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但是点天灯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这厢又熬了个通宵,准备好明天的两委开会材料后已经深夜了。 等到她终于睡得饱饱的睁开眼睛的时候,脑中先是警铃大作: 坏了坏了开会要迟到了,中午还要去个草莓种植农村合作社剪彩,下午还要去视察学校营养餐的问题……吔? 关与君此时才意识到,她正和一群男人乌泱泱的跪倒在青灰色的地砖上,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投射出他们穿着汉服的身影: 多数人穿的是直裰,领头之人穿了身绯红的圆领袍。 这地面自己好像在故宫里见过啊,而且有一年公务员行测考过这道题,问: 朱棣时期大兴土木所建的紫禁城所用地砖,产自哪个砖窑? A.苏州陆慕砖窑 B.八达岭长城砖窑 C.唐山大岭寨砖窑 D.浙江绍兴越窑 可惜的是这道题她选错了,以一分之差无缘面试。 后来她还专门研究过,金銮殿里的地砖也叫“金砖”。 苏州陆慕砖窑产的砖胎质细腻致密,断之无孔,敲击时有金石之声,可以有效防止刺客挖地道暗杀; 不过可惜的是这项烧制工艺已经失传了…… 思及此处关与君还伸手敲了敲这砖,嘿,果真有金石之声,那这砖是真的……咯? 关与君满头冷汗的微微抬头,只见九重玉阶之上,入目的先是一架硕大的错银云龙纹铜的宣德炉; 香炉不停的冒出袅袅青烟,闻味道有点像龙涎香,虽是好闻,可未免有些太浓; 然后才是帝座龙椅,龙椅上的人年纪似乎不大,朦胧烟雾中的脸透露出一股轻清的白,像是被雾丝缠绕的美玉。 想来“山抹微云”般的朦胧之美也不外如是了。 少年正落拓不羁的一脚踩在龙椅面上,身子斜倚着身侧硕大的靠枕; 即使隔着烟雾关与君也能感受到少年如鹰隼般的视线落到他们跪伏的背上,使人如芒在背。 “怎么,还数算不出来吗? 既如此,各位今晚就菜市口见了,能用‘点天灯’的形式照亮京城的四方寰宇,也是各位人臣尽忠了~” 关与君听到这话,没有深思其意,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妃瑟泠泠,恍如井水,冷浸一天星。 好听是好听,却也如冷泉荡过周身,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寒意,使人头脑清明…… 然后,关与君就听明白了上首少年的话外之音…… 点天灯……不是吧,自己不会穿越到了万恶的封建王朝吧…… 似乎为了回答她的猜测,跪在最前头穿绯袍的老头稽首: “圣上!老臣不服啊!难道就因为老臣的无心之失,却要全族人承担灭族之祸吗? 老臣以性命担保,对刑、户、礼、兵四部共八位侍郎的安排述职绝无私心啊! 圣上要求老臣早、中、晚三个时间段各安排三位、三位、两位侍郎依次进行,且同一部的两位侍郎不安排在同一时间段述职; 臣对那两个刺客凑在一起的事情毫不知情,只能说是‘无巧不成书’,还望圣上明察秋毫啊! 若圣上一定要怪罪,还请只降老臣一人的罪,祸不及家人啊……” 说到最后,年迈老者涕泗横流,关与君都被他哭软了心肠:这昏君怎么回事啊,谁能知晓刺客还混在其中呢!…… “老东西,啰嗦什么!我只问你这八个人的述职次序有多少种安排方式,你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看来你是冥顽不灵了,来人呐……” 上首的年轻人烦躁的站起,关与君得以看清他全貌:他只穿了身湖蓝色的道袍,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戴冠束发。 鸦羽万点般的黑发只落拓不羁的披下,衬的他面皮更白,面色似乎也更加阴鸷深沉。 他只是随意的摆摆手,一直候在一旁如狼似虎的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们便唰唰上前,一人架起两个跪了满地的关氏族人,就要往外拖…… 雾草!来真的!穿越之后立马赴死? 关与君霎时不淡定了,在满殿内的哭号声中,中气十足的大喊了一声:“一共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四种!” 喊完之后,顿时针落可闻。 本来已经转身过去的年轻人挑起和头发一般乌黑浓密的眉毛,似笑非笑的对刚才说话的老者说: “老东西,还说你没说谎!你自己儿子都说有一万三千……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四?!你这孽障不会是在匡朕吧?” 寒隐初面上不显,依旧是一副喜怒难辨的模样,把视线投向关与君;心里却在不停卧槽: 卧槽,这狗东西是不是为了不受死,故意编出来的数?怎么还有零有整的?!居然有一万多种那么多的嘛?…… 关与君表示,这种排列组合题都是洒洒水啦,她甚至不用动笔,心算就能算出来: 已知刑、户、礼、兵四部,每部两位侍郎分别安排述职,早、中、晚三个时间段各安排三位、三位、两位依次进行,且同一部的两位侍郎不安排在同一时间段述职。 问八人的述职次序有多少种不同的安排方式? 答:逐步考虑早、中、晚三个时间段的述职次序: 上午需要从4部中选3部,每部各选1位侍郎进行述职,有C34 C12 C12 C12 A33=192种; 下午需要从上午已选3部中选2位侍郎,再从上午未选的1部中选1位侍郎进行述职,有C23 C12 A33=36种; 最后再给晚上剩余的2位侍郎排序,有A22=2种; 最后得出192*36*2=13824种。 关与君心跳的七上八下,只一味盯着上首的狗皇帝。 寒隐初看着那姓关的小个子一脸坦荡的盯着自己,在喉口绕了几遍的“你是怎么算出来的?”的疑问,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笑话,他一国天子,要是瓜兮兮地去问人家求解过程,未免显得也太过鲁钝与无知。 皇爷爷生前最忌讳别人拿他这个开国皇帝是个没文化的泥腿子、草鞋匠说事: 别人说他是草莽英雄,是布衣天子,他高兴不迭; 可若是有人,说他是胸无点墨、目不识丁的那种“嘴尖皮厚腹中空的山间芦笋”,就等着喜提“剥皮”之刑吧! 2 开局即净身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他寒隐初虽然是第三代了,已经不能说是“不学无术”了;但论专业读书,照样还是不能和那些世家子弟们相比。 至此,寒隐初似乎对他所提的那个问题失去了兴趣,也不再搭理关与君。 他闲庭信步到香炉一侧,修长如竹的双手在捕捉若有似无的熏香。 关与君周围,被锦衣卫扔下的惊疑不定的族人们,也在似信非信的瞟着她。 上首的狗皇帝自言自语的说道:“嗯……还是这香味浓,血腥味都被冲淡不少……” 末了才似想到下面还跪着一群人,食指支起下巴继续说道: “老匹夫,你还敢说你没有通敌叛国、夹带私货?你儿子都说了把两个刺客凑到一起的概率只有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四分之一啊!” 关与君:淦!狗皇帝这波是在大气层啊!这就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绯红朝服、须发皆白的老者转头望向关与君,眼中并无苛责,只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感伤与无奈。 关与君穿越前,最看不得的就是他这种岁数的老人家受罪,所以她的胸腔之中顿时满溢酸楚,不知怎么就义愤填膺了起来: “圣上,罪臣愿以关氏一族起誓,家父若有不臣之举,全族无后而终!” 关与君支棱起三根手指,言之凿凿的指天誓日。 说着说着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不是瓜6的台词吗?再想想瓜六的结局,算不算flag?…… 思及此处,还真看见原身的父亲身子抖了一抖,乖乖,约莫真是誓言太重了?古人可能很忌讳这一点…… 关与君急忙找补着:“额,那个罪臣的意思是,私通敌国、放进刺客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家父绝无胆量如此行事的! 《唐律疏议》中有言‘五刑之中,十恶尤切,亏损名教,毁裂冠冕,特标篇首,以为明诫’!家父是读书人,是万万不敢犯下谋……吔?” 关与君职业病有些犯了,“十恶不赦”十罪中的“谋反”是指“谋危社稷”,即图谋推翻封建王朝的统治; 而谋叛是指“谓谋背国从伪”,明、清律改为“谓谋背本国,潜从他国”,即图谋背叛国家。 听狗皇帝的意思,她老爹四部述职的时候没搞好,把两个刺客混一起去了? 那他这属于谋反还是谋叛呢?后者概率大一些吧?要不就选B…… 寒隐初也惊呆了,这厮竟如此猖狂,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敢走神? 然后没一会就看见这姓关的小孽畜信誓旦旦的拍着不甚结实的胸脯下定论:“圣上,‘谋叛罪’的!” “呵呵~”寒隐初都直接被气笑了。 他忽然不想要关氏一族的命了,他倒想看看这姓关的老匹夫,究竟养出了个什么小奇葩;这小子,能否接住自己的第一招。 “你——”寒隐初遥遥指着关与君:“方才说什么?” “罪臣说家父绝无胆量谋……叛的啊!” “上一句。” “额,若有不臣之举,全族无后而终?” 寒隐初顿时笑了,宛如彩云相聚,霁月相逢,关与君霎时有些看呆了。 “既如此,我就不追究你们关家的罪了;条件是——你一个人无后而终……” 关与君眨巴着眼睛,有些没明白。 等等,关与君才从点天灯的威胁中缓过神来,方才那昏君一直管自己叫做那老者的儿子? 那自己是女穿男了?还没有从这番古怪的人生际遇之中缓过神来,眼前的狗皇帝就要噶自己还没见过的蛋?…… 一想到这个可能,关与君就非常的想晕过去,如果她不是已经被两个顶替锦衣卫的小太监架住的话。 寒隐初遥遥的对着她一抬下巴,“黄宝,他交给你了,净了身后送到乾清宫来。” 然后关与君看到狗皇帝身旁,一个低眉顺眼,矮胖的朱衣公公低声称是,想来便是那狗皇帝的心腹了。 关与君又想到了她自己家,她送噶的一猫一狗四个蛋,莫非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几乎是一路被架着拖去内宫中净身之所的关与君,冷静下来后开始思考着一些问题: 衣制看着像是明朝,可是具体是哪个皇帝还没得对上号; 叫黄宝的公公应该身居要职,司礼监必有其一席之地,说不定还是个东厂厂主; 那个狗皇帝脑回路不正常,而且动不动喊打喊杀,不好惹,可是自己日后还要近身侍候他; 她自己方才紧急之中摸了一把,没有多出来什么部件,也没有少了什么器官,她就是个女儿身。 那她爹——刚才跪在殿上的老者知晓这件事吗? 不过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她老爹知不知道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净身房很快都要知道了…… 关与君欲哭无泪,眼见越走越偏,都看见个小山头了,约莫离净身房不远了…… 却看见走在最前头的黄宝满面春风,正和前头挖水渠的一个督工说着话。 那小山坡上有处泉眼,咕嘟咕嘟地冒着水;周围推着小车往外运土的工匠们来来往往,就跟天要下雨,蚂蚁搬家一般。 那督工对他十分客气,一身锦绣绫罗仍对黄宝作着揖:“黄公公好~” 黄宝摆摆手: “夏公子多礼了,不日即将太后娘娘四十寿诞,她惦记这处浇花的水渠子可是许久了,不知可否如期完工?” 那位夏公子说:“公公放心,虽说这掘土量比预计的要多些,可即使要挖开将近三千斛的土,为了太后千岁的寿辰,也是值得的!” 关与君听得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三千斛的土,然后就被架着加快了脚步,往一排背阴的小房子走去。 黄宝一进门就自顾自的一撩衣摆,大马金刀地坐下,给自己斟完茶之后猛灌一口:“呼,还是这凉茶最好喝啊!” 进屋之后关与君也感到阵阵热浪袭来,原来是屋角还架着一只火盆。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想:怪不得净身房也叫“蚕室”; 原来内宫之中还挺注意这门“净身”的学问的,阉割也就是腐刑,容易中风,所以要打造成暖烘烘的密室,就跟养蚕宝宝一样…… 黄宝享受完之后开始吹胡子瞪眼睛:“嘿——你们这些小崽子怎么回事,还等着我上手啊……” 3 知识就是力量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话音还没落,关与君就被几个小太监七手八脚的制住要捆去专门的“净身床”,其中一个小太监在一旁的刀架上寻找着一把饮血无数的合适的“净身刀”。 被绑上“净身床”动弹不得的关与君,看着那雪亮的而且奇形怪状的刀子离自己越来越近,顿时感觉脑子转的飞快…… 说时迟那时快,关与君看着那拿刀的太监阴恻恻地朝自己走来,顿时喊了出来:“黄宝公公,圣上知道您的所作所为吗?” 声音之中夹带着浓浓的后怕与颤抖,还有一点哭腔。 黄宝一磕茶盏,莫名其妙地说道:“不就是圣上教我来骟了你吗?” 我呸!只有牛、马、骡子才用骟字呢!犯了职业病的关与君心想; 而且俗话说“劁猪、阉鸡、骟牲口”,自己如今连只“鸡”都比不上了? 关与君甩甩头,将一干无关知识甩出脑海—— “黄宝公公,我刚才听到您和那督工说的话了!您承手的那项工程,有大大的问题!若是被圣上知道了……” 黄宝更是满头问号了,那项工程不是自己承手,可是太后的内侄子接的啊,自家亲戚还能害自个姑姑不成? 不过事关皇家,有些事情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黄宝摆摆手,除了关与君外,所有小太监们都鱼贯而出,末了黄宝还加了句: “谁要是去外面乱嚼什么舌根,当心你们的舌头!” “是——黄公公!” 一番震慑完毕,黄宝才对关与君颔首,“说吧!” 关与君挣动了一下被捆住的手脚,意思不言而喻。 黄宝:……还真让这小子制住了! 不情不愿的给关与君松绑后,心底暗暗发誓:若是这小子再敢提什么要求,自己一定亲手阉了他…… “黄宝公公,刚才那位大人说要挖将出近三千斛的土,其实根本用不了那么多!” “哦?那你说说大概需要挖多少斛土吧?” “敢问黄宝公公,开挖水渠每尺的土方量大概有多少?” “大概十斗吧!” 那便是100升也就是0.1立方米了,和自己猜的差不多,关与君心想。 黄宝不以为意,心下却是了然,他闲适的靠到椅背上,又拿起茶水送到嘴边—— 这小子八成是想说那夏公子中饱私囊呢; 不过这种情况也在所难免,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人家能不多多少少捞点吗?都是太后娘娘的自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只需挖开一千七百六十斛土左右!” “噗——”黄宝刚送到嘴里的茶尽数吐了一地,“你再说一遍,多少?” 好家伙,那夏公子可是真黑啊!自个皇帝表哥的小金库也敢黑将近一倍去…… 关与君只当是黄宝被她“看穿”所以“心虚”了,于是又快速地核了一遍,再次说出了1760这个数字。 黄宝将信将疑的说:“你就如此确定?” 关与君骄傲的仰头,开什么玩笑,谁卷的过她? “黄宝公公金銮殿上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小可不才,确实有点算学上的天赋……”关与君脸不红心不跳的吹着牛; “您可以去量量,从泉眼到地面,应该只有三十丈那么高;刚才那个坡的角度,也应该只有日晷上一个时辰角度的三分之二!” 干过开矿、城建等事业的关与君,早就练成了“她的眼睛就是尺”。 对于坡高约有一百米,坡面角二十度的测量,她有九成九的把握。 黄宝立时就找人去测了,关与君在回忆着计算过程: ∠斜坡与地面=20°,泉眼到地面的垂直高度=100m,1米=3尺,每米的土方量就是0.3m3,从泉眼到平地上挖开水渠的长度=100/sin20°=100/3.4 m; 开挖整条水渠的土方量=(100/3.4)*0.3≈88m3=88000升=8800斗=1760斛。高中数学就能解决。 元朝往后1升就是1000毫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误差。 关与君在黄宝杀人般的视线中胸有成竹的落座,还自顾自地给自个倒茶:这净身房确实真的是忒热了点…… 没一会,小太监怕耽误黄宝的事,浑身大汗的跑了进来禀报:“黄公公,可真是一点不差呢!” 黄宝将视线投向关与君:这小子还真是有点东西,怪不得圣上打算留在身边,还让自己试试他的深浅…… 不过他既然以为自己和夏公子狼狈为奸,索性不妨将计就计—— 黄宝无所谓的笑笑:“哦?既然你已经勘破了本公公的‘所作所为’,打定主意,就想凭借此事来要挟本公公吗?” 话音刚落上位者气势顿现,半妥协,又似是半威胁地说道:“你就不怕我呈禀皇上,说你净身半道时大出血,不治身亡吗?” 关与君腿肚子打着哆嗦,黄宝这厮说的有些道理啊,他想杀人灭口岂不是轻而易举? 而且他是狗皇帝的心腹,狗皇帝肯定不会因为一个讨厌的臣子的庶子就去迁怒他的…… 虽然但是,气势不能输。关与君壮着胆子说:“你、你不能这么做,我可是圣上‘钦点关照’的人……” “哈哈哈哈哈!那你也得有命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再说!”黄宝甩了甩衣袖:“现在可以好好谈条件了吧!?” 没想到让黄宝大吃一惊的是,本来坐在他旁边的关与君,无比丝滑地跪倒在地,抱着他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喊道: “黄宝公公,求您疼我~” 黄宝:???!!! “不瞒您说,小可自小,就是个天阉之人。即使不用净身,也没有那种功能,实在是不劳诸位公公们辛劳了…… 而且小可再怎么说,也是公侯家族出身,士可杀不可辱!实在是不能承受那扒衣褪裤之辱,望请公公网开一面! 公公的大恩大德,小可没齿难忘!……” 说完,黄宝就看见关与君摸遍了身上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最后只摸出半角碎银子…… 黄宝一开始听到这话,只以为这是他的托词,能说出“求您疼我”这种不知廉耻的话语,还会在意被他人扒了裤子? 4 打不过就加入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当再看到这可怜兮兮的半角碎银子,黄宝也深觉这小子这么多年了,在关府定然也过的不如意;毕竟只是个庶子,还是个没有传宗接代能力的庶子,能受重视吗? 如此,对他的说辞也信了七八分。 况且,此人虽然有些时候不着调,但确实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为圣上所用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 运气好的话,进入司礼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抱大腿的关与君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已经隐隐被黄宝视为“姐妹”。 只见黄宝亲自扶起她,语重心长的说: “关小公子,你有句话可是真说对了:你可是皇上‘钦点关照’之人! 日后只要一心向着皇上,兢兢业业办差,自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当个‘九千岁’,岂不比日后打发点银钱,被撵出府自立门户的庶子美哉?” 呵呵呵呵呵~ 关与君心想:自己估计是真的逃不过当太监这一关了……而且太监管自己叫“九千岁”真的好吗?您可是真不拿我当外人啊!…… 想想历史上敢称为“九千岁”的那几个人……关与君摇摇头,罢了,自己反正也算是半个封建王朝的上岸人士了。 打工人绝不认输! 黄宝只觉关与君是个上道的,圣上果真没有看错人; 待会除了向皇上如实禀报小关子的这事,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小关子意外勘破的夏公子一事,真的只是他中饱私囊那么简单吗? 他会不会假借挖水渠的便利,趁机挖条私通外界的地道?要不然哪能挖出那么多的土? 最近正值多事之秋,杀手、刺客都敢大胆到杀六部两侍郎,然后通过易容来刺杀皇上;更何况区区外祖家的一介表兄? 人心难测,不可不防啊~ *** 接下来的几日,是她的法定“噶蛋”假期。 碍于黄宝公公的“关照”,同寝室的宦官们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关与君也借此打探了一下时代背景。 