拧着衣服上的水,脸上不仅没有半分害怕,还笑眯眯的看着他。 她脖子上还流着血。 薛卫忍不住提醒道:“你受伤了。” 薛琴好像这才发现自己受伤了,跑到泉水边将血洗干净。 “没事儿,不疼。你什么时候来的?早知道你来了,我今晚就不去冒险了,跟着你肯定没有问题。” “走吧。” 薛卫蹲下洗干净手,薛琴跟上来问道:“去哪儿?你不上山看看?” 薛卫面色不改:“你不是看过了。” “我看过怎么了?你得亲眼看看,跟做梦一样,两个人对着唱戏,太惊悚了……” 她抱着胳膊,抖抖鸡皮疙瘩才追着问道:“我去山脚下那个庄子里敲门,没一个人搭理我的。你确定这些不是少主安排的?” “用这些灵异事件制造谣言,百姓们都信鬼神!” 薛卫瞪她一眼。 薛琴止住话题,哈哈两声,“如果我是少主,有人把戏台子都搭起来了,不顺着往下唱多可惜!” “喂,你这几年在京城天天跟在少主身边吧,少主呢,好不好?身边有没有女人啊?” “胡笳那丫头那次执行完任务就没再回来,她去哪儿了?我问我爹,我爹也不说。” “还有薛三十八,听说是在海岛上。少主真的打了二十艘大船吗?真练了海军?” “不过二十艘海船可不算多,听说当年太祖爷可是有一支两百条大船的队伍呢……” “你还没回答我呢,少主身边有没有女人?当初我让薛青给我看着,少主身边要是有女人立刻给我去一封信。” “薛青这个家伙有点不靠谱啊……” 一路上薛琴的嘴就没停过。薛卫一句也不搭理,身形一闪,钻进一处山林。 往里走不远,有一座草房子。 草房子前面有个篱笆扎的小院子,院子里几个笼子里养着打来的兔子跟野鸡。 院子外面的墙上挂着干菜,风干的兽皮,还挂着镰刀砍刀之类的。 薛卫推开屋门进去,薛琴也跟上来。 屋子里打扫的很干净,正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茶壶茶碗。 一张帘子垂下来,将卧室跟客厅隔开。 薛琴掀开帘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见卧室有一张大炕。 “你一个人住吗?” 薛琴又从屋子里出来,在桌边坐下看着正悠闲喝茶的薛卫,问道,“你还没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第115章 打头阵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刚到。” “这里布置得不错。” 见他没有给自己倒茶的打算,薛琴不客气的自己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山上的事儿……” 薛卫忽而侧脸看了一眼外面,将茶杯放下,顺便夺过薛琴手里还没送进嘴里的茶杯。 “柜子里有衣服,先把这身血衣换了。” 薛琴哦了一声,觉得他连一杯茶都不舍得给自己喝,实在是太小气。不过湿了水又沾了血迹的衣服穿在身上确实不舒服。 没想到他还挺贴心的。 薛琴进屋将身上的衣服脱了团成一团放在地上,又到柜子里翻出来一套女式的粗布裙子,正打算穿上的时候。 薛卫闯进来,一把将她按到床上,捎带手把她放在地上的旧衣服塞进柜子里面的被子下面。 “你做什么?” 薛琴身上没多少布料,惊恐地瞪着眼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薛卫,他上身的衣服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刚才还正襟危坐,穿得一丝不苟的男人,这会儿就化身野兽? 饥不择食? 薛卫低头将脸埋在她脖子上,两只手按住她反抗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着:“外面有人……” 薛琴也是从小习武,自然听见外面有人,所以才配合着没有尖叫,只是惊恐这厮竟然骗她,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娘子,你等会儿再起……” “死鬼,你今天不去打猎?” “真讨厌……” 屋子里传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叫喊。外面的人听着动静,又轻声离开了。等人走远,薛卫抿唇看着脸色绯红的薛琴,动了动喉结。 薛琴脸上闪过羞愤。 “还不快起来?” 薛卫眼睛看向别处。 “你没穿衣服。” 薛琴低头才看见自己胸前春光乍泄,懊恼的拿衣服盖上。 薛卫爬起来,坐到床边背对着她。 薛琴利索的将衣服套上,才看见他的衣服在床里面,好心把衣服扔给他,薛卫只伸过来一只手,从背后把衣服接过去,拿着出去了。 薛琴不小心瞥见他身上的肌肉线条,眼睛跟着多看了两眼,直到人走出去看不见了,才从床上下来。 懊恼的追出去:“你干什么亲我……脖子?” 嘴唇温热的触感,喷薄而出的鼻息,到现在还烙在她脖子上。薛琴脸色涨得跟熟透的大虾,支吾道,“我可是要嫁给少主的……” 薛卫咳嗽一声掩饰内心的不自在,解释道:“你脖子上有伤口,刚才那人站在窗户边上。” 薛琴后知后觉的掀开帘子,看着大开的窗户,怒火从胸腔升起来,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所以,我刚才被人看光了?” 刚才她身上可是只有一条亵裤,白花花的大长腿露在外面,都被人看了去? “我要杀了你!” 薛琴恼怒的冲上来跟薛卫动手,不过她那里是薛卫的对手,她又太过恼怒,失了章法,很快就被薛卫拿下,将她圈禁在怀里。 “别闹,我们还有正事儿要做。” “谁跟你我们!姑奶奶不伺候了!你放开我!” 她这么闹着,薛卫怎么敢放开她,只好更加用力了。薛琴挣扎几下挣脱不开,对方的两条胳膊跟钳子一样,任凭她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她渐渐安静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闹了,你先放开我……” 两人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姿势不比刚才好到哪里去,薛琴坐在薛卫腿上,薛卫两条胳膊将她抱在怀里,不知情的人一看,特别容易误会的那种。 “咳咳。” 薛琴赶紧逃开,红着脸喃喃道,“我可是要嫁给少主的,你,今天发生的事儿你别往外说。” 薛卫无语的侧过脸去,若是仔细看,他的耳朵红得要滴血,面上却不显露。但是心里十分非常想吐槽一句。 少主若是喜欢你,还用等到现在? 薛琴瞧着他一脸奇怪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对着他的胳膊掐去,他胳膊上全是肌肉,一掐发现掐不动,就换了个地方,往他腰侧的软肉掐去,结果发现也掐不动。 只能愤愤的控诉道:“就知道你心里没憋着好,从小到大,就你最能憋,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句话不说。但是你这双眼睛,老娘一看就知道你想什么,是不是心里在骂我不知羞耻,上赶着扑上去?” 薛卫凉凉道一句:“这是你自己说的。” 一句话触怒薛琴,对着他腰上使劲儿一掐,她自觉自己很用劲儿,但看薛卫纹丝不动,再掐,还是一样。 瞬间泄了气。 “真没劲儿,昨晚在草丛里趴了一夜,我先去睡会儿。” 说完一点也不跟他客气,躺到床上就睡。 薛卫没打扰她,换了身衣服,戴上一顶草帽就出了门。 邙山闹鬼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了,只要往人群里站一站就能听到几声小声议论。再往附近的村子里一打听,村子里的百姓见他有影子才敢跟他说话。 “哎呀,可吓人了……天天半夜唱戏,有时候是出征,有时候是公主驸马什么的,有时候是后宫嫔妃,乱七八糟的,每天晚上子时开始唱,一直唱两个时辰。” “白天村子里的壮汉几个人结伴往山上走一遭,什么也没发现。到了晚上接着唱,声音跟地狱的冤魂一样,没个消停!” “咱们邙山是什么地方?前朝历代皇帝、皇后、妃子、大臣,都埋在这儿。咱们这儿曾经也是京郊,大家伙儿什么怪事儿没见过?偏就像这样一唱将近一个月的没见过。偷偷跟你说,咱们这附近有好奇的不怕的汉子,半夜子时上山,就再也没下来!” “第二天早上在河边捡到尸体,皮肉上写着大大的征字。有传言,说是前朝那位太子爷点兵点将,正好他到了,就把他招走了……” “听说咱们前朝的太子爷很有本事,一直想光复前朝……这次,不会是要从阴间借兵……” 再往下说,就说道鬼神之言上了,这个时候如果再有人煽风点火,百姓们说不准真的以为这是天意。 江湖人最爱看热闹,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江湖人,薛卫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他第一个打听的村子,见村头聚了好几个人,那个跟他说过话的村民正在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山上的异常。 薛卫不是第一个来打听的,他没有非要往山上去,自然就不算最打眼的。 有些江湖义气的人不信这个邪,村民越说,他们越想往山上去探个究竟。 说道激动处,有人拍着胸脯说道:“老乡,你可能没听过我在江湖上的名号,咱的轻功,就算在江湖上也排得上名号,我就不信那些‘鬼’能追得上我!而且,这个世上肯定没有鬼,老子倒是要去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人群中有人叫好附和,有人劝解。 不过劝解的声音很快就被掩盖住了。 薛卫快步回到草屋,出去这一趟回来,太阳已经到正头顶了。他熟练的拐到厨房,杀了只兔子炖上,又摘了把野菜,淘洗干净。 兔子在火上炖着,他坐到屋檐下的台阶上,一边看着火,一边看着院子思考。 这件事明显是有人捣鬼,但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借机生事,跟朝廷对着干,还是想借机引出来他们这些牛鬼蛇神…… 下一步对方会做什么…… 薛琴又睡了一个多时辰,兔子在火上慢慢炖着,炖得肉烂烂的,她才睁开眼。 薛卫用个大陶瓷盆将兔子连肉带汤舀上来,又烧了点儿柴火棍儿,等火上来,撒上油,又炝了个青菜。 旁边的锅里闷着半锅米饭。 薛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早就饿了。薛卫给她盛上饭,她接过来就狼吞虎咽起来。 薛卫吃的斯文,不过饭量是真的大,薛琴吃了两碗米饭,半只兔子,半碟子青菜,剩下的饭跟肉菜,都进了薛卫的肚子里。 “你昨晚去山上有什么收获?” 照今天村民们的说法,凡是半夜上山打探消息的都死了,之前他派来的心腹也是一死一伤,活下来那个到现在还神志不清,嘴里念叨着有鬼。 其他上山的人会怎么样他不知道,至少薛琴看起来挺正常。 薛琴一向心大,昨晚的又惊又惧也没影响她吃喝,这一点倒是跟胡嘤嘤很像。 她回忆道:“我看见先帝墓室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太监,挥动着拂尘咿咿呀呀的唱戏,旁边皇后娘娘的墓室里出来一个女人,也唱戏。两个人各唱各的,周围弥漫着阴森的杀气,十分诡异。” “我白天就埋伏在那儿了,一直守到晚上,一动都不敢动,等他们唱完钻进墓室里,等到天快亮我才敢出来。” “大热的天,蚊子都快把我吃了,我实在渴得很,到山脚下的村子敲门,没一个人理我。然后我就遇见你了,那情形你也见了,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我说不定就挂了。” 差点儿挂了还这么淡定…… 薛卫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不着急,先养精蓄锐,晚上我们再出发,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不出意外的话,晚上会有人帮他们打头阵。正好也借机摸清楚对方的实力。 ………… 胡嘤嘤跟薛青就在京直隶打转,身后的追兵追得紧,连着追了这么多天,他们两个十分疲倦,关键是找不到机会递消息。 胡嘤嘤现在万分后悔自己当初怕连累秦尧,没敢跟他过多接触,也是担心他暴露而不自知,托他送信给少主惹麻烦。 但是,也总比这样天天被追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强! 那晚,他们遇上鹰卫的大部队,几十上百个人追着他们两个跑了一晚上。发现他们又少了一个小队之后,他们的策略变了,不再直接交手,而是一直追在身后紧盯着他们。 迟早有一天他们两个跑不动了,对方再出手收笼。 他们两个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了。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我们得想办法……” 一句话没说完,刚凑到一起的两人又立刻散开,从两人中间飞过来一枚螺旋飞镖。飞镖从两人中间打过去,又拐了个弯袭向胡嘤嘤面门。 胡嘤嘤弯腰躲过,慢了薛青一步。 后面的人就追上来,胡嘤嘤感觉刀尖贴着自己后背划过去,然后后背凉嗖嗖的。 他们是在一条很崎岖的山路上跑,再往前跑不是悬崖就是密林,胡嘤嘤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冷不防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山崖下滑下去。 薛青伸手将她的衣服捞住,眼看后面追兵将至,也跟着往下跳。 他们手上都有匕首,下落的时候匕首扎进石壁上,扎进石壁上覆盖的植被里,最后落在一棵横在悬崖上的树干上。 胡嘤嘤伸手捞了一把薛青,树干晃了晃,却没断,还算结实。 今晚没有月亮,他们抬头看不见上面,上面的人也看不见他们。 两人屏住呼吸,听着破空声自上而下,侧身躲开几枚飞镖。听见上面的脚步声顿了顿,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在往下扔绳索。 往底下看,因为太黑了,不知道悬崖到底有多高,两人也不敢冒险。但是待在这里也只能短暂的喘口气儿,等上面的人下来,或者是上面的人找到下到悬崖下面的路,他们两个吊在这里就被包饺子了。 两人很有默契的慢慢往下面挪,挪了很久,脚下还没有踩到底。 一直到手臂酸胀难耐,强忍着继续往下,匕首上却卷了刃,扎不进去。胡嘤嘤算计着距离,他们已经下来很多了,耳边隐约听见流水声,初步判定应该快到底了。 两人对视一眼,悬崖下面太黑了,两个人就算近在咫尺也互相看不见对方。 “我们,一起跳?” 薛青试探着问一声,胡嘤嘤应道,“我们一起跳吧。” 话落,两人几乎是同时松开崖壁,向下跳去。 他们的位置距离崖底大概两三米,脚落在地上的时候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薛青!” 胡嘤嘤喊他一声,薛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我没事。” 作为杀手,从小培训的第一项就是听,两个人的听力都出奇的好,凝神听了片刻之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向前窜出,脚尖在石头上轻点,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第116章 宁静祥和的村庄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子时,两个江湖客大大方方的沿着大路往山上走。月光将男人高大的身影拉长,投射在他们身后,薛琴跟薛卫两个人踩着旁边的树影,跟在他们后面。 隔着很远,薛琴还能听到前面那男人正大声吹嘘着自己怎么怎么厉害,他旁边的同伴附和着吹了会儿牛,然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过分安静的山间十分突兀。 薛卫警戒着四周,薛琴也打起精神,他们两人走的很慢。前面那两个人很快就将他们两个甩在身后,然后不见了。 闷热的夏天到处都是蚊子,一团一团的蚊子聚集在阴影处,走动的时候直往脸上撞。 薛琴一边挥动着衣袖,一边往前挪着。 子时到,山上果然又传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两人动作一顿,加快脚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 “喳呀呀呀……” “堂下何人?竟敢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两个江湖客站在墓室门前,看着台上粉墨登场的老生。老生嘴巴上戴了三撮胡子,脸画的漆黑,连眼睛也看不见,却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官服。端着架子瞪着台下的人,伸手左右挥舞了两下,好像下面有千军万马一般。 “来人呐,将他们拿下!” 两个江湖客大笑,其中一个说道:“我们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此装神弄鬼,大热天的,你穿这么厚不热吗?等老子把你胡子拽掉,看看你的真面目!” 江湖客说完,纵身往高台上蹦去,这下台上唱戏的人也不唱了,矮身往后退了半步,就见冲上来的江湖客手伸到老生面前,几乎是贴着老生的胡子。 却没有再往前一步。 江湖客跟老生都没有动弹,还在台下的江湖客喊道:“常兄,你还愣着干啥,快把他胡子拽掉,看看庐山真面目!” 台上的同伴却没搭理他。 薛琴和薛卫远远看着,察觉到不对劲。 台下的江湖客大胆的爬上高台,推了一把自己的同伴。 “差一点就得手了,还愣着……” 江湖客脑袋突然掉在地上,轱辘着滚到他脚边,没了脑袋的身子疲软的倒在地上。 “常,常……” 剩下的那个江湖客身上抖得厉害,抬头瞧见一张黑脸,吓得惨叫一声晕倒在地。地上晕开一摊水迹。 薛琴瞪大眼睛,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连眼睛都没敢眨! 台上的老生没理会地上躺着的人,继续咿咿呀呀唱了一段《二进宫》,唱了一个时辰退回石室,然后从隔壁石室里出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继续唱,唱的是什么也听不出来。 等女人唱完,退回去,天已经快亮了。 山间安静了有半个时辰,才从林子里冒出来三四个人,先是给地上那个好好的人衣服扒光,然后用匕首在胸前位置上划了一道。 疼痛瞬间就让人清醒,还没看清眼前,人影立刻在他脑袋上补上一锤子,在他胸前刻了个征字。 然后将两具尸首扛起来扔到山下的河里。 薛琴跟着他们,薛卫等人走后跳到高台上,从刚才那些人的动作来看,这里应该有东西。伸手按压时,手上传来轻微的压力,是一根丝线! 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鬼。 他的目光落在墓室的石门上,用剑敲了敲门,然后在旁边守着。 不大一会儿,石门开了条缝,从里面探出一个男人的脑袋,薛卫一剑砍下去,血冲向墓室前面的高台,一颗没有胡子的脑袋滚向一边瞪着眼,死不瞑目。 薛卫跳到另一边,用同样的方法敲门,里面的女人比较谨慎,只把石门开了一条缝,薛卫长剑伸进去,将女人的身体戳穿,然后将石门挑开,跨过女人的尸体进去。 石门里面的空间十分狭窄,人不可能长时间生活在里面,薛卫找到一套唱戏的行头,还有一个通往外面的石洞。 再去另外一边也是一样,墓室的大门紧闭着,这些人只是故弄玄虚,在石门上做了机关,唱完戏再从盗洞里钻出去。 薛卫从外面找到洞口,然后在山上寻找起来,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肯定躲在山上。只要是人就肯定要吃喝拉撒,总有痕迹可循。 薛琴解决完抬尸体的四个人,折身回来,戏台前没有薛卫的踪迹,山林深处倒是传来了打斗声。 她顺着声音过去。 薛卫的身形极快,所到之处地上皆是尸首,越来越多的人从林子里冒了出来,无声的将他围在中间。 薛卫冷哼一声,围攻他的杀手只看到一道残影,脖子就已经被割断,瞪大的眼睛满是恐惧,这一刻,他们才像是无知的村民,害怕的看着杀神一般的男人。 地上已经躺了二三十具尸体,还剩下的十来个人就显得形单影只了。 “你们的主人是谁?” 听见问话,原本已经退缩的杀手立刻站定,不再犹豫也不再害怕,仿佛背后有一只手推着他们过来送死! 薛琴赶到的时候,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尸体中间立着一条人影,他手中的剑泛着森冷的寒意,明明杀了那么多人,身上却半点杀气也没有。 但是让人挺害怕的。 “薛卫……”薛琴喊了他一声,确定是他之后松了口气问道,“你没事吧?” 跳过尸体走近,薛卫正面色沉重的看着地上的尸首,宁愿死也不愿意退缩,或者说是不能退缩,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能培养出这样的杀手。 鹰卫! “我们回去禀报少主,这件事儿是鹰卫做的!或许,跟朝廷有关!” 正转身的薛卫突然一踉跄,被一具尸体绊倒,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腹部空空的,体内的真气消失的彻底。 两眼一黑,一口血吐出来。 “薛卫!” “屏住呼吸!” 薛琴紧张的看着四周,在天光下,地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阵阵幽香飘来。薛卫身上并没有伤口。 “先带我回去。” 那些人是故意把他引到这里来的,如果只是少量吸入,身体很快就能代谢出去,他刚才的活动量不小,所以才会内力全失。 看来他们还有后招。 薛琴将薛卫背上,提气快速离开现场。 ………… “前面有村子!” 胡嘤嘤跟薛青一身狼狈的从林子里钻出来,借着悬崖,他们暂时将追兵甩开,但是要不了多久,追兵就能追上来,而且他们不是官兵,而是鹰卫。 一个能随随便便杀人的组织,背后有皇室撑腰,杀再多人,也会被遮掩过去。 他们却要考虑躲进村子之后的后果,会不会连累无辜的村民。胡嘤嘤觉得,自己这个反贼做的窝囊。 “我们得吃点东西……” 他们两个趁着天还没亮,翻进一座小院子,薛青往厨房里去,胡嘤嘤从半开的窗户里爬进房间。 有时候百姓们怕野猫或者是老鼠偷吃馒头,会把馒头等吃的悬挂在房梁上,并不一定会放在厨房。 他们进来的这一家果然在屋子里的梁上悬了一个篮子。 胡嘤嘤一摸,里面有两个馒头。 “谁?” 正打算出去,床上的人醒了,见屋子里有人,警惕的拿起枕头下的匕首。 胡嘤嘤皱眉,一个普通的山村里的农户,身上随便带着匕首? 她极速冲上去,原本以为对方很厉害,所以她出手没有留情面,结果一拳头将坐起来的人打晕过去,匕首掉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薛青溜进来,胡嘤嘤无语的从床上下来,这才看见被她打晕的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眉眼看起来……还有点熟悉。 她皱眉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不过既然已经把人打晕了……薛青提了一壶温水进来,两个人坐在凳子上,一人一个把馒头啃了,又喝上点水。 休息一会儿,天大亮了。 两个人都累的不行,趴在桌子上休息。 胡嘤嘤看着床上晕过去的半大小子,很努力的在回想。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床上的半大小子悠悠转醒,扶着脑袋坐起来,看见她,惊喜的从床上跳下来。 “胡笳姐!” 胡嘤嘤拔刀的动作一顿,瞧着他脸上的欣喜,跟记忆中某张面孔重叠,试探着开口:“豆子?” “胡笳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薛青对豆子也有印象,还是他亲自把他送去凌云阁的。 豆子看着衣衫褴褛,浑身黑污的薛青,捂着鼻子问道:“薛青大哥?你们这是……” 薛青额头上一脸黑线,他跟胡嘤嘤两个人都是一样的黑,一样的臭,衣服也是一样的破烂,为什么看见他的时候是这个表情? 胡嘤嘤问道:“豆子,你不是去凌云阁了,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豆子一脸疑惑的问道:“胡笳姐,你不是专门来看我的?这里是凌云阁历练的地方,好像是叫甜水村。” 胡嘤嘤看向薛青,她对凌云阁不是很了解。 薛青一愣,解释道:“凌云阁是培养细作的地方,每个孩子都会被放到各种地方历练,这个村子里所有人都是细作,只是来历练的小孩儿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已,他们有不同的任务,我们来到自己的地盘上了。” 豆子听得瞪大了眼,他以为只有自己是细作,村子里的其他人都是真正的普通百姓…… 他竟然没发现! “那就好办了……” 一大清早,住在村东头的豆子一溜烟的跑到村西头里正家,把正准备下地的里正拉着往自己家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爷爷你快点儿,我奶奶今天早上摔着了,我爹急得都没法下地,您老快去给我奶奶看看!” 正准备下地的村民听见这话,有的转身回家把门关上,有的跟着来看热闹。这时候豆子才看出些不寻常来。 他从来这个村子的时候开始,到现在一直是一个人住,哪有什么奶奶跟爹,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摔了跤的奶奶,跟一个急得不行的爹,竟然没有一个人惊讶,甚至有的人脸上露出担忧,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 里正也一副好像早就认识他奶奶的样子,急急地跑着。 一整个村子,几十户人家,竟然天天都在演戏? 有一瞬间,他觉得是自己不正常了。 鹰卫追到村子边上,已经到了上午了,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在地里干活,薛青也背上农具,带着豆子,一路打着招呼往地里去,一边走还一边担忧的说道:“咱们都走了,万一你奶奶喊人怎么办?” “没事儿,奶奶在睡觉呢,我等会儿就回去做午饭。” 鹰卫分成两批,一批拿着牌子到田间地头去找里正,一批悄悄潜进村子里搜查。 胡嘤嘤穿着从里正媳妇儿那儿借来的衣裳,用药汁将头发跟手脸染成灰白色,躺在一张破旧的竹塌上睡觉,呼噜声震天响。 她是真的困了,一躺下就想睡觉,但却没敢睡熟,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着了呼噜声下去,醒了呼噜声又上来,听听着跟喘不上来气儿一样。 鹰卫从她旁边过去,在她脸上看了一阵儿就走了。 在村子里搜寻了一阵儿没找到人,地头上,里正将在地里干活的人都召集过来,一个一个跟领头的大人解释。 大家都是庄稼汉,就连在地头蹲着玩泥巴的小姑娘都晒得黑黢黢的。 查了一圈没找到人。 鹰卫头领耐着性子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不论年纪,从你们村子经过?” 大家脸上都是几脸迷茫。 “或者是……两个人,不论男女。” 大家更加迷茫了。 见从村子里退出来的属下对他使了个眼色,鹰卫头目一挥手,所有人立刻撤走,往其他方向追去。 见状,大家又四散开回自己家地里干活。 太阳已经很毒辣了,干活快的人早早地就准备回家吃饭,有的还在地里除草,堆肥料。 薛青跟豆子一个担心老娘,一个担心奶奶,老早就收了摊儿,一路上还跟遇见的村民打招呼。 “这么快就回去啊……” “还干会儿?” “我老娘今天早上摔着了,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大娘不严重吧……” “我这儿抓了只兔子,带回去给大娘补补……” 在“淳朴”的村民们的热情中,薛青跟豆子一人手里提着兔子青菜,一人手里提着一些野果回到家。 等他们回来,胡嘤嘤才彻底睡熟了,薛青往床上一躺,也睡死过去。 豆子去厨房炖兔子,焖米饭。 真是宁静祥和的村庄。 第117章 收网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薛臣几乎是同时收到胡嘤嘤跟薛卫的消息。 薛卫中毒,内力全失,但是可以确定邙山那边是鹰卫在搞鬼。而胡嘤嘤这边给的消息则是无名县那边的石碑,是朝廷自导自演,还有秦尧已经暴露了,让他不要跟秦尧联系。 两边都暂时安全,但是短时间内内办法回京。 从秦尧顺利将无名县的案子结了回京,他就已经让人盯着秦尧,只是暂时还没什么结果。 树上的蝉呕哑叫的难听,薛十七拿匕首将蝉挑了,院子立刻就恢复了安静。 薛常快步从外面进来,跑的太快,脸上带着太阳晒得潮红。 “少主,甘州那边发现一个金矿!属下派商队往西边贩货的时候无意发现的,河里的沙是金色的,先是见细沙中混着金粒,往上游找去,在一座山上发现了矿!” 薛常难掩兴奋,“属下打算亲自去看看!” 面对异常亢奋的薛常,薛臣却没接这一茬,只沉静道:“先将家人安排出城,我们准备好撤离。” 薛常一顿,犹疑道:“那金矿……” “薛卫和薛青都被绊住了,他们遇到了好几轮追杀,你若再被调离出京,京城里就只剩下猎鹰跟温善章了,而且,这两个人是不是真心追随我们,现在还很难说。” “你确定你过来的时候后面没有尾巴吗?” 薛常顿时觉得后背一凉,想到什么,急急地退出去,往六合胡同赶去。 不知不觉,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薛臣捏着一本书,看向窗外怔愣了良久。 “已经开始了吗……” 茶缘阁,言叙傾也站在窗边,看着热闹的街,片刻之后一条黑影闪身钻进雅间里,请示道:“已经准备好了,何时收网?” 言叙傾抿口茶水,转身将水杯放到桌子上,余光瞥见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香烟,声音如烟雾一般飘散。 “今晚劳烦江大人了。” 江作瑜始终垂眸,以表尊敬。 “是,一切如三皇子安排,属下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言叙傾微微出神。温言从对面的街上看见他,把玩着扇子上来。跟江作瑜前后脚,不知道有没有遇见。 “难得有空闲,喝一杯?” 在茶楼里喝酒……言叙傾有点无语,看着他手里提着的酒坛,就知道又是陈记的桃子酒。 温言看起来颇为烦恼。 “阿晏快一个月没搭理我了,上次见还是在太子出殡那天,当时她问我什么时候去丞相府提亲……”说着一顿,胡子拉碴的脸上爬上寂寞,“我不是对太子不敬,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你也知道,温家跟谭家不能联姻,我像往常一样把话题岔开……” 说到这里他没继续往下说,言叙傾无奈道:“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妥协是不是?” 温言颓然的点点头,接着说道:“身份与我而言都是枷锁,我突然明白了父亲当年的感受。被逼着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确实挺难受的。” “温公给你议亲了?” 言叙傾有些惊讶,他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定了好几次,他都给推了。这么几年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温言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觉得以他们两个的关系,这件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祖父从族里挑选了两个姑娘,打算送进宫给贵妃娘娘掌眼。” 言叙傾挑眉看他,这个时候太子还没过百天,给谁议亲?温言瞪着他瞧了半天,见他还没明白,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说。 “对了,你们府上失散的小姐找到了吗?”言叙傾跟鹰卫打交道,自然知道温家的事儿,毕竟当初闹出的动静不小,而且这些年温家一直在找人,“我应该见过她。” 温言倒是第一次听说,赶忙问道:“在哪里见过?” “在青州第一次见,在豫州第二次见,后来就没再见了,算算时间,有好几年了。” 他没说谎,而且从前也跟他说过,温言想了想问道:“你说的那个命大的姑娘?” 他没跟温言说过胡笳,不过两次见面她都伤得很重,后来又活蹦乱跳,确实是命大的姑娘。 温言讶异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奇缘……她过得好不好?” 本来对自己这个妹妹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突然又有了点血脉相连的感觉。 言叙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算了,喝酒吧,不说这些。” 他们两个也只能谈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温家虽然是言叙傾的母族,但是两个人的立场始终是相对的。 索性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从来不说朝堂的事儿。 回府后,温言就撤下了寻找温如玉的命令,反正找了几年了,或许对方只是短暂的在京城中出现过,但是缘分还不到。 街头巷尾,总有来回穿梭的货郎,或是卖一些小吃,或是卖一些杂货,小孩子们最喜欢围着货郎,因为他们的箱子里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在京城这个大杂烩市场里,货郎竟然是最受小孩子喜欢的人。 他们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感。 货郎在各个巷子里穿梭,天黑之后,巡城营的兵卒跟着货郎们七拐八拐,趁着对方没防备,突然出现,将隐藏在暗处的窝点端掉。 林虎子刚干完一天的活,回到小院子里,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一二十个巡城营兵卒将他包围起来。 他本能的翻过隔壁院墙,落在地上才看见,隔壁院子里三条黑影握着刀等着他,房顶上还有两人,后面是巡城营兵卒,将他所有的退路都斩断。 “你若乖乖投降或许能少吃些苦头……” 与此同时,鹰卫连带巡城营配合完美的将薛卫埋伏在京城的暗线拔出来不少,京兆衙门直接带着差役将第一楼包围起来,将里面的大小掌柜全部请到京兆衙门喝茶。 秦尧这几天如热锅上的蚂蚁,本就急不可耐,才刚一脚踏进温善章的书房,后脚就被鹰卫包围住。 约定着见面的猎鹰没有来。 六合胡同,薛常刚安排人来送妻子儿子出城,大批巡城营兵卒涌进胡同,将马车冲散。情急之下,温苒拉着薛常回到卧室,一掀床板,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一家四口跳进去,床板又恢复原样。 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感觉,街上的百姓见势不妙,赶忙找地方缩起来。 破空声响起,一枚箭头燃着火焰的羽箭破窗而入,薛臣侧身让开,羽箭落入书柜上,瞬间燃起一片火焰。 向外面看去,一排黑衣人影搭弓射箭,火雨袭击而来。 薛臣灵巧避开这些箭雨,猛然破顶而出,站在房顶上的人影没料到脚下的屋顶突然塌了,几个人沿着房檐滚落下去。 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踩碎瓦片的声音,他回头看见一个人。 “薛少主,在下有个问题请教。” 来人施施然的站在他身后,抱紧双臂,似是笃定他一定跑不掉。 薛臣抬眸,灼热的气浪袭来,两人竟淡定的站在屋顶上闲聊起来。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薛少主仍旧是少主,没有人称呼你主子呢?”邪魅的语调充满挑衅,“是还没有成为主子吧……你的人过了今晚都会变成尸体,多年的经营又毁于一旦了呢……” 薛臣抿唇看着他,冷笑一声:“多年不见,你仍旧是一条不见天日的狗,对主子摇尾乞怜的后果就是被当成棋子。你可能不知道吧,我跟你们温皇做了笔生意……酬劳就是你的命!” 江作瑜气息凝滞一瞬,复又恢复气定神闲。 “薛少主果然是一个合格的政客,这时候还在蛊惑人心。” 薛臣轻笑:“你可以不信,反正我最差也不过就是这样了,但是你们想要我的命还早着呢。” ………… 温忆寒看着散在桌子上的密信。 温家的许多产业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被朝廷突如其来的派人截断,还有几条重要的线路,几乎一整条线上的人失去了任何消息。 靠海的生意也被截断,一点一点往内陆蔓延,最后一封汇报情况的书信统一在今天晚上鹰卫行动之前送到温公的书房。 直到刚才为止,他还以为朝廷的动静只针对前朝少主。 言家这一盘棋,布得够广。 用前朝少主掩人耳目,闹出这么大动静,原来是为了迷惑他。 最上面的两封是日期最近。 一封是泉州发来的,一封是甘州。 温家失去了对温朝沿海和边塞的控制。这让他有点意外。但温家百年底蕴,这点事情还不足够让他惊慌。 派人将温言叫到书房,两个人对坐着沉默良久,温忆寒问道:“温家迟早要交到你手上的,对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这些年温言跟着经手了很多生意,线报一直是他们温家最引以为傲的产业,消息灵通意味着很多便利,他们家自己养了很多线人。 但是一夜之间失去了沿海和通往边塞的消息,这件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关键是朝廷怎么做到的? “难道是那位?” 温言大胆联想,当年温家跟京城几家贵族联合算计薛家,他们包括现在坐在龙椅上的言诚书都算是薛臣的敌人。 但是这些年,薛臣能主动跟他们合作,那么跟朝廷联合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只是没想到那为少主的心思这般深沉,竟能沉得住气! “鹰卫今晚联合巡城营,京兆衙门进行了一次联合搜捕,那为少主只怕是引火自焚!” 温忆寒却不愿意相信薛臣没有一点防备。 “那位若是没有一点本事,怎么敢来京城?这是他这么多年太过低调,也太年轻,旁人没将他放在眼里而已。” 温忆寒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轻视他的人之一。 “他虽然在暗处缩着,但是并不代表他什么也没做。前段时间的石碑跟邙山的太子点兵,难道不是那位少主的杰作?” 温言听着祖父的分析,想起了无和尚一去好几年不见踪迹,若不然还能去问问。又突然意识到了无和尚说不准不是去云游,而是……躲着自己呢? “这么说天下要乱了……” 二十年前的突然变天,到积攒到今天才爆发出来的矛盾,必须用一场战争来彻底解决。他们都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今天的温家跟当初的相比,实力弱了太多,不拼一把,或许就没有温家,也就没有如今的天子姓言,朝代乃温。 薛臣突然从房顶上跳下去,退的极快,退的让人猝不及防。就在他退去的一瞬间,轰隆一声,大地颤抖。 浓烟衔着火舌迅速窜起来。 剧烈的爆炸声将屋顶的鹰卫掀飞,炸得血肉模糊。 江作瑜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身体向着薛臣离开的方向弹射出去,饶是如此,也只能看着薛臣飘然离去的背影胸口翻涌。 爆炸声吸引了满城的人驻足,趁着这个机会,原本乖乖跟着巡城营走的细作带着枷锁,突然朝着四面八方逃窜,在百姓中造成一阵不小的慌乱。 另一条黑影出现在江作瑜面前,手中的长刀跟他一模一样,穿着打扮也一样,只是背影略显迟暮。 “师,师父……” 江作瑜抬头看着猎鹰,猎鹰将长刀放在他脖子上,轻叹口气:“我是来杀你的。” 江作瑜余光瞥见自己的属下全部被炸死,他受了伤,如今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处境一下子就反转过来。 “我早说过,论玩弄权术,你不是皇位上那个人的对手,偏要掺和进来分一杯羹,这么多年,你得到了什么?” 从不曾见过天日,只怕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江作瑜仰脸狂笑不止。 “师父啊,若不以我做饵,能引起出现吗?你杀不了我的!” 马蹄声由远及近,远远地停在街口,马上的每一个兵卒手中都握着一把弓,弓上搭箭,将这一片包围住。 猎鹰啧了一声,叹道:“果然,做皇帝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竟连自己的百姓也不顾了,既然他不顾及,我一个反贼,又何必替他爱惜!” 江作瑜瞪大眼睛看向街口的位置,只见一阵黑烟蹿腾起来,砰的一声,夹杂着马儿的嘶鸣声和人的喊叫,街口的骁骑营军瞬间只剩下断臂残骸。 “你们……有多少火药?” 火药从前朝被禁止,到现在朝廷也没有造火药的秘方!朝廷派了工匠研究,目前还没有做出来威力如此巨大的炸药! 两声爆炸,已经成功的在京城里制造出混乱,江作瑜并不是强弩之末,他只是在找机会,能一击得手的机会。 第118章 拖下水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身后火海冲天,街上骚乱一片,骁骑营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江作瑜如毒蛇蛰伏,猎鹰斟酌利弊,恋恋不舍的向后退去。 及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江作瑜扶着刀柄站起来,快速消失在巷子尾。 言言叙傾站在茶缘阁二楼雅间窗户边,注视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瞧见江勘北骑马从楼下匆忙经过,一盏茶功夫之后,江作瑜便拖着沉重的步伐从门外进来,身上带着浓烈的硝石味道,将血腥味儿掩盖下去。 瞧见他,便意味着收网失败了,而且刚才的爆炸声已经在京城引起了恐慌,当务之急是先稳定京城秩序。 江作瑜的语气依旧自信满满。 “皇上下令骁骑营全员出动,将京城里外围起来,巡城营已经在城墙上布置好弓箭手,不管那些乱臣贼子从哪里出城,都叫他们活不过今晚。” 城外还有从京畿调来的五万大军驻守,但是对方手里有火药,这会儿江勘北奉命去增调人手。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他们出城。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滕子湖上突然传来一声炸响,江作瑜面色一紧。 “不好,是水门方向!” 身形霎时窜出,言叙傾回头已瞧不见他,街上兵马横冲直撞,委实乱的不成样子。 “传令禁卫军维护治安,并搜捕乱党!” 硝烟中,一艘画舫从水门出来,滕子湖连接江河,出城之后有一个码头,码头连接运河。乱党若从水门出来,必定要经过码头。 水路上,二皇子领着兵马截杀。 为了设计截杀薛臣,朝廷投入了几万兵马,只要能将他杀死,就算牺牲再多人也是值得的。 看见画舫从水门出来,言易骁举旗,待画舫驶近。 “放!” 两岸边各布置十辆投石车,对准目标,只一轮下来,画舫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大石头砸穿。 言易骁指挥众人暂停,众目睽睽之下看着画舫沉入湖底。等了有一盏茶功夫。 “第一先锋小队,下去看看!” 立刻有十来个兵卒脱了衣服潜入水中。 不消片刻,湖面上涌出红色血迹,不大会儿,第一轮下水的兵卒尸体飘上来。 “放箭!” 弓箭手对准湖底,不知道水底藏了多少人,两轮箭雨下去,湖面上已经殷红一片,又飘上来几具尸体。 “继续下水搜寻!务必要找到前朝少主薛臣!” 满京城兵卒到处搜寻,不明所以的百姓们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朝廷借机捉拿了不少朝廷中的人,京城中顿时人心惶惶。 而将京城搅了个天翻地覆的薛臣,此时正坐在温忆寒书房里喝茶。 面对不速之客,温忆寒正襟危坐,被宽大袖子遮盖住的手心微微冒汗。 “薛少主不请自来,确实让人以外的紧。” 温言站在温忆寒身后,抬眸打量着对面一身黑衣、从容淡定的薛臣,从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看不见惊慌,那张脸上甚至带着亦正亦邪的浅笑,让人摸不着心思。 “温公不是曾去信给我的属下,说想见我一面,我这不是来了。” 温家之所以百年不倒,除了本身雄厚的实力之外,自己培养的暗卫杀手在全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 书房里只有他们祖孙二人和薛臣,外面却是站了满满一院子人,白晃晃的刀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满满一院子人,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寂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道温公有什么想谈的,趁着本少主这会儿有时间,我们好好谈谈。” 毕竟是在自家地盘,温忆寒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点场面都是小意思。 温忆寒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语气不疾不徐。 “薛少主未免太自信了些,年轻人做事情不能光凭冲劲儿,谋定而后动,才是处事之本。” 他说话的时候薛臣侧耳听着,听他说完点头附和道:“温公言之有理,往常帝师也是这般训诫我的,不过我觉着谋定而后动过分谨慎,说不准这一辈子都没有谋定的时候。像温公当年难道也是谋定而后动?” 温忆寒脸色沉下来。 现在的温家比之前朝,已经缩水了不止一圈,跟他当初的选择不无关系,薛臣这是在嘲讽他! 薛臣面上不显,叹道:“不过有时候确实需要冲动一把,比如现在,我是反贼,而温公依旧是权贵。如果当初祖父能破釜沉舟,一刀斩断你们这些权贵的牵扯,后果嘛,也不是难以承受。就算乱上一阵子,说不准现在依旧是大燕朝的天下。” “可见谋定而后动并不适合每一个人。” 温忆寒轻嗤一声。 “薛少主难不成是来找老夫理论当年?” 薛臣抬眸看他,无辜道:“理论当年有什么意思?我现在是生意人,来找温公做生意。温公刚刚没了两条线路,如果能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呢?不知道温公有没有兴趣。” 温忆寒眯眼,将眼中的危险神色藏起来。 “这么说,那两条线路是薛少主做的?” 薛臣抿口茶,才继续道:“也有可能是言家人做的,毕竟他们比我更想吞掉温家。” 温忆寒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薛臣却是叹了口气。 “祖父当年不过是想为百姓做点实事,又没想为难谁,你们一群人跳起来将祖父逼死,强行改朝换代,如今面临的不过是跟当年同样的境地。当初的几家,这二十多年来,只剩下温家了吧……” “言家人没有想象中的懦弱,不用他们动手,你们内部先争个你死我活,那几家没有温家的实力,如今早已不复存在,温公难道就没有想过吗?如今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言家下了一盘大棋,将温家拖下水,将我也拖下水。” 温忆寒如梦初醒,温言想起什么,惊愕的看向薛臣,不确定的问道:“石碑和太子点兵……都是朝廷做的?” 薛臣用充满赞赏的眼神看向他,笑道:“温公子聪慧。” 朝廷先他一步将棋局布好,将他以后的路堵死,这次他若不趁势造反,以后再用同样的手段,百姓们见怪不怪,不仅达不到预期效果,而且还容易变成笑话。 “言家人狠辣,而且对改制采用强取手段,温公若是再等下去,等来的只会是横亘在脖子上的刀剑。” 温忆寒心里有点乱,尚未做出决断,就见薛臣施施然站起来,面上笑的不怀好意。 “我的生意很简单,温公若是肯出人出钱,本少主的名头可以借给温公用用。” “你!”温忆寒气得脸上表情变形,拍案而起,“你敢耍我?” 温言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白,他目光直视薛臣,思索着出手直接拿下他的可能性。院子里的气氛达到冰点。 薛臣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一般,在他还没动手前提醒道:“我能从鹰卫手底下活到现在,两位以为我凭借的是运气吗?” 温言身体猛然一僵,火药…… 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薛臣连同他带来的人退的一干二净,仿佛从没来过。温忆寒从书房里走出来,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炙热温度,看着不知所措的护卫,吩咐道:“不计后果,将人拿下!” 院中依旧如往日平静,只是这份平静之下掩藏着惊涛骇浪。 “关键时候,我们手里必须要有点筹码……” ………… 绕开鹰卫追击的胡嘤嘤跟薛青乔装赶到京城附近,正坐在茶棚里喝茶,听见旁桌的人议论。 “听说京城发生了暴乱,连禁卫军都出动了,到处捉拿前朝少主,这位前朝少主到底是什么人呐?” “嘘……”旁边那人将手指放在嘴边,眼睛四下瞄一圈,才将脑袋凑过去,小声说道,“听说是前朝那位明德太子的子嗣,要造反……” 旁边的人惊呼一声,压低声音:“那位……一直住在京城吗?听说他手里有火药,你说,要是直接把皇宫……炸了,造反不就容易多了吗?” “你以为火药是馒头啊,要多少有多少?” “听说连城门都炸了,那天京城里可混乱了,一直乱了好几天……朝廷杀了不少人呢,听说那些人的尸首现在还在城楼上挂着呢……都风干了!” “瞎说,不是一直挂着,是挂在城楼上示众三天,三天后换一批再挂上去,这是警示大家不要窝藏反贼!” 胡嘤嘤跟薛青对视一眼,薛青借口放水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色发白。胡嘤嘤从怀中摸出两枚铜钱拍在桌子上,两人起身离开。 走到无人处胡嘤嘤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青借机去联系了附近的暗线,京城那边的消息他们也不清楚,但是城楼上挂着的人他们去看了,很多确实是他们埋在京城的人。 每一条线路联系的人不一样,有些人除了薛卫他们也不认识。 薛青组织了一下语言:“朝廷为了抓少主调动了京城附近的兵营,京城里是巡城营跟禁卫军同时出动,将我们的不少暗线挖出来斩首示众,少主不见踪迹,下落不明。” 胡嘤嘤脸色也不好看,他们两个人从离京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了,从无名县石碑刚刚发现到现在,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早该想到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直都是薛青听她的,这次她突然一反问,让薛青顿住了,想了想,提议道:“薛卫在邙山附近,我们先去跟他会和。” 胡嘤嘤没有意见,两人即刻调转方向,赶往邙山。 一直到现在,胡嘤嘤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就要开始了吗?他们都有一种没有准备好的感觉。 ………… “薛卫你怎么样?” 在山林里跑了一阵,薛卫脸色发白的靠坐在地上,大腿伤口处往外冒着鲜红的血。薛琴爬上树查看一周,跳下来担忧的看着他。 “追兵就在后面,不过你要先止血!我去找点药材!” 薛卫一把拉住她,沉声道:“来不及了,你先把腰带解下来给我绑上。” 追着他们的鹰卫杀不干净,一波接着一波的追来,薛卫为了救她,大腿上挨了一刀,要不然以薛卫的战斗力,他们两个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薛琴怪不好意思,赶忙解下腰带递给他。 薛卫一只手掐着伤口附近的动脉,一只手提着剑预防偷袭,看见她只伸手的动作,无语的看着她。 “你帮我缠紧一点,我腾不开手。” 薛琴才反应过来,赶紧蹲下来一圈一圈把他的伤口缠上。 “你还能走吗?” 抬头看见他脸上豆大的汗珠,薛琴更觉过意不去,转过身蹲下。 “我背着你走吧!” 薛卫,扶着树干站起来,紧追而来的鹰卫已经将他们围住。 薛琴拔剑护在他身前。 “我拖住他们,你先走。” 薛卫无奈的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嘱咐道:“待在这里别动。” 说完提剑冲上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追上来的六个鹰卫就被他解决了。薛琴还瞪着眼,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鼻子一酸,莫名觉得薛卫很有魅力怎么办? 她是要嫁给少主的。 赶紧上前扶住他,薛琴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就算后面有追兵,这一刻她也觉得很安心,现在才想起来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她好像从来没操心过什么。 一走动牵动伤口,疼痛的感觉让他满脸布满汗珠,两个人身上都不怎么干净,不过可能是人格魅力,薛琴不住的看他,好像是今天才发现他长相也不错。 身材……视线下移,额,脑海中回想起他光着上身的场景,身材也挺好。 “翻过这座山,我们到汝宁府跟少主汇合。” “少主要来?”薛琴语气都不一样了,见薛卫看她,立刻敛去脸上的表情,解释道,“我是好多年没见少主了,一时间有点激动。” 薛卫假装没有看见她眼底的兴奋,他脸上一向不显露,有什么情绪总是闷在心里。 薛琴见他沉默,用手指戳戳他。 “喂,你不开心了?” 正在想事情的薛卫抬头茫然的看着她。 薛琴嘟嘴,“又来,你开心不开心我能感觉到,刚才就是感觉到你不开心了,你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 薛卫没搭理她。 第119章 干等着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喂,你这个人真讨厌,我都做好准备听你说说心里话了,你又不说,每次都是这样,咱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记得小时候你生病了,还是我照顾你呢,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说了。真小气!” 薛琴记性很好,这一件事儿从小记到大,他不过就病了那一次,她到现在都忘不了。不过那次确实是她一直照顾着他,他都记得呢。 “咱俩也很多年没见了,你都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薛琴是个话痨,一路唠叨,薛卫基本上不怎么接她的话,但是她说话的时候他都认真听着,一直到……晕过去以前,还听见她惊慌失措的声音。 “薛卫你别吓我啊!” 他其实没事儿,就是失血过多,有点撑不住了。 薛琴用身体撑起他,拖着比自己高一头的薛卫走了一段,见山里有一户猎户人家,跟他们当时住的房子差不多,上前敲敲门。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从里面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 女人隔着门警惕的问道。院子是用篱笆桩围起来的,站在屋檐下就能看见门口的动静。 女人早就看见他们,只是不敢开门。 薛琴回道:“我们是山那边的猎户,我男人腿上受伤了,想借嫂子家歇一会儿。” 女人迟疑着把门打开,瞧见薛琴一个柔弱女子扛着一个大汉,赶紧将人让进来。 “我去打点水,再拿点伤药来。” 猎户家里常备着伤药,女人很快就回来了。瞧见两人身上带着的长剑,心里发怵。 “你们怕不是猎户吧?” 薛琴一顿,感觉到身后女人屏住呼吸,一副害怕的样子,解释道:“我们确实不是猎户,但我不会伤害你的,这点嫂子只管放心。” 见她挺好说话,女人稍微安定,把伤药跟布条交给她。 薛琴把薛卫伤口附近的衣服撕开,将伤口清洗干净后上了药,又重新包扎好,动作干脆利索,女人见帮不上忙,就在一边看着。 “妹子是江湖人?” 见她忙完,女人给她倒了杯茶。薛琴道了谢,回道:“可以这么说吧,我们遇到仇家追杀,我男人……” 她顿了顿,十分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我男人受了伤,失血太多,我们可能得在嫂子家歇两晚上。” 女人抿唇笑道:“没问题,我家俩小子跟着他爹上深山打猎去了,要过两天才回来。妹子饿了吗,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 薛琴没留意到薛卫什么时候醒了,还是看女人的神色回头才发现的。 想到刚才说的话,她不自然的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 薛卫摇头:“小伤而已。” 说完就不再说话了,以往两人相处随意自然,薛琴也没什么负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会儿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于是,顿了半天之后才说道:“我出去看看。” 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薛卫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到了晚上,追兵也没再追过来。 女人抱了一床被子给他们。 “山里晚上冷,两位早点歇着吧。” “多谢嫂子。” 薛琴将女人送出门,回来看着一床被子发呆。薛卫自觉地往里面挪了挪,把被子让出来一半。 薛琴犹豫,但又实在是太累了,最后索性脱鞋爬上床,这几天被追得到处跑,她十分怀念躺在床上的感觉。不过她还记着薛卫受了伤。 “你睡吧,我警惕些。” 薛卫应了一声就闭上眼睛,薛琴也闭上眼,山里的晚上果然冷,盖着棉被也不觉得热,她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失去意识之前还听见身后薛卫叹了口气。 估计是在感叹她警惕性这么低,怎么还能好好活到现在吧……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好好活到现在的,大概是因为运气好。 后半夜,薛卫听到点动静,把薛琴推醒,薛琴迷迷糊糊睁开眼,听见有开门声,立刻惊醒。 从床上爬起来,透过门缝往外看,看见女人迎着一个男人进屋。 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娘,这一趟收获不大,爹爹带着我们,怕我们迷路,都没有去追射中的猎物!” 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提着只兔子跑进屋。 “这是我抓的!” 另一个大点,也稳重,从外面进来坐在板凳上,背对着薛琴。 女人揉揉半大小子的头,轻声提醒道:“小点声说话,家里来客人了,别把客人吵醒。你们这次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男人看了眼薛琴他们的房间,嘱咐两个儿子:“你们今晚先去我跟你娘的房间睡觉,我跟你娘说会儿话。” 三更半夜从山里回来,肯定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好,我都快困死了!” “娘,那我们先去睡了,你跟爹也快点过来。” “知道了,快去吧。” 等两个孩子回房睡觉,男人解下腰间的砍刀,沉声道:“我在林子里看见不少尸体,担心家里,就提前回来了。家里的客人……是什么人?” 女人脸色一白,往门缝里看了一眼,不自觉的压低声音:“是一男一女,都拿着剑,男的受伤了,说是遇上仇家追杀……这事儿,跟他们有关?” 男人面上倒没有多少惊慌,沉稳道:“十有八九。” “那怎么办?”女人追问,“要不要报官?” 男人摇头。 “等明天我见过他们再说,先回去睡觉吧。” 女人却是睡不着,脸上似有惊恐。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他们没有伤害你,说明他们不是坏人。等明天我见过他们,问问他们的打算。山里那些人都穿着黑衣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死了就死了吧,何况在深山里,也没人能看见,咱们就当不知道就行。” 客厅的灯灭了,薛琴回到床上,叹道:“这位大哥倒是一个通透人。” 转过头去看薛卫闭上眼睛睡着了,不由瘪瘪嘴,也继续睡。 早晨,女人一大早就起来了,看脸色应该是昨晚没怎么睡好。薛琴在院子里活动筋骨,跟她打了个招呼。 “嫂子早啊!” 女人勉强笑笑,说道:“早,我去厨房做饭。” 男人站在屋檐下看她半天,又退回去,两个小子还在床上赖着没起来。 薛卫睁开眼,喊了一声进来,正在客厅踱步的男人进来,在床边跪下。 “属下三百五十九,见过卫主。” 最早的时候,从凌云阁出来的人都是用序号当做代号,薛卫是一,薛青是七,薛常因为出色的生意头脑位列第二,薛琴因为她父亲薛镇,位列第五。 三百五十九排名很靠后,他都没什么印象了。 “嗯,起来吧。” 男人站起来,将林子里的情况汇报。 “属下已经将尸体痕迹处理干净,接下来该怎么做,请卫主吩咐。” 薛琴瞧见男人溜进房间,但是薛卫一直没喊她,她就在窗外留意着屋子里的动静。 “到山脚下联络我们的人,恭迎少主。” “少主要来?” 男人显得十分激动。薛卫嗯了一声说道:“还不太确定,让我们的人留意动静。” 男人应了一声退下,经过薛琴的时候朝她拱了拱手,然后去厨房。 薛琴跟着到厨房外面,见男人凑到女人耳朵边说了什么,女人十分惊讶,惊讶过后脸上便没了忐忑不安的神色。薛琴对男人有点印象,不过不太确定,回去问薛卫。 “猎户大哥是我们的人?” 薛卫靠在枕头上,十分惬意的嗯了一声。 “我嘱咐他下山联络我们的人迎接少主,等会儿你悄悄跟上去看看他有没有异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大事上薛琴也是能靠得住的人。 “知道了。” 等男人下山的时候,薛琴就在后面远远跟着,把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着,回去好跟薛卫汇报。 胡嘤嘤跟薛青一路没休息赶到豫州,联络当地的暗线,得知薛卫的位置,直接顺着找来。 他们找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 天了。 薛琴跟两个半大小子混的很熟,闲的没事儿就教两人武功。 男人姓王,叫王树,两个小子一个叫王春,一个叫王冬,跟着他们爹学了点功夫,不过他爹自己的功夫练得都不是很好,两个孩子自然很不成样子。 薛琴一招一式教他们,两个孩子都很聪明,一学就会。薛琴长得好看性格还好,本身比他俩大不了多少,又教他们功夫,很受两人欢迎。 教了几天,因为一个动作不标准,王冬被薛琴罚扎马步。半个时辰后,王冬跑到正坐在屋檐下看他们练武的薛卫跟前告状。 “你媳妇儿好凶哦!” 额……王春看着自己弟弟不知天高地厚的憨傻样儿,忍不住扶额,心想他爹是没在这儿,要不然不用薛琴姐姐罚他,他爹就上手揍了。 “你说什么呢?”薛琴叉着腰瞪着眼,“再罚你半个时辰,去站到太阳下面去!” 王冬看向薛卫,见对方一脸赞同,只好耷拉着脑袋站回去。 薛琴瞪了薛卫一眼,那一眼的意思是她教徒弟,让他少操心。 这一幕刚好被找过来的胡嘤嘤看见,被自动理解成打情骂俏。不过她对薛卫挺怵的,不敢开他的玩笑。 “薛琴,我想死你了!” 胡嘤嘤站在门外喊。 薛琴也看见她,跑过来开门,看着一脸沧桑疲惫的胡嘤嘤跟薛青,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弄的?” 薛青头上还插着一根茅草,两人的形容多少有些狼狈。 将两人迎进来,王春瞧见又有客人来,赶忙去沏茶招呼客人,王冬还在扎马步,只笑嘻嘻的朝胡嘤嘤打了个招呼。 胡嘤嘤瞧见一个机灵孩子很有他当年的风范,赞了一句:“小子不错,当年我扎马步可是最少两个时辰起,你努力哦!” 王冬的脸立刻就垮下来了。 她这才腾出空来回答她的问题。 “还不是被鹰卫追的,本来我们两个已经将他们甩掉,结果因为想回京跟少主说一声,又被鹰卫追上,一连追了我们俩半个多月,跟疯了一样,还自导自演一场大戏,不知道搞什么鬼!” “你们没遇上鹰卫?” 薛琴朝着薛卫努了努嘴,胡嘤嘤才看见薛卫大腿上缠着绷带。 “听说京城乱了,少主呢?” 这话是问薛卫,薛卫摇头:“不知道。” 这话说得很不负责任呐,胡嘤嘤怀疑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薛卫摇头。 “真的不知道,我也在找少主。” 胡嘤嘤有点颓丧,一方面是担心薛臣,另一方面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她很清楚薛臣的实力,如果真的要开战…… 倒不是说输赢,是这个过程,不管谁胜,都损失惨重。 “我们就在这里等吧,你们两个先去洗漱洗漱,吃点东西。” 胡嘤嘤点点头,下去洗漱去了。 吃完东西先睡上一觉,睁开眼天都快黑了。 四个人搬了板凳坐在院子里,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看向薛卫。 “你真不知道少主接下来的安排?” 胡嘤嘤再次确认,她十分怀疑薛卫没说实话,现在在场就他们四个人,如果说白天没法说的话,现在也可以说了。 就连薛琴现在也有点怀疑了。 薛卫还是之前的意见,他们在这里等薛臣。 “少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才是胡嘤嘤最关心的问题。听说连炸药都用上了,满京城好几万大军都在找薛臣,她很担心。 薛卫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才松了口。 “我跟少主约定好在汝宁府碰头,现在我们就在汝宁府地界。但是少主什么时候会来,我不知道。” “那京城那些事儿呢?” 薛卫沉声道:“我没在京城,那边的信息网断了,我们在京城的暗线几乎被清除干净,我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要见到少主之后才能确定。不过鹰卫的动作很大,我早就将暗线藏起来了一部分。现在正是风口浪尖,消息会有些慢,我们再等等。” 他们也只能干等着。 王春娘将偏房收拾出来,薛琴抱了被子喊胡嘤嘤过去睡觉,薛青跟薛卫住一间,正好。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青觉得自己进房间的时候,薛卫看自己的眼神暗含深意。 因为睡过一觉,胡嘤嘤不太困,跟薛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薛琴就是一个话痨,一会儿问她当初去哪儿了,是不是跟着少主去了,一会儿又问她是不是真的见到少主让人打造的大船了,问她有没有坐船,还问她少主是不是真的买了个岛,乱七八糟。 到最后,她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 第120章 细作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朦胧中听见薛琴嘟囔。 “我可是要嫁给少主的……不过好像薛卫也不错。” 睡梦中都想给她翻个白眼,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们是在逃命,脑子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胡嘤嘤睁开眼的时候,薛琴已经将王春、王冬两个小子提溜起来在院子里练功,她起床吃了早饭,溜达着过去看。 薛卫惯例坐在屋檐下看,时不时地挑些毛病。 “这一招胳膊得再往后伸点儿,嗯,对,腿踢高。” “胳膊肘往外,再往外。” “别听她的,她功夫不大好。” 一开始薛琴还忍着没有发作,到后头每一下他都得插嘴,薛琴恼了,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就在胡嘤嘤以为她要动手的时候,薛琴把匕首扔到薛卫手里。 “你行你来教!” 薛卫神色讪讪:“我现在是伤员……” “那你就闭上嘴!” 薛琴狠瞪了他一眼,抓过匕首又转回去教那两个小子。 薛青帮着王家嫂子补屋顶、劈柴,忙的不亦乐乎。胡嘤嘤眼睛从薛卫身上落到薛琴身上,又从薛琴身上挪回来看着薛卫。 忍不住凑过去盯着薛卫的伤口。 伤在大腿内侧,如果是伤到动脉血管,那确实挺严重,但看他现在的精神劲儿,不像是伤的很重的样子。 薛卫面不改色的瞥她一眼。胡嘤嘤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的……”胡嘤嘤眯起眼睛,看着他的伤口笑的猥琐,“你这伤故意的吧?” 同样被鹰卫追杀,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没防备,薛青背上挨了一刀,后来这么长时间,他们两个虽然狼狈,却没再受伤。以薛卫的战斗力,不应该受伤才对,何况他身边还有薛琴。 胡嘤嘤内心感叹,原来薛卫也挺闷……骚…… 这会儿她也觉得薛卫可爱了起来。 薛卫瞅着她。 “你不是喜欢少主?我把你的情敌拐走,你该高兴才是。” 胡嘤嘤挑眉,她喜欢的这么明显吗? “不过你得加把劲儿,少主到现在还没有子嗣……” 说着眼睛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儿,胡嘤嘤咧咧嘴,难道自己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工具吗?这世上就没有纯粹的喜欢跟欣赏? “你不是也没有子嗣?你想让薛琴给你生儿子还是女儿?” 胡嘤嘤就纳闷了,他们一个个自己都是和尚,天天催着她有意思吗? 薛卫目光落在正在指导王春的薛琴身上,唇角微翘,胡嘤嘤觉得肯定是自己眼花了,耳朵也有问题,竟然从他嘴里听到温柔的跟水一样的声音。 “只要是她生的,儿女都行。” 胡嘤嘤忍住吐,她是有多想不开,一大早自动送上门来吃狗粮。 “告辞了!” “薛青,我来帮你补屋顶吧!屋顶补好了啊,那我来劈柴吧。” 胡嘤嘤必须得找点事儿做,要不然身上的鸡皮疙瘩没地儿抖落。她实在忍不住问薛青。 “你们卫老大从小就喜欢薛琴?” 正在往缸里倒水的薛青反应了会儿才明白她说的卫老大是薛卫。 “应该是,他们以前关系很好。” 胡嘤嘤又八卦道:“你们一起长大,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薛青看她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胡嘤嘤觉得他们也算同患过难,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话不能说? “你看哈,你们卫老大今年二三十了吧,到现在也没娶上媳妇儿,他就是把自己的感情藏得太深了,要是你们早点知道他喜欢谁,兄弟们喝点酒,一撮合,说不准老早就成了!哪至于现在还在这儿唱苦肉计,装的可怜巴巴的。” “所以啊,你要是有喜欢的人,赶紧趁早表白,免得蹉跎光阴……” 薛青继续瞪她,胡嘤嘤摸摸鼻子。 “我也没说错啊……” 见薛青不搭理她,她想了半天,决定不管他,还是担心担心少主吧,不知道薛臣这会儿到哪儿了。 话说薛臣一行人一路藏在骁骑营的人马里,出了城又混进京畿大军中往外搜捕。等单独行至一处的时候,脱下行装,快速隐匿在附近的山林中。沿山路往汝宁府赶。 因为走的是深山老林,各路眼线细作都没有发现他们,连他们自己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一进入汝宁地界,薛卫就收到了消息。 他趁大家不注意夜里暗中出去了一趟,因为跟薛青一个屋,薛青最先发现,等他回来,薛青坐在床头等他。 “有少主的消息了?” 薛青看向他行动自如的腿,才明白过来白天他是装的。 “少主让我去宿州跟徽州调动兵马,只要兵马一到位,就迅速竖起大旗,跟朝廷对抗。这一次朝廷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我现在就要出发,你们在这里等少主,少主估计明天就能到这儿。” 薛青点头,目送他从窗户里跳出去,身形在院子里顿住。 薛琴抱着双臂站在院子里盯着他的腿,好像有点生气。 “薛卫你学坏了,竟然骗我!你要去哪儿?” “我有点事儿……要先离开。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薛琴回房间拿上剑出来。 “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我……” “不准拒绝!” 薛卫还没说话,就被薛琴打断,“都是为少主办事儿,你们一个个天天神秘的跟我不是组织里的人一样,做什么事儿我都不知道!怎么,拿我当外人啊?” “不是,是我们做的事儿太……危险。” “不是就好,我们走吧!” 薛卫无奈叹口气。 “少主明天就到,你要是现在走了就见不到少主了。” 薛琴一愣,薛卫的目光慢慢黯淡下去,抬头瞧见薛琴已经走出院子,回头看他还在原地站着,喊道:“愣着干什么?不是说一起去?” 他唇边又重新染上一丝笑意,快步跟上。 “你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什么话不直接说,天天让人猜你的心思,小时候我最讨厌你了!” 走远了还能听见薛琴的声音,“没想到你这小子也学坏了,会骗人了,我得给你记上一笔,免得将来你赖账!” “都怨你,你就不能明天走?我都好几年没见过少主了……” 胡嘤嘤耳力很好,一直听着薛琴絮絮叨叨抱怨,薛卫一句也没接话。她心里还有点不平衡,就这也能把薛琴拿下? 想着自己在薛臣面前也是个话痨,他们两个也是保持着说近不近,说远又不远的距离,她又不敢太主动,也不敢来硬的。 毕竟她家少主软硬不吃! 只能慢慢磨吧…… 薛琴走了,耳朵边清净了,后半夜睡得还不错。一直到天快亮,林子里响起一声哨声,她几乎是本能的从床上弹起来,开门出去,就见薛青已经走到院子门口。 胡嘤嘤提着双刀跟上去,林子里的哨声只响了一声,一炷香后又响了一声,两人距离哨声已经很近了。 朦胧的天光笼罩大地,林子里依旧是一片漆黑,走近些能看见几条人影蹲在树上,鼻尖能闻到血腥味! 薛十七跟薛十八从两边的树上跳下来,看见来的是薛青跟胡嘤嘤时松了口气,解释道:“我们在怀庆被温家的杀手缠上,他们一路追到这里。” “有人受伤吗?” 胡嘤嘤想直接问薛臣有没有受伤,话到嘴边没问出口。 这才看见薛十七跟薛十八胳膊上都缠着绷带,大家身上都有些潦草,其他人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都是小伤,少主在前面。短暂修整之后我们得马上离开。” 两人快跑几步,看见薛臣正盘腿坐在石头上调息。 胡嘤嘤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扫视一遍,见他身上虽然有血迹,但是没有伤口,她才稍微放下心来。站在旁边不敢打搅。 半个时辰之后,天边已经出现红云,薛臣睁开眼,脸上虽然胡茬冉冉,略显疲惫,但精神状态还可以。 薛臣的目光看向她,又看向薛青。 “你们两个没事吧,薛卫呢?” “薛卫昨晚连夜出发去徽州跟宿州调兵,我们两个没事。” 薛青也是第一次离开薛臣身边,一时间有些激动。 “嗯,我们休息一下绕路去济南府。” 胡嘤嘤想问问京城的情况,瞧见大家都是一脸疲惫,便主动承担起护卫的责任。 “大家休息一下吧,我跟薛青警戒。” 薛十七跟薛十八脸上做了放松的表情,大家撤回去找个地方躺下睡觉,薛臣靠在石头上也睡过去。看着又瘦了一大圈的薛臣,胡嘤嘤心里有点心疼。 又是一年秋,白天的太阳依旧火辣,只是山林间吹吹来的风已经有丝丝凉意。偶尔一片黄叶从树上落下来,风一吹在半空中打个转儿,往薛臣脸上落去。 胡嘤嘤伸手接住,垂眸看见薛臣睁开眼看着她手中的叶子。 “你睡吧,我在呢。” 薛臣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直到太阳偏西,林子里响起簌簌的动静,原本熟睡着的众人瞬间坐起来,手握在剑柄上。 胡嘤嘤拔出双刀看向来人,十三四个黑衣杀手,不像鹰卫,但是能确定是杀手。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胡嘤嘤一身杀气冲进去,薛青从另一侧冲破杀手的阵型,两人速度极快,叮叮咣咣一阵儿,将杀手解决。 薛臣好心提醒了一句。 “他们是温家人。” 胡嘤嘤一愣,反应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个身份。 顿时有点无语,当初她需要这个身份的时候没人来找,现在她放弃了这个身份,偏又遇上温家人。 还有,少主看她的眼神怎么奇奇怪怪? “我又不是温家人。”她翻了个白眼,将刀收起来,看向薛臣,“少主啊,都这个时候了,您老还试探我……我这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天天担心您呢。” “少主呐,我可算见着您了……” 胡嘤嘤想冲过去表达一下自己的思念和担心之情,奈何被薛臣伸手推开。 她也不恼,笑嘻嘻的问道,“少主,我们是不是该造反了?” 当了这么多年反贼,直到这一刻胡嘤嘤才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其实不只是他,在场的几位暗卫大哥也觉得这一天来得太突然。 薛臣深深地看她一眼,吩咐道:“我们先去济南府跟胡青山汇合,等薛三十八这边的消息。” “薛三十八呢?少主派薛三十八去哪儿了?” 这一个来月天天被追着跑,胡嘤嘤来不及想天下的局势,这两天闲下来,分析了一下。 “少主是不是派薛三十八南下夺泉州?” 除了第一批的二十艘船,后来又有一批下海,这些船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肯定搞大事儿去了。 如果薛三十八能一举夺下泉州、福州跟广州一带,再有薛卫从豫州、徽州、宿州调兵,前后夹击,将江南一带收入囊中,东部沿海还有济南府,他们就占了三分之一的江山了。 而且他们背靠大海,一旦形势不妙,直接退到海上去。 不用薛臣回答,她已经将未来畅想好了。 一直等到天黑透了,一行人才从林子里出来,沿着大路下山,向东往济南府方向赶。今天晚上格外黑,胡嘤嘤仰脸看见天上一点光也没有。 整个大地闷闷的,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她的左眼皮一直跳,心头也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来。 等到休息的时候,薛十七拿了水袋先递给薛臣,后递给她。 “喝口水吧。” 薛十八将剩下的水袋分给大家。 薛青去前面探路。 她接过来,因为心里一直跳,也没心情喝水。 薛臣一路上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喝了两口水,突然面色一变。 “你是什么人?” 他急速拔剑刺向薛十七。薛十七胸口被戳了一个大血窟窿,一张口嘴里就往外冒血。 薛臣的身体摇晃几下,胡嘤嘤赶忙上前扶住他,惊讶的看向薛十七。 “对……对不起……” 薛臣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向四周看去,喝过水的暗卫大哥们东倒西歪躺在地上。 薛十八举着水袋子愣在原地,他刚才只顾着给大家发水袋,这会儿水还没喝到嘴里。 第121章 不安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呼呼啦啦从四周涌现出来二三十个黑衣人将他们围起来。 胡嘤嘤面色发冷,将薛臣扛在后背上。除了薛青,她现在谁也不信,心中还震惊薛十七竟然是细作,看向薛十八的眼神就带着微妙的情绪。 薛十八也同样震惊,他一向跟薛十七形影不离,突然的变故让他一懵,解释不清楚。不过这会儿不是解释的时候。 来人并不急着动手。 薛臣强打着精神,趴在胡嘤嘤耳边解释道:“这些人是温家的杀手,你要小心。”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面对这些杀手,就算是硬碰上也都还有一线希望,但是带着薛臣,她就只能选择逃命。 “薛十八,撕开一个口子,联系薛青!” 薛青就在附近,薛十八拿出哨子吹响,黑衣杀手们立刻围攻上来。薛十八顾不上自己,一马当先,用身体厮杀出一个口子。胡嘤嘤背着薛臣,一刀砍断从右后方伸过来的杀手的胳膊,头也不回的向前冲去! 身后响起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她知道,薛十八牺牲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所有跟着薛臣的暗卫大哥们都没了。 所有功夫里面,胡嘤嘤练得最好的就是轻功,因为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逃命,现在果然用上了。 这几年,这些暗卫大哥们跟她一起逃命,一起吃饭,一起习武,每次她练功夫的时候总爱拉了他们陪着,就是想共同进步,以后多一分保命的资本,没想到他们都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她来不及失落,来不及伤心,背着薛臣拼命地跑,跑得只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跑到天上下了雨,跑到天又亮起来。 腾出来功夫回头看的时候,那些杀手们早就不见踪迹,也没看见薛青。后背上趴着的薛臣已经昏睡过去了。雨下的越来越大,胡嘤嘤茫然走着,看见前面有个破庙,机械的迈动双脚走进去。 破庙里到处都是灰,屋顶还漏雨,将薛臣放在佛像后面,胡嘤嘤转过来打量了一下破庙。 她能想到躲进破庙,估计那些杀手也能想到,他们短暂休整之后还得继续赶路。 雨滴打在屋顶的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雨水很凉,她又忙活了一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儿感觉很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薛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从佛像后面爬起来。 胡嘤嘤在破庙里面找了几根桌子腿,找了些茅草,从佛像下面发现了两个火石,可能是过路的商旅留下的。 薛臣的脸色很白,胡嘤嘤点了火,扶着他坐到火边。两个人身上都是湿漉漉脏兮兮。胡嘤嘤抬头看着他。 以前见过他最狼狈的时候也没现在狼狈。很明显,他的情绪也不好。 “我选在身边的,都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心腹,我没想过薛十七会是温家的细作。这一路从京城过来,他都没有半点异样。跟着我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我们同吃同睡过,一起患过难……” 薛臣垂着眼,湿发贴着脸颊往下滴水,浓黑色更衬得他皮肤苍白。 “我甚至想过你是细作,因为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所做的事儿没有一件符合常理。还有你的身份……” 他突然顿住,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等薛青找来你就走吧,去海岛上,避开这一切。我如果成功了,会回去找你。如果……失败了,你记着给我立一个衣冠冢,也不用收尸。” 胡嘤嘤鼻子一酸,话题太过沉重。她坐在火堆前抱着双膝,将脑袋垂在上面。 “以后我的身边尽是这样的尔虞我诈,还会有更多人死去,包括你认识的这些人,也包括我。” 见她不为所动,薛臣还在试图劝解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啰嗦,只是看着她沉默下来,想说些话。但是他的话却让她更加沉默。 薛臣索性闭上嘴,暗中调息,昨晚他只喝了两口水,到现在身上还没有力气,可见水里被下了猛药,如果没有胡嘤嘤,他现在已经成为阶下囚了。 内息在体内运转一周天之后,无力感消退几分。 薛臣起身走到破庙门口,看着外面密集的雨幕,伸手接住从屋檐上落下来的水珠,将手上的灰洗掉。 腰间突然被一双手臂环上,胡嘤嘤把脑袋靠在他的后背上。薛臣先是一愣,低头看着她的脏兮兮得两只手,难得的没有推开她。 两个人都贪恋着这片刻的温柔。 薛臣伸手覆上胡嘤嘤的两只手。将她的手掌握住。 “少主想要这天下吗?” 背后的声音带着鼻音,语气中带着问询。 薛臣沉默半晌。 “我想要的是一个公道,祖父那样雄才伟略的帝王,不应该死于阴谋诡计之中。这个天下也需要一个把百姓放在第一位的明君!” 百姓兴亡皆苦,虽然改朝换代了,但是百姓们依旧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当做工具牺牲。他们脚下这片土地上不知道埋了多少冤魂。 胡嘤嘤松开他,眼神晶亮。 “我明白了。” 薛臣转过来,见她情绪不再低沉,只抿抿唇没再说话。 “我帮你!” 薛臣没有答应。 “往后的路不好走,如果留下来,你会面临很多选择。而我不希望你去做这样的选择。这是一场男人之间的战争,跟你没有关系。” 胡嘤嘤反手握住他的手掌,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不怕做选择,我想要的是两个人一条心,认准一个目标去慢慢实现。你想复国,而我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但这么多年我一直习武练功,看书学习,一日不敢松懈,就是因为我想帮你!” “我想让你成为明君!” “而我也相信你会是一个明君!” 从知道他身份,到后来的每一次,她都在观察他,当年的大水、瘟疫、灾荒、流民,那个时候如果从黄河里发现一块儿石碑,或者是民间流传几句反诗,轻而易举的就能给朝廷制造麻烦。但是那个时候,他选择蛰伏起来,暗中收治流民。 只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确实是个明君。 掌心温度相传,两人视线相交,薛臣却放开她的手,沉重道:“你留在我身边,我做事会有顾忌。” 胡嘤嘤先是一愣,继而狂喜,又往前凑了凑,凑到他故意别开的目光前面。 “这么说,少主心里有我!这就够了,我无怨无悔!” 薛臣又往旁边挪了挪。 “我不想你跟着。” 胡嘤嘤又追一步。 “我偏要跟着!” 烈女怕缠郎,胡嘤嘤觉得自己快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少主这个人闷的很,有时候脾气来的莫名其妙,她都想不明白。 现在突然明白了。 两人正对峙的时候,薛青从雨幕中走来。 他走过的地方地上落了一滩水,水迹中还有丝丝殷红。 “少主,人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你受伤了!” 胡嘤嘤发现他胳膊和腿上都有伤,赶忙将他让进来,把自己的腰带解了给他包扎伤口。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薛青任由胡嘤嘤包扎,疼得时候眼角都在跳,却一直忍着,目光始终看着前方,没再看她。 后面肯定还会有追杀,他们现在距离济南府越来越远了。而且他们三个人现在的状态也不是最好。顶多再面对两拨追杀,再往后就无力抵挡了。 胡嘤嘤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我们不是有炸药吗?” 薛臣无奈的看她一眼,解释道:“齐柏耀藏在西山石库里三箱子火药,为了在京城中制造混乱全部用光了。当年宫变前,祖父将所有制作火药的工匠杀死,并且烧了所有军火库。” 胡嘤嘤记得制作火药的配方,但是……一旦研发出火药,从冷兵器时代进入火药时代,就意味着更多人死亡。 她选择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既然要竞争,那就公平些。 “不说炸药的事儿,温家那一批杀手能让薛青受伤,他们的实力很不一般。连薛十七都能是细作,我们埋在各处的暗线说不准也不安全。”胡嘤嘤冷静分析道,“现在最安全的地方是海岛上,或者是我们自己的军营。” “我们需要去济南府接应胡青山。”薛臣冷静分析道,“我们兵分两路,我跟薛青去济南府,你去开封府通知胡青山。” 胡嘤嘤狐疑的看着他。 “你不是故意支开我?” 被说中心思的薛臣面上不显,低声干咳一声,解释道:“计划有变,需要胡青山暗中夺取豫州军权,他是一个文人,需要你去协助他。” 胡嘤嘤这才松了口,问道:“药劲儿过去了没?” 她得确定他的安全,才能安心去开封府。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去济南府的时候,顺便路过开封府,跟胡青山碰面之后再做决断。 薛臣点头。 胡嘤嘤才应道:“好,保证完成任务!等雨停了我就出发。” 又问薛青,“你的伤怎么样?得养养吧。” 薛青看她一眼,见她脸上尽是关心。 “我没事。” 现在是特殊时期,胡嘤嘤不敢耽搁,雨下的稍微小了一点,她就依依不舍的跟两人告辞。 薛青看着神色不明的薛臣,问道:“少主,是故意将她支开?我们接下来很危险吗?” 薛臣从破庙的窗户往外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外面瞬间立了几排黑影,最前面两排手持弓箭,半蹲在地上,弓弦拉满,正对着破庙。 不出意外的话,四面都有同样的弓箭手,林子里树梢微动,里面埋伏的可能也有人手。 薛青也透过窗子看见外面的阵仗,失血的脸上没有血色。 “她是温家人,这些杀手不会伤她。但是他们布下杀阵,自然不希望她待在杀阵里面。我现在希望的是,她不要回来,也不要被温家人捉住。” “早就听说温家养了私兵,果不其然。” 破庙四周早就布置好了,他们插翅难飞! 胡嘤嘤走出十里地,才察觉到不对,林子中好像一直有人盯着她。这种感觉从破庙里出来的时候开始,到现在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薛臣,你骗我!” 似想到什么,她的身形快速消失在原地,向着破庙方向奔去。 林中尾随着她的人速度没有她快,见状赶忙提气跟上。 走出破庙的时候,她心中的不安感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还更加浓烈了几分。本能的想拒绝这个任务,但是想到自己刚刚才说过会帮他,听他指挥,不能出尔反尔,不尊将令。 但是这会儿已经确定林子中有猫腻,她才不顾一切的往回赶。 破庙已经被弓弩射穿,从破庙里飞掠出来的时候,两人才看清在破庙后面架着三驾三弓床弩,每一根箭都有手腕粗细,在空旷的地方,射程将近一里地。 距离这么近的话,箭能直接钉入墙里。 温言撑着伞从林子里走出来,天青色长袍的衣摆上沾着些泥土,但是泥污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度。反而让这位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看起来更加儒雅几分。 “我们只是想请薛少主到府上做客,上次一别,祖父觉得跟薛少主聊得十分投机,怎奈薛少主来去匆匆,没能在府上多住几日。祖父每说起来,尽是遗憾,所以特命在下亲自来迎,希望薛少主给在下几分薄面。” 薛青护在他身前,但是前后左右把他们围起来的人数太多,就算两人背靠着背,也难以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 “温公子可以请本少主的尸首去温府做客。本少主一向不喜欢被人威胁。” 温言扇着折扇,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巧了,在下也是,那就不打扰少主雅兴了。” 话落,三驾床弩上绷紧的弦咻的一声松开,破空声带着强劲的风瞬间就将薛臣跟薛青冲散。粗箭没入墙缝中,本就风雨飘摇的破庙霎时倾塌。 与此同时,第一排弓箭手手中的箭射出,第二批弓箭手立刻放出手中的箭。 漫天箭雨从四面八方袭来,薛臣的功力只恢复了不到三成,身形慢了半步,一支羽箭便擦着他的肩膀落到他身后的废墟里。 箭头带着血迹。 第122章 养伤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少主!” 薛青伤在手上腿上,动作自然不如以前快,很快一支羽箭从他肩胛骨穿过。两人渐渐有些吃力。 温言摆手,弓箭手退下,立在后面的杀手冲上来,将两人围住。 杀手并不下死手,只是戏耍一般在薛青手上腿上划下伤口,又不伤他关键部位,伤口的疼痛他能忍,但是动作越来越慢。 薛臣目光担忧,却自顾不暇。 温言叹了口气,劝道:“薛少主何必挣扎呢,难道喜欢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死在面前?” 四把剑封住他的两条腿,四把剑封住他的两只手,腹部、胸口门户大开,一柄长剑直取他的咽喉。 薛青身上已经麻木,绝望的闭上眼。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关键时候胡嘤嘤从天而降,一刀砍断杀手的剑,将他救下来。一愣神的功夫,薛臣已经被五六把长剑架在脖子上。 她看见他身上有血迹,担忧的看着他。 就算被剑架在脖子上,他也依旧淡定从容的交代她。 “带薛青先走。” 胡嘤嘤朝温言的方向看了一眼,抓起薛青纵身跃出包围圈。 那些人不会杀薛臣,却会杀了薛青,而有她在,至少那些杀手不会再下死手。她的轻功极好,后退的时候跟温言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她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温度,温言却意外的看着她,抬起来的手缓慢放下。 从没想过,他们兄妹见面,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停止放箭,抓活口。还有,不准伤她。” 身后的黑影们领了命令,除了二十多个看押着薛臣的人没动之外,其他人几乎倾巢而出。温言上前往薛臣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嘱咐道:“薛少主最好乖乖将药丸吃了,否则稍后追回来的你的那两个下属,我就不敢保证他们是死是活了。” “你不会杀她。” 嘴上这么说,薛臣还是将药丸吞了。温家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少主请吧。” 黑影从林中驾出一辆马车,薛臣在众人的看押下登上马车。然后这些黑影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马车包围起来。 温言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一行人沿着大路往北边走。 温言似是对自己极为自信,两辆马车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路上。薛臣从坐上马车就开始闭目养神,到休息时就在马车上休息,一路上在吃喝上十分配合。 天黑前,马车驶进一处别院。 他们大概在别院里呆了三天,然后继续启程向北。