她是架空穿越的,穿来的这个朝代叫大雍朝,类似于大明朝的平行时空,有很多历史和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等重合; 而当今圣上寒隐初,是大雍朝的开国第二任皇帝,他们老寒家和老朱家甚至有许多相似之处: 朱老八叫花子出身,寒老六卖草鞋起家; Judy北上造反,隐初弑叔夺位; 大明对鞑子寸步不让,大雍对瓦剌恨之入骨…… 关与君听的真是啧啧称奇。 如今正值建国之初,少年天子难免需要些铁血手腕来治国: 北面的瓦剌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要杀回中原; 而寒隐初做掉的那位原本是太子的叔叔,还有一个坐镇青州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齐王,早对这个侄子暗中不满了…… 而关与君在吏部述职的关老爹,就非常“凑巧”地把瓦剌派来的刺客,和齐王送来的杀手搞到一块,去跟皇帝述职去了,还特么是晚上! 疑心深重的寒隐初想不怀疑都不可能。 关与君还想继续八卦些什么,直接有人给她送来了制服:是件深青色的曳撒。 关与君捧住衣服的手都在颤抖,这可是正正经经的明制啊!戴上小黑帽后,还在水缸前面臭美的乱照:自己可真是风采不减啊! 关与君蹦蹦跳跳的走后,许多小太监都在他背后啧啧称奇,直称宦官果真是个有前途的职业!连关府上的小公子都这么高兴可以上赶着伺候天子呢! 关与君兴奋的心情,逐渐被要近身伺候暴虐狗皇帝的忐忑而掩盖,等终于来到了森严巍峨的宫殿前,关与君这才意识到: 这可是个可能随时掉脑袋的活计,不是以前干不好,撸掉调岗就能完事的啊!o(╥﹏╥)o 大气都不敢喘的关与君迈着小碎步,像猫儿一样鬼鬼祟祟的进了大殿,忽然一本明黄色封面的奏章直接砸到她的脚下,一并伴随着暴怒的呵斥: “凭你也配?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玩意儿!狗东西!” 关与君当场愣怔?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如今又要PUA我?没什么意思了吧!…… 眼疾手快的黄宝一脚踢在关与君的后膝盖上,带着殿上的诸人一起跪倒:“圣上息怒!龙体要紧啊!~” 关与君跪下,顺便了看清了奏章上所写: “……李深、付朗等官员,暗中招募巫师对圣上大行巫蛊之术,皇叔已斗胆将其等乌合之众枭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落款:齐王寒烈。 介就是那个派杀手的齐王?那这道奏章就很有意思了~ 再结合寒隐初这般暴怒的表现,关与君丝毫不怀疑这是一道直戳肺管子的奏章。 莫说直接处置官员了,就藩的亲王们连地方司法权都没得,即使治罪也应押解来京,怎可轻易动用私刑?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为什么要用“巫蛊”这样的借口?用造反啊、私通外敌啊什么的不是更顺理成章吗? 所以关与君觉得,齐王打小报告的这几个人,本身就是最无可能谋反的人。 果真: “李深等人掌管着青州防务,他就这样把人杀了,是想拥兵自重,还妄想着做他的皇太弟吗?” 寒隐初似嘲弄似冷笑地说道。 哦对了,这个寒烈的亲哥哥啊,就是寒隐初宰了的那位太子。 太祖皇帝在先太子——寒隐初的父亲逝世后,他没有册立寒隐初为皇太孙,反而册立了寒隐初的二叔为太子; 这个倒霉的二叔膝下无子,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续册立其弟齐王为皇太弟时,寒隐初却在太祖死后,和几位叔叔发动政变,逼死了他的二叔。 同样的,齐王,也就成了现今他最大的隐患: 能用齐、楚、晋、秦这类春秋、战国的国名来封王的亲王,对其器重程度便可见一斑; 冀州、兖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雍州、益州以及青州,就是“古九州”; 齐王的封地在青州,其人力、物力、财力在藩国之中都是翘楚。齐王寒烈若真是铁了心跟寒隐初作对,也着实够他寒隐初喝一壶的了…… 黄宝挥挥手,跪了满地的人鱼贯而出;关与君也打算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还没完全站起来时,黄宝就踩住了她的衣摆。 关与君:……? 5 入职司礼监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黄宝小心翼翼的问:“圣上,咱们就真没个由头,治那齐王个大逆不道之罪?” 寒隐初还是穿着身道袍,一掀广袂,桌上的奏章撒了一地: “看看吧,这都是青州上来的弹劾齐王的奏章,无非就是些虐待王妃、宠信妾室、寻欢作乐、放纵奴仆欺行霸市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严重点的,无非就是僭越、无状什么的罪证; 而锦衣卫所禀的那些杀人、冤狱等杀头的罪,却是桩桩件件无人上书京中啊!” 关与君了然,齐王在青州一手遮天,定是在各隘口、关口严加把守,严禁于己不利的奏章与人传到京中的; 不过,他既然敢放任告他不修私德的那些奏疏进京,想来也是在下这位皇侄子兼天子的面子呢! 潜台词就是:竖子,你奈我何? 锦衣卫的监视他倒不如何在意,若是寒隐初因为锦衣卫打的小报告而遍谕朝野他要收拾齐王,齐王更有理由转“造反”为“起义”了。 声讨的檄文关与君都帮齐王想好了:你们都看见了,是我那多疑的侄子用锦衣卫监视我的,是他逼我性情大变的! 所以这个齐王跟个扎手刺猬一般,一旦处理不好,各部藩王很可能蠢蠢欲动有样学样,动摇他寒隐初抢来的王座。 不过,这一切都和她关与君有什么关系呢? 关与君打了个哈欠,困了。 寒隐初一垂眼,就看见面露无聊之色的关与君。 他直接怒极反笑,凭什么受苦受累受折磨的都得是他一个人?他不好过,旁人也甭想好过。 “小关子~”寒隐初的话音仿佛带着钩子,关与君直接打了一个激灵。 关与君抬起头,正好望进寒隐初那如水洗般清亮的乌黑眸子,像是上好的黑曜石上汪着的一滩水; 再加上他形状优美的眼型,就像是黑曜石上开出的绝美菡萏。 一个男子,怎么可以美到如此不可方物。关与君不合时宜的发着花痴。 “小关子,齐王派来的杀手还在诏狱,却是打死都不承认是齐王所派,即使他还说着一口带着蹩脚青州方言的官话; 朕想着把你和他一起送回青州,我那位王叔不知会作何反应呢?” 关与君:……这还用猜吗?那我直接就“明年坟头草丈五”了呗! 酿地,这小子那水汪汪的眼睛里淌的不是碧波,而是黑水啊。 关与君谄媚的一笑:“圣上,齐王在青州如此暴虐行事,估计早就惹得天怒人怨,有损天家威仪; 此等德行哪里还堪配坐镇一方,护卫一方百姓?我斗胆献上一计,誓帮圣上志除此祸瘤!” 黄宝踢了踢关与君,“小关子,要自称‘奴才’!” 寒隐初伸手:“无碍。小关子,你有何张良计?不妨细细说来;若是朕觉得你说的在理,赏。” 关与君的眼睛直接亮了:“圣上,奴、奴——” 关与君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奴才”来,看着上首的寒隐初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便直接略过了这一环节…… “圣上,敢问是何种赏赐方式啊?嘉奖、记功、颁发奖章、授予荣誉称号还是只口头表扬啊?” 寒隐初:…… 黄宝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小关子,你还敢拿乔?怎么会有你如此……会顺杆爬之人啊?” 关与君撇撇嘴:“圣上金口玉言,宽宏大量,断不会计较我的错处。” 她看看黄宝的模样,丝毫不怀疑他很有可能一开始是想说“厚颜无耻之人”。 关与君可是受够领导画的饼了,说的任是天花乱坠,也不如发点米面粮油来的实在。 寒隐初不愧是少年天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心情大好的笑吟吟回复关与君: “本来是打算赏你黄金百两的,既如此,便提高岗位等级吧!不用从洒扫太监做起了,跟着黄宝入司礼监,去做随堂太监吧!” 关与君:我真的会谢。 “不过要是出的是什么馊主意……”关与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就滚去十二监里的御马监喂……掏马粪去吧!” 关与君:我尼玛! 看到关与君霜打茄子般的模样,寒隐初笑的很是开心,黄宝都看得目瞪口呆。 “小关子,既如此,说说你的‘韬略’吧……” …… 这还没完,她说完之后狗皇帝若有所思,也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否认,只是让黄宝召集重臣,要去太和门开“大雍常务会议”了。 寒隐初一只脚刚踏出门槛,泠泠的声音便从风中传来: “小关子,把所有奏章分分类,不管是按人,还是按事,总之朕回来的时候,要看到这些奏章井然有序的摆放。” 关与君:…… 又想起当年在企业里上班时,被主管支配的恐惧了;不过等下,她这算是正式入职司礼监了? 想来她关与君,真是命里带编,穿越到了古代也能在体制内上班呢! 想到这个可能,关与君心情也不是很差了,一边哼起歌,一边开始着手手头边的奏章。 分类倒是简单,难的是她要短时间内适应古人的阅读习惯,以及不太常见到的繁体字。 又从龙案上拿了支毛笔,写了写字试了试手感,感叹魂穿就像是什么高端游戏一般,直接掌握了书法九级的奥义…… 关与君抻了抻胳膊,这活计属于也过于简单了吧!?没一会就搞好了,寒隐初这小子每日上朝都是在摸鱼不成?这么基本奏章都批不好?…… 还没感慨完,就看见两个小太监合力抬着一个樟木箱子进殿,轻手轻脚地搁在关与君跟前。 “等会还有一箱呢!小关子你慢慢来!” 关与君:……淦! *** 关与君一边看着奏章,嘴里一边碎碎念:“我手持钢鞭将你打,打死你这活王八~~~” 嘴里虽在唱着,手里头一刻也不闲地在整理:飞速的浏览完内容后,然后将一本本奏章快速的放到地上一沓沓归类完毕的奏章里。 她这边不停歇,寒隐初那边却看似一派淡然: 寒隐初一个人在一处水榭坐定,让宫女上了一盘零嘴,然后招招手让黄宝一起来吃。 黄宝惊惶的连道不敢。 6 有贼心没贼胆的好表哥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寒隐初一挑浓眉:“黄宝,做什么这么生分?你可是自小把我带大的,咱们俩之间的情分不用……” 黄宝却壮胆打断了他: “圣上顾念旧情是圣上仁厚,让黄宝在司礼监做了掌印太监,可是为奴的却不该恃宠而骄;更应为守护好这段‘情分’而更加尽忠职守才是。 圣上年轻,江山初定,劲敌环伺,黄宝日夜……” “哎哎哎——”寒隐初伸手打断了黄宝:“就只有咱俩你还偏说这种奉承之语,就不怕我翻脸吗?” 黄宝终于憨笑了起来: “主子,这跟王府里可不一样啊!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这紫禁城,不知不觉就那么说话了……” “坐吧坐吧!”寒隐初抬了抬下巴,让黄宝坐在石凳上,自己也瘫坐在椅子上。 “这皇宫之中也是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我只能在这宽大的水榭边上才敢和你说说知心话。 刚才关与君说那主意,我觉得有门:齐王那,我那好王叔,实在是目前我的心腹大患,不除不行了;如果按照关与君说的,兵不血刃,那真是上上之策;我只怕,齐王会和北边有了什么……” “寒家人俱都痛恨瓦剌,齐王不会如此糊涂吧?……”黄宝接茬。 寒隐初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这谁说得准?我这个好王叔向来桀骜,除了皇祖父,无人能管;他既然敢和朝中人有了首尾,难保不会保证他能做出什么更欺师灭祖的事……” 说到了朝中……黄宝便不得不提那关与君了。 “圣上,那小关公子……您觉得是个可用之人吗?” 寒隐初把视线投向别处,晶亮的眼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闪过一抹玩味: “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况且这‘小关子’,实在是个有趣、有才之人啊! 对了,我让你带他去‘净身’,他作何反应?” 黄宝如实将关与君说自己“天阉”而且夏公子贪墨的事如实说出。 嗯~颇有些急智…… “我那表兄,我还是了解的,他没有那么大的狗胆……不过,焉知他不会为他人做了筏子?” 寒隐初瘦长的手指抚着下巴,感受着因为没刮胡子又冒出的扎手的青青胡渣。 还有,这关与君,也实在是太有趣了!不仅算学好,脑子转的快,甚至工程的事也能看出些门道; 从他对付齐王的主意来看,肚子里的坏水估计也不少……东厂实在是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啊…… 正在整理奏章的关与君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谁在说我坏话?” 而这厢的寒隐初,和黄宝说完悄悄话,就让黄宝把他那个好表哥领来。 临了,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还让黄宝再拿一盘带走。 *** 夏日森接到黄宝公公的口谕,在来水榭的路上时,春日里却热出了一身大汗。 黄宝暗示了他两句是关于水渠子的事。他一路上回想着上次遇到黄宝的场景,应该是一个字都没有说错的…… 他不住的放慢着呼吸,说不定他那个爱好砍人的表弟,就是因为从来没管过这水渠子所以才上了心想问一嘴呢? 自己“实话实话”就是了,毕竟自己也是他亲表哥,还能一言不合就将自己砍翻了不成?他虽然杀人如砍瓜切菜,但那些毕竟也都是有罪之人…… 一路上给着自己心理暗示,夏日森深呼吸一口气就进了帷幔乱吹的水榭里。 不得不说,他这个表弟可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 他只有在马上才穿的齐整,旁的无论什么时刻,都是这般穿的松松散散,神情也十分散漫的模样: 跟王府里一样,只穿一水的道袍,不喜束发也不愿戴冠,还是一幅瘦长的少年模样; 此时他正不顾仪态的躺在美人榻上,身上一件细领大袖四合云纹天水碧色儿的道袍,翘着二郎腿,露出穿着的一双低跟浅面红绫僧鞋儿来。 一只脚,就这么大喇喇地踩在踏上。一只手臂垫在头下,另一只手拿着一面洒金折扇,展开的扇面盖在脸上,遮挡着湖面上随着微风泛起的粼粼金光。 从夏日森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子下鼓起的腮帮子和略微张开的红唇,显示着他正在嚼着什么。 “噗——”的一声,少年的嘴中吐出一块圆滚滚的东西,“咕噜咕噜”滚到了夏日森的脚边。 夏日森低头一看,是一块啃的很干净的鸭脖。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忽然只听“啪!——”的一声,折扇合起,踏上的少年姿势未变,转脸向他,朱唇微启,玩味的声音响起: “表哥,枉我那么信任你,你便做出这等事来加害于我?” 夏日森一抬眼,就看见寒隐初冷冷的望了自己一眼,霎时便如月落银戈,寒凉之气传遍肌骨。 他十分没骨气的脚下一软,“噗通”跪倒了。 紧接着,寒隐初便挪开了压迫性极强的视线,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这话听的夏日森更是汗毛直竖:“唉~宰了你,我倒是无所谓,只怕你姑母要伤心咯!……” 他顿时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膝行上前想要抱住寒隐初的腿,却又因为威胁性极强的视线投来,而中止了动作,只敢抱住那美人榻的床腿…… “表弟……哦,不,圣上!微臣、微臣是在那水渠的修建上做了些手脚。可微臣家里的境况圣上您也知道,穷日子过怕了,再加上微臣的父亲也说都是自家人,应、应该不会……” 夏日森咽了口唾沫,慌乱的继续组织着语言。 寒隐初眯了眯眼睛,他这哪里是说他爹呀,分明是说太后也暗示他这么做呢! “住嘴!挖个水渠子挖出一千七百六十斛土也就够了,你做甚说什么几近需要三千! 挖出那剩下的地方,你是打算埋多少黑火药,还是打算藏刺客和武器啊!” 夏日森抬起泪水鼻涕糊满了的脸,张大了嘴,不知所措。看这模样,竟有些呆滞。 寒隐初看着他这般蠢钝的模样,心下更烦,刚想让人拉他去大牢走个过场,他忽然也回过味来似的,不要命的嚎啕大哭—— 7 “特急”、“急件”与“平件”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圣上,微臣可是您的亲表弟啊!您勿听他人挑唆啊! 微臣只想捞点油水,诛九族的事情如何敢干啊圣上! 微臣和您沾亲带故,只要不作死,便可保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又怎么会去做通敌这种自掘坟墓之事啊!……” 他哭的凄惨,还连带着不住的叩头之声;寒隐初听得心烦,只淡淡地让他起来吧。 看样子,自己的这个表哥属实是有点狗胆,但也不属于狗胆包天的那种; 今日这么一恫吓,不怕他不尽心尽力、干干净净的修水渠。 于是,便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自觉拾回一条命的夏日森,三魂七魄逐渐归位,花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四肢。 他先是抹了额头上的一把汗,不小心擦到了红肿起来的额头,“嘶嘶——”地直吸冷气,废了老劲才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寒隐初斜晲了他一眼,无喜无悲地说:“去太医院自己个上药去。” 夏日森又要作势跪下谢恩,寒隐初止住了他的动作,便继续拿折扇遮脸。 夏日森一瘸一拐的离开时,脑海中仍不住的盘旋着那皇上表弟看向自己那寒凉的视线…… 如果忽略眼神,只看面容,端的是一副人间难得的好颜色: 似乎只在那一张玉颜上,便能看尽万川平湖,揽尽人间风采。 只是山川险重,平湖暗涌,他玉面公子的表象下,从来便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 当寒隐初再次踏进养心殿的时候,臆想之中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的关与君不仅没有被奏章所累,相反龙案上是一沓沓归类齐整的奏章,他本人正美滋滋的倚在柱子上睡觉。 “他什么时候整理完的?”寒隐初问一个侍卫。 “约莫半个时辰吧!”侍卫低声回答。 “那他就这样睡了许久?” “回禀圣上,倒也不是,他先是问我们什么时候开饭,无人理他后,拉了个公公问路,自己便出去刨食吃了; 我们拦着不让走,他说他已经整理完了,吃个便饭去去就回;还说在宫里当差的,总不能让人饭都吃不饱吧?” 寒隐初皱皱眉,实在是光明正大的理由: “那他去了多久?” “回圣上,也没有多久,确实是‘去去就回’了,约莫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那也就是说,这小子起码睡一个半时辰了。 寒隐初眯了眯眼看着墙角睡得正香的人,手里却是很痒。 这可是两京一十三省堆积了三天的奏章,他半个时辰就分完了? 而且这么好的睡眠,自己哪晚都没有像他这般如此安眠过…… 自己待会看看,若是他敢耍什么小聪明,想着胡乱分分糊弄人,不如赏个腰斩如何?…… “哎呦!——” 关与君睡得正香,梦里是一盘肥美的猪肘子,刚准备大快朵颐,忽然被猛然袭来的一股大力推搡,被迫离开了一直倚靠的柱子。 “谁啊这么不长……”话说到最后,关与君看见那双僧鞋,咽了咽唾沫。 刚在深宫之中穿的如此不同寻常,还会有第二个人吗?…… 合着方才就是这鞋子的主人踹了自己一脚?关与君欲哭无泪,但还是得强打精神的说: “圣上,奴、奴才该死,给您挡路了……” “无碍,既是整理累了,总得歇歇……” 寒隐初似乎心情很好,两手揣袖做了个农民揣的姿势,身子摇摇晃晃就蹲在了关与君的身旁,一边检视,一边好整以暇的问:“都怎么分的啊?” 关与君分别指着三大摞: “这都是六部以及都察院之都御史、通政使司通政使、大理寺卿这‘三卿’,还有‘三公’、‘三孤’几位大人上来的;”——大致相当于平行文。 “中间这一大摞是各省地方上的奏章,我按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所辖分门别类了;”——这都是上行文,三司分管民政、刑狱以及军政,很好理解。 “至于剩下的这些,都是各地的知府、知州、知县所上的五花八门的奏章……”——这些都是越级行文的了。 寒隐初随便拿了两本看了看:“哪些又是朕最该先看到的?” 关与君细长如葱白的指尖一指,封皮上“特急”两个字映入眼帘。 寒隐初一掀长眉,果不其然又看到其他奏章皮上也写着字: 总归是“特急”、“急件”或“平件”三种,甚至还贴心的写上了建议的办理时限。 关与君狗腿的说: “圣上,你让我看这些奏章,内阁阁老们不会生气吧?哎~这奏章整理起来也确实有些好玩,圣上,您看一眼!” 寒隐初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就着关与君双手上摊开的一本奏章,看着上面内阁做出的草拟。 “嘶——圣上,要是秉笔公公知晓了是我让您看到的内阁草拟,秉笔公公不会吃醋吧!?” 关与君口气夸张的继续说道,甚至这还没完: “圣上,您今日把我留在养心殿,六部尚书们知道了不会揍我吧? 六部尚书们真可怕,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圣……” “再学后院女人们那争风吃醋的把戏,舌头割了。反正没有舌头这照样能分奏章。” 寒隐初冷冷地合上一本奏章站了起来,颀长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正好笼罩住关与君。 那最后的“上”字,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最后关与君还涨了个大红脸。 看到他这副模样,寒隐初才终于觉出些快意来,仿佛刚才威胁割人舌头的又不是他了,又满面春风的问: “不过小关子,你分的还是太笼统了些,对朕每日的工作量没有丝毫帮助啊……” 寒隐初的话音从上传来,似乎听来格外悠远绵长、耐人寻味。 呵呵~关与君冷笑一声,就知道你这狗皇帝要挑刺。 笑话,《公文处理条例》的出台是白出台的吗? 用公文的那一套逻辑帮你分分奏章,实在是“杀鸡焉用宰牛刀”了好吗? “圣上,奴才方才还没说完呢! 8 《阿Q正传》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这些分出来的文章再细分,可以分成各部以及各衙、司讨论出来呈请圣上预览的重大事项的奏章,”——决议; “对当地某些重要事项所作的决策和部署、申斥和赞赏某些部下、改变下级所作不恰当政令举动的奏章,”——决定; “为改善民生福祉或推行国家政令在所辖范围内公布的遵守、周知事项,如禁止圈湖改田等的奏章,”——通告; “对周知的大事提出见解和处理办法的奏章,”——意见; “对当地官员的举荐、打小报告和告知圣上其他重要情况的奏章,”——通报; “像圣上直接汇报工作和反映情况,以及回复圣上之前询问的奏章,”——报告; “像圣上请求指示与批准的奏章,如旱灾请求拨款拨粮,”——请示; “再就是其他杂七杂八的接洽文书,上呈上来的官员觉得需要圣上御览的。”——函。 关与君井井有条的说了这么多,殿内值守的侍卫、太监、宫女们无不纷纷朝他侧目。 寒隐初:…… 他抿紧了好看的比女子还要水唇的红唇,不再言语。这家伙,还真是没有小觑了他…… 过了许久,寒隐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一角明显乱扔在一处、不打算整理的奏章问:“那些又是做什么的?” “哦,那些啊,禀圣上,无非就是‘请安、谢恩、缴批’之类的官样文章罢了,不值一看。” 寒隐初略略瞪大了眼睛,竟有这么多的吗? 紧接着又把视线投向关与君:这小子是不是也太狂妄了些?他说不让自己看自己就不看了?…… 想了想又作罢,那些狗屁的阿谀奉承之语,自己看了不也是得冷笑出声吗? 末了,又看了看龙案上又堆积回去的奏章,倒真是添上了两分好奇: “小关子,你这么能,龙案上那些又是怎么回事?” 寒隐初甚至隐约升起两分和他较劲儿的心情,莫非真没有东西可以难得住他? 关与君尬笑了两声: “圣上,那些有的是各部官员所奏的极其隐秘之事,奴才看了两行便自觉不是奴才该看的,就给您又放回去了,左不过都是‘重中之重’的奏本……” 啥绝密、机密、秘密的,这您老就自己分去吧!关与君腹诽。 奏章分为两种:禀公事的叫题本,禀私事的叫奏本;题本用印,奏本则不用。 而龙案上的,无一例外全是奏本。 其中不乏有的奏本中就报了什么“检举”啊的私密之事,实在不是他该看的; 更有甚者,报了些军国大事,她关与君还想活的久一点呢! 看着关与君这副对那龙案之上所摆奏本避如蛇蝎的模样,寒隐初心情大好: “哦?——那除了各级官员所奏的奏本,还有什么?” 关与君耸耸肩:“再就是锦衣卫给你所报的秘闻了,这奴才更不能看了。” 锦衣卫打的小报告,也不能算作公文的范畴吧? 不过关与君庆幸的是,幸亏锦衣卫上书的小本本和大家用的奏章都不一样。 要是她一不小心看到什么秘辛,估计得创下穿越者最早投胎的记录呢! 寒隐初绕着她走了两步,最后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走近龙椅。 那声音如同越发细密的鼓点,无端的让人紧张,给人以压力。 寒隐初把龙椅做床,慵懒地躺了上去。一摆手,一个小太监便把一杯香茗端到关与君眼前—— “说了这么多,喝杯普洱润润嗓子吧~”寒隐初单手支颐,体贴的对关与君说。 关与君嗅了嗅,眼睛都亮了,乖乖,这可是上好的春茶啊! 关与君冒出星星眼:“圣上,那奴才可就不客气啦!谢圣上赐饮!——” 关与君像模像样的谢恩,刚送进一口去,还没来得及品出什么滋味,寒隐初的恶魔低语就响起: “‘我手持钢鞭将你打,打死你这活王八’……嗯~这小曲好生有趣,不知小关子你是从何处听得?又是说的谁呢?~” 话音传来,似是比这袅袅茶香还要曲折委婉,源远流长。 “咳、咳、咳!!!”关与君被一口上不去、下不来的茶水呛住,差点打翻水中难得的一盏香茗。 她慌慌张张的把茶盏放到地上,急忙下跪: “圣上明鉴,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议论圣上啊! 这出戏是出自《阿Q正……》,咳咳咳!……嗯……那个绍剧的《龙虎斗》; 奴才看到许多人在弹劾齐王,众人无不非议与谴责他的所作所为,他这般鱼肉百姓,视青州为其私产,奴才是骂的他啊!——” 关与君一边声泪俱下的解释,一边心中默念:姓寒的都是活王八,没一个好东西!…… “你看到了多少弹劾齐王的奏章?”寒隐初问。 “额……?”关与君惊异于寒隐初的脑回路,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作答: “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其中不乏周边县的属官来报。 有百姓因为在青州过不下去而举家迁到邻县,还有的为了躲避无妄之灾而跑出青州,最耸人听闻的是某县曾大量出现死状凄惨的无名尸首,有男有女……” 说到这,关与君心里十分的难受。 她刚刚带领自己那的老百姓们过上了好日子,转眼自己被卷入一场时空旅行,他们不知会过的如何? 在没有战乱的现代国家,大家上下齐心地努力了这么久,才终于实现脱贫,过上了好日子。 那当下青州的老百姓呢?虽说兵戈刚止,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可搁在封建社会,仍有“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惨剧,更逞论摊上一个残暴的霸王。 齐王,实在是死一千、一万次都死有余辜。 9 天降寿礼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许冒在城楼上,无聊的看着天边白云,绞尽脑汁地想着一个问题。 他拉过一个小兵,问:“嘿小子,你看那云,像不像一支九尾凤钗?” 小兵顺着望去:“哪里像了?俺怎么瞅着像只秃尾巴鸡?” “去你娘的,会不会说话……”许冒狠狠地在小兵的后脑上拍了一下,又端详了一下,“会不会更像珍珠一点?……” 小兵揉了揉后脑勺:“许大人,莫不是许夫人要过生日了?您给张罗着送礼?” “啐——”许冒朝地上唾了一口:“那黄脸婆也配老子送东西?” “难道是老夫人?” “那也不用这么贵的啊!像你说的我宰只秃尾巴鸡送不行吗?” “啊?!” 看着小兵愚蠢的模样,许冒没好气的翻着白眼:“是齐王的柳妃娘娘!是她老人家下个月要过十八芳诞了!” 小兵更不解了:“既是十八为什么要叫‘老人家’?而且齐王妃好像也不姓柳吧?……” “嘿你这小子怎么那么多问题?正妃不过也就是顶个名头?什么时候齐王拿她当正妃过?我告诉你,齐王宠爱谁,谁就是王妃娘娘!” 小兵死鸭子嘴硬的犟着嘴: “可谁知道齐王殿下下个月又喜欢谁啊?光我知晓的,齐王宠幸过的妾室就有姓赵、钱、孙、李的,若是下个月这个柳妃娘娘失宠了怎么办?” “哈哈,你小子还算有点脑筋的嘛!”许冒大笑:“这次不会了,宠幸都超过半年了!都扬言要废了现在的王妃呢!” “可是齐王妃不是太祖皇帝在的时候娶的吗?这也能随便废?” “嘿你小子,老子先前说的话你是不明白吗?在青州的地界上,就是圣旨也得往后排排!齐王殿下的话比圣旨都好用!……” 正说着呢,下面忽然一阵吵吵嚷嚷: “下面怎么回事呢?”正因为选不到合适礼物的许冒一阵火大,俯身朝下喊去。 “这位官老爷,麻烦行个方便,打开另一扇城门吧!” 下面是一众魁梧大汉驱车拉着大包小包,领头的那个拱手,抬头和许冒喊着话。 他们一行拉的东西又多又大,队伍又长,而城门只打开了一半,最大的那辆马车过不去。 不仅如此,检查也格外费时间,不少行路的人不住埋怨挡了路。 齐王可是吩咐过,严禁可疑人等进出青州,过往客商必须细细盘查,但是这一队人,就要花上半日时间。 “催什么催!”许冒亲自下楼,对着发牢骚的路人怒目而视。 大家不敢触他的霉头,只好安静的排队等待。 “这位差爷,我们是从登州府而来的镖师,受托为客人莒州老家的老封君送八十寿礼。还请诸位差爷请个方便了,这点子银钱,就当小可请大家吃酒……” 镖头拉扯着许冒,送上鼓鼓的一包东西。 许冒毫不迟疑的就放入袖中: “好说好说,老人家过寿诞,怎么也不能给人家耽误了不是? 可是齐王有令,凡来往车辆货物,统统都要开箱验货,严防贼人混入青州这太平地界。 想来,这不为难吧?”许冒呲出一口黄牙,老鼠眼睛更是小成绿豆。 “都是些布匹、土产等物,差爷放心查验便是!”镖头说完,大手一挥让镖师们主动开箱,等待检验。 许冒的人轻车熟路的上前查验,因着这次收了好处,没有乱顺人家什么东西。 “这是何物?快些打开!”一个小兵不耐烦地催着正往下卸绳子的一个镖师。 镖头开口解释道:“差爷勿怪,这个呀就是给老封君最大最值钱的寿礼,是张罗汉床,装卸需要些功夫……” “嘁,”许冒不屑地冷哼:“不过是一张床,还能值钱到哪里……去……” 他的话音,最后淹没在了嗓子里。 眼前这罗汉床,实在是一看就很贵…… 箱形榻四周用来支撑的四腿足,底部勾尖内翻,形如马蹄; 左、右、后背都是围的厚厚的实木板,镶嵌上各种玛瑙、螺钿、牙雕……差点晃瞎人眼; 不止如此,围板上的立凤卷草纹雕花也栩栩如生,搭配上华丽的装饰品,恍如一只金石珐琅汇成翠羽的凤凰。 更妙的是,这罗汉床不仅造型华美,而且远远站立,就能嗅到一股幽香传来,想来会相当助眠。 许冒磕磕巴巴地指着和那床装在一起的几个箱子,问:“这些又是什么?” 镖头解释道: “哦,这都是和这罗汉床配套的一些小物甚,什么炕桌、棋盘、古籍什么的……都是东家搜罗来给老夫人解闷的! 这还有一箱香橼,是专门摆着闻味的一种水果呢!” “翔远?这味能好闻吗?……”许冒纳罕的开口。 镖头也表示不理解的耸耸肩:“这谁晓得,有钱人的调调嘛!咱这种大老粗不理解。” “乖乖~这上面镶嵌的宝石得多少银子啊……”许冒摸着这床,着迷般的深深嗅了口,这都是金钱的味道啊! “呵呵,差爷此言差矣,宝石不过是死物,这木材,可是真真正正的价值千金啊!” “哦?此话怎讲?” “这木头可是阿瓦国的三大国宝之一,叫什么……哦,黄金樟!” 听到镖头这话,许冒才恍然大悟,还真是! 自己只光顾着看那上面镶嵌的宝石去了,丝毫没有发现床面竟都泛着缕缕金光。 上手一摸,才知晓原来是木头的颜色;搭配上阵阵水波纹,金丝恍如要层层泛起。 明明是黄色的木头,却似乎都要把人的眼睛都看红了……躺在这上面做梦,只怕梦中都会是下金子雨的场景吧!更别提临幸个美人了…… 若是拿着这罗汉床去送那柳妃,自己何愁不在齐王殿下耳边被吹枕边风?…… 许冒一边摸着这床,一边浮想联翩,傻笑出声。 “差爷、差爷……”镖头接连叫了许多声许冒都没有反应。 “头!”最后还是一开始和许冒说话的小兵大声喊了一句,才拉回了心思都不知飘往何处的许冒。 “这位差爷,检查完了,我们也该走了吧?” “咳咳!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许冒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笑呵呵的说道。 不经意的一垂眼,看见了镖头风尘仆仆的鞋子上攒着厚厚的土—— 他两道几乎连成一体的眉毛直接打起了结,像是条雨天虬结的蚯蚓: “这位镖头大哥,你们护镖应该赚的不少才是,你怎么还穿这种庶民、商贾、步军、余丁才穿的粗糙皮札?你们走镖的,更好护好脚才是呢!” 镖头不知为何,笑容有些淡淡: “差爷说笑了,我等不是庶民又是什么?岂敢僭越?再说了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不劳差爷费心了。” 许冒心里骂了句“狗咬吕洞宾”,还我等,谁和你“你等”?罢了,人家非要死守“仪制”?关自己什么事? 等过了今晚,就没钱买鞋咯…… 直到把人送走,许冒还笑呵呵地盯着那群人远去的背影不错眼。 “头,你笑啥呢?”小兵搔着头,不知所以。 “呵呵,你小子懂什么?多好的寿礼啊!” “是啊!”小兵也点头如捣蒜:“人家那老封君有福啊!多好的床啊!” “可不是嘛~” 10 我要休假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第二日,那小兵发现轮值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位大哥,许大人他们呢?” “他们啊,听说是去齐王府上了,搞了桩大生意呢!”被搭话的士兵不无羡慕的说道。 “啥大买卖啊?”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 *** “管事大人,您看这……”许冒搓着手弓着腰,涎着脸一副无赖般的模样。 “那个,许——” “冒!小人大名许冒!”许冒不住的点头哈腰。 管事弹了弹指甲:“许冒啊,您这遭给出的情报着实不错,想来柳妃娘娘高兴了,齐王定会提提您的级呢!” “不知管事大人看来,之前死的那个李深……” 许冒话音还未落,管事好整以暇的挑起眉: “哎呦呵,你的胃口可真肥啊!一州同知的位子也敢惦记?我看,我还得叫您一声‘大人’呢!” “管事大人言重了!小人岂敢啊!谁不知晓管事大人自小跟着齐王一起走南闯北的杀瓦剌人,小人还得仰仗管事呢!刚才小人的意思是……” 听完许冒的解释,管事的面色才缓和几分,算这小子知道自己的斤两。 “不过管事大人,您看东西虽然是到手了,可是人还在呢。咱们是放了,还是……” 说罢,他横起手掌,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管事没有说话,耷拉着眼皮斜眼看着他,不置可否 “了解了解……不过这么多人,最近还临近柳妃娘娘的诞辰,是否……” 许冒想起郊外总是出现缺胳膊少腿的尸身,也有些发愁如何一下子处理一支那么多人的护镖队伍。 “班房里……” “都满了!”许冒硬着头皮说。 管事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罢了,这占地千亩的王府里有的是地方,还怕容不下几个人不成? 柳妃娘娘芳诞将至,不宜见血的好~” 这话的意思,就是等过完生日再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得嘞,小的遵命!” 许冒跟得了口谕似的,一蹦三高就出了府,等终于走出了齐王府,才知晓那管事并没有扯谎,这齐王府还真是大的出奇。 嘿嘿,自己还真是急智,趁月黑风高在那伙镖师下榻的客栈里下了迷药,平白赚了一票大的。 不仅送了这种没本的“生辰礼物”,就等着白升官了。还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 “小关子,你知晓这皇宫占地多少吗?” 寒隐初似乎心情很好,没骨头似的躺在龙椅上,懒洋洋的问;手上还捻着一只朱笔,在奏章上画画圈圈。 关与君当然知晓,甚至各个单位换算如流: 720000平方米,72公顷,10.8顷,1080亩。 “额,一千亩?”关与君选了个答案。 “你猜的真是不错。”寒隐初合上奏章,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这可是一千亩啊……” 是啊一千亩,这现成的皇宫还不用大兴土木,更不需要贴钱做维护,你要是开放收门票多好啊?!还愁国库无银? 可惜寒隐初不晓得关与君的“焦心热中”,只觉得那无法无天的齐王,也真是活该自寻死路。 对着出了主意的关与君,也不由得给了两分好颜色: “小关子,你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你爹要是有你这本事,也不至于把两个刺客混一起~” 关与君听了,以为只是夸她算术和分奏章的事,而且还提到了她名义上的爹。 呵呵呵~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尬笑。 她抬起头,恰好看见寒隐初单臂支着太阳穴,露出半截子饱满却不鼓胀,骨肉均匀却不肌肉虬结的手臂。 这手臂单看就知蓄满了力量,可做起握笔、写字诸般的动作,又便如文弱书生般的撩人。 他施施然垂睫的模样,无端的让人想居高临下般地抬起他的下巴。 关与君知道,谁要是真的敢这么做,绝壁就死定了…… 寒隐初抬起眸子,古怪望着神色古怪的关与君:“你这是什么眼神?” 关与君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额,那个圣上,奴、奴才……” 果然,这个词无论说多少遍,都不会习惯—— 寒隐初大手一挥:“以后恩准你不用自诩‘奴才’了。” “谢圣上!圣上,小人想说的是,小人的休沐日是什么时候啊?” 寒隐初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黄宝瞪大了眼睛,似乎在听着什么天方夜谭: “大胆!小关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关与君奇怪的反问:“黄宝公公,您不想像前朝的大人们一样休沐吗?” 开什么玩笑,她已经007了,还不能提提单休的事? “你也知道能休沐的都是大人们啊!咱什么身份,人家什么身份?” 关与君奇怪的说: “黄宝公公,何必自轻自贱?不管做官还是做内侍的,咱们不都是为了皇上;为了皇上,不就是为天下计吗? 我尚且觉得咱们比那些为人臣的高尚多了,他们做官大多数不还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光宗耀祖,几个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 咱们这些人已经不能光宗耀祖了,还不能要求和他们一样休沐了不成?” 她这话有理有据,把黄宝怼的是哑口无言;甚至于四周丫鬟、侍卫诸人,都向关与君悄咪咪投来钦佩的视线。 “这、这话是怎么说的……从来便没有这个先例啊……”一向伶牙俐齿的黄宝喃喃,不知作何答复。 11 工程质量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关与君祭出迅哥儿那振聋发聩,反对封建压迫的名言。 黄宝公公啊,人可以当奴才,但不能有奴根啊! 就像王尔德那句鸡汤说的:我们生在沟渠,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咱们好歹也算是“皇宫政务保障中心”单位里的在岗编制的“工勤技能岗”职员,你咋就不能支棱起来呢? 黄宝急得满头大汗,直觉告诉他关与君是在自寻死路,但是话里话外,却又寻不出半丝错处…… 倒是皇上主动开口了: “小关子,人都说‘士农工商’,你话里话外都自诩比入仕之人高贵,你是何来的底气?” 寒隐初沉下脸,倒不像真生气了,只是恢复了他往常一贯的模样。 大家都是劳动者,无外乎生产实践的方式不同罢了,当然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关与君想。 “圣上,若是有选择,谁不想生来温饱无忧,可以读书入仕? 圣祖皇帝当年敢揭竿而起,他的底气又是缘何而来呢?” “大胆!”黄宝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压着关与君就跪倒在地。 他的胆子也忒大了!差点就直说太祖也是个泥腿子了! 关与君四肢着地后,也慢慢地回过味来: 这可是封建王朝啊!随时会要命的万恶旧社会啊!尤其上首的狗皇帝还是个动辄打打杀杀的,她怎么敢的啊!…… 寒隐初一掀广袂,施施然走下玉阶,如神祇下凡。 可是其他人却顿时如乌云压境般喘不过气来,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殿内都是大雨之前压抑的气息。 