然后到了一处山谷的别院之后,温言便请他下了马车。 “委屈薛少主先在别院里住几天。” 薛臣从马车上下来,也没打量四周,淡定的跟着温言到了一处院子。 “薛少主如此配合,倒让在下有些不习惯了。” 温言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薛臣这么多年,涵养功夫早就练得炉火纯青,自然不会让他看出深浅来。 “多谢盛情。” 温言吩咐人准备洗漱用品,将一切安置妥当之后,才起身出去。 有属下来禀,说是失去了胡嘤嘤跟薛青的踪迹。 她能躲了这么多年不被温家发现,必然是有些本事的。温言不急,他们迟早会自己送上门来。 “你们守在这里,不准有任何闪失,否则……我也不敢保证你们会怎么死……” 温润的语气让跟在他身后的黑影顿住,额上细汗直冒。目送他的背影离去,黑影才擦擦汗,转身回去将院子里的防卫又加了几层。 院子里关押的是前朝那位,他们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入秋之后总爱下雨,一场雨过后,温度便降下去几分,天气却清朗起来。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昨夜才下过雨,随着热气扑面而来的,还有山间的土腥气。胡嘤嘤扛着薛青辨认了一下方向,北边走。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往南边去找薛卫,或者去莱州找沈柳,把少主的消息告知,让他们想办法。 但是当她尝试着往这两个方向走的时候,发现了很多细作混迹在市井坊间。她不敢确定这些鬼鬼祟祟的人是温家眼线,还是朝廷的人,也或许里面夹杂着自己人。 但是她现在拖着受伤的薛青,不敢冒险。 便只能带着他往京城的方向走,至少要等他把伤养好再说。 初时薛青还清醒着,到后来浑身高烧不退,胡嘤嘤在山间挖了些草药给他重新包扎伤口,把他身上满是脏污的衣服脱了洗干净,晾干再给他穿上,又捡了猎户仍在山上的破瓦罐烧了热水喂他。 如此过了五六天,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胡嘤嘤其实很怕他撑不过来。这五六天,他们住在一个山洞里面。山洞里有熊的脚印跟粪便,能开出来这是野熊的洞穴。不过野熊可能是被猎人杀了,他们住了这几天,也没发现野熊回来。 她不敢走远,就在山洞附近打了兔子野鸡,用半个破瓦罐煮了汤,拽了树叶折成弧状,舀上一点喂给薛青。 连着五六天都是喂他喝一些汤。 等他睁开眼睛,呆愣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渐渐找回焦距的时候,她才松一口气。 因为淋了雨,他的伤口发炎了,浓水将包扎伤口的布条浸透,混着药草的汁液,干了以后,布条变得硬邦邦的。 胡嘤嘤把他包扎着伤口的布条拿到溪水边洗干净,用滚烫的热水烫过,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用匕首把他的伤口上的腐肉割掉,整个清创的过程,薛青忍着一声没吭。 因为没办法消毒,她把匕首放在火上烧热。 “你忍一忍。” 薛青虽然退了烧,但是身体十分虚弱,经过刚才的清创,他身上已经疼得起了一身的汗。他的脸色很白,胡嘤嘤有些于心不忍。 有时候,人总是对自己狠心容易,对别人狠心难。 胡嘤嘤拿起烧红了的匕首,放到薛青的伤口上,滋滋啦啦冒起一股青烟,闻到一股肉烧焦了的味道。 薛青浑身肌肉紧绷,疼得他脸上脖子上的青筋直冒,他仍旧咬紧牙关不发一语。 胡嘤嘤拿布条把他的伤口缠起来,如此反复把他的伤口处理完,薛青早就疼晕过去,饶是她身上也出了一身汗。 把裙摆撕下来一条,出去沾了水给他擦了身子,胡嘤嘤抱膝坐在一旁,对着洞口发呆。晚上山里的温度低,她得出去再捡点柴火。 这么想着,她查看了一下薛青的脉搏,确定他只是疼晕过去,在他周围用树枝围一个圈,这才起身出去捡柴火。 周围都是高大笔直的山体,他们现在应该是钻进了太行深处了。这五六天连一个猎人都没遇见,而且周围没有一点人烟,所以他们现在应该很安全。 薛青可以在这里先养养伤。 因为逃命,他们两个身上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她随身带着的只有一把匕首,跟她的两把细长刀,再有就是她头上插着的玉簪。 别的什么也没有。 薛青身上更是一干二净,连他的长剑都丢在破庙那儿了。他们两个现在完全就是以野人的形象在这里生存。 也不知道薛臣怎么样了。 胡嘤嘤叹口气。 等到晚上的时候薛青醒了,胡嘤嘤把半罐兔子汤推到他跟前,薛青也不客气,抱着罐子一连喝了半瓦罐汤,又上手把两根兔子后腿撕下来吃了。 胡嘤嘤见他胃口好,吊着的心又放下去一半。能吃就行,能吃伤才会好。 薛青吃完坐一会儿,就又躺下去睡了。接下来几天吃了吃东西和上厕所,他就躺在地上睡觉。 数着日子,大概过了二十多天,薛青的伤口差不多都长住了,没再发炎溃脓。 外面又在下雨,这一次下雨的时候,两个人还穿着单衣就有点冷了。 “等不下雨了,我们出去吧。” 胡嘤嘤正站在山洞门口看着外面,听薛青开口提议,转身过来坐在火堆旁。 “我们去哪儿?” 薛青犹豫道:“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薛卫他们知不知道少主的情况?” 胡嘤嘤摇头:“这件事儿要通知薛卫,但是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容易动摇军心。除非我们亲自去说,别人都信不过。” 薛青点头。 胡嘤嘤还担心一点,温家如果一直囚禁着薛臣还好,就怕温家在其中还搞事情。必经朝廷看温家不顺眼很久了,朝廷想收拾温家,温家再李永学臣牵制朝廷。 到头来,他们这边再失了民心,失了先机,他们就变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注定是为他人做嫁衣!、 “我们两个兵分两路吧,我去京城温家打探消息,你去通知薛卫随机应变。” 薛青看着她,倒不是不信任她,而是觉得温家是虎狼窝,她这一去等于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门去。 胡嘤嘤两手一摊。 “我也没别的办法了,要想找到少主的下落,只能从温家入手,而所有人里,只有我最适合去,也只有我能去。” “还是再等等吧,如果薛卫找到少主……” 胡嘤嘤打断他:“就算找到少主,你们有把握把少主安全救出来吗?温家不会迁怒到少主身上?少主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还做什么反贼?” 薛青泄了气。 “我先去附近探探路,看看最近的城镇在哪个方向,我们两个都得拾掇一下,总不能真当叫花子。” 胡嘤嘤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裙摆几乎都被她撕成布条给薛青包扎了。薛青身上的衣服也没好到哪里去,破烂程度连大街上的乞丐都嫌弃那种。 他大概有一个月没刮过胡子了,满脸胡子拉碴,真跟流浪汉差不多。 胡嘤嘤抓了只野鸡收拾好给他炖上,等外面的雨停了,给他留了把细长刀,自己带着另一把出去了。 她就以这个形象出现在距离最近的小镇上,满头满身脏污,身上到处都是泥,脸上抹的也是,因为太脏了,衣服又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一眼看上去雌雄莫辨。 只见她兴奋地抓着刀跑到镇上的当铺,啪的一下拍在掌柜面前。 “掌柜的,这把刀您给估个价!” 掌柜一瞧那架势,把刀接过来打开,刀刃寒光凛冽,刀身光滑细腻,一看就不是凡品。 掌柜却把刀推回去。 “小公子,你这把刀什么来路?来路不明的东西,小店不收。” 胡嘤嘤痞里痞气的切了一声,大方方的往椅子上一坐。 “你吓唬谁呢?你们当铺里来路不明的东西还少?真当小爷我是外行啊?” 掌柜心疼的看着自己的黄花梨木椅子被弄得满是脏污,深吸一口气,敞亮说道:“小公子既然明白道上的规矩,在下也就不说虚的那一套了。这把刀虽然不是凡品,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在京城地界上十两银子就能买到,不过在我这小镇上不值这个价,我给你二两银子,而且签死契。” 胡嘤嘤挑眉看着他,看了半晌,一耷拉脑袋,摆手道:“二两就二两,反正也是捡的,赶紧拿银子来吧。” 掌柜给柜台后面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立刻准备好二两纹银,并一张契书。 胡嘤嘤抓起银子,在手指头上吐了口唾沫,混着泥水把大拇指往上一按,说道:“小爷我又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签什么字!” 说完扬长而去。 掌柜对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立刻也跟着出去了。 胡嘤嘤斜眼瞥了一眼,知道自己身后跟着尾巴,大大方方的走在大街上,到银铺里换了一吊钱,沿街买了不少吃的。 又到一家成衣店,买了两套男装,临出门看见门口挂着的黑色斗篷挺好看,指了指让成衣店掌柜也给包起来。 又到隔壁鞋店,把自己脚上那双烂的露着脚指头的鞋子一脚揣了,买了两双鞋。 等她走了,当铺的伙计先去成衣店转一圈,问了胡嘤嘤刚才买衣服的尺码,又到鞋店问了她买的鞋的尺码。 发现她买的尺码都不是她能穿的。 肯定有猫腻! 伙计继续跟着胡嘤嘤在街上逛,胡嘤嘤往巷子里溜达,趁着身后的尾巴没有追上来,赶紧躲到一边。 第123章 投奔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伙计追上来看不见她,往前跑了几步,被她从后面窜出来一脚踹倒在地上。 “好啊,你们掌柜的耍赖皮,你跟着我是不是还想把银子要回去?我告诉你,少给小爷来这一套,小爷在道上混的,小心小爷砍死你!” 伙计趴在地上只管求饶。 胡嘤嘤眼珠子一转,在他腰间摸了一圈,把他的钱袋子摸走。这才仰脸出了巷子。 然后迅速隐没入另一条巷子,到一户大户人家墙根上翻进去,跳进后院的井里洗了个澡,又悄悄潜到房间里找了套看起来最普通的衣服穿上,这才匆匆出了城。 大户人家的夫人丢个一件两件的衣服裙子也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闹不到外面。 收拾好了之后才抱着东西匆匆出了城。 再回到山上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买的两套衣服跟鞋子都比薛青穿的尺码还大一号,只有斗篷稍微小点,薛青穿上正好。 她想的是他毕竟受着伤,用斗篷遮遮。 等薛青拾掇干净之后,两人从另一个方向下了山,正好到顺德。 胡嘤嘤把自己还剩下的那柄细长刀塞到薛青怀里,又把自己身上还剩下的钱也塞到他怀里。想了想,又把头上的簪子拔了给他。 她典当细长刀暴露了行踪,温家很快就会找来,所以她用不着钱。那点银子被她买了衣服跟吃的,剩的也不多了。从他们所处的位置去找人,那点钱不一定能够。 薛青身上有伤,行程慢,再加上这只簪子就差不多了。 “我们就在这儿分别吧,希望还能再见。” 薛青郑重的看着她,把东西收好,叮嘱道:“你也要小心。” 胡嘤嘤笑着看他,想让气氛轻松一点。 “知道啦,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走。” 胡嘤嘤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衣裙,黑发垂散下来,发梢沾了山间的露水,还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风一吹,将她的袖子跟裙摆吹起来,看着很单薄。 薛青顿住脚步,把斗篷取了,折返回来给她披上。胡嘤嘤扯着斗篷想拒绝,被薛青强硬的披上,并且伸手直接在她领口把带子系好。 他的手指细长,很灵巧,几下就系好了。胡嘤嘤看着他认真的神色,突然鼻子一酸。 这一次的分别不像以往,他们的前路都是未知的,没有薛臣,每个人都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 薛青略显笨拙的伸出胳膊抱住她,初时还有几分不自然。 他们两个需要互相给对方支持。 胡嘤嘤鼻子酸酸的,眼眶红红的,这辈子跟他们相处的时候太幸福,突然的分别让她生出几分离别愁绪来。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一群朋友。 她轻轻拍了拍薛青的后背,像长辈安慰晚辈那样老气横秋。 “你要小心,不管什么时候,保命要紧。” 薛青顿了顿,沉声道:“不管什么时候,我会先保住少主。” 胡嘤嘤嗯了一声,想说他的命在她看来跟薛臣同等重要,话到嘴边拖了长长的音,哽住没说。 “我走了。” 薛青转身快步离去,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胡嘤嘤一滴泪从右眼落下去滴落到地上,左边依旧是笑意。 等薛青的背影消失之后,她抬头看一眼远山,转身顺着大路往前走着。一直走,走到天黑,竟然走到了当初偶遇言叙傾的小镇子。 小镇子比之以往更加荒凉,街上一个店铺都没有,曾经他们住过的那家客栈现在也成了一片废墟。 胡嘤嘤想起来,这位“温言公子”还曾经给过她一枚玉佩。 或许入京并不是一条死路? 胡嘤嘤翻身跳到客栈二楼,把蜘蛛网清理一下,拿了干粮简单吃喝之后,躺在床上想事情,一直到天黑透了才闭上眼。 第二天一大早,她折身拐回去,从顺德入豫州,走了三天,沿着山路走到青衣楼曾经用来训练的地方,楼里早就人去楼空了,但是后山的竹林还在,竹林中的阵法也还在。 她绕过阵法找到竹楼,竹楼里厚厚一层灰,布置没变,屋子里的物件整齐有序。从竹楼后面的梧桐树下,胡嘤嘤挖出来一个已经腐烂掉的包裹,从还没完全烂透的荷包里翻出半袋子宝石并一黑一白两块儿玉佩。 玉佩的流苏已经腐烂掉,但是玉佩表面依旧光滑润泽。 她抓了一把宝石放在身上,又把两块儿玉收好,当晚就歇在竹楼里。 而遍布顺德周围的温家细作正在到处找她,从顺德开始,沿着山路两边往京城寻人,因为有人看见她进城了。 而她只是到城里转了一圈,换了层皮出来回豫州。绕了这一圈,倒是恰好避开了温家的搜捕。 再往京城去的时候,她不断变换着身份,青衣楼里虽然人人都学易容,但是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像她这般精通易容。 很多人只是学会粗浅的改变容貌特征,乍一看还行,禁不住推敲。但是胡嘤嘤能缩骨,将自己打扮成小孩子、老太太、弓腰驼背的汉子,有时候是独行的侠客,有时候是商队里的镖师,温家要想找到她,很难。 胡嘤嘤跟着一支商队混到京城,拿一枚红宝石到当铺换了一百两白银。 以往商队往西域去的时候,换回来很多红宝石,那时候的红宝石虽然贵,却算不上稀罕玩意儿,只要有钱,要多少有多少。 这几年,朝廷关了关城,断了往西域去的商路,红宝石在京城里又贵了起来。 普通当铺里难得见到这么大,这么透亮的红宝石,当即给了一百两银子。 胡嘤嘤先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每天换着身份,坐在温香阁对面的馄饨摊上往里面看。 守着这个馄饨摊,她倒是经常能看见熟人。 传说中的谭相府的小姐谭晏晏,带着她的丫鬟小乔,经常在晚上天黑之后,来小馄饨摊上吃馄饨。 当然不只是吃馄饨,眼神一直瞄着温香阁,一坐坐到很晚,临走的时候会问一句。 “温公子这两天来过吗?” 买馄饨的老翁人也很好,也帮她留意着,如果见了,会主动邀请对方过来吃馄饨,如果对方有留言,也会帮她记着,等她下次再来的时候告诉她。 胡嘤嘤注意到,谭晏晏十九了,还梳着姑娘头,还没嫁人。 她一连来了几天都没等到一个消息,正有些沮丧。 恰巧一辆马车停下,一个白衣公子从马车上下来。 看见她,径直走过来。 谭晏晏看见来人赶忙行礼。 “臣女见过三皇子。” 言叙傾瞧了瞧没什么人的馄饨摊,他是知道内情的,见她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守着,好心提醒她。 “温兄最近好像不在京城,估计明日才回来。” 谭晏晏红着脸,尴尬的回道:“我又不是在等他……让三皇子见笑了。” 言叙傾轻笑一声。 “如此,我请谭姑娘吃馄饨。” 说着竟然掀起衣袍,在小摊上坐下来。谭晏晏已经吃过了,不过出于礼数,也在桌子上坐下。 老翁对他们这种达官贵人见怪不怪,甭管对方是皇子还是相爷,他都能从容应对! 老翁盛了两碗馄饨,一碗递给言叙傾,一碗端到胡嘤嘤桌上。 胡嘤嘤此时打扮成一个柔弱的小娘子,拿了勺子,先尝一口汤,再舀起馄饨吹了半晌,才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实际上是故意拖延时间,支棱着脑袋听他们两个说话。 这会儿天已经凉了,馄饨凉的很快。 两个人其实没什么话说,坐在一张桌子上也是谭晏晏看着言叙傾文雅的吃完一碗馄饨。 “我让人送你回去。” 谭晏晏想说不用的,十里直接赶着马车过来,盛情难却,谭晏晏只好带着小乔上了马车,在护卫的护送下回了相府。 言叙傾复又坐下,把已经凉了的半碗汤喝光,才起身看了胡嘤嘤一眼,皱着眉头去了温香阁。 期间胡嘤嘤一直没敢看他们,只专心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馄饨,但还是感觉言叙傾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身上。 她快速把碗里的汤喝掉,留下三个铜板,起身往远处去。 原来他就是三皇子。 胡嘤嘤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在今天之前,还以为他就是跟温家有点关系,或者是温家的旁支。 从没想过他的身份竟如此显赫。 言叙傾坐在温香阁二楼靠窗,盯着外面的夜色发了会儿呆。 长安在旁边问道:“公子,您明知道谭相想跟您联姻,为什么还送谭小姐回府?难道您对谭小姐也有意思?” 言叙傾抬头看他一眼,长安自知话多,当下赶紧闭嘴。 “温兄喜欢那丫头,他人不在京城,我不得帮他一把。”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长安眼睛瞪得更大。 “那您不怕谭相误会?” 大晚上的,三皇子邀请谭家小姐一起在街头吃馄饨,吃完馄饨,还用自己的车架把人送回去。嗯,明天开始,坊间就该传出三皇子与相府小姐两情相悦,相府小姐就是内定的三皇子妃人选。 谣言一出,就等于谭相站在三皇子这边,就算他没站队,二皇子也要生疑心,逐渐跟谭相离心,把谭相推到他们这边来。 长安突然明白了,脸上的狐疑瞬间就变成明了。 “高,公子的手段真高!” 言叙傾无奈的看他一眼,他是真的想帮温言,跟朝堂没关系! 但是就连他身边的人都误会了,别人只怕会是跟他一个想法。 谭相这只老狐狸,到现在还在观望,言叙傾内心里是不喜欢这种人的。但是朝堂上需要这样的人,他们会见风使舵,也会看脸色行事,有时候对群臣来说,是一个风向标。 二哥紧紧地握住军权,让他很被动,但是文臣如果都站在他这边,他的胜算也不小。 胡嘤嘤快速回到住处把脸上的易容卸掉,换上自己的衣服再次来到温香阁门口。正好赶上十里赶着马车回来。 言叙傾吃完饭从温香阁出来,一眼就看见靠在馄饨摊旁边石墙上等他的胡嘤嘤。 他略有几分惊讶的从台阶上下来,穿过大街走过来。 见少女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当初自己送她的玉佩,问道:“胡姑娘是在等我?” 胡嘤嘤把玉佩扔给他,他站的这么远,难为他能一眼瞅见她,并且五年未见,还能认出她来。 言叙傾接住玉佩。 “这是……” “你当初说过的话还算数吗?”胡嘤嘤身体站直,略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走投无路,来投奔你了。” 见她目光坦荡,言叙傾笑道:“自然算数,你今晚有地方住吗?没有的话我让十里安排。” 胡嘤嘤把手里的包袱举起来。言叙傾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喊道:“十里!” 十里赶着马车过来,看见胡嘤嘤也挺意外,不过却并没多言。 “上车吧。” 十里跳下马车,把上马凳搬下来放在马车边上,胡嘤嘤提着裙子直接跳上马车钻进车厢,言叙傾才踩着凳子上去。 吩咐道:“回宫吧。” 长安收起凳子,沿着外面坐下,十里赶着车直接往宫里去。 胡嘤嘤掀开车帘看外面,天黑之后,街上依旧有人来回走着,不过今天早晨又下了一场雨,冷风从街上吹过,地上有很多的积水,出门的人少。 “我也是今天晚上忙完了,才出来转一圈透透气,平常基本上都在宫里呆着,你找我找了很久吗?” 言叙傾解释一句。 胡嘤嘤放下车帘,车厢里顿时一片黑暗。 “也没有很久,大概找了你十来天吧。”胡嘤嘤也很坦诚,“上次进京的时候,听见有人喊你的名字,我跟着那人到了温家胡同,结果那位温言公子不是你。我倒是没想过你会是当朝三皇子。” 言叙傾挑眉,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从她从容不迫的回话中丝毫没听出惊讶来,也没听出任何情绪,就算知道自己骗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也没有半点反应。 好像有点奇怪。 “你跟着的那位公子呢?” 言叙傾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少女很在意那位黑衣公子。但问出口之后,他突然有点忐忑,好像既期待她的回答,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回答。 第124章 亲事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黑暗中感觉对面的少女一直看着自己,时间寂静。耳边只有车轮在石板路上转动的声音,大概两个呼吸之后。 胡嘤嘤开口道:“我不想说,因为我不想骗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言叙卿疑惑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不回来?” 他问的是温家人的身份,资料上说她当初消失不见的时候是八岁,应该知道自己是谁。 胡嘤嘤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抿唇顿了顿,才顺着他的话说道:“回来做什么,再受一遍刑罚,被人丢出去吗?” 言叙卿想起初见时她浑身是伤的模样,不免顿住。 “当初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也被事情绊住了,所以……”现在解释这些并没有多大意义,言叙卿转过话题,“温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他还以为两人没见过面,想替温言说几句好话,“他找了你五年时间了,如果你肯回去,他定然不会亏待你。”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三皇子尚未婚配,也没有分府另住,宫门口的守卫看见是三皇子的车架,直接开门放行。 胡嘤嘤往外看去,只能看到厚重的宫墙,像牢笼一样。 她没想到自己一个反贼有朝一日还能进到皇宫里面,这种感觉挺新奇。 “具体的,等到了地方我们再谈。” 她放下车帘,听着来回巡逻的士兵的脚步声,马车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何况外面还有他的两个随从。 马车一路到言叙卿住的云卷阁。 是一处挨着御花园的别致院子。 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两人在门口下了马车,胡嘤嘤借着灯笼的微光看着云卷阁的牌匾。 “我们进去吧。” 朱红大门开着,十里将马车送到车驾所,长安随着二人进门。 “三皇子。” 院中的宫女恭敬地给言叙卿行礼。 “去泡两杯茶来。” 长安对着好奇打量着胡嘤嘤的小宫女吩咐道,一边上前一步推开门进去点上灯笼。 小宫女捧了两杯茶进来,长安拿了点心放在桌子上,随着小宫女一起退出来。 “长安公公,这位姑娘是谁?从未见三皇子带过姑娘回来……” 长安嘘了一声,他家主子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他怎么知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不过十里肯定知道,不过这么多年,也从没听十里说过这号人物,等会儿他回来了得好好问问。 这几年他们可没少为他家主子发愁。 胡嘤嘤看着桌上几样精致的点心。 “这是芙蓉糕,你尝尝。” 胡嘤嘤摇摇头,只端茶喝了一口。 “你是皇子,我只是一个平民,突兀来找你,你能信我吗?” 言叙卿轻笑一声,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要看姑娘来找我是什么事情,如果只是小住,就算是父皇问起,也没什么大碍。” 后半句他没说,如果是做细作,宫里到处都是眼线,她在这里会寸步难行。 跟聪明人说话,话不用说的太明白。胡嘤嘤不打算跟他绕弯子。 “我想回温府,但怕保不住这条命,所以绕了个弯子,先找到三皇子……我想让你保我。作为代价,我可以做你在温家的眼线。” 朝廷在温家安插了不少眼线,但是他们安插进温府的人从来接触不到太核心的东西。温家在外的生意,他们可以截断,但是温家的底蕴深厚,他们手中握着多少张王牌,谁也不知道。 朝廷现在做的不过是在试探,并不敢真的对温家怎么样。 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言叙卿的好心情上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找他,他都能接受,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么一天,他却觉得有点不大舒服。 “你是什么人?”他沉声问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他盯着她的眼睛,胡嘤嘤也侧脸看他,对视半晌,胡嘤嘤浅笑道:“我不说是因为不想骗你,我的身份等可以告诉你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你说温家公子明天回来?” 这句话是他在馄饨摊上跟谭晏晏说的,言叙卿皱眉,那时她就在附近吗? 不过他并没有否认。 “温兄离京之前,确实曾说过,会在九月半回来。” 今天是九月十六,看来他也不确定温言什么时候回来。胡嘤嘤不甚在意的起身说道:“那我就在这儿多叨扰三皇子几日,等温家公子回来再说。” “我让长安给你安排房间。” 言叙卿喊了一声,长安从外面进来,恭敬地带着胡嘤嘤到偏房歇下。 今晚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夜晚,三皇子约会谭家小姐,并送谭家小姐回相府。 三皇子回宫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女子。 不出半个时辰,这些消息就送到二皇子言易骁手上,他看着这两个消息皱了皱眉头,收回一脚踏入后院的左脚,转身快步往书房走去。 “谭相那边是什么意思?”幕僚已经在书房恭候,他一进来收敛的脾气就爆发出来,“一边跟我们虚与委蛇,一边打算用自家姑娘跟老三联姻?这只老狐狸不是早就站在老三那边?” 太子死了,他就是最有望继承大统的皇子,至于他那两个侄子,乳臭未干,做事瞻前顾后,跟太子一个德行,根本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他唯一忌惮的就是父皇对老三的喜欢,若不是他抓住军权,父皇估计早就想把他撇到一边立老三做太子了! 他一拳捶到桌子上,“这群文人惯会见风使舵,见父皇宠信老三,便一个个往上凑,他们忘了,这几年是谁护着他们,让他们在京城无后顾之忧?” 幕僚知道二皇子脾气暴躁,尤其是这两年手握军权,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便生出几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来。 这不是好事。 “二皇子息怒,这件事儿只是道听途说,相府那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们还不知道,说不定是三皇子用的计策,想要离间您跟相府的关系,借此拉拢谭相。更何况,三皇子不是还带了一个女子回宫吗?还不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 “我们先调查一下三皇子带回去的女子的身份,谭相那边说不定也得到消息了,我们先看看谭相是什么反应。” 言易骁压下怒火,让幕僚下去查。 另一边,谭相知道是三皇子将谭晏晏送回来,心里一咯噔,赶紧出门去迎,却只见到三皇子的车驾,并没有见到三皇子的人影。 十里从马车上下来跟他见礼之后,赶着马车离开了。 他把谭晏晏叫到书房,问了今天晚上她是怎么遇上三皇子,三皇子跟她说了什么,为什么送她回来等。 谭晏晏自然不会实话实说,把温言的那段略掉,只说自己恰好遇见三皇子,三皇子又恰好没什么事情,就说了两句话,然后送她回来了。 谭相派人去打听,当时街上人少,温香阁又是温家的产业,自然什么都不会说,街头卖馄饨的老翁早就被温言换成了自己人,只是谭晏晏没发现而已。 派去打听的人回来说的,跟从谭晏晏那里听到的版本差不多,谭相尽管一肚子狐疑,却不得不往深处去想。 三皇子莫不是对谭晏晏有意?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只能站在三皇子的船上,万一将来是二皇子荣登大宝…… 他一直保持中立就是想再观望观望,但是两位皇子明显不想再等了,想逼着他尽快作出决断。 该怎么办? 谭相在书房里想到半夜,决定等明天上朝,再试探试探三皇子的意思。 至于被三皇子带回宫的那名女子,在他看来无关紧要,毕竟就算那女子身份再高也不可能高的过他的女儿,这点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而且,在大街上随随便便一个女子,哪有什么深厚背景。 而谭晏晏根据父亲的态度已经猜到他的意思,估计是看好三皇子,想让自己去联姻。 想解释两句三皇子对她并不是私情,却又没法开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消失很久的温言,又觉得一肚子火气,爬起来对着他的画,拿画笔沾了颜料,想把他的脸画花。 想了想又有点泄气,放下画笔,把画卷起来放到书架深处,不打算再拿出来。然后躺到床上继续失眠。 胡嘤嘤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胡嘤嘤起床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正遇上穿戴整齐准备上早朝的言叙卿。以往见他的时候他总穿着白衣,今天穿着藏青色的蟒服,腰系玉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头上戴着金冠,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 不再是飘逸出尘,而是贵气,翩翩贵公子模样。 “早。”胡嘤嘤对着他打了个招呼,又看看天色,“这会儿还不到上朝的时辰吧?” “以往的时候,此时我已经站在朝堂上了。”言叙卿见她迷惑,解释道,“今日不是大朝,辰初有个朝会,我先去父皇寝宫。” 胡嘤嘤哦了一声,目光送他出门,然后继续在院子里打拳。她其实很想练一套刀法,但是她的双刀不在身边。 正纠结着的时候,长安捧了两把短剑过来。 “主子上朝的时候吩咐奴才去库房里给姑娘找件趁手兵器,听说姑娘是使双刀的,我们主子的库房里没有,奴才只找到这两把短剑。” 胡嘤嘤拿起一把来,短剑大概跟她的手臂一样长,拔剑出鞘,在剑身上一弹指,清脆的嗡鸣声,是一把好剑。 她不喜欢用剑是因为剑的力量感比之刀弱,她是个女人,在力量上不占优势。 不过这两把剑是好剑,两只手拿着沉甸甸的,她试了两下,挥舞起来虽然没有她的长刀酷帅,但是手感还不错,而且也好携带。 “多谢你们主子,我很喜欢。” 胡嘤嘤之前练的一直都是刀法,乍一换了短剑,先在院子里试了一遍,把有些招式改了改,一样能达到杀人的目的。 她的招式不花哨,看起来甚至不起眼,但若是懂行的人看着,都是杀人的路子。 十里陪着言叙卿上朝去了,长安见她满意之后便也退下了,院子里只有一个小宫女,看着也不大,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里里外外的忙活着,每次进出,都会好奇的看上一眼胡嘤嘤,等她的目光看过来时,又赶紧把自己的打量收回去,专心干自己的活。 朝会很快就结束了,今日需要看的奏折装在框里,足足三大框,几个小太监抬着奏折送进太极殿。 今日言诚书身体不适,没有上朝。 言叙卿到的时候,钟德已经摆好早膳,扶着言诚书在椅子上坐下。小太监们把奏折抬进书房。 “坐吧。” 小太监拉开椅子,等言叙卿坐下,立刻盛了粥放到他面前。桌子上还有一碟子拌菜跟包子。言叙卿突然想起来他忘了交代早膳的事儿了,不知道胡嘤嘤能不能习惯宫里的早膳。 见他出神,言诚书问道:“今天早朝可是有处理不了的事情?” 言叙卿赶忙回神,回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底下不太安稳,皇兄已经去处理了,您不用担心。” “嗯。那是饭菜不和胃口?让御膳房在送些过来……” “不用!”言叙卿拿起勺子,“儿臣只是在想事情,父皇今天胃口不佳吗?只吃这么点儿。” 言诚书喝了粥,吃了搬个包子就放下筷子,叹道:“老了,没什么胃口,只想吃点清淡的。听说你昨天晚上出宫带回来一个姑娘,是哪家的,什么身份?” 正喝粥的言叙卿顿住,面色略有几分不自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她的身份。斟酌后才说道:“此女可能跟温府有些关系,还待查证,儿臣昨晚见到人,就做主先带回来了。” 言诚书对此没有多问,只叹道:“谭相府的七小姐,今年年岁不小了,该说亲了。” 言叙卿皱皱眉头,今天早朝之后,谭相拦住他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他没有表态,但也没把话说死,不过才一刻钟的功夫,父皇这边就知道了,话里的意思是赞同这门亲事。 第125章 借势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儿臣,想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言诚书也没逼着他表态,只交代道:“你心里有主意就成,不过最好能稳住谭相,他这个人虽然贪财贪权,却也能用。” 言叙卿正色道:“儿臣知晓了。” 到了该吃早饭的时候,胡嘤嘤把短剑插在腰间,走过去问道:“这位妹妹,我们怎么吃早饭?” 正专心干活的小宫女愣了一下,才想起什么,丢下手里的活,赶忙往外跑道:“我忘了去领饭了,姑娘先等一下。” 胡嘤嘤失笑,回房间简单收拾一下,长安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坐在台阶上等了一会儿,就见小宫女提了一个食盒进来,在院中的石桌上摆上饭菜喊她。 胡嘤嘤狐疑的走过去,心想不是都说宫里规矩严,这小宫女就把饭菜摆在院子里?没点讲究吗? 看她只拿出来一副碗筷。 “你跟长安不吃点吗?” 小宫女解释道:“我跟长安都是下人,一早就去下人房里吃过了,这是姑娘的饭菜,您赶紧吃吧。” 胡嘤嘤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种类不多,也就是一碗肉粥,一碟咸菜,几个包子,当然,还有半个甜瓜。宫里的伙食看起来还没外面好啊…… 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想到普通百姓家里连一碗稀饭都不一定能喝上,她也不挑剔,吃完这些勉强吃个半饱。 “妹妹叫什么名字?” 闲下来,她就开始撩拨小宫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准能问出来些有用的信息。 能看出来,对方对自己的兴趣比自己对她的兴趣还浓。 “我叫金鸽,是伺候三皇子的宫女,姑娘是谁?”金鸽好奇地看着她,害羞道,“姑娘长得真好看,功夫也好。” 胡嘤嘤想自己天天在外面跑,皮肤粗糙的很,可算不得好看,但是对于小宫女夸她功夫好她又觉得好笑。 “你从哪里看出我功夫好的?” 小宫女看着她插在腰间的短剑,说道:“姑娘刚才这样,这样,这几个招式我见都没见过,真厉害!” 胡嘤嘤看她兴奋的比划,有点无语,看来世人果然更喜欢花拳绣腿,她比划的那几个招式,都是她为了吸引她故意耍的花招。 “小丫头,你喜欢这些?” 说着她拔出一把短剑,在手上耍着,直让人眼花缭乱,金鸽兴奋地点头,然后用一脸崇拜的目光看着她。 她收了招式,摸摸鼻子,无奈道:“行吧。” “我叫胡笳,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金鸽赶忙摇头。 “宫里不让随便带武器,而且我怕割到手指头,很疼的。” “那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胡嘤嘤收起短剑。金鸽想了想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算:“洒扫、清点贵重物件,院子里里外外检查,帮主子泡茶、拿点心、领赏赐……” 乱七八糟一堆。 “你们院子里就你一个伺候丫头吗?” “也不是,以前有两个的,后来宫里缩减开支,就把银鸽姐姐调走了,宫里还有很多到了年龄要放出去的,后来也没再进人,我们主子这里就只剩下我跟十里、长安两位公公了。长安负责安排主子出行和待客,我就负责洒扫。” “十里跟着主子外出,外面的一应事务都是十里公公做。” 胡嘤嘤想起初见时十里还嫌弃她吐的血沾到他家主子鞋上,不过这次再见到的时候,他气质沉稳了许多。 “你们主子平常都做些什么?” 金鸽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我们主子平常就是上朝、下朝,去太极殿处理政务,偶尔,有时候也出宫去温香阁或者茶缘阁坐坐。不过主子每次出宫都是微服。” 胡嘤嘤想想,估计他这个微服的意义也不大,毕竟三皇子的名头在京城可是响当当的,只要有点心眼的人都能打听到三皇子的行踪。 所以有时候,他也是故意给这些人机会。 “好了,我这边没事儿了,你去忙吧,我自己逛逛。” 说着就要出门,被金鸽一把拉住了。 “胡姑娘,你可不能就这么出门!” 胡嘤嘤顿住,疑惑地看着她。金鸽指了指她腰间别着的短剑,又在脖子前比划一下,“在宫里带兵器是死罪,而且皇宫里规矩多,您也就只能去御花园逛逛,去别的地方小心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而且您穿的是粗布衣裳,咱们宫里只有最低等的浣衣局、夜香房的人才穿这种粗布衣裳,您这幅打扮,连角门都过不去。” “您这头发,也得重新收拾过才行。” 胡嘤嘤顿时歇了出去逛的心思,在宫里出个门都这般麻烦的吗? 金鸽眉头拧成八字,将她上上下下抨击的一无是处,除了说她长得好看之外,就连她手上的老茧都嫌弃了一番,弄得好像她要进宫选秀一样。 “胡姑娘,您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找长安公公。” 胡嘤嘤瞧着她一溜烟跑没影儿了,将自己的打扮上下看了,她穿的也不算差吧,黑色打底的红衣劲装,腰间的皮带还是狗皮的呢,靴子也是新买的登云靴。 也就头上没什么装饰,只用一根发带绑了。 看起来多清爽? 不一会儿,就见长安跟金鸽两个人艰难的抬着一个大箱子往她房间去。 “姑娘,你快过来!” 金鸽冲她喊道。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胡嘤嘤上前好奇的看着他们抬着的大箱子,长安还好,金鸽抬得很吃力。 “这里面装的什么?”胡嘤嘤伸手轻松地将箱子搬起来,问道,“往哪儿放?” 金鸽跟长安手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懵了一下,长安回头看见她风轻云淡的样子,反应过来赶紧把门打开。 “放姑娘屋里!” 胡嘤嘤抬脚迈过门槛,将箱子放到地上。 金鸽上前把箱子打开,胡嘤嘤看去,只见里面满满一箱子令人眼花缭乱的衣服,看成色有细纱,有绸子。旁边还有一个小羊皮箱,箱子上上着一把锁,长安把小箱子提起来,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把小箱子打开,里面竟是满满一箱子各色首饰! 长安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胡姑娘,这些衣服都是之前司衣坊给……做的衣服,你别嫌弃,回头小人再吩咐司衣坊给您做些。” 胡嘤嘤没大听懂给谁做的,看着首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他说的估计是突厥那位公主,突厥人体格健硕,突厥公主的身高跟她差不多,但是她更瘦一点,不过应该也能穿。 胡嘤嘤对衣服的兴趣不大,她看着羊皮箱里那些金灿灿的首饰,忍不住咂舌。感叹道,果然还是有钱,人手跟伙食上再抠,在穿着打扮上倒是舍得花钱。 “不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金鸽心情很不错,从箱子里翻出来一件天蓝色流云纱长裙,外面配上一件靛蓝色大袖衫。 “主子今天穿的是藏青色蟒服,您穿这套正好!”金鸽抱着衣服把她拉到屏风后面,“姑娘你先换上这套衣服!” 胡嘤嘤瞧着不好拒绝,把衣服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了。 “这料子太华贵,我穿不合适,再说了,我这一天到晚舞刀弄枪的,穿不了裙子。” “姑娘不用担心,这裙子是平常穿的,您要是想练功的时候再换上劲装,晚上的时候换上夜服,见客的时候再换上华服。这些衣服都是新的,回头再让司衣坊的人再给姑娘做些,姑娘随便穿。” 胡嘤嘤第一次有孤陋寡闻的感觉。 “这衣服款式太繁琐,我不会穿。” 金鸽已经上手解她的腰带,吓得她赶紧往后退两步,“我自己来,自己来。” “在咱们宫里,贵人们穿衣服是不用自己动手的,都是我们这些下人伺候,姑娘放心吧,我帮您穿。” 金鸽把她脱下来的衣服搭在屏风上,拿了一件上衣等着了。 “我自己来,自己来。” 胡嘤嘤觉得让她伺候着穿衣服折寿,两人光穿衣服就花了一刻钟时间,最后腰间的绣花腰带是金鸽帮着系上的,袖子太过宽大,稍微一动,衣服的裙摆就拖到地上,她不得不昂首挺胸,站得笔直。 等到金鸽终于弄完之后,她松了口气,问道:“好了吗?” “我再给姑娘梳个头。” 说完示意她走到梳妆台旁边坐下,胡嘤嘤一坐下,金鸽就将她的发带解了,将头发披散下来,然后用桃木梳沾了柏油把她的头发梳开,琉璃镜中只看见她的手指在她头上几下就给她梳了个髻。 “您今天不见客,不用戴冠,我给姑娘戴些珠花。” 金鸽在盒子里翻了翻,没看见满意的,又吩咐长安出去了一趟,等长安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个更大的箱子。金鸽去里面翻出来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对蓝色琉璃打造的珠花,周围用珍珠点缀,流苏也是米粒大小的珍珠。 将两个珠花分别戴在发髻两边,又从匣子里拿出来一枚后压。 金鸽扶着她的脑袋往镜子里看了看,挑了一对同色耳环给她戴上。 “姑娘皮肤细腻白皙,就不用了涂粉了,就是眉毛有点杂乱,我给您修一下。” 金鸽拿起一枚刮眉刀,把她眉头跟眉峰的杂眉修掉。她的眉毛很黑,将她趁得英气十足,金鸽将她的眉毛修的细了些。再往镜子中看的时候,她差异的发现镜子中出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若不是镜子中的人和她一样一脸诧异,她还以为看见了哪家的闺阁小姐! “好了。”金鸽满意的瞧着自己的作品,往后退两步跟长安站在一处,问道,“怎么样?” 长安呆了呆,对她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胡嘤嘤本来不打算出去了,这会儿打扮好了,觉得不出去浪一圈有点浪费。再说了,既然决定要借三皇子的势,不出去让大家见见怎么借势? “御花园怎么走啊?” “小人带您去吧。” 长安退到屋门口,胡嘤嘤抬脚跟上,虽然顶着一头珠翠,也不耽误她大步向前。金鸽在后面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任重道远,胡姑娘这仪态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迈步太大,走路跟飘一样。 胡嘤嘤从小跟着薛臣,虽然打打杀杀,但是一举一动受了薛臣的影响,平常虽然粗野了一些,但到底不算丢人。 云卷阁距离御花园很近,拐过一个角门,就进去御花园。 映入眼帘是各色花木,假山流水,看起来……也就那样吧。 胡嘤嘤心里略微失望,随意往前走着,长安一边走一边跟她介绍:“御花园分了好几个区域,咱们这边比较僻静,那边有一片竹林,主子有时候会去竹林里的亭子里坐坐。往前去是花房,专门培育各种名品。” “现在正是菊花时节,花房里培育出很多菊花名品送往各宫,比较名贵的墨菊、红衣绿裳、绿云、绿牡丹都送给几位皇子皇孙,和后宫的娘娘了,像一些普通品种都在御花园里,小人带您去看一下。” 其实就算是普通品种,在宫外也是不常见的,空气里已经有淡淡的菊花香味儿弥散,果然绕过假山,就看见一丛一丛嫩黄的菊花开的正好。 “这些品种是西湖柳月,那边那一丛是瑶台玉凤,还有秋菊、紫菊等,最耐寒的冬菊现在还没开。” 远远的,胡嘤嘤已经瞧见花丛里有几道丽影,从背后看不出来年纪,只从着装上看,其中一个年龄应该是不小了。 “那位是王贵妃跟几位贵人,姑娘您等会儿只向王贵妃请安即可。” 那边的人已经注意到这边,长安小声提醒道,见胡嘤嘤点头,便安心垂首退到一边恭候。 “那边看着是长安,他身边那女子……”王贵妃笑道,“估计就是昨晚带回来那位,走,我们过去瞧瞧。” 一行人从花丛里出来,胡嘤嘤学过一些当朝礼仪,两手交叠递送到胸前,垂首行礼。 “民女见过贵妃娘娘。” 王贵妃目光慈祥的看着她,见她举止得体,落落大方,人长得也十分标致。 第126章 相见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起吧,三皇子从哪儿找来一个标志美人,咱们宫里好久没见过这般标志的女子了……” 胡嘤嘤浅笑道:“多谢娘娘称赞。” 她昨晚才进宫,今天就人尽皆知了,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渠道。 关于她的身份,大家都好奇,王贵妃试探性的问一句:“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胡嘤嘤抿唇,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笑意。 “民女无状,让娘娘见笑了,民女从前用的名字叫胡笳。” “从前的名字?”王贵妃追问道,“你还有其他名字?” 胡嘤嘤福身道:“只是还未确定,不敢向娘娘开口。” “你认识三皇子?怎么认识的?” 胡嘤嘤羞赧一笑,含糊道:“我不知道他是皇子……在街上认识的。” 这一笑太容易引人猜想了,王贵妃反倒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心里猜测她的身份,看样子也不像小门小户人家。面上却不显,只交代长安:“我们还要去贵妃娘娘处坐坐,你带着胡姑娘好好逛逛御花园。” 长安恭敬应是,两人向旁边退了一步,胡嘤嘤福了福身。等人走了,她收起脸上的笑,折身往来处走。 “我们回去吧。” 这边的情况估计很快就能传到皇上耳朵里,她出来露个脸就行了。再多就该引人猜忌了。 回到云卷阁,胡嘤嘤靠在塌上出神。 太极殿外,小太监一路小跑到殿前放缓脚步,对着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耳语几句,门口的小太监推门进去,对着钟德耳语,钟德进内殿跟言诚书说了。 正在案前看奏折的言叙卿隐约听见几句,抬头往内殿看了一眼。 言诚书咳嗽两声,见他停下来,瞧着外面天色也不早了。 “今天中午你不必在我这里呆着了,回去吃饭吧。南方送了几筐荔枝,你带点回去。” 钟德吩咐小太监去取了一个底下铺着碎冰的小篮子,上面放着鲜红的荔枝。言叙卿面色略有些不自然,道过谢之后匆匆退出来。 小太监提着荔枝在后面跟着。 一路赶回云卷阁,看见他,金鸽还十分惊讶。 “主子这么早就回来了?” 长安迎上来将荔枝接了,从荷包里摸出来一条小银饼塞到小太监手里。 “胡姑娘呢?” “在屋里呢,奴婢这就去叫胡姑娘。” 胡嘤嘤本来就没睡着,听见动静开门出来,因为早上没吃饱,这会儿有点懒洋洋的靠着门框。 “一回来就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一边说着一边提起裙子迈过门槛。 看见她的装扮,言叙卿愣了一下,似是惊艳,语气也柔和下来。 “无事,父皇赏赐了一些荔枝。你今天去御花园了?” 胡嘤嘤嗯了一声,觉得大家站在院子里说话怪别扭的,便往前走着,走到待客厅拐进去。言叙卿在后面跟上,长安提着荔枝进去,金鸽去泡茶拿点心。 胡嘤嘤瞧着篮子里鲜红的荔枝,摘了一颗剥开递给他。这个动作是她下意识做的,往常跟薛臣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总是先给他夹一筷子。 那年跟着他去南方的时候,吃荔枝也是,她剥好递给他。 言叙卿看着她的动作,莹白的果肉被她捏着,这个看起来随意又自然的动作,一定是她做惯了的。 胡嘤嘤自己也是一愣,见他没接,直接收回来塞自己嘴里了,然后言叙卿迎上去的手顿在半空,胡嘤嘤嚼吧的动作也是一顿。 有点尴尬。 她麻利的又剥开一个递给他。 金鸽端了茶水跟点心进来。胡嘤嘤吃了几枚荔枝,喝了茶,又吃了些点心。 言叙卿皱眉看着金鸽。 “准备摆饭吧。” 太极殿那边通知了御膳房将三皇子的午膳送回云卷阁,这会儿正好有御膳房的送餐太监提着食盒。 金鸽指挥着把一道道饭菜摆在旁边的餐桌上。 胡嘤嘤也不吃点心了,等言叙卿开口邀请她到桌边坐下。中午的饭菜还算丰盛,皇宫里吃饭讲究食不言,胡嘤嘤闷着头夹菜吃饭,足足吃了两碗米饭,而且桌上的菜被她吃的连汤都不剩。 金鸽在旁边看的咂舌,见言叙卿等他,顿时哭笑不得。 “胡姑娘,我,奴婢不知道您的饭量,您早上肯定没吃饱吧……” 吃完饭,胡嘤嘤又端起茶杯喝水。 “胡姑娘,奴婢去给您泡一壶新茶。” 言叙卿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客人登门,竟然连饭都吃不饱……正准备道歉。 胡嘤嘤摆摆手:“常年跑江湖,我的饭量本来就大,金鸽跟长安伺候的都很周到。” “你今天去御花园……遇见后宫的贵人了?” 胡嘤嘤嗯了一声,补充道:“长安说那位是王贵妃,遇见她们我就回来了。” “过两天宫里要举行赏花宴,就在御花园举办,这事儿由万贵妃负责,王贵妃跟万贵妃关系好,提前去看看场地。” 胡嘤嘤哦了一声。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言叙卿顿了顿,提醒道:“赏花宴的目的是给我选妃。” 胡嘤嘤一噎,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怪不得今天王贵妃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初次见面就一脸慈祥,拉着她问东问西。 “需要我做什么?” 胡嘤嘤的理解是,他选他的妃子,跟她也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他既然好心的跟自己解释,那就是有要用到她的地方。现在两人既然是合作关系,如果需要她帮忙,她倒也有义务。 见她还不明白,言叙卿问道:“你这次回温府的目的是什么?” 胡嘤嘤看着他没说话。 “在这个关键时候回来,你难道不是为了选妃?” 他的眼神竟然带着一丝幽怨,胡嘤嘤恍然,感情从一开始,他跟所有人都会错了意! 她心里有一丝慌乱,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下去,还自己盖土埋上。她忍不住扶额。 胡嘤嘤对着他苦笑两声。 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如果我去选妃的话,你会不会把我淘汰掉?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对你而言,我留在温家比进宫有用。” 言叙卿沉默半晌,深深地看她一眼。 “温家是温朝第一功勋贵族,就算是温家的旁支小姐,这次选妃都会占一个名额,何况你是温家正儿八经的小姐。” 胡嘤嘤纳闷道:“也不算正儿八经吧,我不是私生……” “温家只有一支嫡系,嫡系的私生子女在温家的地位也比旁支的嫡女地位高。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温家三代单传,从温公这一代开始,温家每代人只有一个儿子,连女儿都没有,温家所谓的旁支都是出了五服的旁支,比不得嫡系血脉。你可能不知道,嫡系子女对温家而言有多重要。” 见她沉默,言叙卿继续说道,“我以为你是想清楚明白才来找我的。” 胡嘤嘤想知道薛臣的消息,但是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我现在出宫还来得及吗?” 言叙卿摇头:“戏台子你已经搭好了,临开场的时候退缩,你觉得温家会放过你?” 胡嘤嘤也只是随口一说,她心里已经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选上了,什么时候大婚?” 见她这么快就调整好自己,言叙卿倒是很惊奇,不过又觉得见怪不怪,每次见她,她给自己的感觉都不一样。好像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这个需要钦天监算日子,最快也得明年春天。” 现在不到十月,也就是说她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好。” 短暂沉默过后,言叙卿开口说道:“今天下午,你随我出宫一趟。” 胡嘤嘤没问出宫做什么事情,只应了一声,便起身会自己房间。 言叙卿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起身踱步到里屋,靠在塌上想事情,但连日劳累,没一会儿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胡嘤嘤把短剑绑到两条腿上,又把薛臣的麒麟玉坠用绳子穿了挂在脖子上,在手臂上绑了暗器,腰间别了金针。 又把包袱打开,把一包用纸包起来的毒药塞到怀里。 做了万全准备,还觉得不够,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把目光落到梳妆台前的首饰盒上,从首饰盒里翻出来两枚银簪子插在头上,关键时候也能当做暗器。 言叙卿只睡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起身吩咐长安备车。 马车直接开到云卷阁门口,胡嘤嘤拖着裙子上去,因为没穿惯,踩在上马凳上的时候差点踩着裙子,言叙卿礼貌性的扶她一把。 胡嘤嘤想着,要是遇见危险,得先把裙子撕了才行。 回头道了声谢,等言叙卿也爬上马车,金鸽抱着一个大包裹坐到马车外面。 因为是带着她出门,所以今天跟着出来的人,把长安换成了金鸽。 宫城里不准骑马乘车,但有一个人例外,守宫门的军士看见马车,例行询问一下就放行。 马车一路穿过皇城,到主街上距离皇宫最近的茶缘阁停下。 言叙卿先从车厢里钻出来,怕她再踩到裙子,等她从车厢里出来的时候扶了她一把。 “上去吧。” 二楼靠窗雅间,温言正坐着喝茶,看见他们,起身出门迎接。 这个时候茶楼里人不多,二楼又被温言包了,除了他带来的侍卫之外,没有别人。一上到楼梯上,胡嘤嘤跟温言的目光对上,空气里电光火石闪过,不过他们二人很有默契的只看了对方一眼就移开目光。 “叙卿你迟到了。” 温言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言叙卿笑道:“是耽误了点时间,让温兄久等了。” “咱们进去说话。” 胡嘤嘤踏进雅间,小厮端进来三杯茶并几样点心就退出去了,顺便将门关上。 在场只有温言、言叙卿跟胡嘤嘤三人。 言叙卿开口道:“你们兄妹虽然是头一次见面,应该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胡姑娘既然找我做中间人,其中的意思温兄应该明白。接下来你们的家务事儿你们自己谈吧,我先出去了。” 温言跟胡嘤嘤同时起身。 “大恩不言谢,叙卿,你我的交情我就不说谢字了。” 言叙卿笑笑,开门出去了。 当雅间里只剩下温言跟胡嘤嘤的时候,胡嘤嘤的面色就沉下来,盯着他问道:“少主呢?有没有受伤?你把他怎么着了?” 温言瞧着她明显的敌意,刷的一下把折扇打开,对着自己扇风,不知道他是热的,还是故意掩饰什么。 马上就十月了,天气并不热。 “丫头,我们或许不是敌人。你身上流着温家的血,我是你亲哥哥。” 胡嘤嘤却并不领情。 “可我们也不会是朋友,更何况,你们用的手段并不光彩。” 她指的是挟持薛臣这件事情。 温言却笑了笑,说道:“丫头,你们做的事情就光彩吗?我们是权臣,你们是反贼,咱们半斤八两,都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立场不同,在你心里会觉得我是坏人,不值得信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上呢?你也很难做。” “你的少主是一个怎样的人,你现在为了他来质问我,是因为你把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考虑,或许,你也可以为我考虑考虑。” “我凭什么为你们考虑呢?那年我经过什么,你知道吗?” 胡嘤嘤并没有当初的记忆,关于当初的一切,她只是通过推敲来确定当初的遭遇,真正的温如玉其实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借着温如玉壳子重生的胡笳。 她只是替温如玉不值,不过也没有一定要讨回个公道,她只是有点好奇真相。 温言顿了一下,抬眸看着这个跟父亲有几分相像的少女。她从出生的时候起,就是父亲所期待的,不管她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至少从她生下来到八岁,父亲一直对她尽着父亲的责任。 然而父亲对他,从来没有尽过一天责任。 所以说,老天都是公平的。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这个世间本就有很多苦难,你我都不能选择出身。你跟薛臣的关系我一直压着,没有让祖父知道。你若真的想救他,就自己想办法吧,我不拦着。” 温言认真的看着她,“不过祖父一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连我都不能违抗他,你回府以后行事小心些。” 胡嘤嘤有些诧异。 第127章 父亲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他是在提醒自己。 “从我出生以前,父亲和母亲感情就不和,后来有了我,父亲便一直不回家。我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更不用说照顾我。” 温言摇着折扇,说起这些,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三岁以前,是母亲照顾我,后来,祖父嫌母亲对我过于娇纵,便把我接过来亲自教导。三岁以前的记忆太过模糊,之后的记忆就是读书习武,还有考核。我最怕的是考核如果不过的话,就罚跪祠堂。” “我的童年是这样过来的,直到我十二岁,跟着母亲去径山寺上香,遇见了无禅师,老和尚愿意收我为徒,祖父才放任我在外潇洒了三年。” “再后来,我就回来准备接手温家,一直到现在,我没有做过一件顺心如意的事情。” “十五岁那年回来,祖父给我看中了一门亲事,我拒绝了,然后那个女孩儿就意外死了。然后过段时间,祖父再给我说亲的时候,我就开始思量着怎么才能拒绝对方,并保住女孩儿的姓名。” “然后我发现,我不能任人宰割,必须把权利握在手中,这样才有资格谈判,才有资格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温言认真的看着她,笑道,“丫头,我很欣赏你,所以我把你的过去抹掉,你能做到什么地步,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还想知道一件事……你跟薛少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胡嘤嘤抬抬眼皮,悠然道:“同床共枕的程度。” 然后在温言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淡定起身,“所以,我必须把他救出来,而且将来如果你们再次对上,我还是会站在他那边,毕竟他是我孩子的爹。” “看在你比较坦诚的份儿上,我觉得这些话还是提前说好,免得到时候你们怪我吃里扒外,女生外向。” 温言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的肚子,虽然不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却觉得自己这个妹妹着实让人头疼。 “那你知不知道,你回到温家以后,父亲肯定要给你说亲,而且极有可能送你进宫……” 胡嘤嘤淡定道:“知道啊,而且对象可能是外面那位。” “那你……” 如果她真的怀了薛臣的孩子,如果祖父真的把她送进宫,如果…… 乱了套了。 “你们只管议,反正到时候我不会配合。” 温言一口水呛着了。 “我记得我刚才说过,没有人能违背祖父……他会有千万种方法让你就范。” 胡嘤嘤狐疑的看着他:“难不成他能看着我洞房?” “我只要乖乖听话,出嫁以后,他总不能再插手我房里的事儿吧。只要我的事儿一办完,他还能管着我?” 温言第一次觉得还能这样。 “你不怕我是在套你的话?” 胡嘤嘤抿唇笑道:“反正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你真的信了。” 温言头疼的看着她的肚子:“所以,孩子的事儿也不是真的了?” 胡嘤嘤认真想了想,还掐指算了算时间。 “从咱们两个上次见面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吧……”说着她掐上了自己的脉搏,“不知道这会儿能不能看的出来。” 温言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朝着外面喊了一声,进来一个黑衣男人。 “你去请个大夫过来,请……擅长妇科的大夫,还有,瞒着三皇子,就说是看伤。” 胡嘤嘤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了把太师椅靠着,闭着眼睛等大夫过来。 不过一刻钟,大夫就被护卫提溜进来,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战战兢兢的问道:“请,请问给哪位……贵人看病。” 温言瞧着护卫问道:“请的是妇科大夫吗?” 护卫黑着脸点头,大夫颤抖得更厉害了,屋子里就一个女娃,难不成他能给男人看妇科? 赶忙拿出小方枕看着胡嘤嘤。 胡嘤嘤从太师椅里出来,走过去坐下,伸出手腕。 大夫把了一阵儿,又换了另一只手,然后疑惑问道:“姑娘脉相强劲有力,是哪里不舒服吗?” 胡嘤嘤抬头瞧见温言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便开口说道:“从前受过些伤,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后遗症,大夫医术精湛,再仔细把把。” 大夫左手右手又换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老夫不大擅长内科,不过从姑娘的脉相上看,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姑娘且放宽心。” 胡嘤嘤哦了一声,看向温言,温言摆摆手,护卫就带着大夫离开了。 “你耍我?” 胡嘤嘤轻笑一声:“我说过了,我只是随便说说。” 斗老狐狸,不够聪明怎么斗? 两人的谈话就到此结束。 言叙倾从外面进来,问道:“你们谈的如何?兄妹相见应该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温言扶额道:“确实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为什么请了大夫?谁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只是我从前受过伤,请个大夫来看看有没有落下病根。” 胡嘤嘤主动解释。 “既然你们已经谈妥了,我也该回宫了。”言叙倾从怀里将那枚玉佩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交代道,“这枚玉佩还是你拿着吧,有什么事情可以进宫找我。” 温言盯着那枚玉佩,哭笑不得。 “叙倾,我是她亲哥哥,你还有什么不相信我……” 他盯着玉佩,终是沉默不语,这枚玉佩代表着他对胡嘤嘤的重视,就连祖父也要忌惮几分。 胡嘤嘤将玉佩收起来,道了声谢。 “我走了,你们不用送。” 见她收了玉佩,言叙倾才转身出去,下了楼,坐上马车走了。 胡嘤嘤出来的时候才看见,金鸽在门口等她。 “我们主子说让我留下来跟着姑娘,伺候姑娘的衣食住行。” 胡嘤嘤想起本来人手就很少的云卷阁,问道,“那你们主子那儿人手够吗?” 金鸽点头道:“够的,长安说要把银鸽姐姐调回来。” 既然对方为她考虑的这般周到,胡嘤嘤没道理拒绝。 温言从雅间里出来,叹了口气,说道:“走吧,祖父跟父亲还等着见你。” 胡嘤嘤低头整理整理仪容,从容的随着他上了马车。 这次她没再不停的往外看,只闭着眼听动静,马车驶入内城,又走了一阵儿,一个弯没拐,他们就到了。 然后听见开门的声音,马车掉了个头,钻进一处宅院。 到内门前停下来。 胡嘤嘤随着温言从马车上下来。 内门前,几个婆子等着。 “公子,奴婢们奉温公之命,要对小姐进行搜身,确保小姐身上没有武器、暗器之类的,才能放小姐进去。” 温言看向胡嘤嘤,胡嘤嘤也看向温言。 温言想说不用,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胡嘤嘤先从怀里拿出玉佩递给婆子,然后从裙子底下拿出来两把短剑,从胳膊上解下来两排飞刀,并一包毒药。 然后她张开双臂向婆子展示。 婆子瞧着玉佩上的言字,便不敢再搜身了,估摸着她该拿出来的东西都拿出来了,为首的婆子赶紧把玉佩重新塞给胡嘤嘤,给其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金鸽被拦在外面。 “你在这里等我。” 金鸽毕竟出自皇宫,对这阵仗一点也不稀奇。她只是好奇,胡姑娘为什么带这么多保命的东西,又是什么时候绑在身上的。 “嗯,姑娘放心,我在这儿等您。” 胡嘤嘤这才转身,跟着温言往里面走,不管即将面对什么,也不会比现在的境况更差。 温府很大,进入内院还又走了两刻钟时间才走到一处院子,一进院子,两边两排抄手游廊,从右侧走,绕过前院来到后院书房。 胡嘤嘤一路瞧着院中的景致,确实比皇宫还精致。 院中的每一片瓦,每一扇窗,每一道横梁上的雕刻和彩画,无不凸现着温家的底蕴。 换成是她,也会忌惮这样的人家。 院子里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声,和夹杂在风声里的轻微呼吸声。 胡嘤嘤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整座温府的防卫。 温言却是以为她害怕了,停下脚步等她。 “父亲也在书房。” 胡嘤嘤睁眼看他,眼睛弯弯。 “多谢。” 他是想告诉自己,他们的父亲就算再混账,也会护着她。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温言顿住,见她突然变得乖巧,便把话咽下去。 书房就在前面,书房门口的护卫看见两人,已经先一步通报,等两人到门口的时候,直接把门打开。 温言抬脚迈进书房。 胡嘤嘤先看了一眼,入目是一排排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书籍。进去之后,鼻尖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檀香味儿。 胡嘤嘤看着放在桌上的小巧香炉,一缕青烟从里面钻出来,散到空气里去。 她屏住呼吸,走进书房里面,一个身着鸦青色锦服的六旬老翁正扶着袖子在一张很大的书桌前练字,内室有淡淡的墨香,老翁笔下行云流水,如龙飞蛇舞。 老翁旁边,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紧张的看着她。 胡嘤嘤目不斜视,等着老翁把字写完,一看纸上的内容:家和万事兴。 “你就是如玉?” 温忆寒抬头看她一眼,见她面色自若,眉目如画,长相上随温良恭多一些,还算比较满意。 胡嘤嘤上前一步,屈膝行礼:“拜见祖父,拜见父亲。” 温忆寒看着她,见她态度娴雅,举止大方,心中对她又满意了几分。 温良恭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的手在胡嘤嘤往后退的时候顿住,苦涩道:“如玉,你可是在生爹爹的气?爹爹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不回家?” 胡嘤嘤垂眸,并未答话。 “也是,都怪爹爹不好,以后,爹爹加倍补偿你!” 温良恭忐忑的看着她,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但只要找到人,他就还有机会弥补。 “父亲,如玉刚刚回来,儿子先带如玉回去休息,有什么话,咱们等如玉休息好了,再慢慢问,别吓着她!” 温忆寒瞧着他,难得的没有再说他。 “如玉,跟爹走。” 温良恭对她使了个眼色,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胡嘤嘤看了一眼温言,跟着走出去。 温言眉毛动了动。 胡嘤嘤抿唇浅笑。 她这个便宜哥哥有点意思。 跟着走了一段,温良恭突然放开她,转身紧张兮兮的看着她,问道:“他们没有欺负你吧?你这些年流落在外,你……” 紧张的神色不似作假,胡嘤嘤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 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这副皮囊生的真好,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细腻雪白的皮肤上虽爬上了细纹,却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 他脸上最出彩的,是那双含情的眼睛,深邃的目光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他眼中只有你的错觉。 尤其是当他盯着女人看的时候,胡嘤嘤觉得,哪怕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她也会有一瞬间的怔愣。 但是仔细看,他眼神中的光早已经暗淡下去,虽然看着她,却像是透过她看别人。 这个人,是柔娘吗? 胡嘤嘤反思了一下自己,有时候,她也喜欢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亲身体验一下才发现,这种眼神容易让人误会。 “我很好,父亲不用担心。” 温良恭对她小心翼翼,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胡嘤嘤轻叹口气,她这个人可以对世间的恶更恶,却抵抗不了别人对她的好,哪怕只有一点点。 “父亲,你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我在温府又怎么立足呢?” “你,你怪我吗?我护不住你,是我没用。” 温良恭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柔娘死得很惨,他找遍京城也没找到他们的女儿,无数次夜里梦见柔娘浑身是血的看着他,黑漆漆的眼中流出来血泪。 他只能喝酒来麻痹自己,却越喝越清醒。对他来说,温府就像一只会吃人的野兽,他不敢回来,在温府待着他无法呼吸。 可是后来在街上见过她之后,他又敢回来了。但是他依旧忘不了柔娘临死前的样子。 胡嘤嘤摇摇头。 “关于从前,我都不记得了,你也好,柔娘也罢,我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原来的我会不会怪你,会不会怨你,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对你是没有怨恨的。” 胡嘤嘤浅笑道,“或许我也不是你的女儿,你对我完全不用这样小心翼翼。” 第128章 吵嘴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你……”温良恭眼睛里的光彩黯淡下去,“你终究还是怪我的。” 胡嘤嘤抿唇,内心只觉得尴尬,她确实不是温如玉,对这座府邸,她的心思是利用多过于感情。 本意是不想伤害他,结果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不再说什么了,祈祷着让她早点找到线索,早点离开这里。 书房里,也不知道温言怎么跟温忆寒说的,反正那边没再派人过来叫她去书房。她被安排在一个小院子里,身边除了金鸽,还多了一个管事婆子,并一院子的伺候丫鬟。 晚上温言过来的时候,胡嘤嘤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坐。 听见脚步声,只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又闭上。不等他开口。 “我这边很好,什么都不缺,不用再问了,父亲已经差人问了八百遍了。” 温言到嘴边的话噎住。 “明天针线房的人会来给你量体裁衣,另外祖父交代了,让你学习宫廷礼仪,读女戒,准备参加宫里举行的赏花宴。” 胡嘤嘤睁开眼,问道:“认真的?” 温言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反问道:“你以为呢?” 胡嘤嘤嘶了一声,问道:“你们想跟三皇子联姻?人家同意吗?皇上就任你们摆布?就算你跟三皇子关系好,也做不到左右皇子妃人选的地步吧!” 温言摇着折扇看她。 “谁跟你说我要左右皇子妃人选了?只是一个赏花宴,给三皇子选妃的章程还没出来,底下的人再揣测,也只能是揣测……” “而且,只要掐住脉门,三皇子妃的人选就只能是你!” 胡嘤嘤表情失控。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这个位置一样可以用权利交换。”温言继续给她上课,“所以,你必须有足够的价值才值得温家投资。第一条就是,你身上必须流淌着温家的血。祖父最看重的就是血缘。” “那从旁支选出来的那两个姑娘呢?” 胡嘤嘤没见过那两个女子。 “祖父花了大力气培养,她们自然有他们的去处。” “你们就不怕我到时候反水?” 她指的是温家将她推上高位之后,她跟温家不是一条心。 温言好整以暇的靠在椅子上,摇着折扇,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个问题我就更不担心了,出嫁女不靠娘家,下场会如何?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皇权跟感情这两样东西最检验人心。” 胡嘤嘤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那你们到时候别嫌我丢人,毕竟我只是外室生的,没见过世面。” “祖父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而且,数遍满京城的贵族小姐,就连公主,也没人敢瞧不起你。既然你这边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差小丫鬟去找我。” 胡嘤嘤闭上眼,连动都没动一下。 “不送!” 等夜深了,她睁开眼走到窗边。窗外月色皎然,风吹过树梢传来沙沙声。她的目光看向四周,小院的每一个角落,藏的都有人,看来温言对她并不是完全放心。 她回去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静待时机。 与她隔着几个院子的秦莲心却是睡不着,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最后喊了秦妈妈过来。 “明天你去一趟六合胡同,如果舅老爷在家的话,让他过来一趟。” 秦妈妈见她神色憔悴,应了一声,宽慰道:“夫人,舅老爷说让您安心,不用在意那个野种,别惹了温公不快!” 秦莲心像是魔障了一般,恨恨道:“我是不想,但是这么多年我在温家过得什么日子?守着活寡,儿子跟我也不亲近,那个贱人生的野种现在也能登堂入室!如果让她家给三皇子,做了三皇子妃,甚至将来做……皇后!” 她顿了一下。 “能有我的好果子吃吗?一旦让那个小野种巴上皇权,只怕舅老爷那边也不会好过!” 秦妈妈知道她言之有理,也不敢再劝。 “夫人,要不老奴明天去给公子递个信儿,让公子过来一趟?就算那个野种有幸入了三皇子的眼,温家未来的当家人是公子,你们母子该好好说说话才是。” 秦莲心疲惫的揉着太阳穴:“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他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也不知道家翁都教了他什么,愣是不愿意跟我亲近,好像我要害他一样……你跟舅老爷好好说说我现在的处境。” 秦妈妈应了一声,伺候她歇下。 眼看着三皇子要选妃了,盯着三皇子的人不少,昨天晚上三皇子约了相府小姐吃路边摊,还让人送相府小姐回府,这件事儿让大家心里有点数了。结果当天晚上,三皇子就又带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回宫,王贵妃还见过那名女子。 大家的心思就又变了,这名女子是谁?各处的眼线不仅盯着三皇子,也盯着这名女子。直到……温家公子将这名女子接回了温府。 难道……是温家从旁支选出来的那两名女子? 温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当年选出来一个温氏入宫,后来生下三皇子,如今打算如法炮制,再来一次! 不过大家也都放心了,温氏再尊贵,旁支的女子也比不上丞相府的嫡小姐。大家默认谭晏晏是三皇子的正妃,对大家的默认,丞相府什么也没解释。 言易骁摔了一个茶杯。 “谭相这个老狐狸真打算投靠老三!老三这只小崽子,闷声不响,倒把朝中一多半的文臣拉拢住了!如果连谭相都站在他那边……” 幕僚们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准备点人手,瞅准时机,暗中……” 言易骁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幕僚身子一抖,没敢拒绝。三皇子整日深居简出,不常出宫,但是他每次出宫的时候带的人手比较少,这个方法倒是可以一试。 胡嘤嘤被压着学了几天宫廷礼仪,又有教养嬷嬷弄了药浴,把她泡的脱了两层皮。教养嬷嬷把她手上的老茧都磨没了,又拿润肤膏把她浑身上下涂了满满一层。 她后背上的牡丹,教养嬷嬷拿了特殊的药水洗了又洗,也没洗下来。胡嘤嘤倒是希望能把后背上的这玩意儿洗掉。 但是没办法,只能让这玩意儿继续生长。 等到搓脸的时候,胡嘤嘤舒服的眯了眯眼,一整套流程弄下来,她跟脱胎换骨一样,浑身上下的皮肤白皙细腻,手上脸上的皮肤更是像煮熟的鸡蛋清一样,连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漂亮了不少。 这几天,她只在深夜的时候出过一次院子,还没靠近温忆寒的书房就遇上了温言,被对方压着又回到自己的院子。 胡嘤嘤气急无奈,趁着院子里没人的时候跟温言动了手。但是温言的功夫竟然丝毫不比薛臣差,打到半夜,两人谁也伤不了谁,胡嘤嘤觉得没意思才收手。 在他准备走的时候问他:“你们究竟把少主怎么着了?你要是敢伤他,我跟你没完!” 温言或许也是无奈。 “放心吧,目前他活得好好的,你只要乖乖听话,或许哪一天我就带你去见他!” 这下胡嘤嘤什么也不说了,先老实蛰伏一阵儿,等对方松懈下来在进行谋划。 一晃到赏花宴,一大早她就被教养嬷嬷揪起来,又是敷面,又是化妆。她底子好,只描了描眉,金鸽原本是要给她梳头发的,见教养嬷嬷准备上手,便顿住了,垂首站在一边。 胡嘤嘤的头发被教养嬷嬷一通折腾,一堆珠钗往她头上插,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弄完头发,又试衣服,今天她穿的是一套胭脂色流纱裙,一层层轻纱上绣着暗红色的墨菊花瓣,连同大袖衫一起被腰带束上。 金鸽调皮的拿了言叙傾的玉佩帮她挂上,教养嬷嬷本来想喝止,看见玉佩上的言字,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温府的教养嬷嬷,可以不认识三皇子,却不可以不认识这块玉佩,这是当年公子出生时,宫里头赏赐的,温言跟言叙傾一人一枚,象征着温家和言家君臣和谐,公子取名温言就是从这儿来的! “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胡嘤嘤喊了一声,教养嬷嬷才回过神来,态度比之从前更多了几分恭敬。 温言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今天的场合,原本应该是秦莲心出面的,但是今天早上,温忆寒临时通知了温言,让他带着胡嘤嘤去赴宴。 临出门的时候,胡嘤嘤瞧见角门处立着一条黑影,背对着两人。 温言上前喊了一声舅舅,那人转过身来,看到温言身后的胡嘤嘤,眼睛眯了眯。 胡嘤嘤觉得这人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看他腰间挂着鹰卫专用的标志性长刀,瞬间明白过来了。这人正是秦莲心的胞弟秦恭,也是京城鹰卫副指挥使。 有些事情一下子就想通了。 曾经她潜伏到兵部尚书府的时候,江寒应为什么一见面就发现她说谎去,秦恭早就不是青州鹰卫指挥副使,而是和他一样,被调到京城担任指挥副使。 甚至,他一直都在京城。那就是田柔说了谎,不过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有些真相早就被掩埋掉。 秦恭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挪开了,从怀里摸出来一对金鱼儿递给温言。 “初次见面,我也没带什么礼物,这对金鱼儿送给如玉做见面礼,也算是我代你母亲给她赔罪。” 赔什么罪,温言不问也能猜到,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在府上看见他是有什么要事,还是……他的目光落在躺在秦恭手掌的那对金鱼儿上。 回头喊胡嘤嘤。 “如玉,舅舅送你礼物,你该亲自来接。” 胡嘤嘤上前几步,不客气的伸手将礼物接过来,笑着福了福身。 “多谢舅舅好意,舅舅的心意,如玉领了。” 秦恭抬眸又看了胡嘤嘤一眼,双臂抱起来说道:“既然你们要进宫,我就不打搅了。” “舅舅不去见见祖父吗?” 秦恭摇头,转身往大门处走去,胡嘤嘤看着他的背影,握紧手中的金鱼儿,突然想起来当初昏睡时梦见的地牢和刑具,当初的事儿是秦莲心指挥着他做的。 这对金鱼儿是在向她低头,准确的说,是在向温府低头。毕竟秦家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了。只是不知道秦莲心又做了什么,让温公如此生气。 胡嘤嘤看看温言,秦莲心是他母亲,她却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你这小丫头挺识时务。”两个人并肩往前走的时候,温言突然感慨道,“我这个人亲情淡薄,这辈子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也不多,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又遇上你这个妹妹,咱们挺有缘。虽然同父异母,我却觉得跟你更亲近。” 胡嘤嘤直到他说的是跟父母比起来,他跟她更亲近。瘪嘴问道:“那你跟祖父呢?你不是从小在祖父膝下长大?” 温言又叹一声:“祖父对我太过严厉,我对他除了敬重还是敬重。” 胡嘤嘤摸摸鼻子:“那我还得感谢你喽?谢谢你看得起我。” 温言噗嗤一声笑了,察觉到她声音里闷闷的情绪,心情很好的说道:“你要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多好,省的让人钻了空子。你现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位少主有那么大魅力?” 胡嘤嘤给他翻了个白眼,当先一步爬上马车。温言也跳上马车,还不忘絮叨。 “我看着他很一般,谋略也不行,做人也不行,一直暗戳戳的躲在暗处,该出手的时候优柔寡断。要是在黄河决堤那年就起兵造反,说不准这会儿已经打到京城脚下了。” 胡嘤嘤继续翻白眼,温言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到现在,朝廷准备好了,二皇子磨刀霍霍准备捞点军功,戏台子搭了一处又一处,你们少主干了什么?还派人下去调查?要我说直接趁着起兵,说不准这会儿正在大帐里坐着看军报呢……” 胡嘤嘤什么也没做就让他打开话匣子,对此她也很无语。 “温大公子,你天天稳坐京城,不知道当年黄河决堤的时候你有没有去过灾区看一眼?但凡去灾区看上一眼,但凡人性还没有完全湮灭,都不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第129章 郎才女貌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权力斗争最终牺牲的都是百姓,你们为了温家繁荣昌盛,可以让国家易主,也可以玩儿权谋,耍手段,一个个把家族繁衍的责任担在自己身上。你们有没有想过百姓?他们今天为了一口吃的卖儿卖女,明天为了一件衣裳争得头破血流!” “他们都是人,却活得连动物都不如,至少动物不会易子而食,饿到连自己的孩子都杀了吃了,就为了能活着!” “他们不管有没有尊严,不管以后是不是富贵,活着只是动物最基本的本能!” “那个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在拿粮食,拿银子布匹当筹码,跟皇帝博弈!而被你们看不起的,我家少主带着我跟薛青,亲自去到灾区,安顿灾民。” 胡嘤嘤目光直直的逼视着温言,一字一顿,“他总是把反贼挂在嘴边,总是故作神秘,故作高冷,在你们看来优柔寡断的人,却做着最善良的事情。我不准你这么说他!” 本来是想套她话的温言一愣,打量着她认真的神色。 “丫头,你是认真的?” 胡嘤嘤深吸一口气,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呢?” “那这可就有点不好办了……”胡嘤嘤瞪着他,听他接着说道,“我跟祖父说你跟叙傾有私情,祖父想让你跟叙傾联姻,让我从中间推波助澜一下……” 胡嘤嘤气得想掐死他,转念一想,知道他的心思。 “不就是害怕谭相把七小姐嫁给三皇子吗?你至于拉我下水?” 温言眼睛瞪大:“这你都知道?我连祖父跟谭相那边都瞒着,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叙傾告诉你的?看来你们两个果然有私情……” 话还没说完,胡嘤嘤已经动手在他胳膊内侧的软肉上掐了一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你要是敢坑我,我就给谭小姐介绍对象,就算不嫁三皇子,京城还有许多名门望族,总归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还有……”胡嘤嘤突然想起来什么,坏笑道,“我家少主现在在你手里,过得好不好的我也不知道,等会儿谭姑娘也会去参加赏花宴吧,我们也算老相识,我得找谭姑娘好好唠唠。” 温言额头冒汗,弱弱的问道:“你跟谭姑娘……什么时候算老相识了?还有啊,你可不准乱说话!” 一提到谭晏晏,温言的神情都紧张起来,胡嘤嘤老神在在的看着他,心里大概有谱了。 “要想我不乱说话也行,我要给少主写信,你帮我带过去,顺便,我要少主的回信,我要亲自确认他那边没有问题!” 温言眉头皱起来:“过分了啊!” 看她一副小人嘴脸,温言真怕她从中作梗,反正就是写封信,他全程监督着,料他们也传不了什么信息。温言一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神态,看得胡嘤嘤一乐。 “答应了?” “答应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上,胡嘤嘤心情都很好。一路到了宫门口,宫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他们来的不算早。 金鸽坐另一辆马车,等两人下车,胡嘤嘤看着皇宫的大门,感叹着命运神奇,短短几天,她这是第二次进宫。 “胡姑娘,我家主子派车来接您了!” 金鸽趴在胡嘤嘤耳边提醒道,胡嘤嘤朝宫门口看去,果然见十里坐在马车上等他们。 几人走过去,十里赶忙从车上跳下来,行礼道:“奴才见过温公子、温姑娘。” 他在言叙傾身边当差,今天一大早就候在这里接他们,温言狐疑的看着胡嘤嘤,眼神中是还说你们没有私情的了然。胡嘤嘤挑眉,不予解释,当先一步爬上马车。 金鸽也爬上来,马车直接将二人送到御花园。时间还早,御花园里聚集了许多名门闺秀,大家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聚拢在一起说说笑笑。 贵妃娘娘们还没登场。 温言带着胡嘤嘤先去拜见万贵妃,恰巧谭贵妃跟王贵妃都在,谭晏晏跟建乐公主正一左一右的坐在谭贵妃下首说着话,王贵妃跟万贵妃两个人摆弄着刚刚盛开的墨菊。 两人进来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胡嘤嘤身上。 “温言见过各位贵妃娘娘,见过公主。”温言当先一礼,礼毕侧身让开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胞妹温如玉,如玉,这几位贵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万贵妃、王贵妃还有谭贵妃。” 胡嘤嘤上前行礼道:“如玉见过各位贵妃娘娘,见过公主殿下。” 王贵妃之前见过她,顿时惊叹道;“这位姑娘不是说姓胡?怎么成了温府的小姐了?这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吗?” 温言浅笑着解释道:“王娘娘有所不知,我们家三代单传,到了父亲这儿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祖父找了无禅师给我这胞妹算了命,说是如玉命格太浅,怕压不住温家的富贵,祖父便狠心将如玉送到乡下,让庄子上的嬷嬷教养。” “等过了年,到二月二,如玉就满十五了,祖父就将她接了回来,如玉也就改回了温姓。” 温良恭将柔娘跟温如玉藏得很好,再加上温家的势力,京城里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一段过往,估计皇上会知道,但是后宫众人常年久居深宫,对这些是不知道的。 高官权贵家,哪一家没有点儿不能被别人不知道的密辛?既然温家捂得严实,过程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贵妃看向坐在下首的谭晏晏,重点是,现在温家出了以为嫡小姐,而且看样子,三皇子对温家这位嫡小姐有些心思。 “好孩子,过来我看看。” 万贵妃年纪不小了,大概五六十岁,看起来很慈祥。 胡嘤嘤走过去,万贵妃拉住她的手,把自己手腕上的一对翡翠手镯取下来套在她手腕上。 “这孩子长得真机灵,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胡嘤嘤大方的回道:“回贵妃娘娘,我还好,虽然长在庄子上,却没吃什么苦头,兄长经常去看望我。” 万贵妃拍着她的手,叹道:“知嵘跟你差不多年纪,也该议亲了……” 万贵妃生了二皇子,二皇子膝下三个儿子,老大言知霖今年十九岁,两年前便已经成亲,老二言知嵘今年十五,正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在场的都是人精,谭贵妃生了建乐公主,一直深居简出修身养性,不管谁跟谁争,她从来不参与进去,听见这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也不做声。王贵妃倒是跟万贵妃关系好,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敢随便附和,毕竟皇上发话,这次赏花宴,主要还是给三皇子说亲。 胡嘤嘤笑着说道:“如玉之前一直在庄子上,没见过世面,听说御花园的工匠能培育出天下最好看的花,娘娘这盆墨菊不愧是菊花中的精品,开的真好看!” 万贵妃见她真心称赞这盆花,觉得是个妙人儿,便开口说道:“既然你喜欢,本宫就把这盆花赏给你。” 胡嘤嘤屈膝行礼道:“多谢贵妃娘娘割爱。” 万贵妃身边的宫女将花盆抱起来,跟在胡嘤嘤身后的金鸽上前一步接住,万贵妃看看金鸽,竟没再说什么。 温言适时的站出来说道:“各位娘娘恕罪,家妹第一次进宫,难免言行无状,我先带着她去御花园逛逛,让她也见见世面,免得一见面就讨要万娘娘的花!” 一番话逗得在场几位娘娘大笑起来。胡嘤嘤脸颊微红,一脸窘迫,神色却坦然自若,看起来更加娇嗔可爱。 “无妨,无妨,你们温家百年氏族,还能缺了这几盆花,你这小子是故意的!”万贵妃摆摆手,“建乐,你跟晏晏陪着温小姐好好逛逛,女孩子家在一起也好说说话。” 这是要赶人……建乐跟谭晏晏起身行礼,随着温言他们一起出来。 建乐公主最喜欢给京城的闺秀们保媒,此时瞧见胡嘤嘤,眼神一亮,热情的拉着她说个不停。 谭晏晏跟温言落在后面,两人并肩走着。 “这位姑娘真是你妹妹?你们温家藏得够深啊……” 谭晏晏的语气带着些说不明的意味,瞥了一眼温言,几年过去,温言还是那副仙人之姿,脸上半点不见岁月痕迹,不像她,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她在眼角看见细纹了。 温言挑眉,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目光看着前方,话从嘴缝里挤出来。 “你是什么意思?你打算嫁给叙傾?” 不提这个还好,谭晏晏脸上还带着笑,一提起来,谭晏晏脸上瞬间换上幽怨。 “那怎么办?过了年我就二十一了,你看看满京城的贵族小姐,哪一个不在看我的笑话?克夫的名头传出去,我在京城混不下去。父亲有意跟三皇子联姻,如果这次联姻不成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顿住,“父亲打算把我远嫁,他已经相看好了,护国公府上大公子膝下有一个小儿子,在四川任职,年龄比我大两岁。” “这次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嫁人的。” 温言顿住,脸上有几分颓然。 “我去找叙傾再想想办法……” 谭晏晏一把拉住他,生气道:“你如果还打算拖着就算了,且先不说你让三皇子难做,父亲那边只怕也要生变故,二皇子一直在拉拢父亲。” “你如果不能娶我,就干脆放我自由,我嫁我的,你娶你的,温公不是很早就给你说亲了?” 胡嘤嘤抽空回头,看见两人的神色不大对劲儿,温言一张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怪吓人的。 谭晏晏心情也很沉重,看见胡嘤嘤看过来,勉强撑起一抹笑意。落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大家都以为相府小姐一定会嫁给三皇子的,但是见到温家貌美出众的嫡小姐,大家才发现自己想岔了。 这么多年,三皇子身边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跟三皇子很亲近的,大家都怀揣着一颗好奇的心看着胡嘤嘤。 本来大家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但是等看到美人的一颦一笑都是她们无法企及的时候,顿时就歇了心思。连女人都觉得对方极美,尤其是她身上的气质,跟长在京城的闺秀们站在一起,立刻就将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言叙傾一身锦衣从远处走来,作为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他已出现就在御花园里引起了一阵不晓得骚动。 他径直走过来,看见胡嘤嘤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惊艳。 “见过三皇子殿下。” 在一众人的行礼问安声中,言叙傾回过神来,说了声免礼之后对着胡嘤嘤赞道:“你今天打扮的很好看。” 众人的目光本来就在两人之间打转,听见这句话更加印证猜测。 建乐一向最有眼力劲儿,一手拉着谭晏晏,一手拉着温言,悄悄从旁边退下,退到远处还伸长着脖子往这边看。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说完才发现谭晏晏脸色不好,赶紧收住话题,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传言毕竟只是私下里的。 “晏晏你也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言好心的帮她解了围。 “公主,几位贵妃娘娘不堪劳苦,今天的宾客还得公主殿下出面招待,公主快些去忙吧,这边我跟谭小姐盯着。” 建乐见谭晏晏没拒绝。 “那我就先过去了,晏晏,等会儿你帮我招待一下温小姐。” 说完对温言一点头,快速穿过御花园,去忙着交际去了。 温言见机带着谭晏晏穿过御花园,来到言叙傾的云卷阁,这个时候,宫里只有云卷阁最僻静。 长安守着云卷阁,见两人进来,赶紧上前去把宫门关了,又沏了茶端上来。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温言揉揉额头,无奈道:“你再等我两年,我不是故意不提成亲的事儿,是我现在还不能提!一旦让皇上知道……” “谭家就危险了是不是?温公也不会同意你娶我,因为温家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谭晏晏听这些话听得都腻了,“那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等到皇上驾崩……” 温言赶紧捂住她的嘴。 第130章 皇后的位置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这可是在宫里!” 谭晏晏挣脱开,继续说道:“还是等到你们温家换了主人?到那时,我没有四十也得三十来岁了。满京城人看我的笑话我无所谓,可我让父母的脸面往哪儿搁?” “既然你不能娶我,就不要拦着我嫁人。” 温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被抽走,他两只眼直直的盯着谭晏晏,最后只能苦笑一声,颓然道:“你想嫁谁,便嫁谁吧。” 不管什么时候,就算是最狼狈的时候,温言身上始终带着一种淡然的气质,谭晏晏闹情绪归闹情绪,但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她的心骤然一疼,明知道两人都无力去做什么,在这里生闷气也没什么用。 谭晏晏犹豫了几个呼吸,跺跺脚起身离开,温言坐在石凳上仰脸看着天,两行大雁从湛蓝的天空略过,他的心就像浮萍一样无处可依。 长安趴在窗户上观看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知道他心情不好,此时从他背后冒出来,问道:“温公子,有什么能帮帮您的吗?” 温言语气淡淡的问道:“有酒吗?” 长安赶忙应道:“有,奴才去帮您拿上一坛。” 赏花宴从言叙傾这个主角一登场就开始了,只是他一登场就拉上了胡嘤嘤,两个人瞬间成为宴会上的焦点。 胡嘤嘤始终抿唇浅笑着,配合着他一起走着,话从嘴缝里挤出来。 “你的选妃宴,拉上我做什么?” 言叙傾脸上笑意很浓,眼睛里都是淡淡的笑意,时不时的站住等她跟上来。 “我不喜欢那些贵族小姐,他们太过娇弱。” 胡嘤嘤才想求来,他前面死了三个未婚妻,不由挑眉问道:“所以,你喜欢我这种命硬的?” 言叙傾笑得更加灿烂了,帮她拂去耳边的碎发,绅士道:“自然,你跟她们不一样,我,很喜欢。” 看着他笑得跟狐狸一样,胡嘤嘤觉得自己被套路了。他跟温言联手挖了一个坑,让自己跳进去。关键是,一向自诩聪明的她还真的跳进来了! 她的手不自觉的伸向腰间,想去摸刀,伸了两下才发现自己没带刀。 “可我有喜欢的人,你也不介意?”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心里装着别人,胡嘤嘤直接祭出王牌,“我跟他……同甘共苦,同吃同睡……你也不介意?” 言叙傾却是笑道:“你很坦诚,更对我的心意了。前朝的蔡皇后做皇后之前,曾是屠夫的妻子。” 胡嘤嘤瞬间歇菜了,一脸佩服的看着言叙傾,不明白他长得这么好看,又贵为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口味偏偏这么……独特。 “我是反贼你也不介意?” 言叙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上带着了然。 “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鹰卫现在在我手里。” 胡嘤嘤彻底服了。 “那你怎么跟谭相解释?” 胡嘤嘤好奇,从刚见面时的不懂人情世故,到现在外表纯良,内心小狐狸,他是怎么坐到在风轻云淡中将不要脸练得炉火纯青的。 一边撩拨着她,一边又吊着谭相的胃口。 “温兄喜欢谭晏晏,而我与温兄一向交好。” 这个人连朋友都要利用,胡嘤嘤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温言,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被她按下去,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说,温言是你的人?” 温家坐拥数百年荣华富贵,跟朝廷之间始终横亘着一条鸿沟,温家捉拿薛臣,为的就是哦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一旦将手中的权柄全部交出去,温家就离败落不远了。 温言是温家未来的接班人,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就算跟他是好朋友,也不该不动这个分寸! 所以他才惊讶。 “他现在还不是,不过,他迟早会是的。”听起来有点像绕口令,“你既然要跟我合作,你的心自然不会向着温家,而我也需要一个底蕴深厚,却没有家族牵绊的伴侣。” 胡嘤嘤一点就透,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也是我们合作内容中的一项吗?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两人相携着走进宴会厅,胡嘤嘤穿的裙子很长,言叙傾绅士的扶了她一把。胡嘤嘤趁机在他耳边提了一句。 “你想要什么好处?皇后的位置还不够吗?” 胡嘤嘤冷哼一声,接道:“那要看是谁做皇帝了。” 如果是少主的话,她肯定一百万分乐意,但是其他人,还是算了吧。 “万贵妃有意撮合我跟你侄子。” “知嵘?”言叙傾想了一圈,也就知嵘跟她差不多年纪,“那小子没有主见,上面有个大哥压着,就算将来是二哥登基,也轮不到他做皇帝。你应该不会这么没有眼光。” 将她让到座位上,言叙傾附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不过过了今天,万贵妃应该就不会再提这件事儿了。” 胡嘤嘤感觉耳朵痒痒的,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恰看见他脸上纯洁的笑。 言叙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内侍帮着沏了一杯茶,他端起来小口抿着,一脸无辜纯良。胡嘤嘤左右瞧了瞧,陆续有人进入大殿,她看见谭晏晏跟着建乐公主进来,往她身后瞧了瞧,没看见温言。 宫里发生的事儿很快就传到贵人们耳朵里,万贵妃刚才还有意撮合胡嘤嘤跟知嵘,这会儿脸上的笑意一顿,笑容还在脸上僵着,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两个皇子表面上和谐,私底下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场赏花宴,她是不想接的,但是皇上吩咐下来,她又是后宫的实际掌权者,她不仅要接下这个差事,还得把这份差使办好了! “我们也过去吧。” 这场宴会他们身份最高,总要等人都到齐了再开始。 胡嘤嘤等了一阵儿,就见一众宫侍簇拥着三个贵妇人进入大厅。众人起身一番寒暄见礼之后落座,宫女们端着精致的菜肴点心鱼贯进入。 “宫里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瞧这一个个闺阁千金们娇艳的像朵花儿一样,当真是赏心悦目!” 万贵妃调侃着继续说道,“咱们今天的宴会也没别人,大家只管放开了玩儿。听说谭相府的七小姐擅长作画,不如就先请七小姐当众画一幅让大家开开眼!” 被点名的谭晏晏起身来到正中间,早有宫侍准备好笔墨纸砚。 “那小女子就献丑了。” 谭晏晏擅长画人物画胡嘤嘤是知道的,就见她蘸了颜料,三两笔勾勒出一个形状,慢慢往里面填充色彩,不一会儿功夫就把坐在上首喝茶的万贵妃的轮廓画出来。 她画的是侧面,画中的女子满头珠翠,一身华服,正坐在上首侧身喝茶,内侍将画好的画拿到前面跟真人一对比,简直是惟妙惟肖! 万贵妃乐的,又赏了一对手镯。 谭晏晏谦虚道:“小女子只是抛砖引玉,后面还有更精彩的表演。” 说完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见胡嘤嘤看过来,朝她笑了笑。 她只是一个开头,后面果然又有人站出来表演才艺,吹拉弹唱、诗词歌舞,这场宴会胡嘤嘤好好见了一番世面。 王氏一直打量着胡嘤嘤,在第一轮才艺展示过后,便当众问道:“不知道温姑娘习了什么才艺?” 胡嘤嘤愣住了,她从小舞刀弄枪、上蹿下跳,总不能在这个场合给大家表演打打杀杀吧?可是她又不会跳舞…… 想了很久才起身回道:“如玉从小体弱,只跟着师父学习了一套剑法,不如表演个舞剑?” 王贵妃还没开口,言叙傾先开口说道:“甚好,十里,去取我的佩剑来。” 胡嘤嘤想说不用了,但看他这个架势跟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她只能叹口气,等十里把佩剑拿来。 言叙傾的佩剑并不很沉,胡嘤嘤拿在手里试了试感觉,她还是第一次表演舞剑,倒也没有刻意去换衣服。 找到感觉之后,她现在手里挽了个剑花,然后把动作放慢,配上宽大的袖子跟裙摆,看起来也像模像样。 她选的招式都是花拳绣腿,有后旋腿,侧空翻,三百六十度空中旋转,反正怎么花哨怎么来,反倒是在结束的时候收获了一波掌声。 将佩剑还给言叙傾,她突然觉得宴会有点无聊了。 后面还有人表演,她悄悄起身站起来,溜到大殿外面去找温言。找了一圈没找到,回来的时候看见言叙傾也在殿外,好像是在等她。 “我先回去处理政事了,温兄大概在我的云卷阁,等结束的时候,我让十里将你们送出宫。” 在殿外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胡嘤嘤也懒得行礼,只说了一声知道了,便看着他离开了。再进殿的时候,大家的情绪明显有点低落。主角都走了,她们表演给谁看? 宴会匆匆结束,胡嘤嘤找到云卷阁的时候,温言正一身酒气的趴在石桌上,脚边躺着一只空酒坛,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正闷不吭声的喝闷酒。 胡嘤嘤喊了他一声,温言没有反应,再喊还是没反应。胡嘤嘤直接把酒坛子夺了,一把将他扛起来往门口走。 跟上来的长安见状,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十里马上就过来!” 正说着话,十里赶着马车过来,还没来得及放下上马凳,胡嘤嘤直接扛着温言跳上马车,一头扎进车厢里。 十里跟长安对视一眼,耸耸肩膀,赶着车往宫门口去。 回去的路上,胡嘤嘤看着温言,问道:“吵架了?怎么喝成这幅德行?” 温言把脸迈到一边,胡嘤嘤捉摸着两人吵架的原因,问道,“是不是谭姑娘想嫁人,你既不能娶人家,又拦不住人家嫁人,所以才把自己喝成这幅德行的?” 见他还不吭声,胡嘤嘤啧啧两声。 “好歹你也是温家未来的接班人,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比如搞个假死局,把人家姑娘弄出来,或者是找个跟谭姑娘长相相似的,偷天换日,把人换出来不就可以了?” “你们两个是两情相悦吧,想要在一起总得有人牺牲!以温家的底蕴,这件事儿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温言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又黯淡下去。 “可是今天我放出话了,让她想嫁谁嫁谁……” 胡嘤嘤瘪嘴。 “人家那是焦虑,一个女孩子眼看着二十出头了还没出嫁,喜欢的人又不能娶她,她也不是逼你,就是到了年纪该有的焦虑。你一个大男人活的恣意洒脱,你为什么不替对方想想?她到底有多难?” 胡嘤嘤其实懒得开导他,只是想到薛臣,才多嘴说了一句。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本来就有很多困难,我不是说让你们无媒苟合,是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如果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嫁给别人,会遗憾一辈子的。” 这段感情,温言也就只能跟言叙傾说说,但是言叙傾毕竟是皇子,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憋在心里,现在有个人在身边开导开导他,他瞬间觉得好很多。 胡嘤嘤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道,“你答应过我可以给少主写信的,可不能反悔……” 温言自己吃够了爱情的苦,此时也想不起来为难她,头疼的点了点头,还捎带手提醒她。 “我看你还是跟你那个少主断了吧,叙傾今天为你铺垫了不少,按照祖父的性子,铁定是要你跟叙傾联姻……叙傾人也不错……” 胡嘤嘤捂住他的嘴。 “年纪轻轻的,跟谁学了絮叨的毛病?” 兄妹俩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血缘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在这一刻,温言觉得兄弟姊妹之间就该这样相处。 见他不再絮叨了,胡嘤嘤才放开手,想着信上该写点什么。 每个人立场不同,考虑的事情也不一样,她跟温言虽然是兄妹,却注定要站在对立面上,不管她身边站着的是谁。薛臣肯定容不下温家,言叙傾能容下温言,不代表着能容下温家。他的路确实不好走。 马车一路回到温府,胡嘤嘤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瞧见温良恭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对着一根木头雕刻。 他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两个已经雕刻好的人偶。 第131章 装病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雕刻好的人偶一大一小,是两个女子,胡嘤嘤拿起来看,两个人偶长相有些相似。 “这个是柔娘,另一个是小时候的你。”提起柔娘,温良恭的语气都是柔和的,“我现在雕的是如今的你,你跟你娘长得很像。” 胡嘤嘤看着他手中的人偶,柔娘的眉眼看起来只是清秀,算不得美人,但是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为什么不再雕刻一个自己,一家人应该在一起。” 温良恭猛然抬头,眼神里漾起星星。 “好,好,我这就弄……” 胡嘤嘤叹了口气,他这是把温言跟温夫人置于何地?难怪温夫人要对她和柔娘下手。 回到房间,胡嘤嘤坐到书桌前给薛臣写信,斟酌斟酌,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能说的都说了。 她只说薛青安全,没敢提他干什么去了,然后把自己的思念之情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说正事儿只写了两行,乱七八糟的写了五六张。 只等明天温言醒了交给他。 教养嬷嬷准时准点出现在她的房间里,每天晚上会给她准备药浴跟药膳,然后给她身上涂涂抹抹,这是温家给她的投资。 不得不说,这些方法确实让她变得越来越鲜艳了,但是隐隐的,她觉得这不是好事。 言叙倾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纯良。 她把关键的字眼揉在给薛臣的那封信里,不知道薛臣能不能看出来。 等教养嬷嬷走了之后,胡嘤嘤惯例打坐,打坐之后再尝试着往书房靠近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突破防卫。 今晚温言喝醉了,或许能钻个空子呢?然而事实上,她也只能到书房外面,一靠近书房所在的院子,周围密密麻麻的呼吸声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沿着原路退回来。她也不气馁,收拾收拾睡了。 每天都在进步,慢慢总能看见希望。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床,摸到温言的院子里。 温言还没醒,正躺在床上睡觉,房间里却没有半点酒气,他身上穿着洁白的睡衣,收拾的干干净净,看来昨天并没有喝醉。 “我的信写好了,你不是答应我送信吗?” 她的信厚厚一摞,没有装信封,是知道他还要检查。 温言从床上爬起来,将信接过来,当着她的面翻翻看看,见都是一些酸不溜秋的话。 “行,先放我这里。” 胡嘤嘤问道:“那什么时候有回信?” 温言一副头疼欲列的样子,瞥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她还不走,抱着被子坐起来,把手上的信又认真看了一遍。 “五天,如果那边有回信,我让人给你送去。” 胡嘤嘤挑挑眉,从他房间里出来,算着时间,一来一回五天的话,薛臣所处的位置应该不出京直隶! 但是京直隶包括十来个府几十个县,除了稍微偏远一些的,五天时间太赶趁,其他的地方足够一个来回。 还得摸清楚信往哪个方向送去! 接下来两天看,胡嘤嘤尽可能盯着温言,他倒是经常出门,府里胡嘤嘤让金鸽盯着,她则悄悄跟着温言出府。 自打看见言叙卿的玉佩,教养嬷嬷并不敢对金鸽无理,有金鸽守在外面,倒也将人拖住。胡嘤嘤看着温言进了温香阁,想着跟上去怕被人发现,就坐到温香阁对面的小馄饨摊上。 “姑娘,来一碗馄饨?” 胡嘤嘤眯眼瞧着仍旧憨厚的卖馄饨的老翁。 “不用了。” 老翁的手虽然有老茧,却并不是干活的手,那是握过兵器的手,她就算在这里守到天黑也没有用。 温言在二楼窗户边看着她折身回府,与卖馄饨的老翁对视一眼,便转身回到雅间,轻笑一声,他这个妹妹竟然看出了老翁的身份,这份眼力可不一般。 胡嘤嘤在街上走着,一个乞丐猝不及防的撞上她,顺手将她腰间的荷包勾走。 “臭乞丐,敢偷老娘的荷包!” 胡嘤嘤想去追,却忽然从街上窜出来一辆马车,她躲过马车,只能看见一个背影,这个背影还有点熟悉! “站住!” 她想了想,从人群中挤过去,朝着乞丐逃跑的方向追到一条小巷子里。 “胡笳姐姐!” 胡嘤嘤顺着声音看去,豆子将头上戴着的破烂草帽摘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能联系上薛卫吗?” 胡嘤嘤前后看了看,警惕问道。 “京城的暗网被清洗了,不过我们自己的人藏得很深,卫首领暂时联系不上,不过我能联系上薛常!胡笳姐需要我带什么话?” 胡嘤嘤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有人手的话,盯着温香阁,看有没有人出去送信,说不准能找到少主!还有,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三皇子跟温家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深。” “我再打探到消息,怎么联系你?” 豆子只是个半大小子,扮演小叫花最合适不过,也不容易引人生疑。 “我会守着温香阁,在温香阁门口要饭,如果我不在,有急事的话去陈记酒楼门口画十字。” “我不宜在此逗留,我先走了。” 胡嘤嘤从巷子里出来,好像很气愤的样子,在街边抓了几个乞丐,也没找到偷她荷包的那个小乞丐。 温言知道她出府,但是府上的人不知道,就是装样子,她也不能继续在街上逗留了,匆匆回府。教养嬷嬷每隔一刻钟就过来问问,金鸽只说她不大舒服,并不说她什么时候能练习。 正是半上午时间,教养嬷嬷抬头看看天色,站在廊下。 胡嘤嘤从窗户跳进房间,这两天她肚子确实有点不大舒服,隐隐的有点坠疼,这会儿刚一落地,只觉一股热流下来,她叹了口气,折身去了内室。 这下不用装病了,女人来月事,本来就是理由,虽然她不觉得难熬,却可以借此装一下柔弱。 “金鸽!”胡嘤嘤在屋子里喊道,“你还是让教养嬷嬷进来吧。” 听见吩咐,金鸽让开,教养嬷嬷狐疑的推开房门进来,进入内室,绕过屏风,看见一脸苍白躺在床上的胡嘤嘤。惊讶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胡嘤嘤捂着肚子,虚弱道:“我来了月事……大概是着凉了,今天早晨起来就腰酸得很,这会儿肚子疼……” 她早上去找温言是瞒着众人去的,大家只以为她今天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床。 每个人来月事的反应不同,胡嘤嘤本来只是想掩盖一下今天的行踪,没想到教养嬷嬷一听,瞬间就紧张起来。 “老奴给您把把脉!” 胡嘤嘤狐疑的伸出手。教养嬷嬷把在她的脉上,两条眉毛皱着,等两只手都换过了,才舒展开来。 “小姐身子骨康健,这次可能只是着凉了。虽然说女子宫寒是大事儿,但是小姐不用担心,且先躺着,老奴开一副药帮小姐调理调理。” “多谢嬷嬷。” 胡嘤嘤本来打算起身,被教养嬷嬷一把按在床上,并贴心交代道:“小姐既然身子不适,还是多躺躺,好好休息休息,这几日的功课就暂时先放下。” “我没事……” 一直躺在床上也不舒服,胡嘤嘤话还没说完,又被教养嬷嬷按住。 “小姐,这种事儿也不是小事儿,牵扯到以后的子嗣问题,您还是好生躺着吧,老奴去给小姐炖点儿药膳,给小姐补补身子。” “我……” 胡嘤嘤跟金鸽对视一眼,金鸽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转了态度。 “有劳嬷嬷了……” 等教养嬷嬷出去,胡嘤嘤看向金鸽。 “你给我使眼色做什么?我本来就没什么事儿……” 金鸽懵懂道:“这事儿还是听嬷嬷的吧,再有个万一呢……您将来要嫁给主子的话,子嗣问题可是头一个!” 她的视线落在胡嘤嘤肚子上,胡嘤嘤一口气儿没上来,得,这两个字她从小听到大,听得耳朵都长了老茧了!难道她脑门上就写着大大的几个字,好生养吗? “真是服了!”胡嘤嘤气呼呼的翻了个身,把脸朝向床里面,“我睡觉总行了吧!” 还没等他睡着,温忆寒就遣人来看她,笑嘻嘻的解释了一遍自己没事,只是肚子疼,躺躺就好了。刚把人送走,她那个便宜爹来了,坐在床前对她嘘寒问暖了一番。好不容易把人安抚住,将人送走。 温言回来了,先是坐在床前对她虚情假意了一番,后又嘲笑挑衅一番,最后胡嘤嘤气呼呼的拔了刀,才把温言弄走。 一番折腾下来,在看天色,正好中午了,教养嬷嬷炖得药膳好了,她吃了两碗,准备躺下休息。 宫里又来人了,来人是万贵妃身边的宫侍,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又赏赐了一堆补品。胡嘤嘤累的不想说话,刚躺下,又听见动静。 气得她想骂人,这装个病也太难了! “不见客,谁来都不见!别过来烦我!金鸽你去外面守着!” 半晌听不见动静,胡嘤嘤微顿,本能的摸上剑柄,极轻的脚步声不是金鸽! “我你也不见?” 好听的男声在头顶响起,胡嘤嘤同时拔剑转身,剑风扫过言叙傾的面颊,堪堪在他眼前停住。 看清来人,胡嘤嘤收回短剑。 “你怎么来了?” 一身白衣的言叙傾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袭白衣,漂亮的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他抿唇浅笑着,丝毫不在意她的冒犯。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 胡嘤嘤没料到自己不过是一场装病,怎么还闹到人尽皆知了?换句话说,来一次大姨妈,弄得人尽皆知的,满京城估计也只有她了。 “只是小事,不碍事。” 她可没有把隐私到处说的匹癖好,言叙傾想到什么,笑出声来:“还记得那次,你骗鹰卫那一招,庆幸当时闯进房间的是一个男人,否则,那么拙劣的借口,怎么能骗过鹰卫?” 他指的是哪一次她受伤,被追查她的鹰卫闻见血腥味,谎称是自己来了大姨妈。 胡嘤嘤脸颊微烫:“这么久远的事儿,你还记得?” 金鸽送上一杯茶,言叙傾接过抿了一口,应道:“自然记得,你我之间的记忆也就那两段,我时常想起,也时常怀念。” “我今天难得出宫,你若没什么不舒服的话,陪我出去走走吧。” 胡嘤嘤早就不想躺着了,她觉得生命在于运动,当即从床上爬起来。 “去哪儿?” 言叙傾想了想。 “我很久没出过京城了,想去径山寺转转,顺便拜会一下了无禅师,听说他云游回来,肯定又有新的感悟,我想去听听佛法。现在出发晚上肯定赶不回来,我们就在径山寺住上一晚,明天再回来,你收拾一下。” 胡嘤嘤自己去柜子里翻找一圈,里面全是新做的精致的裙子,出去爬山穿着明显不合适,但她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衣服,便喊了金鸽进来帮她找衣服。 言叙傾自觉地退到屋外等候,金鸽帮胡嘤嘤挑了一件紧身的黛蓝色调的长裙,蓝白相间的裙子上铺满了春天的鸢尾花绣,腰间是同色调的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袖子不长不短,既飘逸好看,又不耽误她拔剑。 但是长裙,归根结底还是不大方便。 金鸽表示,这是她所有衣服里面最爽利的一件了。 挑拣好衣服,还得重新梳个头发,不过这次梳头发比较快,金鸽将她头顶的发髻散下来,拢了几撮上去,拿发带给她缠了一个结实的发型,又从首饰盒子里挑出来一套头面,耳环也配上同色系的珠子。 胡嘤嘤无奈,从前她就两件衣服,翻过来翻过去的穿,从来没觉得出个门这么麻烦。 “再等奴婢一下,奴婢还得给您收拾几件衣服。” 胡嘤嘤想把两把短剑别在腰间,比划了两下觉得不太合适,便退一步,把短剑绑在腿上,用裙子一盖就看不出来了,她出门喜欢带兵器,暗器也必不可少,先前急着赶路,着急忙慌的从铁匠铺卖了两排飞刀,现在安顿住了,早就将暗器换成旋转飞镖,拿了两排藏在袖子里。 还有毒药,也是必不可少。 她忙她的,准备好之后,浑身上下什么也看不出来,金鸽收拾了一个大包袱。 “好了,我们走吧。” 胡嘤嘤狐疑的看着她:“我们就出去一天,你带了多少东西?不嫌沉?” 第132章 画风转变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金鸽神秘一笑。 “万一呢……你说是吧。” 胡嘤嘤无语的看看屋顶,假装没听懂。 出门,言叙傾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看见她,眼神中仍旧是惊艳。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惊艳,还是装出来的。就像他在飘逸出尘跟人间富贵花的气质来回切换,她就很怀疑他的人品。 多半是装出来的。 她有这种感觉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不过,君子,也是他给自己的感觉。 温忆寒自恃身份,定然不会巴巴地赶过来招待言叙傾,温言好像出门去了也不在家,言叙傾自备了马车,十里早就将上马凳放好,临上马车的时候,言叙傾还绅士的扶着她。 在外人看来,言叙傾对她是十分满意,十分宠爱。胡嘤嘤却在猜测着他此行的目的。那个了无禅师,据说很大年纪了,径山寺在前朝时也只是个小寺庙,因为了无禅师,才让一个小小的寺庙变成如今的国寺,香火鼎盛、信徒众多。 传说了无禅师批命很准。 马车内就算再宽敞,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也显得拥挤,胡嘤嘤掀开车帘看着路边的风景,言叙傾却在看她。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心甘情愿,不惧身入险境?” 胡嘤嘤依旧看着外面,只留给他一个侧影。她穿着华服,戴着金冠,面对着全天下最尊贵的皇子,行为举止与态度却跟以往见过的那两次没什么区别。 还是她对人一向如此冷淡? 她却说她有喜欢的人?当她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是一个故作冷漠却很心善的人,有点小偏执,也有点神秘,大家都很怕他,却也是真心追随他。” 想到薛臣,胡嘤嘤眼中笑意盈盈,觉得车窗外的风景都很美好。 “他跟你们也不一样,他吃过很多苦,却依旧能保持初心。” 至少不会拿百姓的命当做筹码,他如果早那么做了,或许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样被人挟持的境地。 薛臣的身份她没有明说,言叙傾也不戳破,话题就此打住。 这些年的蛰伏,让胡嘤嘤的心态很平静,她一直沉住气在等,哪怕是薛臣被温家藏起来,她也一直沉着气。 这是这些年跟着薛臣学会的涵养功夫。 也正是她最吸引人的一点。 “有机会,还真想再见见他。” 胡嘤嘤心想,若你们见了,就该是你死我活的时候了。 路上谁也不再说话了,马车惯例到径山寺山门停下,将马车交给径山寺的和尚,他们一行人步行往山上去。 胡嘤嘤算是第一次来径山寺,从前只是听闻径山寺的名气。 “径山寺后山有一大片桃林,春天的时候径山寺被一片花海围着,慕名而来的游人很多。但是现在,后山只剩下落了叶子的桃树,反倒没人往后山上去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后山的每一棵桃树下面都埋着僧人们酿的桃花酒。僧人们酿的桃花酒是用山上结的桃子先酿成桃子酒,埋到树下,等来年春天,再摘了桃花继续酿制。” “温兄经常躲在后山偷酒喝,每次都要被了无禅师抓住丢出来。了无禅师云游的这些年,温兄几乎快把后山上埋着的酒糟蹋完了!” 胡嘤嘤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想想也是,温言这几年感情不顺,每当遇见挫折的时候,往后山上一躲,若是再有美酒相伴,岂不快哉! 对着山间的清风和天上的明月,那是神仙过的日子。 “你见过了无禅师吗?” 以胡嘤嘤的体力,就是从山脚下一口气跑到山顶上也没有问题,但是金鸽明显是有些跟不上,累的气喘吁吁。 十里自觉地接过金鸽背在背上的包袱,胡嘤嘤瞧着,觉得挺好。从身边的随从能看出来主子的脾气秉性。 言叙傾的呼吸依旧绵长。 “小时候见过一次,不过只是匆匆一瞥,后来再来寻的时候,了无禅师就云游去了。” 山间清风阵阵,林间萧瑟,不断有树叶从枝头落下,言叙傾伸手将落在胡嘤嘤肩膀上的落叶摘下。 “了无禅师曾给温兄批注,说他姻缘艰难,说的挺准,我也想来算一算姻缘。” 胡嘤嘤看着他,说道:“我以为你来问前路。” 上位者不都喜欢问问前路如何?偏他要问姻缘。胡嘤嘤也有点好奇,自己和薛臣能不能修成正果,毕竟少女总有些小心思,对爱情总抱有幻想。 她选择性的忘了自己是个老阿姨的事实,且真的当自己才十五岁吧。 昨天是十月一,北方把这一天称作鬼节,和上元节一样,这一天要在路口烧纸。京城的人习惯到径山寺上香祈福。 但是今天上山的人明显少了,一路走来只稀稀拉拉遇见几个下山的香客。 “我的前路如何自不必问,姑娘倒是可以问问前路,也替你家主人问问。” 一语双关,胡嘤嘤哼笑一声,没接他这一茬。 径山寺门口有一条商业街,卖些香烛纸钱,也卖一些小吃和玩意儿。跟旅游景区差不多,胡嘤嘤觉得很亲切,在街上逛了一圈,停在一个正拿着木头雕刻的老翁面前。 “老伯,你能帮我雕刻一个人物吗?” 老翁前面铺着一块儿红布,上面摆满了雕刻好的各种动物造型,有栩栩如生的老虎,也有小猫小狗之类的,他手中正在雕刻的是一个小福娃,正在雕刻面部,脸上的表情惟妙惟肖。 “能,姑娘要什么样的?”老翁放下手里的活,从旁边的箱子里翻找出一截木头,问道,“这跟木头的长短怎么样?” 胡嘤嘤指指言叙傾。 “身形就按照这位公子来,但是眉眼按照我的来。” 她跟温言长得还有些相似,温良恭雕刻了他们一家三口倒把温言遗漏,温言也怪可怜的。 “好。” 老翁看几眼言叙傾,手底下的刻刀不停,几刀下去,大概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来了。 “我以为你要送我礼物呢……”言叙傾也看着老翁手中的木头,“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一行四人的队伍在径山寺不算打眼,来径山寺上香的都是达官贵人,就连街上的小商贩每日最少也能见着十个八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他们两个除了好看点儿,排场还不如那些贵人们大。 倒也没人看他们。 老翁的目光又落在胡嘤嘤身上,大概一刻钟过后,木头人就雕好了,胡嘤嘤接过来一看,虽然不能说跟温言完全一致,至少也有个七八分像了。 “多少钱?” 老翁一双手粗糙的很,身上穿的衣服也破破烂烂,一双草鞋露着脚指头,看起来怪可怜的。 “半吊钱。” 胡嘤嘤抬眸,半吊钱买一块儿木头,可不算便宜,但是对于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商家来说,老翁要的也不算多。 达官贵人们对钱没什么概念,十里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放到老翁摊位前的红布上。 “不用找了。” 胡嘤嘤正在感叹好贵的时候,言叙傾问道:“为什么单要一个温兄?” “他对我挺好的,算是……报答他?” 胡嘤嘤没说是因为温言帮她给薛臣传信,这个小小的礼物,算是感谢吧。 将木偶收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迈过门槛,有小沙弥引着几人前往大雄宝殿上香。言叙傾对着塑着金身的佛祖上了三炷香,胡嘤嘤却没接小沙弥递过来的香。 她不信这些东西,真正在苦难的时候,求佛不如求己。 言叙傾让十里拿了五百两银子添了香油钱。胡嘤嘤瞧着白花花的银票被投进佛祖前的功德箱里,叹了口气。 “了无禅师呢?” 小沙弥自然是认得言叙傾的,午后没什么人,小沙弥双手合十道:“禅师在后山山顶的凉亭里,吩咐小僧,三皇子如果找他,可以自己过去。” 言叙傾看了一眼胡嘤嘤。 “我想带一位朋友一起过去。” “禅师说让三皇子自己决定。” 胡嘤嘤瞥了一眼小沙弥,问道:“你是跟了无禅师约好,还是他猜出你要来?” 她可不信有人能将世事猜的这般准! 言叙傾抿唇笑道:“自然是早就约好的。十里,你跟金鸽在寺里等着。” 说完转向胡嘤嘤,“你累不累?” 胡嘤嘤摇头,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千金,爬个山而已。 “那我们出发吧。” 两人出来径山寺,沿着山路继续往后山去,山上的温度比山下凉,山上的树叶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风一吹,还有叶子往下掉。 往后山去的时候,两人的步伐明显快了,才一刻钟就来到山顶凉亭,一个白色眉毛的老和尚正坐在凉亭里喝茶。 “了无禅师。” 老和尚从凉亭里迎出来,对着两人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老衲等候多时了。” 了无禅师领着两人到亭子里坐下,亲手为两人奉上茶水。 “常听温兄提起禅师,往日数次来拜访,总无缘得见禅师,实在是遗憾。” “老衲闲云野鹤惯了,不知三皇子找老衲有何要紧事?” 了无禅师又泡上一壶茶,给两人的茶杯里添了。 “从前有许多困惑想请教,不过如今只剩下一件事儿了。” 胡嘤嘤一直暗中观察者了无禅师,长相普通的一个老头儿,算不上胖,但是面色红润,微微有点肚子,若不是一脸慈祥,日日沐浴佛光,看起来稍显油腻。 了无禅师了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了然笑道:“施主是想问姻缘?老衲虽然自称方外之人,却于这姻缘上有几分灵慧。施主的姻缘需遵从内心,一切皆在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言叙傾琢磨着这四个字,“可否请大师详解?” “施主是一个君子,一念善,一念恶,种善因,结善果,种恶因,结恶果。善恶轮回,不尽如人意。” 胡嘤嘤瞧着了无禅师,老神棍说话就喜欢故弄玄虚。 “老衲帮这位女施主也看一下姻缘?” 胡嘤嘤倒是想知道他会说什么,于是也不反驳,静静地听着。 “静待花开终有时,守得云开见月明。只是姑娘的姻缘,有些波折。” “老和尚总算说了一句我爱听的话。” 胡嘤嘤心情挺好,言叙傾眼神中却添上许多失落,只一瞬,又恢复了清明。 “从女施主进来这凉亭,老衲才说了几句话,怎么惹到女施主了?” 了无禅师的语气颇为无奈,胡嘤嘤眯眼笑笑。 “是我失言,禅师既然已经窥探到天机,既然愿意透露天机,为什么不索性说明白了?省的大家胡乱猜测,平添烦恼。” 了无禅师一脸深意的笑笑,解释道:“老衲所得天机皆是由混沌中领悟,混沌中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太多因素能左右结果,所以老衲也说不清楚、悟不明白。” “所以,自己的前路如何,还是要自己掌握,老天不会天降一份美好的姻缘砸在头上,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庄稼不会自己长好。人想要什么,必须脚踏实地去做,努力去争取。所谓的混沌天机,其实就是人心。” “老和尚,我说的对不对?” 了无禅师一脸笑意的冲她点头:“这位女施主颇具慧根……” “慧根不慧根的无所谓,我相信人定胜天,只要想要的东西不太过分,努把力还是有可能实现的。” “施主伶牙俐齿,倒是让老衲无话可说。” 言叙傾起身赔罪。 了无禅师脸上并无怪罪之意,反而乐呵呵的笑道:“女施主与我的徒儿倒有几分相似。” 言叙傾解释道:“这位姑娘是温兄的亲妹妹。” “怪不得……那个臭小子,很久没来拜会我这个师父了,他把我酿的好酒都喝光了,下次再见得让他赔给我!” 了无禅师立刻换了副面孔,“你这小丫头的伶牙俐齿都是跟着那个臭小子学的吧?不过我怎么记得那个臭小子没有兄弟姊妹?你该不会是……私生女吧?” 胡嘤嘤怀疑眼前这个一脸猥琐、满嘴八卦的老和尚,跟刚才高深莫测的得道高僧是同一个人。 画风转变的太快。 第133章 刺杀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老衲悄悄告诉你啊……”了无凑过来,眼神指指言叙傾,“你跟这小子缘分不浅,老衲刚才掐指一算,你们俩的八字还挺和。” 胡嘤嘤皱眉。 “合八字,不是要拿了生辰八字才能进行吗?老和尚你知道我是哪一年哪一天哪个时辰出生?还有啊,他的生辰八字不是秘密吗?你怎么知道?” 她的表情跟语气都在质疑他是胡说八道。 了无也不嫌尴尬,茶叶也不泡了,从桌子底下掏出来一个酒葫芦,打开喝了一口酒,脸上的表情惬意而满足。 “你这小丫头长得还挺机灵可爱,怎么说话跟那个臭小子一样的调调?老衲我活的岁数是你十来倍了,我能说假话?” “可你刚才还说了我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你知道我的心思?” “你的心思不就在眼前吗?” 胡嘤嘤无语,看看言叙卿,深吸一口气。 “还说你不是胡说八道!老和尚,你这些年没少乱点鸳鸯谱吧?” 了无仰脸喝了口酒,叹道:“我这双火眼金睛,开了佛眼的……算了算了,随心,随缘,随性,你们随便逛逛,老衲要回去打坐了。” 了无禅师把酒葫芦往腰间一挂,背着手出了亭子,一眨眼功夫就已经下到半山腰,隐没在山间的林子之中。 “那个啥……”了无一通胡言乱语,胡嘤嘤看着言叙卿解释道,“这个老和尚疯疯癫癫的,说不准是活的年岁久了,脑子糊涂了……” 秋高气爽,蔚蓝的天上漂浮着几朵如棉絮一般的白云,几行人字形大雁咕咕叫着往南方飞去,听起来像小狗的叫声。 山顶风大,清风吹起胡嘤嘤的裙子和黑发,她的眉眼还没太长开,但是比之从前已十分惊艳。 言叙卿看着她,她单纯,却又很神秘,美好却又生在阴暗里。但无论是哪一点,都深深地吸引着他。了无禅师说得对,他们之间缘分很深。他……打算将她留在身边。 “既然见到了无禅师,也算了却一桩心愿,我们下山吧。” 太阳已经落到另一座山头上,余晖抛洒下来的光线像金色的丝线一般将山林笼罩,金黄的光辉将少女的脸颊照的发光,光线刺得胡嘤嘤有点睁不开眼,树林的沙沙声中突然传出一道尖利的破空声。 “小心!” 她对这种声音很熟悉,瞬间升起警惕,拉住言叙卿往旁边一闪,一支羽箭穿透空气,没入树干之中。 几乎是同时,十几个杀手将他们团团围住,杀手穿着打扮皆是寻常农夫模样,手中拿的刀也是最普通的大刀,但是他们每个人绵长的呼吸和冷厉的气势无不说明,他们是专业杀手。 杀手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一瞬间涌上来。胡嘤嘤挥手撒出一把飞镖,趁他们躲闪的功夫撩起裙子,迅速拔出短剑,追着飞镖将离得近的几个杀手抹了脖子。 见了血,其他杀手不敢大意,几个人冲上来牵制住胡嘤嘤,另几个人冲上去围攻言叙卿。 胡嘤嘤的身形快如鬼魅,几闪之间就将围攻自己的杀手解决,追上去一剑扎入一个杀手的后心。杀人的时候,她从不犹豫手软,在众杀手惊惧的时候又解决几个。 嗖嗖几声,有人从背后偷袭胡嘤嘤,她轻巧的侧身翻转,三支箭落在地上,偷袭将她阻了片刻,杀手举着大刀砍向言叙卿。 言叙卿眸子瞪大,后退躲过一击,侧面的杀手立刻追上。 胡嘤嘤抛出手中的短剑,将举刀的杀手从背后洞穿,身形快速追上。 最后一个杀手的刀在言叙卿鼻尖停住,身形轰然倒在地上,露出他身后的少女来。 胡嘤嘤拔出短剑,转身将他护在身后。林子里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应该还有很多杀手埋伏在周围。从刚才射箭的位置,又射出来数支羽箭,知道对方的招式之后反而很容易应对,她上前半步,用短剑将羽箭打落在地。 脚步声渐渐往远处跑,胡嘤嘤知道这是对方想将她引开,她冷笑一声,拙劣的手段,浅显的计谋,她才不会上当。 “你没事吧?” 言叙卿的白衣上沾染了几滴血迹,胡嘤嘤不比他好到哪儿去,脸上脖子上都有血珠,两把短剑上也有血迹。 她站在言叙卿面前,警惕的看着四周。 大概有一盏茶功夫,脚步声从远处靠近。为首一人一身黑衣却未蒙面,腰间一把标志性的长刀。一看来人,胡嘤嘤还认识,正是江家二爷江寒应。 江寒应单膝跪下,看见他身上的血迹,抱拳道:“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降罪!殿下可有受伤?” 言叙卿看着他:“无妨,可有抓到活口?” “往四面逃开的四个杀手,被属下正法了三个,还有一个服毒自尽。是属下办事不利!” 胡嘤嘤将短剑收起来。 言叙卿皱皱眉头,却没怪罪,吩咐道:“起来吧。” 江寒应起身,这才抬头看向他身边的胡嘤嘤,两人的视线一对上,江寒应就认出她来了。胡嘤嘤对他一笑,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长剑上。 “江大人,好久不见。” 江寒应见她毫不掩饰,微微诧异之后警惕的看着她,禀道:“三皇子知不知道此女的身份?” 言叙卿瞧着二人之间的互动,面上不显。 “自然知晓,介绍一下,这位是温府的嫡小姐,你们以前见过?” 江寒应看着一地的尸首,颇觉意外,却不敢再提出质疑。 “好几年前,只见过一面,当时属下并不知道温小姐的身份,是在下失礼了。若有什么失礼之处,江某给温小姐赔罪。” 胡嘤嘤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这些人一个个十分识时务,就连秦恭也向她低头,凭她一个温府嫡小姐的身份还做不到。 他们看的是言叙卿的面子,胡嘤嘤转身看着身边的人,这位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天子。 那她刚才做了什么?救了他? 目光落到江寒应身上,心底嗤笑一声,就算没有她,言叙卿也不会有事,他们也算是试探她。 “江大人客气了。” “属下护送殿下回京。” 一行人赶在天黑之前回京,言叙卿先把胡嘤嘤送回温府,马车直接将人送到后院,胡嘤嘤从马车上下来,瞧见江寒应看自己,目光又落在他腰间的大刀上。 江寒应手握在刀柄上,回看过去。 “三皇子,我能不能向你讨要一件东西?” 言叙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江寒应的大刀。 “你喜欢他的刀?” 胡嘤嘤摇头:“不是他的大刀,是我以前用的双刀,也是鹰卫专用的兵器,市面上不好买。” 江寒应松一口气,还以为她要自己的这把。 不过是小事一桩,言叙卿吩咐道:“寒应,回头领一对细长刀送到温府。” 江寒应恭敬应是,胡嘤嘤笑的很开心。细细的道了声谢。 言叙卿“宠溺”的看着她。 “你好好休息,我们回宫了。” 江寒应赶忙低头,胡嘤嘤目送着一行人离开,心情很好的回到小院子里,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 迎着金鸽的一脸担忧,解释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你家主子更不会有事,不过只是一场刺杀,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危险的时候。” 金鸽从小没见过这个阵仗,害怕也是正常的。胡嘤嘤思索着这一场刺杀,肯定不是薛常他们干的,知道她在言叙卿身边,如果要杀人,直接给她递送一个消息,她动手,比别人更方便不是吗。 如果他们怕自己下不了手,或者优柔寡断,那么除非是薛卫亲自过来,还有可能从她手里将人杀了。 而且杀了言叙卿对他们没有好处,言诚书还在,言叙卿也不是皇帝,杀了他还有二皇子言易骁,还有先太子的两个儿子。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坐不住了。这个人忌惮言叙卿,想要除之后快,那么背后这个主使的人,最有可能是二皇子。 顺着往下深想,两个人之间的争斗,到现在已经到最后时刻了,说明二皇子有败势,且……言诚书的大限将至! 胡嘤嘤神情一变。 这个消息,她要找机会递给薛常,并且不能借旁人之口。目前她虽然能自由进出温府,但是她的行踪,她接触过的人都在温家眼线监察范围之内。 该怎么往外递消息……神不知鬼不觉的? 胡嘤嘤等了两天,这两天可能因为言叙卿遇刺,城里城外都笼罩着一层紧张的气氛,就连温言都不在家,她在床上躺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江寒应派人送来了两把细长刀。胡嘤嘤抚摸着刀柄,拔刀出鞘,光洁的刀身泛着寒光,比之她从前用的那两把工艺更加精湛。 刀柄上的设计跟之前那把一样,可以合二为一。 胡嘤嘤到院子里耍了一套刀法。 院子门口来了一位黑衣护卫,胡嘤嘤顿住看过去,护卫的呼吸声浅的几乎听不见,走路也没有声音,直觉这个人的功夫不比薛卫弱。 “属下莫云,奉命请小姐到书房一趟。” 胡嘤嘤将长刀收起来,眼神打量着他,他的年纪不大,二十到三十岁之间,气度沉稳,就算不开口说话也不容易让人忽视。左手握着一柄漆黑的长剑,侧身往旁边让开。 “小姐请。” 胡嘤嘤把长刀递给在一旁伺候的金鸽,抬脚走出院子。 莫云在她身后三步的距离跟着,就像一个影子一样,没有一点动静。胡嘤嘤试探着问道:“莫云,你在府中什么职位?” 他的态度还算恭敬。 “属下乃府中护卫统领,主要在温公面前护卫温公的安全。以后小姐若是要出行,最好跟属下说一声,属下也好安排人手护卫小姐,免得再次遭遇刺杀。” 胡嘤嘤蹙眉,听他话里的意思,温公此次让她去书房,估计跟上次跟言叙卿出行被刺客刺杀有关。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多谢,若有机会,想跟莫统领切磋一下,不知可否?” 在提高自己的专业技能方面,胡嘤嘤很下力气,她始终相信学无止境,一山还比一山高,保命的本事必须精湛。 但在旁人看来,她有点像个武痴,不爱红妆偏爱舞刀弄枪。也幸好她才刚在京城里崭露头角,旁人对她并不了解。 “还要看温公的意思,属下不能擅离职守。” 临进书房前,胡嘤嘤朝他笑笑:“我会向祖父提出请求的。” 莫云把书房的门关上,往前走几步,站在院子里守着。 书房里仍旧燃着熏香,胡嘤嘤不喜欢闻香。 “如玉见过祖父。” 温忆寒如上次见面一样坐在书桌后面,上次见面只说了两句话,以后就没再见过。他看起来就跟个普通的老头儿没什么区别,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放眼整个天下,没人敢小瞧他。 “嗯,礼仪学的不错。”温忆寒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她问道:“听说前几天你跟三皇子外出遇刺,是你救了三皇子?” 胡嘤嘤脸上带着恭谨,谦虚道:“不瞒祖父,如玉自小流落在外边,学了些保命的本事,那天就算没有如玉,三皇子也不会有事,兵部尚书府的二公子江大人一直在三皇子身边守卫。如玉班门弄斧了。” “不必自谦,你做的很好。”温忆寒语气一顿,“是三皇子送你回府的?你没留三皇子用完膳再走?” 胡嘤嘤心神转动,垂眸道:“是如玉思虑不周。” 温忆寒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提醒道:“听说三皇子回宫之后召见了谭相。” 胡嘤嘤想到言叙卿对谭晏晏的态度,在外人看来,谭相和三皇子之间也有些联系,温忆寒将她叫到书房,莫不是提醒她要主动,让她去争夺三皇子妃的位置? “听说江大人给你送来了一对鹰卫专用的长刀,你亲手给三皇子绣一个荷包,作为答谢。” 胡嘤嘤皱眉,却没有违抗,恭敬应道:“是,如玉知道该怎么做了。” 江寒应嗯了一声,挥手让她退下。 出来书房,看见莫云身形笔挺的守在院子里,刚才她竟没敢提这件事儿! 第134章 防备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回到院子里,不一会儿教养嬷嬷就拿着一个针线筐进来了,还拿来了许多上好的布料以及缝制好的荷包。 胡嘤嘤拿起荷包看了半晌,每个荷包选用的都是上好的丝绸,上面绣着漂亮的花纹,荷包里塞了香草,每一只都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 “这些荷包真漂亮。” 教养嬷嬷抿唇笑着,把针线筐塞到她怀里,说道:“温公命老奴教小姐绣花,并亲手绣荷包送给三皇子。” 胡嘤嘤叹了声,效率这么高吗?她放下荷包,抱着一筐针线,兰来看去却无从下手。她两辈子加起来也就只会舞刀弄枪,别的活还真不会干。 “您先挑好布料,再挑花样,老奴帮您配线。” 胡嘤嘤看看蓝色的,又看看绿色的,在她看来,这一堆布料除了颜色不一样,没什么差别。 “这些都是上好的绸缎,您如果绣艺精湛,就选一些纯色的,绣上花样。” 胡嘤嘤果断选了印花丝绸。 “面料上有现成的花纹,是不是就不用绣了?” 教养嬷嬷夺过她手中的布料,选了一块儿月白色的纯色丝绸地给她。 “小姐还是绣花吧。” 胡嘤嘤两手一摊,无辜道:“可我不会。” 教养嬷嬷看着她手上的老茧,去掉一层又长出来一层,不免头疼。 “老奴教您,您只要认真学,三天出一副作品还是有希望的。” 胡嘤嘤觉得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绣花上,还不如出去练一套刀法。但是,她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毕竟人在屋檐下,偶尔低个头……嗯,她一向识时务。 学就学吧。 纤细的手指一旦捏住绣花针,就两天没放下来。两天过后,她已经成功的把教养嬷嬷逼疯了。 温言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见胡嘤嘤难得安安静静的坐在床头绣花,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只是站在她旁边的教养嬷嬷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就连金鸽也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公子。” 教养嬷嬷看见温言,规规矩矩行了礼。 “这是在做什么?” 温言从外面进来,绕过屏风来到胡嘤嘤面前,看见绣绷上上好的丝绸已经被线拉的拧成一团,绸面上各种颜色的丝线混乱交织,少女纤长的手指用力一拉,绣的津津有味。 “绣不好就别为难自己了。” 温言坐下,接过丫鬟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又抬头看她,见她还在跟手里的针线较劲儿。 “不行啊,祖父吩咐了,让我亲手绣一个荷包送给三皇子,我都绣了两天了,这是我绣的最好的一副,马上就完工了。” 温言放下茶杯,看向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立刻就跪下来。 “公子,不是老奴不教,也不是小姐不愿意学,实在是,实在是小姐没有这个天分,努力学了两天之后还是这个样子……请公子责罚老奴。” 温言看看她,又看看一脸认真的胡嘤嘤,明白过来了。 “你去跟祖父回禀吧,顺便把她的作品都带上。” 教养嬷嬷一愣,犹豫道:“都带上?” 旁边的框里放了不少,温言从里面拿出来两件,对比一下,前一副针脚太粗糙,后一副到处都是勾丝,再翻出几副,不是有这样的问题就是有那样的问题。 但是两天时间里绣了这么多,且每一幅都是完整的作品,足能看出来她已经和努力了,但确实是没天分。 “都带上,包括她手上这幅,祖父应该不会为难你。” 教养嬷嬷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给两人行了个礼,抱着一筐子绣品出去了。 胡嘤嘤放下针线,伸了个懒腰向后仰倒躺在床上。 “终于结束了,小小一根绣花针,比我的大刀还厉害。” 温言知道她是故意的,将金鸽支开,从怀中拿出一个开口的信封,余光瞥见的胡嘤嘤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夺过他的信封,当着他的面将信纸掏出来。 这一刻心情还有点忐忑,将信纸打开,薄薄的一张纸上只写着几个字。 “安好,勿念。” 是薛臣的字迹,胡嘤嘤将信纸捂在胸口,好像是抱着薛臣一般,收到他的一点消息,她一直提着的心才落下来。将信纸举起来再看几遍,才恋恋不舍的将信纸收起来。 “多谢你。” 温言瞧着她认真的神色,叹道:“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假装学不会绣花。” 胡嘤嘤挑眉看他:“谁说我是故意的,我很努力了……父亲呢?这两天没看见他。” “因为你跟三皇子遇刺,祖父怕父亲知道,将他派出去巡查铺子了,要过几天才会回来,有些事儿不用让他知道,没想到你这小丫头挺有良心。” 胡嘤嘤起身走到桌边,把抽屉里放着的木偶拿出来递给他。 “我一向有良心,这是给你的礼物。” 温言瞧着跟他眉眼相似的木偶,差异道:“你雕的?” 胡嘤嘤挑眉:“我有那个本事吗?前两天跟三皇子去径山寺的时候,遇见个手艺人,我花钱买的。” 温言拿着礼物,心情很微妙,木雕虽然不值钱,却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 “那多谢你了。” 胡嘤嘤嘿嘿笑着:“不必客气,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温言警惕的看着她,只见她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缎面,绣着红色彼岸花的香囊,针脚虽然不够细致,却好歹能看出来绣的什么。 他挑眉,刚才不是还在跟绣品死磕,这会儿这个…… “帮我送给少主。” 温言接过荷包,却没答应,反而一脸危险的看着她。 “你应该断了跟他的联系,否则他会怎么样,我也不敢保证。” 胡嘤嘤瘪嘴,伸手去夺他手中的荷包。 “不送就不送,我的荷包还给我。” 温言却侧身让开,手中还举着她的荷包。 “丑是丑了点,不过想来叙卿不会介意的。” “我又不是给他绣的,快还给我!” “有本事自己来拿。” 胡嘤嘤追上去,温言侧身躲过,她再出手,温言继续躲。两个人赤手空拳在屋子里动手,胡嘤嘤步步紧逼,温言处处退让,两人竟然难得的打了个平手。 “你再不还给我,我要动真格了!” 她习的是杀人的功夫,温言真要跟她对上,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但是他料定胡嘤嘤不会把他怎么样。直到……胡嘤嘤一脚把他绊倒,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按在桌子上,动作粗暴地把荷包夺过去。 这么多年,就连在老和尚手里都没吃过亏的温言有点错乱,他一向自信,却没想到才几招就被这个丫头卸了招式! 除了不敢置信,还有几分挫败。 “喂,你这丫头,好赖我也帮了你,你就这么粗暴,这么下我的面子?” 胡嘤嘤切了一声,把荷包塞到怀里,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慢走不送。” 温言从桌子上爬起来,一脸生气的对着她。 “你这丫头,用完就扔啊……小白眼狼。以后我可不再帮你了!” 胡嘤嘤切了一声,把门关上。 走出院子的温言一顿,突然觉得好笑,家里就该这样热闹,不是吗。想起谭晏晏,如果她也在的话,会不会更热闹? 嗯,可以去找叙卿聊聊天。 就在胡嘤嘤琢磨着怎么跟莫云交手切磋的时候,温言跟言叙卿两人坐在温香阁二楼的雅间,看着外面街上来往的行人,温言叹了口气。 “叙卿,听说你见了谭相,那边是什么意思?” 温言给言叙傾泡了杯茶端上来,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颇有几分奉承的意思,面上还有几分焦躁不安。 言叙傾淡定的端起茶杯,淡绿色的茶汤上飘着几片茶叶梗,热气杯子里冲出来,扑到脸上。言叙傾拿盖子拨了几下,又将茶放下。 “谭相这个人你也了解,我不许他一些好处,他不会相信的。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跟谭小姐的事儿不好办。” “那你许他什么好处?我都双倍补给你!” 温家财大气粗,温言说话的时候底气很足,他不过就只抄了一次谭家的赌坊,大不了赔他几个,或者赔些银子都不是大问题。 言叙傾斜瞥他一眼,抿唇笑道:“这个代价你可能付不起,谭家的野心,连我都不一定能满足他们。谭家这位七小姐,只能嫁到皇室。” 温言脸色一白,追问道:“你什么意思?”言叙傾端起茶杯,正准备喝茶,被温言拽住,“你要娶她?” “不是我要娶,是父皇的意思,我没办法拒绝。前两日在径山寺,要杀我的人是二哥派来的,父皇知道,却将这件事儿压下去了。今天早晨,父皇提议,让我娶谭家小姐。” “父皇将谭家推到我这边作为补偿,我如果拒绝,谭家势必要多心,二哥那边恐怕要生事端。所以我只能答应。” 温言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被抽走,翩翩贵公子脸上难得出现惊慌。 言叙傾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你暂时不能娶她,他不嫁我也要嫁给别人。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待到你在温家方便的时候,我会……将她还给你。” “叙傾……”温言眼神中尽是挣扎之色,“你我之间……需要防备至此吗?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自从新朝起,温家就如烈火烹油般被架在火上烤,祖父想借用前朝来制衡言家,他则用自己的方式来拯救温家,但是到最后,牵扯到权力斗争,连他一项最不想伤害和欺瞒的人,也要用权势来牵制他。 这让他感觉到挫败。 “那如玉呢……祖父的决定我无力改变,你……” 温言试探性的问道,言叙傾垂眸看着茶杯,唇角微翘:“我会娶她作为正妃,并好好待她,这一点温兄放心。” 温家还是天下第一贵族,温家的嫡小姐自然要压相府小姐一头的。 权贵之间的合作,唯有联姻才能让人信服,才能让人降低戒心。温言欲言又止的从怀中拿出来一个黑色的荷包放到他面前,挑眉道:“这是家妹亲手给三皇子绣的荷包,三皇子收好。” 他一本正经的表情下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早在胡嘤嘤跟他动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偷偷调换了荷包,那丫头还以为他好骗,被教养嬷嬷拿去交差的一筐子的残废绣品里可没有彼岸花图案,而他正好听教养嬷嬷说,胡嘤嘤向她讨要过彼岸花绣样。 彼岸花又称往生花,一般没人选用这个花样,不吉利。 也只有那个人不介意。 想到一身黑的薛臣,不难想象胡嘤嘤会选用什么底色的丝绸。 言叙傾诧异的看着绣着红色花朵的黑色荷包,脑子里闪过薛臣的脸,不动声色的将荷包收起来,道了声多谢。 “不用客气,这也是小妹的一点心意。” 两人相视一笑,言叙傾起身道:“既然如此,明日巳时,我亲自过府接温小姐到滕子湖泛舟,烦请温兄转告。明日过府,我会先去拜访温公。公里还有事儿要忙,我先走了。” 温言也跟着起身,两人互相拱手告别,看着他下楼的背影,温言心情还算平静,脸上带着笑意。 “叙傾,你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 他回到雅间里,越想越觉得唏嘘,老天爷乱点鸳鸯谱,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嫌喝茶没意思,温言吩咐伙计去陈记酒楼打了一壶桃子酒,自斟自酌。酒这东西越喝越上头,半壶酒下肚,一向千杯不醉的他有点醉意了。 心上人嫁给最好的兄弟,虽然是假的,但是心里还是很难过。 胡嘤嘤不知道他这边已经把她的荷包送人了,打着亲自为三皇子挑选礼物的幌子从府里出来,温言不在府里,教养嬷嬷禀到温公处,结果就是她身后除了金鸽以外,还多了一条尾巴。 一身黑衣冷面的莫云。 莫云算得上绝顶高手,有他跟着,胡嘤嘤根本没办法联系豆子。她一路走,一路晃悠,晃悠到陈记酒楼时,看见酒楼外面蹲着好几个乞丐。 她大步走上前,一脚将一个乞丐破破烂烂的碗踹飞。还盛气凌人的骂道:“你们这些臭乞丐,上次有个小乞丐趁姑奶奶不注意,偷了我的荷包,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第135章 场子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那乞丐见她是个姑娘,昂着头从地上站起来,原本还想着辩驳一番,一眼瞧见莫云手中的长剑,赶紧弯下腰去赔不是。 “这位姑娘说笑了,小人们都是实在没了办法才出来乞讨的,小人这个样子,亲戚们早就死绝了,也没有姑娘能瞧上我们这种叫花子, 光棍汉一个,哪儿来的小孩儿偷您的荷包……” “再说了,您一看就仪表不凡,这条街上的乞丐们见了您,那也不敢动手啊……” 胡嘤嘤哼了一声,街上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胡嘤嘤假装不经意往陈记酒楼看了一眼,豆子借着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功夫也看过来。 她摇了摇头,给他使了个眼色。 “哼,算你识相,金鸽,赔他一个新碗。” 金鸽从怀里摸出来十枚铜钱扔到他的破碗里。 “向你们这种四肢健全的乞丐,一文钱都不该给,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赚钱足够养活自己,偏要什么也不干,躺在大街上……” 胡嘤嘤还没说完,那乞丐见她给的少,翻了个白眼走回墙角继续蹲着了。围观的人群也散了,大姐正中,就剩下他们三人。 胡嘤嘤摸摸鼻子,也不嫌尴尬,继续往前逛。溜达到温香阁门口,正遇上从里面出来的言叙傾。瞥见他手中把玩的荷包,面色微冷,抬头看向二楼雅间位置。 雅间的窗户半开着,但从楼下却看不见里面的人。 “你……出来逛街?” 言叙傾朝她走过来,胡嘤嘤眼睛盯着荷包,表情微妙。 “哦,这个是温兄拿来的,说是你绣了好几天,多谢,我很喜欢。明日巳时,藤子湖畔,不见不散。” 面对他的邀约,胡嘤嘤假笑着应是,目送他上了马车。 等人走后,她直直的冲进温香阁二楼雅间,将一身酒气的温言拽起来。 “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荷包?” 温言虽然喝了酒,神志还是清楚的,瞥了她身后一眼,莫云正从后面打量着她。胡嘤嘤气恼的松开手,在桌边坐下。 “我饿了,你请我吃饭。” 她眯眼看着温言,这家伙平白无故喝这么多酒,多半是感情不顺。在自己的地盘上,吃饭都是小事儿。温言摆摆手,莫云便出去安排酒菜。 胡嘤嘤将金鸽也支出去,借机问道:“你是不是失恋啦?还是谭小姐要嫁人了?” 那会儿在她跟前还有功夫贫嘴,这会儿焉头耷脑在这里喝闷酒,肯定有事儿。 “她要嫁给叙傾。”温言含了口酒,咽下去才接着说道,“叙傾答应娶你做正妃,以后我们温家就得靠你了。” “什么意思?”胡嘤嘤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们两个都……这不是乱套了!你有没有跟他说那个荷包是我送给别人的?” 见她急切的样子,温言仰天长叹一声。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疯狂,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叙傾早该说亲了,或许除了你们两个,他还会再娶一位侧妃。” 胡嘤嘤想了想,说道:“三皇子约我明天到滕子湖泛舟,我觉得应该约上谭小姐一起,你要不也一起去?咱们把话说开,面的谭小姐再误会了就不好了。” 温言喝酒的动作顿住,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莫云推开房门,提着食盒的小二从外面进来,他们就止住了话题。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吃点儿?” 胡嘤嘤向他发出了善意的邀请,温言又喝了一杯酒,觉得这句话说的有道理,便将酒壶放下,起身坐到桌前。 莫云不懂他们打什么哑谜,站在两人身后跟一根木桩子一样。 胡嘤嘤闻着满屋子酒香味儿,问道:“你喝的什么酒?闻起来挺香。” 温言吩咐金鸽拿了干净的酒杯给她倒上一杯,胡嘤嘤抿了一口,清香中带着点白桃的味道,酒性温和,比较适合女生。 她又喝了一杯,赞道:“这酒真不错,在哪儿打的,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再去打点。” “陈记酒楼。” 两个人吃饭喝酒就只谈论吃饭喝酒的事儿,酒足饭饱之后,温言还在雅间里瘫着,胡嘤嘤沿着大街继续往回逛,路过陈记酒楼的时候,转身走进去。 “小二,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是什么酒?” 天都黑了,这会儿酒楼里人不多,不过掌柜的在柜台前算账,豆子跑过来介绍道:“我们酒楼最出名的就是各种果酒,有白桃酒、苹果酒、荔枝酒,再有就是从关外来的葡萄酒,不过不多了,姑娘,您要点儿什么酒?” “还有苹果跟荔枝酒?”她好奇的站起来,“我能尝尝吗?” 豆子殷勤的应道:“当然可以,姑娘您这边请。” 胡嘤嘤跟着豆子来到酒柜前,豆子倒了一杯苹果酒递给她,又倒了一杯荔枝酒端着。一边介绍道:“我们店的苹果酒色泽淡黄,口感香甜,很适合在饭后来一杯。” 见胡嘤嘤喝了,豆子又紧跟介绍道,“小店的荔枝酒甘醇悠长,经常饮用可以生津开胃、补益心脾、理气益血,美容养颜,您尝尝。” 胡嘤嘤又尝了一杯荔枝酒,觉得甚是好喝。 “小二,你把这两种酒都给我打一壶。”说着她靠近金鸽,状似无意的问道,“你家主子喜欢喝什么酒?明天上午去滕子湖,带些果酒如何?” 对自家主子的喜好,金鸽这个贴身宫女自然是知道的。 “我家主子经常跟温公子喝酒,喝的就是这家的白桃酒,这其他两样酒,应该也能喝。” “那就带这两样吧,你们家主子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我们明天准备了一起带着?”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莫云眉头微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府上有很多名酒,小姐没必要从外面买。” 他刚提了一句就闭上嘴了,再一思索,宫里什么好酒没有,或许三皇子并不介意这些。他从没跟女人接触过,自然不懂这些,但他并没有忘记此行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豆子把酒递给他,他伸手接住,金鸽去付钱。 “贵人,您慢走!” 豆子将他们送出门,转过身跟柜台后面的掌柜对视一眼,匆匆往后院走去。回到房间脱下小二的衣裳,换了一套乞丐服,从后门溜出去,在箱子里溜达了好几圈,悄悄摸到莲香阁后门,先敲了两下,又敲了一下,数了三个数,又敲了三下。 门从里面打开,豆子左右看看无人才一脚踏进去。 莲香阁前院是待客的地方,后院偏僻处有一排房子,一般住的都是些干活的仆妇。房子后面还有一件柴房,豆子钻进去。 “常爷,胡笳姐跟我联系了。” 柴房里黑乎乎的没点灯,隐约能看见一条人影站在窗口。 薛常转身惊喜道:“可有说什么?” 豆子摇摇头,才想起来屋子里太黑,对方可能看不见。 “胡笳姐身后跟着一个高手,不方便说话,不过她话里透露出来,明天上午,三皇子要约她去滕子湖游湖,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跟胡笳姐碰头?说不准是少主的消息。” 薛常停顿了两个呼吸,声音一紧:“让月影去,我们不方便出面,胡姑娘聪慧,看见月影就知道该怎么做。你先回去吧。” 别看豆子年纪小,他身上的沉稳机灵并不差,出了门后,绕到前面花楼一条街,蹲在街角要了半天饭,等夜色深沉之后才溜达着回去。 回到府上,胡嘤嘤在金鸽的伺候下梳洗完毕躺在床上,等人走后起身来到书桌前,写了一张纸条塞到竹筒里用蜡封好贴身收着。 等到第二天上午,梳洗打扮过后,便听说言叙傾登门了,先到书房拜访温公,又在莫云的陪同下亲自来到院子里接她。 在教养嬷嬷的精心护理下,胡嘤嘤的皮肤比之前细腻不少,虽然她还是习惯将短剑带在身上,但是看起来文雅大方,已经有了大家闺秀的气派了。 金鸽还给她上了点妆,画了眉毛,涂了口脂,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惊艳。 言叙傾看见她的时候,眼神里的惊艳完全掩饰不住。 “马车在门口,我们出发吧。” 胡嘤嘤看了一眼莫云,问道:“他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莫云一张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 “温公担心殿下安危,特命属下一同前往,保护殿下安危。” 有他跟在一旁,跟一个人形监视器一样,什么事儿都别想干。人家的理由冠冕堂皇,胡嘤嘤无奈,只得同意。 “既然是游玩,不如叫上兄长和温姑娘一起?”她突兀提出来这个要求,让言叙傾一愣,怕他误解,胡嘤嘤赶紧解释道,“我在京城没什么朋友,难得跟谭家姐姐关系好,而且昨天兄长也同意了陪我一起去。” 言叙傾抿唇笑道:“既然温兄愿意一起去,那再好不过。” 温言昨天喝了酒,今天早晨起来的有些迟,等两人到门口上了马车之后才匆匆赶来。三人绕到相府门口,言叙傾出马到相府将谭晏晏接出来。 四个人同乘一辆马车有点挤。胡嘤嘤便从马车里爬出来,钻上相府的马车里跟谭晏晏坐。 谭晏晏一头雾水的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约我?” 胡嘤嘤挑挑眉,反问道:“难道你真想嫁给三皇子?” 可能是到了年纪还嫁不出去,谭晏晏的表情有些苦涩。 “我也不想……可我有什么办法?” 胡嘤嘤可没忘了第一次见她时,她敢追到滕子湖上画名妓,她的行为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大胆,如今,已经快被生活磨平棱角了。 胡嘤嘤拉住她的手劝道:“你放心,三皇子与兄长已经达成协议,你且先安心待嫁,兄长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谭晏晏惊奇的抬头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他说的?他让你告诉我的?” 胡嘤嘤但笑不语,谭晏晏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点笑意模样。 “兄长在三皇子的马车上,等会儿你自己问他。” 谭晏晏惊讶的捂住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显然是觉得这样处理太过惊世骇俗。当着未婚夫的面跟其他男人私相授受,这要是传出去…… 胡嘤嘤知道她的顾虑。 “你既不愿意嫁人,又不得不嫁人,我觉得你还是当着他们的面说清楚的比较好。也算不上私相授受。以后不会再如此了。” 很快就到了滕子湖,十里事先准备好了画舫,一行人从马车里下来,便直接登上画舫。感受着秋日的暖阳和微风,湖面上层层推进的水波粼粼,有水草漂浮在水面上,画舫慢慢向湖中心飘去。 在湖上能看见远处的山和飞鸟,湛蓝的天上,白云像棉絮一样层层堆叠。 船上的人不多,胡嘤嘤带了金鸽和莫云,言叙傾带了十里,温言一个人都没带。十里和金鸽在甲板上摆上桌子,摆上各种果品酒水,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 看着天上的云,胡嘤嘤叹了口气,想起那年中秋,跟薛臣他们一起泛舟湖上,如今还是在滕子湖上,她的伙伴们却不在。 温言瞧着谭晏晏,见谭晏晏一直偷偷瞥言叙傾,心里闷得很,谭晏晏也有些心不在焉,她想问问言叙傾一切是不是如胡嘤嘤所说,却又因为这桩婚事还没有摆在明面上,再加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有点问不出口。 言叙傾看着胡嘤嘤,她手中捏着一粒葡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不小心把葡萄捏碎了,汁水沾了一手,胡嘤嘤回过神来,尴尬的掩饰着自己的出神。 “怎么这么不小心。十里,弄些清水给温姑娘净手。” 十里应声而去,胡嘤嘤扔掉葡萄,确实感觉手上粘乎乎的。她今天穿的衣服袖子有点长,言叙傾十分自然的帮她挽了袖子。 正巧十里把水端过来。 “多谢。” 她洗了手,发现场面有点冷。虽然她也不太擅长应酬,但是……总不能一直冷下去。 “我们打会儿叶子牌?” 她一提议,其他三个人同时看向她。 “我不太会。” 谭晏晏弱弱的举起了爪子。 第136章 输了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我教你啊,我们玩点儿简单的。” 叶子牌是居家旅游必备神器,胡嘤嘤早就让金鸽准备好了她自制的叶子牌,类似扑克牌。将新的玩儿法介绍之后,胡嘤嘤提出一个要求。 “打牌也有输赢,输的人可以选择真心话或者是大冒险,二选一。” 在场的人除了谭晏晏有点心虚之外,言叙傾跟温言都饶有兴致的答应了。 胡嘤嘤洗牌分牌,第一轮随机分配,她跟谭晏晏一组。大家都是新手,这一轮先演练了一遍,让大家熟悉一下玩儿法。基本上算是平手。 第二轮正式开始,分完牌后,胡嘤嘤跟温言一组,言叙傾带着还不太熟练的谭晏晏输了。 言叙傾选择大冒险,谭晏晏本来也想选择大冒险来着,见胡嘤嘤提出的冒险刁钻古怪,竟然让堂堂三皇子对着湖面大喊我是笨蛋,吓得她直接选了真心话。 言叙傾也瞪着眼,满脸不可置信。 胡嘤嘤两手一摊。 “愿赌服输,你也可以改选真心话。” 言叙傾想了想,还是站起来走到栏杆旁边,对着湖面,半天憋出来一句“我是笨蛋”的话来,不过声音跟蚊子一样,转过身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他脸颊上的红晕。 胡嘤嘤抿唇笑了笑,看着温言说道:“该你问谭姐姐了。” 温言顿了片刻,见谭晏晏求助的眼神,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掩盖过去。 胡嘤嘤挑挑眉,重新洗牌分牌。 第三轮,她跟言叙傾一组,很轻易地赢了。 温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选真心话。” 谭晏晏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要不是她拖后腿,他早就赢了。 “我,我选大冒险。” 胡嘤嘤眯眯眼睛,把在场几个人尤其是莫云支开,才笑眯眯的凑到温言年前小声问道:“兄长,你是何时喜欢上谭姐姐的?” 画舫就这么大,就算莫云站到船尾,以他的耳力,说不准也能听到。 谭晏晏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忐忑的看看言叙傾,又看看温言,最后把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糯糯的说道:“你,能不能换一个问题……” 胡嘤嘤继续笑眯眯的看着温言,人嘛,都喜欢藏着掖着,这些秘密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比如玩儿游戏,制定出规则,每个人遵守,有些话就说出来了。 温言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大概从五六年前?” 胡嘤嘤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侧身看向言叙傾,示意他向谭晏晏提出大冒险的惩罚。两个人的关系尴尬,言叙傾也不知道该提什么养活的要求,于是便将胡嘤嘤刚才用在他身上的招数又用了一遍。 谭晏晏红着脸冲着湖面喊了一声我是笨蛋,赶紧折返回来,不自然的坐下。 洗牌、分牌。 大家渐渐熟悉玩法之后,几次和局之后,胡嘤嘤跟谭晏晏这一组输了。 心里有秘密的人最不愿意选择的就是真心话,胡嘤嘤选择大冒险,谭晏晏犹豫着也选了大冒险。 言叙傾跟温言端着下巴看了她半晌。温言恶趣味的提议道:“你……反正你们要成婚的,要不然你亲叙傾一下!” 胡嘤嘤挑眉看着他。 “温兄,慎言,此举不合礼数,而且于姑娘家的名声不好。她还是你亲妹妹!” 温言右手遮住嘴巴咳嗽几声,想了想觉得确实不合礼数,尤其是还有这么多下人看着,于是改了口。 “那……你去将莫云的剑夺过来。” 胡嘤嘤回头看着不远处一脸冷漠的莫云,问道:“你觉得我能打得过他?” 能在温公身边担任护卫统领的人实力有多强悍,佩剑一般不离身,岂能让她儿戏的夺过来,岂不是砸人家的饭碗? 温言顿时泄了气,一想也是,连他都不知道莫云的深浅,这件事儿确实有些难度。 “我倒是有一个惩罚。”言叙傾慢悠悠的说道,“你那天舞剑很好看。” 这算什么惩罚……不过气氛总算是活跃起来了,她也不介意再表演一次。 十里准备好长剑,胡嘤嘤起身接过,言叙傾拿出一支短笛,吹了首曲子,胡嘤嘤就随着曲子舞动长剑。 一曲罢,她呼出一口浊气坐下来继续。 谭晏晏的大冒险跟她差不多,也是表演一个小才艺,用七弦琴弹了首曲子。 重新洗牌,继续游戏。 胡嘤嘤有点手背,这次是她跟言叙傾一起输了。她惯例选择大冒险,言叙傾却意外的选择真心话。 谭晏晏突然明白过来,对着言叙傾问道:“三皇子,你是不是喜欢如玉?是不是非她不娶?” “你这是两个问题,要分开来问。” 胡嘤嘤适时的提醒道,脸上一点也不害羞,谭晏晏对着她做了个鬼脸。眼神瞥见言叙傾看着自己,满脸浅笑。 “我喜欢她,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她跟其他女子不一样,后来事实证明,我的眼光确实不错。” 突然被表白了一下的胡嘤嘤反问道:“你不是说于理不合吗?而且对我的名节有影响?这番话要是让外人听见,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言叙傾脸上的笑意更甚。 “你不是在意小节的人。” “你就那么肯定?” “当年在豫州,我们同吃同……睡、肌肤……相亲。” 胡嘤嘤赶紧捂住他的嘴,她是没想到他看起来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说起话来毫无顾忌,怎么突然就跟刚才不一样了? 温言咳嗽一声,胡嘤嘤瞧见谭晏晏捂嘴偷笑,掌心触上他柔软的唇瓣,赶紧收回手。 “咳,现在该轮到你的大冒险……”温言起身在湖面上扫视一圈,指着不远处停靠的画舫说道,“你从咱们的船上跳到那一艘船上,并向对方讨一壶酒。” 胡嘤嘤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距离他们的船大概五十米处停着一艘画舫。 五十米挺远的。 她在船上找了一圈,找了一根竹竿用力抛在湖面上,然后脚尖在栏杆上轻点,落在水面上,在竹竿上继续接力,平稳落在对面船上。 她朝着他们挥挥手,转身进入画舫。 薛常已经在船舱里等着了,温言这一招甚合她的心意! 很久没见薛常,他现在胡子拉碴,不仔细看还认不出来。 “长话短说。”胡嘤嘤让候在一旁的月影去拿酒,等人都出去之后凑到薛常耳边说道,“我只知道少主大致方位,距离京城周边往返三天左右路程,还有,皇帝身体可能不行了,两个皇子内斗很厉害。皇帝有意三皇子继位,二皇子那边急了,想要除掉他。” “这几天我再努把力让温言给少主送信,你们盯着温香阁,温家的消息都是从温香阁发出去的。” 薛常眼睛很红,从昨天晚上收到她的消息就没睡好。点了点头交代道:“你也小心。我们找到少主就给你递消息,及早从温家脱身。” 胡嘤嘤应了一声,把密封的竹筒塞给他。 身后的甲板上有轻微的脚步声,胡嘤嘤眼神一紧,示意薛常赶紧离开。薛常刚一离开,莫云就从外面进来,打量着船舱里的布置,见里面空无一人,不由蹙眉,刚刚他明明听见了呼吸声。 “这位姑娘,您要的酒。” 正此时,月影从里间钻出来,笑意盈盈的将手中的酒壶递给她。 胡嘤嘤摸摸腰间,没摸到钱袋子,转身看见莫云,朝着他腰间的荷包看去。 “莫统领,能不能借我一两银子,我们上了莲香阁的船,这壶酒只能拿银子买回去。” 迎着她坦荡的目光,莫云把怀疑收回去,解下腰间的荷包,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她。 “多谢莫统领。” 拿了酒,胡嘤嘤纵身跳下画舫,回到他们的船上,莫云几乎跟她同时落地,看着她利落的身形。 “小姐的功夫很好。” 胡嘤嘤就当他是赞美自己,颔首笑道:“多谢夸奖。” 两人几乎是同时落在甲板上,胡嘤嘤举起手中的酒放在桌子上。 “再来。” 没有人真的去喝那一壶酒,胡嘤嘤给自己添了一杯荔枝酒,抿了一口,洗牌分牌。可能是比较倒霉,胡嘤嘤又输了。 “这次不能再选大冒险,太没意思!” 胡嘤嘤起身往湖中心的高塔看去,提议道:“兄长,我与你比上一场,看谁先到那边的塔顶,如果我先,游戏就到此结束,如果我输了,可以允许你问一个问题。” 只要她跟谭晏晏一组就必输,她今天已经输了好几局了。如果一直输下去,早晚要被问话。 温言瞧着画舫距离湖中心的小岛还有三五十丈宽,一百多米的距离,他游泳过去还差不多。 眼神瞥向莫云。 “跟我比没意思,我是胜家,你跟莫云比。” 胡嘤嘤回头看着莫云,不等他答应,抢先一步跳上栏杆。 “好,我先走了!” 她一个纵身跳向湖面,落地时脚尖在水里轻点,回头时莫云已经紧紧跟在身后。她从怀中摸出一枚飞镖朝着他的面门甩出去。 莫云侧身避开,被她一打岔,落后了她一个呼吸的距离。胡嘤嘤双脚一落地,就借力跳向树梢。 湖中心的小岛不大,只坐落着一座七层高的黑塔,胡嘤嘤踩着树枝攀上第一层,莫云已经追上来。暗算这种事儿做一次就行了,第二次对方就有防备了,胡嘤嘤提起一口气,在第一层塔的飞檐上借力攀上第二层。 莫云直接从地上纵身跳上第二层塔。胡嘤嘤只快他半层,等到半个呼吸之后,莫云看她一眼,从她身边往上。 胡嘤嘤直接抱住他的腿,将他往下扯,然后借力往上。 落后半层的莫云并不跟她计较,继续提气往上。不过这次他有防备,直接从胡嘤嘤侧面绕过去,到第四层的时候,两人已经打了个平手。 胡嘤嘤轻笑一声,改变方向向他扑过去,莫云侧身让开,胡嘤嘤扑了个空竟然失去平衡往楼下摔去! 莫云眉头一皱,伸手拉住她。 胡嘤嘤唇角笑意加深,一把抓住他的腰带翻了个身将他压在下面,纤细的食指落在他的唇上。 唇上淡淡的触感让莫云从未惊乱过得心脏砰砰跳动。那一刻,他眼前的世界突然一片白光,只能看见天空和往上飘散的黑发。 不知何时,唇上的触感消失,少女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黑塔的四楼,回头朝着他笑,然后转身纵身飞上塔顶。 莫云的视力恢复正常,轻轻翻转,双脚落在地上,抿唇看着塔顶上的少女。 言叙傾走在前面,温言和谭晏晏在后面跟着,三人同时抬头看向胡嘤嘤。温言一脸无奈,谭晏晏满眼崇拜的喊道:“温小姐,你快下来吧!上面风大!” 塔顶很高,站在上面,胡嘤嘤感觉自己离天很近,仿佛伸手就能摸到白云,风从指间流淌,吹起裙摆。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飞鸟,即将自由翱翔。 这种感觉很美。 塔顶比城楼还高,站在塔顶能越过城墙看向城外,俯瞰整个滕子湖。远处京城的热闹繁华仿佛距离很远。 “快下来吧!” 温言也冲着她喊道。 上面的风景太好了,胡嘤嘤舍不得下来,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光影里面。 莫云突然很像上去看看。 “属下输了,请公子责罚。” 温言唇角翘了翘,淡淡道:“她诡计多端,不怪你。” 胡嘤嘤恋恋不舍的从楼顶下来,今天大家玩儿的都很开心。 “中午我们去吃涮锅吧。李记涮锅很出名吧。” 既然出来玩儿,少不了吃吃喝喝,现在虽然才十月多,但是涮锅是什么时候都能吃的。她的提议让谭晏晏很心动。 其他两个人自然没有意见。几人一拍即合,一行人重新登上画舫。 胡嘤嘤的鞋湿了,金鸽拿出早就备好的鞋子给她换上。李记涮锅就在滕子湖畔,胡嘤嘤习惯性的抄起自己的碗盛了两勺芝麻酱放到言叙傾面前,又把他的碗拿起来给自己搭配蘸料。舀起一勺酱才想起来,她不是跟薛臣一起。 “那个,你……有什么忌口吗?” 三个人都看着她,胡嘤嘤把碗放下,情绪突然有些低落。言叙傾看着碗里只有芝麻酱,自己拿起来又到了点陈醋。丝丝酸味儿钻进鼻腔,胡嘤嘤皱眉看着他。 “我喜欢吃醋。” 他像是解释,又像是宣示主权。胡嘤嘤没吭声,温言帮谭晏晏盛了蘸料,有自己调配了一碗。 第137章 赐婚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食材很快上齐了,锅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胡嘤嘤招呼着大家:“快吃吧,美食不可辜负。” 她一向能吃,这会儿忙活半天早就饿了,毫不客气的涮了肉放到碗里,从头吃到尾都没再说话。直到大家都停下筷子,她才感觉自己只吃了七分饱。 金鸽、十里跟莫云坐在另一桌上,莫云堂堂一个护卫统领,也只吃了半斤羊肉。 胡嘤嘤遗憾的擦擦嘴。 “既然吃完饭了,我们也该回府了。” 言叙傾很忙,本来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能出宫吃顿饭都是抽时间了。 “好,我送你们回去。” 马车路过温家胡同,往前走了大概二十米,从街上飘出来的卤肉味儿实在是太香了,胡嘤嘤没忍住,吩咐金鸽。 “去给我买个卤猪蹄!” 她跟谭晏晏坐一个马车,小乔在马车里伺候,金鸽坐在外面,闻言应了一声,吩咐马车停下,跳下车跑去买了一个猪蹄。 猪蹄还是热的,她咽了口口水,问谭晏晏:“要不要来一口?” 谭晏晏闻着香味,大家闺秀吃饭只吃八分饱,更何况刚才当着温言跟三皇子的面,她哪儿敢多吃,这会儿被勾起馋虫。 猪蹄已经去了骨头,胡嘤嘤拿油纸分了一半给她。两个人坐在马车里大口吃起来。谭晏晏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见她没有半点做作,便也跟着大口啃起来。 胡嘤嘤从食盒里摸出一壶酒,懒得倒到杯子里,直接仰脸将酒倒进嘴里。 “痛快!” 谭晏晏学着她,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就被呛住了,呛得她直咳嗽。 胡嘤嘤赶紧帮她顺气。 马车又停下来,言叙傾跟温言在马车外站着,温言听着马车里的动静,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晏晏……谭小姐她没事儿吧?” 胡嘤嘤一边帮谭晏晏顺气,一边给她使了个眼色,对着外面一本正经道:“没事儿,喝水呛到了,她已经不咳嗽了,我们继续走吧。” 谭晏晏脸上憋得通红,心虚的看着胡嘤嘤,也没舍得把猪蹄放下。 “光吃猪蹄太腻了,得喝点酒解解腻,你要是想喝让小乔拿个杯子,马车里太晃,容易呛到。” 谭晏晏点点头,小乔认命的从食盒里拿出一只酒杯,胡嘤嘤先给她满上,两个人相视一笑。马车先到相府,等谭晏晏下马车的时候,她已经有点站不稳了。 她们喝的是从月影那里拿的那壶酒,是白酒,度数比果酒高,谭晏晏喝的一向是果酒,所以有点上头。 温言不好下来,言叙傾看见谭晏晏的时候愣了,只见她一身酒气,脸色通红,如果这个样子把人送回相府的话成何体统! 胡嘤嘤也从马车里钻出来,她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十分漂亮。 “上车。” 言叙傾扶额,现在只能先将谭晏晏一起送回温府,等她酒醒了再送回相府。 马车直接赶到胡嘤嘤院门口。谭晏晏已经晕睡过去了。温言脸色黑沉的剜了她一眼,准备上手抱她,被胡嘤嘤一把拉住,给他使了个眼色。 一堆人看着,影响不好。 小乔准备上手,又被胡嘤嘤拉住。然后她挽了挽袖子,跳上马车,一把将谭晏晏公主抱起来钻出车厢,十里摆好上马凳,小乔护着她家小姐,一路跟着胡嘤嘤,亲眼看着胡嘤嘤将她家小姐平安放到床上才松了口气。 金鸽去打水,小乔在屋子里给谭晏晏擦洗。 胡嘤嘤揣着手出来,温言瞪她一眼,想数落她又忍住了,胡嘤嘤瞧着好笑,为了不刺激他,憋着笑小声说了一句:“谁知道她酒量这么差,我以后不喊她喝酒了。” “你以为满京城的大家闺秀都跟你一样野……”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合适,温言赶忙转了话题,“叙傾,你不是要回宫吗,别耽误了你的事儿,你放心,这边有我呢!” 好不容易把言叙傾送走,胡嘤嘤转身打算进房间,若是以往温言早就追进来了,这会儿谭晏晏在里面,他进去不大合适,只能交代一句:“好好照顾谭小姐!” 胡嘤嘤比了个手势就进屋了。两个丫头忙活着,又是擦又是洗,正主儿睡得正香,也没吐也没闹。 她干脆盘腿坐在软榻上,闭着眼打坐。 今天试探了莫云,虽然没试过招式,但是他的轻功应该跟自己不相上下,能感觉到彼此都留有余地,没尽全力。 改天试试招式。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谭晏晏才悠悠转醒,外面的太阳都快落山了,夕阳的余晖从窗子里洒进来,谭晏晏睁开眼睛,头疼的看着房间里陌生的布置。 惊问:“我这是在哪儿?小乔?” “奴婢在呢!”小乔靠在床边也睡过去了,迷迷糊糊的抬头看着一脸戒备的自家小姐,揉揉眼睛说道,“这是温小姐的房间,咱们到相府的时候发现您喝醉了,温小姐就先把您带回来,您睡了……快有两个时辰了。” 胡嘤嘤吐出一口浊气,收势从塌上下来。 “谭姐姐,你没事了吧。” 看见她,谭晏晏反而放松下来,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躺下去了。 “真不想回去,回去了又要听他们叨叨。” 胡嘤嘤轻笑一声。 “不想回去就在我这儿住下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谭晏晏苦涩的说道:“温家跟谭家必须是敌人,皇上才能放心,我若是在温府住下,不出明日,恐怕今天晚上皇上就会以为父亲跟温家勾结……哎,算了,我还是早点回去吧。” 小乔拿了身干净的衣服伺候她换上,重新给她梳了头静了面,胡嘤嘤亲自将她送到相府门口,这才折返回来。 温言早就在她房间里等着了。 “谭相没说什么吧?” 胡嘤嘤打了个哈欠,在椅子上坐下,回道:“我只把人送到门口,没进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温言败了,开口道:“你虽然年纪小,但是心眼多,晏晏她单纯,你们一起嫁进三皇子府,你以后多护着她点儿。” 胡嘤嘤无语的看着他,淡定道:“兄长,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皇上已经给三皇子赐了府邸,过两日就要颁圣旨了,厉不准备好六礼路数全部过一遍,也就到年底了。你再绣点嫁妆,估计正月里就要举行大婚,你心里要有点数。” 