大殿里喘大气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寒隐初优哉游哉的走路声,最后停到了关与君的身前。 众人开始无不为关与君捏着冷汗。 寒隐初蹲下,单手抬起关与君的下颌—— 寒隐初略有些惊愕,心底浮现了丝堪称怜惜的情绪:“怎么吓成这样?朕还寻思你胆子有多大呢!?” 寒隐初修长的手指上,是一张惶惶然失措的小脸,此时两泡眼泪蓄在大而分明的眼睛里,欲落不落。 倒少了两分方才说话的凌厉,多了丝受惊小动物般的可怜。 那如清溪般的瞳仁,可不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鹿? 关与君瘪瘪嘴,似受了委屈: “圣上,您如果有朝一日想杀了我,可不可以选点痛快的法子?我不想被五马分尸什么的……” 关与君觉得,以身殉道没什么可怕的,可是她是个实在怕疼的人…… 寒隐初都要被气笑了:“怎么,在你眼中朕就是这般的桀纣之君?” 关与君只一味的注视着他,不置可否。 寒隐初:…… “咳!朕虽然是杀过不少人,手刃的也不在少数,可那也都是些该死之人!……” 行吧,你说的都对。 寒隐初看着关与君乖顺不想反驳的模样,也紧闭薄唇。他急着解释,他倒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你这人,倒有些意思,皇祖父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老人家要是还在,定会喜欢你的……” 关与君竖起耳朵听着,嘿,真拍到马屁股上去了! 寒隐初转身,将他宽阔的肩背和劲窄的腰身留给关与君—— “小关子,你自诩聪明,那我便向你讨教讨教;你要是说的当真有理,莫说是你,凡在大内当差的,都可以每隔一段时日就休沐。” 寒隐初又恢复了他那般闲适慵懒的模样,对关与君招着手,让他上前来。 关与君慢慢走上前,感受到身后数道目光有如实质。 不过这目光是期许,是希冀,是渴望着全新的改变,渴望着能像人一遭的活一次。 关与君挺直腰板大步向前,顿时感觉胸腔之内溢满豪情。 假期,所有打工人的假期,我关与君来了! “跪在脚踏上。” “……哦”。关与君慢吞吞的跪在寒隐初脚底,心里骂着狗皇帝、泥腿子。 “你那日和黄宝所见的那个水渠,就是夏日森督工的那个……” 夏日森?就是那天那个胆子挺大的夏公子的大名? 寒隐初还没说完,关与君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想要保证工程质量。 工程这个事情绝非小事,小到后花园挖个水渠子,大到工部的修堤筑坝,哪一项不牵涉到工程? 修的不好,豆腐渣工程,劳民伤财,蠹虫贪墨; 修的太好,奢华靡费,相关人等贪的更多。能不让人头疼吗? 寒隐初提起工程的事,关与君先想到了“卓越绩效评价准则”;不管怎么说,对于工程来讲,质量总是第一位的吧? 关与君想起她来的第一天,大殿里砌的地砖了:“圣上,乾清宫里的地砖不知是何人督工?” “是我皇祖父。” “那处就做的很好啊!不知太祖皇帝是如何督工的?我等也可借鉴一二。” “哦,他老人家啊?时不时就去现场督工,有时会随手撬下块砖来看看;砖上都有名字,要是磕一下碎了,直接把炼砖的给炼了。” “……”寒家那卖草鞋的都是什么老六、牛马?不过别说,这法子肯定很有用。 不过……这就是其实现代质量管理中的“飞行检查”、“责任溯源”等法子嘛! 就是实施起来粗暴了些,可以用更“春风化雨”一点的形式嘛—— 关与君:“圣上,我觉得不妨可以再点适当奖励,赏罚相当不是更好吗?” 寒隐初摩挲着下巴:“我觉得皇祖父的法子就挺好的。” 淦,那你还问我做什么!关与君腹诽。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更多的法子呢!”寒隐初脸上略有些失望。 小瞧我?关与君忿忿。工程造价这门学问可大着呢! “圣上,我认为咱们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屎堵腚了才想着拉——” 黄宝浓眉紧锁,他一定要这么直接吗?就不能说“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吗? “……有水渠子了去找个人研究水渠子,哪天黄河决堤了才想着研究堤坝……咱们要提前把规矩和规范立好咯!” 用现在的话说,这就叫“有法可依”! 12 营造法式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用建筑大家梁思成的话来说——中国建筑的两部文法课本:其一就是已经面世,成书于北宋的《营造法式》;另一本则是平行世界也还没有出现的《清工部工程做法》。 “圣上,在《营造法式》中已经详细记述了‘壕寨、石作、大木作、小木作、雕作、旋作、锯作、竹作、瓦作、泥作、彩画作、砖作、窑作’十三个工种的制度规范以及其相关功限、料例、图样,我认为此书虽好,却过于注重技术细节与设计思路了……” 那倒是大实话,《营造法式》里闪烁着十分耀眼的材料力学的科学之光: 里面“材”分八等,而且所有等级“材”的广、宽比都是3:2。用现代材料力学解释,就是广宽比在√2时,建筑构件的稳定性最高。 而《营造法式》中所要求的3:2,已经十分接近于√2(1.414…)。 就更不用提为什么要“‘材’分八等的微积分方程证明式”了…… “……所以我建议,不妨选出工部数人,可以以《营造法式》为蓝本,重新修订大雍朝版《工程做法》,以各类房屋营造范例加用料估算额限为主,对专业和工种进行分门别类,对各类条款加以明晰并确定标准; 让各类建筑之间既区分又联系,应用范围全覆盖宗庙、宫殿、城垣、仓库等,乃至油画裱糊等工程。” 这样让新的规范更注重实用性,强调规范管理。 寒隐初听了也是不住点头,“没错,到时营造与验收都使用统一标准,又是核银的法定依据,会省很多事!” 黄宝也不无兴奋的说:“是啊圣上,到时候再把重惩‘非法营造、虚费工力、造作低劣等’的行为写进《工律》里去,就更万无一失了!” 黄宝的话提醒了关与君,她一拍脑门,对哦!建筑工程监督管理专员! 根据不同建筑种类而设立,这样城垣的管城垣,园林的管园林,寺庙的管寺庙。即使这些元素都凑成一整个建筑物,也不怕质量下降,反而还更能省时省力,节用而避免浪费…… 寒隐初心情不错,整个人的身子惬意的后移,宛如一朵随意落身于巅顶的迤逦云霞。 关与君知道自己把这狗皇帝说的高兴了,他一会晃晃狗头,一会挪挪狗腚,一会又抻抻狗爪,吩咐黄宝去按他们商定的办,然后再拟出个宫人们调休的章程来。 众人皆大欢喜一致谢恩,都隐约朝关与君投来感激的目光。 关与君退下后,黄宝笑呵呵的给了她出宫的腰牌,让她去看看家里人。 关与君换回衣服,雀跃的出了宫门。 路过兰馨斋的时候用身上仅有的银子买了大小八件,毕竟不好空手回家;最后在一个卖爆肚和卤煮的小摊前挪不开脚,点了碗来吃。 她刚往嘴里xuan了口下水,隔壁桌的大叔就往嘴里塞进一个豆汁焦圈儿,还回味般的慢慢吧唧着嘴,他周围的食客们纷纷伸长着脖子,一脸焦急的模样。 偏生这大叔还一脸优哉游哉,咬了十几口还不打算咽下。 关与君纳罕,有这么好吃?! 一个食客忍不住开口:“然后怎么样了,牛大叔,你可千万别绕圈子啊!” “就是就是,这正说到关键时候呢……”大家纷纷应和。 “咳咳!……急什么,这就说!”大叔擦了擦嘴角的油花,搓了搓手: “齐王那柳妃生辰宴当日啊,最后一件献礼是被抬上来的!—— 只见四个壮硕的婆子才能稳稳地抬起那物的四脚,还没掀开遮盖布,一股香气便幽幽飘来,那味道极淡却又很好闻,使人头脑清明……” 那大叔的讲述实在传神,围在桌子周围的人们纷纷吸着鼻子,似乎通过这种方式真的可以一嗅那神奇的味道。 “……布一掀开,满堂皆静!众人无不先看见罗汉床上的凤纹!水晶、玛瑙、黄金……各类珠宝跟不要钱似的往上贴啊! 虽然在场诸人无不富贵,可青州毕竟也是小地方,哪见过这种宝石锻造的床?!一时之间都被这珠光宝气迷了眼,不会说话了!” “难道就是这床,引发了接下来的齐王府血案?”一人忍不住插嘴。 “是也非也,继续听我娓娓道来~ 众人呆滞了一会却也逐渐缓过神来,那凤纹虽美,大家仔细数了数,却有九根尾巴!” “嘶——这就是僭越啊!那分明是圣人才能用的东西啊……”“谁说不是呢……”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 “不止如此啊!有眼尖之人还发现,那罗汉床所用的木材,是只有圣上才能用的金丝楠木!而看齐王的神情,他不仅不凝重,甚至十分高兴啊!齐王分明,是早有了不臣之心!!” 众人“啊!——”的惊叹之声宛如海浪,一声迭似一声,但是也似乎很快就接受了,毕竟——那个人是齐王啊…… “最后这件宝物,实在是甚得齐王心意,他大手一挥,宣布开始宴饮,直在齐王府内热闹喧嚣了整整三日啊!那场面,说是酒池肉林也不为过了…… 可就在大家折腾的最累的第三日晚上——忽然一队马匪,不知从哪处袭来;他们各个勇毅剽悍、性如烈火,将狗腿护卫们如砍瓜切菜般砍翻在地! 他们各个都是好汉啊!将这些毒害青州百姓的吸血鬼们各个一刀毙命,活生生的放血而死呢! 齐王的亲兵们砍不过人家,军队接不到消息又赶不来,就跟瓮中捉鳖一样,往日辉煌如宫殿一般的齐王府,现在简直变成了人间炼狱。不过青州百姓啊,无不拍手称快呢! 可是,你们猜怎么着?齐王拿他还庆生的妾室柳妃挡刀——翻出了齐王府,跑了!” 大叔一拍桌子,大家听得回神忽然一震—— “啊?他跑出去搬救兵了?…… 有没有找到他的部下们啊……” 牛大叔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漱了漱口,“噗——”的一口尽数吐到地上,似乎也昭示了齐王的结局…… 13 必定失败的谋叛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本来啊,那青州城守的跟个铁桶一般,齐王也隐隐有占山为王的架势; 可是!—— 那起子天降雄兵,将齐王撵的像个丧家之犬,还悄悄打开了青州城门,直接让听到消息来驰援‘清君侧’的兖州王爷堵了个正着! 齐王当场被擒于马下,兖州来的大军也如入无人之境,将齐王那起子作恶多端的虎狼之师啊,打的可是溃不成军呢! 据说青州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弹冠相庆……” 牛大叔还在吐沫横飞的说他那个漏洞比筛子还多的故事,关与君摸了摸鼻子,不想说话。 《勇毅剽悍》、《性如烈火》、《天降雄兵》……哪有这么形容马匪的,寒隐初那狗皇帝的通稿是不是买太多了? 不过他做事倒是麻利,让锦衣卫大摇大摆地进了齐王府,还和兖州调来的军队内外响应,用最省事的方法擒了齐王。 不过——嘿嘿嘿……关与君心想:他最应该感谢的还是“智多星”我啊! 牛大叔的牛还没吹完,看客们还兴奋十足的不停盘问,关与君已经结好账,提溜着她买的东西往关府赶。 但是青天白日的,大门、角门统统关的死紧,关与君使劲地去扣角门都没人回应,只得“哐哐哐”地拍响了大门。 “谁啊!别敲了!懂不懂点礼数——”门房没好气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只轻轻拉开一条小缝——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响起,那门房连门都没打开,就急急的又把门关上,一路疾驰着往内院冲,还边喊着:“见鬼啦!三少爷活着回来啦”!声音大到大街上摆摊的那些人都悉数听得见。 关与君:我尼玛……谁特么到处说我死了? 没一会门房带着她前些时日金銮殿上见过的两个男子跑来,她约莫是自己的两个哥哥,便高兴地挥挥手:“大哥、二哥!唔!——” 还没等她多说出一个字,她就被一个人捂住嘴拽进了门后边,只留下兰馨斋的大小八件散落一地…… 当关与君被摁倒在祠堂里的时候,还有点没缓过神来;她看见跪在前头的老者——她的老爹,她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开口问了:“阿爸,家里有人死了吗?” “住口!你这个孽障,最该死的就是你!平白的辱没了门楣!”老者转过身来站起,居高临下的望着关与君。 老头穿着朱红官服的时候,看着和蔼可亲,悲伤、无奈等情绪的释放毫不掩饰; 如今穿着朱紫色的常服,倒是一幅封建大家长的派头,喜怒不形于色。 好家伙~小老头还有两幅面孔呢…… 关与君纳闷:“孩儿不知,还请父亲明示。” “你被……净身,做了内侍奴才,有何颜面再入关家族谱?那日,你就应该触死在金銮殿上!如此,才是一个有气节的关家子!” 老者一甩袖子,都不愿再见关与君,转过身背对着他。不仅如此,她名义上的两个兄长,也是一幅“你不该苟活于世”的表情。 关与君一时之间接收到的信息量有些大……也就是说,老头和兄长们,确实不知道她是个女子? 关与君施施然地起身: “父亲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若非孩儿挺身而出,如今咱们关家早就全都被拉去点天灯了,还容得下你们把我压在先人的牌位前面吗? 再说了我十分不理解,若要传宗接代,我不是还有兄长吗?您到底气什么?” “你——”老关头转身指着关与君,只发出“你、你、你、你”的声音,身子颤栗,显然一幅被气得不轻的模样。 “哎呀三弟,你就少说两句吧!”她的一个兄长慌忙架住老关头,居中做着和事佬。 另一个兄长叹着气:“唉~三弟你也别怪父亲生气,好好地男儿成了这般模样,还是父亲最心疼的小儿子,你让父亲如何一时之间接受的了啊!?”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关与君心想,毕竟是封建大家长,儿子被阉不气疯了才怪呢! “不过三弟啊……你就对皇上不心存一丝怨怼吗?” 她的这个兄长和关与君平视着,将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似乎在用他的动作、声音和眼神,悄然传递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怨?怎么能不怨呢?毕竟是给人当牛做马毫无人权的…… “是啊三弟,你二哥说得对啊!当今皇上残暴不仁,弑杀残忍,咱们全家因为父亲的无心之失就能说杀都杀; 不仅如此,还将我们关家的男子净身入宫,放在他手底下日日磋磨凌辱,士可杀不可辱啊! 这样的桀纣之君,咱们还有什么理由拥护他呢!”一直架着老父亲的关老大,也开始现身说法。 关与君没有说话,她这几日在和寒隐初的接触时发现,寒隐初虽然有些暴躁,没什么文化,但真不是一个无缘无故杀人的人;杀人于他而言只是诸多解决问题方法里最简单的一种; 甚至于在宫人而不是使绊子的大臣面前,他的脾气还算不错。 他智除齐王,百姓们中的反响也是一片叫好;老百姓们不像是“你们就‘狗咬狗一嘴毛’吧”那种看好戏的作态。这说明寒隐初在黎民百姓之中的风评还是蛮不错的。 看着在沉思的关与君,关老大和关老二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她是被说动了,只要再加一把火…… “三儿!父亲和大哥、我都商量过了,哪怕是为了你,寒隐初这暴君我们也反定了! 我们已经和齐王殿下商量好了,到时候拥立他为新君; 况且你如今在寒隐初身边随侍,便是最好的内应!……” 关与君:???!!! 原来你们是真的要谋叛啊?看来他寒隐初没杀错人啊!…… 想来也是,一万多分之一的概率,老关头可真有你的啊! 自己活腻歪了带着全族的人送死?想来定是齐王许了天大的好处呢!…… 不过,你们关家多久没出门了,这都2G上网吗?你们不知道齐王已然是个丧家之犬被押送进京了吗? 14 黄宝:???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三儿啊,把你的恐惧化为对那暴君将你阉割的恨,狠狠地将这股恨意化为利刃捅进他的胸膛吧!” 关与君白了他一眼,跟谁PUA呢?还有,他们这一个唱白脸,两个唱黑脸,跟谁俩呢? 若不是他们这几人搞事情,她会被“阉”?如今还想拿她当枪使,没门! 关与君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不动声色地问:“那我娘呢?”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姨娘早就死了啊……” 很好,没有更多牵涉其中的无辜人士了…… “咳咳”,关与君清清嗓子:“不知阿爸和阿兄们有何高见?” “三儿你附耳过来,我们从长计议……” 关与君从关府里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宛如斗败的公鸡。她又回了宫,躺在宿舍里仰天叹息。 许多同寝的室友纷纷上前,七嘴八舌的一会捶腿,一会倒水,亲热的不行。 “小关公子,你这么快入了司礼监,成了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日后可要记得提携我们这些人啊!” “去去去,看你说的,关大人怎会不记得咱们这些人?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像前朝大人一般休沐,可不就是多亏了关大人!” “是是是,是我糊涂了……” 关与君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里,直愣愣地像个僵尸一样支起身子来: “你们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黄宝公公家里人犯了诛九族的过错,皇上会格外对黄宝公公网开一面吗?”关与君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周围一圈年轻的小公公们。 “这……”大家面面相觑。 “怎么了,快说呀!” “关大人,您这个问题问的忒没有技术含量了。黄宝公公是孤儿,他一人就是全族,所以不存在他家里人犯错的可能,只会是他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关与君:大意了。 “得得得,你们别吵我了,我现在可有很重要的事情……”关与君整理了一下心情,就去找寒隐初了。 等找到他的时候,他似乎心情很好,在一处很开阔的藕香水榭里和一个穿飞鱼服佩绣春刀的中年男子说话。 中年男子的脸看起来既精光四射又落拓粗犷,他的飞鱼服既精致考究,搭配起来却又俗不可耐。 而这种矛盾的感觉主要是来自他长得宛如侠客般的一张脸和没有穿皂青官靴只穿了寻常皮札的脚。 他们的嘴唇一张一合,自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中年男人把视线投向关与君,寒隐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来,看见她的时候还有丝诧异地挑挑眉。 等到中年男子终于汇报完了工作,走廊桥下来的时候,他给关与君捎了句话,说皇上叫你。 关与君上桥之后,寒隐初又恢复了那般没骨头躺着的模样,问道:“不是你千方百计讨的休沐吗?怎么又屁颠屁颠地回来了?可说好了,你的休沐日可不能挪到明后日。” 我又不是来找你调休的。关与君心里翻着白眼。 “圣、圣上,您还记得那日金銮殿上,您提的那个问题吗?”准确的说,是那个排列组合题。 “怎么,你要来教朕算术不成?” “我……奴才惶恐!我不敢啊!我就出宫的时候听到传言,说虽然齐王被抓,可是他对他豢养的杀手们下了死命令,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上京来取您狗……” “嗯?~”寒隐初刚要伸向托盘的手指顿住了,鼻腔里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嗯”字。 “呵呵呵~~~您也别生气,齐王他乱臣贼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关与君装傻充愣的尬笑:“总之就是这事吧,让我想起了您当时金銮殿上问的那个问题,我就想到了同样的可能—— 圣上,您说如果齐王派出他血滴子杀手组织中七个顶尖杀手来京,两个擅使毒,五个擅刺杀;机缘巧合之下他们七个被迫分成三组,分头入京,而且每组的人数各不相同。可是两个绝命毒师分到一起,刺杀成功率就会大大成功,您觉得他们两个分到一起的概率是多少?” 寒隐初:? “没事的,您可以慢慢猜……”关与君摆着双手,一幅温柔小学班主任的模样。 寒隐初:朕是想问为什么朕要回答这种问题,而不是表示朕不知道答案!淦,被她绕进去了,现在不回答还不行了…… 刚想说一半一半,心里立马就否了,这绝无可能; 他把食指搭在中指上,手随心动地敲了敲,试探性的说了个“四分……” 关与君先是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然后又嘟起嘴,略微皱起眉,表示并不是十分满意。 那就是接近了。寒隐初心想。 盯着关与君抿起来的嘴,寒隐初说:“五——” 抿的更紧了。 寒隐初赶忙改口:“三分之一!” 