温言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如果对那个人还有非分之想,我劝你还是及早断了,免得连累他。” 胡嘤嘤的神色从不以为意到凝重,久久没有开口说话。她的表情始终平静,让本来想安慰她的温言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就在他以为空气静止了的时候,胡嘤嘤哑着嗓子开口,可能是啃了猪蹄喝水少,喉咙太干的缘故,落在温言耳朵里却颇有几分沧桑感。 “我可以写信跟他好好道个别吗?” 温言准备好的话夹在喉咙里,他知道这种断舍离有多疼,曾经无数次他想过放下谭晏晏,却在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放不下。 “以后恐怕不会再见了,我亲手绣一个荷包,你帮我送去。” 胡嘤嘤转身去找针线筐,动作有几分急切,背影有几分萧瑟。 “不急,你绣好了交给我就行,今天太晚了,晚上做针线伤眼睛。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胡嘤嘤动作顿住,听着身后的关门声,放下针线筐。这一次,希望薛常他们能有收获! 晚上的圆月很好看,十月十六,胡嘤嘤坐在房顶上看着天上,薄雾如同轻纱一般在月亮周围晕出一个光圈,月晕而风,估计要起风了。 四周很静,很多地方都亮着灯,但是很安静,安静的好像没有人一样。 胡嘤嘤喝了口酒,但是她知道,这座宅院里四处都有人,远比眼睛能看见的人更多。一座宅院就像一座牢笼,把宅院里的人困住。 荣华富贵与滔天权势就像一个枷锁,把人牢牢锁住。 她的院子跟温忆寒的书房就隔了一个院子,从高处虽然看不见书房门口,但是潜在暗处的莫云却能看见她,看着她喝了一杯又一杯酒,然后突然站起来,举着酒杯对着月亮,似是笑了一下,突然抬眸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胡嘤嘤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旁人的监控之中,又喝了两杯便翻身下去,回到房间里了。 月亮变换着方位终于在天亮之后消失,胡嘤嘤早起洗漱好之后,便有人来传,说是宫里的圣旨到了。 一行人到大门口接旨。 大内总管钟德亲自宣旨,给足了温家面子里子。 胡嘤嘤第一次看见温忆寒出门,恭敬往旁边让开,温忆寒一身紫色蟒服,头戴金冠。胡嘤嘤才发现他的品阶,大概是王爷一类的。只见他一掀衣袍作势要跪。 “皇上交代,温公可不行跪礼。”钟德赶忙上前虚扶一把,“老奴见过温公。” 两人寒暄一阵,钟德抖开圣旨,等众人跪下之后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温国公之孙女温如玉贤良大方,性情温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皇三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温氏如玉待宇闺中,与皇三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三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胡嘤嘤抬头看着他手中那卷明黄的圣旨,心底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快。 她举起手接住圣旨,钟德竟亲自将她搀扶起来。 “恭喜温小姐。” 胡嘤嘤挤出来一个笑,温府的管家上前给钟德塞了一个荷包。钟德把荷包塞进袖子里。温言开口邀请道:“钟总管辛苦,到府上喝一杯茶吧。” 钟德收了荷包,却没答应喝茶。 “多谢公子好意,皇上那边忙,老奴怕下面的人伺候不周到,还得赶紧回宫。”钟德提点道,“今天宣旨的可不止老奴,皇上还派了司礼监的人去谭相府跟武定侯府宣旨,三皇子年岁不小了,皇上着急。” 温言蹙眉,随即脸上绽开笑意,问道:“谭相府的七小姐与武定侯三小姐?” 武定侯手握军权,又是最年轻力壮的侯爵,一主两侧的配置,皇上是把三皇子当成太子培养。 钟德但笑不语,拱手道:“礼部的大人们随后就到,老奴就先告退了。” “送钟总管。” 温言拱手送走钟德,回头看到胡嘤嘤,深吸一口气,也没说什么。 反倒是温忆寒交代了两句。 “三皇子中意你,先安心待嫁,其他人都不是你的对手。有什么需要跟你兄长说。” 胡嘤嘤乖巧道:“如玉记住了。” 温忆寒对她的乖巧听话十分满意,一路无话,温言和胡嘤嘤跟着,一直将他送到书房门口,行了礼才转身离开。 温言跟着她回到她的院子,胡嘤嘤转身关门的时候看见他,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瞧着她跟没事儿人一样,温言直觉她可能是想搞事情,但是没有证据不能瞎说。 “我来……跟你商量一下大婚的事情。” 胡嘤嘤狐疑的看着他,侧身让他进来。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胡嘤嘤回到房间,把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并一封信递给他。 一脸平静的说道:“你答应了给我送信,别忘了。” 温言把信收起来,看着她问道:“你真没事儿啊?” “我能有什么事?”胡嘤嘤反问道,“还是你希望我有事儿啊?” “不是……” 胡嘤嘤鄙夷道:“放心,我不会寻死觅活,或者想其他歪点子的,毕竟少主在你们手上,我要是想让他好好活着就得听你家门的话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早点休息吧,你要是不会绣嫁衣,我直接让人准备好就行了。这两天你也别出门了,就在家里待着吧。父亲明天就回来。” 温良恭太长时间不出现,胡嘤嘤直接把他忘了,追会儿温言提起来,才想起来他们那尴尬的父女关系。 闷闷的应了一声:“知道了,我的信记得快点送!” 第138章 平安了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胡嘤嘤毫不顾及形象的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沉静下来。从领口顺着红线把薛臣给她的麒麟玉坠拿出来,放在手里摩挲着。 可能是灵魂不同,一纸婚约对她来说毫无半点约束力,但是看温言的反应,既松了一口气,又提心吊胆。 是怕她做出什么事情吧。 如果到时候要走,她得想一个不连累温言的办法才行。 希望薛常那边能带来好消息。 转眼到了十月二十九,礼部的官员带着聘礼来下定,这段时间她一直很安静的呆在院子里,每日应付着温良恭的父爱表达,偶尔也应付温言和莫云的查岗。 温言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给她的回信足足拖了十天,她拿到的回信只有两个字,恭喜。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两个字,她想过薛臣不会给回信,也想过薛臣把这件事儿当真跟她再不往来,却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恭喜两个字。 似乎是字面上的意思,也似乎是想让她安心。 薛臣应该是知道她的吧……只是权宜之计。 但是古人对婚约看得很重,他会不会真的误会自己…… 足足忐忑了三天,下聘礼这天言叙卿亲自来了,彰显出他对温家,对胡嘤嘤的重视。金鸽兴奋的跑来喊胡嘤嘤,见她有点心不在焉,还以为她是患得患失,高兴过头呢。 “我家主子来了,公子让我喊小姐过去呢!” 胡嘤嘤墨迹了一会儿,起身整理好衣服。 “走吧。” 言叙卿把金鸽留在自己跟前,让她这段时间不至于太寂寞。 “我家主子把私库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了呢!那套红宝石头面可是主子用从关外带回来的宝石打造的!还有那对花瓶,据说是前朝的古物呢!” 金鸽一路上叽叽喳喳,明显比她这个正主都开心。 温言在前厅接待言叙卿,两人一路过去,院子里摆着几十抬大红色的箱子,有的箱子打开着,李曼珠光宝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胡嘤嘤面色平淡的从一堆珠光宝气中穿过,来到前厅。温良恭也在。 给众人一一见礼之后,老实站着。 言叙卿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长袍,浑身的打扮只有两个字,贵气。配上他英俊的面容,确实很养眼。 无论何时,他身上始终带着儒雅的气质,跟他相比,薛臣的气质多了份沉静和阴郁,有时候可能因为过分自控,让他看起来有些偏执。 在场有几个礼部的官员,言叙卿本来在跟他们说话,瞧见她进来了,眼角带上笑意交代了一句:“剩下的事儿你们谈,我先走了。” 言叙卿起身,其他人也都站起来行礼,只见他当着众人的面走过来,拉着胡嘤嘤的手,将她带出去。 在场几个礼部官员眼波流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更加热情了。 言叙卿走的很慢,很斯文,牵着她的手也很自然。胡嘤嘤的目光落在他牵着自己的手上,觉得很奇妙。 她虽然经常想占薛臣的便宜,却极少牵手,上次牵手是什么时候来着?她努力回想,好像还是出关那次,自己趁着他昏迷,偷偷地牵他的手。他掌心的皮肤很粗糙,他们两个像浮萍一样,但是牵着对方的手,却感觉很安定。 言叙卿回头看见她盯着某个地方出神,停下来,轻轻将在想什么呢她的碎发别到耳后,问道:“想什么呢?” 胡嘤嘤不打算骗他。 “在想上次跟他牵手是什么时候。他的掌心很粗糙,不像你,掌心很软,从小没吃过苦。” 此情此景,她这番话可谓是很煞风景,言叙卿却没生气,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我是没吃过苦,但是我不会委屈你的。” 胡嘤嘤挣脱开,浅笑道:“我愿意受委屈。” 按照正常情况,话题进行到这里便没办法继续聊下去了。言叙卿脸上带着点无奈,重新牵起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但是如今,既然木已成舟,说些伤人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既不会放弃你,你也逃不出这座府邸。” 胡嘤嘤一想也是,他这个人还挺有意思。两个人继续走着,像没事儿人一样。 “或许我从一开始回来就是错的。” “但是你回来了,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 “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并不需要假戏真做。你需要我让温家放心,我需要你做掩护,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就算没有你,温家也会是我的。你不过是恰好出现在我面前,我不过是恰好想留你在身边而已。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胡嘤嘤真佩服他的气度。 十里在门口等着,两人上了马车,言叙卿带着胡嘤嘤到街上繁华处,让十里将马车停好,便牵着她的手徒步在街上逛着。 “很久没有这样平静祥和的逛过了,前面那家糕点挺好吃的,等会儿让十里去买点。” 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如果不是被他牵着手,胡嘤嘤或许还有心思逛逛。这会儿,两个人一出现,街上的人就都看过来,议论纷纷。俊男美女的组合,在街上太打眼。 胡嘤嘤抬头瞧见沿路的酒楼茶肆,很多人从二楼雅间里探出头来看他们,突然觉得这厮是故意的,故意带她出来露脸。 回头看见莫云跟在不远处,人群中还隐藏着很多穿着普通平民衣服的护卫,心道果然,贵为皇子,想逛个街哪有那么容易。 豆子扮成个小乞丐从街上钻进巷子里,回到陈记酒楼换好伙计的衣服,就看见两人从门口经过,似乎是在逛街。不过胡嘤嘤没看他,估计是不方便吧。 “小二,打酒!” “好嘞!” 他应了一声,赶紧忙去了。 秋天正是吃螃蟹的时候,言叙卿带她到温香阁,点了一桌子海鲜。胡嘤嘤吃虾,吃鱼,但是不吃螃蟹,螃蟹是她为数不多的挑剔的食物之一。 一盘子蟹她一口没吃。言叙卿命人将螃蟹撤下。又点了一道油焖大虾。 温香阁的菜口味大多咸鲜,她突然有点怀念辣椒,记得前些年她见过辣椒,不知道京城这边有没有做麻辣口味的饭店。 “饭菜不和胃口?” 胡嘤嘤低头看到还剩下很多,夹了一筷子鱼塞到嘴里摇头道:“不是。” 见她爱吃虾,言叙卿亲自剥了虾,把虾仁放到她碗里,胡嘤嘤感慨道,不管怎么说,他这个未婚夫很称职,称职到她居然挑不出一点毛病。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言叙卿抿唇笑道:“从第一次见你我没救你,我心里就很自责,后来见你过得很好,很顽强……像野生的荆棘上开出的花。” 胡嘤嘤第一次听到这么夸人的。 “你跟我所见过的贵族千金们都不一样,你身上的特质深深吸引着我,我原本并没有抱过幻想,后来你走进我的生活,我才想着试试看,说不定能留住你。” 他一边剥着虾,一边浅笑着,脸上的笑意特别温暖,像阳光一样。胡嘤嘤赶紧垂下眼皮,怕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碗里零散放着六七个虾仁,他修长的手指闯进她的视线,捏着一枚虾仁放到她碗里。 胡嘤嘤夹起一枚放进嘴里,并没有给他回应。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如果一开始是我将你救下,或许你现在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我,是我先错过你。” 胡嘤嘤闷头吃虾,这话题好像没办法继续下去。正尴尬的时候,一行人从外面闯进来。 “侄儿见过三叔。” 胡嘤嘤看过去,为首是一个少年人,长相跟言叙卿有三分像,脸上虽有恭敬,眼神中却透着股轻蔑。这种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的时候,让人觉得有几分危险。其他几个少年在门口不敢进来。 “这位想必就是未来三婶了,见过温姑娘。” 胡嘤嘤看向言叙卿,言叙卿脸上没什么表情,给她介绍道:“知嵘。” 原来他就是言知嵘,胡嘤嘤规矩行了个福礼。言知嵘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她,说道:“除了漂亮点儿,看起来也很平常嘛,三叔,侄儿就是看见您在这儿吃饭,想着过来打个招呼,三叔看起来好像不太方便,侄儿就先告退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言知嵘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对着胡嘤嘤笑了笑,顿了一下才走出去。 “他……”胡嘤嘤感觉很奇怪,正组织语言,想表达一下那种怪异感。 “不用理他。”不过是一个插曲,言叙卿想了想补充道,“以后如果避不开见面,以你的本事,他也占不到便宜。” 跟胡嘤嘤想比,京城这些公子哥儿练得都是三脚猫功夫,这一点胡嘤嘤还是很有自信的。当即也没将人放在心上。 “听说先太子膝下也有两位郡王,不知他们脾气秉性如何?” “知贤和知瑾的脾气秉性跟大哥一般无二,都很敦厚,不过他们年纪比我还大些,我们不怎么说话。” 也就是玩儿不到一起去,叔叔比自己的年纪还大是什么体验,胡嘤嘤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听说两位郡王都儿女双全,二皇子膝下也有了孙子辈儿,她如果,万一,岂不是当了奶奶? 玄幻,神奇,还是赶紧逃婚吧。 “我们去茶缘阁坐坐?” 言叙卿今日难得空闲,胡嘤嘤却觉得越相处越尴尬,并不想继续下去。 “我想回去了。” “你想躲着我?”没想到被他直接戳破心思,胡嘤嘤挑眉看他,言叙卿了然笑着,“无妨,我送你回去。” 一路无话,回到府上,胡嘤嘤把自己关进房间,言叙卿跟温言打过招呼之后回宫了。 ………… 入夜,何方县城郊五十里之外的山谷里,几条黑影悄悄潜进一座占地面积颇广的宅子外面,一条黑影捏起一枚小石子弹到门上,不一会儿,一个老者从里面把门打开。 互相点了头之后,黑影从后门钻进去。 宅子里几乎每个角落都布置了隐卫。老者已经提前打探好宅子里的情况,配合着黑影将潜藏在角落的暗卫清理干净。 老者从怀里拿出一枚哨子吹响。正在屋子里闭目养神的薛臣睁开眼,起身将窗户打开,薛青从屋顶上翻身下来。 “少主!” 从窗户里往外看,能看见躲在树影下的薛常。 “你们都来了。” “属下先带您离开,出去再说!” 薛臣点头,他被人封了内力,但是自己走路没什么问题。 “属下得罪了。” 薛青架起他的胳膊,纵身从窗户里跳到外面,暗处,薛常扮成的老者撕下胡子,掩护着他们离开。 宅子里防卫严密,他们只是撕开了一个口子,剩下的人应对着追上来的暗卫,薛青跟薛常架着薛臣只管往外面冲。 这座宅子四面环山,只要冲进山里,他们就能逃走。何况他们还布置了迷阵,分四路分别往四面走,引开追杀。 跑到天亮,三人停下,薛常从怀中拿出来一个小瓷瓶,倒出来一粒丸药递给薛臣。薛臣接过来放进嘴里,薛青扯下水袋打开。 “少主,我们先休息一下。” 薛臣盘腿坐在石头上打坐,薛青跟薛常两个人在一旁护法。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薛臣呼出一口气,感觉丹田充盈,内力大概恢复了七八成。 睁开眼看薛青,才几个月不见,薛青皮肤粗糙了很多,一身狼狈,薛常也差不多,现在把他们两个丢在大街上,估计跟普通的贩夫走卒差不多,没人会怀疑他们的身份。 看见他睁开眼,薛青担忧的问道:“少主,您没事儿吧?” 薛臣点头,看薛青快哭了的样子,淡淡道:“没出息,还不如胡笳那个丫头机智。” “对哦!”薛常一拍脑袋,“还是胡笳那丫头聪明,要不是她想办法让温家给少主送信,属下还找不到这里!原来少主就在何方县!不过,我们出来了,她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薛臣从怀中拿出来一个黑色的荷包,荷包里装着那封告别信。他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这会儿平静下来。 “薛青,你进京去接应她。薛常,给她传信,就说……我平安了。” 第139章 天意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激动的薛青跟薛常没发觉他的语气有些别扭,应了一声,待他们安顿好之后,薛青跟薛常就分头行动。 胡嘤嘤夜里睡觉的时候听见哨声,还以为是做梦,仔细听,哨声没再出现,反倒有脚步声从她屋顶飘过。 她假装没听见,她每天晚上打坐到接近子时,这个时候她醒着,知道她之歌习惯的人……难道是薛常! 脚步声来来回回在宅子里巡查,胡嘤嘤躺在床上闭着眼,感觉有人走到自己屋门口,伸手要推门。 “谁?” 她不能再装死,便起身问了一句。 “属下莫云,府内进了刺客,属下要检查小姐的房间,打搅小姐休息了。” 她刚从床上坐起来,莫云便举着火把进来,在房间里检查一圈,最后来到床前,往她床上打量。 胡嘤嘤拿被子捂住领口,问道:“检查完了吗?” 莫云看着她衣着单薄,黑发披散在脑后,赶紧转开目光,抱拳道:“属下失礼了,抱歉。” 胡嘤嘤看着他走出房间,重新躺好,如果真的是薛常他们,看来明天要找机会出去跟豆子碰个面。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胡嘤嘤收拾好准备出门,走到院子门口,被莫云拦住。 “小姐,昨晚的刺客还没找到,您还是待在院子里不要出去的好。” 胡嘤嘤瞧着他一脸冷淡的样子,气道:“如果刺客一辈子找不到,我就一辈子不用出门吗?”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怀疑我跟刺客有关?还是怀疑我窝藏了刺客?”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我要去找兄长。” “您不能出这个院子,属下会派人去通知公子来见您。” 油盐不进,胡嘤嘤深吸一口气,折返回去。院门大开着,屋门也大开着,胡嘤嘤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竖在门口的莫云。不过才一晚上,温府就戒备这么严,让莫云看着自己,难不成是……少主那边? 胡嘤嘤挑眉,让金鸽给她跑了壶茶,淡定的坐在屋里喝茶。 如果真是这样,她开心都要开心死了!温言估计是东窗事发被温公数落,或者是焦头烂额忙着处理尾巴。 估计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他的人。 果不其然,一整天都没有进到温言的人影,胡嘤嘤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刀,把目光落在莫云身上,很期待跟他过招啊…… 不过她越淡定,莫云心中就越有一种猜测,她肯定跟昨晚的刺客有关。胡嘤嘤这边摩拳擦掌,书房里,温忆寒的脸色很不好,温言抿唇不敢说话。 他知道消息肯定是自己这边泄露出去的,但是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胡嘤嘤一直在莫云的监视范围之内,并未做出出格的事情,那就只能是他手底下有薛臣的细作。 当初费了很大功夫才将薛臣捉住,如今,局势尚在可控范围,那边就是温家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走那步棋。 如今退路没了,他们只剩下了跟三皇子联姻这一条路了,很被动。所以要看好胡嘤嘤,绝对不能让她离开温家! 温忆寒摆摆手,温言从书房退出来。沉着脸来到胡嘤嘤的院子,见莫云已经得到祖父的命令,提前一步守在这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第二天一大早,胡嘤嘤正在院子里练武,温言从外面进来,站在一边看了会儿,金鸽给他上了杯茶。 “歇会儿吧,我跟你说点事儿。” 胡嘤嘤的身形很快,刀法狠辣,温言瞧着就觉得自己不是对手,也不逞强去跟她过招。 “你怎么过来了?” 胡嘤嘤把长刀收起来,接过金鸽递来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汗。 “怎么每次见我都一脸嫌弃呢?”温言把茶杯放下,看着她动作利落,眼神变了变,凑过来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胡嘤嘤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什么故意的?” 温言看了看门口的莫云,将她拉到房间里关上门,严肃问道:“是不是故意让我给薛臣送信?你们的人怎么跟你接头?” 胡嘤嘤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让你给少主送信是我做的,但是其他的我并不知情,我不是一直都在你们的监控之下吗?我就算有心也无力啊大哥……” 但是温言却并不怎么相信,心里警惕几分,但是没有抓到证据,也没有办法。更何况,这件事儿主要责任在他。 “你怕是……不得不嫁给叙倾了,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胡嘤嘤哦了一声,等着他接着往下说。温言看她:“你一点也不伤心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啊,你们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又不能选择,问我干嘛。还是……你其实想着给我开后门,让我跟我家少主私奔……” “停,越说越离谱,既然你这边没有意见,那就好办了。虽然咱们相处时间少,但是你哥我对你还算好吧?你可不能耍我!” 温言不放心的交代一句,胡嘤嘤顺从的点头。 “好了,我还有很多事儿,就先走了。婚期已经定了,稍后司衣坊来给你量尺寸做嫁衣,你配合着点。” 胡嘤嘤送他到门口,他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行了,你快走吧,我会配合好的。” “那我走了。” 胡嘤嘤摆摆手,把他送到院门口,刚出院门,就看见司衣坊的女官已经到门口了。 将人让进来,司衣坊的女官托着一个大大的册子,放到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嫁衣绣样,还有首饰样本。 女人哪个不想着穿上嫁衣,嫁给自己心爱的人,饶是胡嘤嘤这样的直女也看花了眼。 “你们觉得哪个好?” 司衣坊的女官抿唇笑着躬立在一旁伺候。 “小姐天生丽质,身份又贵重,自然是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小姐生在龙抬头那天,天生就是贵人。依下官看,您这嫁衣,自然是绣凤凰的好。” 胡嘤嘤翻到凤凰图案,图案华丽归华丽,却太复杂,她不喜欢。往后随便翻了翻,翻到一片桃花,想到杏水村婆婆家窗子里的那簇花树,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反正也不是她穿,她指着桃花图案:“就它吧。” 嫁衣上绣桃花……女官们恭敬应了声。 “还有四套常服,王妃礼服,每一套衣服配一套头面,这些都需要提前赶出来,您看……” 胡嘤嘤兴致不高,不想选。 “你们决定吧,我都行。” 女官们本来做好了多跑几次,长期作战的准备,没想到胡嘤嘤一句话把她们打发了。 “那……下官给您量尺寸?” 胡嘤嘤应了一声,在女官的指挥下量了尺寸,前后不超过两刻钟。 女官们捧着画册出了温府,马车出发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接下来去哪一家?先去相府?” 才半上午,时间还早,午饭前应该能再完成一个任务。 谭晏晏自从接到赐婚圣旨之后就没再出过门,百无聊赖的每天画些画,在院子里转悠转悠,回房间吃吃睡睡,再作画。 既然正妃的嫁衣交给司衣坊,那么侧妃的嫁衣自然也要交到司衣坊。 司衣坊的女官先去拜见了谭相夫人,谭相夫人派人通知了小乔,让小乔领着女官们到谭晏晏的院子给她选嫁衣图案。 小乔领着人到的时候,谭晏晏还算恭谨,但选了一会儿,选的她心烦意乱,胡乱指了一通,就把人打发出来了。 女官们从相府出来,天色还早,还不到中午。但是这会儿再去第三家的话就有点讨饭吃的嫌疑。 几个女官在酒楼里随便吃了点儿,才坐车慢悠悠的往武定侯府去。 武定侯府的三小姐池惠秀外慧中,娴静文雅,为人谦逊,见了女官之后,先问了前面两位皇子妃是怎么选的,然后才酌情选了几个不太打眼的图案,并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出府。 女官们做好了被挑剔,被嫌弃,被要求改动的准备,也做好了跑两三天,甚至更久的打算。 没想到一天就完成了,并且出奇的顺利,回到宫里坐下来整理资料的时候,还觉得没反应过来。 几位皇子妃如此通情达理,相处如此默契,真乃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啊! 谭相点卯回府之后,心情却不怎么好,回来的路上,他遇见二皇子言易骁,对方讽刺了他几句,无非就是他堂堂丞相,女儿居然只是侧妃,可见他在三皇子心目中的地位不怎么样。 而且,听说三皇子对温家的姑娘十分青睐,说他女儿就算嫁进三皇子府做侧妃也不会有什么出路。 他心里本来就计较这件事儿,就算言易骁不说,他心里也早有谋划。 谭夫人见他心情不好,想说点什么劝劝他,但是朝廷上的事儿她也不懂,只能捡着后宅的事儿说说。 “今天上午,司衣坊的女官来给晏晏量尺寸,咱们女儿看起来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你说,咱们女儿该不会不满意这桩亲事吧?” 本来是闲说,谭夫人突然想起来女儿这几天的反常行为,提了一嘴,没想到正好戳到谭相心窝里。 “你不用管了,随她吧,我先走了。” “你去哪儿啊?” “书房!” 谭相大步来到书房,把幕僚召来,密谋了半天。安排好之后把幕僚打发走,谭相靠坐在太师椅上,冷笑一声。 三皇子不是有克妻的传闻吗,钦天监给他算得是明年才能议亲,虽然还差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但是……一切都要看天意! 十一月中,下了一场雪。 北风萧瑟,黑云压在大地上,胡嘤嘤在院子里练刀,初时只是零星的雪花,不到半个时辰,鹅毛般的大雪从天上洒下来,胡嘤嘤想起来那年出关,他们预见的那场雪,下了十几天,边城的房子都快被掩埋在雪中。 那时候她还很弱。 莫云仍旧是那身漆黑的衣服,笔挺的站着。拿她当犯人看着,一开始她还会生气,现在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干脆就当他不存在,每日练剑喝茶,倒也惬意。 只是她心里难免急躁,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能找到出府的机会。 马上要进入腊月,朝廷又到了人仰马翻的时候,就连温言这段时间也很少见到,温良恭倒是每日都来逗她,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两个也是没什么话说的。胡嘤嘤不想跟他走的太近,免得到时候刀剑相向的时候,彼此都放不开。 她肩上和头发上都落了一层雪,门外的莫云已经快变成一个雪人了,胡嘤嘤实在佩服他的毅力。 回到房间里,吩咐金鸽拿了把伞给他,他每日在她院子门口守着,反正没看见他吃喝,不知道这人是在修仙,还是本来就是神仙。 “再给他灌一壶热茶吧。” 胡嘤嘤纯粹是怕他死在自己门口不吉利,可惜了那身武艺。 她坐下来才喝了一口茶,金鸽就跑回来,伞跟热水都没有送出去。胡嘤嘤无语至极,忍不住起身走到院门口,看着嘴唇冻得发紫的莫云,问道:“你不会冷吗?我又不是犯人,你至于这么防备着我吗?” 莫云目不斜视,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胡嘤嘤笑着,突然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轻而易举的架在他脖子上。 “你看,你都冻僵了,反应速度还没我快呢,我现在要是想跑,你追都追不上我!”胡嘤嘤请嗤一声,收回匕首,“你可以选择吃点东西之后跟我过几招,试探试探就知道你天天这样守着有没有用。” 莫云动动手指,将身上的雪拍掉,艰难的抬腿跟着她进到屋子里。屋子里放着一个炭盆,一盆木炭烧的通红。胡嘤嘤坐在椅子上,脚踢踢旁边的太师椅示意他坐下。 金鸽端上来热茶,胡嘤嘤捧着一杯喝了一口,抬头看他仍旧坐着不动,心里暗道这个人防备心好强。 她把自己喝过的茶水放到他面前,自己端起他面前那杯小口喝着。 冬天就得喝热茶才舒坦。 莫云看着自己面前她喝过的茶,喉结动了动,端起来小口喝着。现在还不到饭点儿,胡嘤嘤因为活动量大,每天半上午都得吃点点心垫垫。 第140章 逃跑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捏起一枚桂花糕,就着茶水吃了,莫云仍旧是只看着她。她看他一眼,转向金鸽:“你去看兄长在府上不在,莫统领好歹是一届护卫统领,领了差事,不给吃也不给喝,大冬天连一件斗篷都没有,让兄长给个说法吧!” 金鸽虽然不知道莫云为什么一直守着他们的院子,但是跟着胡嘤嘤几个月,多少跟她有点默契,知道她这是诓他呢,当即应了声是就往外走。 莫云倒是沉得住气,一直等她走到院子里才开口喊住她。 “小姐不必麻烦,是属下想当好这份差使,不给温公添麻烦。” 他的声音有些哑,胡嘤嘤亲手提起水壶给他添上一杯茶,好奇道:“祖父为什么把我拘在院子里?那晚的刺客很厉害吗?” 墨韵看着她无辜的样子,转过目光,并没有直面她这个问题。 “属下只听从吩咐,温公让属下保护小姐安全,属下便当竭尽全力。” 原来是块木头,胡嘤嘤盯着他看了半晌,似开玩笑般问道:“我没见你吃东西,也没见你喝水,你是怎么做到的?” 莫云仍旧是一副臭脸,不过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胡嘤嘤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属下会在小姐休息的时候吃东西。” 胡嘤嘤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把桌子上的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 “吃吧,在自己府里,我还能下毒不成。” 看着盘子里精致的糕点,他仍旧不动声色,只将杯子里的水喝光,起身说道:“属下身上还有任务,不打扰小姐休息。” 胡嘤嘤加完餐以后会睡上半个时辰,莫云看看外面的大雪,没有去到门外,而是在屋檐下站着。 “小姐,他还在外面站着。”胡嘤嘤一觉睡醒了,金鸽过来小声禀报道,“这个人好生奇怪,姑娘您要是嫌在屋里待得闷,奴婢给我家十里传信,让我家主子接您出去玩儿!” 正这么提议着,外面突然有小厮来报,说是三皇子就在前厅,来接她出去赏雪。 胡嘤嘤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出这个院子了。 “金鸽,我们出去玩儿!” 她挑衅似的看了莫云一眼,大大方方的走出院子。温言不在家,竟是温良恭出面在前厅接待言叙傾。她到的时候,言叙傾竟是很好脾气的在跟温良恭谈论诗词,虽然他的风评不怎么好,但是这会儿看起来也像是一位满腹诗书的儒雅人士。 看见她进来,言叙傾起身朝着温良恭拱手。 “在下就带着温小姐出门了,天黑前定平安将温小姐送回来。” 温良恭对他也挺满意,看向胡嘤嘤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老父亲不舍的孩子出嫁的心情。 “你们去吧,雪天路滑,小心些。” 因为雪下的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马车行至滕子湖的时候,胡嘤嘤看向白乎乎一片的湖面,诧异道:“才十一月,湖面就结冰了?” “现在天还不够冷,冰面还不结实。我们沿着湖边走走吧。” 出门的时候,金鸽从箱子里翻出来一件红狐斗篷给胡嘤嘤穿上,斗篷上还有一个带着白色绒毛边的帽子,她其实不冷,习武之人本来就比寻常人耐冻,他们后面跟着的莫云到现在还穿着单衣呢。 言叙傾撑着一把油纸伞挡住头顶的雪,他今日一反常态,穿着件玄黑的交领长衫,领口袖口皆用金线绣着云纹,长发高高的束在脑后,只用一根发带绑着,腰带也是平常布料,不像往日的玉带金冠,今日竟十分素净。 胡嘤嘤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看见了薛臣,但是当他回眸的一瞬间,胡嘤嘤就认清了现实,他们从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穿黑色也很好看。 “你今日的穿着……十分少见。”胡嘤嘤看向他腰间挂着的荷包,移开目光。 “为了搭配这个荷包,怎么样,还能看吗?” 言叙傾张开手,胡嘤嘤轻笑一声。 “好看,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只是我认为还是白衣适合你,这个颜色太暗了,衬托不出你的贵气。” 言叙傾顿了顿,平淡的问道:“和他相比呢?” 金鸽听得一头雾水,却不敢插话,心里把京城里穿过黑衣服的年轻公子们捋了一个遍,没发现有哪个能跟自家主子比的。 胡嘤嘤看着他,叹道:“你没必要和他比,你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不必比较。” 她的神情却有几分落寞,言叙傾仰脸叹了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胡嘤嘤站在湖边看向湖中心的高塔,伸了个懒腰跃跃欲试。 “很多天没有出来了,我想活动活动。” 言叙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阻止道:“湖面有冰,船没办法过去。” “谁说我要用船了。”胡嘤嘤狡黠一笑,看向莫云,问道,“敢不敢跟我再比一次?” 莫云握紧手中的剑,还没开口,胡嘤嘤已经窜出去一截了。他唇角勾起,对她的耍赖早有预料。 “你小心!” 言叙傾只能对着她的背影交代道。 胡嘤嘤一口气窜出去很远,莫云才跟上来,两个人侧脸对视一眼,提气加速,脚尖点在雪上几乎是踏雪无痕。这一次,胡嘤嘤没有隐藏实力,全力爆发,不比莫云慢。 莫云也提气朝向目标地。 两个人不相上下,几乎是同时落在湖中心的小岛上。 树上光秃秃的,几乎没有遮挡,一眼就能看见塔顶,胡嘤嘤纵身跃上一层,莫云紧追而上。 胡嘤嘤拿出短剑来,她早就想痛痛快快的跟莫云打上一场,莫云感受到杀气,不敢托大,锃的一声将长剑拔出来。 “我擅长长刀,不过这次出门没带,先凑合着吧。” 莫云几乎日日看她练刀,她却没见莫云动过手,战术上有点吃亏。 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他的长剑一米多,在剑里面不算最长的。胡嘤嘤的短剑适合贴身近攻,在一开始决定动手的时候,她就在找时机,并在自己认为最恰当的时机出手,快准狠,钻到他怀里,矮身后刺。 一出手就是杀招。 莫云急忙侧身避开,还没站稳,胡嘤嘤就紧追而上,一剑刺向他胸口。在剑尖刺透衣服,挨着皮肉时,他才翻身后仰,险险避开。 胡嘤嘤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攻向他下三路的破绽,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已经过了数招了。 但是站在岸边的人是看不见的,天上还落着雪花,言叙傾一行人上到李记涮锅的二楼,往湖面上看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不由有些担心。 胡嘤嘤跟莫云过了几十招之后,莫云突然后仰,像是没站稳的样子,胡嘤嘤冷笑一声,将短剑甩出去,原本就快要摔倒的莫云突然一个翻身,竟然徒手接住了她的短剑! “诈我?”胡嘤嘤手里只剩下一把短剑,另一把在莫云手中。莫云举起手中的短剑端详片刻,又扔给她。 “你倒是挺有风度。” 几十招也没能将他杀掉,胡嘤嘤就知道自己杀不了他,所以放缓了攻速,没有继续追上去。 莫云两只眼睛透露着兴奋。 “没想到小姐的功夫这般好,放眼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能跟小姐匹敌的对手。” 胡嘤嘤笑道:“多谢夸奖,我面前不就有一个嘛……” 话落,她的速度更快,快到让人眼花,雪花打在脸上迷了眼睛,两个人切磋了半个时辰,莫云挥掌,胡嘤嘤双臂交叉迎上,两人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表面上看,似乎谁也没占到便宜。 胡嘤嘤忍住体内的翻涌,面上不显,收势笑道:“不打了,本来就是切磋,下次有机会再说。” 莫云忍住惊诧,深吸一口气,将乱窜的真气压下去,两个人心里都把对方当成对手,莫云的态度更加谨慎。 “我们回去吧,三皇子还在……” 话还没说完,耳边听见嘈杂的脚步声踩在雪上。胡嘤嘤跟莫云对视一眼,转身看到迎面十几个黑衣杀手从岸边冲过来将他们围住。 现在在场的只有她跟莫云,这些杀手,估计是冲她来的。胡嘤嘤挑眉,思索着旁人杀她的动机,她自认在京城没有得罪过人。如果是党派之争,没必要前怒道她身上吧…… 她往后退了一步,退到莫云身后,小声说道:“你不是来保护我的?刚才跟你的切磋中我受伤了,这些人交给你吧。” 莫云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狡黠,一看就知道是说谎。 他并没有拆穿,十几个杀手对他来说不过是费点时间的事儿。 杀手们一拥而上,墨云冲上去跟杀手缠斗,趁着这个功夫,胡嘤嘤转身撒腿就跑。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脱离温府的机会! 见她利索逃跑,莫云心中升起一抹不安,果断冲出此刻的包围圈向着她的身影追去。 胡嘤嘤早就猜到那声哨声是薛常在通知她,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们冒险潜入温府通知她,肯定是薛臣! 薛臣平安了…… 她急切地冲进街上,拐个弯消失在街头。 言叙傾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从椅子上惊起,喊道:“十里,快通知护卫截住她!” 胡嘤嘤钻进巷子里,飞快的易容换衣服,但是雪天目标太大,即使是在平民区,街上的人也不多。她只能不断地换脸,拼命往人群里钻。 护卫追到南城集上就失去了她的踪迹。南城住的都是平民,人总要吃喝,平民家里有人出去干活,有人上街上买菜,也有乞丐被冻得不得不出来乞讨。 胡嘤嘤就像一片雪花,融进了这片区域。 “温小姐孤身引开刺客,现在下落不明,调集巡城营,全力搜寻!” 言叙傾握着拳头,平静的外表下是害怕和自责。看见莫云剑上的血迹他才知道,他们遇到了杀手。 他前面三个未婚妻……皆死于非命,这一刻,他的心情竟然是害怕比愤怒多一些。他甚至已经替她想好了后路,只要她能平安! 胡嘤嘤钻进南城集市后面的巷子里,正躲在墙后面看从各处调来的巡城营将士,挨家挨户找她。 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 “是我!” 胡嘤嘤收回短剑,回头看着来人,正是薛青。 “少主呢?” 她惊喜问道,薛青打量着她,将她拉入一个院子。很快便有脚步声停在门口敲门。薛青上前开门,几个鲜衣亮甲的巡城营兵卒闯进来,在家里查了一遍,又拿了画像提醒。 等人走了,薛青才领着她进屋。 “少主平安无事,多亏你的提醒。少主让我来接应你。” “闯入温府的刺客是你?” 既然是他胡嘤嘤就不意外了,他既熟知自己的作息规律,又有那个实力从温府全身而退。 “我们还不算安全,必须趁现在尽快出城,再晚,只怕温家和三皇子联起手来,我们就出不去了。” 说走就走,两人从南城集市绕到西城门,扮成一对普通夫妻顺利出城,两人提起的心还没放下的时候,薛青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瘦削却有力的手。 两人转身,正看到莫云黑着脸站在他们身后。 胡嘤嘤往薛青后面躲了躲,作出害怕的样子。 “公,公子,您有事儿?” 薛青装作无辜又害怕的样子,莫云抿了抿唇,看向他身后的胡嘤嘤,不打算跟他绕弯子。 “你走可以,她必须留下。” “公,公子,这是我媳妇儿……” 莫云手上加了力气,钳制住他的胳膊,看向胡嘤嘤问道:“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吗?” 他只是刚才走在路上,听言叙傾问了一句,联想到她之前生活在市井,误会了学情的身份。 “也不过如此!” 薛青额头冒汗,如果不是怕暴露……他跟胡嘤嘤对视一眼。 “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不想牵连无辜的话,我劝你最好快点做出决定,我的人,巡城营的人就快赶来了。” 胡嘤嘤咬咬牙,她不能连累薛青! 于是她站出来,迎着他的目光,恨恨的说道:“我跟你回去,你放他出城!” 第141章 惩罚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当着他的面将身上的短剑、匕首、暗器什么的统统拿出来,放在地上,莫云这才松开薛青。松开他的一瞬间立刻紧紧锁住她的手腕。 薛青忧心的看她一眼,胡嘤嘤安抚道:“你先走,跟他说我没事。” 看着他走远,胡嘤嘤恢复了本来面貌,问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莫云看着失落和愤恨被她很好的掩藏起来,抿抿唇,半晌才开口道:“南城集市距离西城门最近,而且,你衣服上的熏香,是温府独有的香料,即使很淡,我也能闻到。” 所以她换了衣服! 胡嘤嘤抓起头发闻了闻,确实有极淡的香味儿,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往常她不喜欢用香,怕暴露行踪,如今果然被香害了! 她知道,这一次逃跑不成,以后就很难再找到机会了。 莫云拉着她往回走着,不一会儿言叙傾就骑着马赶来,看见她安然无恙,飞奔下马,冲上来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莫云看着胡嘤嘤被他攥红的手腕,松开了手。 言叙傾身上是香草的味道,可能是因为香囊里塞得香草,很好闻,但是这一刻胡嘤嘤有点想哭。 她低估了言叙傾对她的重视程度,从她逃跑到现在不到一个时辰,街上到处都是巡城营的兵卒,守卫加强了十倍不止。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活着。” 胡嘤嘤响起他前面的三个未婚妻,调侃说道:“其实我是想逃走的,我不想嫁给你。但是,我逃跑失败了。” “我虽然命硬,但是运气好像不怎么好。” 自嘲的语气让言叙傾一愣,双手扳住她的肩膀,沉默的看着她。 良久,开口道:“我先送你回府吧。” 得到消息的温言也赶紧赶过来,看见她被莫云扣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提起来,三皇子对外宣称他们遇到杀手刺杀,胡嘤嘤孤身将杀手引开,但是实际上,她是想逃。 这件事,肯定瞒不过祖父。 “我亲自跟温公交代。” 胡嘤嘤的脸色一直很白,直到回到温府,下了马车,言叙傾亲自去跟温忆寒解释,后续的事情交到京兆衙门去处理。 当着言叙傾的面,温忆寒并没有处置胡嘤嘤,等到将他送走,温忆寒的脸色就拉下来。 胡嘤嘤在温言的提醒下跪在地上,莫云跪在她旁边。 “公爷,是属下失职……” “你想逃走?”温忆寒打断他,看着脸色很白的胡嘤嘤,“你想逃到哪里去?在外面几年,把你养的性子野了,莫云,废掉她的武功,出嫁前不准出院子!” 莫云心中一慌,开口想为她求情。 “公爷……” “呵!” 胡嘤嘤轻笑一声打断他,心中升起杀意。但是绝顶杀手,身上是察觉不出杀意的,她目光平静的抬头看着温忆寒,计算着如何才能一击毙命,就算跟他同归于尽,至少也算帮薛臣报了仇了。 言叙傾也会很高兴。 温言按住她的肩膀,开口道:“祖父,如玉她知道错了,功夫还是给她留着吧,将来进宫,那是吃人的地方,傀儡是帮不了温家的。” “但若是她的心不在温家,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用她!” “祖父,难得三皇子青睐,怕您责罚如玉,还亲自到府上跟您解释,有这一点就足够了,我们换其他的惩罚。” 温忆寒有些心动,看了莫云一眼,莫云会意,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来一粒药丸。 温言将药丸送到她嘴边,解释道:“吃了这粒药丸,你会用不出来内力,但是日常生活跟普通人一样。” 怕她撂挑子,温言背对着温忆寒给她使眼色,胡嘤嘤瞥了他手中的药丸一眼,轻笑一声,她一向识时务,就着他的手将药丸吞下去。 “罚她跪三天祠堂!不准给她送吃的!” 跪祠堂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惩罚,她不是温如玉,对温家并无敬畏,就算面对祖宗祠堂,也不过是一堆牌位而已。 祠堂里空气冰冷,胡嘤嘤穿的薄,又没有了内力,初时还能忍受,一天没有进食,到了夜里,又饿又冷,直冻得她瑟瑟发抖。 莫云奉命守在祠堂外面看着她,见她蜷缩成一团,不自觉的握紧拳头。 他不觉得自己错,只是看她受罚,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温良恭溜达到祠堂外面,手中提了个食盒过来跟莫云打招呼。他在温家一向没有话语权,平日里不求人,跟这些下人们不怎么熟。这会儿要求人,所以把姿态放的很低。 “莫统领,让我进去给小女送些吃的……” 莫云为难道:“可是公爷有令……” “我知道!”温良恭掏出一个荷包塞给他,恳切道,“父亲若是则罚你,我替你担着,我亏欠这个孩子很多……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没照看好她,才让她受了这么多罪,你就让我进去吧!” 莫云将荷包塞还给他,把脸转到旁边,松口道:“属下没瞧见大爷来过。” 温良恭擦擦眼角,道了声多谢,才推开祠堂的门进去。闻见饭菜香味的胡嘤嘤从地上爬起来,不等他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来,就赶紧抓起一只卤猪蹄啃起来。 “不急,慢慢吃,我给你倒一杯热茶!” 猪蹄还是热的,胡嘤嘤啃了两口猪蹄,再喝一口热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了。 温良恭用充满父爱的目光看着她吃东西,看了会儿又对着一排排牌位感慨道:“我小时候经常犯错,父亲罚我跪祠堂,母亲总是半夜里偷偷给我送吃的。” “你祖母是前朝公主,身份多尊贵的一个人,对我却总是没有脾气,哪怕我不成器,我笨,学不会骑马打猎,也学不会吟诗作赋。她对我一直都很好。” 胡嘤嘤只知道,她这个祖母很早就去世了,关于她的身份和死因知道的人却并不多。 “那时候虽然天天跪祠堂,却觉得很幸福。” 温良恭起身从侧边拿起一块排位轻轻擦拭着,“这就是你祖母,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家里一张画像也没有。” 胡嘤嘤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他,他的眼神里始终带着一股阴郁,似是在追忆过往,同时又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吃饱了吗?” 胡嘤嘤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阵儿,大概吃了个七八分饱。温良恭像变戏法一样,又从食盒里拿出一碟子蝴蝶酥。 “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你留下当零食。你祖父管得严,我得先走了。” 温良恭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她披上。 “我特意穿了一件厚衣服过来,跪不行的话,裹着衣服躺下睡觉,你祖母很慈祥的,绝对不会怪罪你。” 吃饱了暖和了就容易困,胡嘤嘤打了个哈欠,裹着衣服躺在地上,没等他絮叨完就睡过去了。竟是一夜好梦,直接睡到天亮。 有温良恭助攻,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胡嘤嘤除了觉得四肢无力,身体很沉之外,没有别的感觉。 回到院子,迎上来的除了金鸽之外又多了一个婢女,胡嘤嘤没问,让人准备了洗澡水,先泡个澡将身上的臭味儿洗掉。出来时穿上了棉袄,坐在梳妆镜前。 “奴婢金枝,见过小姐。” 金枝接过她手中的布巾,恭敬地帮她擦着头发,胡嘤嘤从镜子里观察她,她的长相并不出众,年纪轻轻皮肤却粗糙,刚才不经意的触碰,她手上有老茧。 再加上她走路无声,应该是个高手。 只是比起莫云来说,差的多了。 她对伺候人并不是很在行,胡嘤嘤也不催她,就通过镜子观察她。等金鸽忙完进来,从她手里把活接过去,她就在一边看着学习。 将头发擦干,胡嘤嘤喝了杯热水爬到床上,盘腿坐下试了几下,一点真气也提不起来,索性放弃了,老老实实的躺下睡觉。 没有内力,她连这个屋子都走不出去,经此一事,大家对她都有了防备。 胡嘤嘤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一边把莫云恨得牙痒痒,一边感叹自己命途多舛。感叹着感叹着就睡过去了,还做了梦,梦里梦见她掐着薛臣的细腰,一脸猥琐的傻笑。 醒来发现枕头上一片口水印,暗恨自己不矜持。 洗漱完之后,言叙傾打发十里来给她送了些礼物,有滋补的药材,也有首饰之类的东西,她都没什么兴趣。 等到了第二天,又派十里送了些小玩意儿。 第三天给她送了些零嘴。 第四天,言叙傾亲自来了,还带了两个人的婚书。 “我让礼部重新算了日子,婚期定在腊月十九,还有二十多天。司衣坊的嫁衣已经赶制出来了,你的朝服是按照亲王妃的仪制做的。父皇打算给太子追封亲王,我跟二哥也就一起封王。我的封号也基本定下来了。” 胡嘤嘤安静听着。 “太子追封珉王,二哥的封号是恭王,我的是睿字。” 说这些的时候他的脸色是平静的,但是看向她的时候却笑了笑,好像在等着她说恭喜。 “恭喜啊。” 胡嘤嘤不走心的说了句。 “同喜。”见她一直歪靠在太师椅上,脸色还有点不太好的样子,言叙傾担忧的伸手摸上她的额头,问道,“是不是生病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胡嘤嘤无力的往后靠了靠,说道:“我被封了内力,现在浑身没劲儿。” “温公惩罚你了?” 胡嘤嘤点点头,她肚子还有些疼。 “跪了三天祠堂,肚子有点疼。” “我让十里去请太医!” 胡嘤嘤赶紧拉住他,上次就闹了个大乌龙,这次要是再闹笑话,她的名声就要臭了,虽然她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 “不用,让金鸽去厨房吩咐一声,给我熬点药膳就行。” “你是……” 来大姨妈的时候被一个大男人追着问,饶是脸皮厚如胡嘤嘤也觉得有点尴尬。 “我没事,可能是受凉了,我去床上躺一会儿,你让金鸽进来吧。” 言叙傾只好出去,吩咐金鸽有情况立刻联系他,又跟温言碰了个面,才架着马车去新赐的府邸检查。他本来是想带着胡嘤嘤一起来看看他们将来生活的新家的。 新赐的府邸跟温府隔了一条马路,但是坐马车也要走将近两刻钟时间,府邸大门上的牌匾还没有挂上,从大门往里,绕过暗八仙照壁,进入前院,左右各一条长廊通向前厅,透过长廊上的花窗,隐约看见东西两边各有一个院子,东边是一个演武场,并花园,西边是一个四合院,王府的书房以及议事厅就设在西院。 绕过前厅往后,经过一道垂花门,入目是一小片人工湖,沿着湖两边架起两条弯弯的抄廊,湖里面竖着许多荷叶的残梗,到夏天的时候会生出许多荷花。 抄廊两侧分别坐落着四个院子,西侧的是主院,跟前院的西四合院连着,从西边的跨门可以连通。 后花园最里端,两排连起来的房屋被隔成两个院子,一个院子住粗使的丫鬟婆子,另一个院子给有些头脸的管事或者婆子们备着,能住一家人。 这座宅子曾是温言祖母的公主府,后来一直闲置,如今赐给言叙卿,只需要修缮修缮就能搬进去。 言叙卿转了一圈,各处还有工匠在修整,不过大体上已经可以了。再过两日,等牌匾做好,就该颁旨了,再有二十天,他就成亲了。 男人在成亲的时候心情大约都是激动的,言叙卿到新房看了看,出来时,脸颊上竟然带着些绯红之色。 “回宫吧。” 临到年关,确实很忙,言叙卿很快调整好情绪,从新府邸出来,坐上马车,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宫门口。 新府邸距离温府和皇宫都很近。 时间眨眼到了腊八节,除了宫里送来的礼物,言叙卿还单独给胡嘤嘤送了一份,是一条水晶流苏做成的腰链,不管配上哪一条裙子都十分好看。 胡嘤嘤却没心思打扮,不能用内力,她便只练刀法,只是身体很沉重,让她的身形看起来不会很快,饶是如此,她也比一般的杀手厉害。 第142章 大婚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莫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脸上,看见她额头上的汗珠和脸上坚韧不拔的气势,心底有些动摇,他是不是做错了…… 她虽然没有内力,但是警惕性依旧不差,每次他看过去的时候,都能捕捉到他的目光,并抬头看他一眼,眼睛里依旧很有光彩。 胡嘤嘤本来就是那种越挫越勇的人,不会被这点小事打倒,她要尽快适应这样的身体。 转眼到了大婚,提前三天,礼部派了司仪监的女官来教她大婚的礼仪规矩,提前一天,温家派来教养嬷嬷给她泡药浴、开脸。 等大婚早上,老早被叫起来梳了头上了妆,穿上嫁衣等在房间里等着。胡嘤嘤表现得像一个木偶,任由丫鬟婆子们给她梳头化妆。,木然等着,也不知到什么时辰,外面吹吹打打,仆妇丫鬟们一个个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嘁嘁喳喳的议论着,好生热闹。 胡嘤嘤一左一右立着金枝和教养嬷嬷,外面莫云站在屋门口,再外面,一排侍卫将院子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备着她逃跑。 不大一会儿,温良恭跟温言进来,温良恭拉着她的手抹了把眼泪。教养嬷嬷给她蒙上盖头,温言蹲下来将她背起。 “兄长送妹妹出嫁,出嫁后要好好侍奉丈夫,相夫教子。” 温言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听不出来喜悲,胡嘤嘤心如止水,嫁的不是想嫁的人,外面就算再热闹,也热闹不到她心里去。 “知道了。” 开了春,谭小姐也是要家人的,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 温言直接将她送上花轿。睿王府跟温府距离很近,但是皇子娶亲是与民同乐的事情,仪仗队从从内城出发,到主街上绕一圈,再回去。 临近过年,街上比平时更热闹,再加上传闻中克妻的三皇子终于娶了正妃,百姓们都挤在街上看着红彤彤的队伍从街上经过。 近百米宽的主街,愣是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没办法,礼部紧急调动巡城营将街上围起来。 外面很冷,但是胡嘤嘤嫌坐在花轿里闷,把盖头掀起来,还嫌不够,伸手悄悄将轿帘掀开一角,一眼就看见紧跟花轿的莫云腰间系着的红腰带,跟围在花轿四周的气息沉稳的暗卫。 往前看,骁骑营的兵卒打头,四周全是巡城营的兵卒,沿街拉了两条线,所有的百姓都只能在线后观礼。 察觉到一道视线从不远处的二楼看她,胡嘤嘤抬头,眼睛突然瞪大,薛臣正站在窗户边看她! 许久不见,胡嘤嘤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两个人的视线对上,薛臣的脸还是那般冷凝…… “准备准备。” 薛臣嘴巴动了动,胡嘤嘤却看不清他说的什么,他从窗口转身看着薛青,抿唇道,“准备抢亲。” 莫云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去,胡嘤嘤眼神的焦距落在他身上,薛臣已经不见了。 怕他们发现端倪,胡嘤嘤赶紧落下轿帘,听着吹吹打打的声音最终停下,花轿平稳落在地上。她将盖头盖上,端正坐好。 金鸽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小姐,别怕,我家主子来了。” 胡嘤嘤的心情从看见薛臣的时候就开始忐忑,忽略掉她是因为谁忐忑,倒还真像新嫁娘此刻的心情。 言叙卿拉弓朝花轿射了一箭,又踢了轿门,才掀开帘子打横将胡嘤嘤抱起来。 胡嘤嘤蒙着盖头,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将她抱起来,她下意识的揽上他的脖子。 “别怕,抱你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言叙卿的声音里带着轻松和兴奋,前世今生,胡嘤嘤还是头一次经历这个,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她在想,要是和薛臣成亲,她会紧张成什么样子? 言叙卿抱着她进了门,都是算好的吉时,宾客们早就到现场等着了,胡嘤嘤的双脚落到地上,金鸽赶忙上前搀扶住她。礼官拿了红花给两人牵上,金鸽扶着她跨过火盆,迈进正厅。现场观礼的宗亲和朝廷重臣们不管真心假意,脸上都带着笑,一声声恭喜传入耳中。 “新郎新娘拜天地——” 胡嘤嘤站着不动,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耳边满堂宾客的呼吸凝滞了一瞬,身子就被金枝不着痕迹的按下去,大家凝滞的呼吸瞬间又恢复如常。 “新郎新娘拜高堂——” 钟德托着拂尘上前扶了一把。 “老奴僭越了。” “新郎新娘夫妻对拜——” 胡嘤嘤百般不愿意,但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身为鱼肉该有点自觉。 她一向有自知之明…… “礼毕,送入洞房——” 礼官的尾音拖得很长,似乎带着点促狭的喜悦,金枝和金鸽扶着胡嘤嘤来到主院,言叙卿责留在外院招待宾客。 屋子里烧着好几个炭盆,胡嘤嘤嫌热,一把扯下盖头。 房间里的红让眼睛刺痛,左右立着两排仆妇,胡嘤嘤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些人都是会武功的。她嫌闷,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两个仆妇挡住。 “王妃要做什么,只管吩咐老奴即可。” 胡嘤嘤看看她们,又看向门口,她想确定一下外面的守卫情况,想看看莫云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嫁”过来了。 “我找莫统领。” 闻声,莫云推门从外面进来,垂着目光抱拳道:“不知王妃找属下何事?” 从半开的房门往外面看去,院子里立着好几排护卫,防卫严密得连一只老鼠都别想安全溜出去。 “无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吩咐道,“我饿了,去给我拿点吃的来。” 其中一个仆妇恭敬应道:“是,王妃请稍等。” 金鸽似是看出来些什么,看了一眼四下守着的仆妇,才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看着她小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不想嫁……” 后面的话她没敢问出来,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家主子跟温家小姐是两情相悦来着。毕竟她家主子天人之姿,又贵为皇子,估计满京城也没几个不喜欢自家主子的闺秀。 胡嘤嘤太佩服她得后知后觉了,反射弧长的直到现在才看出来。 要不然这群人为什么非要看着她? 饭菜很快端上来,莫云重新退回外面看守,外院的宾客一直到很晚才散去,冬天天黑得早,言叙卿直到天边擦黑,才从前院过来。 带着一身酒气进到房间,挥手让所有丫鬟婆子都退下去。 早在他进来之前,金枝已经先一步将她的盖头蒙上。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胡嘤嘤只能听见丫鬟婆子们退出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言叙卿坐在椅子上缓了缓神,才起身走过来。 胡嘤嘤看见他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然后挡住视线的盖头就被掀开,她看见了言叙卿带着醉意的脸,但是他身上的酒气不大,看起来也没多醉。 喜服趁得他好看的不像尘世中人,胡嘤嘤从自己匮乏的词汇量里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描述他的气质和美貌,就连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明星也没他现在好看,好看到……胡嘤嘤的视线落在他的红唇上。 言叙倾半倾斜着身子,低头看她,胡嘤嘤的视线正好从他的唇看到鼻子。她仰起来脸。 “你……” 她往后面躲躲才看见他全貌,言叙卿直起身子,侧身在她旁边坐下。 “我没喝多少,清酒里还掺了一大半的水,总算将他们都送走了。” 红烛燃烧着,烛泪顺着红烛上的图案落下来。胡嘤嘤揉揉太阳穴,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呢? 她看着火焰出神。 “我先帮你把凤冠摘了吧,脖子很累吧。” 他不说胡嘤嘤还没反应过来,凤冠压得她快抬不起头了,头发也被揪得疼。 言叙倾起身先把凤冠上的簪子拔下来,再将凤冠拿下来,胡嘤嘤瞬间就觉得解放了。 她忍不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言叙倾把凤冠放在梳妆台上,转过身来看着她。 胡嘤嘤不自在的站好,定定的看着他。 言叙倾抿唇笑笑,问道:“是不是发现,嫁给我也不算亏?” 胡嘤嘤一愣。 “你还挺会开玩笑。” 气氛似乎有些爱美味,也有点尴尬。桌子上放着一个红色的酒壶,并一对龙凤杯。言叙傾斟了两杯酒,把凤杯递给她。 “合卺酒。” 胡嘤嘤伸手接过来,在他的杯子上轻轻一碰,立刻撤回来仰脸喝了。言叙傾轻笑一声,无奈的将自己那杯喝了。 “你先洗漱吧。” 洗漱用品就放在外间,胡嘤嘤顶着一脸脂粉,的确很不舒服。她不客气脱下外袍,到外间洗脸刷牙。将脸上厚重的脂粉洗掉才觉得喘过来气,好像卸下伪装一般。 她站着擦脸,言叙傾也脱了外袍,到她旁边洗漱。 胡嘤嘤放下毛巾回到内室,坐在床头,目光怔怔的看着火红的烛火出神,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心里其实有点慌,也有种不好的预感。京城很危险,薛臣是为了她才会回来京城的吧…… 心里有点欣慰的同时,又很担心。 “在想什么?” 言叙傾在她身边坐下,手掌放在膝盖上,手指来回敲打着膝盖,可能也是有点紧张。 “我……”胡嘤嘤张嘴,突然感觉身体燥热,很不舒服,她把领子拉开,“屋子里炭盆太多,我有点热。” 领口露出来的皮肤上也透着淡淡的粉色,言叙傾目光上移,看到她两个脸颊通红。漂亮的眉头微蹙,犹豫着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胡嘤嘤觉得他的手背很凉,忍不住伸手拉着他的手背放在自己脖子上,还觉得不够,想要更多。 她整个人扑上去,翻身将言叙傾推倒。 胡嘤嘤眼前出现重影,口干舌燥的她俯身吻上一直在眼前的唇。 言叙傾先是一愣,将她推开。 “你……” 胡嘤嘤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能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然后想扑上去。 迷迷糊糊中,胡嘤嘤一顿,努力甩了甩头,强忍住体内的躁动,眼神渐渐找回焦距,看清楚被她扑倒在身下的是言叙傾,急忙从他身上弹下去。 混乱中,她的衣服已经脱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件艳红的肚兜和亵裤,言叙傾的衣服被她扒得露着半边肩膀。 “你给我下药?” 她脸上身上的皮肤中透着不正常的红,瑟缩在床尾,表情十分懊恼。刚才那杯酒…… 言叙傾从床上坐起来,解释道:“不是我……” 但是他的解释显得十分无力。胡嘤嘤看他的目光里充满警惕,没有内力,让他她整个人十分迟钝,药性一上来,她竟然没能控制住。 “你别过来!” 她甩甩头,药力强劲儿,她只喝了一杯酒,就几乎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她用牙齿咬着舌头,才稍微保持了两份清醒,如果这个时候,有异性靠近,她怕自己仅剩的意志力垮塌,做出些什么事儿来。 言叙傾向前的动作顿住,给她扔了一床被子盖上,光着脚下床走到桌边,拿起两个酒杯看了看,表情严肃。 “来人!” 门口的仆妇小心的推门进来,绕过屏风看到屋内的情形,顿时惊得跪在地上。 “王,王爷……” 言叙傾目光冷厉的看着她:“谁给你的权利,敢给王妃下药?” 仆妇的身子抖如筛糠,她,她是听命于温公……但是这话她不敢说,但看三皇子的神情,今天的事情恐怕不能善终。 “是老奴自作主张,老奴愿以死谢罪!” 话还没说完,仆妇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闭眼朝着脖子扎下去。意料中的疼痛却没到来,睁开眼看见三皇子竟然徒手抓住匕首,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滴落下来。 仆妇的身子抖得更厉害,脸色也实在白的很难看。 “解药呢?” 言叙傾冷凝的眸子里蕴藏着怒意。 仆妇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有解药,需……需得行鱼水之欢,否则会……血脉尽断……” 胡嘤嘤浑身热的呼吸都很艰难,满目都是红色,她眼睛直直的看着言叙傾。 “先,先帮我准备一桶冰水……” 言叙傾一把夺过匕首,挥袖将床前的帘子放下来,呵道:“大胆贼人,竟敢刺杀本王,来人,将她拖出去!” 莫云随同侍卫一起冲进房间里,余光隔着红色的纱帐一眼看见缩在床尾的胡嘤嘤,再看向衣衫不整,光着脚站在地上的睿王。 第143章 中毒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泡在冰水里,理智渐渐回笼。眼前仍旧是刺目的红,但是她能看清,那些只是大婚布置的红色纱帐。 言叙傾身着一件单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两三个太医隔着屏风在议论她这药性该怎么解。 见她清醒过来,言叙傾不敢靠得太近,只小声问道:“你怎么样?” 胡嘤嘤嘴唇干裂,但是感觉已经好很多了。 “暂时死不了。”她顿了顿,看向桌子上摆放合卺酒的位置,连酒壶带龙凤杯都已经被清理出去了,“是祖父做的吧。” 她冷笑一声,温忆寒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她早该猜到,只是没想过他会用这种下作手段,毕竟他是长辈,还是这具身体的祖父。胡嘤嘤看向他包扎好的右手。 “我对外说是王府遭了刺客,并没有声张这件事儿。” 许是怕她误会,言叙傾赶忙解释一句,胡嘤嘤只是嗯了一声,便闭上眼睛,就算在冰水里,也只是让她稍微降降温,不至于被烧死。 但是这个药性还没解,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言叙傾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蹙着眉绕过屏风。 “可研究出了解药?” 三个太医互相看一眼,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开口解释道:“王爷,王妃中的毒并不算是毒,只要……只要您,圆房之后,明早便无大碍。” 言叙傾冷声道:“除了这一个方法呢?” 三人猜不透他的意思,也不敢猜。 “这毒,名叫媚舞,乃前朝贵族之间调教……家妓的下流手段。”说话的太医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淌,含含糊糊的把意思说出来,“来源于下九流之中,确实……无解。” 中了这种毒的女子,不管多贞烈,都无法抗拒男人,唯一的解毒方法就是…… 太医说的含糊,而且几个人都没有有用的方法,言叙傾回收让他们退下,绕过屏风。 胡嘤嘤泡在水里都听到了。她睁开眼跟言叙傾对视。 “你……”尴尬中他的语气透着关心,“我,我们是夫妻……” “让莫云进来。” 她闭上眼睛沉静吩咐,言叙傾一怔愣,犹豫道:“他……” 听到他语气里明显的误解,胡嘤嘤无奈的睁开眼睛,解释道:“我吃了药,没有内力,我需要他给我解药并且护法,你先出去。” 言叙傾这才反应过来,抹了一把汗,应道:“好。” 拿了披风披上出去,不一会儿,莫云推门进来,隔着屏风看着泡在水里的胡嘤嘤。这件事儿温公没吩咐他,事先他并不知情。 “是给我解药,还是让我死,你自己选吧。” 胡嘤嘤不跟他绕弯子,眸光犀利的穿过屏风盯住他。 莫云犹豫了两个呼吸,开口劝道:“您已经嫁给睿王,用不着……” “呵……”胡嘤嘤冷笑一声打断他,“我不喜欢被迫,我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 莫云脸上少见的出现了纠结的神情,他一向是听从命令办事,这件事情温公并没有知会他,也没有交给他什么任务,只让他护送着小姐出嫁,他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 胡嘤嘤也不着急询问他答案,莫云摸出怀中的瓷瓶,温家的秘药,能封住内力,自然也有解药。但是媚舞他也了解,并不是靠内力能扛过去的。 想了想,他将瓷瓶掏出来,倒出一粒药丸,绕过屏风,看见她整个人都泡在冰水里,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胡嘤嘤睁开眼,张嘴示意,莫云收回视线,捏着药丸喂给她便转身回到屏风外面。胡嘤嘤闭上眼睛运气,慢慢感受着丹田处一点点恢复的气海,同时催动内力沿着经脉游走,一点一点运行到四肢百骸,对抗着体内的燥热。 当两股力量碰撞到一起的时候,胡嘤嘤突然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体内猛然蹿起的真气控制不住,冲向胸口,她眼前一黑,双手从水里钻出来扶住桶沿。饶是如此,心口处的疼痛让她刹那间失去平衡,整个人没入桶里。 关键时候一双大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从桶里捞出来,同时一股纯绵的内力输入到她身体里,引导着她失控的真气渐渐回归到丹田处。 胡嘤嘤睁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薛臣,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虚弱道:“你怎么来了?” 莫云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绕过来,看见薛臣,伸手摸上剑柄,一直等到他气息平稳之后,才抽出长剑指着他。 “是你……” 就是因为他带着人凭空出现在温府,之后温府的护卫才更加严密。他们只是打过一个照面,但是他身上的气息太过强势,他至今记忆犹新。 薛臣并不将他防在眼里,解下披风给胡嘤嘤围上。 一从冰水里出来,胡嘤嘤就感觉自己身上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血肉,若不是薛臣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给她支撑的话,她说不定就要倒下。 她强撑着看着他,却还保持着几份清醒。 “少主,外面有很多守卫,我们走不了。你来……太冒险了。” 薛臣垂眸看她,黑色的披风包裹住她诱人的身体,不知不觉,那个整天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长大了。以为她会一直在自己身边,会一直属于他。 直到亲眼看着她穿着大红嫁衣被迎进睿王府的时候,他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亲自找来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情形。 “我带你走。” 胡嘤嘤贪恋的看着他的脸,压下翻涌上来的腥甜,开心的笑了。 “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带着我,我们都走不出去,就算走出睿王府,我们也走不出京城。”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凑到他耳边说道,“放心,我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屋子里实在太热了,灼热的气息吹着耳朵,薛臣从耳朵到脖子瞬间爬上绯色。心下懊恼,这个时候,她还不忘戏弄他! 她的声音再小,莫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他咳嗽一声,提醒两人他的存在。 正这时,言叙傾推门进来,看见屋子里多出来的人,眸色瞬间变冷。 “你来做什么?” 薛臣挑衅的看他一眼,沉声道:“我来贺喜,顺便帮她解毒。” 胡嘤嘤呛了一下,抬眸看见言叙傾的目光看过来,落在裹住她的黑色披风上,语气不善:“不劳薛少主费心,如玉是本王的妻子,本王自然不会让她有危险。” “三皇子……睿王爷,你若是能管住自己的人,她也不至于被人下毒,不知睿王爷打算如何帮她解毒?” “这就不劳薛少主费心了!薛少主既然光临寒舍,不如留下来多住几天。” “多住几天?睿王爷确定?” 两个人你来我往打起嘴仗,胡嘤嘤难受得快要站不住,开口打断他们。 “你们两个要不一起……” 胡嘤嘤一头汗,浑身肌肉僵硬,万蚁噬心的疼痛将她的话打断,在场三个男人同时看向她,等这一阵儿换过去,眼前已经出现黑星星的世界逐渐清晰之后,抬头看见三张惊恐的脸,她缓缓张嘴吐出了后半句话,“一起出去!还有你……赶紧离开这里!” 她挣脱开薛臣,自己爬进冰水里。 “你们赶紧走!” 趁她现在还有理智,还能控制住自己。她的语气带着咬牙切齿,言叙傾跟莫云对视一眼,瞪着薛臣。 怀中猛然一空,薛臣担忧的看着闭上眼睛的胡嘤嘤,喉头哽了哽,这种感觉,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要么凭借坚强的毅力扛过去,要么就彻底沦陷,还有一种可能,筋脉尽断而亡,当初他在密室里,差一点就熬不过去。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言叙傾跟莫云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熬不下去……”薛臣抬头看向言叙傾,双拳握紧,“你仍旧是我心目中的……嘤嘤。” 薛臣破窗而出,胡嘤嘤猛然睁开眼追随者他的背影,嘤嘤这个名字,她从未说过,他怎么知道?他的声音很低,就在自己耳边,胡嘤嘤心中一动,立刻感觉到万蚁噬心的痛感,赶忙摒弃杂念。 “出去。” 她的声音很冷,言叙傾跟莫云只好先行离开房间。 “你……随时叫我!” 言叙傾不放心的交代道,胡嘤嘤始终闭着眼睛没有搭理他们。媚舞的毒性太过霸道,胡嘤嘤摒弃一切杂念,调整气息与之对抗。渐渐地,体内的燥热感慢慢被引导,被疏散。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胡嘤嘤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了。一桶冰水泡了一晚上,冰块儿已经完全融化了,她从桶里爬出来,将湿衣服脱下,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扑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卷起来,沉沉睡去。 这一晚上消耗了她太多精力,她内里所受的煎熬,比表现出来的难受百倍千倍。差一点,差一点她就真的要筋脉尽断,若不是薛臣给她的支撑,可能真的就熬不过去了。 他临走的时候说的话……什么意思来着? 胡嘤嘤想着想着脑袋就迷糊过去了,瞌睡劲儿侵袭上来,她只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脸颊上已经退下去的红色瞬间又爬上来。 这鬼男人,看起来挺闷,没想到内里挺开放…… 看来他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失去意识之前,胡嘤嘤嘴角上扬,挂上了一个甜甜的笑。 原本安排的进宫谢恩环节,因为做完的刺客事件被搁浅,听说昨晚睿王妃为了救睿王爷,被刺客伤着了,刺客到现在还没有抓到。 听说刺客是宫里派去伺候的嬷嬷,还听说,睿王爷发了好大脾气,京兆尹天不亮就到睿王府查案去了。 听说同去的还有刑部跟大理寺。 听说,睿王妃跟睿王爷只见情比金坚…… 言叙傾溜进房间看到裹在被子里睡觉的胡嘤嘤,轻轻舒了口气,悄悄退出去,关上房门,对着在门口守着的金鸽交代道:“王妃醒了,立刻去书房通知我。” 金鸽从小跟在他身边伺候,还算信得过,又把长安也留下一同伺候。这才沉着脸踱步到书房,十里早就压着一干仆妇跟侍卫跪在书房前的院子里。 这些人全部都是从温府里出来的,跟着胡嘤嘤一起陪嫁过来的下人。 这次的事情不宜声张,但是言叙傾不打算轻轻揭过。 莫云也在其中。 “昨晚本王跟王妃遇刺,刺客就在你们中间,按道理应该将你们押送到京兆衙门接受调查,但是你们都是温府出来的,本王给温公面子,幸好王妃无事,你们今日就收拾好东西回去吧。” 温忆寒给胡嘤嘤准备的陪房都是精挑细选,奔着什么目的不用说,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清理出府,对比胡嘤嘤昨晚受的委屈,是吃了点亏,但也不算吃亏太多。 “王爷,奴婢们是无辜的啊……求您不要赶奴婢回去,奴婢做牛做马,报答您跟王妃娘娘!” “小人冤枉……” 话落,立即响起一堆求饶的声音,言叙傾直接看向莫云,吩咐道:“这些人,就交给莫统领了。” 莫云躬身应是,言叙傾微微点头,背着手进去书房。 “莫统领,我们……真的要回去?” 人群中有人小声问了一声,他们要是被赶回去,下场估计会很凄惨,温府从来不留无用之人,昨天的事情没有办好,他们…… “王爷既然发话,我们就回去吧。” 他本来就只是送嫁,只要他的任务完成,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莫统领!” 莫云转身径直从侧门出了睿王府,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抬头看向大门口的牌匾,他只带了一把长剑,没什么好收拾的。 照着名单等人都出来,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回温府。跟着他的下人们心情忐忑,一路走回去,竟然鸦雀无声。 温言是今天早晨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看着陪嫁过去的丫鬟仆妇以及小厮管家,又浩浩荡荡的回来了,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虽然已经猜到他们的下场,还是忍不住进去书房,问了温忆寒。 第144章 进退不得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温忆寒每日惯例在书桌前练字,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吩咐一声:“都处理了吧。” 温言浑身一颤,从书房退出来,莫云已经领着一干人到后院。他到的时候,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 莫云拿帕子擦了擦剑身上的血迹,将长剑插入剑鞘,自有其他护卫来处理尸体。 温家永远都是如此,他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胡嘤嘤一觉睡到天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她还有一瞬间的恍惚,恍然意识到她好像成亲了,惊恐地掀开被子往里看,看到自己衣衫整齐,这才松了口气。 昨晚的一切都像做梦,屋子里很黑,隐约能看见一点微光透过屋门从外面投射进来。她喊了一声,金鸽推门进来,把屋子里的灯点着。 “王妃,您总算醒了。” 胡嘤嘤穿的很薄,从被窝里爬出来还是很冷的。因为昨晚她一直喊着热,屋子里的炭盆早就灭了,今天一天,没有她的吩咐,旁人也不敢擅自做主。 她打了个喷嚏。 “王妃您先别急,奴婢给您找一件厚衣裳。” 金鸽说着绕过屏风,到后面的衣柜里给她找了一件夹棉的大袄,上面繁复的绣花看得她直蹙眉。 “大晚上的,不用穿这么整齐。”她四下看了看,问道,“金枝呢?” “这已经是最简单的款式了。”下面配套的是一个马面裙,大红对襟长袄,配藏青的裙子,胡嘤嘤在她的伺候下穿上衣服,才听见她的语气不知道是感伤还是幸灾乐祸,“她被我家主子赶回温府去了。” 金枝跟那些一起陪嫁过来的仆妇都是来看着她的,温家能那么轻易的就让他们回去? “您不是一向不喜欢她看着您吗?从温府过来的人全部被主子赶回去了。” 胡嘤嘤顿了顿,言叙傾自然也知道那些人的目的,何况他还是堂堂皇子,被人监视着过日子,换成是谁也会不爽。 “哦。” “您坐下来,奴婢给您梳梳头发。” 胡嘤嘤被她推着坐到镜子前,看着金鸽认真的脸蹙眉道:“你以前在我这儿不是一向自称我吗?什么时候改口成奴婢了?我记得……以前,你好像当着你家主子的面自成奴婢,在我面前一向没大没小。” 被戳穿的金鸽脸上红了红,小意的解释道:“哪有,奴婢心里很尊敬您的!” 胡嘤嘤看着她没再说什么,视线落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愣了一下,言叙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按照她的警觉性,不该没有发现他才对,等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她身后三步距离了。 “许是你太累了,没注意到我。” 言叙傾上前接过金鸽手中的发簪,轻轻地插在她的头发上,然后看向镜子,镜子里的她头发全部束在头顶,后压上的流苏垂下来,衬得她的身形板正笔挺。 未出阁的姑娘家会散些头发在脑后,嫁人的妇人需得把头发全部束起来盘在头上。胡嘤嘤有点不习惯这个发型,也不习惯他的动作。 “饿了吧。”言叙傾摆手示意金鸽退下,外间已经有小厮摆上铜锅,“听说你喜欢吃涮锅,就让厨房备了些食材。” 胡嘤嘤不只是饿,身体一旦承受了某种极限之后就会麻木,从昨天早上开始,她就没怎么吃过东西,这会儿闻到铜锅里散发出来的香味。 “你见过辣椒吗?” 这玩意儿从六七年前她就见过,但是好像并没有普及开,涮锅也只是清汤寡水的涮涮,虽然用了鱼汤或者是高汤,但是吃到嘴里除了鲜味儿,并不过瘾。 从前她很少吃辣椒,但是偶尔吃一次很解馋。 “是那种红红的果实?”言叙傾回想了一下,“好像在关外见过,天冷的时候熬点水喝,能祛寒。” “你吃过吗?” 胡嘤嘤抄了一筷子羊肉塞到嘴里,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以免场面过于尴尬。 “吃过一次,太辣了。” 言叙傾的吃相很斯文,帮她涮好肉抄起来放到她碗里,动作自然流畅,胡嘤嘤顿了顿,勉强笑着道了声谢。 “你喜欢,就让厨房寻一些来。” 胡嘤嘤夹起一块豆腐,因为吃得太着急,嘴巴被烫了一下。 “不用,不麻烦了,我就是随口问问。” 她从上辈子开始,一吃起来就非得吃撑,说不准下一顿饭在什么时候,要是能在临死前吃一顿饱饭,此生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这个习惯她保留到现在,除非是要打架,否则基本上每顿都吃撑。 言叙傾早早地就停下了筷子,一边帮她涮菜,一边看着她吃。等她放下筷子走到里间,言叙傾喊人将铜锅撤下,也跟着她走进来。 胡嘤嘤警惕的回头看他。 言叙傾顿住脚步,有几分无奈。 “我们已经成亲了……” “打住!” 胡嘤嘤急急地往后退了两步跟他拉开距离,脑海中回想起昨天晚上的荒唐,恨不得把自己的腿打断,再把眼睛戳瞎。 “不是我愿意嫁你,是祖父逼着我嫁你,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只是合作关系?” 她心里有点没底,之前是她想借助身份混进温家,企图找到薛臣的下落,但是又怕温家把她吃干抹净,所以借着利用的心思靠近他,没想到,最后把自己打进去了。 况且昨天晚上的事儿还历历在目,明明是自己先把对方扑倒,并且轻薄人家,这会儿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像故作矜持。 言叙傾又向前走一步。 “你别过来!” 她再往后躲,言叙傾定定的看着她,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对不起,昨天的事情,是我的失误。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还好吗?” “我还好,还活着。”醒过来才半个时辰,胡嘤嘤感觉自己的反应好像不怎么灵敏,怀疑这是被下药之后的后遗症,“你别靠近!” 言叙傾伸出的手顿住,往旁边挪了两步。 “我的意思是,我们刚成亲就分房睡,传出去有点不太合适,府里有很多眼线,我们的事情若是被不相干的人知道了,恐怕要生事端。” “父皇批了我三天假,这三天里,我不用上朝,也不用看奏章,所以……没有借口不留宿。” 胡嘤嘤在屋子里瞄了一圈,发现这间屋子真够寒酸的,竟然连一床软塌都没有。 “你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的。” 言叙傾举起手掌对天发誓,胡嘤嘤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实在人家的地盘上,别人肯好好说话,她没办法提出其他要求。 “我这会儿不困,要出去走走吗?” 胡嘤嘤怀疑他是在照顾自己,但是他没明说,她也没办法追问。晚饭确实吃撑了,于是她点头应了一声。 言叙傾亲自去衣柜里翻出来一件斗篷给她披上,开门走出去,才发现天上又落了雪花。十里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言叙傾从金鸽手里接过一把油纸伞撑上。 胡嘤嘤跟他拉开了一些距离,见状,言叙傾把伞递给她,然后负手走在前面。胡嘤嘤也不撑伞,把伞扔给金鸽。 其实她还是有些小人之心,但是毕竟在这个时代,在所有人眼中,她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不管她原本的身份是什么,她的心思是什么,这都是已经成定居的事实。 一路无话,后花园还是一片光秃秃的,不知道等春天来临之后会不会长出花草,但是此刻看起来有几分凄凉。 言叙傾顿住,回头看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胡嘤嘤看看他,觉得莫名其妙。 溜达了一圈之后,言叙傾将她送到房间门口。 “你先进去吧,我去书房找一本书,等会过来。” 十里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金鸽把伞合起来递给门口的小丫鬟。 “王妃,主子刚才可能是想说,以后你喜欢什么花草,便在后花园种上一些。那一块地方原本长着一大片牡丹,在您嫁进来之前,主子命人将那片牡丹拔了,肯定是想着种点您喜欢的花草。” 金鸽的声音有点闷,胡嘤嘤却听得皱眉。 “牡丹花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拔了?京城的贵族不是都喜欢牡丹吗?觉得牡丹是人间富贵花,气质高雅,雍容华贵。” “您喜欢牡丹吗?” 胡嘤嘤疑惑的看着她。 “为什么不喜欢?好看的花朵虽然生命短暂,但是能给人间添点颜色,现成的牡丹花,拔了有点可惜了。” 金鸽给她奉上一杯热茶,胡嘤嘤端着茶坐在床前,她都睡了一天了,这会儿刚刚清醒,累,但是还不困。 “你若是喜欢,我命人再种上一片。”言叙傾从外间进来,正好接上她的话茬,“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牡丹。”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胡嘤嘤才想起来自己的屈辱经历,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很喜欢。我是一个俗人,从前所想不过是能活下去,吃什么穿什么都不重要。” “明天我想出门。” 她要出去给薛臣报个平安。 言叙傾放下茶杯,走到外间洗漱,明知道她是什么心思,还是应了一声好。想到薛臣,胡嘤嘤是的心情有点低落,他有太多身不由己,明知道闯进王府会很危险,却还是来了。 她应该好好的,不让他担心。 “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言叙傾洗漱完进来,在金鸽的服侍下脱去外衣,只穿着里衣和长裤,手中握着一卷书钻到床里面。 “你先睡吧,我不困。” 胡嘤嘤眼神示意金鸽先退下,金鸽福了福身,端着木盆出去了。言叙傾靠在床头看书,神情认真的仿佛真的只是在看书。 “我也不困,再看会儿书,你随意。” 胡嘤嘤犹豫着坐到梳妆台前,将头上的发饰一件件解下来,犹豫很长时间,才开口问道:“我们之间,有没有合离或者休妻的可能?” 言叙傾淡定的翻了一页书,连头都没有抬。 “没有可能,婚事是父皇赐的,并且昭告天下。温家也一力促成,以温家的实力,就算是父皇也只能安抚,你我的婚事不是你我二人能决定的。” “除非是温家不再是温家……你懂我的意思。” 也或者是改朝换代,胡嘤嘤心里颓丧的想着,就算是温家倒了,言叙傾登上皇位,再或者是改朝换代,她家少主做了皇帝,她也基本上逃不出去了。 前者,她有可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要是想跟言叙傾划清界限,只能是被废,被打入冷宫这一个下场。后者,天下人怎么可能让新主身边有她这样跟前朝有牵扯的女人。 无论哪一种结果看起来,她想跟薛臣走到一起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又不甘心,言叙傾或许是觉得,她已经是进退不得,所以才一点也不着急。 “我若是想逃呢?” 温家派来看着她的人都被她赶走,而且她又已经恢复了内力,再调养几天,等内力恢复到全盛时期,她真要走,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拦住她。 言叙傾仍旧很淡定,似乎她提出来的这些问题他都想到过。 “不管逃到哪里,你身上的标签都是我的妻子,而且,我不认为你能逃出京城。江寒应的本事你应该了解的。” 如今的她不是打不过江寒应,是江寒应身后的鹰卫,鹰卫无孔不入。 “昨天晚上,是我有意放水,要不然,你家少主此时可能,正在鹰卫的地牢里喝茶。你们留在京城的暗线很隐秘,但是经不起推敲。”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前朝留下来的实力虽然不容小觑,但是我们言家在京城布置了二十多年,连温忆寒都没有办法彻底威胁到皇权,那些藏在暗地里的人,不足为惧。” 胡嘤嘤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是这番话从别人嘴里听起来不太好听。 “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也可以等你。”言叙傾把书放下,朝里面挪了挪,“被窝已经暖热了,过来睡吧。” 胡嘤嘤不情愿地挪过去,就算脱掉外衣,也比言叙傾穿得厚一些。 第145章 腐朽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她身上再没有之前的洒脱和信任,明显怀着心事,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面背对着言叙傾。 “我相信他有他的过人之处,但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青葱少年,你可以试着了解我,接受我。” 言叙傾的声音充满磁性,胡嘤嘤闭上眼睛不去想,也什么都不想说,薛臣的事情她知道很多,他们的计划,她也多少知道一点。 但是她对言叙傾基本上算是一无所知。 “早点睡吧,好梦。” 言叙傾把书放在枕头下面,调整好姿势,只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就睡着了。胡嘤嘤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他就这么相信自己不会杀他吗? 想了想,她也干脆闭上眼睛,身体确实劳累到一定程度,要不是需要起来吃点东西,她估计自己这会儿也不会醒。 只是身边有陌生的气息,她睡得不算安稳,一会儿梦到和薛臣一起被追杀,一会儿梦见他娶了别人,天快亮的时候,又梦见他浑身是血…… 总之,噩梦折腾了她一晚上。 胡嘤嘤有点讨厌现在的自己,还不如刚来那会儿,天天想着怎么吃,怎么练功提升自己,偶尔跟薛青他们打打架,跟薛常斗嘴,薛十七他们…… 她顿住,他们已经不在了。 她醒的早,言叙倾还在睡着。她起身随便捞了件衣服穿上,她的长刀被当成嫁妆一并送进府中,她习惯每天早起练一套刀法。 昨夜应该是下了一晚上,地上厚厚一层雪,她提着刀纵身飞跃,这一跃感受到已经恢复了六成内力。 言叙倾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听见外面的动静,他披散着头发出来,就见胡嘤嘤已经满脸是汗的进行收尾。 金鸽赶忙给他披上披风。 “主子,外面冷,您还是回屋去吧,奴婢伺候您洗漱。” 胡嘤嘤提着刀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镜前,金鸽手中拿着梳子帮他理顺头发。 “王妃娘娘,奴婢准备好了热水,您先洗漱!” 金鸽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好在胡嘤嘤是一个喜欢自己动手的人,活动活动,通体舒畅。 等她洗漱过后,金鸽已经帮言叙倾梳好头发,正拿了一件水红色外袍帮他穿着。 “王妃娘娘,您先等等,奴婢马上就好。” 见她急得一头汗,言叙倾垂眸道:“把银鸽调过来吧。” 往常都是长安伺候他洗漱更衣,如今,他也算成了亲了,前院伺候的小厮,不宜到后院来伺候。 胡嘤嘤身边又没有什么得用的人。 胡嘤嘤透过金鸽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不过薛臣可不会给她机会让她近身,能偶尔帮他梳一次头就是烧高香了。 “摆饭吧。” 金鸽动作利落的帮她梳好头,两个人简单吃了早饭,金鸽又从柜子里拿出她的朝服。 “昨天就该进宫谢恩,今天下雪了,我们要早点出发。” 胡嘤嘤认命的让金鸽一通折腾,穿上那身厚重的朝服,她很自信,就算走在外面也不会觉得冷。 朝服要配一整套头面,沉重的发饰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反观言叙倾,他也是一层一层穿了几件,但是头上只戴了一顶金冠,虽然华丽,却很实用。 两个人站在一起,除去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别扭,看起来很般配。 睿王府距离皇宫很近,从王府到宫门口的路上的积雪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不过一刻钟,马车就进入宫门,直接到太极殿外。 两人下了马车,胡嘤嘤看着眼前的宫门发呆,言叙倾挽起她的手,抬脚迈过宫门。 一进门,宽阔的广场视野大开,一排排禁卫军整齐的站着,来回巡逻的禁卫军走到近前,纷纷停下来见礼。 迈上台阶,钟徳托着辅臣等在台阶上面。 “皇上吩咐老奴来迎迎王爷跟王妃,今日没上朝,皇上在御书房等着呢。” 胡嘤嘤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只怕他就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头子,也就是大内总管钟徳。 言叙倾嗯了一声,说道:“有劳了,父皇这两天饮食如何?咳疾好点了吗?” 钟徳看了一眼胡嘤嘤,言叙倾注意到他的动作,轻咳一声说道,“但说无妨。” 钟徳的视线落在两人紧牵着的手上,斟酌道:“还是老样子,今日吃的更少了些。” 胡嘤嘤垂着头跟着到御书房门口,守在门外的小太监将门推开半扇,等三人进去,又赶紧将门关上。 一进入御书房,扑面而来的热浪里面掺杂着跟浓郁的药味儿,药味里又夹杂着龙涎香的味道,但是所有的味道加起来,也掩盖不住腐朽。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里间传来。言叙倾加快步伐,拽的胡嘤嘤踉跄一下。 “父皇!” 咳嗽声戛然而止,胡嘤嘤抬头,言诚书的目光看过来,只见他朦胧看了一阵,又低下头咳嗽。 言叙倾上前轻拍他的后背,等他咳嗽停下来,接过钟徳手里的温水给他漱口。 “我的眼镜呢?” 他伸手在桌子上摸索,言叙倾把眼镜递给他。 胡嘤嘤赶忙跪下行礼。 “如玉,拜见皇上!” 言诚书戴上眼镜看着她跪下磕头,一只手抓住言叙倾的手,语气亲和的问道:“你没教教她该怎么称呼朕?” 言叙倾抿抿唇,语气颇为无奈:“教了,但是,她第一次见父皇,一紧张给忘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回去我再教她。” “起来吧,跪着朕看不清楚。” 胡嘤嘤恭敬起身,抬头目光跟言叙倾对上。 言诚书看到她的容貌,赞道:“怪不得,连相府千金都入不了你的眼,这丫头确实比谭家那姑娘好看。让钟徳带着你去朕的私库,给你媳妇儿挑一件见面礼。” 胡嘤嘤心神一动,这是要把言叙倾支开,单独跟她说话。 她的身份,在极少数人那里,不是秘密,说不准眼前的皇帝也知道。 只是匆匆一瞥,她就赶紧收回视线,恭敬站着,能感觉到御书房里还有其他气息,但是又不敢肯定,只是直觉。 言叙倾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跟着钟徳出去,表面上看来此刻御书房里只有他们二人。 言诚书又咳嗽了几声,一直拿手帕捂着嘴,等咳嗽渐渐平息,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 “叙倾是朕最小的孩子,朕从小就疼他,希望你不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言诚书止住咳嗽,说话语速很慢,“你的身份过往朕都知道,要不是念着他早些年在亲事上遭受的委屈,朕不会同意他娶你进门。” “以后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吧,其他心思可以收起来了。” 胡嘤嘤后背一僵,猛然回头,一个浑身黑衣蒙面的男人手里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 大的是薛和,小的…… “胡姐姐!” 没想到会在宫里看见她,薛和惊恐的喊了一声,立刻被黑衣男人按住。 薛和的小表情带着害怕和委屈。 胡嘤嘤有心想问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却又不敢造次。第一次跟权利的天花板打交道,她自认自己还没资格跟言诚书讨价还价。 似是看出她的顾虑,言诚书咳嗽几声,才说道:“放心,只要你安心帮扶叙倾,没有人会为难他们。” 鹰卫不动声色的带着薛和兄弟俩退下了,胡嘤嘤脸色很不好看,压下心中的惊恐,恭敬应是。 不大一会儿,言叙倾和钟徳折返回来,钟徳手中捧着一幅字画。 言诚书笑着调侃道:“我看,不是去帮你媳妇儿挑礼物,而是给你自己挑的吧……” 言叙倾笑笑:“父皇看破不说破,我们夫妇一体,如玉不会跟儿臣计较的。” 一派父慈子孝,胡嘤嘤配合他应了声是。 “朕累了,你们去万贵妃那儿坐坐吧。” 胡嘤嘤上次进宫就见过万贵妃和后宫众嫔妃,不过这一次身份不一样了,一番寒暄之后,大家本来就不熟悉,自然也没什么话说。 从宫里出来,胡嘤嘤明显心不在焉,如果他们的一切活动都是在言诚书的眼皮子底下的话……她的处境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但是薛臣不一定。 言诚书的身体……看起来比想象中更糟糕,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没看错,他喝的是参茶。 已经到了要靠参茶吊着的地步了吗? “在想什么?” 言叙倾一直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见她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垂着头,忍不住问道,“是不是父皇跟你说什么了?” 胡嘤嘤在想他知不知道言诚书用薛常的两个孩子威胁她,转念一想,如果他知道,言诚书就不用避着他了。 “没有。” 掀开车帘往外面看,从宫门口到睿王府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毕竟在皇宫边上,谁敢瞎转悠。 马车回到睿王府,两人换了衣裳,胡嘤嘤坐在镜子前发呆。 “昨天你不是说想出门,我们去藤子湖逛逛。” 上次她借机逃走时就是在藤子湖。胡嘤嘤挑眉看着他,没想到他竟能有这样的胸襟和气魄,不怕她再次逃走。 上次若不是莫云,她早就走脱了。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言叙倾笑道:“我自然是不怕你逃。” 胡嘤嘤从镜子里看着他,没吭声,倒是他主动催促。 “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你确实不用怕了。” 胡嘤嘤起身,马车还在院子门口,直接上了马车,十里就驾着马车往滕子湖方向去。寒冬腊月,湖面冻得非常结实,有很多人在上面滑雪玩耍,临近过年,街上自然是十分热闹。 胡嘤嘤跟言叙傾沿着滕子湖散步,路过陈记酒楼的时候没看见豆子,不知道他是不是撤走了,还是一起被抓了。 街边有很多卖小吃的,胡嘤嘤突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孜然和辣椒混合起来,夹杂着肉香的味道。 “去前面看看!” 一对年轻的小夫妻俩支了个摊子,架上火炉,正在做烤鱼。 “刚从湖里捞出来的大鲤鱼,您尝尝?” 围着摊子的人很多,正在忙活的男人擦了擦汗,熟练地招呼着每一个围在小摊前的客人。 胡嘤嘤定睛看去,觉得那个小娘子有点熟悉,再仔细看,确定不是眼睛花了,她们大概有六七年没见了。看她的穿着打扮以及一脸的幸福,杜鹃竟然嫁人了! 记得以前听薛常说,像杜鹃这样身份的女子,是留着给老薛家繁衍后代的。 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自己。 正想着,杜鹃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她,眼睛一亮,对着她招呼道:“这位贵人,您歇在哪里,稍后让我当家的给您送去?这会儿有点忙,您见谅。” 胡嘤嘤知道她是认出自己了。 言叙傾见她对烤鱼感兴趣,便左右看了看,对面正好有一家茶楼开着,眼神示意十里去定雅间。 十里很快就回来了,对着杜鹃说道:“送到对面二楼的君山阁。” 杜鹃应了一声,见她实在忙不过来,而且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胡嘤嘤就耐心的坐到雅间里,喝着茶,看着外面的风景。 小摊上的生意也是一阵一阵的,大概过了两刻钟,杜鹃亲自捧着一条烤鱼送上来。烤肉的香味儿瞬间溢满整个雅间,胡嘤嘤抬头打量着她。 十里上前接过烤鱼放在桌子上,金鸽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银锭。杜鹃双手在衣服上蹭蹭,有些局促的接过来。 “承蒙贵人喜欢,一条烤鱼不值这么多银子的。” 胡嘤嘤看着均匀撒在烤鱼上的辣椒,问道:“你是哪里人?你们用的辣椒从何处寻来?” 杜鹃垂着头回道:“民妇娘家是豫州东平县的,那年发大水,家里人都没了,就剩民妇一个,后来民妇就嫁了现在的丈夫,他家在甘州,那边有人种了辣椒,但是太辣了那边的人吃不惯,民妇就想着来京城闯一闯。生意才做起来一个来月,也就这两天生意好点。” 胡嘤嘤尝了尝烤鱼,久违的辣味儿呛得她咳嗽起来,急忙端茶杯喝了一口凉茶含着,眼眶里的泪却抑制不住,一屋子人紧张的看着她,杜鹃急急忙忙的跪下请罪。 “贵人要是吃不了这个口味,民妇再去给您换一条!” 第146章 驾崩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把含在嘴里的茶水咽下去,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觉得极好,只是因为很久没吃,一时间有点受不住。你家里还有辣椒吗?下午往府上送点。” 杜鹃赶忙点头应道:“有的,只是这会儿可能走不开。” 胡嘤嘤透过窗子看向又被人围起来的小摊,打发她道:“既然你忙,我就不留你了,明天吧。” 等杜鹃退下之后,胡嘤嘤对着那条烤鱼默了默,知道这个味道的,只有豆子了,看来他平安无事。 她的心情很好。 “要尝尝吗?” 言叙傾靠坐在椅子上看她,胡嘤嘤难得好心的邀请他,言叙傾怀着好奇的心态尝了一口,立刻被辣的吐着舌头,金鸽早有准备的给他递上一杯茶,热茶喝到嘴里,刚才跟辣椒接触过的地方立刻变得火辣辣的疼。 胡嘤嘤把自己喝剩的半杯凉茶递过去,言叙傾不顾形象的吐掉热茶,学着她含了一口凉茶在嘴里,过了一盏茶功夫才感觉稍好些。 他的脸都被辣的通红,胡嘤嘤看得好笑。 “你开心就好。” 胡嘤嘤收起笑意。 “回去吧。” 第三天回门,言叙傾陪着她回了温府一趟,从温府回来,他便进宫去了,之后便是每日忙的脚不沾地,白天黑夜的见不到人,胡嘤嘤自己一个人乐得自在。 只是太闲了,闲得她的心发慌。 消息早就递出去了,原本过年的时候宫里有家宴,她都听金鸽说了,也已经准备好了进宫应酬,但是一直到初一,宫里都没有消息,言叙傾也没有回来。 她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初一这天半夜,她听到了丧钟的声音。 一声一声敲进人的心里,胡嘤嘤猛然往皇宫的方向看去。 “这么快吗?” “王妃,您要不要进宫?” 金鸽将孝服准备好,如果不出意外,宫里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但是胡嘤嘤心中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烈的的不安感让她产生怀疑。 “王爷几天没有回府了?” 言叙傾有时候深夜回来,都是歇在书房,银鸽在那边伺候,他进宫的时候带了十里和银鸽。 “好像从二十九进宫到现在都没有再回来过,中间只打发十里回来了一趟,带了些主子的换洗衣物。” “衣物?”胡嘤嘤问道,“云卷阁腾出来了吗?” 金鸽想了想,回道:“应该没有吧,银鸽姐姐原来留在那边看着院子,主子进宫之后还是歇在云卷阁的。” “那为什么要带衣物?当时跟在银鸽身边的还有别人?” 金鸽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十里当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看着胡嘤嘤,可能,他是想防着王妃,所以…… 这几天半夜里,她总是能听见兵卒的脚步声,睿王府隔着一条街就是温府,她消息不灵通,可以去找温言打听一下。 于是她也没收拾,也没吩咐马车,直接徒步穿过后花园,翻墙跳出院子,直冲到马路对面温府的后门,本欲拍门,却瞧见一条高大的人影戴着一顶斗笠,悄悄钻进温府。 “那是什么人?” 追上来的金鸽和长安眼睁睁的看着胡嘤嘤翻墙出去,急得不行。 “主子吩咐让我们看好王妃,这下怎么办?”金鸽急得不行,“上次王妃娘娘就偷偷跑了,你快去调集侍卫来!” “可我们府上的侍卫也不是王妃娘娘的对手啊!”长安眼力好,爬上墙头看见胡嘤嘤钻进温府,提起的心稍微放下一点点,“主子说过,有事可以找江大人帮忙,刚才听到丧钟,宫里很快就有人来,我们要快点找到王妃。” 两人打定主意,长安从怀里取出一个哨子,用力一吹,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个鹰卫就寻声赶来。 “麻烦告知江大人,请江大人寻我家王妃回来。” 话刚说完,黑影咻的一下就不见了,金鸽跟长安揉揉眼睛,墙底下早就没人了。 “我们府里的护卫是不是不太严谨,怎么一个个的在我们府里来去自如?”金鸽小声的跟长安说道,“主子的安危怎么办?要不等主子回来,我们提一提?” 躲在暗处的众暗卫们:你们都没喊我们,我们当然不敢出来…… 王妃刚才翻墙,他们想拦着来着,但是没反应过来,想追来着,又没得到命令。 “我们不能在这儿耗着了,我们得赶紧回去,要是宫里来人,我们还能应付一阵儿。” 两人商量好,便一路小跑着回到前院去了。余下蹲在各个角落的暗卫大哥们一阵心塞,暗道王妃果然是个高手,早就看出了府上防卫的破绽,从她刚才翻出去的角度,就算距离最近的暗卫也没反应过来。 胡嘤嘤对温府的防卫很熟,毕竟从前每晚都会出去试探,贴着墙从墙头滑下来,紧跟着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看着他在莫云的引领下进到温忆寒的院子。 温忆寒的院子是府上守卫最严的地方,她以往从不敢轻易尝试。但是那个人身形高大的看起来不像中原人,说不准能听到点劲爆的内幕。 她决定冒险闯一闯。莫云的功夫让她不敢大意,一直贴着墙放缓呼吸,闭上眼睛静止不动。一只鸟扑棱着翅膀从远处飞过,她猛然睁眼,溜进院子。 暗处的弓箭手一箭将鸟射下来,是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胡嘤嘤贴着柱子,顺着柱子爬上房檐。 莫云就站在书房门口,她屏住呼吸,侧耳听着房内的动静。 “我汗一直关注着京城的消息,只要京城发生动乱,我军就一举开拔到嘉峪关!到时候还望温公协助。” “温公要的都在这封信里面,您先过目。” 听房内的动静,脑海里勾勒着里面的情形。 温忆寒接过信看了一眼,似乎不太满意。 “我要的不多,帮你们打开嘉峪关要耗费我多少人力?这点条件是不是太少了?” 高大汉子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这是事后的报酬,到时候我军长驱直下,可直接助力温公拿下江南,到时候封王拜相,就是温公一句话的事儿了。如果我汗攻进中原,到时候给温家一个江南侯的位置,不知温公意下如何?” 温忆寒这次没再说什么,沉默良久。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今夜,丧钟敲响,如果不出意外,宫里现在正是水深火热,我汗的意思是,让温公再扇一把火。” “你让我进宫?” 温忆寒抬眸看着他,轻笑道:“好,稍后我就收拾收拾进宫一趟,此地不宜久留,我让莫云送你出去。” 话落,书房的们从里面打开,温忆寒亲自送了大汉出来,两人就站在胡嘤嘤底下的位置,借着书房里的光,胡嘤嘤看见大汉长着一脸络腮胡,鼻梁高挺,果然是突厥人! 莫云往旁边让了让,大汉戴好斗笠跟着出去院子。 温忆寒转身去旁边的屋子换衣服,胡嘤嘤借机溜进书房,抓起桌子上的两封信,将里面的信纸掏出来,信封又原封不动的放好,快速绕到书房后面。刚躲好,温忆寒就折返回来,捏起两个信封放在火上烧了。 将大汉送出院子,莫云折回院子,看见书房的门开着,便进去问道:“公爷要进宫吗?属下去准备准备。” “呵,野蛮之人的承诺最不能当真,等他们攻进京城,只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 莫云就算有满腹疑问也不敢再问,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职责就是保护温公。 “你先下去吧,要是宫里来人,就说我病的起不来床。” 莫云恭敬应了声是。 胡嘤嘤揣着两封信,心脏莫名漏了两拍,宫里肯定出事了! “谁!” 莫云的身形在话刚说出口的时候就消失在原地,胡嘤嘤顾不上暴露,猛然窜出去。守在院中的弓箭手朝着她的方向放箭。 胡嘤嘤身形一矮,从墙头跌落下去。整个府里的暗卫都被惊动。胡嘤嘤凭借着对这座府邸的熟悉,逃出温忆寒的院子。 莫云已经追上来,她不能亮出兵器,要不然肯定被他认出来。 剑光冷厉,胡嘤嘤左躲右闪,被他给缠住了,眼看着要被追上来的护卫包围。突然飞过来几把飞镖,将护卫们拦在后面。 长刀与长剑当的一声碰撞,擦出一片火花,江寒应浑身黑衣蒙面,一把捞住胡嘤嘤,接着这股力量,两人猛然后退,转身跳下墙头,落在街上。 莫云追上来,看着两条黑影消失,回味着刚才熟悉的感觉,转身折返回去,在刚才胡嘤嘤跌落的墙头找到一支箭,和一枚簪子。 将簪子收起来,只带了那支箭回去见了温忆寒。 “属下无能,没有抓住贼人,贼人来了个同伙,属下跟他交手,对方的功夫不在属下之下,应该是鹰卫。” 他一向不撒谎,温忆寒的目光瞥向被烧成灰烬的两封信,摆摆手让他出去。 就算有人听去了,也不过是空口无凭,影响不了什么。 箭头隐隐带着血迹,她是不是受伤了? 莫云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转身回到院子里站好,看着夜色,心思忍不住飘远了。 回到王府,江寒应拉下遮脸的面巾问道:“你去温府做什么?” 胡嘤嘤两根眉毛抬起。 “听见丧钟,怀疑宫里出了事,想回去问问,结果被误会了。” 一撮头发散下来,胳膊上还有一条血痕,她的形象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但是对比起她的镇定,这些都不算什么。 “假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还跟当年一样,以为我们都是傻子,温府的人不会发现是你?” 江寒应靠在桌子上,“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添乱了。睿王爷的处境不太好。” 胡嘤嘤反驳道:“只要抓不住我,事后我不会承认的,我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宫里出了什么事?” 江寒应定定的看着她,明显是对她不怎么信任。 不过考虑过后还是说道:“皇上突然驾崩,但是还没有立太子,这几天,一直是睿王爷侍疾。” 他的提示让胡嘤嘤明白过来。 “如果,皇上要立恭王为太子早就立了,一直拖到现在,就是想立睿王。但是这个时候颁布圣旨,恐不能让恭王信服?” 江寒应点头道:“王妃聪慧,一点就透。这个时候,恐怕城外已经被大军包围了,宫里也不乐观,王妃竟然还有心思去招惹温忆寒。” 胡嘤嘤瞧着他一身轻松的模样,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是站在言叙倾这边,你都一点也不着急,我急什么?” 江寒应嗤笑一声。 “我自然不急,只要王妃不想着跑路,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什么意思?” 胡嘤嘤狐疑的看着他。 “不用装傻,你的薛少主今晚会来带你走,我的任务就是阻止他。而且我相信王妃不会跟他走的,毕竟,您可是皇上亲自赐的婚。” “江大人好自信啊,就这么确定本少主会来?” 胡嘤嘤朝门口看去,就见薛臣孤身一人站在院子里。 她忍不住跑过去,被薛臣一把拉到身后。 “薛少主这不就来了吗?” “江大人觉得你能拦住我?” 江寒应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抬起长腿迈过门槛,站在屋檐下。 胡嘤嘤知道他的底气在哪里,从薛臣身后站出来。 “能让我们单独说会儿话吗?” 江寒应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两只手按着刀柄上撑着地。 “你们随意,趁睿王爷不在家,赶紧叙旧。” 胡嘤嘤瞪他一眼,当着他的面主动牵起薛臣的手。 “少主,你跟我来。” 王府的守卫防卫最严密的地方在书房和主院,考虑着方便出府跑路,又方便说话,胡嘤嘤直接带着薛臣来到前院的小花园,翻过墙就是大街,四面八达,也不容易被包饺子。 这么看起来,确实有点像……那啥。 两个人站在小花园的亭子里面,四周黑灯瞎火,偶尔还能听见外面士兵巡逻的脚步声。 “少主。” 胡嘤嘤喊了一声。料到他也不会答应,黑暗中她又喊了一声,抬头看着他的轮廓,能感受到彼此的目光是看向对方的。 第147章 敬佩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笑了,两只手抓住他的手掌。 “怎么感觉才几天不见,就像隔了很多年一样。” 薛臣隐没在黑暗里,定定的看着她,另一只手轻轻地抱了抱她。 “我在。”他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沙哑,“今晚宫里要生事端,我来带你走。” 胡嘤嘤靠在他肩膀上,闻言抬起头来看他。 “我不能走,我在宫里见了薛和兄弟俩,稚子无辜,如果我不知道他们在宫里,或许会更心安理得一点。这件事儿薛常没告诉我。” 薛臣沉默良久,才叹道:“你根本救不了他们,薛常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分心。要成就大业总伴随着牺牲,我们的机会很快就要来了。” 他的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胡嘤嘤反问道:“但是少主,这么多年,你真的在等这一天吗?或者说,你真的希望看到这一天吗?” 看到这天下大乱,看到民不聊生,也或许是他亲手谋划的。 “少主,我想试一试,尽人事,听天命。就像你走这条路一样,我知道你心里比任何人都讨厌杀戮,虽然你从没说过。”胡嘤嘤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两步,“少主,不管什么时候,不要放下骄傲,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信你。” 薛臣半晌没有开口,胡嘤嘤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心疼,上前抱住他。 “我想听你心里的话。” 天太黑,她没看见薛臣唇畔勾起一抹笑意,手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我心里的话……若我说,我想放弃身份,放弃使命,放弃谋划的一切,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懦弱?”他语气顿了顿,“我这辈子唯一一次随心而为,不掺杂任何阴谋诡计,不计较任何得失的时候,是那天在街上看见你凤冠霞帔的样子,我后悔了。” “后悔没能早点起兵,没能早点把你藏起来。”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充满磁性的声音里充满蛊惑。 “确定不跟我走吗?” 胡嘤嘤一个怔神,薛臣已经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他的唇,有点凉。 “我说希望你活着的话是真的,就算你真的跟了睿王,也只能怪我只会躲在暗处,只配躲在暗处……” 胡嘤嘤伸手捂住他的嘴,这些话听着刺耳。 “薛臣,对不起,我……”她顿了顿,“给我点时间,让我把该还的债还完,让我没有任何牵绊的去追随你。” 如果现在跟他走了,她会一辈子难以安心,那个消逝在她怀抱里的小生命,就是她的坎儿,迈过去,迎接她的就是新生。 “黑暗应该消失……” 胡嘤嘤喃喃的说道,目送薛臣的身影消失在墙头,她重整心态,回到主院。江寒应仍旧维持着两手按刀柄的姿势,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下微微松了口气,她要是真的要走,凭他肯定是拦不住的。 “说吧,言叙傾交代你什么了?我要怎么做?”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 言叙傾留下自己的左膀右臂在府里守着她,可不仅仅是名义上的保护她这么简单,估计是有任务交给她。 “王妃聪慧。”江寒应收起刀,站直了,“恭王调集西山军营二十万大军围着京城,但是西山军营并不是完全听命于恭王,他们也在等圣旨。” “恭王拉拢了不少军中将领,但是禁卫军跟京畿司的兵马一直握在皇上手中,朝中文臣大多支持睿王。但是从昨天开始,宫里已经传不出来任何消息了,今晚突然敲响丧钟,我猜是睿王给我们发出的信号。只要圣旨能送出来,就能解眼下的困局。” “我需要一个能名正言顺进宫,并且将圣旨送出来的人。” 胡嘤嘤保持怀疑的态度反问道:“鹰卫也能进宫吧,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江寒应将面巾拉上,像是跟她解释,又像是在感慨。 “鹰卫作为皇上的眼睛,也在被眼睛盯着,我们活得不像自己,也没有自由可言。我现在如果敢有动作,京畿司能立刻抄了尚书府。我跟王妃不一样,而且王妃的本事,在下是见识过的。” “具体要怎么做?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 要行动,就要拿出一套章程来。 “皇帝驾崩,第一时间应该是全城戒严,不鸣丧钟。但是如今丧钟既响,就说明宫内发生了突发情况。丧钟响后,街上的巡城营兵卒才多了起来。按理说,司仪局应该挨家挨户报丧,皇子公主以及各位宗亲大臣要进宫守灵,朝中所有留京的官员要沐浴斋戒,换上孝衣,三公九卿需得立刻入宫拥立新君。” “但是截止到现在,报丧的人还没到,我父亲已经被急召入宫中,其他几位尚书并谭相都已经入宫了。” 胡嘤嘤蹙眉问道:“但是温公还在府上……兄长?” 问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丧钟敲响前就已经进宫了?” 这说明一点,这一切都是提前预谋好的。 “满京城现在应该入宫还没有入宫的,就只剩下你跟温公两人。温忆寒老谋深算,自有主张,我只能找你。” 胡嘤嘤还在想,为什么没有人召她入宫?随即就明白了,言叙傾或许是不信任自己。 “不要妄自菲薄,睿王爷不是不信你。”江寒应跟会读心术一般,“他是把宝押在你身上,让我见机行事。” “我现在收拾收拾进宫,不会有人拦我吧?” “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宫里是龙潭虎穴,旁人还只怕你不往里面跳。再说,听见丧钟进宫为皇帝守灵,谁敢拦着堂堂睿王妃不成?只是一旦进去了,就不容易出来了,你少带点人。” 胡嘤嘤身边本来就没几个人,长安跟金鸽都是不会武功的,带他们去太危险。但是她身为王妃,身边不带上一两个伺候的人,也说不过去。 “你们鹰卫里有女人吗?借两个扮作侍女。” 江寒应笑了,拿哨子吹了一声。 “还以为王妃会防着我,是我小人之心了。”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两个瘦削的黑衣女子便站在胡嘤嘤面前。 “去找两身丫鬟的衣服换上,跟我进宫。”胡嘤嘤瞪着他,“毕竟我们曾是敌人,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跟鹰卫合作。” 胡嘤嘤喊了金鸽帮她准备了一身素服,换上之后,江寒应已经脱下黑衣,穿了一件普通的狗皮大袄,驾着马车等在院子门口。 “我送你们。” “有劳江大人了。” 江寒应赶着马车从侧门出府,街上巡逻的兵卒比平常多了三倍,看见是睿王府的马车也没人敢拦着。 到宫门口,值夜的禁卫军拦住马车。 侍女掀开车帘,说道:“这是我家睿王妃,烦请开门。” 拦住他们的禁卫军兵卒并没有立刻退下,而是抱拳说道:“王妃恕罪,还请王妃下马车。” “大胆!敢对我家王妃不敬?” 鹰卫扮成的侍女身上气势太过凌厉,胡嘤嘤怕她们穿帮,及时喝止:“金杏,扶我下去。” 她随便给两人取的名字,虽然第一次合作,但是两人的反应很快,说话的侍女及时收回气势,柔声应了声是。 江寒应下车,放上上马凳,两个侍女先后跳下车,金杏扶着胡嘤嘤从车上走下来。 “以往睿王府的马车能直接进宫,为何今晚不行?我赶时间。” 她的语气柔和,却带着说不出的威压。 见她没穿孝服,拦住她的禁卫军并没有惊讶,胡嘤嘤观察着他的神态。 “上面有令,今晚所有马车以及闲杂人等不准进宫,王妃只能步行,属下也只是听命行事,还请王妃体恤。” 他说话不疾不徐,胡嘤嘤瞧着他,问道:“你的上峰是谁,听谁的命令?” 她跟江寒应对视一眼,便收回目光。 “属下只听从警卫军统领的命令。” “高达?” 关于他,胡嘤嘤很陌生。 江寒应一直低着头,胡嘤嘤看他一眼,对着禁卫军吩咐道:“开宫门吧。” 他的话不能全信,江寒应目送着胡嘤嘤进了宫门,赶着马车停到一边,两只手抄进袖子里,半靠在马车上闲等着。 宫门关上,宫道两侧高高的围墙给人压迫感,两侧的高墙上全是弓箭手,长长的通道上空无一人。 胡嘤嘤大步走着,从前坐马车一刻钟的路,她走了半个时辰,一路上都是手握长刀的禁卫军,前殿被重兵包围着。 “什么人?” 一有人靠近,鲜衣亮甲的兵卒瞬间竖起长矛指向他们。 胡嘤嘤从黑暗处走出来,她身边的侍女应道:“我家主子是睿王妃娘娘。” “我来找睿王爷。” 从兵卒后面走出来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兵卒,对着她行礼道:“王妃娘娘稍等,属下先进去通报一声。” 胡嘤嘤点点头,等了大概一刻钟,刚才的兵卒折返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金色铠甲的年轻人。 兵卒让开一条通道。 “末将池敏,见过王妃娘娘,王爷请您进去。” 胡嘤嘤打量他一眼,不管是从长相还是气度上,池敏确实名副其实。听说当年他在京城千金最想嫁的公子的榜单上,他父亲武定侯池杨是京畿司大将军,手握骁骑营和巡城营的指挥权。妹妹池惠过了年就要嫁进睿王府做侧妃。 皇上把池家推给言叙傾,所以他现在算是自己人。 他侧身让胡嘤嘤先走,等她迈过宫门之后才缓步跟上。 “宫里是什么情形?出了什么事?王爷呢?” 池敏左右看了看,空旷的广场上只有禁卫军来来回回巡逻。 “王妃娘娘,王爷跟皇上都在无极宫。” 胡嘤嘤没听明白。 “你说,我听着,不用我一句一句问。” 池敏避开巡逻的禁卫军,小声说道:“恭王与禁卫军统领高达勾结,意图逼宫,将睿王爷困在宫中,并且接连宣了贤郡王与瑾郡王,以及一干朝中重臣进宫,逼迫皇上写传位诏书。” “禁卫军被一分为三,高达统领了五千亲卫将整个皇宫围起来,我只有一千人,守在前殿。魏廷瀚保持中立,他手中有两千人,所以高达也不敢轻举妄动。” “恭王不想背上弑父的骂名,就一直胶着着,我们出不去,消息传不出去也进不来。这么多人僵持了两天,大家都快撑不住了。” 这么多人挤在皇宫里,光是每天的吃喝拉撒就能要人命。 “丧钟是恭王派人去敲的,那时候皇上还有一口气。” 胡嘤嘤一愣,问道:“他是想把皇上气死,然后强势逼宫吗?现在情况如何?” 池敏的语气沉重。 “内阁首辅王大人已经殉国了,恭王正在逼着谭相写诏书。” “丧钟敲响,还有其他人进宫吗?” 肯定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跑进来,池敏答道:“有,其他女眷都在后宫,不过前面的消息一直瞒着后宫,恭王威胁王大人的时候,万贵妃命人将王夫人送来,王夫人也……” “不能阻止吗?” 他们的脚步不自觉加快,池敏的表情更加沉重。 “鹰卫统领江作瑜站在了恭王那边,我们实力太弱。” 胡嘤嘤的脚步猛然顿住,惊道:“江作瑜也在?” 她要是直接过去,下场不会比王夫人好多少! “我兄长呢?” 温言跟言叙傾的关系一向很好,温家选择跟言叙傾联姻,自然应该站在他这边。但是,温忆寒又不值得信任。 “温公子也在,不过恭王畏惧温家的实力,不会动他。” 胡嘤嘤扶额问道:“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池敏奇怪的看她一眼。 “进宫容易,出宫难。目前看来,我们的胜算很小。” “你在宫里能自由活动吗?” 池敏苦笑道:“王妃真会开玩笑,我能自由活动的范围,不过就是在这一片广场上而已。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大家都是滴水未进。” 胡嘤嘤眼睛看了看他腰间挂着的长刀,问道:“我没带兵器,能给我准备两把长刀吗?算了,就算准备了也带不进太极宫,先这么着吧,我们快走吧。” 池敏对她并不了解,但是一路上两人对话的时候她一直冷静,看起来一点都不怕的样子,让他不由得产生一点敬佩。 第148章 逼宫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无极宫是皇帝日常起居的地方,连接着太极殿,宫门口的消息传到太极殿,经过池敏,沿路的禁卫军并不算一个阵营,所经之处皆是箭弩拔张。 但是里面的禁卫军被困了两天没有进食,不能再拖下去了,所有的事情必须在今晚尘埃落定。 “睿王妃到——” 池敏将她送到无极宫门口,门口的小太监一声高喊,瞬间打破屋子里的紧张气氛。 谭相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手中捏着笔杆,如同握着千斤重一般,江作瑜的刀架在他脖子上,刀刃紧贴着他的皮肤,印上一道浅浅的血痕。谭夫人跪坐在案前,正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言叙傾被两排禁卫军护在身后,他身后还站着六部的几位尚书,以及武定侯池杨,西亭侯卫东平,东川侯武利丰。 成山侯魏承建父子单独一个阵营,温言单独一个阵营,秦恭和莫云分立左右。 胡嘤嘤进来的时候看到一屋子人,恭王言易骁大马金刀的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他身后跟着上次见过的言知嵘。 几方的护卫对面站着,兵器都握在手中。 胡嘤嘤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制后落在言易骁身后,躺在床上的言诚书,如果刚才敲响丧钟的时候他还有口气,那么这会儿…… 钟德跪在言诚书身边,脚下有一卷被撕成两半的圣旨。 看见她来,江作瑜收回放在谭相脖子上的刀,警惕的指着她。身为皇帝身边的第一号暗卫头子,他自然知道她是谁。 胡嘤嘤嗤笑一声。 看见她,温言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要站在言叙傾那边。 胡嘤嘤的眼神跟他对上,又看看秦恭和莫云,只是眨眼之间,大家就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出现就是逼着温家站队,毕竟她的身份是温家嫡女,跟从前送进宫的旁支可不一样。 她的所作所为,会被算在温家头上的。 感谢身份带来的便利。 擒贼先擒王,江作瑜眉头一皱,猜到她的意图,身形猛然上前,胡嘤嘤躲过他的第一招,迅速拔出匕首矮身绕过护在言易骁身前的禁卫军。 当的一声,莫云挡住江作瑜的长刀,与此同时秦恭护着温言迅速投进言叙傾的阵营。 大家只感觉眼前一花,胡嘤嘤的匕首已经落在言易骁脖子上,速度快到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变故来得太快,大家僵持这么久,其实已经达成一种其微妙的平衡,每个人都想改变现状,但是只要有一个人动,就会产生其他难以预计的后果。 言易骁骑虎难下,焦躁的逼着王璨写诏书。因为被架在火上烤的不是温家,所以,温言就算有心帮言叙傾也没有足够的把握。 所有人都在考虑得失。 胡嘤嘤不考虑,反正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拼一把。 现场只剩下成山侯魏承建父子,魏廷瀚手中还有两千禁卫军。局势峰回路转,他们两人没得选择,要么做反贼,要么将功补过。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起身护在言叙傾前面。 “你,你……” 言知嵘没见过世面,被眨眼就到了自己面前的胡嘤嘤吓得往后退两步。被胡嘤嘤身边的侍女一巴掌劈晕。 言易骁脸色冷如冰窖。 江作瑜眯眯眼,阴鸷的笑道:“有意思。” 他的长刀指着谭相,有时候权利越高,死的就越快。谭泉心里害怕到极点,握着笔的手不住颤抖,现在的的局势明显是有利睿王,大不了用一死,换谭家百年长盛。 谭夫人已经被禁卫军护着后退到安全的地方,谭泉认命的闭上眼。 “相爷,麻烦您重新写一份诏书。” 胡嘤嘤看到地上被撕成两半的诏书,诏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传位于睿王言叙傾。 谭相深吸一口气,抖着手重新蘸了墨,稳定心神,下笔开始写诏书。就算他死了,诏书是他写的,也算大功一件。 “王妃真是心智过人呐……来人。”江作瑜冷哼一声,“去将那两个小孩儿带来。” 不一会儿,一个鹰卫推搡着薛和兄弟俩进来。 薛和五六岁了,一只手牵着才两三岁的弟弟,稚嫩的脸上虽然害怕,但还算镇定,进来看见胡嘤嘤,小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 “胡笳姐姐!” 鹰卫的长刀放在他脖子上,他小脸上的血色立刻褪去。 胡嘤嘤看着他问道:“薛和,你怕不怕?” 薛和抿着嘴点了两下头,又左右摇着。 “我不怕!” 胡嘤嘤看向言叙傾,言叙傾的目光里尽是担忧。她朝他点点头。 “莫云,帮我个忙。” 莫云会意,长剑噗嗤一下刺入鹰卫的胸口,江作瑜拎着长刀砍向薛和兄弟俩,莫云及时抽剑跟他缠斗起来。 薛和趁机拉着弟弟一溜烟跑到胡嘤嘤身后。他们这一动,就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隐在暗处的鹰卫纷纷围上去,秦恭一吹口哨,又有一批鹰卫加入战局。 各自为营的禁卫军暴动起来,有人趁乱袭击胡嘤嘤,胡嘤嘤一躲,言易骁趁机挣脱开,立刻被禁卫军里三层翁外三层的围起来。 胡嘤嘤一只手一个,拎起薛和兄弟俩,在一片喊杀声中跑到言叙傾身边。 谭相加快速度将诏书写完,无极宫外已经是混乱不堪了。 言易骁在禁卫军的掩护下从太极宫退出去,屋子里剩下的人都算得上是自己人。 “西山军营是护国公李茂一手督建起来的,眼下护国公在甘州,西山军营一众将领是受到恭王蛊惑,我们需要派出一个能让人信服的官员去宣旨。” 谭相跟武定侯不合适,温家也不宜出面,内阁首辅王大人是最好的人选,但是他已经殉国…… 言叙傾为难的看着趴在床前给先帝擦手的钟德,钟德的动作很慢,将言诚书的两只手放好,跪在床前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才起身说道:“睿王爷,不如由老奴前去宣旨吧。” 他是言诚书身边最信任的人,由他出面再好不过。 言叙倾的目光落在温言身上,温言明白,他是在给他立功的机会。 “舅舅,你护送钟总管出宫宣旨!” 秦恭立刻领命,在魏廷瀚以及一众禁卫军的掩护下往宫门口移动。 胡嘤嘤揽着薛和兄弟俩,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问完才发现大家都看着她,温言扶额。 “没想好怎么办你就敢闯进来?” 胡嘤嘤反问道:“那兄长进宫之前就想好怎么办了?” 温言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牙尖嘴利!” 暂时没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众人还算轻松。 有人调侃道:“王妃与温公子兄妹感情甚好。” “王妃机智过人,武艺超群,与睿王夫妻一体,实乃国之大幸,吾等汗颜。” 言叙倾握住她的手走到床前,胡嘤嘤才感觉到他手心里全是汗。 言诚书一脸灰败的躺在床上,看起来毫无生机。 “儿臣不孝,没能体会到您的用心良苦……” 言叙倾一跪下,大家立刻跟着跪下。整个屋子里瞬间静得只有言叙倾的抽泣声。 余光里,一只纯金的酒杯落在床尾一片暗黑的污渍里。她眼神变了变,从昨天到今晚,本是万家团圆的日子。 但愿一切都往好处发展。 禁卫军互相厮杀,魏廷瀚和秦恭护着钟徳好不容易挤到宫门口,自上而下一波又一波箭雨打得他们寸步难行。 一行人竖起盾牌,一点一点往宫门挪动,一支箭透过盾牌的缝隙扎进魏廷瀚的肩膀。 他闷哼一声,徒手将箭拔出来。热血立刻就涌出来。 钟徳护着圣旨,被簇拥着来到宫门口,江寒应在门外接应。 后面的路就稍微顺畅了一点,城内暂时还没有出现动乱,江寒应赶着马车,极速往西城门去。 走到半路听到冲天的喊叫声。 “睿王逼宫,保护皇上!” 江寒应心中大惊,赶紧勒住马停车。 “不好,有人把西城门打开了!叛军已经冲进京城!快,快回去通知睿王!” 城西已经混乱成一片了,魏廷瀚跟秦恭分头行动,秦恭回宫通知众人,魏廷瀚去调动巡城营跟骁骑营护驾。 “不好了!”宫里已经堆起尸山血海了,秦恭一路急奔回来,“叛军已经入城了!” 西山军营有二十万大军,京城里所有的兵力布防加起来也不到十万。叛军若是在城外,他们还有胜算,但是如今城已经破了…… “北城门也已经沦陷!到处都是喊杀声!” 鹰卫留在各处的眼线接连来报,局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王爷,我们快撤吧!臣护送您出城!” 武定侯池杨提议,其他人跟着附议。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出城。” 胡嘤嘤跟温言对视一眼,这个时候,最犹豫不得。 言叙倾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应道:“好,诸位跟我一起出城,西亭候和东川候抓紧时间调动巡城营和骁骑营护送诸位的家眷,我们到江南集合。” “时间不多了,我们分头行动!” 走的太仓促,什么都来不及收拾,池敏边打边退,等众人从宫里逃出来的时候,他们的人手已经折损过半。 所幸,魏廷瀚及时调动巡城营跟骁骑营的兵力,众人一人一马,从南城门迅速出城。 大年初一的晚上,街上到处都是兵马,普通百姓们被喊杀声惊醒,一家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 马蹄声,兵器碰撞声,哭喊声不绝于耳,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年。 城里一直乱了五六天才渐渐安静下来。破五这天,有大胆的百姓偷偷从门缝里往外看,看见穿着银甲的兵卒拖动着地上的尸体,他的同伴正提着桶水冲刷地上的血迹。 到处都是血腥味儿。 有人听见宫变那晚,有个太监站在街上念圣旨,圣旨上好像说,皇帝驾崩,要传位给睿王爷。 满京城的百姓都听见这道圣旨了。 后来那个太监就死了,有人看见他死在了皇宫门口,被万箭穿心。 所以,当上皇帝的到底是谁? 言易骁坐在龙椅上,看着一个兵卒一路跑来,穿过空荡荡的大殿跪在地上。 “禀王爷,城内的尸首都已经清理干净,但是京兆衙门大门紧闭,其他各个官署也,也都没人……” 言易骁看着下面,缓缓开口问道:“人呢?” 兵卒结结巴巴的回道:“属,属下,不知。” “不知?”言易骁拔出长剑指着他,“当真不知?人呢?” 一声怒吼吓得兵卒瑟瑟发抖,脊背僵硬。 “跑,跑了。除了少数没跑的了得,其他人,都,都跑了……” 巡城营护送,骁骑营殿后,大家什么都没带,光人跟着走,一晚上就跑得差不多了。 “废物,本王怎么交代你们的?让你们守好城门,你们就是这么守的?二十万大军围不住京城?让他们跑了,岂不是明着告诉全天下人,本王谋逆?先帝的尸体追回来了吗?” 兵卒大气不敢出,浑身抖如筛糠。 “禀,禀王爷,没,没……” 言易骁跳下高台,一剑刺进兵卒的胸口,兵卒痛苦的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都滚进来!” 怕他迁怒,只叫了一个兵卒进来回话,言易骁一肚子火气的瞪着他的一干幕僚。 “让你们看人,你们就这么看的?钟德那个老太监临死还不忘给本王添堵,江作瑜呢?让他来见本王!” 其中一个幕僚小心翼翼的回道:“王爷莫急,江大人去追踪睿王,如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禀给您。” “不急?”言易骁拿剑指着他,“本王为什么要反?你说说。” 被他指着的幕僚赶紧跪在地上,额上冷汗直冒。 “你说说?” 言易骁的剑指向另一个幕僚,大家赶忙全部跪下。 “呵,你们都不知道有多可笑?本王做错什么了吗?”他的表情有几分阴鸷,盯着跪在地上的幕僚们的脑袋,“大年三十晚上,父皇把我叫进宫,要赐我毒酒。还叫了高达在门口守着,要不是高达是本王的人,本王现在早就死了!” 众人心下大骇,却不敢接话。 “父皇这些年,不让我碰朝政,不让我结交大臣,无召不让我进宫,偏心得那么明显,只有言叙傾是他的儿子吗?” 第149章 还回来吗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就连封王,也得紧着他的幺儿!这么压着本王,为了给他的幺儿腾地方,竟然赐本王毒酒?” 空荡荡的太极殿内回荡着他的狂笑声,众幕僚大气都不敢出。 “挨家挨户去找,把那些没来得及跑出城的官眷抓出来杀了,只要留在京城的官员,不论品级大小,让他们立刻上岗。给本王把京城稳住。如果有人胆敢妄议朝政,统统杀掉!” 那天晚上太混乱,不是所有人都来得及逃出京城,那些男人们跑出去,但是家眷没来得及跑的很快就被揪出来,不管男女老幼,当街上就砍了头。 妄议的,不服气的,被砍头。 爱嚼舌根的百姓们被抓起来砍头。 没来得及跑的官员们大多都是小官,上峰得了信儿,给他们送信的时候就晚了,结果城门关了没走成,这几天只能躲在家里,一个个吓得掉了魂。 街上的尸首都在各个街口挂着,提醒着满京城的百姓们不该说的话别说。无头的尸体上往下淌血,刚冲刷干净的石板路上,立刻又被染成殷红。 一时间,京城里人人侧目,百姓们就算躲在家里,也大气都不敢出。 变天了,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鹰卫的反应速度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江寒应和秦恭两人沿路调集鹰卫的速度也赶不上江作瑜从京城追出来的速度。 莫云护着兵部尚书江勘北手持军令,沿路调动当地驻军,头一次就差点被困在军营里,要不是莫云拼死护着,他非得折在里面。 他们一行人的安危,单靠几千禁卫军很难保障,万一遇上鹰卫这种擅长刺杀和暗杀的杀手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温言无奈,只好调动温家的暗卫,一路护送着言叙傾向南走,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江南地界的时候,沿路也调动了十三万人马。 江勘北挂帅,将大军横陈在黄河南岸,从京城追来的鹰卫后面就是十万西山军营的将士。 两军隔江相望。 言易骁不出正月就选了个日子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正统,同时发檄文声讨睿王叛逆,私盗先皇遗体,盗传国玉玺,详细列举了睿王所犯的十九宗罪,檄文从京城的街上,挂到黄河边上。 黄河这边,言叙傾也发了檄文,是由谭相亲自掌刀,详细将宫变当晚所发生的事情写上,便并将带着血迹的圣旨挂在城楼上示众。 言易骁的罪过自然不用列举,江南的百姓们一桩桩一件件的人列举出来,逼宫弑父,谋逆,假传圣旨,逼杀朝廷重臣,滥杀官眷百姓,可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此等恶徒,人人得而诛之! 等到江南安顿下来的时候,已经出了正月,这个时候,北方可能还会下雪,南方的草地上已经看见春意了。 江南水乡,说的一点都不错,到处都是纵横交织的河流湖泊。从京城一路奔波过来,除了路上辛苦点,到了地方上,一切井井有条,赵明义将所有事物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江南这边群情激奋,报名参军者不在少数,只短短几天,便又新收了两三万人马,有兵部尚书江勘北跟着,忙归忙了些,一切很快就上到正轨上。 要钱粮,江南是鱼米之乡,还能差了将士们的吃喝吗? 他们这一趟,几乎将大半个朝廷搬过来了,除了那些被困在路上的官员以及官员的家眷,在江南重新组个朝廷,人手上没有任何问题。 河那边驻扎的人马不敢轻易过河,双方暂时这么僵持着。 而在北方,言易骁稍一不合心意就打杀大臣,强行征兵征粮,搞得民怨四起。薛臣趁着这个机会挂起大旗,在济南府起兵,薛卫则隔着秦岭与薛臣呼应,他们避开了北方的游牧民族,也避开了护国公李茂驻扎在甘州的兵马。 江南总是多雨,胡嘤嘤撑着油纸伞,往西湖边上逛了逛,欣赏了一下著名的苏堤春晓。她的身份特殊,言叙傾他们每日忙活,她从不插手,也不过问,算是避嫌。 每日里做的事情就是带着着薛和兄弟俩吃吃喝喝逛逛玩玩,薛和的弟弟叫薛定,胡嘤嘤猜测薛常给老大取名字的时候希望的是宁静安和,给老二取名字的时候希望的是江山安定。 但是现在,出了言易骁这个变数,温朝东北和西南设置的两个少数民族都司都已经宣布独立了,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温朝支离破碎,二十多年前言家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就让天下易了主,但是如今,仍旧逃不了战乱。 这段时间除了她,大家都忙的不行。 来到南边的第一个节日,二月二龙抬头日,就算再忙,这一天言叙傾还是腾出了时间,在礼部官员的主持下,在杭城最显眼,最热闹的街上设了祭坛,供奉上由米面肉果做成的“真龙”。 言叙傾没有登基,仍旧是睿王,胡嘤嘤作为睿王正妃,自然是要随同他一起出席这个活动。 两人穿上了由江南绣娘赶制出来的礼服,从早上开始举行仪式,到中午结束。又是上香,又是奏乐祝舞,又是唤醒龙王,祈求风调雨顺。 最后由言叙傾先动筷子将两个龙眼取下,其他的东西,由礼部官员主持分给到场的百姓。 两人又陪着百姓们在街上看了会儿舞龙舞狮,剩下的时间才能放个假休息一会儿。 温家再杭城这边有一个行宫,据说是前朝那一位皇帝赐给温家的,当时言诚书跟温忆寒斗法,曾经切断温家在江南的势力,这座行宫就也算是言家的了。 外面并不安全,结束之后,两人乘车回到行宫,胡嘤嘤第一时间脱下厚重的衣服头饰,换上最简单的衣服。 言叙傾难得没有安排,在她梳头的时候一直从镜子中看她。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儿。” 言叙傾早就换好衣服,是一件月白色的圆领长袍,胸前和背后都绣着繁复的图案,腰间一条黑色的腰带上镶嵌着碧绿的翡翠。 胡嘤嘤收回目光,不自觉的浅笑着,心想,自从他手掌权利以后,就算再穿白色的衣服,也不会再像从前般素淡,总是绣满了各种吉祥图案,好看归好看,可也给人一种不敢亲近的错觉。 “今天是你的生辰,想好要什么礼物了吗?” 他的声音温柔的钻进了耳朵,胡嘤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温如玉的生辰正好在二月二。 “我要什么礼物都可以吗?”她回头看着言叙傾,唇边的笑意略有些自嘲,“我最想要自由,你能给我和离书吗?” 言叙傾唇边的笑意僵了僵,复又笑道:“胡姑娘,别跟我开玩笑。你的功劳我记着,但你若想离开我,这些功劳可不太够。” 胡嘤嘤握了握拳头,她怀中的荷包里,藏着那两封信,那是温家的把柄。但是她虽然犹豫,却没有将信拿出来。 “我还需要做什么?” 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走,看向别处,屋子里的布置很精致很古朴,她每日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头上戴的是金银玉饰,每日出来进去都有丫鬟仆妇伺候,但是她却越来越讨厌这种生活。 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无事的时候,常常一个人,两把刀,一练就是一整天。 “我不是走不了,我是想给彼此一个体面的交代,以后或许还能做朋友呢?” 言叙傾知道她是给自己留面子,也算是对他的尊重给予回报? “其实,我不想放你走还有一个原因。”言叙傾笑了笑,垂眼看着地上,“钦天监算出来你是四库俱全的贵命,通俗点讲就是,你是应运而生的皇后命。” 胡嘤嘤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古人对于命格格外看中,贫穷人家生出来一个女婴,养不起就直接溺死,但若是女婴出生的时辰好,就能平安长大。 她如果是皇后命格的话,岂不是要一辈子不得安宁? “温忆寒当年就是算出了你的贵命,才会决定将你接回温府培养,只不过走漏了消息,被秦莲心捷足先登,残害你们母女两个。秦莲心自此,没有再踏出过温府。” 而自从新婚夜被下毒之后,她跟温家就有了嫌隙,但是明面上大家都不说,温忆寒也没有再找过她的麻烦。 难道都要归功于温如玉的好命吗? 胡嘤嘤心底轻嗤。 “你敢信我吗?”胡嘤嘤忍不住问道,“从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不再是温如玉了,温家跟我并没有任何关系,我自小在反贼窝里长大,世俗并不能约束我。所以,想把我留住,除非是打断我的腿,或者废了我的武功,否则,只要我还能动,我就不会放弃。” 她本意是想激怒言叙傾。结果,不知道是他的涵养功夫太好,还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强,胡嘤嘤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发现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让她瞬间生出一股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她终于能明白言易骁给什么急躁的出兵逼宫,天天跟他这样的人打交道,你用了十成力气跟他争斗,对方始终是轻飘飘的,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一点不受影响。 根本不是实力上的悬殊,而是心态崩了。 “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言叙傾叹了口气,“我是愿意相信你的。” 胡嘤嘤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也算是试探。 “那……我想把那两个拖油瓶送走,我自己一个人送。” 她这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言叙傾看在眼里,但他实在不是一个会逗女孩子开心的人,他也很忙,忙到无暇顾及她的情绪。 她说话的时候眼珠子转了转,神情狡黠,等不到他的答复后又恢复了漠然。言叙傾在想,她多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 “你还回来吗?” “嗯?” 胡嘤嘤重新抬头看他,发现她竟然是真的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刚才不是还说想一直把她留在身边? “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言叙傾又问了一遍,这让胡嘤嘤心底生出些异样的情绪来,她先摇头,又犹豫着点点头。 “或许吧。你是考虑好了要给我和离书?” “不是。”她没有明确的拒绝已经让言叙傾很开心了,只是他的开心和不开心都藏在心里,“我反正也拦不住你,出去走走也好,你是我的妻子,什么时候回来都行,我相信你。” 胡嘤嘤瞪大眼睛,她极少用这种夸张的表情来表达内心的惊诧。 “你,你真的放我走?” 言叙傾起身走到她身前,伸出手掌做邀请姿态。 “我们去西湖上泛舟吧,我已经命人准备了画舫,我们去尝尝杭城的美食,算是给你践行。” 胡嘤嘤看着他的手掌,伸手搭上。 “好。” “要不要带上那两个小子?听说他们皮得很。” 胡嘤嘤笑了,薛和还好,虽然只有五六岁的年纪,但是经此一事,成熟稳重了不少。她那个弟弟薛定就是个皮猴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两岁的娃儿狗都嫌。 就算被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知道是干嘛的,只觉得好玩儿了。 既然是出去玩儿,带上那两个小子也好,免得冷场。 杭城的行宫距离西湖很近,画舫就在最靠近行宫的码头上停着。今日这个节日,湖面上飘着很多画舫。江南富庶,百姓们日子好过,沿西湖边上很多茶楼酒肆,也有很多秦楼楚馆。 眼下情况特殊,睿王跟睿王妃要去游湖,湖面山自然是要清理干净的。 只见水军们正划着船在湖面上驱赶那些画舫,等他们到近前的时候,湖面上差不多已经被清空了。 不是他们奢靡,而是现在情况特殊,江作瑜杀人的手段可谓天下无敌,就算是莫云、江寒应和秦恭联合起来,都不一定能防住他。 胡嘤嘤有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投靠言易骁。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泛舟西湖的确是一件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但是胡嘤嘤却没带薛和兄弟俩,临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万一遇上什么危险,带着他们两个不好跑路。 第150章 礼物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果不其然,当胡嘤嘤跟言叙傾两人正举着茶杯品尝正宗西湖龙井的时候,一道破空声穿透窗户,朝着言叙傾的脑袋而去。 “小心!” 胡嘤嘤推了他一把,黑色的短箭贴着他的鼻尖扎进画舫另一边的窗户上。 从木板下面钻出来四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手中的长刀泛着森寒的光芒。莫云和七八个暗卫出现在黑衣人身后,但是黑衣人不管身后的人,直接冲上来。 胡嘤嘤抓住言叙傾破开头顶的木板钻出来,立刻又有两支短箭射过来。 她拿匕首打掉射来的短箭,画舫底下被杀手凿了几个大洞,正在往下沉,水里埋伏的还有杀手,但是离得最近的船在百米开外。 莫云处理干净上船的四个杀手,和其他几个人跳进水里,不大一会儿,水面上就涌上来一股股鲜红。 船马上就要沉了,胡嘤嘤从顶上掀起一块木板丢在水面上,喊了一声。 “莫云,护着王爷先撤回岸上!” 这边出了事,在附近戒备的水军划着船快速赶过来。两人跳上木板,胡嘤嘤一边戒备着水下,一边借力踩着木板往前滑行。 水下面还不知道是什么动静,一股股血迹染开,飘上来的有杀手的尸体,也有暗卫的尸体。 一把匕首突然从水下刺进木板里,漏出来半截冷光,将木板劈开成两半。胡嘤嘤抽出短剑一剑扎进水中,水里冒出来一股血。 木板已经变成很小了,人站在上面很难保持平衡,言叙傾略有点艰难的张开双臂保持平衡,胡嘤嘤起身拉住他张来的手,将他连人带木板一起拉过来。 来的最快的一艘船已经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了,若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很轻松就能上去。 “走!” 莫云到现在都没有露出水面,说明水下凶险。 胡嘤嘤拦住言叙傾的腰,纵身一跃,骤然失去平衡的言叙傾赶忙揽住她的肩膀。 在距离落脚地还有一般距离的时候,胡嘤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松开我。” 言叙傾一愣,旋即身体被猛然抛出去。被抛出去的同时,胡嘤嘤将手中的短剑塞给他,叮嘱道:“小心船上的自己人。” 说完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身体快速落入水中。与此同时,胡嘤嘤拔出另一只短剑,落入水中的第一瞬间就挥剑割断迎上来的杀手的喉咙。 言叙傾平稳落地,冲上来的第一个兵卒眼神微冷,手握刀柄,正准备出手。言叙傾转身看见他的表情,立刻将短剑刺进他的心窝。 穿着兵卒衣服的杀手瞬间抽搐着倒地,言叙傾危险的目光在余下的兵卒脸上扫视一圈,转过身来,就看到胡嘤嘤落水处浮上来一个杀手的尸体,暗中松了口气。 “让江寒应来见我!” 今日的游湖是临时起意,但是藏在水下的杀手如此之多,甚至还有杀手潜伏进水军中,说明从他刚做出游湖决定的时候,就被对方知道了。 细作就藏在身边。 江寒应负责他的安危,很快就赶过来。水军已经把言叙傾在的那条船围起来了,出现刺杀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护送着主子离开,但是言叙傾还在看着水面,一具具杀手尸体浮上来,莫云终于从水里面冒出来。 “王妃呢?” 莫云换了口气,看着已经被染成红色的水面,屏住呼吸又钻进水里。 胡嘤嘤一下水,就被水底的杀手围住了,这些杀手身上穿着鱼皮衣,在水里面窜的很快,水性很好。有的藏在水草中,趁人不备就会出来偷袭一下。 在水底隐约能看见不远处的船底,有杀手仍旧不死心的在凿船,甚至是贴着船想往上爬。胡嘤嘤把身边围着她的几个杀手解决掉之后,一口气窜过去,把正在凿船的杀手杀死。 小湖上放不下大船,水军用的船基本上跟画舫差不多大,不过无论是船底还是船身,都比画舫结实一点。 莫云重新钻进水中,一眼就看见在水下跟杀手缠斗的胡嘤嘤。 她被杀手缠住了,看见他指着上面,莫云冲她点点头,浮上水面。 众人都在看水面,不防一个杀手绕到后面,莫云跳上船,一剑将爬上来的杀手刺死。 胡嘤嘤解决完剩下的杀手之后,从水里冒了个头。 毕竟是二月份的天气,水里还是挺冷的。上船之后,言叙傾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披风给她围上,但是没什么用,她从上往下都再滴水。 “快回去吧。” 跟莫云下水的几个暗卫一个也没上来,江寒应组织人手搜查刺客,莫云护送两人回行宫。 一回去,胡嘤嘤就脱了湿衣服,披着一床被子坐在床边,金鸽拿干的布巾给她擦头发,言叙傾一脸歉意的在一旁把火盆吹得更旺一些端过来。 胡嘤嘤有内力护身,其实也没那么冷,但是架不住他们一个个谨小慎微,又是生火,又是熬姜汤。胡嘤嘤擦干头发,端着姜汤上到床上。 言叙傾挥手让伺候的人退下。 “对不住,本来是想给你过生辰,没想到弄成这样。” 还好她没受伤。 胡嘤嘤吹吹姜汤喝了一口,不在意的说道:“我没事,细作查到了吗?” 对方能有动作,也就意味着有一些藏起来的钉子要暴露了,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身边更加固若金汤,这才是他现在该做的事情。 “是那两个小子身边伺候的丫鬟,那个丫鬟从前是赵明义身边最信得过的,所以才送进行宫。不过,我们江寒应派人过去的时候,那丫鬟已经畏罪自杀了。倒是没动薛家那两个小子。” 胡嘤嘤嗯了一声,只要不是丧尽天良的杀手,一般不会动小孩子。 “那两个小子不能待在这里,我今晚就送他们走,谁知道江作瑜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因为一路逃亡,不方便联系薛常,她便将这俩小子带在身边,但是就连江作瑜都知道拿他们两个威胁她。 “江作瑜既然是你父皇的心腹,为什么会投靠恭王?如果没有他撑腰,西山军营,还有京畿各州县的驻军,我们为什么调动不了?” 言诚书既然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这么多年没有立太子,恭王的心思他也都知道,肯定早就做好安排了,为什么还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中间出了变数? 言叙傾沉默片刻,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跟我提议废除鹰卫这个机构有关吧。” 胡嘤嘤诧异的看着他。 “鹰卫这些年捏造证据,滥用私刑,残害了不少大臣,人人心中惧怕鹰卫胜过了惧怕刑法。所以我便提议废除鹰卫署,完善邢狱,根据法典量刑,不能私设公堂。” 所以,他就得罪了江作瑜了。 “这些事你为什么不等你登基称帝之后再做呢?” 已谈论到政事,言叙傾的神态看起来就有几分高冷和傲气。 “坐到那个位置上之后,要衡量的事情太多,或许到那时我的想法就不一样了。在权术中权衡利弊,不如切切实实的做一件好事。”、 此一时彼一时。 “你后悔吗?如果不得罪江作瑜,那晚的局势就控制住了,恭王会按谋逆罪处置,你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称帝。” “我不后悔。”言叙傾没有任何犹豫,“反正天下早晚都是我的。” 胡嘤嘤噎的没话说,一口喝完姜汤,把碗端在手里。 言叙傾上前把碗接过来放在桌子上,一掀衣摆在床上坐下。 胡嘤嘤往里面躲了躲,警惕的看着他。 “你做什么?”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可信的人吗?” 言叙傾身体前倾,一直凑到她跟前来,胡嘤嘤的身子往后躲着,脱了湿衣服后她就直接钻进被窝了,里面穿的单薄,露出少女滑嫩的肌肤。她一紧张让她看起来更有诱惑力。 言叙傾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将碎发别在她耳朵后面。近在咫尺,胡嘤嘤能看见他细腻白皙的皮肤,跟他好看的五官。 “你就要离开我了,我想好好看看你。” 胡嘤嘤抬眸跟他对视,他是一个不容易让人防备的人,那次她受伤躲在他房间,她就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不会帮她,好像一开始就认定他会帮忙一样。 他身边,好像只有一个温言这一个朋友吧。 君子如兰。言叙傾抿唇笑了笑,帮她把被子盖紧了些,隔着被子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轻轻叮嘱:“虽然,我不是非你不可,但我还是希望你回来,晚上我就不送你了,一路小心。” 言叙傾闭上眼睛,放开她,起身出了房间。 胡嘤嘤一口气才吐出来,不是她渣,是这个架势,谁经受得住! 一张脸烧得慌,心跳快要跳到极限,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新婚夜,她因为药性轻薄了他之后产生的浓烈的负罪感和…… 好热! 胡嘤嘤从被子里钻出来,凉快了一会儿,穿上鞋到柜子里挑了件方便的衣服换上,拿了块方巾收拾了一些细软衣物包上,杀到薛和两兄弟的房间里,把两人拎出来。 她现在就走! 悄悄从后门溜出来,走了大概一二百米,一辆普通的马车从身边经过,然后横在他们面前停下。 温言从车上下来,扔给她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胡嘤嘤下意识接住。 “这是什么?” 温言双手抱臂,充满兴味的看着她说道:“给你的生辰礼,你反正不是什么雅人,我送你点路费。” 胡嘤嘤打开一看,里面装了满满一包袱金条,要不是她劲儿大,他这一砸,非得把她砸趴下不可。 “你有毛病吧,这么沉我怎么拿?” 温言敲敲马车,车夫从车上跳下来。 “马车也送你,里面还有吃的喝的跟被褥,要是不方便住客栈,在马车上也能将就一晚上。” 说完挑眉看着她,一副等着表扬的表情,胡嘤嘤翻了个白眼。 “好歹咱们也是兄妹一场,我也没有别的东西能送你。”温言又叹了口气,“我没想到,叙傾的胸襟气魄是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比不了的,你是我亲妹妹,我肯定希望你幸福,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他?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要是个女子……” “那你嫁给他吧,我祝你们幸福。” 胡嘤嘤把金子往马车里随便一扔,招呼着俩小子上了车。薛定平常皮实归皮实,一见到胡嘤嘤就乖得跟什么似的,半点也没闹人,乖乖的跟着薛和坐上车。 胡嘤嘤坐在外面,拿起鞭子适应了一下,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温言。 “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里面装的有东西,你回去再看。我先走了。” 说完拿鞭子在马屁股上一抽,就赶着车走了。 温言哼了一声,只要她要走,他赶紧抽空出来送她,他可是送了一大疙瘩金条呢,就换了一个破荷包。 “啧,这绣工,真没眼看!” 说是这么说,温言把荷包塞到怀里,跟车夫两个人背着手,徒步往回走。 没走多远,实在耐不住好奇心,把车夫支走,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把荷包拆开。里面有一个油纸疙瘩,慢慢打开,里面包着几张纸,看起来像是信。 温言正准备看,看到第一行突然顿住,一目十行往下看,越看脸色越白。薄薄几页纸,压得他的手都在颤抖。 赶紧将信叠起来装进荷包,他站起来,顾不得拍掉粘在身上的土,几个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这里面的内容,告诉他,温家跟突厥一直有联系!他不知道祖父要做什么?他只知道一点,如果胡嘤嘤把信直接给先皇,或者是给言叙傾,他们温家就彻底完了! 胡嘤嘤心情很平静,这两封信,她原本是想用来跟言叙傾换取自由的。从京城一路到江南,温家出了大力,这封信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温家,但是等言叙傾回到京城的时候,等一切都安定下来,温家就完了。 温言跟温良恭对她都不错,这两封信,就算是她把欠温家的情分还上了。至于温言怎么选择……那是以后的事儿了。 赶着马车,一边走一边欣赏路上的风景,有时候停下来解决几个拦路抢劫的盗匪,处理几个盯上他们的暗哨,到兖州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第151章 肉麻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走到半路的时候,胡嘤嘤才想起来,先帝的遗体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才下葬。到时候她这个王妃不在,言叙傾要怎么跟群臣解释? 她说走就走了,从来没替他考虑过。 不过现在想这些问题也已经晚了,她都快走到济南府了。算了,就当欠他的吧,以后有机会再还。 胡嘤嘤找了家客栈先安顿下来,然后在街上画上了暗号,并且暗中打听薛臣的情况,奇怪的是,她打听出来薛臣就在兖州,但是她暗号已经画上好几天了,就是没人主动找上门。 回到客栈问薛和,薛和领着她又到街上转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换了家客栈,胡嘤嘤把薛和兄弟俩安顿好,趁着夜里,悄悄潜进兖州府衙。 隐约记得前几年官员调动,胡青山从豫州调动到济南府,如果薛臣在兖州,他应该也在,直接找他问问。 府衙里的守卫还算严密,但是对于胡嘤嘤来说,只要没有莫云和江作瑜那样的高手坐镇,一般人发现不了她。 府衙前院一片黑灯瞎火,后院里倒是灯火通明,院子里立了好几排侍卫守着,屋子里隐约传出来说话声。 胡嘤嘤从一侧绕到房间后面,扒着窗户往里看。 屋子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从窗户缝里看见七八个人,年纪有老有少,一个个脸上激动得很,好像在吵架。 上首是一个老者,胡嘤嘤还认识,正是帝师方仲宣。胡青山坐在左手边第三个,身份地位看起来不高不低,垂着头不说话。 “我们应该趁着京城局势不定,一举拿下京城,让少主迅速登基称帝,恢复我大燕国号!而不是等在这里浪费时间!” “错了,黄河北岸,横陈着西山军营十万大军!京城还有十万大军,再加上从京畿地区召集的地方卫兵,京城那边少说也有二十万人马,我们怎么拿下京城?” “连睿王都被逼着退守江南,我们若是攻城,先不说黄河北岸的十万大军杀回来,万一睿王趁我们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偷袭,我们岂不是给他人做嫁衣?” “不是还有薛卫呢?薛卫的大军在秦岭以南,趁机包抄,我们的先锋部队只要拖住时间,不是没有一点胜算!我们这边从举旗到现在,招募了十来万大军,薛卫那边也有将近二十万人马,就是拼人数,我们也不一定会输!” “护国公李茂率领三十万兵马守在甘州,谁敢动?” “那也比在这里干等着强,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睿王一统天下把我们都赶尽杀绝?” “我们的兵将才刚刚开始训练,兵法谋略什么的都不会,上了战场上要是连令旗都看不懂,去了也是送命!” “那我们就耗着吗?一天天下去,耗的可都是粮食!” “少主呢?我们报上去,请少主定夺吧……” 一场争吵无疾而终,这种争吵每隔上三两天就会有一次,薛臣嫌烦,躲起来了,丢给方仲宣主持。 他们是什么人,胡嘤嘤大概听薛臣讲过,也从信里看过他们的名字,但是这会儿见了真人有点对不上号。 胡青山从屋子里出来,踱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别人不住在县衙,只有他住在这里,毕竟明面上他还是朝廷的官员,百姓们对他还算信服。 胡嘤嘤趁他开门的时候溜进他的房间。 胡青山点上灯,回头看见她俏皮的对他笑,吓得他哎呦一声坐在凳子上。 “大人,您怎么了?” 外面的侍卫就要进来,胡青山赶忙说道:“没事,看见一只老鼠,吓了一跳。” “您没事就好。” 侍卫的脚步顿了顿,又折返回去。 胡青山看着胡嘤嘤问道:“你怎么来了?” 胡嘤嘤嫌弃的看着他,走过去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来找少主,我已经到了好几天了,在街上画了暗号,但是没人来找我们,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青山本来不是他们的人,可能不太明白她说的暗号,但胡嘤嘤忘了一点,胡青山跟青衣楼接触过,所以也不是完全不懂。 “原来是这样。”他顿了顿才解释道,“少主命人把眼线撤走了,现在济南府这边没有暗线。” 胡嘤嘤心中诧异,面上却是严肃。 “出什么事了?” 胡青山的神情也很郑重。 “那些人仗着手中的钱粮和兵权,想左右少主,少主杀了几个人,勉强镇住局势,但是他们还不死心。少主就把自己的人全部撤走了,打算跟他们来一场拉锯战。” 那些人指的是那些前朝旧部,第一代人拿着前朝的权利和财富,经过一两代人的发展,就认为手里的权势是谈资,想捞取更大的好处。、 胡嘤嘤对那些人有点了解,别看他们刚才说得大义凛然,吵得不可开交,其实还是怕自己捞不到好处,跟着白干。 薛臣心情烦也能理解。 “薛常呢?” “薛常管家出门了,具体的你可以问问少主,我不太清楚。” 只要他还会来就行,那两个小子见不到爹娘有多可怜。 “我去哪儿能找到少主?” 胡青山两手一摊。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只知道少主出门两个时辰了。” 胡嘤嘤啧了一声,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户旁边。 “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说完从窗户里跳出去,然后就看不见踪迹了。胡青山推开窗户看去,胡嘤嘤站在对面的屋顶上冲他招手,然后从房顶上跳向外面。 来到街上,看着两边长长的街道,她有点发愁,该去哪儿找薛臣?薛臣很少出门,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呆着,但是他如果出了门,能去哪里? 胡嘤嘤抬头往二楼有雅间的地方看去,找了半条街,总算在一家茶楼的二楼窗户里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 她冲进茶楼直奔二楼雅间,推开对应的那扇门,薛臣的目光看过来。 “给你线索还找了这么久,你的本事越发退步了。” 胡嘤嘤气呼呼的看着他。 “你看见我在街上画的暗号了吧?”薛臣抬眸看着她没说话,“看见了也不知道回复我,少主啊,你变坏了。” “还有你!”胡嘤嘤抬头看向站在薛臣身后的薛青,指责道,“你不知道少主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不联系我,你也不知道提醒我?” 薛青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胡嘤嘤不客气的坐到薛臣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顿住。 “喝惯了杭州的龙井,我这儿普通的绿茶就看不上眼了。” 薛臣难得的揶揄她一句,胡嘤嘤放下茶杯,抿唇看着他笑道:“少主啊,你就承认你吃醋不就行了?不是那会儿悄悄地黯然伤神,跟我说……后悔了。” 薛臣呛了一下,薛青才反应过来自己多余了,赶忙走到门口,开门出去之后还体贴的把门关上。 “把那两个小子送到温苒那儿!” 薛臣借着交代任务挽回一下形象。薛青已经退到门外,对着他们比了个手势,关上门赶紧窜了。 胡嘤嘤朝街上看去,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兖州这几年发展的不错,那年瘟疫过后可是好几年没这么多人了。 三月初,白天的太阳晒在身上有点热,但是太阳落山之后,空气还是很凉的。胡嘤嘤起身把窗户关上。 薛臣端坐着喝茶,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又咳嗽一声。 胡嘤嘤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笑着看他,还啧啧了两声,突然发现自己以前还是太矜持,总以为他很可怕,不敢有过分的动作,现在看来,在她面前,他都是端着架子。 心底有点紧张。 北方炕多,茶楼的设计是沿着窗户砌上一排长长的炕,再隔成雅间。炕上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放茶具。 上炕要脱鞋,胡嘤嘤起身穿上鞋,从地上绕到薛臣那一边,往他身边一坐,脱鞋上炕,动作一气呵成。 胡嘤嘤双手抱住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软糯糯的说道:“少主啊,我真的好想你啊……” 只有在薛臣身边,她才能彻底放松下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考虑。 但是此时她心里还是有点想法的。 “少主啊,你就不想我吗?” 胡嘤嘤从他肩上抬起头来,看着仍旧一脸淡定从容的薛臣,她都怀疑那天晚上窜到睿王府跟她表白的人不是他了。 薛臣看她一眼,表情差点绷不住。 胡嘤嘤在他面前一向是没皮没脸,薛臣一把就将她扯过来让她坐到腿上,一脸认真的提醒她。 “你现在是有夫之妇。” 胡嘤嘤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伸手戳戳他的胸口。 “我是为了谁才跳入这个火坑的?”她眼珠子转了转,咬唇说道,“不如这样吧,在我向言叙傾讨来和离书之前,我先认你当哥哥,你把我当妹妹看就行。” “妹妹?”薛臣挑眉。 胡嘤嘤嗯了一声,伸手揽上他的细腰,梦里都是这个场景,简直太幸福了…… 薛臣扒拉开她的手,放她下来。 “回去坐好。” 胡嘤嘤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跟薛臣相对而坐,发现他脸上并没有多少郁色,较之以前,反而多了分明朗。 “少主,那帮人各打各的算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薛臣奇怪的抬眸看她,弄得她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亦或者是他不信任她了。 没想到薛臣的关注点跟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不是说认我做哥哥?” 胡嘤嘤才反应过来,甜笑着喊了声:“少主哥哥,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我的表情动作还到位吗?” 薛臣眉头皱了皱。 “算了,还按着以前叫吧。” 太肉麻了,薛臣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二十多年练就的涵养功夫即将破功。胡嘤嘤作死的又来了一句。 “臣哥哥……” 然后她成功的看见薛臣黑了脸,脖子和手背上的青筋崩起来,顿了半晌,在她灼热目光的注视下,薛臣起身,宽大的袖子耷拉下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欲跟上去,出了雅间就被茶楼的小二堵住,问她讨要茶钱。 胡嘤嘤从怀里拿出来一枚银锭扔给小二,出来茶楼的时候就看不见薛臣的影子了。 薛青把薛和兄弟俩送到薛常在兖州的住所,温苒在家,乍一见到两个儿子好端端的站在面前,顿时搂着两个孩子泣不成声,哭了会儿才想起来道谢,抬头就看不见薛青的人影了。 薛青跟胡嘤嘤在茶楼门口碰上,胡嘤嘤拉住薛青问道:“少主出了什么事儿了?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奇奇怪怪?” 薛青看着胡嘤嘤比之从前更加细腻白皙的皮肤,移开视线,淡定道:“没事,少主这几天上火。” 胡嘤嘤哦了一声,问道:“少主现在住在哪儿?你等我一下,我得去一堂客栈,拿点东西。” 薛青想了想,跟着她一起到客栈,取了包袱和马车,两人这才往薛臣住的地方去。 “你在京城的时候过得好吗?睿王有没有欺负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胡嘤嘤有点漫不经心,主要是又回到薛臣身边,她很开心,自然也没多想。 “挺好的,言叙傾武功不如我,真有事儿也是他有事儿,我肯定不会吃亏。” “那就好,少主挺担心你的。” 胡嘤嘤问道:“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你不担心我?” 薛青笑起来牵动嘴角,这两年他不经常笑。 “我也担心你,大家都担心你,薛琴还写信问我呢。” 提起薛琴,胡嘤嘤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记得当时她是跟薛卫走了。 “他们俩成事儿了没?两个人年纪可都不小了……难得又是从小的交情。” 薛青笑笑。 “我也不知道,我不敢问,薛琴那个脾气,我要是敢问,见面了非得揍我一顿。” “那你问薛卫呀?” “我更不敢了,他们两口子联合揍人,谁扛得住。” 胡嘤嘤噗嗤笑了,他这一句两口子把他们两人出卖了个干净。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一个朱红色大门前。 薛青赶着马车从侧门进去。 第152章 你等着我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这里的布置跟青州的宅院没什么区别,胡嘤嘤熟门熟路的摸到薛臣的书房,薛臣正捏着一本书看着,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胡嘤嘤顺着味道走过来,看见薛臣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顺手找了块布巾准备帮他擦头发。 要是以前她也不在意这些,她自己洗澡,也总是不怎么擦头发,不管冬天还是夏天,滴水就让它滴着。但是自从每次都要被金鸽按着把头发擦干才行,到现在她看见没擦干的头发,就会想着帮他擦干。 毕竟天还是挺凉的。 薛臣举着书,她一点一点给他擦着头发,熏香的味道遮掩不住少女身上的馨香,他们两个靠的又近,薛臣的书没看进去。 把头发彻底擦干,胡嘤嘤找来梳子,一下一下帮他梳头,想着已经到了晚上,没必要再挽发髻,她就简单的把他头顶和两鬓边的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 胡嘤嘤绕到前面,发现不挽发髻、披头散发的的发型让他的面相看起来更柔和了一些。 薛臣黑着脸把书放下,转身出去了。 胡嘤嘤追出来,看着他进了隔壁房间,然后把门关上了。搞不懂他这是几个意思,她都已经伏低做小,给他赔礼道歉了,他还生气啊…… 薛青适时地出现在她身边,指着她的衣服提醒道:“你打扮的太花哨了……” 胡嘤嘤低头检查一遍,她穿的衣服还是从杭城带来的,就算是看起来最普通的一件,穿在身上也衬得她富贵逼人。她想着,可能是自己穿的太富贵,提醒了她家少主什么。 于是开口道:“给我准备点普通的衣服。” 薛青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第二天早上,胡嘤嘤的穿着跟以往他们窝在京城宅院里的别无二致。 薛臣打开房门,看见她,又是黑着脸进了书房。 胡嘤嘤问薛青。 “他这是怎么了?” 薛青也不好说什么,只含糊道:“我给你找身男装换上。” 胡嘤嘤哦了一声,跟着薛青去找了一件男装穿上,紧袖窄腰,高高的马尾让她看起来英姿飒爽。 于是她心情很好的去薛臣的书房敲门,征得薛臣的同意之后,慢慢从门缝里钻进去,站到他面前,张开双手,还转了一圈。 薛臣抬头,脑子里嗡了一下,突然捏着鼻子跑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胡嘤嘤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着惹他了!不是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吗? 薛青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看着她,脸也红透了,便把脸转过去,不敢再看。 “薛青,少主到底怎么了?” 薛青红着脸说不清楚。胡嘤嘤直接不客气的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揪得弯下了腰。 “肯定有猫腻,要不然为什么见了我就黑着脸?现在直接躲着我了都!” 薛青弯着腰很不舒服,见她还不明白,连脖子根儿都红透了,趴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胡嘤嘤先是一愣,然后脸色腾地一下也跟薛青一样,红到脖子根上,她,她,她是真没想到! 薛青都不敢看她了,胡嘤嘤窜的比薛臣刚才还快。回到自己的房间,直接把脸埋到被子里,还嫌不够,手脚在床上乱打乱踢了一阵。 然后像烤鱼一样来回翻面,烤的外焦里嫩才从床上坐起来。 “要死了!” 她还以为跟从前一样,可以开点玩笑,何况她又没开车,不过就是喊两句哥哥。谁知道他定力这么低! 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脸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温度又烧上来。胡嘤嘤在房间里待了一天,天黑才敢出来。虽然说她灵魂上年纪不小了,对这种事儿也能看开,但是,看开跟实际遇见还不一样不是。 薛臣跟薛青都不在家,她舒了口气,昨天问了薛常的住处,她打算趁机去看看那俩小子怎么样了。 沿街走着,胡嘤嘤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薛臣印在她额头上的那个吻,一会儿又想起来她轻薄言叙傾的样子。 名义上,她现在还是睿王妃。 狗血的剧情。 把路上的石头踢到一边,加快脚步。一到晚上,小孩子们就都被关在家里,家里的长辈总是吓唬小孩子们外面有拐卖小孩的拐子,要是被拐走了可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路上有行人,却没有一个小孩子。 胡嘤嘤买了一包糖,钻了两条胡同才来带薛常家,她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道警惕的女声问道:“谁呀?” 是温苒的声音,胡嘤嘤应了一声:“是我。” “胡笳姐姐!” 薛和兴奋地跑过来开门。 温苒跟上来揉揉他的脑袋,一边把胡嘤嘤往里面让,一边教育他道:“没大没小,得喊姑姑。” 薛常比胡嘤嘤大不少,但是她只比薛和大不到十岁,叫姐姐也行。 “姑姑。” 薛和小脸耷拉下来,似乎对于低了一辈儿的称呼不太满意,但是又必须要听娘亲的话。胡嘤嘤把手里的糖递给他,说道:“拿去跟弟弟吃吧,我跟你娘说会儿话。”、 薛和的小脸上又露出笑容,拿了糖就跑了,也不管温苒在后面交代他少吃点,牙要坏了。 胡嘤嘤觉得小孩子挺可爱的。 将她让进屋子,温苒突然就跪下来了。胡嘤嘤赶忙托住她的胳膊,说道:“嫂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在灯下看她,她的脸上已经出现细纹,发丝也白了几根,身材瘦削的跟一个纸片人一样,憔悴的不行。 “我得谢你,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们哥俩……”她的声音哽咽,半晌才接着说道,“我听和儿说了,这一路上艰辛,都是你在照顾他们。胡笳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两口子无以为报!你受我一拜!” 说着身子往下沉着又要跪下,胡嘤嘤用力将她扯起来。 “嫂子,不必如此,我今天是来看他们哥俩,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就不来了!” 这么说着,才把她扶起来,两人坐下,温苒的泪珠就一滴接一滴止不住。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宁愿自己吃苦受罪也不愿意让孩子受半点罪! “我已经,已经给当家的写了信,他最快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再让他……” 温苒抹了把泪,胡嘤嘤看得心酸,当即摆手道:“不用再谢了,当年少主救我一命,给我请医问药,费了不少心思才把我救活。我为你们做点事情都是应该的。而且我挺喜欢那两个小子的。” 又坐着说了会儿话,胡嘤嘤就告辞出来了,上次在滕子湖那次看见薛常,就觉得他不复往日光彩,一脸憔悴,却还忍着情绪出来见她。 果然,有了家室就是牵绊。 又想到薛臣,她还记得刚到京城那年,有不少人给他的后院塞女人,最后都被他吩咐扔出去了。 曾经,她跟薛青一度怀疑,她家少主喜欢男人…… 胡嘤嘤打了个寒战,侧脸往旁边看去,不经意看见春杏楼二楼靠窗位置上,一个人影看起来很像她家少主。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往他嘴边送。 春杏楼是什么地方? 胡嘤嘤从门口往里面看去,还能是什么地方?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呗! 她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她虽然穿着男装,但是从身形上看怎么看都是姑娘。春杏楼的老鸨拦住她。 “这里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姑娘,哎,哎!” 胡嘤嘤推开冲上来的老鸨,三几步就冲到楼上。薛臣早就看见她了,对于她没选择直接从窗户里跳进来,而是选择走楼梯还是有点惊讶的。 雅间里除了薛臣,还有几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年纪大的四五十岁,年纪小的也有二三十岁。每个男人身边左右各拥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刚才站在薛臣身边的女子已经躺在地上了,酒壶跟酒杯碎了一地,胡嘤嘤绕过地上的碎瓷片,站到薛臣身边。 薛臣面上挂着浅笑,起身给她使眼色,语带宠溺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胡嘤嘤看看倒在地上的女子,又在雅间里扫视一圈,伸手揽住他的腰,厉声道:“谁让你来这种地方?下次再来,我打断你的腿!走!” 薛臣歉意的对着大家笑笑,被走的太快的胡嘤嘤带的一个踉跄。 “你慢点走,我以后不来了。” 雅间里的男人们惊讶的张开的嘴巴里能塞个鸡蛋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不,不是都说,薛少主不近女色?”