关与君赶忙“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我皇聪明绝顶、颖悟绝伦,不愧为人中之龙啊!有此等玲珑心肠的人皇,是大雍之福、百姓之福啊!吾皇刚刚登基便有如此慧根,想来日后定是不亚于三皇五帝的千古一帝啊!……” 寒隐初被他的马屁拍的不住的发笑,他夸人的话自是虚假又奉承。寒隐初是觉得:关与君这个人,昧着良心说话的模样,实在是招人发笑。 解这道题不难。根据题意,7人分成人数不同的三组,3个小组的人数只能分别为1、2、4。三组执行不同任务总的情况数是=C17×C26×C44×A33=630种,2位毒师分在同一组,需要分情况讨论: ①组员就是两个毒师有C22=1种可能,其余两个小组的可能性有(C15×C44)种,第一种假设的情况就是C22×C15×C44×A33=30种; ②两个毒师在四人组里,有C25种可能,其他两个组有(C13×C22)种可能,则此种假设的情况就有C25×C13×C22×A33=180种。 共有30+180=210种情况符合条件,再比上630,可能性就是33.3%,正好三成。 “不过小关子,你绕这么大的圈子,究竟想说什么?” 15 身为帝王,就是要学会抓重点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圣上,你猜,齐王派杀手进京会通过谁去暗杀您啊?” 是真的?寒隐初面色凝重。 “莫不是……是你那个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四分之一概率事情都干得出来的老爹吧?”寒隐初开玩笑地问。 关与君哭着挤出一个笑脸:“是啊圣上,您又猜对了!我皇聪明绝顶、颖悟绝伦,不愧为人中之龙啊!有此等玲珑心肠的人皇,是大雍之福、百姓之福啊!吾皇刚刚登基便有如此慧根,想来日后定是不亚于三皇五帝的千古一帝啊!……” 寒隐初的笑容逐渐消失。 姓关的那个老匹夫实在是不知好歹,上次已经饶了他一回,这次还是这般不知悔改…… 等等——寒隐初把视线投向关与君,所以,他身为关家小儿子,之前一直都是不知情的吗? 寒隐初把手指搭在屈起来的腿上,轻扣数下:“小关子,那你是想让朕怎么处置关家呢?你不会,想给你爹求情吧?” “谋叛本就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关与君身为叛臣之子,本该无颜祈求圣上施恩、恕罪; 可是关家其他上上下下不知情的无辜者,并没有跟着家父去参与谋叛,他们不应该为着他们根本不知情的罪名遭受无妄之灾啊!” 关与君跪倒在地,头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卑微。和以往被逼迫跪倒在地不同,她这次是真的伏地乞求,求上首之人可以高抬贵手饶恕自己,以及其他更多的无辜者。她从未感觉自己主动把尊严踩在脚底的感觉。 “你方才说关家不知情之人都是无辜者,可若是你父亲成功,他们不就都跟着鸡犬升天了吗?你想告诉朕‘祸不及无辜’,可难道‘惠也不及无辜’吗?” 诡辩。 关与君擦了擦脸,忽然十分斗志昂扬地扬起脸,坦然和寒隐初对视着: “‘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任何人都不应该用未发生的事情去揣测别人,也不该用无妄的事情放在心上受累; 若是关家其他人有选择,他们断不会选择去谋叛; 您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自然可以生杀予夺,将任何人的生死攥在指掌,可是您一旦因为这种事情对罪臣抄家灭族,戕杀无辜,您日后就会一直生活在怀疑与忧虑之中; 总是想着朝臣会不会觉得您滥杀无辜而对您生出二心?想着那些无辜之人的遗孤们会不会找您寻仇?……” 寒隐初没有再看她,把头扭向一边,只留给她一个宛如黑色瀑布一般的后脑勺。 关与君看着垂到腰间的黑色,私心想着黑色养肾,寒隐初的腰子们一定很好。 “那你的意思是,要朕不顾律法为你破例吗?”寒隐初乌沉沉的眼睛又望向关与君,昭示着他明显的不悦。 关与君心下“咯噔——”一下。 如果对比大明,那大雍朝的立法思想一定也是“明刑弼教”; 况且建国之初,需要严刑重法打击犯罪,和周朝的“明德慎刑”、汉朝的“德主刑辅”以及唐朝的“德本刑用”等立法思想有本质区别。 她如果要求网开一面,那对律法亵渎产生的负面影响更是不可忽视的…… “圣上,我愿意戴罪立功,祈求圣上宽恕关家无辜之人!”关与君稽首,继续掷地有声的说: “‘政有三品:王者之政化之,霸者之政威之,强者之政胁之,夫此三者各有所施,而化之为贵矣’,圣上是明君,治国应行王道;关与君愿身先士卒,大义灭亲,为圣上成就王道!” 寒隐初眨巴眨眼眼睛,还有点懵,处在消化状态,他下意识的问了句:“子告父?” 但是他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发呆,似乎是真的在考虑着关与君的建议。 “《论语·子路》中确实有云: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律法中也对允许‘亲亲得相首匿’做出明文规定,规定‘亲亲相隐不为罪’,可那也是除了谋反、大逆等十恶不赦的重罪! 除去律法讲人伦,汉臣董仲舒提出‘三纲五常’,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父君父,君在父前,我关与君为人臣子,也是臣在子先! 臣关与君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子告父!” 寒隐初还有些没在状态,反问了句:“三纲五常不是孔子说的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错,扣十分,罚你看《觉醒年代》一百遍。孔圣人真是给封建王朝背锅两千多年了呢! 虽然但是,关与君还是“温柔且和颜悦色”地跟寒隐初解释: “‘三纲五常’是汉代是董仲舒所提,孔夫子的教义应该是‘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 虽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出自《论语》,是孔子所言,但全文是: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意思就是做皇帝要有做皇帝的样子,做父亲要有做父亲的样子……要‘各司其职’、‘在其位谋其政’,如此才能稳定朝政。” 寒隐初支着下巴,不置可否。思考到最后似乎心情很好,一掀衣摆双足落地,在关与君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她略略抬头,才发现湖面上纷纷回旋着如碎雪般的柳絮,湖面波光粼粼,比青绿撺芽的林木更要刺眼夺目;燕子啁啾,不时在新漆了桐油的亭子附近盘旋,鼓噪着喧嚣和暖的春风。 小燕子衔枝筑巢,如针般穿梭。 就在此时,寒隐初的笑声和燕子的来来往往混成一团,一阵阵的钻入关与君的五感。 “你方才说:从道不从君。意思就是,我若是不行王道,你也要学你爹谋反……叛不成?” 关与君:淦,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偏听出我具有反帝思想的那一句了? 16 彼得原理与功效系数法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不过这狗皇帝还不算太蠢,起码领悟能力很强,而且猜的可是一点没错呢! 关与君有一大堆怼他的话,还能引经据典,但是她不打算这时候继续刺激这有点小聪明的狗皇帝。 关与君坦坦荡荡地说: “‘国者、天下之大器也,重任也,不可不善为择所而后错之,错险则危’,您顺应天意民心登基为皇,以王道施行天下,您就是‘国之大者’!自然您就是道,道就是您,又何来‘从道不从君’一说呢?” “你的嘴巴这么厉害,绣口一开便都是文章,怎么不参加科举呢?”寒隐初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这个。 “蛤?”关与君愣住,我说前门楼子,你跟我在这胯骨轴子?不过——参加古代版的公务员选拔考试?关与君眼睛都亮了…… “圣上,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去参加科举取士吗?”关与君的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 寒隐初看见下面跪着的人透露出诡异而且出奇渴慕视线的大眼睛,直觉这双招子委实具有欺骗与矛盾性。 白净细瘦的小脸好似营养不良,略有八字的清浅眉毛搭配上圆滚滚且眼梢向下的眼睛,似乎总像是在低眉顺眼; 红唇总是自带三分笑的模样,不时露出糯米般饱满且乳白的牙齿。长得这般中性阴柔,雌雄莫辨的,好似他天生就是干太监的料。 好歹也是个世家公子,姓关的就是这么对待孩子的? 不过关与君脸上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那双浅褐色瞳仁的眼睛,能让人一眼望到他的心里去。 一时见之,犹如关河霜雪临境;一时望之,又如斜阳晚虹塞天。他似乎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盛于眼底;又似乎眼神中所传达出的只是悲天悯人,旁人望去他的眼睛,便如蝼蚁望晴空般,看得见朝夕云雨,万般景致。 寒隐初不喜欢看这双眼睛。 但是此时的寒隐初直直地望向小鹿饮水清溪般的双眼,他知道如何让这双明眸的主人吃瘪。 “你去参加科举……当然是不可以的啦!哪有宦官参加科举的先例呢?”寒隐初笑吟吟的,宽大道袍下的饱满胸肌笑的一起一伏。 关与君的笑容消失在嘴角,TMD狗皇帝。 历史上确无宦官科举的先例,但却有弑杀皇帝、主导废立的先例。 关与君忍了又忍,才没将要她命的吐槽宣之于口。 罢了,关与君安慰自己。自己可是“直属事业编制人员”,当什么公务员啊,呜呜呜o(╥﹏╥)o “好了好了,你家那些主谋一个不留,不知情者一个不杀,这下总行了吧?”寒隐初最后终于痛快的大手一挥,金口玉言的给关与君做出了承诺。 关与君“唰”地——抬起一直跪着的上半身,不知为何双眼亮晶晶的,“然后再把我们全家撵岭南去?” 寒隐初略微皱眉,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自己解读不了的神情…… “想得美!想朕让你去‘日啖荔枝三百颗’?你们全家,除了你,都贬为庶人,被赶出京城永不叙用。”寒隐初冷笑一声,轻易看出了关与君的小九九。 关与君失力,屁股一下子坐在腿上,完了,要打工到死了…… “好了好了别耍宝了”,寒隐初挥挥袖子, “拜你那好老爹所赐,朕损了二部两侍郎,再加上你爹在吏部,就等于一下子没了三个侍郎;吏部针对那两个被暗杀的侍郎的空缺,暂时拟定了数人,但朕一个也没相中——” 看寒隐初眉头紧皱的模样,关与君就知道这次推举里“夹带私货”了。 若只是靠家族关系上位也就罢了,最怕的是本身既没本事,又想在六部侍郎这样高的位置上占有一席之地。 呦呵,我们的小皇帝寒隐初,受“彼得原理”所累了呢! “彼得原理”是指每一个职工由于在原有职位上工作成绩表现好(胜任),就被提升到更高一级职位;其后,如果继续胜任则将进一步被提升,直至到达他所不能胜任的职位。由此导致:每一个职位最终都将被一个不能胜任其工作的职工所占据。 而上位者由于竭尽全力也无法胜任工作,为了完成工作、增进效率,便只好雇佣更多的员工;然后新员工再次到达彼得高地,恶性的循环往复,最终导致管理机构人浮于事,在其位者不谋其政、尸位素餐。 彼得原理是职场中司空见惯的现象,类比到古代,就好似徐霞客当不了工部尚书,李时珍会在太医院正官院使的位子上无所建树。 而职工是如何到达彼得高地的呢?主要有两种办法: 一,上面的“拉动”,即依靠裙带关系和熟人等上位;二,自我的“推动”,即自我训练与进步。当然的啦,前一种肯定是被普遍采用的。 唐朝中后期的使官泛滥,宋朝官职分离制度所造成的冗官以及明朝时极端的“官冗和官缺”,多多少少都和彼得陷阱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王安石变法时期,“冗官、冗兵、冗费”就已成尾大不掉之势,一旦变革便自会触碰太多人的利益,自然导致变法失败。 而大雍朝立国尚早,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建立科学、明晰的职务晋升制度的时期。 如果只是先推举出几个侍郎来,倒不是什么难事。 可以按照几个关键值进行加权,之后用功效系数法进行计分核算,最后做排名。 比如吏部选司考核的话,只考查“铨衡人物”过程中体现的德行与能力、“擢尽良才”过程中体现的德行与能力,两项内容分别占40%、60%,采用功效系数法计分,德、才均按5:5分配。 资料的提供呢,可以交给锦衣卫,只有被证实过的红料或者黑料才作数。 功效系数法的计算公式是:di=(Zis-Zib)/(Ziy-Zib)×C+D; C和D可以取30和70,得分=(指标值-最小值)/(最大值-最小值)+70,这样最多得100,最少70。 17 恩科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如果最终得分是10的话,“铨衡人物”得出10*40%*0.5*di(德)%+10*40%*0.5*di(才)%分,“擢尽良才”就是10*60%*0.5*di(德)%+10*60%*0.5*di(才)%,最后两项相加,就可以得出一个比较公正的结果。 候选人越多,结果越直观。 材料都是现成的,关与君接过来一扫,很快的抬头:“圣上,这几个人都不推荐哦!” “为何?” “这些人有的是靠家族封荫,有的是走军功路线,不会算账,不懂刑狱; 由于屁股决定脑袋,当职权变了,脑袋也得跟得上才是,否则权能不配,导致决策往往不接地气无法施行,下位者不服上位者等问题频频,体系里就会更加混乱; 所以,这些人里,没有可堪当户部与刑部侍郎之人选。” 简而言之,就是工作年限少且没有基层工作经历,无法确认是否是可塑之才,不敢贸然委以重任。 寒隐初愣愣地看着她,“你说了这么多,就为了得出最后的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关与君下意识的点点头,“是啊!”有理有据才能让人心服口服啊! “你就不能直说他们都是没有本事的关系户吗?”寒隐初隐隐感觉额角有些跳动,血脉奔涌。 “嘿嘿嘿~”关与君憨笑着挠挠头:“这不是显得您觉悟高吗?” 寒隐初闭上了眼睛,平复着呼吸。怪不得历代君主会受宦官所谄媚,有个如你肚子蛔虫一般的人,能不宠信吗? 可是这个关与君!他不给朕机会啊!!!也不给他自己成为“权阉”的机会啊! 若是黄宝,在听到“但朕一个也没相中——”的时候,他就会暗示别人给拟名单的人使使绊子、穿穿小鞋; 不明着否了名单上候选人,也不得罪背后撑腰的王侯公爵们,直到拟名单的人给出一个不那么难接受的人为止。 不过关与君这般直球,但显得“拒绝”这件事十分坦荡。 “所以、你的意见……?” 关与君清了清喉咙,掷地有声地说:“咳咳,圣上,我建议您开恩科!” “恩科?”寒隐初的眼神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去年才刚举行的科举考试,这便就要提前吗?况且朕让你选两个郎官而已,你扯到哪里去了?” 关与君心想:这狗皇帝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做恩科吧?以后还得再给他加个“泥腿子、文化撒哈拉”等前缀标签。 心底拐了九转十八弯,面上依旧不显:“圣上,请问朝中有多少官员是跟开国功臣、前朝大族等没有关系的呢?” “……”,寒隐初没有说话,甚至在仔细的思考这个问题。 关与君心下叹息,这还用想? 大雍立国至今有三十年历史吗?以每三年开一次科举正科来看,科举取士不会超过十次。 虽然每次的进士有三百名,但并不是所有的进士都有官做,去发光发热的。 进士也有三六九等,分为: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与三甲同进士出身。 一甲就是俗称的状元、榜眼、探花,加上二甲头名传胪,他们倒是直接可以从翰林院正七品官做起,运气好的成为天子近臣,运气不好的编一辈子书都有可能。 但二甲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们没有资格直接进入翰林院,还得考试去获得“庶吉士”的身份;然后再考核,才能获得前四名的待遇,去做翰林院编修或者其他地方任职的机会。 可是他们比起三甲,还是幸运许多;同进士出身们,就好像现代考研时碰到的“同等学力”,无法将他们平等的和本科出身的学子看待。 虽然如此,可历史上二甲与三甲进士出身的伟人们不胜枚举,一甲也多的是官场上泯然众人的“精英”;成绩绝不是最终评判能力的唯一标准。 可是问题就在于,朝中有多少要职是这些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学子在担任? 寒隐初也开始逐渐回过味来,怪不得选不到心仪的人才,哪有从海里钓王八的呢? “……圣上,不过是两个侍郎之位,让出来便是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合适的时机到来,褫夺官位便是了。 我们可以借‘清查细作’的名义,为恩科取士出来的人才们腾出一批合适的位置,培养为忠于朝廷与圣上的可用之才。 侍郎可是正二品,哪个世家大族得到这个位置,圣上即使清理掉一批该家族朝中不作为的小官,家主也不会说什么的……” 寒隐初听得眼神逐渐放光,这个关与君,总是会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啊…… “你,方才说的那什么‘恩科’,继续。” 关与君看出来了,他寒隐初虽然面上不显,但是眼神中流露出了自己上高数课时的那种“假装明白”的无力、苍白与紧张。 但鉴于人家是帝王,压根不存在后两种情绪,而且极少外泄其他“有损帝王威仪”的情绪,所以关与君的解释里,就带上了些科普的性质。 “圣上您方才所说的‘三年一次的科举’呢,就是正科,读书人需要一一经县试、府试、乡试、会试、殿试,才有机会成为‘天子门生’; 而恩科呢,就是除正科之外,再次由礼部主持的全国性重大考试,适逢皇帝的登基大典或是您的生日啊这种节庆,就可以加开的科举,举行乡试、会试。 这不正逢太后寿诞嘛,您说是不是赶巧了呢!天意如此啊!”关与君笑呵呵的答道。 总的来说直到明清之前,科举考试都是“惠而不费”的,可是后来却逐渐变了味,有些“费而不惠”了起来—— “唐代时还有一种很广泛的‘制科’,‘进士科’就是其中一种,耳熟能详的还有一科叫做‘明经科’,只不过现在……” 关与君及时的闭了嘴,现在中央皇权还没有到太集中的地步,甚至可能还没有只设置“进士”一科,更没有八股取士、文字狱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要不要现在试着,改变一下历史呢? 18 “不过算学尔”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越想越兴奋,忍不住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恨不得蹦个马高,眼中全是狂热的进行建议: “圣上,我认为咱们不仅可以广开恩科,还可以用制科的考法,像唐朝那般常设明经(经义)、进士、明法(法律)、明字(文字)、明算(算学)科目,再加设诸如水文地理、稼穑等科目,让各领域的人才可以在他们合适的领域发光发热,做到真正的‘不拘一格降人才’……” 不论是像新高考那样3+2+1的模式,还是像国家公务员考试一样分为公共科目和专业科目,公共科目即行测和申论,专业科目即加试的专业知识…… 等等,如果是像后者的话,是不是也要考虑面试的成分?那是不是可以把殿试改一下进行的方式?…… 寒隐初又惊呆了,这是关与君第二次在他面前走神了。 他,寒隐初,瓦剌人面前的一代杀神,朝臣心中喜怒难辨的少年天子,在他面前竟半点威仪都没有的吗?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自己深深地需要着他,不能肆意地敲打这个有时缺根筋的关与君…… 寒隐初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那都是日后的事情了!眼前事就是给朕选出户部与刑部的两位侍郎,哪怕是‘矬子里拔将军’;即使都是裙带,也要选出两个有点真才实学的裙带来!” “哦……这样啊……”关与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简单啊,能者居之呗!让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都可以来毛遂自荐啊,然后统一做题就是了。” “又是考试?”