年轻人反应最快,桌上最年轻的一个男人说道,“那个女子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 “咱们下去打听打听?” 胡嘤嘤带着一肚子狐疑,就算走在街上,但只要背后看他们的目光没有消失,她就一直揽着薛臣,走的很快。这种目光一直追随了他们两条街,最后被她甩掉了。 她家少主的表现也不寻常。 “少主啊,我刚才的表演还可以吧?” 才发现她的手还在薛臣的腰上,想到薛青跟自己说的话,她赶紧把手收回来。 “少主,能不能,那啥,给我解释一下……” 薛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了半晌才叹道:“你真是变傻了,以前很聪明的,这些我不说你也能想出来。” 胡嘤嘤不服气的回道:“以前我们朝夕相处,你做了什么在想什么,我当然能猜到!现在,我们很久没见了,你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猜?” 她有点泄气。 脑子里想起来刚刚看到的那几个人,恍然大悟道:“那几个人……” 现在是在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胡嘤嘤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小声问道,“少主是想降低他们的防备,让他们狗咬狗,内斗?” 那几个人都是吃喝玩乐的高手,而且手中有钱有粮。结合着昨天晚上听来的墙角,那些人天天争吵,薛臣几乎从不露面。 而在今晚,从来不在会议上露面的少主,跟他们逛青楼,还被一个厉害的女子抓包。 又怂,又弱的形象就立起来了。 主势弱,狗就以为自己是狼。 薛臣给她一个还不算太笨的眼神,胡嘤嘤切了一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少主,薛青说你上火了,要不要抓一副下火药回去熬上?” 薛臣的脸立刻又拉下来,还不知道被胡嘤嘤卖了的薛青猛地打了个喷嚏。抛开身份不说,他长得是真好看,就算走在大街上,都能收获很多女子的芳心。 而且,前朝的那些人,一直想给他塞女人。胡嘤嘤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坐怀不乱的,同时心里又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少主,薛青说你不是上火,说你这两天很奇怪是因为,想……女人。”胡嘤嘤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你要是真,真想,干脆找一个算了,免得我还得……躲起来。” 说到后面,她的舌头都捋不直了,薛臣眼神危险的看着她。感觉到危险,胡嘤嘤立刻撒手准备开溜! “胡嘤嘤!你真以为我不敢……” 薛臣似乎是恼了,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回来,猛然摔到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里面,胡嘤嘤脑子有些懵。然后,让她更懵的是薛臣竟然低头,当街吻上她的唇! 她本能的想往后退,她忘了,他们往巷子里躲的时候,她的后背是靠着墙的。 薛臣的吻技有点青涩,感觉他摸索了半天,在胡嘤嘤的心快要跳出胸腔的时候,他轻轻松开她,两个人的目光对上。 薛臣的声音带着些暗哑。 “别再挑衅我……” 胡嘤嘤捂住嘴巴,两只眼睛像迷失方向的小鹿,眼睛里湿漉漉的,薛臣感觉很烦躁,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烦躁过。 “少,少主……” 胡嘤嘤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她的声音本就好听,此刻好像带了出不出的委屈。 “别多想,我喜欢你,想娶你,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等着我。” 薛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握紧拳头。就算再控制不住对她的占有欲,他也必须要控制。他心底的秘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调整了几个呼吸,薛臣声音淡淡的说道:“走吧。” 胡嘤嘤一直靠着墙看他,还沉浸在他那句“想娶你,你等着我”。 第153章 谋大业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见她不动,薛臣问道:“怎么了?” 胡嘤嘤委屈的说道:“我腿软,走不动路。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发现自己不仅腿软,浑身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好像中了毒一样。薛臣不觉得她是装的,刚才就连他也晃了晃,差点站不稳,狂跳的心提醒着他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我背你。” 薛臣俯身准备背她,胡嘤嘤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但是难得她家少主上道,胡嘤嘤利索的爬到他后背上。 “少主,如果你不是前朝太孙该多好。”胡嘤嘤畅想着未来,“我也不是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我们去到我上辈子生过的地方,该多好。” 薛臣以为她是觉得自己杀过人,所以心里不安。 胡嘤嘤怕他误会,解释道:“我不是说这辈子。我说的是上辈子,上辈子我就是个杀手,杀了很多人,十恶不赦的杀手。” “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温如玉了,你能明白吗?” 薛臣默了默,才问道:“所以,你才会那么努力地练武功?” “所以我才那么能吃!”胡嘤嘤轻笑一声,纠正道,“上辈子做杀手的时候基本上没怎么吃饱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觉得只有吃东西才能缓解焦虑。不过现在我已经好多了,适应了这个世界之后,那些事情就真的像是做梦。” “就当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醒了,我是胡嘤嘤,你是我喜欢的薛臣。” 若是旁人,会觉得她在开玩笑,薛臣却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心底不免升起一股心疼。 胡嘤嘤从他背上跳下来,她有胳膊有腿的,这样让他背着太难为情了。她牵起薛臣的手,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毕竟大部分百姓都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从小是个孤儿,生活的环境很黑暗,很压抑,每天都会死人。我从来没不敢跟别人接触,就算是在生病的时候,我都要保持着清醒,不能让人靠近。” 这些曾经都是不能提起的黑暗过往,但是如今她已经能风轻云淡的说出来,显然是不再感觉孤单。 “你知道我第一次跟碰别人是什么感觉吗?” 薛臣握紧她的手,听她继续说下去,“那是我刚来到这个世界,在寒冷的街上坐了一天,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抱住了你的靴子。我知道自己得救了,那种安心的力量从你的靴子上传播到我心里,我就认定我一定能活下去。” “再到后来知道你的身份,我就认定我们是一样的人。那时候,我还怕你真做了反贼反了天下,搅合了百姓的安宁怎么办?” “我也做了很多傻事,你不仅没有怪罪我,还主动放我走。”她抬头看着薛臣的侧脸问道,“你那个时候是不是觉得我挺烦的?” 薛臣看着前面的路,怎么觉得这条路这么长,再也走不到头了呢? 他摇摇头,说的话却不是摇头的意思。 “是挺烦的,很聒噪,好几次,我想把你丢出去。” 胡嘤嘤瘪瘪嘴。 “那为什么又不丢了呢?” 薛臣眸子里染上几分笑意。 “自己捡的一只小猫,再丢出去多可怜。不如养着吧。” 胡嘤嘤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的话总是很少,天天闷在书房里,又不爱活动,这样的人肯定心思敏感,我怕你憋坏了,才一遍一遍偷袭你,让你也活动活动。” “说来也奇妙,我放着言叙傾那样神仙般的人物不要,偏要往你这儿凑,说不准最后还得跟着你一块儿死……哎,我图个啥呢?”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薛臣心里却很沉重,他不能选择身份出身,所以他这些年都不敢有成家的想法,不敢有感情,就是怕自己不得好死。 但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有人追上来,逼着他继续光复前朝。 “胡嘤嘤!” 薛臣突然喊她的名字,胡嘤嘤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的目光很沉重,让她惊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同时,薛臣带着她纵身一跃,跳上房顶,几个纵步就回到他们住的地方。 “你跟我来书房。” 胡嘤嘤狐疑的跟着他到书房。他的每个书房布置都差不多,书架上挂着一副舆图,见他有看图的架势,胡嘤嘤赶紧多点上几盏灯。但是房间里就算再亮,与涂上的地名也只能看个大概。 “恭王占据京师,西山军营和在京城招募的士兵,加起来估计有二十万左右。黄河沿岸横陈了十万大军,如果真到了要打的地步,这些人马估计不够,从京畿最多还能再招募十万人马。” “睿王退守江南,巡城营和骁骑营的精锐随行,沿路调动各地的卫兵,现在有十三万人马在黄河南岸。但是江南富庶,最南边还有水军,能参军入伍的人马估计有五十万,但是目前能上战场的只有不到二十万人马。” “而且江南是文人的天堂,江南的部将没打过仗,这是他们的弱项。虽然有武定侯、西亭候、东川候和成山候四位侯爷,但他们久居京城,真要打仗,他们守城有余,不是良将。恭王是从战场上出来的,手段狠辣,他的人马骁勇善战,但是言诚书当初防着他,不让他插手政务,也不让他拉拢朝臣,所以现在京城的政务是一团乱麻,让他暂时无暇南下。” “但是一旦等他腾开手,虽然隔着数道天险,但是他要拿下江南也不过是多几年的功夫。就算把整个朝廷搬到江南,但是睿王要想赢,也有点困难。” 胡嘤嘤看着舆图,西边的李贺率领三十万大军驻守甘州,是防备着突厥,突厥野心不小,这几年摩擦不断,家里人怎么打都行,但是边境必须有人值守。这也是言易骁敢逼宫的原因之一。 他自信李贺不敢离开边境。 “我这边不用说,你也看到了,他们各执一词,各自为政,是一群乌合之众。我的精锐人马都在秦岭西南的山区里面。二十万人马,在这场逐鹿天下的战争中不值一提。” 胡嘤嘤认真的看着舆图,思考着他跟自己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恭王和睿王的赢面各占一半,恭王强势,专横,暴虐。睿王冷静、沉稳、有气度,得民心。”她做出总结之后突然明白薛臣的意思,“少主想找睿王合作?” 这下轮到她惊讶了,怪不得言叙傾这么信任她,如果是这样的话,言叙傾为了得到他的支持,用自己来表示诚意? 这么想着,心里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太好受。 想起他那句“虽然我不是非你不可,但我希望你回来”,胡嘤嘤闭上眼睛,原来所有的深情,都是算计。 不过如此也好,她便可以没有负罪感的待在薛臣身边。 薛臣在茶楼里提醒她是有夫之妇,也是在试探她? 她突然觉得有点生气怎么办? 收到她眼神的薛臣上前将她揽在怀里,解释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的心意,想确定一下,我这么做值不值得。不是有意瞒你。” 胡嘤嘤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解了恨才嘟囔道:“在你们眼里,只有感情最不值钱是不是?若我不跟你说我的心里话呢?你是不是一辈子不告诉我?一辈子瞒着我?” “你做这些的代价是什么?你知道吗?万一言叙傾是个靠不住的,到时候你可什么都没有了!” 薛臣将她抱得更紧了,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 “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胡嘤嘤心底一暖,又听他接着说道,“天下百姓苦了很久了,睿王会是一个明君。就算我真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舍了这个身份,摆脱了这些枷锁,你也该替我高兴。” 胡嘤嘤眼睛里含了泪,一无所有就意味着,连命都没有了,或许连尸骨也找不到。她不想看到那一天。却还是应了一声。 “好,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随你。” 薛臣拍拍她的后背,见她表情严肃,轻笑道:“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胡嘤嘤也笑出声来,双手狡黠的环上他的细腰,还掐了一把。 “手感真好,让我担惊受怕这么久,我得收点利息。”薛臣黑着脸把她的手拿开,她又缠上去,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言叙傾的?怎么都不跟我说?” 薛臣动作顿住,一看就是心虚。 “在你给我送信的时候,通过温言联系上的。” 胡嘤嘤抬头,忽然凑到他肩膀上又咬了一口。 薛臣忍着痛说道:“你告诉我皇帝身体不大好,我就一直留意着言易骁的动静,发现他跟江作瑜经常私下见面。你轻点……” 他每说一句,胡嘤嘤就加大力气,感觉口腔里有血腥味才松开嘴。 薛臣扒开衣服一看,肩膀上被她咬了两个牙印,其中一个都渗了血。 “我给你涂点药。” 胡嘤嘤也心虚,薛臣叹了声,安慰她道:“没事,不疼,我就当是捡来的小猫咬的,总不能把她丢出去!” 胡嘤嘤才发现他哪里是闷葫芦,情话说的这不是一套一套的! “我不跟你说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薛臣笑了,继续看着舆图。还有些事没交代完,明天再跟她说吧。 薛臣搬了张椅子坐下来,脑海里却总是想起刚才抱她的场景,唇畔上残留的温度和气息…… 薛臣啧了一声,把脑子里总是闪现出来的旖旎场景清空,起身出去打了一桶冷水浇在身上,他需要冷静冷静。 如今的这个院子是真的安静,安静到薛青都有些不适应了。少主,胡嘤嘤,他,他们三个都在,只是曾经围坐在一起吃饭的那些兄弟们不见了。 少主出来浇了一身水什么也没说就回房间了,他看向胡嘤嘤的房间,突然觉得有点郁闷,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有点烦的时候做点什么呢?比如打坐练功?再比如找人切磋? 找少主吧,他不敢,找胡嘤嘤……算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这一晚上,谁也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薛臣跟胡嘤嘤两个人却是红光满面,精神头儿看起来挺好,他家少主万年不变的表情也换了笑意了。 薛青顶着黑眼圈看看两人,只能低头扒饭了。 吃完饭,薛臣又把胡嘤嘤叫到书房,不知道说了什么,等胡嘤嘤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心情好像不怎么好,回房间收拾了行李就出来了。 胡嘤嘤一脸委屈的看着他家少主,他家少主深情的看着胡嘤嘤。 坐在院子里的薛青直接闭上了眼睛,当情侣谈恋爱的时候,没有一直单身狗是无辜的。 “让薛青送你出城吧。” 薛青睁开眼,看着他们好端端的站着,立刻站直。 胡嘤嘤笑了笑,应了声好。背着包袱转身就朝院子外面走,一直到走出院子都没有回头。 薛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跟上去,想起来她一包袱的金子,就这么背着多沉,准备帮她背包袱。 胡嘤嘤笑了一声躲过去。 “想什么呢?我这包袱里都是衣服,很轻,我自己来就行。” 想起那一包袱黄金,她更加心塞,心里把温言骂了一万遍,早知道她就不把那两封信交给他,以后要是有个万一,也能威胁威胁他,她怎么就这么傻! 再后悔也没有用了,身边一个个都是奥斯卡影帝,能不能活到大结局,她以后只能靠演技了。 到了城门口,薛青像是才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跑回来,到城门口的车马坊买了一匹马给她。 胡嘤嘤这会儿觉得,还是薛青可爱。 “谢了,兄弟,你永远这么傻乎乎的吧,挺可爱的。” 薛青问道:“你要去哪儿?” 胡嘤嘤看着南方,要想手里有更多筹码,她就只能回去。如她家少主所说,江南不缺兵,却缺乏能攻城掠地的将领。 回去了,她才有可能接触到权柄,将来才能保住他们。 想到临走的时候,薛臣凑到她耳边说:“你介不介意我吃软饭?” 然后她就懵了,一直到走出兖州城,回头看着城门的时候,她还是飘着的。果然是美色误人呐…… 哎,这个世界就不能纯洁一点? “去谋大业!保重!” 马蹄扬起一片尘土,胡嘤嘤绝尘而去。薛青没想到,等他们再见面的时候,竟然站在了对立面上! 第154章 偷袭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一副劳碌命,先前是她故意避嫌,不想插手江南的政务和军务,这会儿既然薛臣跟言叙傾达成合作,薛臣的事儿就是她的事儿,她不免就多上了几分心。 她是在跨过黄河的时候发现横陈在黄河北岸的人马有异动。 跟着军中出来采购物资的队伍,混进了军中。 军中人员编制是十人设一小队,百人设一个百夫长,千人设一千夫长,就连火头营的人员编制都十分的严密。她只能到军营中先溜达了一圈,就跟着送米面粮油的商队又出来了。 军营中虽然没有竖旗,但是能看出来军中应该有人坐镇。 胡嘤嘤等到天黑,悄悄溜进军营,军营中的巡逻大概一刻钟一个来回,只在小范围内巡逻,一个时辰一换防。 胡嘤嘤趁换防的时候敲晕了一个兵卒,然后换上兵卒的衣服,拎起兵卒的腰牌看了一眼。 一般情况下,上前线打仗的兵卒腰间都会挂一个竹制的腰牌,上面刻着名字,万一牺牲了,也能根据腰牌对上身份,好给家人报丧。 然后胡嘤嘤易了容,除了身高比那个叫王大壮的兵卒稍微矮一些,身形稍微瘦弱一些,长相上……嗯,她没有喉结,没有胡子,不过在晚上,让人也看不清楚。 一路跟着巡逻的兵卒们换防,换了一次,他们就被换下去休息,军营还没转够一遍。 胡嘤嘤跟着他们回了营帐,大家找到自己的位置,铠甲也不卸,直接抱着兵器躺下。 一溜儿躺了九个人,他们应该是一队的,最里面空出来一个位置应该就是王大壮的。 胡嘤嘤及时走过去,学着他们的样子躺下。从一路巡逻的情况来看,将士们都和衣而睡,盔甲兵器伸手就能摸到,说明已经到了战时准备,随时准备出发了。 她也闭上眼睛睡觉,却不敢睡得太死,随时保持警醒。 大概睡了两三个时辰天就亮了,匆匆吃完早饭,他们继续去巡逻。 胡嘤嘤一直闷着头跟在最后面,大家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王大壮的身高在男人堆里确实不高,大家可能太过于紧张,以至于没有发现自己的同伴早就被换了。 白天仍旧是一刻钟巡逻一个来回,在一片区域巡逻一个时辰就换防,照例是换一次就休息,巡逻两个时辰休息一次。白天休息的时间短。吃完饭,大概休息了半个时辰,他们就继续巡逻。 下午的时候正好换到帅帐附近,胡嘤嘤留意着帅帐里面的动静,看见几个穿着长衫的书生模样的人进进出出,这些人一看就是幕僚。 看来是言易骁亲自坐镇军营了,难怪防卫比之从前更严密。 去的时候,她很轻松的就绕过他们的哨兵,回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哨兵比从前多了。 京城现在能控制的区域不大,也就京畿直隶地区,向西有护国公李茂,北边有突厥,东北女真族独立,东边盘踞着前朝的势力,南边富庶的地方被言叙倾占着。西南山地,薛卫的二十万大军比横陈在黄河南岸的人马更难对付。 天下果然还是四分五裂了。 巡逻了一个时辰,也没看见言易骁,没想到换防后,竟然换到存放粮草的地方。粮草就在主帐旁边不远处,一天下来,又一个晚上,胡嘤嘤才把军营转了一遍。 粗略算了一下人数,这边的人马大概已经增加到十五六万人了。 白天的时候隔着河望了一下,河对岸军旗飘扬,看起来正势不可挡。 胡嘤嘤想着凭她一己之力,就是想烧粮草也难,没有火油,粮草很难点着。 但是火油味道很大,还没进军营估计就暴露了。她想了半天,决定去火头营看看有没有猪油或者是牛油羊油一类的油料。 偷偷溜进火头营,没找到猪油,倒是找到好几罐食用油,她分了好几趟把所有食用油浇在粮食上。 等油将粮食浸透,又去找来油布,油布是用桐油浸泡过的,易燃。 费劲儿扒拉的把油布弄来,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河边有风,顺着风向把油布点着,火势一下子窜起来。 凌晨正是大家最懈怠的时候,点着粮草,胡嘤嘤脱下盔甲,一路绕过巡逻的兵卒,又点了几个营帐,然后迅速跳进河里,朝河对岸游去。 这个时候,河里的水流不急,水也比较清澈,就是水有点凉。 胡嘤嘤听着身后逐渐嘈杂的军营,回头看了一眼冲天的火光,心情不能算轻松。 她虽然烧了敌军的粮草,但那些粮食却是百姓们辛苦种出来的,就这么烧了太可惜了。 她也只是感慨一下,然后一头扎进水中,朝着河对岸游去。 河对岸的江勘北看见对面的火光,心中大喜,急忙召集各位将领,准备突袭。 胡嘤嘤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河边巡逻的兵卒吓了一跳,急忙警戒。正准备登船率领先锋部队突袭的池敏一身金甲,看见她从水里钻出来,赶忙跑过来喝退兵卒。 胡嘤嘤看着他问道:“你们准备突袭?” 从河对岸游过来消耗了很大体力,岸边有风,她浑身湿透,风吹来有点冷。 问完她就打了个喷嚏,池敏一愣,急忙解下披风递给她。 胡嘤嘤道了声谢,接过来披上。 “言易骁亲自坐镇军营,等你们过去的时候,火势差不多也控制住了,错失了最佳时机,偷袭没有任何意义。” 池敏也是熟读兵书的人,闻言,对她的话十分认同。 但是军令已经下了,他必须执行。 胡嘤嘤皱皱眉,继续说道,“带我去见你们主帅,我从对面过来,对面军营里什么情况我最清楚。” “粮草是您烧的?” 池敏不免惊讶的问出声来,赶紧领着她去见江勘北。一路到了主账,里面灯火通明,江勘北跟其他将领正在看舆图,脸上有愁容。河对岸的异动他们也发现了,但是一来他们隔着黄河天险,二来,他们的船比对方精良,真要打也不怕。 担心的是两边都是温朝的百姓,对面的兵卒,也是温朝的兵卒。他们从心底里就不想打。安逸久了的人都不太愿意打仗,江勘北久居高位,更是如此。 见领了军令出去的池敏又折返回来,江勘北猛然从椅子上惊起。 “敌军袭营了?”等看见跟在他身后的胡嘤嘤时,虽然疑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起身抱拳道,“臣见过王妃。” 胡嘤嘤身上湿漉漉的,身上的披风也湿的差不多了,她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说到道:“对面的军营纪律分明,我虽然烧了他们的粮草,但是事先并未与你们通风报信,你们现在去偷袭我恐怕把人马折进去。而且,对面是恭王亲自坐镇,恭王这些年的脾气虽然不大好,但是看样子行军布阵很有一套。” “我是从河对面游过来的,保不齐对面也有这样的高手,我的提议是,先看好我们的粮草,把易燃的油布跟油料都收起来,帐篷最好也扎远点,我们也得防着对方少我们的粮草。” “再沿岸警戒,我怕对方来偷袭。” 江勘北也有此顾虑,但是越听到后面越惊讶,不由得问道:“王妃学过兵法?” 胡嘤嘤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做个局,引对方来偷袭。先试探试探也行。学过一点,不是很精透。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按照原计划偷袭,但是不要往敌营里面深入,就在沿岸打一杆子,把声势做的浩大一点,打一杆子就赶紧回来,注意安全。” 在场的都是熟读兵书的将领,一听这个意思就知道了,池敏看了一眼江勘北,见他点头,立刻领命出去了。 这个时候不能耽误一点时间,所有的谋略都在一盏茶的功夫里面。兵卒们都登上船了,池敏一到,船立刻开拔。但是火光将天边映照的很亮,他们还没有靠近,对面负责警戒的哨兵就发现了他们。 池敏心中暗叹一声,对方果然军纪严明,就算粮草被烧了,也不见丝毫慌乱。 吩咐弓箭手往岸上放箭,如果能趁着天黑过河,先埋伏起来,等火势刚烧起来就立刻偷袭,这才是最好的时机。 岸上也拉起警戒线,弓箭手也朝着他们,一桶箭是十支,几轮之后,连岸边都没靠近,池敏就吩咐掉头回去。 言易骁被烧了粮草,冷哼一声,第一时间就组织了两队二十个人乘着小船出发,到河中心的时候弃了船,游到对岸,他们身上都背着火油,第一队负责在岸边偷袭,吸引视线,第二队十个人趁乱往军营里摸索。 胡嘤嘤换了一身男装回到主帐里,听见外面的嘈杂声,不一会儿就有兵卒来报,说是在河里发现了小船。 “咱们去看看粮草吧。” 江勘北最不放心的就是粮草,虽然早就做了安排。 胡嘤嘤想着正好能趁机看看己方的情形,江勘北带领的是温朝的精锐,由巡城营、骁骑营和沿路的卫兵重组成的大军,应该错不了。 于是跟着他们一起出去,还没靠近胡嘤嘤就闻见了火油味儿,果不其然,巡逻的兵卒发现有人潜伏进来,立刻做出了反应,将人活捉了。 被扔在地上的三个人被麻绳捆着,嘴巴用布条紧紧勒住,不耽误他们说话,却让他们不能咬舌自尽。 “你们来了多少人?” 一个百夫长模样的将领问道,三个人骨头都很硬,没一个人说话的。将领一巴掌打在最近的那个兵卒脸上,把他们绑在身上的火油取下来浇在他们身上,冷声道,“既然不说,就把你们当成粮草点了!” 剧烈的火油味儿让人心里害怕。 “大家都是同根,你们却要做反贼,为虎作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拿来火把,作势要要往他们身上烧。那三个人这才害怕,但是其中两个人仍旧咬死不吭声,有一个被吓得哭了。 胡嘤嘤觉得稀奇,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少年,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像是刚招募从军。 “你说。”她指着正在哭得少年,吩咐道,“把他嘴里的布条解了。” 百夫长看看江勘北,吩咐道:“解了。” 捆他们的兵卒才上前去把布条解开。胡嘤嘤问道:“你说吧,这次偷袭,你们来了几个人?” 少年害怕的看着她,虽然不明白军营里为什么会有女人,但是她的语气听起来比较亲切。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 “一共两个队,二十个人。” 江勘北对百夫长点点头,百夫长立刻派人去搜寻其他人。 胡嘤嘤又问道:“你看起来不像受过训练的兵卒,你是刚从军?” 少年急忙解释道:“我家就是黄河边上的,从小就在水里长大,这次征兵,我本来不想来的,但是朝廷强制征兵,我水性好,对这一片儿也熟,所以今天晚上的活儿就把我安排来了。” “我是小老百姓,根本不知道朝廷为什么要打,为什么突然就一分为二了,我只知道,我要是不参军,朝廷就派人去抓我爹娘。姐姐,我这被抓了,他们不会为难我爹娘吧?” 少年脸上出现惧怕,侧脸看见跟他一起被抓住的两个同伴已经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不由得害怕道,“我们真不是反贼!” 胡嘤嘤问道:“你们军营里,跟你一样情况的人多吗?” 少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胡嘤嘤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没想过能不能活命的事儿。 “不少,我有好几个发小都是被强制征兵的,军营里有一小半人都是这样,我们也没受过多少训练,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见再问不出什么了,胡嘤嘤起身看向江勘北。 江勘北很擅长察言观色,没办法,身处兵部尚书这个职位上,必须要揣测生意,都说伴君如伴虎,万一哪里没顾及上,保不准就要掉脑袋。 他试探性的问道:“王妃有何高见?” 胡嘤嘤皱皱眉头,问道:“先将他们带下去,我有个想法。” 百夫长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说连尸体带活捉的,一共才十九个人,还有一个人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潜伏在军营里,几乎翻遍军营也没找到。 第155章 硬骨头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有一个漏网之鱼,整个军营瞬间警戒起来,同时江勘北也在考虑一个问题,这个小兵说的话能不能信。 胡嘤嘤提出来的建议他们也想到了,但是犹豫纠结的原因就是怕得到的消息不真,可要真的去调查取证,又很麻烦,也不太现实。 正犹豫间,池敏率众回来,一进营帐就把遭遇说了,虽说是白跑一趟,但是至少看见对方并没有乱了阵脚,说明敌人比想象中难缠。 朝堂上,大家习惯将对方的细节放大去解读,但是战场上如果再按照朝堂上那一套…… “哪怕是先太子在时,恭王也从未经手过朝政,他手底下的幕僚品阶最高也不过是个同进士,恭王尚武,未必有你们弯弯曲曲的心思。” 胡嘤嘤一语点醒众人,她的专业是杀人,只知道机会稍纵即逝,有时候让人来不及思考,江勘北足够谨慎,但是做事优柔寡断,确实不是能攻城掠地的将领。 池敏倒是还可以,但是他更擅长听从并执行命令。 成山候魏承建父子虽然护着言叙倾从京城一路到江南,但是他们曾经有异心,不算绝对忠诚,江勘北不敢重用他。 东川候年纪大了,武定侯在杭城,西亭候的长子卫舒尚了建乐公主,属于皇亲国戚,早就失去了斗志。 年轻人们又太冒进,算了一圈下来,还真是无将可用。 胡嘤嘤从主帐里出来,顺着河边往上游随便走着,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来前世,她从组织里叛逃出来,被一路追杀……直到遇见老兵,他用自己一身军功,给她换了个机会。 她曾经在雪鹰特种部队里特训过一段时间,也学了点兵法谋略。不过她更擅长单独行动,她背着一身血债,如果牺牲了,也算还清了债。 只是没想到她来到这里,更没想到当反贼多年,现在一跃成了睿王妃,如果恭王不逼宫,她现在说不准已经成了皇后。 不过她能有现在的身份并不是她有多努力,而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有一个好出身,比努力更重要。 普通人不管怎么努力始终都只是普通人,而他们这些有身份的人又会被身份束缚得没有自由,行止不能由心。 还真是烦躁。 “末将见过王妃。” 胡嘤嘤定睛一看,身着金甲的魏廷瀚从对面走来,对着她抱拳。 胡嘤嘤心思一动问道:“江大人给你安排了什么差事?” 她孤身一人火烧了恭王的粮草,这个功劳就算放在前朝也算得上大功劳,但是文臣们对此可能没什么概念,武将们都知道这很不容易。 魏廷瀚佩服她,对她的态度很恭敬。 “江大人命末将沿河巡逻,以防对面偷袭。” 胡嘤嘤皱眉看他,难为江勘北能想到这么一个既重要,又不会威胁到他,还不会让人觉得不受重视的差事。 这个差事魏廷瀚必须要接,还得做好。 “最后一个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末将在下游的岸边发现了水迹,他们来的时候凫水,所到之处皆有水迹。从寻到的水迹来看,最后一个人应该是逃回去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又沿河上下游巡视了一遍,正打算去禀报。” 胡嘤嘤嗯了一声。 “我随便走走。” “末将告退。” 胡嘤嘤脚步顿住,折返回去,问江勘北要了一个营帐,同时给言叙倾写了封信她想要调兵指挥权。 不管他跟薛臣做了什么约定,她想要一个自由,如果他同意,敢把军权给她,她就帮他打回去,打到京城。 如果不同意,她就不再插手江南这边的防务,为了避嫌,她就去找薛卫跟薛琴,暂时避开。 她现在很少失眠,但是今天晚上,听着外面的巡逻的脚步声,她难得失眠了。翻来覆去,天快亮了才眯了会儿,她的信跟军报夜间就送出去了,快马加鞭,到驿站换上快马,继续往杭城送去。 最快三天一个来回,不过第二天一早,河对岸就开始调兵遣将,估计等不了三天,两军就要交战。 果不其然,卯时初对面就升起了炊烟,那时候天还不亮,是魏廷瀚为了确定那个来偷袭的兵卒是不是跳河回去,悄悄划了一条小船,追到河心,闻见柴火味儿。 赶紧回来禀报。 主帐里的灯亮了一晚上,江勘北熬的两眼通红,他年纪也不算小了,池敏跟魏廷瀚都是一晚上没睡,但是他们两个脸上却没什么疲色。 一大早,河对岸一条条战船齐头并进,好在消息得到的及时,他们这边也有准备。 胡嘤嘤起来的时候兵卒们正忙着登船,到处都是脚步声。 她想了想,抬脚迈上了魏廷瀚的战船。她想看看他的能力。 江勘北留营,今天的战场主要在河面上。 黄河最窄处只有十几米,但是两边都是峡谷,河流湍急。 最宽的地方在长垣县大车集,两岸相距四十多里。 他们这里的河面不算很宽,一眼能望见对岸,大概两里多地。船行的也不算快,很快就在河中心相遇。 言易骁果然没有打算玩儿阴谋诡计,直接攻打过来。离得近了,胡嘤嘤看见他大马金刀的坐在甲板上,一挥手,无数支羽箭像黑色的雨点。 兵将门举起盾牌,掩护着弓箭手也朝着对面射箭。箭雨过后,对方直接开着船撞上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们都被动的很。 魏廷瀚拿起一支纯铁打造的箭搭在弓上,把弓拉满,对准对面主船上的旗杆,咻的一声,将旗杆切断。 他们才算扳回一局。 两方的战船你贴着我我贴着你,双方的人马互相跳到对方船上厮杀。 “尔等兵将听着,恭王谋逆,若有弃械投降者,既往不咎!” 魏廷瀚大吼一声,顺手斩杀了一个冲上来的兵卒,“谁斩逆贼头颅,封万户侯!” 胡嘤嘤提着刀替他挡住一支暗箭,因为他太出风头,那边的弓箭手盯上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放暗箭。 “多谢!” 胡嘤嘤顺着暗箭的方向看去,折身跳过去将弓箭手杀了。言易骁看过来,目光中带着挑衅。 擒贼先擒王,胡嘤嘤一路杀过来。言易骁躲都没躲,甚至唇边还带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心中警铃大作,忽觉侧后方升起一股杀气,急忙闪避开。回头瞧见江作瑜已经闪身站在言易骁前面。 他仍旧是黑衣,却没再蒙面。 他的脸很普通,瘦脱了相,看起来只剩下阴鸷。 胡嘤嘤打起精神,江作瑜动作很快,比薛卫快。她应对起来很吃力,他们的动作快到别人几乎看不清,魏廷瀚搭上一支箭,瞄了半天,最后怕误伤了胡嘤嘤,又放下了。 不少尸首落入水中,顺着河水往下飘,红水以河心为圆心像四周扩散。 胡嘤嘤年轻,这些年从来不敢懈怠,打起精神跟江作瑜交手,虽然处处受到压制,奈何对方不得,但是对方想要杀她也不容易。 因为心里忌惮江作瑜,一开始胡嘤嘤怕自己不是对手,毕竟从来没有跟他交过手。 但是打到现在,她只剩下兴奋,越打越兴奋,招式越狠辣,江作瑜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对手。 这一场仗打到黄昏,江作瑜数次想脱身,又被胡嘤嘤缠上来追着不放。他心里一恼,讥诮道:“敢把我当成练手工具的人,你还是第一个!有意思……” 他用尽全力挥出一刀,胡嘤嘤用尽全力去接。她其实能避开,但是却不想避开,想试试自己和他还差多少。 刀身咔嚓一下断了一截,胡嘤嘤被震的身子往后飞出去,刀风所过之处,桅杆断裂。 这就是差距,胡嘤嘤忍住体内的气血翻涌,翻身落在己方的船上,身子控制不住的继续后退,魏廷瀚闪身挡在她身后,替她挡住了一部分冲击。 擦擦嘴角溢出来的血迹,她起身看着江作瑜回到言易骁身边。 言易骁下令收兵。 收兵的号角声响起,已经缠斗了一天的双方人马疲累的回到自己的船上,掉在水里的尸首早就飘走看不见踪迹。 回到岸上,胡嘤嘤回到营帐,坐下来调理内息。经此一战,她知道自己输给江作瑜的不是武功招式,她输的是内息,是年纪,再过五年,她肯定能打败他! 今天这场仗,谁也没赢,谁也没输,这是消耗战,打到最后就看谁先把人马耗干净。有江作瑜在,谁也动不了言易骁,有温家在,对方也动不了言叙倾。 打仗就是先把一方的人马耗完,把躲在后面的那个人抓住或者杀了,再或者像前朝一样,将他们逼得躲在暗处。 有脚步声停在营帐门口,她睁开眼,是魏廷瀚亲自来给她送饭。 “劳烦魏统领跑一趟。” 魏廷瀚把饭菜摆到桌子上,倾身抱拳道:“王妃的本事令人佩服,您用完饭早点休息。” 说完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转身离去,胡嘤嘤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起身坐下吃饭。 简单的两个菜一碗米饭,一碗咸汤,简单,却很用心,也代表了他的态度。 魏廷瀚有胆识有谋略,也有心机,更会揣度人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简单吃了点继续打坐,江作瑜内力深厚,她若不接那一招现在便可以安然无恙,但是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跟他的差距。接了这一招……她现在五脏六腑都快被散了,估计得还十来天养。 她受了伤,所以也不去逞能,先把伤养好,等言叙傾的信。 当天晚上敌军没有再试图过河,因为天上一轮月亮照的河水明亮,哪怕是一叶小扁舟,或者是一个人从对岸游过来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进入战时准备,大家抓紧时间修整,胡嘤嘤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从营帐里出来,江寒应腰间挎着一把大刀,右手握在刀柄上,站在她营帐门口。 “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也算打过几次交道,胡嘤嘤知道言叙傾看中他,他是从杭城连夜赶来的? 江寒应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并一个虎符递给她。 “王爷交代,让我亲手把这封信跟虎符交给你,并且交代属下亲自跟您说一声,家父跟军中诸将皆听从调遣。” 胡嘤嘤狐疑的接过信封,拆开来看,信封里反而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设想过他可能会同意自己的要求,但是她个人感觉这种可能非常小,从某种意义上说,把调兵的权利给她,就相当于把自己的人手交到了薛臣手里。 他答应的这般干脆,难道不怕? 看出她心中所想,江寒应解释道:“王爷是一个君子,他信你,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小小的虎符躺在他的手上,拥有了这个东西不代表着拥有军权,它代表的是言叙傾对她的信任。 胡嘤嘤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 江寒应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江寒应愿投身行伍,请王妃成全!” 他的本事和能力胡嘤嘤很清楚,他能来就是如虎添翼。 “好,我们一起,打回去!” 胡嘤嘤拿着虎符去了主帐,江勘北连续熬了两夜,眼睛里全部都是血丝。他显然是早就得到消息了,早就将军中千夫长以上级别的将官都召集在主帐。 见她拿着虎符进来,他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从主位上起身,率领众位将军单膝跪在地上,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臣等拜见王妃!” 不说别的,她先是火烧了敌军粮草,又跟江作瑜缠斗一天,这份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此刻大家对她都是心服口服。 胡嘤嘤平静道:“都起来吧,我们来看舆图。” 她跟薛臣还算默契,昨夜睡前想了很多,言易骁亲自来到黄河北岸,打算南下,京城那边必定有高人坐镇,细数京城所有武将,禁卫军统领高达当年曾再护国公李茂麾下,打过突厥人。 他本来可以不用战队,无论谁做皇帝,他都是无限荣宠。从他投靠言易骁就能开出来一点,他们是同样的人,都崇尚武力解决问题。 只有把他留在京城,言易骁才能放心的亲自来征战。 她这边要拖住言易骁的主力,那边交给薛臣,但是两边都是不太好啃的硬骨头。 第156章 战术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站在言叙傾的位置上想想问题,这个位置上如果不是她坐镇,薛臣是不会相信他的,换言之,他也不会相信薛臣。 就算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也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更何况他们两个是敌人。 而她跟薛臣是可以互相信任的。言叙傾没有选择,他也可以不用选择。把前线的兵力交给她,万一她反水,他就彻底输了。 胡嘤嘤也挺佩服他这一点的。江寒应说的对,他却是是一个君子。 简单见过礼之后,胡嘤嘤只留下了军中的高级将领,其他人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警戒。胡嘤嘤看着舆图分析道:“江南会水的将士不在少数,先选出来一批水性好的斥候,游到河对岸去监控敌军。这个任务,池将军下去安排。” 池敏恭敬应了声是。 她指着上游位置。 “大车集,河道宽且泥沙多,但是现在还不到汛期,泥沙大多干枯,行军时只要小心些就能避开。我们先派出哨兵和斥候到那边打探地形。同时派出一队人马顺着河道上下排查敌军可能过河的地方,留人值守。” “这个任务很重要,必须确保万无一失。魏将军,交给你了。” 魏廷瀚从下首站出来,应了声是。 “军营的日常防守跟军需,江尚书,由你统领。” 这些天江勘北为了顾全大局,熬得瘦了一大圈,现在只分给他这么一点任务,他紧绷的心弦立刻就松懈下来了,更何况她他在京城中本来就是干这些差事的,当即应是。 关于军营里的其它细节,她一个一个交代下去,最后轮到江寒应,她抿唇笑笑。 “你的任务很简单,做先锋,领一千人马,不论白天黑夜,任何时候,渡江过去偷袭。我要让他们不得安宁,不能睡一个囫囵觉!” “再派几个嗓门大的,朝对方军营里喊,喊什么你自己丈量,能把军心喊散了,给你记一大功。” 主动权要握在他们手里才行。 先锋最容易立功,江寒应之前在鹰卫里的功劳不能算军功,何况有没有功劳还难说。 一番安排,每个人都很满意。 领了差事的众人出了营帐之后各司其职,最后把魏廷瀚单独留下来。 “我的意思你都明白?” 魏廷瀚是聪明人,她让江寒应去袭扰对方,就是想逼着对方做决定,以言易骁的性格,要么直接强行过河,要么听从幕僚的建议,选取合适的地点过河。 如果直接过河,他们就在岸边等着,布个局把人引进圈套里面。 如果从其他地方过河,那就在他们过河的地方等着。 总之一句话,主动权要在他们手里。 她不用说的很清楚,魏廷瀚就什么都明白。 “王妃愿意提携末将,末将感激不尽。” 胡嘤嘤点点头,交代道:“那就好好做。” 魏廷瀚抱拳之后退出营帐。 她不是为了说这几句话才把他留下的,留下他是为了让众人看到她对他的重视,魏廷瀚那么聪明的人,岂能看不明白? 出了营帐之后,看着井然有序的军营,面上露出笑容。宫变那天晚上,他确实是在观望,想看看两位皇子哪一个更值得追随。 现在看来他赌对了。 薛臣收到消息,知道她拿了虎符,已经入驻军营,默了默,把信烧了。言叙傾确实是一个让人信服的对手。 薛常去京城打探消息已经回来了,那边确定是高达坐镇,不太着急的庶务暂时压着,着急的,比如军需粮草,直接由高达统筹。 这个人不显山露水,在言诚书身边做了十多年禁军统领,却是个狠角色。 高达后方坐镇,在京畿地区大肆征兵。朝廷有明文规定,不准在农忙的时候征兵,但是他一反常态选择在这个时候征兵,说明一个问题。 言易骁准备猛攻而且不给自己留后路。 薛臣看着舆图,手指在几个地方点了点,胡嘤嘤那边要是再不扭转战局,等言易骁挥军南下,声势上占了先机,他们要打起来也艰难。 他这边,必须破了高达跟言易骁的联系,将整体一分为二。 不过眼下,他还有一件事儿要做。 先镇住底下这群牛鬼蛇神。 能吵起来的几个都是小蚂蚱,蹦哒的欢,手里却没有实权,才会通过说话和吵架的方式突显自己。 薛臣从来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他能用上的只有三个人,掌管兵马的范逸臣,统筹粮草的陈民,以及负责钱粮调度的钱鑫。 从前朝末期开始,地方的将领把控军权,他们本来能在新旧朝交替的时候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但谁也没想到新朝竟然是先从京师开始瓦解。温家从京城往外一点点蚕食他们的势力。 范逸臣对前朝和言家都没什么衷心,之所以随着薛臣一同起兵,很大程度上是想借着前朝的名义给自己捞点好处。 他等了很多年,行事有点急躁,老早就把人马调度到京畿附近,从来不把薛臣放在眼里。 但他有个弱点,穷兵黩武,日常只顾操练兵马,屯田基本上荒废了。给他的军队粮草供应的是粮草商陈民,陈民将军营的屯田收过去,雇人耕种,收上来的粮食低价卖给他。两个人原本好的穿一条裤子,收成好的时候,粮价低,收成不好,粮价高的时候,范逸臣就不乐意了。 两个人自此生出嫌隙。 钱鑫是范逸臣的钱袋子,从中间斡旋一二,三个人勉强维持面上的平和。 薛臣哼了一声,自古以来,朝廷覆灭之际,不乏忠臣良将,但是大部分都是魑魅魍魉的小鬼,可笑的是,小鬼们还自以为自己是阎王,想到人间闯一闯! “薛青,帮我办件事儿!” 钱鑫在酒楼吃完饭,转身去了青楼,在青楼里厮混到半夜,哼着曲儿往住处走。身边跟着四五个护卫,都是范逸臣派来保护他的。 暗地里还有很多人保护着他, 他自认自己不能做个乱世枭雄,但是等将来做个户部尚书也不错。 正美滋滋的往回走,街上很黑,除了他看不见一个人,他的宅子就在主街上,距离县衙就隔着一个转弯,从县衙门口经过的时候,转头往里面看。 突然感觉脖子一凉,一个人从身边窜过去,他还伸手摸了摸,黏糊糊的血沾了一手。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他身边的护卫才反应过来。 一切来不及反应,薛青拉下面巾,在街上绕了一圈,回去跟薛臣禀报。 薛臣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接下来让他们狗咬狗吧。” 薛臣孤身在兖州,身边有范逸臣的眼线,他身边的人范逸臣都知道,但是他自从来到兖州之后,深居简出,基本上不出门,对他们也从不干扰。 范逸臣把身边的人想了一遍,很他有嫌隙的几个人都被他捋出来,思来想去,决定先去拜会薛臣,有几个疑点他想先弄清楚。 薛青将人领到客厅,薛臣故意换了身烟灰色的锦缎长袍,腼腆笑着进客厅招待他。 范逸臣打量着眼前“孱弱”的年轻公子,眼底有几分轻蔑,说话更是毫不客气。 “少主,我是个粗人,有话就不绕弯子了,我的属下钱鑫你认识吧?” 薛臣一愣,回头看了眼薛青,薛青板着脸摇头。他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实在是……不识得钱大人,范大人可是有什么诉求?” 范逸臣瞧着他说话期期艾艾说不清楚,长相气质又偏阴柔,心中不喜的很。 “他死了,少主可知道是谁下的手?” 他眼睛直直的盯着他,观察他的反应。就见薛臣先是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后又是惊恐的赶忙摆手。 “不,不是我,我都不认识他!” 范逸臣心底也觉得不大可能,他们这位少主可真是……懦弱无能! 他心里升起一股得意,连老天都助他,当即有几分轻蔑的起身,走到门口又突然顿住,转过身来问道:“前些日,少主身边不是有一女子,这几日怎么没瞧见?” 薛臣脸上尽是尴尬之色,红着脸期期艾艾半天,弄得范逸臣没了耐心,薛青赶忙给他使眼色打圆场将人哄了出来,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范逸臣带着有色眼光看了里面一眼,呵了两声走了没再问。 薛青舒了口气,回头见自家少主正面无表情的靠在椅子上喝茶,想到刚才自己跟范逸臣说的话,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薛臣抬眸瞥他一眼,吓得他赶紧请罪。 “少主,是您交代我说您不行的,您没有不行,您很行……”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歧义,薛臣看他的目光直接将他打穿钉在墙上。 “我,我……” “自己去领罚吧。” 薛臣懒得跟他计较,起身回到书房修身养性。范逸臣借机把几个跟他不合的人打压下去,没过几天就听说他跟陈民闹翻的消息。 胡嘤嘤这边江寒应一连扰了言易骁好几天,双方开过几次战,都是小打小闹,你打我就跑,你不打我就扰。 敌军在阵前喊的话,在言易骁的军中掀起不小的骚动,但是骚动被他强势镇压下去了,新募的这些兵卒一家老小都在京畿,就算知道他是逆贼也不敢造次。 江寒应只挑衅不正面迎战的做法让言易骁颇为恼怒。跟幕僚商议,幕僚给了几个建议,他最属意的是沿河上下游寻找突破口,寻机偷偷过河,伺机包抄。 对面迎风飘扬的还是兵部尚书江勘北的大旗,言易骁深知他是个什么人,在官场里浮沉久了身上没有锐气,就只会点偷袭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战术! 说干就干,当天夜里,言易骁部下就有两支队伍悄悄的从上游的浅滩处和下游的渡口过河。 魏廷瀚第一时间就将情报送到胡嘤嘤的大帐里,胡嘤嘤即刻下达指令,命令魏廷瀚和池敏两支先锋部队在两侧埋伏。 本部留江勘北镇守,她迅速组织一支人马登船,杀向河对岸的言易骁的营帐。 对方想做局,本部只是一个空壳子,不会留太多人值守,果然,她杀过去的时候,营帐里只剩下十分之一的人手,还都是新近招募的新兵,被他们连喊带吓唬的,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拿下了。 她趁机连夜拿下了周围两个县城,江勘北跟她一前一后过河,带着人马将她打下的县城接管。江寒应将投降的新兵重新编排,整顿人马之后继续北上,他们短暂修整了两个时辰,胡嘤嘤就带着人马往回赶,魏廷瀚跟池敏的任何一个遇上言易骁的主力都是死路一条,偷袭占据的优势在天亮以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作用了。 他们缠住言易骁,给她腾出手来把言易骁背后紧靠的两个县城跟他的联系切断,然后掉过头来把言易骁困在中间,让他腹背受敌,从战术上先占据优势,挫败军中的锐气! 魏廷瀚守在上游,夜里听见动静之后就在两边设下埋伏,他正遇上言易骁的主力,趁天黑偷袭赢得了先机,将军厮杀在一处,到天亮时已经是言易骁占据了先机。 池敏处只遇上了一小支人马,两军杀到半夜,池敏率领部下赶到上游支援,言易骁腹背受敌,知道自己中了埋伏,幕僚建议他退回岸上被他否决了。 这个时候回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对方肯定是布好了局等着他往里跳,天黑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但是他能猜到对方如果兵分几路的话,跟他们缠斗的人并不会很多。 他心里不慌,将士们就都有数了。 魏廷瀚这一场打得很吃力,直到池敏来援的时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们两人在近卫军中就认识,老搭档虽然没有切实上过战场,但是默契还是有的,两人一里一外将言易骁的包围撕开一个口子,逼着他往河边退。 言易骁已经看出他们的意图,冷哼一声,下令不准后退,并强硬的向前逼近,两方人马打到中午。后方突然传来喊杀声,胡嘤嘤到岸边的时候,先派了哨兵打探他们往那边来了,耽误了点时间。 第157章 公平竞争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他们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言易骁围在中间。胡嘤嘤带着人马一来,战局瞬间扭转,他们在人数上差不多,士气最高的却是胡嘤嘤这边的人马。 池敏灭了一支人马,率兵支援,胡嘤嘤刚从河北过来,配合着魏廷瀚三打一,己方士气越来越高,已经打了一整晚,眼看着快中午了,将士们都有点撑不住。 言易骁骑在马上刚砍了一个冲过来的兵卒,回头看向一身戎装的胡嘤嘤,突然眯眯眼。 “撤!” 言易骁高喊一声,却并没有朝着后方撤去,而是边打边退,向着前方闯过去。他们这边紧追不舍,魏廷瀚留下整顿兵马,胡嘤嘤追着上去。 经过一夜激战,言易骁十五万人马还余十万左右,胡嘤嘤不敢追的太紧,加急信送到杭城,杭城瞬间就紧张戒备起来。 魏廷瀚整顿好兵马,跟池敏一左一右追上来,始终将言易骁包围在中间。 胡嘤嘤给薛卫去了一封信,薛卫收到信后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兵马横在前面堵住言易骁的去路。 他们的包围圈拉的很大,等言易骁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入薛卫的埋伏。 胡嘤嘤的战术就是消耗,不分白天黑夜的消耗着他们的精力和体力,消耗着将士们的意志。 言易骁初时觉得这场仗打得太小儿科,战术兵法谋略并无出彩之处,现在回想起来,他存了轻视之心才会大意。 看着两侧连绵严密的山脉,他们被追到现在,每个将士都是疲累难受,几乎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他们带的干粮只剩下最后一顿,按照以往的惯例,吃了这一顿就该背水一战了。 他坐在高处的石头上,并没什么后悔。他跟先太子只差两岁,父皇前面没了那么多孩子,太子的身体不算好,为人太过温吞,他自认比太子有魄力,但是父皇对太子更看中一些。 这些他都忍了,他也从未做出过出格的事情,言叙倾没了的两个未婚妻都是先太子干的。父皇却不责罚他,还替他掩饰。 先太子死了,又不是他干的,他还力挽狂澜,背了骂名将所有的事情扛下来,没想到最后又是为他人做嫁衣! 凭什么所有人都站在言叙倾那边! 他不服气,也不后悔。 “通知下去,吃完最后一顿饭,死战最后一场!” 十万兵马,加上路上跑的,被追散的,死了的,他还剩三万人左右,最后一场死战,至少损对方五万兵马,这就够了。 几路哨兵打探回来的消息都一样,对方停下来整顿兵马,胡嘤嘤默了默,吩咐下去生火做饭,休整之后等魏廷瀚跟池敏的队伍跟上来,合起来吃一顿饱饭休息好。 第二天一早,两军在山谷前一片开阔的沙地遇上,一直厮杀了近两天。言易骁的人马被打散,这场仗从开始打的时候到现在历时将近一个月,天气在白天的时候已经热起来了,在黑夜即将过去,天边露出一丝光亮的时候,胡嘤嘤勒马。 她身上脸上,还有山上地上树上,入目的地方,横七竖八,一层一层尸体摞起来,将士们都极累,却都绷着一根弦,把一具具尸体翻过来,寻找敌方的将领。 一把刀突然从一堆尸体下面斜射出来,刺向马肚子,胡嘤嘤双腿一裹马腹,马儿扬起前蹄,经过漫长厮杀的胡嘤嘤手臂一软,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马蹄踏着那只手臂落下来,手臂的主人就再无动静了。 下面的动作很快,魏廷瀚负伤来报,没有找到言易骁。 早就在预料之中,胡嘤嘤看向他还在流血的胳膊,说道:“你们先疗伤,整顿好之后去跟江寒应汇合,通知江勘北沿路设卡,截断恭王往京城的退路。” 言易骁溃散了六七万人马,她怕对方是故意的,先散后聚,直奔杭城,人们对散兵的防备心低,要是让他们偷偷过了江,把杭城拿下…… 胡嘤嘤简单休整之后,写信交代了江勘北安排防务,便孤身一人快马往杭州赶去。 路上确实看见很多散兵,但各地都在有序组织收纳这些人,胡嘤嘤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快到杭城,温言得了信接上她,见面的时候将她上下打量。 “没受伤吧?” 语气中的关心也十分真切,上一次分别的时候,胡嘤嘤想着以后跟温家在没什么牵扯,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她的动向温言一清二楚。 “没事。” 她腰侧有伤,不算严重。温言松了口气。 “温家眼线来报,说你打了胜仗,王爷让我加强杭城防卫,将溃散的人马收编,目前已经收编了将近两万人,你不用太过担心。” 胡嘤嘤敏锐捕捉到他话里的几个点。 “温家的眼线如今全握在你手里吗?杭城的防卫也在你手里?” 温言眉头挑了挑,看着她严肃道:“不全在我手里,祖父手中有一大部分,我是到了杭城之后重新联络当年的眼线,重新铺起来的网,我手里的人都是叙倾的人。” 胡嘤嘤听他王爷叙倾来回切换,联想到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寻常,也不再多问。自己给他的东西倒是能牵制温公,但是言叙倾还要用温言,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温言对她神秘一笑,说道,“叙倾虽然没问,但我知道他早就想着你回来,你回来他会很高兴。” 对他明显的替言叙倾说话,胡嘤嘤不失礼貌的笑笑。 “他在哪儿,我有事儿问他。” 温言劝道:“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 胡嘤嘤瞪他。 “好,我不说了,你们两口子的事情自己说去,就是要打架我也不管了!” 胡嘤嘤头疼的扶额,心里苦恼的紧,她脑门上挂着大大的已婚两个字,跟言叙倾的相处也尴尬的要命。 “他在哪儿?” 两人奔向杭城,直奔行宫,胡嘤嘤跳下马,把缰绳扔给门口看门的兵卒,大步往行宫里走。 “书房,你自己去找吧,我就送到这儿。” 温言顿了顿,摇摇头,转身回自己的衙门,现在整个杭城的安危都交给他负责,而逃脱的恭王下落不明。 胡嘤嘤迎面遇上准备回府的谭相,谭相两手交叠,对她行礼,胡嘤嘤抱拳还礼。两人错身走过去之后,谭泉看着胡嘤嘤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睿王为什么要娶她,也知道自家女儿跟她差别在哪里。 当初的刺杀,对方没提,可能是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收起心思背着手离开了,不过是一个插曲,胡嘤嘤找到书房,十里从书房外的院子就迎上来,笑呵呵的将她引到书房。 星夜兼程,一身疲惫的胡嘤嘤突然觉得,没必要质问谁,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幼稚。搭上房门的手放下来,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言叙倾一身常服站在门口,面上含笑看她,胡嘤嘤垂眸,不管什么时候,他永远是一副无辜又深情的样子,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想生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发作,也不知道为什么发作。 “进来吧。” 言叙倾侧身让她进去,胡嘤嘤进到房间里面,两个人客客气气的坐在两侧。 “你跟薛臣达成了什么协议?跟我有关的。” 她无权干涉他们做其他的事情,只是不喜欢他们的斗争和博弈拿她做筹码和棋子,她生气,气薛臣,也气言叙倾。 言叙倾抿唇,半晌才说道:“我们没有拿你做交易,薛少主要一次让你重新选择的机会,我答应了。” 胡嘤嘤一愣,不知该说什么,他完全可以借机挑拨她和薛臣的关系。 “你们的情分我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你可以自己问他。我确实因你得了些好处,但是说实话,我并不想。” “我不想放你走,也不想你心里住着别人。但事实上是,不管我对你多包容,多在意,你仍是想逃离,我不想让我们最后成为敌人,比起老死不相往来,我愿意放了你。” “我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只要你在选择的时候,把我当成一个选项,考虑考虑。” 他越是深情,越是君子,胡嘤嘤就越难说出拒绝的话,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赶路太急,她嘴唇上起了一圈干皮,言叙倾亲自倒了杯水你给她。 胡嘤嘤盯着他手中的水杯顿了半晌,舒口气接过来,淡淡的说道:“不要对我好,不要靠近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值得你对我好!” 她心里十分抗拒他的靠近,本意是不想伤害他,在言叙倾看来,却是她心底动摇了。 “你值得,你很善良,我心悦你,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我不强迫你,把话说开也好,薛少主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我们公平竞争。” 一番谈话最后无疾而终,胡嘤嘤回房间洗漱之后,因为太过乏累,躺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很少睡得这么沉,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进来,走到床前把她身上滑落下去的薄毯往上拉了拉。 她想睁开眼,却实在醒不过来。言叙倾的手轻轻在她脸上抚了抚,俯身在她额前落下一吻,看她睡得熟,起身又走了。 胡嘤嘤以为自己在做梦,一觉睡到天大亮,醒来浑身都是疼的,金鸽伺候她洗漱收拾之后,胡嘤嘤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瞧见十里过来。 “王爷在等王妃用膳。” 胡嘤嘤看看天色,这会儿吃早饭太晚,吃午饭太早。 “你们家王爷还没吃饭?” 十里小意道:“我们王爷早上起来上朝的时候吃了点,这会儿正好饿了,也不是刻意等王妃用膳。” 胡嘤嘤叹气道:“那走吧。” 她也想自在一些,所以有些话就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就行了。江南的早餐种类丰富,她吃了几口却有点吃不下去,从战场上下来,她一直感觉不太舒服,看见红色的食物,或者是尝到肉腥味儿就会想吐。 她咬了一口小笼包,突然侧身朝着一边干呕。言叙倾吃饭的动作顿住,脸色有些不好。 “要不要……请个大夫?” 他的话顿住,胡嘤嘤抬头看他,见他脸色很白,表情严肃,心神一动,解释道:“你以为我……”她顿了顿,摇头笑道,“我杀了太多人,尝到肉腥味儿,有点难受。” 言叙倾瞧着她碗里的半个小笼包,吩咐十里将桌子上所有的荤腥都撤下去,摆满的桌子立刻空了一半,只剩下清粥咸菜和馒头。 胡嘤嘤勉强吃了一个馒头,就着咸菜把粥喝了。 “你辛苦了。” 胡嘤嘤摇头,问道:“找到恭王的下落了吗?” 言叙倾摇头。 “还在找,不过有点麻烦,以江作瑜的身份和阅历,除非他们主动现身,我们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 “不过你不用担心,高达还在京城,他们不会不露面。” 一口吞不下大象,这些事情不能急。吃完饭胡嘤嘤出门去找温言,言叙倾继续处理公务。 从某种方面来说,言叙倾跟薛臣有一些共同点,越来越能沉住气,气势上越来越像了。 范逸臣试探完薛臣之后,回去跟陈民翻脸之后找上薛常。陈民不过是第一楼底下的一个小掌柜,第一楼的大小掌柜折损在京城不少,山中无老虎,陈民这只小虾米也敢称大王。 薛常是大掌柜温善章的乘龙快婿,能从京城套出来,可见有几分本事。 于是,粮草这事儿就落在了薛常头上,薛常接手粮草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撺掇范逸臣出手,去抢无名县的粮仓。 陈民手里有多少粮食谁也不知道,总是藏着掖着,好跟范逸臣讲价钱,薛常接手之后,陈民不乐意,悄悄将粮草都烧了,看见火光,范逸臣怒极,派人去将陈民砍死,赶紧组织人手去救火。 粮仓里的粮草早就被薛常换成稻草,稻草上泼了火油,瞬间窜起的火苗连仓库周边的民房一起烧着。 兖州城一时间人心惶惶。 薛常此时提出攻打无名县就顺理成章了。为了稳定军心,范逸臣派兵攻打无名县,因南边恭王吃了败仗,无名县守将并无战心,不过一天功夫大队就杀进无名县。 第158章 节哀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尝到甜头的范逸臣一连出手拿下好几个县城,京城那边并没有半点反应,他便大着胆子继续往前,准备打下何方县。 不料在攻打何方县的路上被人偷袭,丢盔弃甲不说,他自己在混乱中被人砍了脑袋,手底下几员大将也被被乱刀砍死。 底下群龙无首一团乱麻,薛臣拂拂衣袖,走到人前,名正言顺的将范逸臣剩下的人马收拢,一鼓作气打到京城脚下。 江寒应的兵马在何方县三十里之外的山中驻扎下来,整个天下一多半在言叙傾手中,但是西南和东部在薛臣手中,两方势力隔着京城,指向固收京城的高达,言叙傾亲自从率大军从杭城来到何方县,薛臣退到东边,言叙傾率众从何方县入京。 从当初狼狈外逃到重回京城,用了不到半年时间。 胡嘤嘤一马当先停在城门之下,抬头看去,城墙上森然的守卫之中,高达铁甲金盔,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弓箭手冲她射箭。 羽箭的箭头密集如雨点一般砸下来,将底下试图攻城的将士们逼退。江勘北亲自上阵喊话,让他弃械投降,说恭王已经死了,让他不必要死守,只要他打开城门,怎么怎么的。 曾经跟高达有交情的官员一个个上阵喊了一天,城楼上回应他们的只有冰冷的羽箭。言叙傾跟薛臣几乎是约好的,三十万人马硬生生攻城。两边加上云梯往城墙上爬,沉重的攻城木一下一下撞击着城门。 城墙之下堆了无数尸体,后面的将士踩着前面将士的尸首往上爬,城楼上落下来的滚石热油,城墙下没有一具完整的尸首,焦臭味儿与血腥味儿混杂在一起,胡嘤嘤俯身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还觉得难受。 太阳从天的尽头落下,西方的云彩一片通红,第一轮攻城之后,从城墙上掉下来的尸体和已经对在城脚下的尸首被一起拉走,挖了个大坑埋下,第二天继续攻城。 城内的百姓们隔着城门感受着城外的恐惧,有人在街上喊着:“大温朝正统的皇上要回来了,快开门去迎接皇上回京!” 喊声跑了两条街就没再听见声音了,过去的五个多月里,京城的路上随处可见血迹,百姓们生怕自己说错话,生怕连累自己,乱世小民,最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安稳。 “皇上回来了!恭王已死!” “恭迎皇上!” 乱七八糟的声音在街上响起,有人冲到城门口,企图打开城门,被城门口的兵卒乱刀砍死,尸体也没人处理,就随便丢在街上。 就算如此,仍旧有人前仆后继,城内的街上落了一层尸体之后,有朝廷的官员登上城墙,从城楼上跳下去,以抵抗高达的暴行。 如果把京城围起来,京城里的粮草支撑不了一个月,但是高达若是存心跟他们对抗到底的话,肯定是百姓们先被耗干,到时候打下一座空城并没有意义。 他们的家在京城。 只有硬打这一条路。 言叙傾换上一袭白衣,迎面望着远方。感受到他目光的薛臣回望过去,两个人的目的一致,两人的个人恩怨,等先打下京城再说。 胡嘤嘤做了一个鹰爪,绑上钢丝绳,用重弩将鹰爪射向城楼,鹰爪勾住城楼的屋檐,她顺着钢绳爬上城楼。一时间,守着城楼的兵卒手中的大刀劈头盖脸的朝她砍过来。 城楼上地方狭窄,她无处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推着已经杀红眼的兵卒向后退,一边冲一边喊道:“尔等皆是我朝兵将,为何甘当反贼?” “高达反贼,快出来受死!” 胡嘤嘤凭一己之力在城楼上开了个口子,薛青、江寒应、魏廷瀚等人顺着绳索爬上来,城楼上的被撕开口子,兵卒们冲上来,几方人马缠斗在一处。 攻城木一下一下,终于将城门撞开一个口子,高达率领部众从里面冲出来,直直朝着言叙傾冲过来,一队人马层层叠叠的将言叙傾护在中间,温言和莫云分别在他两边,就算江作瑜来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一番混乱厮杀,江勘北负伤,高达一刀将他打下马,江勘北到底是老将,顺着马肚子又重新翻上来,与他缠斗。 江寒应在城楼上望见这边的场景,见池敏跟上来,便沿着城墙退下去,纵马折返回来。江勘北应对高达很吃力,但是年轻人都攻到城墙上去了,他这边必须顶住。 “父亲!” 有他加入战局,高达一不敌二,很快就负了伤。他死死地盯着言叙傾,仰天大笑两声,这场仗他只能死打,他就没想过他能活着! 他环顾了如修罗场一般的场景,大吼道:“温家、言家,你们当初如何勾结,如何害我高家,我高达就算下地狱也要拉你们垫背!” 江寒应一刀劈在他胸口,他身体向后落下马,摔在地上再没动静。 从攻城到现在,一共经历了六天,六天里每天都死人,每天都死很多人。这一片的土地已经被血水浸透,往下挖三尺,仍旧能看见血色。 又一天太阳落幕,一切都将在黎明前结束。 胡嘤嘤浑身是伤,站在城楼上往下望,一瞬间的晕眩让她差点从城楼上跌落下去。池敏拉她一把,将她拽回来。 胡嘤嘤跟他道了声谢,他身上到处都是血污,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大家都差不多。所幸,城内的百姓没有怎么遭殃。 一切都结束了。 胡嘤嘤看着仍旧在城外安营扎寨的言叙傾跟薛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言叙傾和薛臣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样,从来不会同时出现,他们也不会同时出现在人前。 但当他们遇见时,就意味着有一方要消失。 胡嘤嘤总算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总是一黑一白,穿着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白天和黑夜有交集的时候,就意味着消亡。 她的心一紧,回头,江寒应、池敏、魏廷瀚和薛青全部带着人重新退出京城,城墙脚下,两方的兵将仍旧收拾着尸体。 偌大的城墙瞬间变得空旷起来,只有她一个人站着。 她看去的时候,薛臣和言叙傾的目光也在看她。薛臣抿着唇没有说话,言叙傾却是笑了笑。 可能是天太黑,她没有看清楚,也可能是,他们不想让她看见。 她茫然的下了城墙,到京城里随便找了个地方洗漱干净,走在街上有人从门缝里往外探出脑袋,看见有人走在街上,吓得又缩回去。胡嘤嘤茫然的在街上看着,突然轻嗤一声,这就是他们说好的给她重新选择一次吗? 她顿住脚步,折身跑回王府,王府的大门被贴了封条,翻墙进去发现里面的东西被查封干净,她不甘心,又找到温府,温府空无一人,里面一样的干干净净。 胡嘤嘤从温府跑出来,颓然的蹲在街上,京城里她熟悉的地方几乎都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偌大的京城,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蹲在街头看天,从月亮看到星星,再看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朝阳升起,来到这个世界七年了,她几乎已经忘了曾经的自己,心底还抱有一丝清醒,她想逃避,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她都可以安慰自己,没事儿,她的少主会等她,言叙傾也可以没有她。 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多了一个胡嘤嘤就变得不一样,没有她,一切也都还在原本的轨道上。 “你真的不去看看吗?”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胡嘤嘤回头,看见江寒应抱臂站着,“你想让谁赢?” 胡嘤嘤艰难开口问道:“谁会赢?” 江寒应摇头道:“我猜王爷会赢。” 胡嘤嘤想站起来却没能起来,蹲了一晚上的腿早就麻木得动弹不得,她跌坐在地上揉揉腿,等过去了那股劲儿才站起来,踉跄着往城楼上跑。 薛臣只剩下不到无万兵马,而言叙傾这边至少还有十五万人。胡嘤嘤一边跑一边自责,她早该想到薛臣,早该知道她家少主赢面不大,为什么还傻傻的坐了一晚上?她该早点陪着他,至少能同生共死! 她径直上了城楼,看着城门前的空地上厮杀成一片,她的目光在厮杀的人群里面寻找薛臣,终于在很远很远的后方看见薛臣。他骑在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的战局,感受到他的目光。 朝她看了一眼,抓住缰绳冲进混战中。 胡嘤嘤的心提起来,目光紧紧地抓住他的影子,他杀了几个人,他身上受的每一道伤口,他中箭了…… 胡嘤嘤转身往城楼下跑,被江寒应拦住。 “他们给了你一晚上的时间,你没有选择,现在就不要插手!” 胡嘤嘤拂开他的手臂,不顾一切的往城楼下跑。江寒应追上去拦她,胡嘤嘤突然拔出腰间挂着的长刀对着他砍去,趁他踱步的功夫直接从台阶上跳起下去。骑上马冲出城门。 胡嘤嘤的去路被厮杀在一起的兵卒挡住,她焦急的避开厮杀寻找着薛臣的影子,双方人马都在有意的避开她,但是乱战中难免有误伤。江寒应追上来挑开向她飞过来的刀子,劝道:“王妃!您该去找王爷!” 胡嘤嘤干脆站在马上,终于找到薛臣的踪迹,她骑马直接闯过去,人潮将她和江寒应冲散,她正在一步一步靠近薛臣。 但败势却是不可阻挡的,她看见薛青护着薛臣往西山奔去。 “驾!” 好容易冲出人群,胡嘤嘤竭尽全力追上去,言叙傾看着她渐渐远去甚至消失的身影,突然纵马跟上。 “叙傾!” 温言阻拦不及,带着护卫赶紧追上。胡嘤嘤混乱的脑子里已经来不及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败了该怎么办,她只想找到薛臣,她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她很怕! 这辈子的她太过优柔寡断,太容易患得患失,少主很失望吧,会不会生她的气…… 薛臣和薛青站在悬崖边上,面对后面追来的追兵,他笑了笑,朝来路看了看,什么也没说,纵身跳下去,就连薛青也没反应过来。 “少主!” 胡嘤嘤瞳孔一所,从马上跳下来飞奔上去,也纵身跃下。 一切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胡嘤嘤伸手想去抓住薛臣,薛臣却将她的手拂开了,眼睛里流露出无奈,对她摇头笑道:“他是君子,会照顾好你的,从今往后,不用再选择了……” 绳索缠住她的腰,让她下落的趋势瞬间顿住,胡嘤嘤的心脏紧成一团,拔出匕首把缠在腰上的绳索割断,身体笔直的朝悬崖底下摔去。 薛臣睁着眼睛躺在地上,胡嘤嘤爬过去,伸出来的两只手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没眨眼睛,她不敢眨眼睛。 “少主……” 才一开口,滚烫的热泪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滴落下来,暗红色的血蔓延开,她一直打颤的两只手放在他脸上,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当机。 像心脏被别人挖走,痛不欲生,她高傲的少主,就这么败了吗? 胡嘤嘤想到什么,在他脸上脖子上捏,想找出金针,薛臣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的,对,肯定不是他! 越找越绝望,胡嘤嘤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忍不住将他的上身抱起来,泪光中似乎看到他耳后有一个小黑点。 胡嘤嘤擦擦眼泪,瞪大眼睛,确实是一个黑点,她顿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去摸,她的手指一直在抖。 不是薛臣! 她手指顿住,猛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个世界上,易容功夫出神入化,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只有一个人。 言叙傾顺着绳索从悬崖上面跳下来,看到神情木然的胡嘤嘤怀中抱着薛臣的尸首,他的心脏也是一紧。 温言晚一步,见她没事松了口气,他们都不知道她跟薛臣的交情,没有人知道她会为了薛臣不顾一切的跳下来。 温言上前扳住胡嘤嘤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难受,但是人已经死了,你节哀。” 胡嘤嘤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伤心,脸上笑着,泪却流下来。 “对,人死了,这个天下安定了。” 第159章 皇上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薛臣死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前朝少主。所有的束缚和枷锁在这一场争夺中全部湮灭了。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胡嘤嘤推开温言,俯身将薛臣背起来,很多事情她不知道,也没有资格去问,但是她讨厌这种把她蒙在鼓里,也讨厌算计,更讨厌拿这么多人命去换取自由。 这一刻她背上背着的不是薛臣,她知道他不是薛臣,却没办法把他以原本的身份掩埋。他是薛三十八,那个易容术可以以假乱真的薛三十八。 他是一个影子,他用了最高级的易容来改变面貌,为的就是这一死,这一次让世人都相信前朝少主已经死了。 胡嘤嘤的每一步路都很沉重,她背着他不知该往何处去,只记得他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妹妹,就埋在京郊。四下看了看,难为她还记得他说过的地方。 “你们都别跟着我!” 身后言叙倾跟温言都跟着她,胡嘤嘤冷淡的开了口之后,他们就顿住了,看着她一瘸一拐的往深山走。 从悬崖上摔下来,她也受了伤,伤在腿上,初时不觉得疼,走起路来才发现她根本走不快。 “也好,我再多陪你一会儿,承蒙你照顾,这些年我过得很幸福。” 胡嘤嘤想起来离开青州的那个雨夜,薛三十八将她往背上一扔,背着她跑了一个晚上。那时候她还有心思睡觉,觉得他们很厉害,能给她撑起来一片天,能护住她,她自己不用怎么操心。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他们的能力也都是有限的,曾经在一起的那些人全都死了。很多年没见薛三十八,还以为他一直在海岛上。 “我把你跟你妹妹埋在一起吧。”胡嘤嘤凭着印象找了半天,实在找不到当初见过的小坟包了,好几年没来,坟包早就塌下去,被野草盖住了,“对不住,我找不到你妹妹了。” 胡嘤嘤把他放下,用刀在地上挖了个坑。看着他那张跟薛臣一模一样的脸,说道,“少主,从今往后你就自由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把尸体放进坑里埋上,对着坟包看了一会儿,无奈道:“三十八,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怎么给你立碑,委屈你了,我得回去救薛青,我怕我回去晚了,薛青就没命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薛青那个傻乎乎的,估计不知道他不是少主,看见他跳下去估计吓傻了,要是忘了逃被人抓住,可就麻烦了。 胡嘤嘤腿上很疼,她忍着疼找到出路,路口有几匹马正在吃草,胡嘤嘤拉过来一匹骑上,已经是半夜了,打了一天,到处都是尸体。她先去了他们跳下来的悬崖,果不其然,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悬崖边上有两匹马正在吃草,可能是言叙倾给她留下的,因为不知道她从哪里出来,所以沿路各个路口都给她留了马。 胡嘤嘤调转方向朝着京城过去,夜色下还能看到清理战场的兵卒,胡嘤嘤勒马问道:“王爷呢?” 兵卒看见是她,赶忙回道:“回王妃娘娘,王爷已经回宫了,交代小的见您告诉您一声。” 胡嘤嘤应了声知道了就纵马奔回京城,城门没关,她一路骑马到宫门口。 温言一直在宫门口等着,看见她赶紧迎上来。目光紧张的盯着她问道:“你,你没事吗?” 胡嘤嘤张嘴问道:“薛青呢?我要保他!”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跟薛臣的关系,而且这件事本来就不算秘密,该知道的都知道。以往温言可能还会劝她几句,但是经过白天的事情,他什么也不敢说。 “在牢里,我等着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胡嘤嘤斜瞥他一眼,说道:“带我过去。” 她很急,但是一迈腿就算新的疼,温言忍不住劝道:“我找一个骄子抬着你。” 胡嘤嘤直接拒绝,翻身上马问道:“在哪个牢里?” “温家的地牢。” 胡嘤嘤伸手将他拉上马带路,在他的指挥下来到温家在京城中设置的地牢,就在温家胡同的温宅里。两人跳下马,温言放慢脚步等着胡嘤嘤跟上,两人径直来到书房。 温言伸手将书架上的书本取下来,露出里面的机关,将机关轻轻一按,墙上便出现一个石门,半开的石门里有台阶通往地下。 胡嘤嘤心头突然一阵悸动,加快步伐,迎面正遇上温忆寒。 她警惕的看着他,温忆寒对她行了个礼,侧身让到一边。胡嘤嘤绕过她,快步到地牢里看见薛青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 “薛青!” 大口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他的表情痛苦,看见她惊慌失措的跑过来,拼命想忍住疼痛,想安慰她不用害怕,张嘴又是一口血,吐了胡嘤嘤一手。 “薛青!”胡嘤嘤冲温言吼道,“解药呢?快救他!” 温言手忙脚乱的在身上翻了一遍,转身看向折返回来的温忆寒,问道:“祖父,解药呢?” 温忆寒冷冷的看着他们,沉声道:“你是未来的皇后,你身上不应该有污点。” 血越抹越多,亲眼看见薛臣坠落崖底的时候和这一刻,她害怕到压抑不住的颤抖,她甚至来不及想,满脸杀气的拔刀站起来。 “解药呢?” 温忆寒一点也不害怕,仰着脸说道:“断肠散没有解药,服下去之后,会肝肠寸断,我这是为你好。” 胡嘤嘤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温言额头上冷汗直冒,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她的动作,一边恳求道:“祖父,您把解药拿出来!” 温忆寒半点不为所动,冷哼一声:“她还敢杀我不成!” 胡嘤嘤握紧刀柄劈向温忆寒,她用尽浑身的力气砍下去,仿若杀神降临。 莫云挡在温忆寒前面,石室空间狭小,这一击他只能硬生生扛下来! 被愤怒和害怕情绪操控的胡嘤嘤十成力气砸在剑上,莫云的两只手承受不住这份力道,长剑脱手掉在地上,他体内血气翻涌,身子向后带着温忆寒一起撞在石壁上。 胡嘤嘤一击不中,回过头来看薛青,薛青用尽浑身的力气朝她伸手,冷凝的血液让她五感迟钝,出于本能的握住他的手,听他虚弱无力的说道:“我,我去追随少主,你,你保重……” “薛青……” 薛青的手无力的垂下去,胡嘤嘤口腔里溢满血腥味,突然张嘴吐了一口血。 胡嘤嘤抬头越过莫云看向他身后的温忆寒,冷声说道:“这笔血债我记下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跟温家不死不休!” 她将薛青背在背上,起身越过几人,温忆寒在她背后提醒道:“别忘了你也姓温!” 胡嘤嘤仰脸笑了笑,轻蔑的目光看向他。 “你以为我是真的温如玉吗?温如玉早就死了!”她转身看着温言,“温如玉欠温家的我已经还清了,以后我们就是敌人。” 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薛青离开了。将她捆在后背上骑马出城,路过,看见城门口的小酒馆,她踹开门进去,提了一坛清酒,丢下一枚碎银子。 城门仍旧没关,她骑在马背上慢慢走着,漫无目的,薛臣的计划他们都不知道,他们都死了。胡嘤嘤这一刻突然很怨恨薛臣,本来这一切都可以不用发生的。 她就这几个朋友,一个个离开,让她心里充满愧疚。 “薛青你想去哪儿?”没人回应她,她看着茫茫的黑夜,自言自语道,“我们还能去哪儿?” 曾经觉得有薛臣的地方就有家,现在所有人都死了,他不知道在哪里。 “不知道你跟薛三十八对不对脾性,也没见你们说过几次话,他一个人挺孤单的,你们一起做个伴吧。” 薛三十八的坟头旁边又多了一个包,胡嘤嘤把酒封拍开,在坟前浇上半坛子,剩下的半坛子自己喝了。 对着两个坟头坐到天亮,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摔倒,身后突然有人扶住她。她立刻伸手扣住对方的脉门,回头一看。 “胡笳,是我。” 薛常眼睛里有红血丝,跟她一样应该有两个晚上没睡觉了。 胡嘤嘤放开他,问道:“他呢?” 薛常看着两个坟包默了默才说道:“死了,我来看他。” 胡嘤嘤冷眼瞧着他将竹篮里的香案和贡品拿出来,围着坟包插上白幡,跪下磕了几个头。 “他的计划你都知道?” 薛常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才跟她解释道:“胡笳姑娘,他有苦衷,你不要怪他,我们都不怪他。如果是我死了,我的妻儿也死了,我们都不会怪他。” “我们本来就该为国尽忠。前朝走向衰败,我们不服气,我们想争一争,少主本来可以有千万种手段拿下这个天下,但是他放弃了,你也看到我们这一路走来有多辛苦,少主不想用不择手段的方法去争天下。” “我们输了,我们就认,曾经最好的同伴死了,活着的人就来给他们上一炷香,这是我们约定好的。胡笳姑娘不必难过。” 胡嘤嘤上辈子的亲人早就死干净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以为生死距离他们很远,一时接受不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希望薛常给她一些建议。薛常摇摇头。 “我打算带着妻儿隐居,认真做一个市井小民或者商人,我还想去一趟边城,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出关做生意。” “薛卫他们呢?” 薛卫还带领着二十万兵马,当初为了牵制李贺,他的兵马并没有大动,仍旧驻扎在四川。 如果他也参与那场大战的话,赢的人或许就是他们。 “少主怕有人趁乱祸害百姓,薛卫的人手都散出去清理匪患了,现在既然不打仗了,言叙倾是一个明君,会接受他的人手的。” 胡嘤嘤讶异道:“少主跟言叙倾到底进行了什么交易?为什么明明能赢,最终……却落到这个下场。” 她的目光看向鼓起来的两个坟包,替他们不值。 薛常看了看她,解释道:“这些年来追随少主的人一个个心怀鬼胎,少主若是赢了,少不得又要争斗几年,我们的人并不全是跟我们一条心的人,这些人马,少主花了多少功夫才将他们分散开,不如就彻底散去。” “分而治之,将他们消耗掉,这样言家的江山就坐稳了。”薛常叹了口气,“说来惭愧,跟在少主身边二十多年,我竟不知少主的心思……言家的江山坐稳了,你往后的日子才能更好。” 一句话让胡嘤嘤泪目。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要我了?” 薛常赶紧摆手。 “胡笳妹子,少主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 “少主的意思,少主是说他的身份见不得光,你跟着他不如跟着言叙倾……他的原话是他配不上你!” 胡嘤嘤蹲在地上放声大哭,急得薛常一个劲儿的往山林深处看,胡嘤嘤顺着他的视线追过去,除了惊起一群飞鸟,山林深处什么也没有。 “薛臣,你给我出来!” 她喊了一声,回应她的是孤寂的空气。 “薛臣你给我出来!” 她在树林里跌倒,磕得她的手掌和膝盖都破了皮往外淌血。林子里仍旧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她。 她守在林子里等了三天也没等到薛臣,意识模糊之际,看见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她闭上眼睛,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宫里。 她盯着屋顶愣了一会儿,金鸽兴奋地喊道:“王妃醒了!哦,不对,是皇后娘娘醒了,快去告诉皇上!” 胡嘤嘤一时没反应过来,侧脸看着她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金鸽小心问道:“您不记得了?”见她神色茫然,金鸽小声解释道,“是魏将军,有人看见您出城往西山去,禀报了魏将军,魏将军派人将西山搜了个遍,找到您的时候您已经失去意识晕过去了。” “您已经睡了三天了,皇上每天都来看您,您要是再不醒,皇上就要把外面侯着的那群太医砍了!” “皇上?”胡嘤嘤后知后觉的想到言叙倾,问道,“他登基了?” 金鸽知道她说话一向不忌讳,赶紧解释道:“登基仪式还没举行,钦天监算了日子,到时候和您的封后大典一起举行,日子订到后天,您一直不醒,所以皇上才着急呀!” 正说着话,言叙倾身着烟灰色的龙纹常服走进来,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胡嘤嘤抬头看见他愣住了。 第160章 抗拒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龙袍将他的气质衬得更加不凡,胡嘤嘤本能的往里面躲了躲。金鸽记得在一边提醒她,胡嘤嘤假装没看见。 “奴婢参见皇上!” 金鸽福身过后,言叙傾让她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两人。面对胡嘤嘤明显抗拒的神色,言叙傾也不恼,见她脸上有汗珠,便拿起旁边的湿毛巾给她擦脸。 她把毛巾接过来,自己擦了擦。 “我知道你怪我,但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心狠,我做的没错不是吗?” “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若选择他,我或许会……手下留情。” 胡嘤嘤苦涩笑着,问道:“你们拿我当什么?红颜祸水?我担不起这个骂名!不要说为了我,也不要说因为我,自古女人就是男人权术斗争的牺牲品,你们自己的野心别按在我身上!” “如果没有我,你跟薛臣也是要对上的,你没错他也没错。是我自己,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 “我优柔寡断,我无德无能,我自寻烦恼,我……” “你很好!”言叙傾打断她,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你很好,你很善良,也很勇敢,你很有才华,功夫也高。你本来应该是翱翔在天上的鹰,是我们将你拖下水,让你一次又一次选择。” “使我们替你做决定,让你没有选择。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是我将你从泥泞里拉出来,你是不是会开心一点。你跟他的相遇是错误的,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你放不下他,我就陪着你一起记住他。” 有那么一瞬,胡嘤嘤觉得自己很自私,她要给薛臣成全,要让世人都知道薛臣死了。言叙傾对她是真心包容,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对他存了欺骗之心。 “对不起。” 感受着她的情绪平复下来,言叙傾放开她,笑着安慰道:“你不必道歉,是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击退了恭王,谢谢你不顾安危攻上城楼。你身上的外伤还没好,身上又添了内伤,太医说你郁结于心,给你开了些疏散的方子,我让金鸽熬上了,等会儿吃点东西再喝药。” 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不一会儿金鸽就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言叙傾扶着她在桌子前坐下。几样清淡的小粥小菜,言叙傾陪着她吃了点就有人来找。 金鸽把药端上来晾着,他亲自监督胡嘤嘤把药喝下去才匆匆离去。 胡嘤嘤满嘴苦涩,他待她越好,她就越觉得亏欠。一碗药下肚,她感觉很撑,就在屋子里活动活动,见她精神头尚好,金鸽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的?” 金鸽把心一横,说道:“温公子听说您醒了,一直在外面等着见您。” 胡嘤嘤神情一变,沉声道:“让他进来。” 温言进来先对她行礼,行礼之后先是看她面色不算太难看,才敢说自己此行的目的。 “关于薛青我很抱歉。” “如果你是来道歉的,我不接受。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会公私分明。” 温家历经一场动乱,实力自然不如从前,尤其是温忆寒手中的实力,所以才会狗急跳墙,把所有的宝都压在她身上。是以为自己能抓住言叙傾的心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以她对言叙傾的了解,温家以后不会太好过,如果主动放弃一些东西,他倒是不会吧事情做的太难看,但他还想着掌控皇室,那就错了,言叙傾不会放任温家再次做大。 “我不是来道歉的,我是来弥补的。” 温言知道她的性子,恩怨分明,但同时也睚眦必报,别看她整天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小事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大事上,她绝对不会退让。 温家这次踩到她的逆鳞,他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跟叙傾的约定是在温家不会生事的情形下才有作用。 但是祖父掌控欲太强,除了想掌控温家的所有人之外,连皇室的事情都想插手,这一点就算再没脾气的帝王都不能接受。 而且言叙傾,也不如表面看起来和煦。 “你打算怎么弥补?” 一条人命,就算把对方杀了,薛青也回不来,而且薛青是因她而死,曾经相依为命的伙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不管做什么,都觉得是罪孽。 “我用祖父最看重的前途,最看重的温家来弥补。”他的语气透着坚定,“这些年,我很累,温家是一个枷锁,牢牢地把所有人锁在里面,父亲、母亲和我,我们都不能选择,这样的日子该结束了。” “我做这些不只是为了弥补你,也弥补那些受温家连累的人。