寒隐初拧起墨黑的眉毛,眉心之间出现一个小小的“川”字。 大美人做起愁苦的表情来,实在是我见犹怜。 关与君很想帮他抚平眉头的“川”字,便信誓旦旦的说,“圣上放心,绝不是考经史子集啦,这事就交给我小关子好啦!” 坦白来讲寒隐初开始有些隐隐兴奋起来,因为他知道,关与君要去折腾别人了。 *** “呦,这不是蓝小公爷嘛,许久不见了啊~”夏日森看着远远走来不到三十却已经大腹便便的蓝家后人,心底却在不住地撇嘴。 就凭这姓蓝的草包也想肖想户部侍郎的位子?也不先看看他自己几斤几两!人都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便是外在也没有金玉啊! 仗着早年会舞两柄铁锤,约莫以为自己是项羽再世呢!要自己看,完全就是那有头无脑的李元吉嘛!说不定哪日就横死了…… “哎呀!夏公子啊,失礼了失礼了!”就在蓝小公爷拱手行礼的时候,他宽大袖子后面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就夏日森这多读了两日书的腐儒,居然自信他干得好户部这块的差事?他约莫连个算盘都没摸过吧! 仗着和皇上有那么点子姻亲的关系,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先是揽下了后花园的工程还不够,如今还指望着他那皇上表亲提携他一把,再给他个户部侍郎的位子坐坐? 可也不想想,若是圣上真的愿意给他,还会搞出今日这桩“毛遂自荐、能者居之”的戏码吗? 可是夏日森的想法却是正好相反,身为皇帝的寒隐初必须表现的大公无私才是,而他自认为才学不会输给这起子人的…… 周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都是去保和殿参加今日户部侍郎考试的人选。 夏日森和蓝小公爷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心怀鬼胎的谦让着,实则心里对除自己之外的所有候选人都嗤之以鼻。 而等到大家都在保和殿早已准备好的位置上落座时,桌上早已备好了纸笔,奇怪的是准备的是厚厚的一沓白纸,和专门写蝇头小楷用的毛笔。 皇上不在,最前头的也不是黄宝,是一个眼生的小太监,还是一副半大少年的模样。 整个人穿着不怎么合身的太监服侍,像被包裹在宽大衣服里的一截葱白,鲜嫩水灵;戴上帽子后直接遮住了一半的小脸,整个人看起来更柔软好欺了。 “各位考生好!欢迎各位参加户部癸卯年度第一次侍郎公开选拔招聘考试! 根据礼部关于科举考试的相关要求,皇上特下圣旨,进行现场书面考试的形式进行选聘;请各位考生抽出最底下的试卷进行相应作答,作答时限:一个时辰,以燃香时间为准。 考生作答完毕后可自行离场,不得带走试卷与草稿纸,计时结束后,考场将一应收回全部草稿纸;答题过程中请勿左顾右盼,若发现结果雷同,草稿纸上运算过程不尽相同的考卷,将被判为雷同卷,判定抄袭的一方会被取消考试资格。 具体应试题目和考试安排请以现场实际为准,不作为下次的考试依据。” 夏日森愣了愣,一把嗓子倒是极好:一时沙哑低沉,听着像南国里的烟雨行舟;一时又清扬激脆,无端让人想起酷暑难消的金陵城里井水洗过的脆生生、粉嫩嫩的带叶莱菔。 但是这话里的意思…… 还没等他出声询问,便发现大家没有一人发出异议,十分自觉的保持安静,抽出最底下的试题。 题:河南许州又闹起了饥荒,需要朝廷赈济粮食。尤以长葛、鄢陵和襄城三县闹得最凶。 长葛的村落约是襄城的两倍,根据以往赈灾记录,同样数量的粮食,两批都给长葛,每个村分了二十四石;第一批粮食分给鄢陵,每个村能分十二石,第二批粮食都分给长葛、鄢陵和襄城三县,每个村分了四石。 如果单独分给长葛一批,这样每村可以分十二石;原本两批赈灾粮分给鄢陵和襄城,这样三地的灾民基本可以保证生活所需。 问:鄢陵和襄城每个村能分到的粮食是多少? 提示:计算结果在十四石到十六石之间。 夏日森懵了,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他惶恐地四下张望着,却发现周围诸人没有同他一样疑问的,都开始拾起草稿纸疯狂的计算着。 夏日森深吸一口气,大不了就是算学,不碍事不碍事的…… 19 二八定律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两个时辰后…… 又是那宜男宜女,介乎于中性之间却十分好听的声音响起:“作答结束,请所有考生放下纸笔,否则一律按弃权处理!” 夏日森都不知晓自己是如何走出的保和殿,他只知道身旁的蓝小公爷,脸色奇差宛如被谁用铁锤背刺了两下。 “皇上这般选贤举才的方式真是……” “别开生面啊!”夏日森干燥的喉咙咽了咽口水,接下了蓝小公爷干巴巴的话语。 二人对视一眼,得,都没戏了~ 不过…… “夏公子啊,今日那小太监……看着倒是眼生,是黄宝的徒弟?咱们皇上可是真相信他啊~不过也是奇怪,咱一群人呼啦啦地坐在那,鬼使神差地就听他指挥了……” “谁说不是呢!”夏日森无力的摆摆手。 他早想起来那人是谁了,那天看见黄宝押着他从御花园那个工程那过过。 “你忘了关侍郎那日把两个刺客大晚上的放进去了?那就是他家的小儿子啊!” “他就是那个用一己之力帮整个家族挡下灭门惨祸的小关公子啊!?”蓝小公爷开始“啧啧啧”,语气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不正是嘛!”用裆下挡下的。 “不过他运道倒是好,皇上没说再罚什么的,而且他也在皇上身边混的风生水起的……”蓝小公爷摸摸肚皮,又想起自己无望的仕途,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 “小公爷别气馁嘛,下午还有一场呢!可以给家族中其他人做点提示嘛!” 夏日森想起了那句“具体应试题目和考试安排请以现场实际为准,不作为下次的考试依据”,忽然感觉自己堪破了某种真相。 他们俩又对视了一眼,各自行色匆匆的离去了;到了下午,整个四九城内外都传遍了这新奇的一道考题,世家大户们纷纷向算学好的自家西席求教,试图在考前恶补一下。 等到了下午第二批人自信满满以为掌握了规则进入考场的时候,规则却大变了。 那关家变太监的小公子说:“……本次考试限定在一炷香时间内,超时算弃权;作答用时和做题准确率占比四六,请各位考生把握时间,及时作答……” 至于桌子上,哪有什么厚厚的草稿纸,只有一张考题纸,上面写着三道题: 第一题, 都察院要派出去到十三省暗访的官员一到两人,左都御史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最后将派出人选集中在王五、张三和李四三人身上,并达成如下共识: 一,如果王五被挑选上,那么张三就会被挑选上; 二,只有李四被挑选上,王五才不会被挑选上; 三,如果张三被挑选上,那么李四就会被挑选上; 四,王五和李四都会被挑选上是不可能的。 由此,可以判断出?: 甲,王五会被挑选上,而李四不会 乙,张三会被挑选上,而王五不会 丙,李四会被挑选上,而张三不会 丁,李四会被挑选上,而王五不会 第二题, 大理寺在审问嫌犯时,发现嫌犯既聋又哑,便用手比划进行盘问,进展的十分困难;好不容易盘问结束后,大理寺寺正思考了一会儿,对这个聋哑人说了一句话,便发现聋哑人就是作案者。 大理寺寺正说了一句什么话使罪犯露出了马脚? 第三题, 一名男子伏尸在荒山的沙堆中,衙役发现尸身有很多淤伤且尚未僵硬,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很近且死于打斗,并捉获三名嫌疑犯,他们三人分别是经常和人打架的悍妇、附近寺庙的武僧和云游的侠士;他们身上都有淤伤,巧的是半个时辰之内都洗过澡及换过衣服,所以身上没留下丝毫沙尘。 请选出作案嫌疑最大的人并说出理由: *** “哈哈哈哈哈哈!”寒隐初笑得胸腔一震一震,双手都忍不住扶到膝盖上,乌发犹如丝绸般滑下,盖住他因为大笑而浮上桃粉的脸颊,给他往常如雪塑的面容填上了一抹生气。 看得殿内众人无不频频侧目。 这小关子出的题虽怪,却不偏和难,总的来说切中任职户部与刑部要考察的素质,可以选拔出有点真才实学的候选人。 他本人管这些从已具有官身的人中通过考试进行选拔的方式叫什么“遴选”?不错不错…… 可是寒隐初看完考题之后带来的开心,很快就被各色千奇百怪的答案所带来的冲击消弭于无无形。 刑部的这几道考题,更是重灾区…… 其中一人回答第二题: “既如此,便把你自证无罪的证据写下来。” ——真有你的,一个聋哑人还能识字?!朕看你就是书读的太少,饭吃的太饱! 还有答第二题的: “肯定是那悍妇,山野村妇粗野,不修女德,敢随意与人动粗,必也敢随意杀人。” ——怎么不把你这人头猪脑的也杀了? 寒隐初的拳头不自觉的攥紧衣摆,连自己的头发都被拽紧还犹自不知。 直到黄宝上前心惊肉跳的掰开他的手,寒隐初才缓过神来。 官场里这些人是不整顿不行了…… “去把小关子叫来!——” 关与君看着手上厚厚的一沓考卷看得认真,看完最后一页抬起头:“圣上,这不也有答的又好又快的吗?” “可你看看剩下的答的都是什么东西!?文不对题,十年寒窗苦读怎么就选拔出这些个玩意……” 嘿~我当什么呢! 关与君乐天派的笑笑:“圣上,并不是所有事情和事物都可以被均等量化的,比如官场之中,只要有二成的有识之士处在关键要职,就能撬动八成的政务处理; 剩下的那些人,智慧与才干中庸乃至平庸都不要紧,他们需要学会的是听话与勤勉。 再说了,您把这些萝卜都从坑里拔出去了,徒留一地麻子坑,多难看啊!” 二八定律(巴莱多定律)告诉我们,最重要的东西往往只占一小部分。 寒隐初当的这个皇帝啊,气性太大~而且对官场抱有一种近乎愚蠢的天真乐观。 20 穿小鞋不是目的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从小就接受马克思主义洗礼与熏陶的关与君,很想仔细跟寒隐初讲讲整体与部分的辩证关系,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 但是她又觉得鉴于寒隐初的暴躁,跟他掰扯哲学万一他再更上火,那她岂不得不偿失? 所以她又保持了适时的缄默。 寒隐初就这么沉着脸,在保和殿里朱笔御批,拟定了户部与刑部的两位侍郎。 关与君狗腿的上前,给寒隐初捏着肩:“圣上,您看这些蠢材们不顺眼,整治他们的方法可太多了,犯不着为他们生气……” 寒隐初着实是气极了,连往常一贯没骨头似的葛优瘫都瘫不下去了,像把御案后挺立的笔直的雪亮铡刀,锋芒森森,不知何时便会选一截倒霉的脖颈落下。 血溅三尺高,以消解他的心头之恨。 想“绵里藏针”整治人的方法海了去了,而寒隐初显然是延续了战场上刀刀见血直来直去那一套,倒把自己气够呛。 “小关子,你又有了什么馊……咳,好主意,说来听听?” 那可太多了。关与君心想。 她这几日翻了翻《大雍会典》,发现官员的薪俸和明朝一样,都是少得可怜:底薪即低薪。 但是《大雍会典》里记载了,官员除了少的可怜的“低薪”外,人家还有各种其他补偿,可以类比为现代社会中的各色津贴、绩效、餐补、车补,单位还会发米面粮油。 有粮食、布匹、白银以及流行的货币——宝钞,维持日常生活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当掌权者威胁“罚俸”的时候,跟口头警告的威力也差不多,那点子钱都不够喂马的;要真正惩罚人,便该说“罚津”才是。 但是给人穿小鞋不是目的,拔擢贤才良士也不是通过给现有的“萝卜们”穿小鞋就能完成的;要知道有时候是先有的萝卜才有的坑。 拔掉“糠萝卜”,是为了避免行政机构内发生“金字塔上升”现象,即帕金森定律——行政机构会像金字塔一样不断增多,行政人员会不断膨胀,每个人都很忙,但组织效率越来越低下。 寒隐初眼尾微红,像是淬上了一抹洇开的胭脂—— 关与君知道那是熬夜熬的,此时寒隐初那狗皇帝就眯着一双睡眠不足的眼睛,露出森白的牙齿,阴恻恻地说: “所以你又在顾左右而言他,朕问你怎么把那些无用之人踢出去,你跟朕说什么‘穿小鞋不是目的’?” 关与君咽了咽口水,觉得有些不妙—— “圣上,您不能只是‘看山是山’啊!……”关与君越说越干巴,最后自觉的闭了嘴。 罢了,狗皇帝心情不好,不和他计较。 随后关与君,就被撵出了宫殿。她本人倒是乐得自在。 等她逛逛悠悠了大半日,将要入睡的时候有人来传话,还给带来了几本奏折。 说皇上口谕,限她明日午时之前拟定一个日后呈报奏章的章程,目的要减少皇上的工作量;拟不出来,午时三刻直接午门斩首。 关与君都要气笑了,这分明就是想拉着她一起熬夜呗!还以为她看不出来呢! 关与君打了个哈欠,她都穿越了唉!她只承认她是个大胃王,却不认她是个肝帝,尤其还是给万恶的封建社会打工。 熬夜不是目的,效率才是王道。 所以关与君自如将几本奏章垫在枕头底下,然后打了个哈欠,准时熄灯就寝。 因为她地位的水涨船高,“舍长”很痛快的给她批了个单间,她甚至都没有怎么换衣服和洗澡的烦恼。 第二天起床之后,她用了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就将寒隐初给的几份奏章按照公文的写法重写了一份,并拟定了一个公文分类与写作的章程。 洗完之后抬头一看,天还没亮呢! 她拾掇好自己,就去了寒隐初的寝宫,这样跟寒隐初汇报完,他正好赶得上早朝,宣布这一“开天辟地”的好消息。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乾清宫自己推门进去,想着找个人通传一下,黄宝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扯住了关与君,胖胖的手指抵住唇:“嘘——皇上丑时的时候才将将歇下,让他多睡会吧!” “无碍,黄宝,让他进来吧!”从内室里传出人语,语调轻缓声音朦胧,似还如在梦中,让人分不清楚是否是年轻皇帝的梦中呓语。 此时的寒隐初没有朝堂上讲话时的阴阳怪气与不怒自威。很好,没有起床气,关与君下了个小结论。 进到内室,一张长条书桌在烛光下泛出古朴的光芒,上面乱七八糟的胡乱堆叠着各种奏章,用镇纸压住,下面是几个大箱子,将有价值的奏章分类收进; 不远处的一张罗汉床上的小桌几上,放的才是砚台、笔格等物,床上和小桌几上面也丢着奏章,只不过这些都是未批过的; 书桌对面有个多宝阁,几个瓶子几本书挂在上面,像是伶仃的装饰; 再不远处,就是寒隐初的“龙窝”了:帐子和床单被褥,也都是简单的窃蓝与暮山紫底色,并无什么繁复的又是龙又是凤的花式,不是清宫剧中常见的俗气明黄色。 除此之外,内室之中再无字画、花草等装饰。想来可见,寒隐初是个极简主义者。 《红楼梦》说薛宝钗的蘅芜苑犹如“雪洞”一般,这寒隐初的卧室,也不逞多让。 他从帐子中伸出一只修长且有力的手,在够着不远处滚脚凳上的衣服,因为一时半会寻不到,好看的手做着略有些拙笨的动作,有种懵懂的质朴美感。 关与君看着那黑暗中犹如明珠的手,觉得犹如宝剑出鞘,寒光幽幽。 关与君心下暗叹,这样的手,合该天生持缰握刀,染血蘸酒;同时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寒隐初不愿意穿帝王常服呢,就圆领、搭护、贴里、革带、翼善冠下来那一套,还真不如多睡会呢! 光坐着、站着在那让人捣鼓也够累的了! 没关系啦狗皇帝,关爷爷我来解放你啦! 21 因为你好看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寒隐初穿着亵衣盘腿坐在龙床之上,展开关与君重写的几本奏章,最右边先是写了一列字,起到提纲挈领之用—— 《楚王关于请求拨付癸卯年军费的请示》 ——这才刚年初还没有战事就拨今年的军费?不给; 《闽浙总督关于进献琉球土特产芒果的报告》 ——这么点破事也值得上奏章?下次别送了; 《湖州知府关于宋孝廉任职的通知》 ——湖州府举荐了一个孝廉去做县官,就目前来看治下效果不错,嗯~值得表扬与推广…… 寒隐初先是根据标题做出了判断,紧接着一目十行的将标题下的内容看完。 不过几息的功夫,寒隐初自己都愣住了:好像……有点……确实……效率很高。 他急急忙忙地抽出关与君写的《奏章管理办法》,来来回回看了三遍—— 妙蛙妙蛙!~ 以后都这样写奏章,还愁不会事半功倍?处理起政务来还怕不会得心应手?自己还愁每天都睡不饱觉?…… “黄宝,拟旨——” 寒隐初高兴的拊掌,看着守着帐子外的关与君,觉得他低眉顺眼里透出贼眉鼠眼的眉目无比顺眼起来…… 他将那本《奏章管理办法》放在手中一敲一敲,饶有兴致地对关与君说:“小关子,你此举深得朕心啊~朕要奖励于你——” 关与君刚要燃烧起来的雄心烈火马上就被寒隐初这个狗皇帝浇熄了,因为他所谓的赏赐,是—— “特赏赐于你为天子服侍更衣的机会!” 恁娘。 关与君在近身服侍的宦官们又羡又嫉的视线中,面上笑嘻嘻,心底妈卖批。 众人觉得他关与君本身在司礼监当差已是殊荣,又获得了近身伺候天子的机会。众太监中只有黄宝才做到了如此程度啊! 他姓关的才来了几日,就已经隐隐有黄宝接班人的派头了?…… 风暴中心仍旧风平浪静的关与君,可不认为这是什么殊荣,命苦地跪倒在前,给她刚刚套完裤子的寒隐初穿靴子。 拟旨归来的黄宝看的欲言又止,哪有外裳都没穿就先穿鞋子的?但是十分开怀的寒隐初用眼神示意黄宝:无碍。 但是寒隐初逐渐觉得,关与君有时候并不像他看起来的那般聪明。比如: “你摸我胳膊做什么?”“额,奴才看您日夜操劳,想着给您捏捏~”寒隐初斜了斜笑的嘴歪眼斜的关与君,不做言语。 这回说奴才怎么说的这么顺溜不带丝毫勉强?寒隐初纳罕;况且他还能蠢到分不清摸和捏?不过小关子为什么要摸自己? 关与君的内心则在疯狂土拨鼠尖叫:触碰新鲜帅哥肉体的肱二头肌,才算得上是像样的福利嘛! 接下来的事情让寒隐初更加确定关与君有点大病: 关与君服侍自己穿上贴里之后,发现头发还在衣服里,然后把自己的头发从衣领处拽了出来; 紧接着穿搭护,因为内侍今天选的搭护是无袖的,他就以为这是穿在最里头的,便想着脱下刚刚穿上的贴里,被黄宝及时拦住;同样的,又忘了先把头发拿出来; 最后穿圆领衮龙袍,系领部右侧钉纽襻扣的时候居然忘记把搭护上的护领翻出来;系两对大襟钉系带的时候居然打成了死扣—— 还有,第三次忘了他的头发…… 寒隐初的脑袋因为头发被拽而不自觉的向后移:“小关子你是怎么回事?从没穿过衣服不成?” 声音中含有明显的不满与薄怒,关与君忽然急智:“圣、圣上,小人自小在家中不受重视,从未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寒隐初沉默了。 想来真诚真是最大的利器~ 头发的事关与君是半点帮不上忙,她自己的头发都弄得跟个马蜂窝似的,如何敢去碰天子的龙毛? 黄宝亲自给寒隐初束发,最后才拿来翼善冠给寒隐初戴上;束发期间用眼神示意关与君给皇上束上革带。 关与君拿着玉带环过年轻帝王劲瘦的腰身时,特意延长了用玉带上的小孔调节带鞓的时间,心安理得地吃着年轻帝王的豆腐。 等到黄宝给寒隐初正好翼善冠之后,才发现下面那个本该系腰带的人已经系了许久,到现在还保持着半环住帝王窄腰的动作。 黄宝忍住踹他一脚的欲望,轻轻踢了踢以作提醒:“小关子,你莫不是睡着了不成?” “啊?……没有没有——”关与君跪在地上,立马直起身板解释。 他倒是丝毫没往奇怪的地方想,寻常人服侍天子无不胆战心惊,不敢面试天颜。怎么可能还敢抱住天子、亵渎龙体呢? 寒隐初挑高了一边的眉毛:“你怎么把革带系这么紧?” 革带不是腰带,只是装饰之用,要靠圆领上的带襻悬住;小关子倒是真实在,真的给他系了个严严实实?! 关与君乐呵呵的傻笑,她刚刚应该是触碰到了硬邦邦的腹肌,这般美妙的腰身,怎么能不用腰带勾显出来呢? 他寒隐初的“猿臂蜂腰”,都在今天早晨被她关与君上手过了。这一天的肉已经达标啦! 寒隐初漆黑的眉眼凝视住关与君,宛如沾了水的松烟墨锭,湿漉漉、亮晶晶:“你究竟为何这么开心?” “回圣上,因为您好看啊!赏心悦目,谁人看到这样的人间绝色会不心生欢喜呢?” 关与君说这话完全是真心实意:寒隐初的衮龙袍是朱湛色的,和宫墙同色;衣服的前胸、后背、双肩处有金织龙纹,双肩的团龙之上还有日、月章纹。 她就这般跪在他的脚底,看似与他触手可及;可当她昂首望向他,他肩挑日月的模样,却又变得如在云端,宛如神祇。 他整个人既像银装素裹的活火山,又像冰上飞舞的涅槃凤凰。 在他这个人的身上,有种冰与火交融的诡异矛盾之美:当你觉得他在笑时,笑容之下是可以将人冻到四分五裂的无瑕冰霜;可你觉得他很无情之时,靠近他时又会被热焰所灼伤。 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掉落在花团锦簇之中,让人产生的不是喜爱与亲近的情感,而像是在雪山之巅看到开花荼蘼的极致震撼。 这是一种夺人心魄,却又寒意凛然的美。 22 “普信”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承认,之前说他是狗皇帝的声音是大了点~ 不过寒隐初本人,却是愣住了。他自从十岁过后,就再也没收到过说他好看的赞誉了吧?