祖父最在意的就是温家的前途。” 他说完径直退出去,胡嘤嘤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半晌才叹了口气。如今言叙傾手里有兵权,而且温家的底牌他早就摸透了,所以温忆寒才会害怕。 心思多疑的人手里没有筹码就会害怕,然后作死,温言有壮士断腕的决心,不会再放他出来作妖。 她嗤笑一声,有些事情不能去深究,温言接下来的举措又何尝不是为了温家? 一夜无眠,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同一天举行的意义是向世人宣告帝后同心,一般只有开国皇帝才会这样把两个典礼挤在一起。 这一天很热,言叙傾跟胡嘤嘤老早就起床梳洗,登基大典之前要先祭祀,大夏天六月份,一层层厚重的礼服穿在身上,没一会儿功夫里面的衣服就都湿透了。 胡嘤嘤忍着腿脚不便,等礼部的官员念完冗长的颂文,宣布皇帝登基。 言叙傾伸手扶了她一把,胡嘤嘤后知后觉的把手放到他的掌心,两人一步一步等上台阶,接受群臣朝拜。 底下三呼万岁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饶是胡嘤嘤此刻心情也有些激动。天底下没有人能经受得住这种权利的感觉。 唱礼太监高高的拖长音的一声“礼毕”让所有人心底一松,接下来是宫宴,要回去换一身衣服,能短暂的修整一下。 胡嘤嘤头上戴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都动不了,回去第一件事,先把凤冠取下来,脱了礼服先洗了个澡。换上一身轻薄的衣服,又被金鸽鼓捣了一个复杂的发型,脸上上了点妆。 言叙傾也换了一身常服,两人站在一处,看起来颇有几分天造地设的意思。 胡嘤嘤恍惚的以为自己在做梦,从拿着一个小破碗在街上乞讨,到如今的万人敬仰,她自己先不习惯起来。 她今日盛装打扮,言叙傾从镜子里看她,夸奖道:“你本来就该如此。” 说完上前接过金鸽手中的簪子帮她固定好,两只手有意无意的按在她的肩膀上,胡嘤嘤感觉有点不自在,往旁边侧了侧身,回头看他。 “你真的确定要我站在你身边吗?” 言叙傾看着她抬起来的下巴,情不自禁的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我收回以前的话,我身边只能是你,只有你配站在我身边。”他顿了顿,才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会放手。” 胡嘤嘤对上的他的双眸,他儒雅的气质中突然染上凌厉,富有侵略性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和天下,我都要。” 胡嘤嘤往后退了退,金鸽早就趁机退出去了,言叙傾手指摩挲着她的唇,俯身吻下去。胡嘤嘤起身躲开,神色不大好。 “他已经死了,你为何还如此抗拒我?” 言叙傾用摸过她嘴唇的手指擦擦嘴唇,不解的看着她。胡嘤嘤心中一动,辩驳道:“他活在我心里!” “呵……”言叙傾笑了笑,将攻击性收起来,又恢复了从容优雅的神态,将手伸出来邀请道,“宴会马上开始,我们该走了。” 胡嘤嘤防备的绕过他,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被他强势拉住。 “如果不想传出帝后不合的话,最好配合一下……” 胡嘤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找不到理由拒绝,帝后不和,爱钻营的人就会想方设法的钻空子,制造谣言,对她确实不利。 任由他拉着迈进大殿,又是一番见礼,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及赶到京城的诰命夫人齐聚一堂。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皇室先太子一支和建乐公主。 在场只有建乐公主好说,有她在,一晚上的宴会气氛还算活跃,胡嘤嘤身子不大爽利,腿上的伤站了一天也有点疼。 言叙傾体贴的交代群臣随意,当着大家的面,将她打横抱起,留下目瞪口呆的群臣,抱着她往后宫送去。胡嘤嘤心里生气,当着大家的面又不敢落他的面子,只勉强笑着,出来后听见建乐公主在里面笑。 “早就觉得咱们皇上跟皇后娘娘般配,你们看吧,俩人感情好着呢,你们听说的那些都是谣言,什么皇后娘娘跟前朝有联系,那位死了的前朝少主有咱们皇上英俊挺拔吗……”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但是她知道言叙傾当众这么做确实是在帮她,那两天她做的事情本来就没有掩盖,大家有猜测也是正常的事情。 言叙傾抱着她很稳,一直将她送到房间,胡嘤嘤平稳落地之后跟他道谢。 言叙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轻松道:“看在我这么卖力的份儿上,今晚……” “想都别想。” 胡嘤嘤直接拒绝,言叙傾笑了笑:“我还没说,你就急着拒绝,我想说我今晚睡软塌,既然你不愿意,我是不是可以睡床上?” 他突然变得轻浮起来,让胡嘤嘤很不习惯。 “宫里这么多房子,你睡其他房间。” 言叙傾一脸怪异的看着她说道:“今天刚举行了封后大典,你我就分房睡,宫里内侍众多,你总不能把每个人的嘴巴都缝上不让他们说话吧。” “你我现在的身份不一般,一言一行都不能只考虑着自己。” 胡嘤嘤觉得他在套路自己,但是又没什么办法。她起身走到软榻上坐下,说道:“我睡软塌。” 言叙傾无奈的揉揉眉头,吩咐金鸽。 “给她多铺两床褥子。” 说完脱了鞋直接躺在床上,今天一天确实累得不轻。金鸽给她铺好床,又断水伺候他们两个洗漱之后,胡嘤嘤是在太累了,躺下就睡着了。 宫里的宴会也早就结束了,回府的路上,谭相就心思重重,谭晏晏虚岁二十二了,再不成亲他的头发就都愁白了,但是看着帝后感情和睦,他又怕女儿进宫不受宠爱。 而且这是先皇赐下的婚事,现在想反悔也无济于事。 他愁得不行,同样发愁的还有武定侯池杨,因为动乱,他的三女儿就是跟皇上有婚约的池惠,在动乱中跟一个护着她的小将看对眼了。他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将,谁知道后来一问,竟然是西亭侯卫东平的次子卫舒。 这次动乱,卫舒瞒着家里偷偷从军,捞了不少军功。他们打下京城的时候,他就赶紧接妻女进京,没想到路上遇到土匪,恰好卫舒在那一带巡逻。 英雄救美的故事虽然老套,但是池惠死活不愿意进京,还让他干脆跟皇上说她死在动乱里了。自己家闺女什么脾性他很清楚,从小生在武将家里,脾气多少有点随他。 还有些人也发愁,他们没什么功劳,想投机取巧,往宫里送几个美人,先跟皇上搭上话,可看帝后关系和谐,皇后娘娘还亲自参与攻城,那股彪悍劲儿,估计送没人进宫也是死路一条。 更多的人是将心底的疑虑打消,皇上今年不下了,早点诞下皇嗣才是要紧的事儿。 随他们怎么想,胡嘤嘤梦见薛青和薛三十八,他们还是从前的模样,梦里还有薛臣,有薛十七、薛十八他们,但是梦里没有她。 梦里的薛臣嗜杀成性,疑心病重,很早就将薛十七揪出来,当众抽筋扒皮。薛青犯了一次错,就把他关起来,不准吃喝,不准睡觉,把薛青折磨得只剩一口气。 他信任薛卫,却怀疑薛琴,起兵的时候让薛镇去打先锋,但那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役,薛琴哭着求他去救父亲,被他冷冷的摔在地上,最后薛琴一个人骑着马出城,遇上敌军,最后双拳难敌四手,被活活砍死在城外。 第161章 留下来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薛卫喜欢薛琴,得知薛琴身死的消息,默了一整晚,率领兵马围住京城,那一场仗死了整整二十万兵马,才把京城拿下。 入城之后,高达已经屠了半城的百姓,因为他们活着就要吃粮食,就要闹事,不如杀了,壮丁冲到城墙上,死了就死了。 薛臣占据了北方的半壁江山,把言叙倾逼到南方,双方拉锯了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不停的打仗,百姓流离失所,流匪四起,处处狼烟。薛臣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太极殿,看着南方的雄师一路打过来,薛卫战死,言叙倾攻进京师。 胡嘤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她想醒来,却怎么也走不出梦境。 梦里的言叙倾也不是今天的模样,仍旧是那张脸,模样却比如今凌厉沧桑,他恨恨的将薛臣的罪状一桩桩罗列出来,胡嘤嘤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了,只看到薛臣躺在龙椅上仰天大笑。 最终言叙倾一剑刺在他的心窝。 胡嘤嘤感觉自己窒息了,梦却还没醒,场景一转,言叙倾登上皇位,接下来是一幅幅画面,光阴流逝了三四十年,终于实现天下大治。 然后她醒了,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身在何处。 “娘娘?” 金鸽小心的喊着她,她反应过来开口问道:“怎么了?” 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喉咙干疼,感觉躺的难受,想起来活动一下,却发现头晕脑胀,眼前的世界一圈一圈转着。 “我怎么了?” 金鸽给她端来一杯水,小心说道:“您发烧了,烧了一整晚,皇上守了您一夜,今早去上朝,可能比较忙……” 语气里的小心翼翼让胡嘤嘤头疼。 “金鸽,你以前挺可爱的,为什么现在说话瞻前顾后?” 金鸽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说道:“娘娘,您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奴婢不敢。” “你是皇上的人,为他说话也是应该,你记住这个身份也好。” 金鸽的眼睛立刻就红了,急道:“娘娘,您这话说的太过分,您可以践踏奴婢的心意,但您不能这么说皇上!” “远了不说,就说昨晚,皇上亲自给您擦拭降温,亲自给您喂汤药,照顾了您一晚上,奴婢不过就是为皇上说两句话,您就那样说我……” “您上次说走就走,皇上嘴上没说,每天晚上都歇在您住过的房间,好像这样才能安慰自己您是他的妻子!” “您心里装着别人,您有考虑过皇上的感受吗?您这样对皇上公平吗?” 胡嘤嘤静静的等着她说完,才愧疚的说道:“你说的没错,这样确实对他不公平……” “您……”金鸽神色慌张道,“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胡嘤嘤对她笑笑,叹了口气又躺下了。 言叙倾忙完之后来看她,她已经睡着了,金鸽忐忑的把她们两个的对话说了,言叙倾顿了顿,没有责罚,叮嘱她好好照看胡嘤嘤,便又去忙正事了。 最近几天,各个部门都是忙的脚不沾地,他身为皇上,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胡嘤嘤的病时好时坏,拖了将近一个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加上天气很热,她病着没什么食欲,短短一个月,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本来就不胖的脸更是小了一圈,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宽大的很,勒上腰带,更是衬得她的腰细的跟麻杆儿一样。 奇怪的是,她长个儿了。 从那次以后,金鸽在她跟前不敢再乱说话了,胡嘤嘤经常一个人坐在御花园里,盯着花园里的蔷薇花发呆。 花朵开的很艳,粉色的花朵爬在篱笆墙上,生机勃勃,如花朵年纪的胡嘤嘤也很好看,但她眼睛里却没了往日的光彩。 温言站在花丛后面,见她看过来,从后面绕出来。 “身体怎么样了?” 胡嘤嘤看见他的时候有点恍惚,梦里的温家辅助言叙倾上位之后,秦恭亲手将温家跟突厥的通敌信交给言叙倾。 温家被抄家灭族,就连温言也没有幸免。 可能这就是政治,年少时候的情分,敌不过君君臣臣。 她憋在心里的气瞬间就淡了。 “还好。” 温言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神色有几分憔悴,却不乏关心。 “温家在一天,就是你的娘家,有什么事儿撑不住可以跟我说,趁我现在还能帮你办些事儿。” 胡嘤嘤抬头,问道:“温家,出什么事儿了吗?” 以她对温忆寒的了解,根本不用她出手,他的掌控欲就能把自己,把温家作到边缘上。温忆寒习惯给自己留退路,突厥、薛臣,曾经都是他的退路。 温言苦涩笑道:“祖父想要兵权,跟池家闹得很难看,皇上提点过我几次,我阻止了。但是,祖父可能又跟恭王联系上了。” “我好不容易把温家拉回来,祖父心里没底,我知道他跟突厥有联系,但我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要帮突厥……” “我累了,温家繁荣几百年,或许真的该退出历史的舞台了。”他认真的看着胡嘤嘤,叹道,“你没回到温家之前,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温家已经没有清醒的人了。” “我来就是跟你通通气,没有温家之后,所有的压力就都压在你身上了。还有,薛青的事儿,是我没有处理好,我用整个温家来赔罪。” 胡嘤嘤叹道:“其实,也不能怪你,谁也不能怨,每个人立场不同。” “温家未来会如何?” 温言摇头道:“我把温家的权势交出去了,把祖父的那些证据亲手交给皇上,未来如何,我也不敢保证,如果能留一条命,我们……再见还是兄妹。” 胡嘤嘤笑着应道:“好,兄长保重。” 温言起身离去,胡嘤嘤看着那丛生机勃勃的花朵,置之死地而后生,腐烂的泥土里才能长出好看的花。 言叙倾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胡嘤嘤没回头,声音淡淡的说道:“你会是个好皇帝,没有温家没有我,你的以后会更加顺遂。” 他比梦里提前十年回到京城,他今年才二十出头,百姓们经历的战乱比梦里少了太多,不出十年,定能重现太平盛世。 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胡嘤嘤的心境变了,与其在宫里被困住一辈子,不如出宫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无关男女感情,她审视了自己矛盾纠结的点,她对薛臣的感情纯粹,曾经的目标就是一直跟着他,陪着他,无论做什么,努力提升自己,然后跟他并肩。 对言叙倾,有欣赏,有过心动,更多是躲藏,她怕自己动心,怕自己沦陷。他要考虑的事情,他玩儿的心眼,都是她无法理解的。说句实话,她配不上现在这个位置。 她就会杀人,只喜欢逍遥自在,在这个位置上久了,她要做很多她不情愿做的事情。她不敢保证,这份心动能维持多长时间。 言叙倾没有说话,她回过头来看着他,认真道:“我们谈谈吧。” “温言的信早就给你了吧,但你一直压着,是因为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起来,眼睛里好像重新蕴上光彩,“你不用为了我,现在,没有谁能再左右你做决策,我不能,温家也不行。” “百姓们需要的是一个明君,你前进路上的所有绊脚石都要除掉,为了百姓,为了牺牲的将士们,能公平一点,对他们来说就幸福一点。” 言叙倾突然觉得心慌,想抓住她,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离开了。 胡嘤嘤没再躲开,轻笑着握住他的手,直视着他,他手心里都是汗。 “我对你动过心,一直躲着你是我不能直视我自己的内心。但是我不适合皇宫,皇后这个职位我做不来。” “我,我……”言叙倾一向清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个场景,“你,你说……” 胡嘤嘤将他按在石凳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凑近到他眼前。 言叙倾的心提到嗓子眼,见她顿住动作,脸上狡黠笑着,心中一恼,胡嘤嘤很少见他情绪外露,不敢再过分,赶忙往后退了两步。 “我对你的喜欢是欣赏,是佩服。我也曾害怕过这种感觉,怕你对我太好,怕我对不起少主。我不愿意去面对,不敢去面对。” “但是我想通了,当我正视我对你的感觉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真的很无知,错把佩服和崇拜当做是动心。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会更自在。” 言叙傾激动的心情被泼了一盆冷水,颓然问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我还要怎样做才能留住你?” 这一刻他是真的觉得无力,她觉得他会是一个好君主,觉得他会包容,觉得他能容下薛臣,觉得他能做到的所有事情他都做到了…… “他已经死了,留下来……” 胡嘤嘤勉强笑着,藏起不忍转身决绝的离开。 对不起,不能再拖下去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们不该相遇,他们的人生不应该有交集。 夏日的午后,一场暴雨洗礼了闷热的大地,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屋顶的瓦片上,雨水顺着屋檐淌下来,在地上激起一串串水泡,胡嘤嘤站在游廊底下看着大雨倾盆。 他不会再有顾虑了,除掉温家之后,放眼天下不会再有人威胁到他,自己离开,他就不会再有软肋。这是她能做的第一件事,以后她还能为他做更多的事情,为百姓做更多事情。 在倾盆大雨之中,一直黑甲卫冲进温家,将温家所有家眷押送到京兆衙门的大牢之中,温言从皇宫里出来还没走到宫门口,酒杯同样的黑甲卫押送到大牢。 温家一家人关押在一处,温良恭立在温忆寒身后,秦莲心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牢门打开,浑身被雨水浇透的温言迈步从外面进来。 温忆寒的神色瞬间变了,他很想质问言叙傾凭什么抓他,但多年的修养让他不至于像普通人一样大喊大叫,也没有神情焦虑,他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教训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我温家就算落魄,皇上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莫云会来救我们的。” “莫云会联系我们的盟友,我们傾温家之力去帮助我们的盟友,一样能重现温家往日荣光!” 温言苦笑两声看向缩在一边的秦莲心,他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她。瞧见他秦莲心有种陌生的感觉,神色动容却又不敢跟他相认的样子让他心里跟针扎一样难受。 秦莲心的样子很憔悴,也很狼狈。 “言儿?”她试探性的唤他一声,好像才反应过来,“我的言儿!” 她冲过来将他抱着,哭道,“娘好想你,快让娘看看!” 秦莲心没想到他们母子相见竟然是这样的场景,温良恭立在一旁沉默。倒是温忆寒呵斥道:“哭哭戚戚,晦气!” 吓得秦莲心立刻将眼泪收起来,温言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在瑟缩发抖,心底感慨,这么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她受的苦,但只要他跟她靠近祖父就会不高兴,怕她在受苦,所以只能装作不在意。 他们一家人,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 “就算有证据又怎么样,温家经营几百年,根基深厚,谁也无法动摇!” 温言扶着秦莲心靠墙坐下,接下来就是等了。他做的事情都瞒着祖父,原本还想劝劝,文佳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也该悔过了。 如今看来,根本不必多费口舌。 牢中的环境还行,狱卒拿来了干净的衣服给他们换上,秦莲心担惊受怕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温言看着墙上的小窗口发呆,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谭晏晏。 平静无波的日子里突然想了一道巨雷,黑云之间画出一道长长的闪电,缓了一会儿,震耳欲聋的雷声传来,将正在午睡的谭晏晏吵醒。 她突然心慌的厉害,张口唤了一声小乔,她睡觉的时候不喜欢丫鬟值守,往常这个时候,小乔就在外间候着,有时候打个盹儿,有时候替她整理整理颜料,当然更多的时候会出去跟其他院子里的丫鬟小厮打听消息。 喊了两声,没有应答,她就知道小乔这丫头又不在。 第162章 自陈罪状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闷,她睡得很不舒服,起来的时候听见外面下雨了,突然来了兴致,找了把油纸伞撑上想出去走走。 雨下得实在太大了,她才刚走出自己的院子鞋袜就湿透了,不得不就近找了一处游廊躲雨。 一个小厮冒着大雨从游廊的另一端跑过来,中间隔着一堵墙,谭晏晏原本是没有发现对方的,可能是那边也有人避雨,看见他跑的急就多嘴问了一句。 “贵哥,你不是出府采买了吗,避避雨再回来呀,反正又不着急!” 小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急的说道:“我碰见禁卫军冲进温家,把温府抄了,我得赶紧去禀报相爷!” 等小厮跑过去很远,避雨的丫鬟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顺着游廊往另一边跑。谭晏晏的心情犹如被一记响雷劈中,她想也没想,不顾大雨,抬脚朝父亲的书房跑。 谭相习惯在书房里睡会儿午觉,这会儿下了大雨,将他隔在家里去不了衙门,小厮将温家被抄家的事情禀报给他,提前没有一点风声,饶是谭相也惊讶的不行。 “人关到哪里了?” 下人取了伞,谭相打着伞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禀报的小厮并不是专门负责打探情报的,他只是才买的时候看到了,具体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仔细打听。 “小人让人跟着去看了,估计过会儿就有消息。” “将消息直接送到衙门!” 谭晏晏跟上来的时候只看到谭相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因为跑得太急,她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不明所以的小乔追上来,给她打伞,她抓住小乔的手。 “小乔,他们说温家被查抄了,你快去打听一下!” 她身边鞥用的人只有小乔,往常也是小乔给她跟言叙傾传信,小乔接了命令,赶忙打着伞出府往温香阁跑。因为大雨,出门的人不多,街上到处都有黑甲卫,小乔跑到温香阁门口,正看见一排黑甲卫将温香阁围起来,把里面的掌柜和小二统统抓起来,最后在门上贴了一个封条。 她又转身跑到温府,温府的大门上也被贴了封条。 想了想,她一路跑到谭相办公的衙门口等着,这两年她打探的多了,抓住从衙门里出来的自家小厮,把禀报到相爷那儿的消息打听出来,才跑回去禀报。 谭晏晏心情忐忑得度日如年,湿衣服也顾不上换,坐在屋子里等着,一直等到小乔回来,小乔在雨中跑了一个多时辰,身上湿透了,考虑到自家小姐的心情,连口水都顾不得喝。 “小姐,温家被定了通敌罪,听说是有人将温家通敌的书信交给皇上,皇上大发雷霆,将温家抄家,温家的产业都被封了,现在还不知道皇上要怎么处置温家。” 得了准确消息的谭晏晏跌坐在软榻上,她脑子里嗡嗡一片,这么多年都等了,结果…… 她唇色发白。 小乔急道:“小姐,您先洗漱一下吧,要不然您去求相爷,让相爷帮忙从中周旋周旋!” 谭晏晏反应过来。 “对,凭温言跟皇上的交情,皇上肯定不会杀他,我们去求求皇上!不对,要先打探清楚,小乔,准备热水,我收拾好等爹回来,再打探打探消息!” 小乔自己一身湿漉漉,准备了热水两人洗漱干净换上干爽的衣服,谭晏晏一直魂不守舍。 夏雨不会下太长时间,雨下了一阵儿就过去了,但是谭晏晏的心情就跟天上厚重的乌云一样,一直等到很晚谭相才回来。 她顾不上礼仪,冲到书房里。 谭相召集了幕僚正在研究温家被抄家背后的意义,见她这么晚还没睡,脸色苍白,还以为她生病了,立刻挥挥手,在书房里的幕僚拱拱手退下了。 谭晏晏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住了,干脆开门见山的问道:“爹,温家,你问我说说温家为什么被抄家?他们通敌是真的?” 谭相对自己女儿今天的怪异行为很疑惑,问道:“你一个闺阁女子,问这些做什么?谁告诉你的?” “爹,你告诉我皇上会怎么处置温家?”谭晏晏顾不上礼义廉耻,直接跪在地上说道,“爹,女儿不孝,有件事儿瞒了您很多年。女儿跟温家,温言两情相悦,曾互许终身……” “你……”今天的事情已经够让他惊讶了,谭泉没想到,自己一向宠爱的小女儿竟然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吓,惊吓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皇上知道吗?” 谭晏晏不敢看他,老实点头回道:“知道。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知道,之所以答应娶我,也是为了拉拢温家。” 谭泉听迷糊了,张张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 谭晏晏跪在地上,把她跟温言从相遇到怎么跟言叙傾达成一致的过程和盘托出,谭泉听完,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有的计划都被他的女儿打破了。温家只是一个开始,皇上要开始动手肃清朝中的旧势力,他之前做的所有应对方案在这一刻都显得单薄。 皇上若不知道他们的私情,谭家大可在一边看热闹,反正事情轮不到自己头上,但是如今,他要是再袖手旁观,就显得太过绝情,但是要出头求情,谭家首当其冲,不说给温家求情,谭家能不能明哲保身都难说! 谭晏晏知道自己给父亲出了个难题,她迫切的想知道温家会如何,温言会如何,所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个时候再说责备的话也没有什么作用,谭泉连逼宫的大风浪都见过了,被恭王拿着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写传位圣旨,若不是胡嘤嘤闯进来,他差一点就成为刀下亡魂。 胡嘤嘤算是温家的人,他还欠着温家的人情。 谭泉关键的时候可不糊涂,当今皇上宠爱皇后,只要有皇后在,温家就倒不了。他很快捋清楚了其中的关窍,再看自己的女儿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你容我想想,这件事得好好想想。” 谭晏晏一看有戏,而且她的话说出口之后心底很轻松,除了仍旧担心温言之外,并不再像之前一般担惊受怕,把烦恼丢给父亲之后,从书房退出来。 她得想办法见见温言,那般高傲的人物住在大牢里会是什么样子?可能是从心底里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有父亲和皇后娘娘在,不说保住温家繁荣,至少能保住命。 这么想着,她晚上还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谭泉早上起床上朝的时候还想着探探皇上的口风。早朝上的言叙傾神色并无半点异常,先是问了户部完善户籍的事儿,又问了兵部各处的兵力布防,以及底下的卫所重建示意,还问了恭王及其残部是否有消息。 所有的事情都问了一个遍,唯独没有解释温家的事情,他想提一提,又没有找到契机。他心里又有了底,皇上是想把这件事情高开低走,悄悄处理了,于是他心领神会的没有再提。 却没想到朝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胡嘤嘤头戴凤冠,一身盛装打扮从大殿之外踱步进来。 看见她言叙傾脸上的血色褪去,目光定定的盯着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击吩咐道:“皇后无召擅闯朝堂,来人,将她带下去禁足一个月!”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胡嘤嘤径直跪下,手中捧着一本奏章。 “臣妾是来请罪的,温家通敌,臣妾失察,此为第一条罪状。” “臣妾曾取得温家通敌的证据,却没有揭发,而是包庇纵容,此为第二条罪状。” “臣妾流落在外之时,误入歧途,认前朝少主薛臣为主,犯下谋逆大罪,此为第三条罪状。” “臣妾不贤不肖,此为第四条罪状。” 胡嘤嘤将拖拉她的黑甲卫们打翻在地,一个个卸了胳膊。 “当堂殴打禁卫军,挑衅皇权,此为第五条罪状。” “臣妾自列出五条罪状,桩桩件件都是死罪,恳请皇上降罪!” 她重新跪在地上,当她把这些事情摆在明面上的时候,就注定了不能善了了。她在逼着言叙傾放手,原本她不想用这种决绝的方法,当她发现言叙傾对她越来越执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帝后两个人斗法,棠下重臣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大家大气都不敢喘。 胡嘤嘤的声音掷地有声。 “臣妾自知死罪,还请皇上发落!” 言叙傾手掌握住龙椅的把手,手背上青筋迸起,大殿内寂静得落针可闻。人人都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脸色。 若说昨天温家被抄家的事情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今天皇后娘娘当众自陈罪状,自请死罪,就让人更加想不明白了。 谭泉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庆幸自己没把话说出口。 大殿之下,魏廷瀚突然站出来,顶着压力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自陈的罪状尚有待考察,但是皇后娘娘曾立下大功,这些功劳大家有目共睹!” 江寒应也站出来禀道:“皇上,臣以为此事须调查之后才能下定论!” 江勘北跟着站出来附议,一有人开头,大家看形势,赶紧出来跟风附议,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深情,人家两口子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斗法,他们要是真的傻乎乎的牵扯进去,那可就真的完蛋。 言叙傾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失望的看着她,吩咐道:“将皇后先关押起来,江寒应,这件事情就交给你调查。退朝吧。” 胡嘤嘤抬头看着魏廷瀚跟江寒应,自己动手将头上的凤冠取下来放在地上,转身出去了。 江寒应从后面跟上来,劝道:“我知道你不想待在宫里,但是皇上对你是真心的,你不能这样拆他的台。” 池敏接手了黑甲卫,负责宫内的安全,他今天没来上朝。 魏廷瀚无措的捧着凤冠追出来,走得快的大臣已经走到广场门口了,一边的内侍接过凤冠,他才能追上来。 胡嘤嘤看着他们两人笑道:“今天谢谢你们为我说话,不过我真的是反贼。” 她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披着这个马甲久了,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江寒应,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 她本意是想让他说一下她现在跟以前的区别,哪料到江寒应闻言立刻跟她拉开了两三步的距离,一副怕惹事上身的模样。 “娘娘慎言,微臣不敢评判。” “切……” 胡嘤嘤大步朝宫外走着,感觉自己呼吸道的空气都是自由的。魏廷瀚从没见过这样的她,惊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温言他们关在哪个牢房?我也进去住几天,你别想办法捞我了,在言叙傾耳边吹吹风,把我们都流放了算了,选个苦寒之地做苦力,或者戴罪立功去打仗也行。” 见她开始胡说八道,江寒应苦笑道:“我就不该开这个口,给自己揽了个没法交差的差事。怎么每次遇见你我都得倒霉?” “怎么说?” 胡嘤嘤很好奇他是怎么倒霉了。 江寒应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第一次见面他就被母亲催婚,现在也催,但是基本上已经对他放任自流了。 “没什么。” 这些都不能说。 魏廷瀚默默地跟着,跟江寒应一起将她送进京兆衙门的牢房,并且怕有人劫狱,亲自调了黑甲卫将牢房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 他虽然不了解皇后娘娘的过去,但是皇上对她的看中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但是现在的情形是,皇上想留下皇后娘娘,但是皇后娘娘一心想离开皇上。 为了离开皇宫,皇后娘娘不惜当着所有朝臣的面说自己是反贼! 这事儿不好处理,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一冲动就做了头一个劝解的人,不过幸好,这桩差使没落在他身上,要不然他就有的头疼了。 胡嘤嘤进牢里跟温言他们打了个招呼,男女眷关押在一起多有不便,胡嘤嘤来了之后,便跟秦莲心一起被关押在另一个牢房。 第163章 送别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跟秦莲心还是头一次这样打照面,气氛……有些紧张。从她进来牢房的时候,秦莲心就一直盯着她看。 “你跟你娘长得很像。” 她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胡嘤嘤找个地方坐下,斜瞥着她。 “你娘很幸福。”见胡嘤嘤不搭理她,秦莲心自顾自的说道,“我很羡慕她。”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胡嘤嘤打断她,“她已经被你害死了,我是她的女儿,应该为她报仇的。但看你这个样子……” “我觉得你还是活着好。” 有些人活着,度日如年生不如死。胡嘤嘤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皇后,那时候天天担心着万一造反失败了,会不会被杀头。 “你为什么不做皇后?那是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位置。” 胡嘤嘤觉得秦莲心脑子不太正常,她们两个的关系好像还没熟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吧。 “你做了皇后才能保住温家,当初他们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秦莲心仰脸笑了,“可惜被我搅合了,他们很生气。那又能怎么样呢?至少那几年我很开心,他们囚禁我,不准我跟言儿见面,不准我出门,这些都无所谓!” “他们每个人过得都不幸福,他们都一样,你也一样!”她的神态有点疯狂,“温家就要倒了,连你也进来了,这次没人能救他们!” 胡嘤嘤不想跟她一般见识,起身走到牢房门口,隔着栅栏能看见对面牢房里的温忆寒瞪眼看着秦莲心,温良恭一直低着头,只有温言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担忧。 真是冷漠的一家人…… 从他们被关进牢房到现在,没有人来提审他们。 她心中已经做了取舍了,不用再考虑会不会伤害谁,也不用考虑未来会怎样。此刻,她内心竟是出奇的平静。 盘着腿坐下打坐。一日三餐的饭菜还算能下咽,她知道自己给言叙傾出了个难题,她就老老实实的在牢房里等着。 江寒应跑了两趟,见也劝不动她,一去就没再回来了。看着牢房上面的窗户,白天黑夜轮番交替,大概多了三天吧,又是一个晚上。 言叙傾一身常服出现在牢房门口,温家通敌的证据确凿,她是反贼的证据也确凿,加在一起温家足够被诛九族了。 言叙傾抿唇看着温言,又看看胡嘤嘤。 “你们的案子朕亲自来审。” 从温忆寒开始一个个被带出去审问,审问完之后没有再关到原来的牢房,温言走的时候跟胡嘤嘤的目光对上,什么都不用说,胡嘤嘤就能体会到他的意思。冲他笑笑,以前的账都翻篇过去了。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秦莲心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们的处境,把手深处栅栏想抓住温言,眼睁睁看他走了,转过身来狠瞪着胡嘤嘤。 “都是你,你为什么来牢里?你在外面才能救他!” 胡嘤嘤翻了个白眼。 “我进来才是救温家,否则温家会万劫不复!” 秦莲心跌坐在地上,胡嘤嘤抬头看着漆黑的窗户,从窗户里吹进来的风是凉的,空气里有雨水的味道。 一道白光闪过,大雨倾盆而下,十里站在门口。 “娘娘,皇上请您过去。” 狱卒把牢门打开,胡嘤嘤拍拍身上的土,从容地走出去。 十里将她带到审讯室就退出去了,审讯室里灯火通明,但只有言叙傾一个人坐着。对面放着一把椅子,胡嘤嘤走过去坐下,抬头看着他。 从她上次跟他敞开心扉之后,他就没再去后宫找过她,两个人算是冷战状态。才几天不见,他身上就多了几分阴郁,眼底的青影说明他这几天没有睡好。 “为什么一定要走呢?你的一切我都可以包容,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们可以做回朋友,都没关系……” 他的语气神态都透着小心翼翼,胡嘤嘤眼眶发酸,怕他看出自己的心软和心疼,垂下眼皮,将所有情绪藏起来。 “对不起,我不该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那就必须狠下心来,给彼此一个解脱。 “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用再在我身上花心思,我不值得。” “如果,我强行把你留下呢?” 言叙傾寸步不让,胡嘤嘤先是一愣,随即笑的决绝。 “那我就陪着他一起死,本来我这条命也是他救的,算是还给他吧。” “你不怪他吗?他也算计过你……” 胡嘤嘤淡然一笑:“他已经死了,我还能怎么怪他,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被困在宫里。你如果能信得过我的话,日后你在朝堂,我在江湖,你治理天下,我替你去看你治理的江山。” “鹰卫这个组织祸乱朝纲,早就该废除了。既然你也有意废除,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的暗线都清理干净。我们换个方式去督查,把督察机构摆在明面上,政务公开,或许会更好一些。” 言叙傾认真的看着他,听她一句接着一句往下说,每一句都是为他的江山,为他着想,听到后来他反而释然了。 她在为他考虑天下,他又何必困着她不放呢,她不是能安于后宅的女子。她可以冲锋陷阵,也可以在朝为官,是他的想法太过狭隘了。 他艰难的做了一个决定,从牢房里出来的时候,大雨依旧没停。牢房门口站着一个人,谭晏晏打着伞,看见他从里面出来,上前几步。 地上积攒的雨水将她的鞋袜和裙摆打湿,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从家里遛出来,没想到在这里正好遇见他。 “皇上,温言他……我想给他求情。” 她明知道温家肯定不干净,那些证据肯定也是真的,皇上心里确实想解决掉温家,但是她还是想求情。虽然知道她的求情可能也不怎么有用。 “或者,我想跟他一起受罚,请皇上成全!” 言叙傾想到池家和卫家的请求,苦涩一笑。所有人都要他成全,他还真的注定只能是孤家寡人呐…… 反正他想留住的都留不住,不如成全他们所有人…… “你先回去吧。” 言叙傾抬脚迈进大雨中,十里赶紧撑着伞追上去。谭晏晏看着他落寞的身影越走越远,突然觉得有点悲凉。 是他们都错了吗? 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大雨中的京城很安静,打在油纸伞上的雨珠顺着伞沿落下去,言叙傾一步一步往皇宫走着,越走身边的人越少,越走他就感觉越孤独。 “皇上,雨下大了,咱们快些回宫吧。” 十里被雨水浇得睁不开眼睛,却还是一步一步紧紧跟着他。 “世人都说我是君子,可是我不想做君子了。”他苦笑一声,“我自诩君子,不过是没有遇到那个人罢了,当我遇上她,我要用尽浑身解数,用尽毕生精力去克制自己不要趁人之危。” “皇上,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头,奴才去求皇后娘娘……” 言叙傾打断他:“不了,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走到这里,我们不再回去了,我们回不了头了……” 胡嘤嘤听着外面的雨声发呆,等这场雨落,所有人和事都会回到正轨上。 谭晏晏回到相府的时候浑身湿透,谭泉想责备她几句,在问了她皇上的反应之后,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 “父亲,我想出家,余生有青灯古佛相伴,也不会太孤单。” 谭相喉咙哽了哽。 “你先回去休息吧。” 谭晏晏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了。留下谭泉对着大雨一声一声的叹气,他所有的谋划都被这一场雨冲乱了。 罢了,都是命。 温家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温忆寒囚禁终生,温家余下的人流放边疆去做苦力。他们出发的时候是个好天气,胡嘤嘤换上普通的粗布衣裳,跟温言一起走出京城。 回头看着高高的城门上的京城两个字,各有各的感慨吧。 转身看见谭晏晏后背背着一个包袱,胡嘤嘤推推温言,凑他耳边小声问道:“你打算怎么给人家交代?白让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年。” 温言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他已经是戴罪之身了,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年,不想在最后再让她受人非议。 谭晏晏冷哼一声,把包袱取下来递给胡嘤嘤。 胡嘤嘤挑眉麻溜的把包袱接过来。 “你跟我来!” 谭晏晏直接上手拽住温言的手腕,一点也不避讳。 “你打算一走了之?” 温言无奈道:“我给不了你未来,你父亲是相爷,你要是不想嫁给皇上,也可以再挑一个乘龙快婿……” 谭晏晏快气死了,一脑袋扎在他怀里抱住他。 “我就不找,我出家去,你要是有良心,就带我一起走,我不在乎名分,什么也不在乎了!我要是早点嫁给你,现在就能跟你一起被流放了,我后悔死了!” 城门口人来人往,他们两个的动静瞒不住任何人。已经这样了,温言干脆环住她,这么多年,他欠她最多。 “那边很苦,你等我几年,我光明正大回来娶你。” “我不怕苦!”谭晏晏从她怀中钻出来,坚定地说道,“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温言捧着她的脸说道:“可是我想给你最好的,我想让你光明正大的做温夫人。突厥人这两年不太安分,我去从军,到时候可能顾不上你。你留在京城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谭晏晏感觉眼睛里太潮湿,她等这句话等了很多年。 温言给她擦泪,“你别哭,我一定会回来。” “好,我就在京城等你。” 胡嘤嘤对京城没什么留恋的,等温言回来,他们就准备出发了。囚犯只能走着,不能坐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只走了十里地。 后面有马蹄声追上来,他们往旁边让了让,没想到马蹄声在前面停住。 江寒应、魏廷瀚、池敏,都追上来了,跟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白袍小将,年龄不大,看起来有点眼生。 江寒应从马上跳下来,抱着双臂吊儿郎当的看着她。 “风水轮流转,放着高高在上的皇后不做,偏要去做反贼,普天之下,我就只见过你这一个傻子。” 从他嘴里就别想听出来什么好话,胡嘤嘤切了一声,侧脸看见魏廷瀚提着一坛子酒,池敏跟白袍小将正拿着碗给他们倒酒。 “这个小将军看起来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 被她点名的白袍小将兴奋道:“您不记得我了,当初咱们屯兵在黄河南边的时候,我还给您守过营帐,后来立了功,被提拔了一个千夫长。” 胡嘤嘤有点印象。 魏廷瀚朝池敏努努嘴,解释道:“他是西亭侯的次子卫舒,建乐公主的小叔子,很快就是池敏的妹夫了。” 胡嘤嘤惊讶的半张着嘴巴问道:“先帝不是赐婚……” 卫舒脸上红了,解释道:“家父去求了皇上,得了恩典。” 胡嘤嘤哦了一声,心中再次叹了口气,言叙傾也够可怜的,先是死了三个未婚妻,后来……算了,这事儿她现在没资格管。 “不说这些了,我们几个难得凑一个空闲,先喝几杯再说。”江寒应接过来一碗酒,先喝了一口,“我们也没什么说的,祝你一路顺风吧。” 胡嘤嘤端碗跟他们碰了一下。 卫舒给温言端了一碗,又是几碗酒下肚,胡嘤嘤看着并排站着的五个男人,突然想起来什么,打趣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五个上过同一个排行榜,是什么来着……京城女子最想嫁的十位公子排行榜。” 几个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温言一拍额头,好像还真是! “排在头一位的可是咱们的……” 卫舒看看胡嘤嘤,不敢说,只用手指指了指上面,他们几个到现在还都单着呢,也就卫舒这小子捡了个便宜。几个人同时看向卫舒。 胡嘤嘤哈哈大笑起来,朝几人抱拳。 “就送到这里吧,咱们后会无期了!” 越走距离京城越远。 走到青州的时候,胡嘤嘤偷偷从队伍里遛出来,后面的路她不打算继续跟着了。她第一次醒来就是在青州,她想回杏水村看看。 第164章 自由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往杏水村的路早就被野草吞噬了,她一边走,一边拿镰刀把路上的草割断,清理出大路来。 花了一天时间走到村口,村口的井还在,只是年久失修,井沿的石头塌下来把井口堵住了。破败的房子被绿树和野草掩盖住,和刚离开时的死寂不一样,现在的村子被野草占据,散发着勃勃生机。 抬头还能看见半山腰的房子。 胡嘤嘤清理出一条小路,上到半山腰上,门口的核桃树上结着核桃,只是木门早就破败不堪,院子里的杂草有一人高。 地上种的药材疯长成一团,苹果树跟桃树还在,树上也结了果子。小房子塌了一半,胡嘤嘤把镰刀放下,找来工具,花了一天时间,先把院子清理干净。又去后山捡了些石头,和了泥土,准备把房子修一下。 门口竖着一条人影。她抬头看了一眼,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莫云从外面进来,沉声道:“温公让我联络恭王,我去找公子,公子说让我把消息报给你。” 他手中握着一封信,胡嘤嘤把两手泥在桶里洗了洗,用自己的裙子擦了擦手,接过来打开,一目十行看完。 信中的意思不过就是合作可以,但是要温家出钱,他好招兵买马重新来过。 胡嘤嘤把信递还给他,说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温家现在没有能力帮他,我跟兄长都不会再掺和进去,祖父要是还没死心,你就把信给他。” 莫云想了想,见她又开始和泥,犹豫道:“那我,也不管了?” 胡嘤嘤抬头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对温忆寒这么忠心?” 莫云茫然的说道:“我,从小在温家长大,温公对我恩重如山,我从小到大,一直听温公的话,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是从看见她因为护不住薛青而吐血的时候,才开始反思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正确。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想做什么事情。 “是我亲自把毒药喂给薛青的,你想不想杀了我给他报仇?” 正在和泥的胡嘤嘤看不下去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看起来跟三岁小孩儿一样? “你要是没事儿干的话,帮我把房子修修。” 莫云先是一愣,不确定的看着她把铁锨塞到自己手里,反应过来之后,他学着胡嘤嘤把裙摆塞在腰间,拿着铁锨和泥。 胡嘤嘤看着他的背影,好像看见了薛青,眼睛潮湿,她干脆转过身去看着远方。恭王还活着,江作瑜还活着,等修完房子,她要先杀了这两个人。 然后,她还想出去走走,去看看薛卫和薛琴,跟着薛常再出一趟关。 反正未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她还有大把的光阴。 莫云干活很踏实,房子很快就绣好了,屋顶上也重新扣上瓦片,胡嘤嘤把院子收拾好之后,以温言的名义亲手给恭王写了一封信,要约他面谈。 不过他自打输了以后就警惕起来,躲在云南。胡嘤嘤要跨过大半个疆土去找他。 不过知道他在哪儿就好办了,信送出去,胡嘤嘤跟莫云两个人就上路了,一路赶到同云南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底了。 从他们刚一进到云南境内,江作瑜就盯上他们,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放他们进营帐。 言易骁没料到来的是胡嘤嘤,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应当。 整个大营里也没有多少人,统共连一百人都不到,他不敢有大动作,薛卫的人手一直在找他。 江作瑜看起来老了很多,不过大家本来就不知道他的年龄。 胡嘤嘤不跟他们废话,上来就直接偷袭。连江作瑜都愣了一下,反应慢了半拍被胡嘤嘤靠近,他出手却被莫云拦住。 言易骁向后仰倒摔在地上,胡嘤嘤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上前一刀斩断他一条手臂。 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从外面冲进来。言易骁顾不得疼痛,慌忙往外逃,胡嘤嘤提气追上前,一刀从他后背刺进腰腹。 “你……你……” 言易骁转过身来,胡嘤嘤干脆利落的在他心窝又补了一刀,血从他嘴角冒出来,他一句话没说出来就咽了气。 一切不过眨眼功夫。 江作瑜见势不妙,冲到营帐外面,胡嘤嘤冷眼瞪着冲进来的护卫,护卫们看看倒在地上的言易骁,没有一个敢冲上来。 胡嘤嘤冷哼一声,提着刀追出去,这次要是让江作瑜跑了,以后肯定再也找不到他了。 莫云跟他缠斗在一起,胡嘤嘤提着刀加入战局之后,两个打一个,江作瑜很快就落入下风。 躲在暗处的薛卫跟薛琴对视一眼,皆是一愣。他们一直在找机会,没料到被胡嘤嘤抢了先。 薛琴准备冲出去,被薛卫一把拉住了。 “你去只是添乱,咱们集结人手,布个局!” 两人悄悄退出去,薛卫朝林子里吹了声口哨,原来布防在周围的人手往外撤了撤,以江作瑜的本事,要是能轻而易举被杀,他也不至于在这里守了将近一个月布局谋划! 胡嘤嘤跟莫云两个人压制得江作瑜没有还手的余地,江作瑜渐渐呈现败势,他知道不能纠缠下去,于是甩出暗器,趁两人躲闪之际,身形猛然向后弹射出去。 胡嘤嘤躲过暗器,提气追上来。 薛卫从江作瑜身后劈了一剑,等他反应过来用刀去挡的时候,后面胡嘤嘤已经追上来,一刀砍在他后背上。 莫云斜地里一剑刺穿他的腰腹,他闷哼一声,侧身从左边逃出去。 胡嘤嘤来不及问薛卫为什么在这里,赶紧追上去。 江作瑜跑出来不过一百米,薛琴手中举着一把黑弩对准他的脑袋,已经受伤的他避开了两只弩箭,剩下一支扎在他的胳膊上。 薛卫一吹口哨,四面八方瞬间涌出来几十个人将他包围起来。 “江作瑜,受死吧!” 胡嘤嘤提着刀上前,只差最后一击,就能要了他的命! 一切都是板上钉钉…… 当的一声,胡嘤嘤的刀被一股大力震开。她体内气血翻涌,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抬头去看,一个浑身黑衣蒙面的男人挡在江作瑜身前。 “师父?”薛卫惊诧的看着阻挡胡嘤嘤的猎鹰问道,“您为何要救他?” 江作瑜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用刀撑着地,艰难的站起来。 “你终于来了……你要亲手杀了我吗?” 胡嘤嘤警惕的看着他,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神秘与危险,就连薛臣当初都不敢用他,但是也不敢得罪他。 猎鹰回头看看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一辈子教了三个徒弟,第一个成了温朝的开国皇帝,第二个成了他的走狗,是我的失职。” “薛卫,看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你让我带走他,我会亲自带着他到先帝和先太子坟前请罪,我会给少主一个交代!” 薛卫看向胡嘤嘤,胡嘤嘤迎上他的目光,让他自己看着办。他们的事情,她还不想插手呢! 见莫云还傻站着,她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有人接手了,我们撤吧。” 这边薛琴看得疑惑,追上来想问她,又在看到莫云的时候犹豫了犹豫。这一犹豫的功夫,胡嘤嘤跟莫云就走远了。 她来的时候雷厉风行,说走也走的潇洒利落,半句废话也没有,薛卫有点头疼。 猎鹰跟江作瑜的关系,他多少也知道一点,于是摆摆手,围着他们的人手就撤了兵器。 “多谢。” 江作瑜伤得不轻,就算不死也差不多了。 了却一桩心事,胡嘤嘤想了想。 “我想去海边看看,老早就惦记着开海禁做生意,不知道海边太平不太平。”她回头问莫云,“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是有想做的事情,咱们就到这里分开吧。” 莫云想了一圈,决定跟着她。 胡嘤嘤其实跟他不熟,他又整天不说话,同行有诸多不便,不太想让他跟着。 “我就出生在海边,祖辈都是渔民,后来家人都被海盗杀了,才辗转流落到京城。” 胡嘤嘤挑眉,见他执意跟着,她又不能刚用完人家就把人家丢一边,所以……跟就跟着吧。 一路走一路看,因为战争没有打到南方,南边要比北边热闹一点。就是南方的天气总是下雨,有时候走着走着就被洪水拦住去路。 她途径广西来到广东,途径地方热闹归热闹,却都没有后世发达,而且这边海盗多,经常上岸打劫附近的村子。 朝廷的禁海令依旧没有解除,百姓们为了躲避海盗,只能往内陆迁移。 辗转几个月,胡嘤嘤光着脚站在泉州的沙滩上,看见十几艘船靠岸。她好奇的走上前去,船上一个人老远就在喊她。 一直等那人下来,她才看清楚,这个人不就是沈柳吗?当初在莱州海岛上练兵的沈柳。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她也认识,正是京城里莲香阁的头牌月影。 “胡姑娘,好久不见,少主来了此处了?” 沈柳嘻嘻哈哈的从船上下来,听他提起薛臣,胡嘤嘤没接腔,看他们船上装满货物,问道:“你们是去哪儿了?” 沈柳没有多想,一脸兴奋的跟她说道:“之前少主把我们调到泉州,让我们打击海盗。结果海盗越跑越远,我们追着海盗追到了别的地方。胡笳姑娘你不知道,那些地方竟然一年四季都是夏天!有的人黑的跟煤炭一样!” “我们拉了货物过去,他们没见过,然后就用他们自己的东西跟我们交换。他们说话咱们听不懂,咱们说话他们也听不懂,咱就瞎比划着换了些东西。我们想着反正海盗也打跑了,咱们都是水军,下了船就跟鱼上了岸一样,少主的事情咱也帮不上忙。” “我们就沿着海一路飘,飘了一年多了。胡笳姑娘,你在这儿,少主在哪儿呢?” 胡嘤嘤看了一眼莫云,示意他借两步说话。他还不知道现在的局势。 胡嘤嘤把这两年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薛臣没死的消息只有她、薛常和薛卫、薛琴这几个知道,他们默契的把这个消息瞒下来了。 眼下沈柳训练的这一批水军,正好是朝廷缺乏的。 听到薛臣兵败身死的消息,沈柳默了默,跪在地上朝着北边磕了三个头。起身问道:“胡笳姑娘,那我们怎么办?朝廷,能容下我们吗?” 当初薛臣第一批打造了二十艘船,后来又陆续打造了两批。 “剩下的兄弟们呢?” “距离泉州不远有个海岛,地方很大,也没什么人,大家都在那边,有的兄弟已经成家有孩子了。” “这样吧,你让他们自己选,愿意归顺朝廷的你把名单整理出来,我给你们递上去,不愿意的,就让他们过平常人的日子吧,是留在海岛上打渔种地,还是回到家乡都随他们。” “你这十几艘船上的货物得通知一下薛常。” 船上很多东西沈柳也不知道是什么,胡嘤嘤出于好奇,上船看了看。发现了很多东西,有沉香、镇住、安息香、象牙犀角、玳瑁等,也有很多金银器,猫眼石和珊瑚。 沿路有的居民用奇奇怪怪的东西跟沈柳交换,都被沈柳拒绝了,他就选了一些流通的金银器和比较好看的宝石珍珠一类的东西。 还有一些香料她也不认识。 她下船等了几天,沈柳办事效率很快,拿到名单之后,胡嘤嘤就安排莫云去送信了。有个跟班在,不用白不用。 将人打发走之后,胡嘤嘤自己一个人继续北上,往北走的时候发现气候越来越冷了,等她到了杭城的时候,竟然下雪了。 南方的雪跟北方有很大的区别,雪花又大又密,下起来簌簌的,但是可能只要半天,地上的积雪就化得看不见影子了。 但是南方湿冷,潮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胡嘤嘤走在街上,看见一家涮锅店,湿冷就得用热辣的涮锅来驱赶。店里的生意很火爆。艰难的在堂找了个位置,正好能看见柜台,柜台后面一个女人正低头写东西。 也是巧了,胡嘤嘤看过去的时候,女人正好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 “杜鹃?” 第165章 一国之母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杜鹃背后还背着一个娃娃,小娃娃一直哭,胡嘤嘤上前去帮她把娃娃取下来抱在怀里哄着。 “什么时候来的杭城?” 杜鹃忙的晕头转向,顾不上哄孩子,一边冲后面喊着几号桌赶快上锅子,一边招呼着小二收拾,抽出空来跟她说话。 “跟着你们一起逃出来的,不过我们走得慢,路上又赶上打仗,就耽误了。” 人生四大喜事,他乡遇故知。 杜鹃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后院。 “你不是说辣锅子好吃吗?我跟我当家的就琢磨出来一个配方,今年冬天才把这家店开起来。前面人多不方便,我们在后院吃。” 胡嘤嘤怀里抱着孩子,孩子看起来有两三个月大,估计是饿了,杜鹃把以上解开,小家伙鼓着腮狼吞虎咽。 “你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就怀孕了?” 一个伙计端着锅子进来,胡嘤嘤自己去厨房端了肉菜进来,小家伙已经吃饱睡着了。 杜鹃把孩子放下,才松一口气。 “那时候不知道,到了杭城以后才知道,外面兵荒马乱的,也是这孩子命大。” 杜鹃要给孩子喂奶,不能吃辣,锅子是个鸳鸯锅,一边是红汤,一边是骨汤。胡嘤嘤把羊肉放到红汤里一涮,闻着辣椒的香味儿直接要流口水了! “你从哪而弄得辣椒?吃辣的人多吗?” 杜鹃现在也是经过风浪的人了,见识自然比以前广泛。 “薛常管家让人在甘州种的,种的是那种朝天辣。北方人口味重,我原本以为南方没人能受得了这份辣,没想到一开店,吃的人越来越多。” “南方冬天湿冷,辣椒有助于驱散体内湿气,你可以在长江以南多开几家分店,生意最好的地方应该在四川。” 杜鹃嫌自己的吃着没味道,从胡嘤嘤这边的辣锅里抄了一筷子。 “我又不是做生意的料,孩子太小了,我也不想折腾。对了,我听说你的事情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要不我这生意让给你,你来做吧。” 胡嘤嘤赶紧摆手。 “我想潇洒自在两年,不想被这种俗事儿绊住。做生意这事儿,你得找薛常,薛常最擅长这个。到时候让他给你分成。” “这倒是个方法。”杜鹃的眼睛在她身上乱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少主没了,其实你做皇后娘娘不也挺好的吗?我看那位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对你也好。” 胡嘤嘤顿住,把自己锅里的肉全抄出来放到她碗里。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杜鹃比她大几岁,也算亲眼见证了少主对她的不一般,她也觉得她跟少主很般配,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他们这些人现在都已经放下过去,准备过平凡的日子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还小呢吧,十六?还是十七?你就算跟别人成亲也没人会怪你的,我们都放下了。”说着她叹了口气,“其实我们都知道少主不一定能争得过现在那位,但我们试过,败了就认命,大家现在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应该守着过去不放。” 胡嘤嘤自己对家仇国恨没什么概念,她只知道古人对旧主故国有一种根深蒂固股的情怀,为了这一场争夺死了多少人,没想到他们自己反而看得更开。 “如果是你的亲朋家人死在这一场战争中,你能放下吗?” 杜鹃现在比以前能吃,一盘羊肉下到锅里,她们两个全都捞完了。杜鹃一边吃了一嘴,一边又端起一盘往锅里下。 “有什么不能放下的,死的人已经死了,活人还得好好生活。我的家人在那场瘟疫中都死绝了,那个时候我只顾着自己能活下去就行,哪儿还来的及伤心。” “爱恨情仇那都是戏文和诗文里的事情,我们老百姓最先想的是填饱肚子,怎么让自己活的更好,怎么养大孩子。” “我的先辈们受过先太子的恩惠,后辈们就用命来还,这条命什么时候搭进去了,恩情就还完了。少主败了挺可惜的,但是人要向前看。” 胡嘤嘤捞肉的动作顿住,放下筷子朝她抱拳。 “受教了。” 吃了没一会儿,杜鹃的孩子醒了,她忙着抱孩子。胡嘤嘤又抄了几筷子,吃饱了就从店里出来。沿着大路往前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先到西湖溜达了一圈,划个船来到湖中心的小岛上。 一个人清净了清净,划船回去的时候看见自己在水里的倒影,年轻的脸上有着不年轻的神态表情。 正看着,旁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影,莫云一脸幽怨的出现在她身边,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突然出现?”反应过来之后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莫云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她,她一看信封上的字迹,问道,“言叙傾跟你说的?” 转念一想也是,她在哪儿,做了什么,身为皇帝的言叙傾想查,肯定能查到。胡嘤嘤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 信上的页内容大致就是跟她说一下那些水军的安置情况,以及她提出来的先剿灭海盗,后开海禁的主意,朝中大臣的反应。 现在关键一点是刚经历过大战,朝廷现在缺钱,缺粮,缺人,什么都缺,开海禁估计要再等些年。 胡嘤嘤看完把信收起来,晚上又拐到杜鹃的店里。她本来打算走来着,但是在没经受住辣椒火锅的诱惑,她打算再吃一顿,明天再出发。 杜鹃见她出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变成两个人,这次没再把她往后院领,直接给她安排了一个雅间,靠窗坐着,能看见外面街上的景致。 眼看着正月就要过去了,南方的天气其实也不怎么冷了。 胡嘤嘤想着再去山东转一圈就去西北找温言喝酒,顺便把莫云给他还回去。这么跟着她实在太碍事儿。 杜鹃亲自来给他们上菜,眼睛对着胡嘤嘤挤了挤,胡嘤嘤假装没看见,心里却在想,这已经嫁了人的女人看人都这么猥琐吗? 吃完饭胡嘤嘤在桌上留下一枚银锭,没跟她打招呼就走了。她现在算是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从山东绕道进京,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阳春三月了。 天气暖和起来,到处都是踏青游玩的少年少女们。 胡嘤嘤没进京,到径山寺拜访了她未来的嫂子,谭晏晏现在在径山寺清修,胡嘤嘤找她喝了两顿酒,给她这儿丢了一个从山东带回来的女子。 谭晏晏见她回来,以为她出去转了一圈想通了。 “去年就有朝臣上书请皇上立后,皇上一直推脱,直到现在,后宫里连个女人都没有,你既然回来了,是不是还打算进宫?” 胡嘤嘤喝的醉醺醺的躺在她的床上,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敢问这个问题。去年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弄得皇上差点下不来台。 “皇上心里还装着你呢,你要是回来……” 胡嘤嘤摇摇头,开口打断她。 “我不回来,我在外面野惯了,回不去。我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你看着怎么样?” 跟她一起回来的莫云谭晏晏认识,但是那个女子,她从来没有见过。 “秀外慧中,端庄识礼,挺好的。” “那是方仲宣的孙女方清欢,饱读诗书,明理豁达,我打算送她进宫。” 胡嘤嘤神秘兮兮的笑笑,开口差点没把她吓死。 “前朝的帝师方仲宣?” 谭晏晏平复了一下心情,见她不像是开玩笑,问道,“你,你不会真的是反贼吧?” 胡嘤嘤无语的看着她。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顿了顿,她又说道,“你的反射弧也太长了,这都快一年了,要不然我干嘛非得离开京城?” “朝中正值用人之际,方仲宣有才华能力,可惜他受困于前朝的恩怨,不愿意起复,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他孙女儿说动。你不知道,方老的孙女从小就是按照一国之母的标准教养的。” “如果薛臣当初赢了,或许就没我什么事儿了,肯定是要册封方老的孙女做皇后的。” 谭晏晏惊讶的嘴巴张大,她发现自己词穷了。 “咱们皇上,能接受前朝的人吗?” 问完才发现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她眼前不就有一个一心向着前朝的还活的好好的皇后吗? 想到这里,她试探性的问道:“你都到京城了,确定不再见他一面?” 胡嘤嘤坚定地摇头说道:“我今晚就得走,见面只会更加纠缠不清,人我就放你这这里了,他如果来的话,记得转达一下我的意思。方清欢比我更适合做皇后。” 胡嘤嘤躺下醒醒酒,等酒意下去之后,趁着夜色迅速下山,骑马朝着西边一口气跑了四五十里才停下来,回头看着京城方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不出意外,这会儿两人已经见上了。 收到胡嘤嘤到京城的消息,言叙傾连夜出宫,来到径山寺。到了之后才发现他被胡嘤嘤骗了。 方清欢拿着两封信递给他,规矩的站在灯下打量着他的神色。 言叙傾看着手中的两封信,第一封是胡嘤嘤留给他的,第二封是方仲宣的自荐信。 他先打开方仲宣的自荐信,一目十行看完,又迅速打开胡嘤嘤的信。两封信的内容差不多,胡嘤嘤的信里面表达了对他的祝福。 他揉揉眉心,抬头看向灯下的女子,女子长相端庄秀丽,对上他的视线抿唇轻笑。 方清欢上前给他行了个福礼。 “我跟她的过去你都知道?” 方清欢落落大方的回道:“知道。” “你不在乎?” 女人往往都是小心眼的,他既不想娶一个有嫉妒心的皇后,也不想娶一个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女人。他想娶一个懂他,并且能跟他一起挑起天下重担的女人。 眼前的女子看起来很瘦弱,神态却悠然自若。 “皇上跟胡姑娘都坦坦荡荡,小女子没什么可计较的。皇上若觉得小女子能胜任温朝的皇后,小女子定然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 言叙傾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清欢大大方方的跪拜道:“小女子方清欢,见过皇上!” 言叙傾把信放下,上前扶起她。 “明日,朕命礼部的官员亲自来接你进宫。” 方清欢抬头羞怯的笑笑,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给他。言叙傾接过来看,荷包上绣着他最喜欢的兰草,淡淡的兰草幽香,他忍不住想起来胡嘤嘤送给他的黑色的绣着彼岸花的荷包。 温言当时应该是骗了他。 胡嘤嘤怀中还揣着她后来重新绣的彼岸花荷包,她有点想念薛臣了。 收回思绪,回过头来继续赶路,办完最后一件事情,她就回头去找薛臣。 北方的突厥三五不时的进犯关城,每次都被厚厚的城楼挡住了。但是突厥的帖木尔汗始终不放弃,一直在找机会进攻。 沿着跟关城连起来的城墙一直往西,一支十人小分队正在巡逻。 内陆的白天很热,晚上却冷得要穿棉衣,几个人巡逻一圈,在城墙脚下生了火,烤些干粮正在费劲儿的嚼。 温言穿着普通小兵的衣服,靠坐在最里面,他现在是这十个人的小队长,每天晚上出来巡逻。 以前听言叙傾说出来京城就没人认识他是谁,没人知道温言这个名字,他这次亲自体验了一把。大家只知道他是家里犯了事儿,被发配到边境的,他自报了名字,果然没人认识他。 一群大老爷们儿围坐在一起,怎么度过这漫漫长夜,当然是上天入地的瞎胡扯,他说的真话反而被大家当成笑话。 他也没辙,索性靠着城墙闭目养神。突厥人都是骑兵,如果有情况的话,马蹄声在寂静得夜里听得很清楚。 刚闭上眼睛,突然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来,大家瞬间趴在城墙上往外看。温言睁开眼睛看着他们身后,提醒道:“马蹄声好像是从里面传来的。” 城墙里面简称里面,也就是说来的可能是他们自己人。 大家戒备的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不一会儿,两匹马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面,为首的正是胡嘤嘤。 看见来人,温言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第166章 捞出来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提着一个包袱从马背上跳下来,旁边是莫云。 “我来找你喝酒,顺便给你们带了些腌好的肉,烤着吃正好!” 他们现在距离关城很远了,这里的城墙也不是砖垒的城墙,而是前面几个朝代用泥土和树枝堆起来的古城墙,他担心突厥人会绕道从这边进攻。 所以时刻都需要戒备着。 胡嘤嘤打开包裹,腌好的羊肉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天天吃干粮的兵卒们咕咚咕咚咽着口水。 “拿去吧。” 温言接过来递给身边的兵卒,胡嘤嘤提了一小坛酒。 “我今天巡逻,不能饮酒。” 胡嘤嘤在他身边坐下,自己打开喝了一口,怂恿道:“我跟莫云都在,你怕什么?就这一小坛,又喝不醉。” 温言坚定的摇摇头。 “军法规定,擅自饮酒者,杖责五十。现在还没打起来,军功本来就不好捞,我再犯点事儿,还怎么回京迎娶你嫂子?” 胡嘤嘤挑挑眉,从怀中摸出来一个荷包并一封信,打趣道:“你要是早点下定决心把我嫂子娶回家,还用的着我千里迢迢替你传信?” 看见荷包温言眼睛都直了,急急地伸手去夺,胡嘤嘤猛然往后一缩,让他扑了个空。他旁边的兵卒听他们说话,问道:“老大,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啊?你真有个未婚妻在京城等你啊?” 胡嘤嘤笑着搭腔问道:“他怎么跟你们说他的身份的?” 说话的兵卒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但是因为常年在军中,说话就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粗糙劲儿。 “老大说皇上是他妹夫,他家里是做大官的,犯了事儿被流放到这儿。小姑娘,你说他这不是吹牛吗?皇上都是他妹夫了,他还能犯什么事儿被流放到这儿。对了,小姑娘,你是我们老大什么人啊?” 胡嘤嘤先是噗嗤一笑,然后淡定的喝了口酒,淡定的回道:“我是他妹妹。” 兵卒哦了一声,重复了一遍。 “你是他妹……你是他妹妹?”兵卒像是才反应过来,音调拔高到都快破音了,“老大,你有几个妹妹?” 温言伸手比了一个手指。 兵卒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他虽然不认识温言,但他听说过当朝皇后的英勇事迹,传说黄河那一战直接消灭了恭王的主力,又亲自率兵攻上京城的城楼。 你说别人他们这些兵卒可能不认识,但是要说曾经的皇后娘娘,就连他们这些兵卒也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你……那你……” 眼见温言手底下的这些兵卒坐也不是,跪也不是,胡嘤嘤不打算再吓他们了。 “我也犯了事儿,跟他一起被流放了,我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你们放轻松。”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这些兵卒又怎么可能真的放松下来,一个两个的翻弄着烤肉,时不时地抬头偷偷打量她。 “他们胆子也太小了!”胡嘤嘤忍不住笑两声,问道,“你爹你娘怎么样了?我也没去看他们。” 兵卒把烤熟的肉先递给她,胡嘤嘤推辞不过,接过来跟给温言一半,她吃一口肉就一口酒,温言就只吃肉。 “也是奇怪,在京城的时候,这么多年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流放到这里之后,她们两个的关系竟然缓和了。上次我回去看他们,我爹出去干活,我娘就在家里收拾家务,顺便做一些绣活卖钱。” “他们两个在这边境苦寒之地,竟然过起了男耕女织的生活。”他停顿了良久,才感慨一句,“挺好的,你不用挂念。晏晏还好吗?” 胡嘤嘤喝了一口酒,把荷包跟信递给他。 “你自己看吧。” 温言这才接过来慢慢看着信,一边看一边笑。 胡嘤嘤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吧,这句话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还好吗?” 胡嘤嘤知道他问的是言叙傾,顿了顿,说道:“很好啊,说不准你过两天就能看到立后的文书了。” 温言惊诧道:“哪家的姑娘?你……你们真的没可能了?” 他一直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就见她笑得坦诚自然。 “我们当然没可能了,姑娘是我亲自给他介绍的,帝师方仲宣的孙女,从小就是按照国母培养的,无论是外在的相貌还是内在的气度,那都是独一无二的。” 温言啧了一声,感慨道:“放着皇后不做,跑到这儿喝酒吃肉的,你还是头一个。” 每个人看见她都要替她感慨一声,胡嘤嘤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 “也不知道你图什么,往后你真打算一个人呐?”温言的目光落在一旁专心烤肉的莫云身上,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我看莫云这小子也不错,跟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他自以为的小声,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莫云抬头看了看他,又看看胡嘤嘤。 胡嘤嘤直接摇头,温言还不死心。 “你看他武功高强,为人又听话,你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而且他长得也不赖,又跟朝廷不沾边。你确定不考虑一下?” 胡嘤嘤打断他。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见不得我清净?你们这些已婚的,或者未婚但是有另一半的,怎么总是喜欢给别人做媒呢?我这次来就是把他还给你,我想一个人清净清净行不行!” 温言却听到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问道:“还有谁给你做过媒?” 胡嘤嘤翻了个白眼,直接起身上马,她不打算跟他废话了。上马之后正好能看见城墙外面,她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俯身,一支长箭从她脑袋顶上飞过。 “有敌情!” 所有人瞬间打起精神。胡嘤嘤瞧见外面的人不多,大概只有五六十个人。她没多想,抽出长刀跳过城墙。 “危险,小心有诈!” 温言的话刚喊完,莫云也冲出去了,然后他们就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兵卒们趴在墙头往外看, 黑暗中看不太真切,只看到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胡嘤嘤跟莫云就解决掉外面那些人,拿布条擦着兵器上的血迹回来了。 胡嘤嘤翻身上马,叮嘱莫云别再跟着她,扬起马蹄就走了。 莫云心底有些失落,但是他原本就没抱幻想。温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温家已经败落了,你不欠温家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莫云也没地方去,想了想,还是翻身上马去追胡嘤嘤去了。但是他没有直接追上去,就远远的在她身后跟着。 想看看她会去哪里,想让她一回头就看见他。 甘州某个小镇的客栈二楼,胡嘤嘤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茶,曾经热闹的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沿路乞讨的乞丐也早就换了地方。 店小二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伸着脖子往街头张望,半天瞧不见一个客人。 胡嘤嘤慢慢悠悠的喝着茶,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从街头跑过来,挑眉笑笑。 乞丐后面有一队兵卒追他,胡嘤嘤冲小乞丐扔了个杯子,豆子抬起头,看见是她,眼睛一亮,朝着客栈二楼跑上来。 “你干什么?本店不接待乞丐!”店小二的腿脚哪里有豆子快,急得他只能在后面喊话,“小乞丐,你快点下来,冲撞了客人可不好啊!” 豆子比以前又长高不少,已经长成一个少年,就是……这身打扮有些邋遢。 “胡笳姐姐救我啊!” 追他的兵卒也紧跟着上了楼,将他们两个围起来。 胡嘤嘤不慌不忙的问道:“你犯了什么事儿被人家追啊?” 豆子转身正面面对着那些追他的兵卒,跟她解释道:“我就是跟着常哥贩了点粮食到边境换盐引,哪料到他们非得说我跟常哥是反贼,要把我们捉拿归案!胡笳姐,你得去救常哥,他被李将军抓到军营了。” 追豆子的兵卒见胡嘤嘤仪表不凡,暂时没有动手,而是把右手握在剑柄上,警惕的看着她。 “姑娘认识这个反贼?” 胡嘤嘤没搭理他,而是继续问豆子。 “你说的是哪个李将军?护国公李茂?” “对对对,就是他!” 豆子点头如捣蒜,为首的兵卒见她随随便便就说出护国公的名讳,也不敢大意,继续问道:“姑娘是何人?” 胡嘤嘤把豆子拉过去,亮出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长刀,为首的兵卒看见长刀神色一紧。 胡嘤嘤从怀里摸出来一枚羊脂白玉放在桌子上,拿出来才看见上面是“温”字,这一块儿是流放的时候,她跟温言分别的时候温言塞给她的。 她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有从怀里掏出来一枚。 这次是言叙傾送她的这块儿。 两枚一模一样的羊脂白玉,一枚上面是“温”,一枚上面是“言”。在护国公李茂手底下当差,眼力劲儿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为首的兵卒立刻就认出了这两枚玉佩。 温家已经败落到尘埃里面了,他忌惮的是那一枚言字玉佩。 “属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姑娘名讳?” 刚才他好像听见小乞丐叫她胡笳姐,但是那位姓温……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我想保你们抓起来的那个商人,要怎么保?” “需要姑娘亲自去见我们公爷。” 胡嘤嘤拿起兵器起身,豆子抬头挺胸的跟在她身后。 “烦请带路。” 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护国公李茂的军营,李茂拿起两块玉佩看了半天,又抬头看向胡嘤嘤,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保这两个反贼?” 护国公李茂这个人对言诚书很是忠心,所以言叙傾打回京城后,他第一时间就写了奏章呈上,表明自己的态度跟立场。 胡嘤嘤又从怀中把薛臣那枚墨玉麒麟拿出来递给他。 “国公爷不用问我是谁,国公爷既然能认出来薛常跟豆子是反贼,那么应该也认识这枚墨玉麒麟。我跟这三者之间都有联系,所以我的身份不太好说。皇上若是追究起来,国公爷可以说是一位姓胡的姑娘要保他们。” 如果她只拿出来一枚玉佩,李茂并不会怎么忌惮她,甚至会怀疑玉佩的来路,但是现在,三枚玉佩都是真的……或许牵扯到一些皇室密辛…… 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将薛常从军营里捞出来,他跟豆子的造型差不多,都是蓬头垢面,一身狼狈。 但是他的精神头还不错,看见胡嘤嘤还有功夫问她是怎么把他捞出来的,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胡嘤嘤进去见李茂的时候,豆子在外面等着,他也很好奇,就凭着那两枚玉佩怎么把他们两个保下来。 胡嘤嘤卖了个关子故意不说,而是先问他们。 “现在北边的突厥一直作乱,还没打起来你就想发战争财,跑到李茂的地盘上作妖,你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薛常扒拉扒拉头发,自以为摸住她的脉门,神秘的说道:“我这里有你想知道的消息。” 胡嘤嘤斜瞥着他,没搭理他,回到客栈收拾了东西,骑上马就走了。 薛常看着马屁股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半晌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看不见人影了。他一拍大腿,想到自己的任务没完成,赶紧撒丫子去追。 但是两条腿的人哪儿能追上四条腿的马呢,薛常跑的气喘吁吁,浑身的气血冲到脑袋顶上,烦躁的揉了揉鸡窝一般的头发。 胡嘤嘤一口气将马骑到杏水村,牵着马上到半山腰上,把马拴在院子里的苹果树上。去年才刚修的房子这会儿又有点掉皮。 房子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一直有人住着,就是十年二十年也不会塌,但是没人住的话,可能一年两年就塌了。 小院子还是她之前走的时候的样子,就是院子里有很多杂草。 她赶在天黑前,动手把杂草除干净,晚上吃了点干粮就进屋了。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习惯睡前先打坐。 杏水村比之从前更加寂静了,寂静到山脚下的动静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踩着树枝从山脚下走来。她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慢慢靠近,停在她的屋门口。 第167章 威武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甩手将烛光熄灭,胡嘤嘤向后仰躺在床上。 门口的脚步声顿了顿,寂静中的两个呼吸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一般。胡嘤嘤紧张的时候,手指会不自觉的敲着什么地方。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缓步走到床头的位置,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色,薛臣看见她轻轻敲着大腿的手指,轻笑一声。 胡嘤嘤从床上弹起来,一记手刀劈向他面门。 薛臣上身向后微微一仰,胡嘤嘤忽然一脚踹向他的肚子,他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腕,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胡嘤嘤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儿了,被抓住手腕脚腕的她猛然向后仰倒,拽着薛臣向前。 两个人向前摔倒,薛臣怕伤着她,双手撑住床头,胡嘤嘤趁机环上他的脖子,两只脚勾住他的细腰,把脑袋埋到他脖颈间。 “你终于舍得露面了……我很想你。” 胡嘤嘤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床头挂帐子的杆子承载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啪的一声断了,两人最终还是摔到床上。 薛臣的声音宠溺中带着些无奈。 “你先放开,我腰快断了。” 胡嘤嘤松开他,薛臣扶着腰爬起来坐在床头。 “少主,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腰不行了?”胡嘤嘤爬起来坐在床尾,探出个脑袋看他,一边还揉揉眼睛,“我得看清楚些,我们少主是不是狐仙变的。” 被一顿嫌弃的薛臣拍了拍她的脑袋,危险的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我也是你能置喙的?” 胡嘤嘤顺势抱住他的手臂,凑近了些说道:“少主今年快三十了吧,是不是觉得上了年纪以后腿脚都不好使了,你腰怎么了?” 薛臣觉得自己多年来练就的涵养功夫可能还不太到家,怎么三言两语被她挑拨的,想揍她一顿。 “更正一下,我今年才二十五岁,我从甘州追你追到青州,你说我怎么了?嗯?” 薛臣趁机抽出胳膊。 “臭丫头,这一年来我不去找你,你也不来找我?”薛臣起身把蜡烛点上,看见胡嘤嘤一脸狡黠,“我给了你多少提示?” 胡嘤嘤这才假装如梦初醒般,惊讶道:“少主啊,你一直跟着我吗?从青州跟到云南,又一路跟到泉州?” “我去关城,你不会也一直跟着吧?” 见她一脸故意,薛臣的黑脸绷不住了。 “胡嘤嘤,你故意的!” 胡嘤嘤爬到床边,伸手捞住他衣服上垂下来的腰带,把他从桌边拉过来。薛臣看着她的动作,眉头拧在一起,警惕的看着她。那无辜的模样,让胡嘤嘤觉得自己就像引诱小朋友的大坏蛋。 她起身站在床上,发现她长高了好多,站起来太高。于是她跳下床,仰脸看着薛臣又太矮,于是她一把把他推的坐在床沿上,然后满意的凑过来。 “少主啊,你知道我看见你第一眼想对你做什么事情吗?”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能感应高彼此的呼吸,气氛暧昧到极点,薛臣认真想了想,然后认真的回答。 “你想杀我。” 胡嘤嘤翻了个白眼,伸手点在他的唇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充满诱惑的嘴唇,胡嘤嘤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是第一次撩拨男人。 她家少主不开窍,让她抓心挠肝惦记了多少年了,她要再不主动点儿,这辈子怕是就没什么希望了。 他的嘴唇比想象中的软,胡嘤嘤闭上眼睛,没有看到薛臣眼睛里的笑意,他家傻丫头不知道,他也惦记很多年了,终于等到他家小孩儿长大了。 泉中水,水中月,山间晚风吹,连理枝头鹊桥会。 胡嘤嘤想起来害羞的时候,薛臣正低头看着她。 “早。” 昨晚荒唐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晃悠,胡嘤嘤用被子蒙住脸,不敢出来。听见脑袋顶上的轻笑声,她觉得很没有面子。 “不准笑!” 她气得把被子掀开一角,薛臣竟然还笑出声来了,她呆了呆,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这样明媚的笑容,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息了气焰。 “笑吧笑吧,少主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两个人现在都是衣衫不整,薛臣的衣服半敞开着,胡嘤嘤看着情不自禁的又咽了口唾沫。再想起来昨晚的荒唐,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货简直就是衣冠禽兽,从前的高冷神秘禁欲什么的都是装的! 这家伙就跟饿了几百年一样,差点把她折腾散架了。 不过他的腰是真的好。 胡嘤嘤的小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然伸手环上他的细腰,深吸了一口气,她这辈子应该算是圆满了。 薛臣捏捏她气鼓鼓的腮,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起床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天色已经大亮,胡嘤嘤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你先起吧,我再歇会儿。” 薛臣勾勾嘴角,起身在她的注视下拢拢衣襟,慢悠悠的穿上衣服。胡嘤嘤看着他的身材又咽了口口水,脸颊红了红。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胡嘤嘤脑海里突然想起这句诗,她叹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去院子里打水洗漱,薛臣在厨房里烧火做饭。 她靠在门槛上看了一会儿,果然人长得好看做什么都好看,她家高高在上的少主就连做饭的时候都是赏心悦目的。 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看着远处的群山环抱,胡嘤嘤在想以后的事情。 “我想在杏水村种上一整座山的桃树,然后养几只鸡鸭,然后种点地。” 薛臣把熬好的粥盛出来摆在桌子上晾上,又把炒好的青菜端出来。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我们现在有大把的时光。” 胡嘤嘤起身坐到桌子旁边,看见薛臣脸上有烟灰,伸手帮他拭去。其实她更想到处走走,但是怕他的身份见不得光。 薛臣轻笑一声,似是看穿她内心所想一般。 “不用担心我,我的身份……薛少主已经死了,我是谁没有人会认得。” 胡嘤嘤狐疑的看着他,见他一脸笃定,不由得怀疑道:“你跟言叙傾,打底做了什么交易?” 他不提醒她都快忘了,“你为什么如此笃定……他知道你还活着?” 承宣二年七月初八,刚刚举行完封后大典,京城就迎来了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今年的夏天一直大旱,庄稼和百姓们都迫切的希望能有一场雨。 卸下沉重的凤冠和礼服,方清欢在婢女的服侍下换上了轻薄的衣衫,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欣慰道:“幸好在典礼结束之后才下雨,百姓们应该很高兴。” 婢女很有眼力劲儿的夸奖道:“娘娘是个有福之人,连老天爷都给娘娘面子,这场大雨,是沾了皇后娘娘的福气。” 正说着话,雨幕中出现一队人马,言叙傾打着伞从外面进来,衣服和鞋子都被雨水浇透了。 方清欢一边迎上去,一边命婢女准备干净的衣裳和鞋子给他换上。 典礼结束之后,言叙傾到前殿处理公务去了,这会儿眼看着天快黑了,这才动身往后宫来。虽然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但是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 “北边打了胜仗,突厥人几次想绕过长城,都没有成功,都被护国公打回去了。南边也有好消息,沈柳率领水军,已经把沿海的海盗的老窝都端了,最快明年春上,就能取消禁海令了。” “朕已经命工部着手建造海船,等海船修建好之后,我们就能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他的心情好,方清欢也跟着高兴,短暂几个月相处下来,两个人很合得来。她亲自给他系上腰带,整理了衣襟之后,言叙傾抓住她的手,牵着她到软榻上坐下。 “这么热的天气举行封后大典,辛苦你了。” 方清欢任由他牵着手,摇头道:“臣妾不辛苦。” 同样都是在炎热的夏天举行典礼,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胡嘤嘤,他轻叹了一声,摇摇头没有说话。 “皇上是想起胡姑娘了吗?” 她态度落落大方,言叙傾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是想起她了,她那么聪明一个人,肯定早就发现跳下悬崖的不是真正的薛臣。我输得很彻底。” 方清欢没有打断他,听他继续往下说。 “世人都不知道,薛卫是父皇留给我的人。从他的父亲开始,就是父皇暗中培养的棋子。薛少主根本就没有胜算。” 