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是对一个男人而言,对外貌的夸赞总不如对武力、谋略等的赞誉来的分量更重;况且官场、朝堂之上对他的赞誉,有几分带着真心,又有几分是别有用心的讨好呢? 但这小关子这般坦荡自然,让寒隐初有种说不上来的熨帖与开怀。 关与君看他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便知道她真心实意的马屁拍对了,毕竟谁能拒绝直球的彩虹屁呢? “对了小关子,往常你不是都出口成诵的吗?怎么如今夸个人,别说‘诗词歌赋’了,四个词的成语都说不出来了吗?”寒隐初含笑地问。 “啊、这……”因为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关与君心想。 她背的那些东西,都是申论和写材料用得上的才会背,像那种吟风弄月的诗词,她是断断不会接触的,更何况还是夸人长得好看的。 而万金油诗句,就要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莫属了。 “额,圣上,我好歹为了科举考试寒窗苦读十余载啊!您说的那些‘出口成章’不过是厚积薄发罢了!”这么说,倒也算是大实话…… 忽然,跪着的关与君突然瞪大了双眼,在昏暗的室内,头上的冷汗几不可见的滑下。 她在旁人看不见的脚底,用颤抖着双手,伸向寒隐初的衣下。 她一点点的勾着圆领衮龙袍身两侧的开裾,作势悄咪咪的把手指伸进去—— 她刚碰到寒隐初的腿,对方“唰——”地有所感知,低头向她看来—— 寒隐初躬身而蹲,鹰爪一般的手立时就攥住了她的手腕;在关与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嘶嘶——”地喊疼了,觉得这个男人的力气是真大…… “刚才摸胳膊的时候可能是朕多想了,现在摸我的腿,总不能还是意外吧?”寒隐初眯了迷眼睛,毫不掩饰地将他眼中的威胁与质问爆射出来。 “说!——你到底要做什么!莫不是想学你的亲爹,继续害朕吧?……”寒隐初的手指一按,就寻到了关与君的脉门,他的鼻尖和关与君的鼻尖凑得极近,他很喜欢这种近距离观察猎物的感觉。 若是发现他们眼神中有任何心虚闪躲或者肢体上的任何异动,寒隐初就会选择给予对方致命一击,这样也能瞬间看到对面之人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的面孔。 “啊?我没有……不是……”关与君不知该怎么解释,就迎上了寒隐初忽然凑近的英朗脸庞。 近看时他的脸越发英气勃发,眼神中透露出的是毫不遮掩的露骨的吃人欲望,浓密纤长睫毛的剪影投不进已是漆黑一片的眼中; 他的神情远看时总是喜怒不辨。近看时,其敛目,光华内敛,宛如月射寒江,格泽现世;当他直视,却如光耀长空,淳淳煌煌,如同不可逼视的太阳。 关与君头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般俊美无俦,宛如战神般的男子,被他攥住手腕与他肌肤相亲,感受着他热热的鼻息喷到自己的脸上,整个人被他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所包裹,看到自己小小的影子完整无缺的映在他的眼中…… “咕噜——”一声,关与君没忍住,吞了吞口水,咽口水的声音,在因为剑拔弩张气氛而寂寂的内室中的听起来格外分明…… 亲娘来,受不了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寒隐初的视线越发像在炙烤着关与君的面庞,而她随着他目光一寸寸在她面上的逡巡,从耳朵根到整个面庞都开始爆红,宛如通体熟透的虾子。 寒隐初只当是在拷问犯人,丝毫不觉;而黄宝,似乎是看出了点门道。 黄宝来来回回观察着两人的神态与动作:皇上步步紧逼、欺身上前;而小关子则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天颜,但是乱瞟的眼神却时而不经意投到抓住他的年轻帝王身上…… 没有谈情说爱过的黄宝,不知为何此时却福至心灵,他懂了—— “咳咳!”黄宝清了清嗓子,轻轻拉开了寒隐初,让两人保持安全距离,对寒隐初一阵耳语—— 等到关与君再看的时候,寒隐初已经收回直视她的那种似要杀人的“三体纳米飞刃”般的视线,转而成为似鄙视、似嫌弃,还带着点恶心巴拉的视线。 关与君百思不得其解。 寒隐初插手站着,宛如立于山巅的天山红莲,神情凛然不可侵犯—— “你不敢看朕是因为不好意思?那你是喜欢朕?原来你有断袖之癖?” 寒隐初的灵魂三连问,直接问懵了关与君。 蛤?这都哪跟哪啊?…… “啊?没有啊皇上,我只是……” “还不承认?你如果不是喜欢朕,为什么要摸朕?”寒隐初双手抱胸,斜睨着关与君。 ——因为我想吃你豆腐啊; “你如果不是喜欢朕,脸为什么红了?”看关与君不回答,寒隐初又绕着他走了两圈。 ——因为你帅啊,换成一个绝世大美女直视你,你也会不好意思的; “你如果不是喜欢朕,为什么从一开始便不敢直视朕?”最后寒隐初回到关与君的身前,像是在看什么蝼蚁。 ——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心虚啊~~~ 寒隐初虽然不是普信男,但是所思所想未免太过离谱,为了事情免于向不可挽回的局面发展,关与君决定不管了,说出来!力挽狂澜! “圣上,不是这样的!其实是我……” “呵呵,小关子,朕虽然出身草莽,但如今却富有四海、坐拥天下,实在不是你一介卑贱之人可以肖想的……更何况——” 寒隐初顿了顿:“朕没有断袖之癖。” 说完之后,甩了甩袖子,宛如一朵逶迤的火烧云走出殿内。 关与君欲哭无泪:不是啊圣上,方才给你穿裤子的时候我忘了系带子了,我想把手伸进去也是为了悄无声息的给你挽尊啊! 23 青史留名第一步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咬着手指头,计算着那条裤子掉下来的时间: 因为腰带系的紧了点,说不定那寒隐初的裤子能兜在他的胯上的……吧。 关与君抓耳挠腮:要不承认自己是个断袖,对他有非分之想?寒隐初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吗?…… “呜呜呜~”关与君趴倒在地,拍着地板痛哭流涕,完了,都完了,她关与君还没有一展宏图、施展抱负,就要死在暴君的盛怒之刃之下了…… *** 这厢的寒隐初,似是心情极好,迈着大步子,就往开朝会的宫殿而去。 等到一声“皇上驾到——”的唱报声传来,众大臣呼呼啦啦跪倒在地,例行公事的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头磕在地上,只能看见年轻帝王的靴子—— 嗯?不对!靴子?!有敏感的官员已经觉出不对来:皇上,什么时候穿的这么正式过? 寒隐初刚走到殿内一半的路程,忽然不动了,因为他似乎感觉,他的裤子——在顺着大腿往下滑…… 可是他不动,裤子似乎也不动了。 寒隐初不信邪地往前迈了步,裤子又往下落了一寸——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朕是帝王,朕是帝王,要是发生什么上朝掉裤子的事情,以后还怎么威慑群臣?难道我“青史留名”的第一笔竟是上朝掉了裤子吗?…… 不!朕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寒隐初就这么停在了原地。 众臣伏地许久,一直没听到呼唤众臣们起身的“平身”,心中无不纳罕。抬头一看,就看见年轻帝王面色铁青的站在大殿正中,朱衣衮龙袍都没有衬的他慈眉善目起来…… 有几个当即就咽了咽口水,莫不是小皇帝提前知晓了他们要拿选拔侍郎试题的事发难吧?便提前施压?…… 黄宝看寒隐初面色难看,一扫方才的春光满面,也不由得十分好奇不过是一半的路程,皇上究竟是产生了何等的心路历程? 看着皇上没有作势让大臣们起身,黄宝便自动略过了这一环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黄宝洋洋洒洒地宣读了几百字,仔细地介绍着新版奏章即公文的撰写方法及分类方法,越说还越眉飞色舞起来。 估计说了得有几千个字,才意犹未尽的合上圣旨,说等会司礼监会将出台的《新奏章管理方法》分发给诸位大臣,望诸位大人们仔细研究,就从明日开始实施云云。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无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有什么话要说,现在就说出来!”寒隐初面若寒霜,吐出的也都是霜气,似乎落在地砖上,就能凝结成冰。 众人无不噤若寒蝉,小皇帝这是跟谁学的招数?先教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先从气势上就矮了一截—— 至于新奏章这事,众人其实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是变革即意味着“动”,而“动”之后会带来什么的变化,无人知晓;可以说除了主动求变的天子和臣子,无人喜欢“动”这一事物。 甚至于都成了惯例,皇帝说什么,大家得先反着来才算正常;然后拉扯一番,取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中庸结果。 朝中诸臣无人想“动”,大家都想以不变应万变维持还不错的现状,不想承受意味“动”而牵扯起来的伤筋动骨。 “皇上,老臣不解,为什么之前呈报奏章的方法好好地,忽然就要换了呢?”一个年迈的老臣率先开腔。 “如果真的好,朕还会换吗?”寒隐初继续森森地开口。 “……”不止老臣愣住了,所有的朝臣都愣住了。 上次大家这么无语,还是在上次;还真是“听君一席话”,犹如“听君一席话”。 “额,皇上,张大人的意思是:奏章是祖宗传下来的方法,延续至今没听说无缘无故忽然要变的啊……”张大人身边的一个朝臣,直起身子替张大人打着圆场。 “太祖皇帝打下天下这才几年?不过是个破奏章,就成‘颠扑不破’的传家宝了?前朝倒是也用这般的奏章呈报之法,莫非爱卿还想‘反雍复元’不成?” “微臣不敢!——”那位大人直接迎上寒隐初的目光,感觉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只能慌忙地再次拜服在地。 既然正着不行,那就反着来…… 一个刚刚从地方官调任而来的官员说道: “皇上,地方和京城有时间差和地域差;如果同时施行,估计要很长一段时间内奏章会新旧并行,倒是只怕会起到相反作用,让皇上您的政务处理更加繁重啊……” “你们就不会先在京城里‘试点’吗?”寒隐初不耐烦地说,说着从关与君那学来的词汇。 关与君说:试点就是先在一个地方或者几个地方做做,试试看看成效,然后再全面铺开。 那个官话还说不流利的大人愣住了,只以为“试点”是什么京城官场内部的术语;他要是不懂,岂不是跟“土包子”一样?日后怎么融入圈子?于是便保持缄默再不言语。 “还有什么问题吗?” 寒隐初问完就闭上了眼睛,自己为什么感觉裤子越来越往下跑?会不会是错觉…… 丝绸做的裤子为什么会这么滑!这一点都不合理!以后决不许尚衣监用丝绸做裤子!…… “皇上,微臣想问:臣等鲁钝,且都习惯了之前奏章的写作方法,若是日后出现什么纰漏……” 想得过且过呗!寒隐初冷冷一笑,真打量着觉得写奏章是小事,即使写毁了,朕不会、也不敢对你们怎么样,便想暗中给朕使绊子了是吧? 刚想喊出“杖责三十”,说时迟那时快,寒隐初忽然感觉自己的裤子正挣脱了革带最后一点的束缚,就要往地上飞奔而去—— 刹那间,寒隐初心念电转,忽然想起了关与君说过的馊主意…… 因为是习武之人,寒隐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双手叉腰抵在胯上,死死地摁住了最后要滑落的裤腰边缘,然后吼出一句:“错一次,尤可宽恕;错三次,罚俸半月;错十次,罚津一年!” 24 《发疯文学》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如遭雷击,纷纷谈之色变,抬头看向从不开玩笑的皇帝—— 朱衣天子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一扫平日里的散漫神色,叉着腰,对着方才不怀好意的臣子大吼…… 天哪,都叉上腰了,皇上不是在开玩笑! 叉腰皇帝寒隐初继续输出:“听明白了没有?还不都快滚!” 说完,大家伙纷纷叩头行礼,三五成群的结伴离去,生怕成为最后一个留在殿内的人,遭受池鱼之殃。 出了大殿才想起来,似乎今儿个要奏禀的事还没说呢……罢了,也不是什么急事,正好用新的奏章格式拿来练练手吧…… 就在最后一个大臣离去,寒隐初招手让人关上殿门的刹那,他材质上佳的裤子,就这么飘飘然滑落,最后堆叠在他的脚边。 幸亏两条毛腿有衣服挡住,要不然他丢的脸更大…… 黄宝愣住了,皇上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宣布一道旨意……居然就这么、吓掉了裤子???!!! 守在殿内的内侍们纷纷噤若寒蝉,他们不会因为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被宰了吧?…… 寒隐初顿时福至心灵,原来关与君吞吞吐吐,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自己……而是那个蠢货,真的连衣服都不会穿…… 寒隐初强迫让自己松开的手掌攥紧成拳头又松开:这一切,都怪关与君他爹那个老不死的……自己为老不尊想要为祸朝纲也就算了,连穿衣服这种小事都教不好孩子……不对!想要谋叛为祸朝纲的事也不能算了! 还是皇爷爷说得对:“歹竹出好笋”的少,“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才多的是…… 就在那一刻,寒隐初对关穆的憎恶达到了顶峰。但是眼下还有个更没面子的事迫在眉睫: 他寒隐初,以后还怎么在关与君的面前拿出天子的威仪?…… ——“你不敢看朕是因为不好意思?那你是喜欢朕?原来你有断袖之癖?”…… 寒隐初都不敢回想起他说过的各种羞耻之语,这让他如何在小关子面前抬起头来?!…… 黄宝赶忙摆手,所有内侍慌忙跑路,甚至不用叮嘱都知道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走漏风声的!他们都心有一致的在羡慕今日休沐的那位同仁了…… 黄宝一个滑跪,就赶紧替寒隐初解下革带和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最后才把裤子给提上去…… 许是又梦回了寒隐初小时候给他穿衣服时候的场景,自言自语的说:“皇上,您说您也是,裤子掉下来的时候用腿并住不就行了?……” 寒隐初:……朕怎么没想到呢? 不过还别说,今早上这顿输出是真的爽啊……就像皇爷爷说的,他当大字不识的草鞋匠时,没墨水没素质,过的可是最畅快的时候了…… 以后看样子得时常来这么两出,震慑震慑那些官油子们…… 众大臣们不知晓寒隐初日后为他们预定了三五不时的《发疯文学》月刊、季度刊和半年刊,各个都捧着那《新奏章管理方法》,交头接耳的研究着: “葛大人,这什么‘通知、函’……老夫实在是分不清楚啊,您……”张大人瞪大了老眼昏花的眼睛,看着悄悄躲到一旁的葛大人已经笔走龙蛇,下笔如神了。 他先是写下一列字:大理寺并都察院关于共同核准春季秋决犯人的决定。 然后继续起草,下面言简意赅的附上了本来要汇报的情况。 张大人愣住了。 你还别说,你还真别说——张大人虽然老眼昏花,但是他斜着眼偷窥别人写的东西时,那可是一清二楚。 葛大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那什么……张大人,卑职研究了一下觉得这新奏章确实省时省力不少,卑职觉得让下官下属的属官们也这么做呢!” 张大人环视周围,发现周围都是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同僚们,且大多都是葛大人这种正值壮年的岁数; 张大人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已经老眼昏花的眼睛,算了,就当重新学习做学问了! 皇上本就看他们这些腿脚都不利索的老臣们不顺眼,视他们为“冢中枯骨”,若是脑子再不灵光,不正好给皇上换下他们的机会了? 可是他又联想到方才葛大人那般藏着掖着还不愿说实话的模样,又气的一阵跺脚。这让他想起当年读书时不讲武德的同门,明明温书到后半夜两人都歇下了,对方看他睡熟又爬起来偷偷看书…… 不过他当时为什么也起床了呢?哦……对了,他也是想起来再学的,只不过没比对方起得早罢了…… 既然年轻的时候可以,那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他还得为了孙子将来能进入官场而铺路呢!学起来!!! 关与君还不知道朝臣们已然开始内卷了,但是有部分消息灵光之人,已经知晓了关与君干的“好事”。 夏日森也在赶进度,学新知识学的头昏脑涨,他对面正好是一直便与他不和的蓝小公爷。 两人学写新奏章都已经红了眼,一抬头看见对面是自己看不起的那个人,遂又重新伏案,发誓不能让对方赶超了自己去;但是两个人还三五不时的趁对方不注意,瞜一眼对方的进度。 等到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的时候,都心有一致的扔下笔,娘地,写不动了…… 蓝小公爷不怀好意地说:“夏兄,你好歹也是咱当今圣上的表哥,对他要整这么一出的事就半点风声都不知道?” 夏日森撇撇嘴:“皇上的心性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自己个决定的事情,哪容旁人置喙?” “是吗?原来你还不知道?我可是听人说,那个叫‘关与君’的,可是在圣上面前颇有些体面啊……” “关与君?”夏日森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就是前些日子在金銮殿上,差点被皇上让满门点天灯的那个关家小儿子?监考的那个?” “可不正是嘛!” “他?”夏日森转了转眼珠子—— 25 被迫成为“贞子”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那日殿上好像是看出有些算学天赋,但不是被我皇上表弟给阉了吗?一个小太监,能搅动什么风云?” “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小公爷我可是听说,他如今混的可是风生水起呢!不仅成了最快进入司礼监的太监,还隐隐有成为黄宝接班人的派头呢!” “切!我当什么!”夏日森卷起奏章给自己送了送风:“不过是个已经没根儿的太监了,还能掀翻了天不成?” “哈哈哈哈哈哈哈!”蓝小公爷捧住快要溢出来的肚子,大声笑的畅快,惹得众人一齐侧目—— “你笑什么?”夏日森问。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听闻夏兄督工的那项工程,就是那关公公火眼金睛,给看出问题来的啊!” 什么,原来是他?!夏日森的心下一片巨震—— “不止如此呢!我还听说了就前些时日,大家伙一起做的那些什么……哦!‘遴选侍郎’的题,他不止监考,题也都是他出的呢!”一位大人听到有八卦,横插进来分享着自己掌握的情报。 “还有还有啊!我还得到小道消息,说是皇上听说被他蛊惑的要开恩科呢!” “啊?!这还了得?让他再出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题吗?这不都成了凭‘运气’做官嘛!”…… 加入的大人们越来越多,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而夏日森的面色则变得晦暗不明:原来就是那小子破坏了自己的发财大计? 蓝小公爷睨着他,心底冷笑一声,蠢货。 *** 关与君一直候在乾清宫,中午吃饭的时候都索然无味了,还不知道自己头顶上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什么时候落下来呢!寒隐初一直没找她的事,让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关公公,圣上让您去御花园里找他呢!”一个眼生的小太监压低嗓子,在门外小声喊着关与君。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啊!墨菲定律诚不欺我!关与君整了整衣冠,打算从容赴死—— 那小太监带她越走越偏,关与君心下倒有些坦然了起来,看样子不会是死在什么诏狱、东厂、大理寺了,这样死状起码会好看一些…… 等到她隐约看见晦暗的宫墙,踩到了比脚腕子还长的草,才隐隐约约的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来到冷宫杀人,寒隐初怎么想的?