这下就连方清欢也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薛卫是薛臣手底下最信任的人,他竟然是…… “薛卫从小跟薛少主一起长大,日夜相处……他不打算帮我,但也不会出手帮薛臣。所以他把兵力放在秦岭的山林里面。” “当时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四个人,我,薛卫,薛少主和薛三十八。或许还有你的祖父方仲宣。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温家人那时候还在打薛少主的主意。算是为了自保吧,也可能,他是为了胡笳。他用了他的全部,换我一个承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方清欢小心的追问道:“什么承诺?” 言叙倾眨眨眼睛,用笑意掩盖住眼睛里的苦涩。 “他让我不管结果如何,都要给她自由,哪怕他粉身碎骨,也要护她周全。”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哪怕只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听在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我跟薛少主打了一个赌,我们打赌,如果没有他,我能不能把胡笳留在身边,如果我赢了,这个世上从此就再无薛少主。” “如果我留不住她,我就成全他们。” “她不知道他为她做的事情,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我,义无反顾的奔向他,我是真的输了。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当年如果是我救了她,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她会留下来,会满眼都是我。” 在外人面前,他们的君王年轻有魄力,有容人之量,只有方清欢知道他有多脆弱。 他晚上睡梦中会喊她的名字,提起她的时候眼睛里是红的。 但是他从来不会表现出来,他有多克制自己,只有他的枕边人知道。 言叙倾自嘲道,“确实,我做不到薛少主那般,用江山来换她,所以我输了。” 方清欢叹了口气,把手盖在他手背上。 “皇上,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言叙倾抬眸,顿了顿,叹道:“对不起啊,这样对你不太公平。” 方清欢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没什么不公平的,先来后到,我虽然来晚了一步,但是往后余生,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一场大雨下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止住,下午之后出了太阳,天边一道弯弯的彩虹架在屋顶上,架在山林间。 胡嘤嘤靠在薛臣的肩膀上看着远山重峦叠翠,想着昨天问他跟言叙倾谈了什么交易。 他的回答是人生难得糊涂,印证了她的猜测。 薛卫为什么按兵不动,根本不是为了牵制李贺,薛卫和她一样在逃避。梦里的她看见薛卫最后投进了言叙倾的麾下。 可能这辈子,有点偏差,但是大差不差,如今这样,四海升平正是最好的结局。 一下雨整个人就懒懒散散的不想动,胡嘤嘤整个人靠在薛臣身上,伸手勾住他的细腰,嘴里发出哎呦哎呦的声音。 薛臣把她的脑袋推开,让她自己站直,他刚一松手,她就又靠上来,两只爪子不老实的在他身上乱抓。 “胡嘤嘤,你在玩儿火你知道吗?” 薛臣一只手把她的两只爪子按住,胡嘤嘤就用自己的两只眼睛往他身上瞄,薛臣被她看的口干舌燥,一把将她扛起来丢到床上。 胡嘤嘤已经一只手把他的腰带解下来了。 薛臣觉得很没有面子,把她扔下,自己起身拢了拢衣服。 胡嘤嘤看着他的动作,无辜的说道:“少主,你是年纪大……”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薛臣堵住了,面对她的故意挑衅,一步都不能退。卖了一把力气之后,胡嘤嘤继续勾住他的脖子,薛臣一脸黑线的瞪着她,只听她凑在自己耳边轻轻地说道: “少主威武……” 第168章 出海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宣统四年春,朝廷取消禁海令,沿海的地方兴建了许多新码头。 码头落成这天,朝廷的六十艘海船一字排开,停靠在码头两边。码头边上一左一右支了两个摊位,一个位置负责招揽商户,另一个位置负责招揽水手。 国库空虚,打造这些个海船已经是勉强了,实在是没有能力再装上六十船的货物漂洋过海了。而且每次出海都是有风险的,朝廷担不起这个风险损失。 方仲宣想了个办法,可以让民间的力量参与进去,让民间的商户组织商品,坐上朝廷的海船出海,只需要给朝廷缴纳些船税和保护费,就可以跟着海船出海。 毕竟禁海令才刚刚颁布,民间的商人还来不及打造大型的海船。 就算民间的商人打造了一艘两艘海船,出海也是有风险的,先不说海盗,海盗这两年基本上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但是保不齐还有漏网之鱼。 出海之后要是再分不清方向或者是遇上极端天气,一艘两艘的船顶不住压力。 自己出海风险太大,还是跟着朝廷靠谱。 招揽商户的摊位上排了长长的队伍,这边应征水手的摊位看起来就有点寒酸了。负责招募的两个先生往后拿着一本书盖在脸上,向后靠在太师椅上,海边太阳毒辣,太晒的慌了。 一条清秀的人影看了看排队报名出海的商户的队伍,从后面走出来,径直来到展览水手的摊位上。 “先生,我来报名当向导。” 两个先生听见声音赶紧把书放下,准备好笔墨问道:“姓甚名谁,祖籍?” 抬头看见报名的是一个文弱书生,雀跃的心情瞬间就变成失望,摆摆手让他别捣乱。 “咱们招募的是会水的,能拉帆的水手,你这文质彬彬的,大风不把你刮走了!别添乱!” 月影笑了笑,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来意:“我是来应征向导的,我出过海,记得路,可以给你们当向导。” 前两年跟着沈柳出了趟海,当时他们出去了二十艘船,去的时候折损了一艘,回来的时候折损了两艘,上岸的时候还剩下十七条船。上面的货物薛常花了两年时间才消化完,但是他赚的盆满钵满。 商户们就是嗅到了这个商机,才踊跃来报名的。 那两个先生对视一眼,第一反应是他在吹牛,但是联想到这两年暗地里流通在内地的货物,不排除已经有人出过海的情况。 两人收起不耐烦的态度,认真仔细地给他做了登记。 胡嘤嘤跟薛臣两个人站在远处的石头上,看着这边的盛况,胡嘤嘤戳戳他,提议道:“要不咱们也去报个名,出海转一圈,也算不枉此生。” 薛臣抱臂看着一边长长的队伍,又看看另一边只有月影一个。 “你想去?” 胡嘤嘤想着自己晕船的毛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吧。于是她拉着薛臣上前。 “先生,我们来报名!” 刚给月影记录完的先生抬头看见一男一女走过来,瞬间拉下个脸。 “我们不招女人,你上船能干什么?一阵大风就把你刮跑了!还有你……”先生指着面无表情的薛臣嫌弃道,“我们招的是水手,你瞅瞅你瘦的,你们是两口子吧,你能抱得动你媳妇就不错了!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 胡嘤嘤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被嫌弃薛臣不等他话落,一只手提留着他的后领子把他提溜起来。忍住暴怒又把他扔下来。 吓得旁边的先生赶紧铺上纸,招呼道:“小伙子,我给你们登记,你过来。” 胡嘤嘤美滋滋的跑过去先登记上信息,又把给薛臣胡乱编个名字登记上,抬头看见月影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月影一直以为薛臣死了,这会儿瞧见他还有点不敢认。月影朝他们两个抱拳,胡嘤嘤给他回礼,薛臣手背在后面没吭声。 瞧见两个先生都是一脸惊惧的看着薛臣,胡嘤嘤笑眯眯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登船?” “得等一个月之后,商人们把货物装上船,我们才能出发。” 给胡嘤嘤登记的那个先生还算镇静,胡嘤嘤哦了一声,说道:“两位先生到时候不上船吧?” “不,不上。” 胡嘤嘤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说了声:“那就好。我们夫妻俩就住在前面的小镇子上,时候你们记得通知我们,要是没通知到我们的话,你小心我们夫妻俩晚上找上门。” 她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两个先生喉咙一紧,赶紧答应。等把两人送走之后,负责这次出海的沈柳过来巡视,两个先生赶紧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上报上去。 主要是害怕两人是海盗。哪料到沈柳一看见胡笳这个名字,立刻爽朗大笑,还交代他们一定得通知到人。 两人对视一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柳顺路就拐到胡嘤嘤说的那个小镇子,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无奈只得折返回去。 胡嘤嘤跟薛臣这会儿正离开小镇四处逛呢,已经是秋天了,北方眼看着冷起来了,南方还很炎热。 因为这个码头,附近的几个镇子都热闹得很,两个人在街上逛了一大圈,胡嘤嘤靠着本能找到了一家做海鲜的饭店。靠海吃海,这边的海鲜味道比京城的好太多。 胡嘤嘤也是才知道薛臣竟然会画画,于是在没有照相机的年代,胡嘤嘤走到哪里,觉得哪里的景致好了,就停下来,让薛臣画上两幅画。 一开始薛臣都照做了,后来发现他画的这些画都被某人送到京城去了,脸瞬间就拉胯下来了。 以后胡嘤嘤再让他画画,非得哄半天才动一下笔。每次胡嘤嘤都得千方百计的哄着,再身体力行的犒劳犒劳,这家伙才满意。 胡嘤嘤为了让他画一幅码头上六十艘海船一字排开的图,累得腰差点断了。 等这幅图送到京城的时候,言叙傾一眼就看见长长的队伍里,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靠在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的怀中。这两个人无论是从神态还是举止,怎么看都是他们两个人。 大热天的傻子才会穿黑衣服,薛臣当时穿的米白色的长衫,胡嘤嘤传了一件天青色的裙子。不得不说说薛臣的小心思,把两个人画进画里。 自从分别之后,言叙傾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身影,哪怕是在画中。他用手指点了点红色衣服的小人,低喃道:“你还好吗?”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他轻笑了两声,看着旁边穿着黑色衣服的薛臣,胡嘤嘤应该是没有仔细看,一群粗布麻衫的人中间,两人太扎眼了。 方清欢推开书房的门进来。 “小厨房炖的鲫鱼汤,你喝点吧。” 言叙傾放下手头的奏折,起身走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方清欢已经盛上一碗奶白色的汤放到他面前。 “亦儿睡了?” 方清欢三个月前诞下一个小皇子,取名亦辰,刚三个月大的小孩儿吃饱了玩儿一会儿就睡了。 生过孩子之后的方清欢更加贤惠体贴。她应了一声走到书桌前,看见胡嘤嘤送回来的画,惊叹道:“这是胡姑娘送回来的画?我们的船下海了?” 两个人现在已经丝毫不避讳谈论胡嘤嘤,言叙傾放下汤碗,起身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两个人一起看画上的内容。 “六十艘海船同时出海,不知道会给我们带回来多少财富。到时候这个场面应该很壮观。” 方清欢指着画上的两个小人问道:“这幅画是薛少主画的?”方清欢一眼就看出来薛臣的小心思,“听祖父说,南边的天气很热,黑色和红色的衣服最招蚊虫,胡姑娘走南闯北,怎么会穿着一身大红……多半是薛少主吃醋了。” 言叙傾早就猜到薛臣的心思了,方清欢抬头看见他唇边的笑意,知道他是放下了。言叙傾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我真幸运,身边由你陪着,有我们的亦儿。” 虽说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方清欢还是忍不住脸颊一红。 “是皇上不嫌弃臣妾才对。” “我们互不嫌弃。” 奶白色的鱼汤放凉了,方清欢红着脸收拾起来,走出书房。回到后面的时候言亦辰已经醒了,在奶娘的怀里面吐舌头吹泡泡。 看见儿子,她的心软成一摊水,自从生过孩子之后,他们这还是第一次。他比从前更加温柔体贴,越想她的脸越红,看见可爱的儿子,更加坚定自己赌对了。 她何等幸运,能嫁给全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夫君。 言叙傾处理完奏章已经是深夜了,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钦天监的批文,说他要到二十二岁之后才能议亲。 跟胡嘤嘤成亲是在他二十一岁那年的年底,他曾以为那一次他遇见的就是对的人,没想到兜兜转转,对的人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他们如今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想到她今天的娇俏,言叙傾喉头一热,动身往后宫去。嗯,他们以后还会有更多孩子。 如今整个后宫空置,他能去的只有一处,到了之后才发现母子二人睡得正香。 言叙傾不让人打搅他们,低头在儿子脸上亲了亲,又在方清欢额头上印下一吻,又折身回去了。 等到出海这一天,码头上摆了祭台,要先祭天地海神。 薛臣受胡嘤嘤的胁迫,支了个架子把这个盛况画下来,胡嘤嘤自己早就跑到一边看热闹去了。 我们薛少主觉得自己的家庭地位直线下降,本来打算罢工不干了,不一会儿胡嘤嘤又跑回来,跑到他的身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把画画完。 “少主啊,你最好了,爱你呦!” 胡嘤嘤把画收起来,安排好人往京城送,他们就准备登船了。六十艘船只出了四十艘给商户,余下二十艘朝廷自用。 胡嘤嘤跟薛臣上了第一艘船,跟月影在一个船上。 沈柳在中间的船上,指挥着同行的水军分散在两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大海驶去。第一天行驶一切顺利,胡嘤嘤兴奋得睡不着觉,拉着薛臣在甲板上看月亮。 海上的月亮比任何地方的月亮看起来都大,此情此景,胡嘤嘤很像吟诗一首,奈何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背过几首诗,是在是吟不出来,便只能央求着薛臣。 倒是月影在旁边来了一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薛臣斜瞥他一眼,让胡嘤嘤回房间换衣服。胡嘤嘤不明所以的跟着他回房间换了一身红色的纱裙,薛臣亲自给她梳了头发。 “出去我给你画一幅画。” 胡嘤嘤眼前一亮,她见过画人物画的最好最像的是谭晏晏,还从来没见薛臣画过人物。 见他们两个出来,月影的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薛臣立刻瞪他一眼,吓得他赶紧别过目光。这艘船上,沈柳安排的都是他们自己人,其他人也只当自己是透明人,没人敢管他们在做什么。 “你去靠在栏杆上,小心点别掉下去。” 薛臣所有的温柔都只给了胡嘤嘤一个人,她听话的走过去靠在栏杆上。 “一只手向后扶着栏杆,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腿上,脸侧过去眼睛看向扶栏杆的那只手。” 胡嘤嘤照着他的吩咐摆出姿势。 薛臣抬头看看她,低头在纸上落笔,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胡嘤嘤摆着一个姿势都快僵硬了。 “好了吗?” 薛臣抬头又看了她一眼,说道:“好了,你可以放松了。” 胡嘤嘤十分好奇他笔下会把她画成什么样子。 薛臣正低头在画作上忙活,胡嘤嘤走过来,最先看见他认真的侧颜,先是盯着他的侧脸惊叹了一会儿,可惜她不会画画,否则,她真想把他的侧颜画出来。 再看他笔下的自己,红裙、侧颜,被海风吹起来的头发和天上的明月,连她自己都惊呆了。 她……有这么美吗? 这神态容貌,放在后世,妥妥的一线明星! 等薛臣放下画笔,胡嘤嘤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身,旁若无人的在他脸颊上亲一口,欣赏着画中的自己。她还没开口说话,薛臣的声音就冷冷的响起来。 “这幅画你要是敢送给别人,我就把那个人的眼睛挖出来!” 第169章 薛汐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挑眉看着他,语气无辜:“我又不傻,才不会把我们之间的增加夫妻情趣的画作散播出去。” 薛臣侧脸对着她,胡嘤嘤一个没忍住亲上他的嘴唇,立刻被某人反客为主。吓得她赶紧往后挣脱。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她的话音一落,薛臣的眼刀子飞过去,没有一个人敢多瞅一眼。薛臣把她扛起来往房间里去,等他们走了,躲在甲板角落的人才敢出来。 月影觉得自己要长针眼,他都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薛常也来凑了热闹,不过他在后面的船上,月影在想,等到了第一站,他要不要换一条船待着。 不过他是向导,这个想法只能在心里想想。 到了第二天,兴奋劲儿落下去之后,胡嘤嘤觉得自己有点晕船,躺在床上晃晃悠悠的,越躺越想吐。薛臣帮她找了各种治疗晕船的方法,多少好了一点。 一直到到了第一站,她都是轻微发烧的状态。 奇怪的是,她下了船,双脚一沾地,立刻就好了。 一路都是如此,一上船就半死不活,一下船就生龙活虎。薛臣碍于她的身体状态,薛臣也不折腾她了,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胡嘤嘤想出一本航海日记,让他帮着画画,让月影帮着写材料,她就只负责动动嘴交代下去,两人就把这些事儿办的井井有条。 胡嘤嘤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晕船,慢慢的也习惯了在船上的生活,直到她发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晕船,她是怀孕了。 薛臣自然也发现她身体的变化,只是他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经验,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想到上一次沈柳说他们出海,走了一年多。胡嘤嘤感觉自己绝望了,他们才出来多长时间?有四五个月?而且这一趟出来,他们的目标是再走远一点。 这个孩子难道要生在船上? 知道她怀孕的薛臣也是一脸慌张,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要孩子,这两年跟胡嘤嘤两个人也很有默契的不提这件事情。 结果,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他先是慌张后是惊喜,然后又陷入慌乱之中。胡嘤嘤还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如此复杂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是不是不期望这个孩子?” 薛臣将手掌放在他肚皮上,知道自己板着脸吓到她了,赶忙解释道:“不是,是想起我娘。女人生孩子是很冒险的一件事情,我娘当初就是因为我,落下了毛病,不久之后撒手人寰。我怕……” 胡嘤嘤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可能怀孕的时间,算算日子,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可能已经有四五个月大了。薛臣的表情猛然顿住,继而惊喜的看着她说道,“他好像……踢我了!” 因为一直不舒服,胡嘤嘤也没有胖多少,肚子看起来也不算大,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她总觉得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像小鱼一样游过来游过去。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没想到竟然是胎动。 胡嘤嘤缓了好几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薛臣每天看起来贼精神,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船稍微有点小颠簸,他就提心吊胆的。 两人对生孩子这件事儿都没有经验,但是在这么紧张下去,胡嘤嘤感觉自己快变成一个废人了。 终于在到达下一站的时候,薛常一家子上到他们的船上,也幸好薛常不放心,带了老婆孩子一起来了。已经生过两胎的温苒大致看了看她的情况,给薛臣吃了一颗定心丸。 幸好一路都是好天气,没有遇上特殊情况,他们是九月底出发的,到六月份,海上的气候变得不稳定,他们在一个小岛上暂时停驻修整。 刚下船第二天,胡嘤嘤就发动了。她自己心里其实是害怕的,很害怕,这个地方条件实在简陋,什么都没有,她就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生。 开骨缝的时候疼得她满地打滚,这种疼痛跟上酷刑差不多,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级别的疼痛了。不过好在薛臣就在外面,她又自觉身体素质还算可以。 忍着疼痛熬到半夜,终于在黎明前听见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胡嘤嘤浑身是汗,一身脏污。 温苒把孩子抱给她看,胡嘤嘤看了两眼,小包子的皮肤很皱,哭了两声就怪怪的不哭了,睁开眼睛看看,又伸着小手挥舞。 “是个小姑娘。” 温苒生了两个儿子,不知道有多稀罕她这个姑娘。胡嘤嘤也觉得是个姑娘好,姑娘是贴心小棉袄,小时候乖乖的,软萌可爱。 “抱出去给她爹看看吧。” 温苒抱着小包子出去,薛臣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包子皱巴巴的脸,问道:“她没事儿吧?我先进去看她!” “少主!”温苒还记得当初薛臣把她扔出去的事儿,不敢靠近他,只抱着小包子喊他,“少主,您先抱着孩子,我给胡姑娘收拾一下。” 温苒把孩子塞到他怀里,薛臣浑身僵硬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温苒求助的目光看向薛常。 “少主,孩子不能这么抱,得这样……” 薛常亲自上手帮他调整姿势,虽然他做生意不怎么在家,但是薛和出生的时候他可没少稀罕。 温苒轻笑一声,端了一盆温水进帐篷里帮胡嘤嘤收拾好,换上干净的衣服。薛臣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抱着睡着的小包子进来。 “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胡嘤嘤觉得自己的水平不成,不会取名字,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薛臣已经想了无数个名字了,有男孩儿也有女孩儿。不过他还想再考虑考虑。 “你刚生完孩子,先休息一会儿,地上潮湿,我先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木材,给你搭一个床。薛常他们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你就喊他媳妇儿!” 胡嘤嘤嗯了一声,她确实累极了,温苒端进来一碗红糖鸡蛋水,她喝了就睡下了。睡了一会儿,温苒又把她喊醒,给她端来一碗熬成奶白色的鱼汤。 刚睡着没一会儿,听到哭声,她实在累的不想动弹,温苒就帮着把她的衣服解开,把小包子送到她跟前。小家伙是凭借着本能找到口粮,奇妙的触感让胡嘤嘤瞬间就醒了,瞪着眼睛看向趴在自己怀里的小包子。 这会儿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小包子被洗的白白净净的,用一个小薄包被包起来。 小家伙的小腮一鼓一鼓的,薛臣从外面进来,温苒就退了出去。薛臣多拿了几床棉被给她点在下面,在她身边躺下,看着小包子嘴巴一鼓一鼓的吃奶。 “小家伙的名字我想好了,就叫薛汐。潮汐去还,谁所节度?我在海边看着海浪扑在岸上,觉得这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我很幸运也很感激。” 薛臣亲了亲小包子的小手。胡嘤嘤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他们在海岛上住了三个月,上传继续往前走,一直到看见新大陆,胡嘤嘤抱着小包子站在船头,看见岸上有皮肤黝黑的人种。 她并不觉得惊奇。当初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最多同行二百多艘船,一直驶向欧洲,他们现在才到哪儿,差的还远呢。 但是这一次的航行到这里差不多就该准备往回走了。他们已经出来了一年多了,往回走的时候速度快,赶在三月份的时候到了泉州。 他们这一次出行正好避开了海上的台风,一路还算顺利的回到岸上。 小家伙已经八个多月了。 胡嘤嘤让薛臣和月影整理的航海日记后面的内容基本上是由月影一个人完成的,临下船的时候,月影把所有整理好的底稿全部交给胡嘤嘤。 胡嘤嘤让他把名字署上,一股脑儿的递送到京城。后面的事情她就不再管了。在海上漂泊了一年多,胡嘤嘤想家了。 自从有了孩子以后,胡嘤嘤再也不想着去住在杏水村那种前后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了,她本来就喜欢热闹,越是孤单的人往往越是喜欢看别人家的热闹。 “不知道北边的战事怎么样了,咱们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吧。” 薛臣现在跟她是一样的想法,看见小包子的笑,心都快萌化了。南方太过潮湿,北方冬冷夏热,不过胡嘤嘤跟薛臣还是习惯青州的环境。 薛臣买了一辆马车,两人带着孩子就这么一路晃悠到青州街上的旧宅。 来到这里,胡嘤嘤才有一种到家的感觉,她在这里生活过很长时间,也是在这里跟薛臣熟悉起来。 一路从南方晃悠到青州,小包子已经会下地走路了,也会清晰地喊爹喊娘。回到青州之后,她就听说北边的突厥已经被打得退到河西走廊以西,温言的名字现在在西北已经响当当了。 算算时间,从温家被流放到西北的时候到现在,已经过去六年时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温言最后一次带着两千骑兵追击突厥残部,一直打到哈密,重新替朝廷收回了关外的几个重镇,言叙傾终于满意的下了诏令,调他回京。 温言回京的心情迫切,一路快马,路过青州的时候被胡嘤嘤请进家门。小薛汐已经两岁了,正是调皮的时候。 看见生人也不害怕,拿着她爹给她做的小木剑胡乱比划。一言不合就要跟你打架,揪着小猫的尾巴把小猫扔出去,拿小剑追着家里的鸡呀狗呀到处乱跑。 胡嘤嘤已经管不了她了,整个就是混世魔王。 温言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大雁,她指着笼子,非得让把笼子打开。薛臣已经被她折磨得不想说话了,胡嘤嘤也瞪着她不让她打开。 结果她就跑到温言跟前,不开就哭。 温言这几年在西北风餐露宿,脸上的皮肤粗糙了许多,早就不是当年的温润公子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痞气和豪迈。 糙汉子哪受得了小女娃娃的央求,被她缠得不行了,只好把笼子打开,结果大雁飞了,小薛汐哭得两眼泪。 温言没办法,只好拿出弓箭一箭又把大雁射下来了。 小薛汐一下子就不哭了,看着他的弓箭,说她要学。 好好的一场兄妹见面叙旧,被她搅合的全家围着她转,胡嘤嘤一生气,把她提溜起来扔给薛臣。 她哭闹着被薛臣带走,世界才算清净了一会儿。 胡嘤嘤倒上两杯酒,跟他碰了一下。 “我以为薛少主死了……”温言直到现在才知道薛臣没死,他也觉得很神奇,难怪她不接受别人,他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他没死吗?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胡嘤嘤抿了口酒,以前的那些事情就跟梦一样,她现在得仔细回忆之后才能想起来。 “他们一开始都骗我,我又不是傻子,让他们想怎么骗就怎么骗。每次都是我去找他,这次就让他来找我,我看他能憋多久!双向奔赴才有意思,总是我一个女孩子家贴上去,我不要面子呀!” 温言给她的杯子满上。 “妹子,冲你这一句双向奔赴,我敬你一杯。” 杯子相碰,温言朝外面薛臣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凑过来说道,“不过我看这位薛少主变了很多,虽然还不怎么说话吧,但是看起来比以前开朗多了。以前我总觉得他心思深沉,气质阴郁,怕你降不住他。” “现在看来……妹子,你御夫有术,为兄得再敬你一杯。” 胡嘤嘤笑笑,提醒他。 “嫂子还在京城等你呢,你把人家从豆蔻年华拖到现在,我觉得你这一趟回去不会太顺利。” 温言的脸色立刻就垮了,他其实也发愁,当初谭晏晏看上的就是他这一张脸,他那出类拔萃的皮囊,现在这幅皮囊变得粗糙的不得了,连他自己都嫌弃,到时候可怎么办呢? “妹子,你说我这一张脸还有救吗?” 胡嘤嘤仔细瞧了瞧他的脸,又看看他手上的老茧,琢磨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 “没事儿,回去让嫂子滋润滋润就好了。” 温言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嫂子当初是看上我这一副贵公子的皮囊了,我现在还剩下什么?满脸都是岁月啊……” 胡嘤嘤承认自己被他给油腻到了。 “对了,我成亲你得回来。” 第170章 绝配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给他满上。 “我在杏水村种了满山的桃树,这几年一直在外面漂泊,去年回来的时候,收了些桃子,亲手酿了些酒。记得嫂子最喜欢喝桃子酒,你带两坛回去,就当是我给你们的新婚贺礼了。” “别嫌寒酸,我还给嫂子准备了一些贺礼,你一块儿带着。你们成亲我就不去了。薛臣的身份,不太适合那样的场面。” “我在京城也没什么牵挂,你们以后有机会,可以来青州看我们。” 胡嘤嘤觉得自己很幸运了,在这个时空找到了爱人和爱她的人。温言实在是归心似箭,没等到胡嘤嘤拿礼物出来就告辞了。 胡嘤嘤把要给他们的贺礼打包好,他把莫云留下来替他拿这些贺礼。 莫云身上也多了一些杀伐之气,当年跟着她到杏水村之后,就没再跟着了,因为她身边有了薛臣,但是他一直为她守口如瓶,连温言也没有说。 胡嘤嘤请他喝了一杯之后,就把贺礼塞给他了。 小薛汐累了一天困得不行,薛臣带着玩儿了一会儿就趴在薛臣身上睡着了。 薛臣抱着她回来,正好瞧见莫云跟胡嘤嘤四目相对。他抱着薛汐走过去,一声不吭的绕过两人往屋子里去。胡嘤嘤无奈的吸了口气,转过身去准备哄他。 他们家少主大人是个大醋缸,孩子都满地跑了还不忘了吃醋。 莫云在门口多看了两眼,带着礼物转身走了。 胡嘤嘤抱着薛臣的胳膊,把脑袋放到他肩膀上,至少大家都在朝着圆满的方向发展。温言跟谭晏晏两个人总算要修成正果了。 温言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把自己浑身上下好好捯饬了一番,还没进城就先拐到径山寺,结果谭晏晏没见着,倒是先看见了了无禅师。 很多年没见过了无禅师的温言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老和尚,你活了多少岁了,还没死呢?” 了无老和尚拿禅杖在他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一下,他也没躲,乐呵呵的上前去要帮了无禅师拿着禅杖。 “一边儿呆着去!我年纪大了,要靠着禅杖走路,你给我当拐杖啊?” 温言尴尬的摸摸鼻子,见他走起路来确实没有从前利索。 “哎,我都活了一百多岁了,大限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儿了,幸好你小子回来了,要不然我就是走了也不安心。算计着你小子该成亲了,这都十几年了,总算能喝上你小子的喜酒了。” 温言突然有些伤感,认认真真的喊了一声:“师父……” 了无禅师摆摆手,制止了他的伤感。 “我这一辈子算错过两次,一次害了很多人,一次救了很多人。你媳妇前两天就被家人接回去了,你今天既然到径山寺了,就陪我说说话吧,下一次有这个机会的时候,估计就是我大限的时候了。” 若是以前,温言肯定骂他一句老不正经,哪有人天天把大限挂在嘴边。听见他自己说他也有算错的时候,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你算错过什么事儿啊?” 了无禅师年纪大了,有点健忘,刚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听见他问才想起来。温言陪着他进到禅房,还以为他又忘了,却听见他开口说道:“第一次算错的时候还是在前朝,我跟你祖父说,温家有天子之势。” “我没说谎,当时我确实算出来温家有天子之势,至少到你父亲的时候不会如此平庸,定会有些建树。” “可能是我泄露天机,最后温家还是温家,言家却变成了天子。温言两家保持面上的平和,你母亲生下你之后,你祖父当着言诚书的面给你取名温言,意思是温言两家亲如一家。” “言诚书也娶了你们温家的姑娘,还弄了两块儿一模一样的玉佩。” “但是后面的事态发展你也看到了,你父亲只得了你一个,你从小就遭遇过各种暗杀。你祖父无奈之下,才把你送到径山寺,让我教你一些本事。” “事情是因我而起,我只能用尽全力的教你武功和做人。幸好你没有让我失望。等你回京,温家便如凤凰涅槃,重获新生。只是不要再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知道吗?” 温言想起来了无禅师那些年为了他殚精竭虑,那时候他已经不年轻了,还要整日应对自己的顽皮。 “那另一件事情呢?” 了无禅师顿了顿,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另一件就是薛少主,我算到天下至少还有十年的战争,现在的皇上跟薛少主至少还要再争斗十年。那时候将会血流成河……” 温言惊诧道:“如今四海升平……” 了无皱皱眉头,又舒展开了。 “是呀,我在外面云游了六七年,从如今的皇上登基的那一天起到现在,中原地区再无战事,那位薛少主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我想不明白,也算不出来,或许要等到我大限之后上了西天才能看清楚吧。” 温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难得也有你想不明白的事情。你也不用想了,你口中的那位薛少主,早就成亲了,如今孩子都满地跑了。他自然不会再生事了。” 了无禅师一脸迷茫的看着他,问道:“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谁能降住他?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温言挑眉看着他,颇有一种自豪感。 “他……娶了我妹妹,我是他的大舅哥。” 了无禅师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掐着手指算了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庆幸道:“我推算出来你妹妹的命格是早夭,既然你妹妹活到现在,以后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天煞孤星加早夭,也算是绝配。” 温言怎么听都不觉得他说的是好话。 “老和尚,你真的开了天眼了?” 了无禅师没搭理他,温言问了半晌才想起来开天眼是道家的说法,老和尚是正宗的佛门弟子。哎,不问了,越问越显得自己白痴。 了无和尚闭着眼睛,温言以为他睡着了,踮着脚尖准备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道:“你说,那位薛少主膝下是男是女?” 温言拍拍胸口,差点被他吓死。 “是个女孩儿。” 了无禅师哦了一声,温言也没所想,交代他早点睡,打开门就出去了。他没看到了无禅师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掐算着。 “当今那位膝下,是个男孩儿吧……再过个十几年,又有热闹看了。”了无小声嘟囔着,“不过老衲可能等不到那时候了……” “哎,年轻真好……” 温言躺在寺院的床上,周身萦绕的烟火味儿让人安心,一想到明天就能进京,他的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静。但是因为舟车劳顿,他没翻腾两下就睡过去了。 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他也没记住梦里都有什么,反正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胸口很闷。到后山溜达了一圈,把了无禅师埋在山顶上的桃花酒挖出来,用过早膳就进京了。 多年不见,班师回朝的大军还在路上,他径直进了宫。这几年他跟言叙傾通过一两次书信,不管明面上如何,私底下两人还是最好的朋友。 他前脚刚提着酒进御书房,后脚一个五六岁的缩小版的言叙傾就闯进来,两只眼睛好奇的盯着他看。 言叙傾从里间迎出来,闻言抬头,看到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好友,又看看只有他一半儿高的小男娃,惊道:“叙傾,这个是你儿子?” 都说儿子随娘,但是小皇子长得跟言叙傾几乎一模一样。 言叙傾放下手头的工作,招招手,言亦辰就跑过去抱住他的腰,两只眼睛斜瞥着温言。 “这位是你温家大伯。” 温言喜欢这个称呼,两眼放光的盯着他看。听他乖萌可爱的喊了一声大伯,温言的心都快化了,他摸摸身上,只摸到了一把小木枪。 这还是他跟薛汐玩儿的时候,薛汐塞到他怀里忘了拿出来,他就一直带着了。 薛汐才两岁,也说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只说是她娘亲手给她做的,叫手枪还是叫什么,他也不知道怎么玩儿。 言亦辰没见过这种玩具,好奇的接过来研究了研究。 “你出玩儿吧,我跟你大伯说点事情。” 言亦辰拿着玩具就出去了,温言掀起衣袍就要下跪,被言叙傾扶住。 “咱们兄弟,不比如此!” 温言向后退一步,跪在地上。 “咱们先论君臣,后论交情。”温言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叩首礼,“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言叙傾叹了口气,上前将他扶起来。 “这些年边境能安定,多亏温兄。温兄免礼。” “谢皇上!” 温言站起来,扬了扬手中的酒坛子。 “我从径山寺带回来的好酒,咱们两个多久没有好好喝一杯了!” “好,那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两人如今的身份,若说真的不醉不归是不可能的,言叙傾才喝了两杯就被繁忙的政务缠住,温言在御书房后面坐了一会儿,破觉得无聊。 正准备告辞的时候,十里手里捧了一卷明黄的圣旨交到他手上。 “皇上怕温将军等得急了,早就把温将军想要的准备好了。” 温言本欲跪下行礼接旨,被十里拦住了,直接将省事塞到他手上,笑道:“皇上知道温将军想做什么,让奴才送您出宫。” 温言打开圣旨一看,前面是对他的封赏,后面是赐婚。 “不劳烦公公相送,先替我谢过皇上!” 温言跟一阵风一样出了宫,径直来到相府大门口,想了想觉得不合适,又绕到后院,想着大白天的翻墙不合适,就在门口守着,守了半天也没看见小乔。 于是他想了个办法,给谭晏晏写了一封信,给街上的一个小女孩发了一个小银裸子,亲眼看着小女孩儿把信送进相府。 他是以小乔亲戚的名义送的信,送信的又是个小孩子,所以这封信很顺利的送到了小乔手上。 小乔看着信封上的笔迹,一下子就联想到温言,急忙拿着信去找她家小姐。 她家小姐在家排行老七,上面还有四个哥哥,两个姐姐。 他的四个哥哥分散在各地做官,姐姐们也都远嫁,不怎么回来,难得她大哥、二哥三姐五姐都回来了,所以谭夫人就把她从径山寺接回来了。 这会儿她正在听他两个嫂嫂和两个姐姐给她介绍相亲对象,正听得不耐烦。 小乔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大夫人、二夫人、三小姐、五小姐。” 小乔挨个请了安,给谭晏晏使了个眼色。 主仆两人不是第一次配合,多少年了配合一直默契。谭晏晏找了个借口就开遛了。 一路急匆匆回到自己的院子,小乔神秘兮兮的拿出信封,谭晏晏一看,眼前一亮。急忙问道:“谁送来的?” 温言的笔迹她太熟悉了,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信上只有一行字,他在后门门口等她。 谭晏晏顾不上多想,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到后门。她经常从后门遛出来,流程熟练的很。温言躲在暗处看见谭晏晏探出个脑袋左右看看,然后整个身子也从门缝里钻出来。朝着她吹了一声口哨。 谭晏晏朝后面的小乔摆摆手,让她回去,然后整理了整理仪容,朝着他藏身的巷子跑来。她还跟从前没什么差别,温言的心情还跟年轻小伙子一样普通扑通狂跳。 一直等到谭晏晏走近了,他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 谭晏晏揉揉眼睛,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看见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就站在她面前,她竟心酸的说不出话来,金豆豆踊跃的从眼眶里冒出来,吓得温言手足无措起来。 她扑进温言的怀中抱住他,声音颤抖。 “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喜欢的人还如当初一般初心不改,温言忐忑的心才放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个拥抱迟来了太多年,一直等到她哭够了,才松开他,上下打量着他,又是一阵心酸。 “有没有受伤?边境很苦吧?你把突厥人都打退了吗?我听父亲说咱们打了胜仗,皇上召你回京的吗?” 第171章 娶你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温言将手中的圣旨递给她,谭晏晏接过来打开,看到圣旨上赐婚的内容。 “我昨天就到径山寺了,今天一大早进宫讨了圣旨,皇上册封我为平西侯。”温言凑到她耳边嘚瑟道,“侯夫人的位置,不委屈咱们相府七小姐吧……” 谭晏晏踹他一脚,温言嬉笑一声躲过去。 “走吧,我带你出去逛逛。想去哪儿?” 温言把圣旨收起来,谭晏晏仔细想想,开口说道:“你陪我逛逛街吧,我好几年没有出来逛过了。” “正好,我也很多年没回来了,我去安排马车?” 谭晏晏拉住他,摇头说道:“我们走路去吧。” “也好。” 六七年没回京城,主街上变化很大,街道两边的店铺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些了,又新开了很多他们不熟悉的店。而且主街从这头延伸到那头,一眼看去全部都是铺子。 不仅主街上,往前往后两三条街上全部都是铺子。 五六月份天气已经开始开始炎热起来了,街上的人流却一点也不少,到最繁华的地段甚至要人挤着人才能过去。 一辆马车飞驰而来,温言护着谭晏晏往旁边躲了躲。 车里的人掀开车帘,正巧看见谭晏晏被一个男人揽着,当即命令停车。一个中年男子气冲冲的从车上跳下来,伸手揪住温言的衣领,抡起拳头就要揍下去。 温言护着谭晏晏往后退了退,那人一拳落空之后,大喝一声:“登徒子,你的手往哪儿放呢?” 温言一只手正揽着谭晏晏的腰,侧脸看着谭晏晏,就见谭晏晏瞪大眼睛看向来人。 “四哥?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谭家算是书香门第,唯一出了一个武将,那就是谭晏晏的四哥谭成斌。温言跟他从来没打过照面,一直听说他从小离家,在军中讨生活。 这会儿见他长得五大三粗。确实跟谭相不像。 “臭小子,你还不放开!”谭成斌喊了一声,温言只感觉耳膜快要被震碎了,赶紧松开手,“晏晏,还不快过来!” “四哥,他是……” “我管他是谁!” “四哥,我们有赐婚……” “晏晏,你别害怕,看你四哥揍他!” “四哥!” 谭成斌轮着拳头朝向温言,街上的人不仅不害怕,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温言跟谭晏晏两个人混在人群里,原本不太扎眼,这会儿被他一吼,全部都盯着他们看。 温言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功夫本来就高,这些年在军中历练,让他的招式更有攻击性。但考虑到对方即将成为他的舅兄,他手底下就让了三分。 两个人在街上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越打谭成斌心中越惊叹,忍不住开口问道:“好小子,你是哪家的?不用让着我!” 温言一拳打在他胸口上将他打退好几步,才腾出来空回答。 “在下温言。” “温……温家?”谭成斌顿住,看向谭晏晏,“晏晏,他,他不会就是你要等的那个温公子吧?你怎么不早说!” 谭晏晏上前挡在温言身前,无奈道:“四哥,你话都不听我说完,上来就动手,我没机会跟你说啊!” 谭成斌想着自家妹子二十多岁了还没嫁出去,再被自己搞砸了,回去他爹娘不得把他脑袋拧下来! 于是他赶紧打圆场,抱拳说道:“温兄弟,对不住啊,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谭成斌回头向着围观的人群喊道,“散了,散了,都散了!” “四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四嫂跟孩子们呢?” 早在他跳下马车的时候,谭晏晏就往马车里看了,没看见她四嫂跟孩子们。 “父亲给我去信让我尽快赶回来,你四嫂他们在后面呢,要不然我就骑马回来了,路上下雨,我就坐了马车。晏晏,你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谭成斌笑呵呵的看向温言,第一眼看觉得他弱不禁风,没想到一交手才看出来深浅,听说他在西北打了胜仗,谭成斌对他就越发满意了。 温言抱拳喊了声四哥,把谭成斌喊得心花怒放,直拉着他要请他回家坐坐。 谭晏晏赶紧阻止他。 “别,四哥,你先回去吧,我跟她还有话要说!你先走!”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拉着温言就往人群中跑,一直跑到看不见谭成斌才放开他。不明所以的温言一脸懵懂的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谭晏晏翻了个白眼,跟他解释道:“我家里,我大哥、二哥都是进士出身,大嫂二嫂、三姐五姐自由都是饱读诗书,他们可不像我四哥这般没心眼,只跟你打一架就恨不得把我卖了!” “他们对你意见大着呢,我爹把他们全部召集回来,你这个时候登门,不是自找苦吃吗?” 温言轻笑一声,凑到她耳旁说道:“所以你是在担心我?” “我是让你留着力气,别让他们摸透你的老底!免得到时候你进不了家门!” 温言抿着唇,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是恨嫁了?也对,老早你就开始跟我催婚来着!” 话音刚落,谭晏晏一把拧在他腰间的软肉上,疼得他哎呦一声,“你想谋杀亲夫啊!” 两人在街上嬉闹一阵儿,逛到曾经的温香阁,温香阁的招牌早就摘下来了,现在开着门的是一家首饰店,门口摆摊买馄饨的也不是从前的老翁了,换成一个卖鱼粉的四五十岁的大婶。 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温言带着谭晏晏到首饰店里逛了一圈,发现里面的收拾都是用从海外带回来的珍珠水晶做成的。 温言想起来胡嘤嘤给他的东西,全都被莫云对方在温家胡同的宅子里。 “胡笳给你带了些贺礼,我带你去看看!” 温家胡同距离此处很近,不到一刻钟,两人就回到温家胡同。 胡嘤嘤带给他们的东西不少,不过都是用布袋子装起来,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谭晏晏好奇的看着箱子里面装的黑色的布袋子,拿起一个打开,珠光宝气差点闪到眼睛。 第一个袋子里是满满一袋子各种颜色的水晶,一整块儿一整块儿的,可以用来做首饰,也能雕刻好用来做摆件。 第二个袋子里是一袋子猫眼石,然后还有沉香、珍珠、珊瑚珠子、钻石等等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东西。 虽然都是原料,但算得上是大手笔。温言也没想到箱子里面装的是这些东西,但是哪个女人不喜欢珠宝首饰呢!谭晏晏表示她对这些礼物很满意。 “胡姑娘是个富婆啊……” 富婆是京中最近流行起来的新词,京中贵圈这段时间风靡水晶玛瑙钻石一类的宝石,胡嘤嘤送给她的钻石,她要是能做成首饰穿戴在身上,那绝对要成为全城焦点! “等去相府提亲的时候,我就把这些都带上,给你撑撑场面!” 谭晏晏咕咚咽了一口口水,点头说好。 她其实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那我什么时候去提亲?要不……现在就上门吧……” 临近五月端午,马上要举行赛龙舟大赛,京城里的大人小孩儿都高兴地不得了,街上每天都人山人海。龙舟赛在五月端午下午结束,但是人们的热情挡都挡不住。 滕子湖一直都很热闹,结束了端午节之后,京城里各大青楼又举行了选花魁大赛。打扮得跟天仙一样的花魁每天骑着骆驼游街,到了晚上,滕子湖上更热闹,无数艘画舫飘在湖面上。 丝竹乐器歌声,彻夜不消。 胡嘤嘤抱着小薛汐凑到湖边看热闹,薛臣在一边护着她们娘俩。五月十六是礼部跟钦天监订下的好日子,也就是明天,温言跟谭晏晏大婚,胡嘤嘤跟薛臣也想来景晨看看热闹。 没想到这才几年功夫,京城比以往更加热闹非凡,薛汐到六月六就满三岁了。三岁的小娃娃正是好动的时候。 薛汐指着画舫上的灯笼让薛臣去给她摘下来,不给她,她就在胡嘤嘤怀里胡闹。薛臣无奈,去旁边买了一盏兔子灯给她,薛汐提着兔子灯这才不叫换了。 “要不咱们也去租一艘画舫,岸上太挤了。” 他们家现在的相处模式是,薛臣听薛汐的,薛汐听胡嘤嘤的,胡嘤嘤拥有最高决策权。薛臣已经认命了,付了钱租了一艘小画舫,一家三口人坐上,由船夫划着船往湖中心去。 温言跟言叙傾两人坐在画舫中间,看着外面的景致。 “谁能想到如今的京城这么热闹,我到底是错过了多少!” 言叙傾穿着常服,他也很久没有出宫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的天子脚下热闹成什么样。 起身站在甲板上看着满京城的灯火,颇有感慨,心中也有几分失落。 这份失落没有缘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些什么。 薛汐偏要脱了鞋把小脚放到湖水里,胡嘤嘤干脆也学着她,把两个脚丫子放到凉凉的湖水里,母女两人相视一笑,胡嘤嘤伸手刮刮她的鼻子。 言叙傾看着小画舫的目光突然顿住,落在胡嘤嘤身上。他不敢眨眼,生怕看见的是自己的幻觉。 湖水到底还是太凉了,胡嘤嘤船上鞋袜,又给薛汐也穿上鞋袜。 薛汐指着湖中心的高塔,问道:“娘亲那里怎么有灯?我想去看看!” 胡嘤嘤顺着她值得方向,看见湖中心的黑塔上不知何时挂上了几长串的灯笼,将黑塔照的分外清晰。仔细看,高塔的每一层都亮着灯,隐约还能看见人影。 “那我们上去看看吧!” 船夫划着船调转了方向,言叙傾的目光追随着那条小画舫,直到看不见画舫,满眼只剩下一片灯火。 “你在看什么呢?” 言叙傾摇摇头,可能是他产生了幻觉。 “没事,明天你大婚,咱们今天早点睡去吧。要是让相爷直到你大婚前一天来看花魁,你明天说不准就娶不到新娘子了。” 温言一想是这个理,以后他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说不准……可以带着媳妇一起来看没人! 成亲对每个男人来说都是兴奋得不得了的大事,把言叙傾送到宫门口,温言折身回到温家胡同的宅院里,竟然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一直到天亮,礼部的官员准备好仪仗,他换上喜服,骑上高头大马,浩浩荡荡的往相府去迎亲。一脸意气风发,满面红光。 胡嘤嘤跟薛臣抱着薛汐在人群中观礼,薛汐兴奋得拍着小手,朝着温言招手。温言看见他们愣了愣,随即不动声色的朝人群中抱拳。他还不到三十,还算风韵犹存吧,毕竟曾经是在排行榜上呆过的公子。 人群中响起阵阵尖叫。 一路高调的到相府门口,谭成斌守在第一道门的位置,不过他对温言十分满意,故意放了水,让他顺利的进到了第二道门。 第二道门上守着的是谭晏晏的大哥二哥,两人都四十多岁,在官场上浮沉二十多载,一上来就给温言来了个下马威,考他科举的试题。 他从小就没正经读过四书五经,这可难为住他了,赶紧在智囊团里找帮手。他的智囊团都是一帮武将,最后卫舒把自家大哥卫荀拉出来撑场面。 卫荀是建乐公主的夫婿,此生没别的爱好,就是研究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他的身份又贵重,这第二道门就这么轻松破解了。 第三道门是谭晏晏的几个嫂子和姐姐,对付男人可以用硬闯,对付一群女人,温言戴的武将也没派上用场,只好听题破题了! 哪料到对方出的题,正好出在他的强项上。 在酒令里面选了个最简单的飞花令。 正中温言的下怀,他一个人对抗整个娘子军团,最后塞了红包,顺利的闯到最后一关。 谭晏晏蒙着盖头坐在床畔上,紧张的抓着手帕。她虽然不能出去,但是她听得见外面的热闹。 温言在门口整理整理衣服,推开门进来。谭晏晏紧张的手都在发抖,小乔抿唇笑道:“姑爷来了!” 听见温言的脚步声,她突然就放心了。 温言从今天早上起床到现在,嘴巴就没闭上过,脸上一直挂着笑,看见蒙着盖头的谭晏晏,他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 “别怕,我来娶你了。” 第172章 离家出走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谭晏晏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低声应了一声。 温言抱着她一路将她送上花轿,转身骑上高头大马,一路浩浩荡荡的往温家胡同去。路过温府的时候,温忆寒听着外面的动静,问道:“外面谁家办喜事儿?” 他被拘在书房这一方小院子里,六七年没有出去过了,每日吃斋念佛,有时候跟伺候他多年的老奴说上一两句话。 老奴原本不敢跟他说实话,但是今天早上,他收到了宫里送来的喜宴,琢磨着这事儿应该能说。 “公爷,今个儿,是咱们公子大婚,娶的是谭相府的七小姐。” 温忆寒愣住了。 “言儿大婚?他从边境回来了?” 老奴低头默认,以为他会发脾气,没想到他竟然大笑起来。 “温家又回来了!我们温家,又回到京城来了……言儿,他不愧是我温家子孙!” “宫里送来了喜宴,老奴给您摆上!” 温忆寒很高兴,等喜宴摆上之后,独自一人坐在桌上,伺候的奴才给他倒一杯酒,他就喝一杯酒,直到把自己喝醉,趴在桌子上。 外面锣鼓声热闹非凡,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喝他孙儿的喜酒。但是他高兴,高兴温家终于重新站起来了! 拜天地的时候,温良恭跟秦莲心两个人不住的擦抹眼泪,他们能等到今天也不容易。 将新娘子送回新房,温言出去招待亲朋好友。 胡嘤嘤趁机遛进新房,把屋子里伺候的人都赶出去,两个人抱着一坛酒喝了个痛快。 有熟悉的人在这儿,谭晏晏也不紧张了,也可能是借着喝酒掩饰心里的紧张,然后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胡嘤嘤自觉闯祸了,出来门,赶紧抱上在宴会上蹭吃蹭喝的薛汐出了门,薛汐手里还抓了只鸡腿。她还抽空交代她一句。 “别把油蹭到娘身上!” 薛汐直接把鸡腿塞到她嘴里,她啃了一口,母女俩回到客栈,薛臣正靠在窗户边上喝茶。 “咱们走吧。” 薛臣看她贼兮兮的样子,问道:“去哪儿?” 胡嘤嘤把薛汐啃剩下的鸡腿又啃了啃,给俩人擦了手,说道:“四海为家。” 薛臣狐疑的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去私会老情人,被人家媳妇抓包了?” 胡嘤嘤瞪着他。 “私会什么老情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言叙倾余情未了吧,你的老情人还有很多,要我给你一一列举吗?” 胡嘤嘤继续瞪眼,不服气道:“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老情人?有本事你一个一个说出来!” 薛臣眼皮都没抬,把薛汐抱起来放在腿上。 “莫云对你有意思,还有那个江寒应,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你军中还有两个,叫什么来着……魏廷瀚跟池敏,还有呢,我记不得名字了。” 胡嘤嘤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瞪眼看着他说道:“你别看咱们现在孩子都有了,你又没娶我,男未婚女未嫁,我跟别人什么关系,你也管不着!” 她越想越生气,“我现在就把你踹了,再去找一个!” 见她是真的生气,薛臣的气势立刻就软下来了,心想算了,自己媳妇儿,还是哄哄吧。 但他又拉不下脸,最后只能看着胡嘤嘤气呼呼的出了客栈。 胡嘤嘤现在街上看向二楼,他还真不着急? 薛臣叹了口气,背上包袱抱上娃,赶紧追出来。街上哪里还有胡嘤嘤的人影。薛汐的小手指指向一旁的巷子里,两人进了小巷子,胡嘤嘤正靠墙站着等他们。 “我错了,不该这么说你。” 他还从来没有把她气到离家出走过,胡嘤嘤见他给她台阶下了,顺手抱过薛汐,哼了一声:“知道错就行,咱们走吧,出去行走江湖、浪迹天涯!” 薛汐拍着小手,觉得很好玩。 承宣十二年,言叙傾收到一张温朝全版的舆图,舆图上每一个地方的地名、每一条山脉,每一条河流都标注的很清楚。 看着这一副舆图,胸中顿觉开阔。这幅舆图很大,足有一面墙大,言叙傾命人将舆图挂在御书房的墙上,手中拿着放大镜仔细去看。 “去宣帝师,谭相、温侯爷,以及各部尚书!让他们也来看看咱们的疆土!”言叙傾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去把大皇子也叫来!” 十里在他身边伺候,长安跟着言亦辰。这几年,方清欢又生了一儿一女,后宫一直空置着,人人皆羡慕帝后之间的深情。 言亦辰聪慧懂事,被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儿臣参见父皇。” “微臣见过皇上!” 言叙傾回头,看见温言跟言亦辰同时赶来,一进门,温言的目光就被墙上挂着的舆图吸引了,言亦辰也惊叹,只是面上始终绷着。 言叙傾叹了口气,他这个儿子跟他小时候一样,喜怒不形于色,将来会是一个很好的帝王。但是小小年纪缺乏该有的童真和快乐。 “这舆图是……” 言叙傾收回思绪,重新将目光落在舆图上。 “是她送回来的。当时离开的时候,她说要替我去看看我的江山,她真的做到了。”言叙傾到桌案上拿起了一本厚厚的航海日记递给温言,“她真的出海了,还整理出了各地的居民、地形和气候特征。” 温言接过来翻了几眼,看见其中夹着一副胡嘤嘤画像,画像底下留着薛臣的笔迹。他敢肯定,那位薛少主肯定是故意的。,用这种方式来挑衅情敌,真是幼稚! 言叙傾也笑笑,解释道,“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让人惦记的,薛少主这是在报复我。” 温言将航海日记合上。 “是皇上的容人之量令人佩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若真容不下他们,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阿谀奉承这一套了。” 正说着话,方仲宣跟谭相并几位尚书大人先后赶到,对着这幅舆图先是惊叹又是赞扬,言叙傾突然觉得没意思,留下他们在御书房看图,给温言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从御书房里出来,言叙傾提起一件事情。 “前两天,谭相跟我说了一件趣事,我说给你听听。” 两个人默契的往御花园方向走,一边走着一边听他说道,“说是南召县县令宋安志这个人,为官的时候喜欢收礼。有一天他收了当地乡绅苏富一千两银子,回去藏在床头的柜子里,每天睡觉的时候都要把银子拿出来数一数再放回去。” “结果有一天晚上睡觉前,他数了数银子锁起来,结果第二天去衙门的时候,发现衙门的案桌上放着一枚十两的银锭。他的银子天天数,每一枚银锭他都认识,银锭上还有他的牙印儿。” “当时就吓得他揣着银锭回到房间里又数了一遍。加上他手里那枚,一枚不多,一枚不少。” “奇怪的是,柜子上的锁一直锁得好好的,钥匙他贴身带着,他以为是自己身边的人吓唬他,暗中调查了许久,什么也没查出来。吓得他一直提心吊胆,从此以后办案兢兢业业,再也不敢收礼了。” “这是第一个例子。”言叙傾继续讲第二个例子,“第二个人跟他差不多,只不过第二位是清化府的知府,也是一样的贪污受贿,甚至还闹出过人命官司。他也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他贪污来的金子睡觉,结果第二天,他连人带床的被人搬到府衙门口,他竟浑然不知。” “等他醒来的时候,府衙门口很多老百姓围观,大家都知道他贪污,普通百姓们戏称他是陈金蟾,意思是只进不出。恰好那天朝廷派去的巡查路过,将他人赃并获,一举拿下。” “此后这样的事情就在各地上演,一个接着一个官员受到警告,程度虽然各有不同,但是方法却是一样的。” 温言听得神奇,问道:“这是谁干的?” 言叙傾抿唇不语,他突然一拍脑门,“这不会……也是她干的吧?” “我不知道。”言叙傾一开始也以为是她干的,直到后来,有两个地方同时发生这样的事情。 “其实这样也是好事,江湖中人如果也参与到监督百官的行列,我们就会轻松许多。” 温言了然说道:“确实,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远在千里之外的顺宁府,胡嘤嘤快气死了,她跟薛臣顺着蛛丝马迹找到顺宁府的时候,那个死丫头早就窜没影了,她的气没地方撒,就朝着薛臣。 “这个死丫头小小年纪,胆子却不小,竟然敢离家出走!还一走就是半年没音讯!我小时候可乖得很,这个死丫头铁定是随你!” 薛臣无辜的很,不过不能跟媳妇反驳。 “你说的都对,我们还继续找吧。” 胡嘤嘤气得往街边一坐。 “不找了,让她疯去吧,反正她比咱们两个有天分,别人也欺负不了她!” 胡嘤嘤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从小对薛汐的培养就是吃喝拉撒玩儿跟练功,别的事情都好商量,但是武功是必须要练的,不管刮风下雨都得练。 她要是不听话,就进行男女混合双打,力度绝对比她小时候训练的力度大。 就这样,薛汐还是捡了空遛走了,说明差不多能出师了。 “她才几岁,你放心让她自己走吗?万一要是遇上高手……” 她放心,薛臣还不放心呢,胡嘤嘤竖着耳朵挑眉,给他使了个眼色。 街上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围着一个小公子,问那个小公子要钱,小公子不给,乞丐们就一拥而上,准备强抢。 胡嘤嘤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熟悉,那小公子看起来有点功夫,但是估计是没见过这个阵仗,一不防备,被一个乞丐推倒了,其他乞丐一拥而上,把小公子护在怀里的荷包抢过来。 胡嘤嘤手里捏着一枚石子,还没出手,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娃从房顶上跳下来,冲过去喊道:“住手!你们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怎么回事?” 乞丐们掂量掂量荷包的重量,打开看了两眼,正嫌弃里面的钱少,冷不防又有一个送上门来,还是个长相颇为秀丽的女娃娃。且先不论她有多少钱,把她卖了也能赚一笔。 于是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模样的乞丐站出来,说道:“小女娃娃,你有多少钱也拿出来吧?” 胡嘤嘤手里握着石子,坐在一边没出手,还拉着薛臣也不让他出手。 薛汐一点也不害怕,抬起一脚先揣在为首那人的肚子上,一脚把人踹得向后摔了个屁股蹲,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一脚踹向为首那人的脑袋,两脚把一个成年男人踢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老大!” 其他乞丐一拥而上,薛汐从地上跳起来,勾住一个乞丐的脖子,转了一圈,呼啦啦的转着圈的把乞丐们踢得各个鼻青脸肿。 “死丫头,你找死!” 一个乞丐手中握着匕首冲上来,薛汐毕竟年纪小,力度不够,一招没把人踢晕,等人家反应过来亮家伙的时候她就落了下乘。 胡嘤嘤手中的石子甩手丢出去,打在拿着匕首的乞丐的手腕上,那人手腕直接被石子打穿,匕首掉落在地上。薛汐一脚将那人踢开,顺手夺过他们抢来的荷包,拉着在一边发呆的小公子,撒丫子就往胡嘤嘤这边跑。 “娘,有人欺负我,你得救我!” 那些乞丐们赔了夫人又折兵,岂会善罢甘休,一股脑的围上来。胡嘤嘤刚皱了皱眉头,那边薛臣就一脸嫌弃的把围上来来的乞丐们一掌振开。 看着摔了一地的乞丐,小公子惊讶的张大嘴巴。 “还不快滚!” 等乞丐连滚带爬消失在街上之后,胡嘤嘤一把揪住薛汐的耳朵。 “娘,疼疼疼!” “你长本事了哈,敢离家出走了?你不是躲着不敢出来吗?你出来干什么?” “疼……爹你救我!” 旁边的小公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薛汐恼道,“你笑什么?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我就不救你了!娘啊,你看我好歹也是助人为乐,你就放过我吧!” “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想到了我爹娘,我犯错误的时候,我娘也是拧着我的耳朵教训我,我也是给我爹求情,这没什么,不丢人!” 第173章 拜师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胡嘤嘤松开薛汐,目光审视着自家闺女救下来的这个小公子,觉得他有点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父母是谁?” “我叫薛洺,我爹娘都姓薛,我爹叫薛卫,我娘叫薛琴。” 薛汐没注意到自家爹娘的表情,兴奋地看向薛洺,说道:“我也姓薛,我叫薛汐,潮汐的汐,你是哪个字?” “我是三点水,加名字的洺。” “哇,好巧啊,我们的名字里都有水,这就叫缘分吧!” 胡嘤嘤问道:“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你爹娘呢?” 薛洺的表情有点说不上来。 “我娘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跟我爹吵架了,闹得很凶,然后我娘离家出走了,我爹就去追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就出来找他们。” “你外公呢?” “哦,我外公跟我娘一起离家出走了。”薛洺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外公?” 胡嘤嘤跟薛臣对视一眼,解释道:“我跟你爹娘认识,你要是没地方去的话,跟我们走吧。我想我应该知道你爹娘去哪儿了。” “真的吗?”薛汐比薛洺还兴奋,“娘,你真的要带上他吗?我终于有人一起玩儿了!” 胡嘤嘤点点她的脑袋,嫌弃的把她从自己身上提溜起来。 “先说好,不准再离家出走,你要是再不吭声就走,等我找到你的时候先把两条腿打断,再废了你的功夫!听见没有!” 薛汐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还悄咪咪的抬头看看薛臣,冲他狡黠一笑。 薛臣想起来胡嘤嘤那时候的表现,突然一拍额头,他终于知道这丫头像谁了! “我们走吧!” 薛汐主动牵着薛洺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前走,薛臣跟胡嘤嘤在后面跟着,突然发出一声感慨。 “你说我们以前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单纯快乐……” 胡嘤嘤一脸惊恐地太抠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嘟嘴说道:“单纯快乐……你那时候天天黑着一张脸,动不动就想掐我的脖子,想杀了我,我可没有感觉单纯快乐过!” “再说了,咱俩刚见面的时候你多大了?得有十六七岁了吧,我才跟汐儿差不多大,你那时候可没少欺负我!” “你哪有薛洺单纯可爱……” 薛臣黑着一张脸,突然看薛洺不顺眼了起来…… 薛琴应该是知道了薛卫的身份,赶到京城去拜祭薛青跟薛三十八他们了。胡嘤嘤想着他们有很长时间没去看他们了,正好赶上温言跟谭晏晏新添了一个女娃娃。他们一家三口本来就是要进京的。 一路上都是薛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胡嘤嘤嫌她聒噪,偏偏薛洺听的很认真,时不时地还会跟着她的思路往下问一问,逗得薛汐说的更多了。 胡嘤嘤烦躁了一路,又担心了一路,反观薛臣好像没什么感觉一样。 “你闺女都快被拐跑了,你一点也不着急吗?” 薛臣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淡定的说道:“着急有什么用,我看那小子傻乎乎的,不像薛卫,脾气性格也不像薛琴,他净挑着他们两个的弱势长了,那小子八成还不开窍,不用搭理他。” 胡嘤嘤一想也是,薛卫从小就喜欢薛琴,一直拖了多少年才把人追到手,薛琴一开始就定错位了,所以,胡嘤嘤暂时放下心了。 后来又一想,闺女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到时候谁知道找个什么样的小子…… 她就又开始发愁了。 儿女是都是债! 一路到京城,胡嘤嘤带着两个孩子到西山给薛青和薛三十八上坟。薛汐指着重新修过的坟头的墓碑问道:“娘,怎么是爹的名字?我爹他……” 胡嘤嘤让他们两个跪下磕头。 “里面埋着的是你爹的好朋友,你们两个给他们磕一个头,让他们看看你们。” 薛臣拿出一坛酒给他们浇在坟前,看着墓碑上的字没说话。胡嘤嘤跟他们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这是薛卫跟薛琴的儿子薛洺,他们夫妻俩来看过你们了?这是我女儿薛汐,我跟薛臣得谢谢你们……” “你们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娶上媳妇?” 薛臣嫌她太絮叨,在后面喊她。 “走吧,他们估计不嫌你太聒噪。” 胡嘤嘤瞪他。 “你把他们当属下,自然没什么话说了,我跟你不一样,我把他们当兄弟,当亲人,要走你走!我再陪他们一会儿。” 薛臣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家庭地位了,现在两块儿墓碑也爬到他头上了。 回过头来,正巧看见薛卫提着坛酒,薛臣抱着手臂看着他。 “一起喝一杯吧。” 两人十几年来第一次见面,薛臣回头看了一眼胡嘤嘤,转身跟着他往林子深处找了个地方。 “你还怪我吗?薛琴为此跟我大闹了一场,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薛卫拿出陶碗倒上两碗,递给薛臣,薛臣接过来抿了一口,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咱们兄弟之间不用说这些,你不算背叛我。” 两人酒碗一碰,火辣辣的酒从喉咙滑进肚腹,薛卫默然说道:“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但是我没想到,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所以你才没有给我调令,你不想让我做选择对不对?” 薛臣靠在树干上,把碗里的酒一口干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们都还活着,儿女都这么大了。薛琴说不准躲在青衣楼了,你去找找她吧。她从小脾气就拗,你花点力气好好哄哄吧。” 薛卫的目光落在外面跟薛汐一起玩耍的薛洺身上。 “孩子我帮你带着,你不用担心,他们同龄,跟我们小时候一样,在一起有个说话的伴儿也挺好。” 薛卫叹了口气,起身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一个头。 “不管什么时候,你永远是我们的少主,少主保重。” 薛臣没有阻止他,他只有磕了这个头心里才踏实。 “你也保重。” 薛洺早就看见他爹了,只是他爹跟薛汐的爹神秘兮兮的坐在一起喝酒,他不敢过去。等薛卫出来的时候,他迎上去喊他。 薛卫跟胡嘤嘤打了个招呼,低头摸摸薛洺的头,交代道:“爹去把你娘找回来,你就先跟着……跟着你叔叔婶婶,等我跟你娘到时候回来接你。你要听话。” 薛洺懵懂的点头。 “胡姑娘,辛苦你照看他。” 胡嘤嘤一只手牵着薛汐,一只手拉着薛洺,答应道:“放心吧,等找到薛琴,你们就去青州找我们!” 薛卫答应了,转身大步的往山下奔去。胡嘤嘤心想,看一个也是看,看两个也是看,都是带孩子,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么差别。 事实证明,她生出的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危险。 事实虽然证明了薛臣的身份就算在京城横着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她依旧选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独自翻墙进去温府看谭晏晏。 她前面生了一个小子,才三四岁大,后面这个小包子才刚出满月。 温言好像早知道她要来似的,她刚一落地,迎面就撞上了温言,温言一脸神秘的把她领到客厅,言叙傾正坐在客厅淡定的喝茶。 胡嘤嘤目光瞥瞥温言,就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嫌把自己当透明人还不够,干脆退出客厅,顺便还帮忙把门关上。 “好巧啊,在这里遇上。”反正脸皮够厚,胡嘤嘤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你也来看我小侄女儿?” 言叙傾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着她。 “我是来等你的,胡笳姑娘,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没见了,有十二年了。胡嘤嘤抬头看着他,他身上的气质越发从容,外表跟从前好像没什么变化。 “你送来的舆图我收到了,航海日记也收到了,这些年,你送到宫里的每一幅画我都收藏着。”他的语气熟稔亲近,“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我治理下的江山最美好的样子。” 胡嘤嘤轻松道:“不用谢,这是我答应你的。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言叙傾看着她,说道:“你这么多年,还跟原来一样。” 胡嘤嘤的脸立刻就垮了,捏着自己的脸说道:“你没看见皱纹吗?这些年天天风吹日晒,我都长皱纹了!接下来我想歇几年,不往外面跑了。” 言叙傾噗嗤一声,跟老朋友一样跟她聊天。 “正好,我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 他拍拍手,十里带着一个十来岁的气质华贵的小男孩儿出来。 “儿臣见过父皇。”言亦辰板着一张脸规规矩矩的先给言叙傾行礼,后给胡嘤嘤行礼,“拜见姑姑。” 胡嘤嘤瞧着他那张跟言叙傾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被他的小表情融化了。 “这是你儿子?”胡嘤嘤直接上手揪了揪他两边的腮,言亦辰皱着眉头,虽然很不乐意,但是出于礼貌,还保持着微笑,“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言叙傾瞧见她的动作,表情一顿,随即笑道:“是,我要请你帮忙教导他几年。” 胡嘤嘤的手直接僵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言叙傾郑重的跟言亦辰说道:“亦儿,快拜见你师父!” 言亦辰向后退了一步,让胡嘤嘤的手落了空,规规矩矩的掀起衣袍,跪在地上。 “徒儿拜见师父!” 胡嘤嘤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提溜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拽起来扔到言叙傾怀里。父子俩人都被她的动作惊到了。 胡嘤嘤表示,她只是提溜薛汐提溜顺手了。 “你认真的?” 反应过来的言亦辰赶紧从言叙傾身上下来,恭恭敬敬的站到一边。 言叙傾无奈道:“你也看到了,他从小长在宫里,才十岁就天天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干不动活,我想让他的童年完整一点。你把他带走,让他出去野几年再送回来。” 胡嘤嘤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家长,她一时无语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后娘娘也同意?” 提起方清欢,言叙傾的表情更加柔和了。 “清欢跟我是一个意思,我们对你都很放心,随便你教成什么样子。” “你自己也同意?” 胡嘤嘤只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言亦辰身上,言亦辰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沉重的答应了一声。 胡嘤嘤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情不愿一般。 稀里糊涂的从温府出来,回头看见自己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胡嘤嘤只觉得头大。同时也实在太佩服言叙傾两口子的脑回路,敢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反贼头头家去,他估计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吧。 胡嘤嘤不服气的问道:“现在没人逼你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的愿意跟着我走?” 言亦辰认真仔细的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说着:“我愿意拜您为师,听父皇说,御书房里悬挂的舆图是你画的,航海日记也是你主持整理的,我很崇拜你,我想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我只在画里见过您,我很佩服您。听我母后说,当年是您先攻上京城的城楼的,幕后说您很厉害,我想学。” 胡嘤嘤被夸得不好意思了,面对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认真的说崇拜她,她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一路回到他们在京城的落脚点,胡嘤嘤在门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薛臣解释。胡嘤嘤听见院子里薛臣在指导薛汐跟薛洺功夫,她狠了狠心,推开门进去。 言亦辰跟在她后面,薛汐跟薛洺正在过招,他们两个一人一把小木剑,是真的在打架。言亦辰看得瞪大了眼睛。 薛臣的目光落在言亦辰身上,斜瞥了胡嘤嘤一眼。薛汐跟薛洺也停下来看着胡嘤嘤身边长得跟画里的人物一样的言亦辰。 薛汐极为不矜持的上前去捏捏他的脸,吓得言亦辰赶紧躲到胡嘤嘤身后。 “我叫薛汐,你叫什么名字?”薛汐不光介绍她自己,还指着薛洺说道,“他叫薛洺。” 言亦辰从胡嘤嘤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可能是觉得这个动作不太雅观,于是从后面走出来,低着头说道:“我叫言亦辰。” 第174章 结束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趁着几个孩子玩在一起,胡嘤嘤进房间找薛臣。 薛臣生气的时候比平时更沉默,当然他也不是真的生气。胡嘤嘤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给他端茶倒水,捏肩捶腿。 薛臣抓住她越来越不安分的手沉声说道:“又想用这一招。” 胡嘤嘤从后面环住他,凑到他耳边撩拨道:“这个方法不管用吗?” 薛臣侧着抬头看她,冷哼一声,在她嘴唇上啃了一口。 “言叙傾想挑拨我们夫妻关系,借机报复,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能力,指不定是赔了儿子又折兵呢!” 胡嘤嘤笑着在他脸上啄了一口,问道:“那你不生气了?” 薛汐跟薛洺两个人扒着窗户往里看,言亦辰觉得偷听不是君子所为,不愿意过去。薛汐就跟没看见他的拒绝一样,偏要拉着他偷看。 一脸不情愿的言亦辰被她拉到窗户底下,往里看了一眼,赶紧捂住眼睛站起来。正碰到半开的窗户上。 胡嘤嘤抬头看见两个小脑袋迅速缩回去,拉下脸喊道:“薛汐,你又偷看是不是?” 从屋子里出来,只有言亦辰一个人脸色通红的站在院子里,见她出来赶紧认错。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是,是薛汐她……” 想了想又觉得告状也不是君子所为,他赶紧闭上嘴巴低着头站好。 胡嘤嘤径直走到薛汐藏身的柴火垛后面,一手一只,提溜着两人的后衣领把两人拽出来,言亦辰看见她的动作,嘴巴张大。 “让你们偷看!”胡嘤嘤把小木剑扔给他们两个人,“我亲自陪你们过招!出招吧!” 薛汐的脸瞬间垮下来,哀求道:“娘啊,能不能换个惩罚!” 她娘每次跟她过招手下一点情面都不留,哪像她爹,点到即止,从来不舍得伤她。 “娘啊,要不让我爹惩罚?” 胡嘤嘤朝窗户里看向薛臣,见他一脸慵懒的模样,想起来从前跟她过招的时候他下过的黑手。 “少废话,快点,你不动手我就先动手了!” 薛汐还是板着脸,却趁她不注意,插空偷袭她。胡嘤嘤切了一声,趁着切磋的功夫把她一顿好揍,揍完把她提溜到房间里扔到床上让她自己睡觉。 薛洺也是差不多的流程,胡嘤嘤对自己家的闺女都能下得了狠手,更不用说皮糙肉厚的小子了。 只剩下言亦辰乖乖的站在院子里等候发落。 胡嘤嘤叹了口气,不免跟其他家长一样喜欢别人家的孩子,瞅瞅人家多乖。 “你的房间在那边。” 胡嘤嘤指了指,他先是给胡嘤嘤行了个礼,自己就乖乖的回房间了。胡嘤嘤先把窗户关上,端了水洗漱之后也准备休息了。 还在太师椅上坐着的薛臣问道:“没了?” 已经躺到床上的胡嘤嘤瞪他一眼,脱了外衣,侧着身子支棱起脑袋给他抛了个媚眼。 “少主,你觉得我美吗?” 薛臣淡定的起身脱了外袍,吹灭蜡烛,在他旁边躺下。 “天色不早了,睡吧。” 胡嘤嘤切了一声,背过身去不搭理他,两个人个睡各的,结果不出一刻钟,薛臣的手就贴着她的肚子往上。 胡嘤嘤内心吐槽一声狗男人,转过身环上他的腰,这小腰细的,她一个女人都羡慕。 第二天一大早,胡嘤嘤下厨做饭的时候,言亦辰老早就起床了,正在院子里看书,薛臣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言亦辰早就放下书本,跟薛汐和薛洺一起在院子里扎马步。 他们三个里面薛汐年龄最小,但是她最喜欢当大姐,对新来的成员十分照顾。言亦辰从小也跟着师父练武,温言还去教过他一段时间,他很能吃苦。 薛汐最先站不住,然后是薛洺。等胡嘤嘤把饭菜端上来的时候,薛汐赶紧跑过来坐下,薛洺犹豫犹豫也跟着过去,只有言亦辰还在院子里。 看见他,胡嘤嘤就像看见当年的自己一样,因为对未来没有把握,所以对自己要求很严格。 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吃饭去吧。” 因为蹲的太久了,言亦辰的腿麻了,胡嘤嘤扶着他先活动了活动。 “你跟我小时候很像,我那时候练功,也得被人扶着下来。你父皇对你要求很严格吗?为什么这么拼?” 言亦辰想了想,说道:“没有,是我对自己要求严格,我有很多东西都不会,很多东西不知道,我怕,我不够优秀,配不上那个位置。” 胡嘤嘤揉揉他的脑袋,笑道:“傻子,你是一个人,你不是神,你父皇书房里有那么多书,他有功夫和精力把每一本都背下来吗?” “配不配的上不是别人说的,而是你生来就注定要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你父亲是皇帝,他不需要什么都会,也不需要什么都懂,他只要会用人就行了。朝廷运转需要多少人才?要是都让一个人去干,就是累死也干不完活。” “你小小年纪,先学会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事情,拔苗助长的故事听说过吗?” 言亦辰点点头,胡嘤嘤牵着他的手过去吃饭。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回青州?” 薛汐在桌子上一边吃一边问,胡嘤嘤先看看薛臣,问道:“少主,你说呢?” 薛臣瞥她。 “你做决定。” 胡嘤嘤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情。 “不如我带你们去海边逛逛?” 薛汐的眼睛都亮了。 “娘,娘,你答应过教我潜水的,不准说话不算数!” 现在京城这边是秋天,他们一路往南走,正好先找几座名山大川游览一番,等天冷的时候正好到南边过冬。 “那咱们就不回青州了!”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言亦辰眼底有兴奋之色,舆图挂在墙上只有一面墙那么大,但是等真的踏足到每一个地方,又会显得自己很渺小。 抬头看见薛汐跟薛洺都摩拳擦掌准备出发,言亦辰从自己漏跳两拍的心跳中感应到自己雀跃的心情,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从小受宫规约束,哪怕父皇跟他说,让他不要太拘泥俗礼,但是他从小耳濡目染,父皇跟母后都是按照宫规生活着的。 第175章 言亦辰番外 - 我的偏执少主啊 - 红颜里 言亦辰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几乎踏遍了舆图上的每一个地方,一开始是师父一家人陪着他们,后来他们长大了之后,他就跟他的两个小伙伴一起去闯荡。 薛汐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很机灵,每次遇到什么问题都是她想主意。 她也很幸福,有他师父那样的母亲,有他师公那样宠溺她的父亲。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师公好像不怎么喜欢他,但是他师公嘴上从来都没说过什么。 他喜欢薛汐,而且他能感觉到薛洺也喜欢她。 曾经有个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薛洺跟薛汐是兄妹来着,后来发现薛洺的小心思之后,试探之下才知道他们不是兄妹。 他们的父亲是很好的朋友。 他陪着他们在外面晃荡了五六年,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他们还登上远洋船,差一点就出海了。结果被他师父发现,把他们三个揪下来。 他父皇给他写信让给他回京,让他回去学习政务,准备过几年让他监国,他有点不想回去。因为他还没把媳妇追到手。 别看薛汐整天大大咧咧不修边幅,她其实聪明着呢,他跟薛洺的小心思她早就看穿了。他得想个办法,在回京之前把媳妇追到手再说。 这天风和日丽是个好日子,言亦辰特地先去征询师父的意见。 师父没敢自己做主,而是把师公拉到房间里商量了半晌,最后是他师公出来跟他回的话,说让他想追只管去追,不过薛汐还小,暂时不着急议亲。 师公还说,他尊重年轻人的选择,只是他们年龄都小,都还不着急。 他一想,他们确实还小,薛汐才十三岁,长得跟豆芽菜一样。 这么想着,他先惊讶于自己竟然会这样评价自己的师妹,这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情,不过他很快就想开了,他们可能是太熟悉了,才会产生这样肆无忌惮的想法。 他鼓起勇气去跟薛汐表白了,薛汐婉言拒绝了他,说自己年纪还小,还想在玩儿几年。他本来想被拒绝了就算了,已经够丢人了。 后来想起师父跟师公两个人整天没羞没臊,他鼓起勇气亲了薛汐一下,然后迅速打包好行李跑路了。 他怕他跑得慢的话会被师公打断双腿,所以他也不敢回头看薛汐的表情和反应,就这么忐忑着回到京城。 回京之后他母后一直催着他定亲,不断地给他相看姑娘,他父皇倒是不着急,让他先跟着学习处理政务。 他母后逼得急了,他就去找父皇,父皇就把他当年定亲早,结果被人算计的事儿搬出来,他母后就不逼着他了。 他娶谢他父皇的时候,他父皇竟然早就看穿他的心思了。还说让他加把劲儿,争取把他师父家的女儿娶到宫里来,给他好好地出一口气。 他这才发现自己父皇的心思,有一次,他在他父皇桌边放着的航海日记中看见一张他师父的画像,结合他的话,联想到什么,但是又不敢肯定。 想去问他母后,又怕他母后伤心难过。犹豫纠结了很长时间,他终于鼓起勇气带着那本航海日记去找了他母后,有状似无意的翻出来那副画给他母后看,结果他母后发现他的小心思之后并没有生气,还给他科普了一下他父皇当年跟他师父之间的爱情恨情仇。 他终于明白师公不喜欢他的原因了,原来他父皇跟他师公是情敌! 他又问母后怪不怪他父皇。 他母后又好好给他上了一课,最后说了跟他父皇一样的话,让他努把力,争取把他师父的女儿娶回来。 反正大家都支持他娶薛汐就是了。那他就努把力。于是不管薛汐在哪儿,每个月都能收到他写去的信,每一封信里都会放一支他亲手雕刻的簪子。 一开始他不太熟练,雕刻出来的簪子很粗糙,就算打磨过后也不好看,他不气馁,每天练习。他就在想,因为身份原因,他不能天天陪着她,那就得让他知道自己惦记着她。所以就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他的喜欢。 慢慢的,他的水平变好了,他就用玉做簪子,白玉、翡翠什么的一直轮换着来。他都快忘了他送出去了多少支发簪,终于在他十八岁这年生日,等来了亭亭玉立的薛汐。 薛汐将头发挽起来,上面插着他最新送出去的紫罗兰发簪。 “傻子,你为什么亲完我就跑呢?” 两年没见,豆芽菜已经长大了,少女仰着脸质问他的时候,他心里一慌,生怕他是来拒绝他的。 “我,我……”他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怕你拒绝我……” 薛汐噗嗤一声笑了,指指自己的脑袋。 “你一共送了我二十五支发簪,我才多少点头发?”她语气一顿,“而且那会儿我还没及笄,怎么能跟你互许终身?” 言亦辰都快忘了呼吸了,定定的看着笑靥如花的薛汐。薛汐凑上来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轻声说道:“这是我的回礼,我娘说,如果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不要害羞,也不要躲避,要勇敢去追寻真爱,不要像他们一样蹉跎光阴。” “我觉得,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胡嘤嘤趴在茶缘阁的二楼看着不远处的宫墙,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女大不中留,她知道自家闺女魅力无穷,但是没想到言家那小子竟然有这么大吸引力,都过去整整两年了,她闺女竟然主动送上门去。 薛臣看得比她通透。 “以后说不定是谁听谁的话呢。”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以后这温家的天下也有我薛家一半的血脉,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半壁江山,早知道有这样的方法……” 他顿了顿,没往下面继续说。 胡嘤嘤回过头来瞪着他,揪住他的衣领问道:“早知道什么?早知道你就早点成亲,生上十个八个的女儿送到皇宫?” “你是不费一兵一卒了,我辛辛苦苦生下来养大的女儿,就这么被猪拱了!我都快气死了!” 薛臣放下茶杯,认真思思索之后提议道:“要不我们再生一个?” 胡相应想打爆他的狗头。 “你真当自己是年轻小伙子啊?说生就生,你不看看你都四十来岁了,老胳膊老腿的,再过两年都要当外公了!” 薛臣从后面一把揽住她的腰,凑到她耳边说道:“但我看你还是风韵犹存嘛……” 胡嘤嘤心里骂他一句狗男人,抬头看着宫墙的方向,再过两年,等她有了孙子辈儿,她这辈子就真的圆满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