他是最不需要这么做的人吧?!而且来的路上净挑小路,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这位小公公,不知把我带来这里是……”关与君敏锐的停下脚步,和前面的小太监保持安全距离,前面之人若是有任何异动,她就立马撒丫子跑路…… “咚——”的一声,关与君感觉后脑一疼,然后慢慢地滑倒在地——大意了,原来那人有同伙…… 还有,原来电视剧里一板砖下去就能晕的事,是真的…… 关与君的头晕胀的很厉害,因为被人抗在肩膀上,整个上半身都是颠倒过来的,她的眼睛还反而还不得不睁开了一条细缝—— 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宛如夹在蜂鸣之中,她耳鸣的厉害…… “好了,就这里了,扔下去吧——一定要做出投井自绝的样子来!”这是那个没看清楚脸的太监的声音。 “好的公公。”这个声音略浑厚一些,不像挨了一刀的人,约莫是个侍卫、太医那样的角色。 不知是否是错觉,关与君觉得那人扛自己的力度并不是十分粗鲁,相反还比较在意她的感受。 然后这个人依照了刚才那小太监的要求,还算轻手轻脚的将自己头朝下扔了下去—— 下手很是谨慎,她的头都没有磕到井壁上;她还因为提前警觉,闭好气避免呛水—— 那太监在上头观察了关与君一会,确保她的头都浸在井水之中,才带着另外一人放心大胆的离开。 “呼——呼——呼——”关与君忍住胸腔几近要炸开的感觉,拼命的把头探出水面喘着气,她这是招惹什么人了? 关与君伸手去摸黑黢黢的井壁,触手一片湿滑,定是长满了青苔。连块大点的凹陷都没有,她要如何才能爬上去? 水倒是不深,淹不死人,可是初春的天气,井水凉到骇人,她困在井中孤立无援、求救无门,最后怕不是会被饿死与冻死啊!而且要是今晚或者明天来个人,看她没死透,直接补刀不是会更快的升天吗? 关与君对自己发出了灵魂三连问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在今晚之前逃出去! “救命啊!——”关与君不管不顾的扯开嗓子大喊,希望能喊来路过的人。 她倒不如何担心指挥扔她下井的那个小太监现在就会去而复返,哪有杀人凶手会留在犯罪现场徘徊的呢? “救命啊,救命……啊。”关与君喊了能有十五分钟,便觉声嘶力竭,声音嘶哑起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她试着双手双脚同时张开,想学蜘蛛侠一样手脚并用的爬上去,三秒钟之后就放弃了; 她又蹲下身子,看看能不能在井底找到能用的东西,没成想想要的石头没摸着,倒是摸到一个圆滚滚、光溜溜的东西。 莫非是古董玉器? 关与君心下还有点小雀跃,兴冲冲的一点点把那东西撅出来,然后就着投进井中的晦暗日光,仔细的打量着从泥沙中挖出来的宝物—— “啊!——”关与君十分没骨气的哭叫了出来,将那头骨一哆嗦扔了出去。 可是扔能扔多远呢?“啪——”地一声磕在黢黑的井壁上,旋即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微碎裂声,最后掉在井水中又沉了下去,甚至还冒出“咕噜咕噜——”的水泡。 “呜呜呜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关与君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不住的跟那骷髅道歉讨饶,因为冒犯了死者而觉得十分内疚,却又因为不得不继续和冤死且死去许久的人接下来还要“共处一井”的事实而觉得有些惶惶然。 关与君更伤心了,这下井里的水都不能喝了…… 就在月亮都逐渐攀上了夜空,照亮了关与君那因为满是泪痕而亮晶晶的小脸时,忽然一个因为背光而看不清的人头挡住了月亮一角,关与君万念俱灰,看来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26 淡颜天花板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你是谁啊?怎么会跑到井里去了呢?”上头传来的,不是关与君臆想之中来收割她性命的死神的镰刀,反而是清越响亮的少年之音。 因为背着月光看不见脸,传来的声音又多了一股空灵与澄明之感;在关与君听来,不亚于天籁。 他就如那江上清风,一时风起,便将冰霜除尽。 不是来杀她的人!关与君的心底顿时冉冉升起希望,温暖似乎又游走于四肢百骸,她将得救了! “我、我是司礼监的小关子。上头是何人,能将我拉出井底吗?” 上面的人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歪头看着她;盯了她一会,便说:“你等下!——”然后便是咚咚咚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关与君等的心焦,脑子里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不会是怕惹事跑了吧……还是他觉得自己是在骗他?…… 关与君的心底一片乱麻,忽然被上头掉下来的东西不轻不重的打了下,打断了神思—— 她定睛一看,是跟粗麻绳—— 上面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去冷宫里找到了这个。你抓住,我拉你上来——” 冷宫里的麻绳?不会是用来上吊的吧?关与君欲哭无泪,等她出去了可得好好用柚子叶洗洗澡去去晦气…… 关与君没有迟疑,将麻绳在自己的手臂上绕了几圈,然后蹬着石壁借力—— “我好了!——”关与君喊道。 上头的绳子动了,开始把关与君慢慢往上扯,她都上行到了一半,正好踩在石壁的地方是块滑腻的青苔,“啊!——”她脚下一打滑,反而绳子还往下坠了不少—— 关与君看着上头被反过来拽的半个身子都探进井中的男子,不好意思地问:“你、你没事吧……” “放心吧,没事!我继续拉你!——”上面的声音依然清越,不带一丝怪罪的成分,可是关与君听出了一丝咬牙的紧迫感。 等到绳子再缓缓往上拉的时候,关与君可是提心吊胆的十万个小心。等到两人终于齐心协力,让关与君得以趴在井沿,得以看清外面寥廓星空的时,她愣住了,这是何等的美少年啊!——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一身青色的太监服饰,身材瘦削,隐隐看见手臂上青色的血管; 狭眸细长,似要没入宛如刀裁的鬓角;眼中光华流转,视线幽幽,长了一双天生的含情目。 即使整个人套在太监服饰里,也掩不住其风姿特秀: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他有种那诗中所写“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温润清雅,不争不抢的气质。 望着他的脸,有种春风将起,江水染绿,悄然春至的熨帖之感。 关与君不觉都有些看呆了……用现代的话来说,少年就是有一张淡颜系天花板的脸。 寒隐初长得男子气概十足,五官明朗夺目;可眼前之人,带着一种“润物细无声”的萧萧肃肃的清爽之美,即使站在寒隐初的身旁,也不会因为气质淡然从容而显得逊色。 相反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正好凑出一句“亦狂亦侠亦温文”来。 关与君不由得想的多了点,他们二人若是可以原地打包出道……不对,不用出道就被富婆包养了,这种人间绝色,哪能轻易落凡尘呢?…… 那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关与君的打量与神游天外,他也几近累瘫,将关与君完全拉上来之后,两人一同平躺在地—— 关与君让剧烈起伏的胸膛喘了会气,想了想那样的一个大帅哥躺在身边,胸腔里顿时感觉老鹿乱撞,没一会就感觉恢复了生机活力,元气满满—— 她一个打滚就蹦了起来,凑到救了她的人身边:“小哥哥,怎么称呼啊!” 穿越而来的关与君身量不大,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还一幅营养不良的瘦弱模样,所以当她管落遥空叫小哥哥的时候,落遥空丝毫没有多想—— 他温润的一笑,润泽的目光投到关与君的身上:“我姓落,大家都叫我‘小落子’,看样子我应该比你虚长几岁,要是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叫我‘落哥哥’。” 关与君的头顿时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嫌弃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呢!落哥哥惊为天人,我能叫一声‘哥哥’是我莫大的荣幸啊!” 顿时,关与君梦回《水浒》,笑的跟个二傻子一样,恨不得也把“哥哥”二字当成自己的口头禅。 “我?惊为天人?”落遥空似是听到什么古怪的话语,满脸不可置信:“从未有人用这样的话夸过我,大家都说我的长相不过也就是‘平平无奇’。” 关与君瞪大了眼睛,怎么大雍朝的人都不长眼不成?这叫“平平无奇”?古天乐的平平无奇吧!~ “落哥哥,我姓关,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叫我‘小关’吧!” 落遥空解下系在腰间的粗麻绳:“怎会?很高兴认识你,小关。” 关与君看见那因为系绳子而被勒的皱巴巴的衣服心疼坏了,更心疼方才惊鸿一瞥的那截腰…… 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土味情话:哥哥的腰不是腰,夺命三郎的弯刀…… 嘶哈——嘶哈——关与君吸了吸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对了落哥哥,你怎么大晚上跑到冷宫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啊!” 关与君虽然是个花痴,但还是有理智的:这种地方,还是月黑风高杀人夜,谁会莫名其妙的来这呢?…… “承司礼监关公公之福,咱们当内侍的,也可以跟前朝的大人一样休沐了,而我……没有家人,朋友……也无。即使休沐,也不知去往何处,索性来到这冷宫,寻一处清净……” 说到最后,似是有一句隐隐的叹息,落到风中,无迹可寻。 关与君:我可真该死啊!~ “对了,小关你方才在井里说你也在司礼监,你可认识那位关公公吗?”落遥空展颜一笑,宛如枝头玉兰初绽,春意落抵:“咱们当下人的,无不感谢关公公呢!虽然照旧伺候达官显贵们,可也能偶尔有喘口气的机会……” 27 大义凛然的小关子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扛自己那人愿意手下留情呢!~ “嘿嘿嘿不过,司礼监只有我一个关公公啦!”关与君被大帅哥当面夸奖,喜不自胜。 “是吗?”落遥空温润的眸子顿时亮了:“我还以为关公公这般有面子,想来跟黄宝公公是差不多的年纪呢……小关,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此时皎月高悬,神仙哥哥在月下笑的撩人,关与君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落哥哥,你在哪里当值啊?等我日后得闲……” 关与君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有人隐隐约约地喊:“小关子……小关子……” 关与君皱眉,不是吧?刚刚提到黄宝,脑子里就自动出现他的声音了?这也太煞风景了吧…… “落哥哥,我……”关与君甩甩脑袋,想要重新起头—— “小!关!子!……”烦人的且中气十足的呐喊再次响起。关与君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她臆想的!黄宝真的在找她! “完了完了完了……”关与君大脑一片混乱,来给自己补刀的人真的来了…… “小关,你怎么了?”落遥空也听到了那断断续续的喊声和窸窸窣窣的冷宫附近少有的脚步声:“旁人来找你了,这不是好事吗?” “好什么啊!”关与君急得都快哭了出来,阎王上门了这是! 她急急忙忙地将落遥空推到冷宫里的一处宫殿,压低声音对他说:“落哥哥,你可千万别出声,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你!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我不想连累你!” 落遥空一头雾水,一脸疑惑,他还来不及发问,就看见关与君又跑回了那口井边,颤颤巍巍的站到了井沿上; 说时迟那时快,黄宝带人一脚踹开了那尘封已久的冷宫宫门,恰在此时,关与君心一横,噗通一声跳进了井中…… 落遥空大吃一惊,他看不懂眼前的操作,但是记住了关与君的话:他万分小心的阖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听得外面吵吵嚷嚷,脚步声、呵斥声和嚯水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奏响了一出冷宫难得的混乱小曲。 落遥空透过门缝仔细观察,抿紧了嘴巴。 *** “什么?!当真?!”寒隐初抿紧了唇,一脸不可置信。 黄宝却是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寒隐初看着已经有官员呈上来的新奏章,心底开始一点点数算起关与君的好来。 没想到……小关子他竟觉得深深冒犯天威,无颜面再苟活于世,想要以死赎罪,居然选择冷宫跳井! 寒隐初本来也是打算要罚关与君,让他长点记性的,但是若说是让他去死,却也没到那个程度; 他正苦于用什么方法罚关与君,没想到听人回禀竟遍寻不得! 寒隐初冷笑,他莫不是以为逃得了?于是坚定了想要重惩他的心思,并让黄宝亲自带侍卫去找;没想到找到了人,竟看见的是他慨然赴死的场面!没想到他是真的有点气性在的! 寒隐初心底巨震:小关子看似蝇营狗苟,实则大义凛然! 这样的忠臣良将,日后定是国之栋梁,他又如何忍心下令惩戒呢? 甚至下令给关与君赐下补品,直到修养好之后再行上任。 “阿嚏!——阿嚏!——”关与君打了两个硕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似是现在才感觉出受凉受寒来。 目前寒隐初那里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还不能向他告状是有人要杀了她! 让他知道她是“非自愿”跳井,看他那小肚鸡肠的模样,定还得追究她关与君让他堂堂一国之君掉裤子的糗事,到时可不就是区区跳井就能解决的事了…… 可是,究竟是谁要害她呢?那个小太监她根本就不认识啊?……关与君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喝完一碗辣辣的姜汤,迷迷糊糊就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像僵尸一样直立了起来——“我知道了!” “啊!——关公公您知道什么了啊!”好心给关与君值夜的小公公早就进入了梦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被关与君吓到的模样。 关与君不好意思的笑笑,跟他说自个睡去吧!不用管她。 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当解决不了问题,就要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这种事情不赶紧解决,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要她的命呢!她关与君,可得把那些大人、总管们都拉上她的船!唯有铁锁连舟,方能如履平地! *** 寒隐初哼着从关与君那学来的小调,头一回兴致勃勃的批阅奏章。 他展开一份奏章,在“请皇上阅示”那句话那,用朱笔圈出了皇上两字,便合上了。 上奏章的这御史不错,条理清晰,字也写得也好看,提出的解决方案更是深得朕心。 小关子这主意还真是不错,圈阅就直接表明态度了~~~ 再展开一份奏章,寒隐初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冷冷地写上“已阅”两个字,就扔到一边。 一旁的小太监看着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拾起奏章,将奏章放到一个标有“阅知”的匣子内,另外两个匣子,上面分别写着“阅处”与“阅存”。 “阅知”需要退回给上奏章的诸位大人们,“阅处”需要交给相关部门去办理,而“阅存”是要交给六科廊坊抄录登记的。 没一会寒隐初就批完了,他伸了伸拦腰,一抬眼就看见从殿门处走进来的关与君。 “小关子给皇上请安了!” 寒隐初转了转手腕:“怎么行这么大的礼?” 小关子倒是罕见的没有露出他时常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笑容,看着似乎是学乖了很多,但是不怎么讨喜了。 “叩谢皇上当然要行大礼!谢皇上免除小关子死罪,还格外施恩给小关子赐下补品。” 寒隐初一边喝着茶,一边“咕噜咕噜”地说道:“不是让你多休息几日?怎么现在就爬起来了?当真如此勤勉?” 关与君假模假样地说:“太后寿诞将至,圣上日夜操劳,为君分忧本该就是我等分内之事啊!” 27 大义凛然关与君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扛自己那人愿意手下留情呢!~ “嘿嘿嘿不过,司礼监只有我一个关公公啦!”关与君被大帅哥当面夸奖,喜不自胜。 “是吗?”落遥空温润的眸子顿时亮了:“我还以为关公公这般有面子,想来跟黄宝公公是差不多的年纪呢……小关,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此时皎月高悬,神仙哥哥在月下笑的撩人,关与君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落哥哥,你在哪里当值啊?等我日后得闲……” 关与君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有人隐隐约约地喊:“小关子……小关子……” 关与君皱眉,不是吧?刚刚提到黄宝,脑子里就自动出现他的声音了?这也太煞风景了吧…… “落哥哥,我……”关与君甩甩脑袋,想要重新起头—— “小!关!子!……”烦人的且中气十足的呐喊再次响起。关与君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她臆想的!黄宝真的在找她! “完了完了完了……”关与君大脑一片混乱,来给自己补刀的人真的来了…… “小关,你怎么了?”落遥空也听到了那断断续续的喊声和窸窸窣窣的冷宫附近少有的脚步声:“旁人来找你了,这不是好事吗?” “好什么啊!”关与君急得都快哭了出来,阎王上门了这是! 她急急忙忙地将落遥空推到冷宫里的一处宫殿,压低声音对他说:“落哥哥,你可千万别出声,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你!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我不想连累你!” 落遥空一头雾水,一脸疑惑,他还来不及发问,就看见关与君又跑回了那口井边,颤颤巍巍的站到了井沿上; 说时迟那时快,黄宝带人一脚踹开了那尘封已久的冷宫宫门,恰在此时,关与君心一横,噗通一声跳进了井中…… 落遥空大吃一惊,他看不懂眼前的操作,但是记住了关与君的话:他万分小心的阖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听得外面吵吵嚷嚷,脚步声、呵斥声和嚯水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奏响了一出冷宫难得的混乱小曲。 落遥空透过门缝仔细观察,抿紧了嘴巴。 *** “什么?!当真?!”寒隐初抿紧了唇,一脸不可置信。 黄宝却是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寒隐初看着已经有官员呈上来的新奏章,心底开始一点点数算起关与君的好来。 没想到……小关子他竟觉得深深冒犯天威,无颜面再苟活于世,想要以死赎罪,居然选择冷宫跳井! 寒隐初本来也是打算要罚关与君,让他长点记性的,但是若说是让他去死,却也没到那个程度; 他正苦于用什么方法罚关与君,没想到听人回禀竟遍寻不得! 寒隐初冷笑,他莫不是以为逃得了?于是坚定了想要重惩他的心思,并让黄宝亲自带侍卫去找;没想到找到了人,竟看见的是他慨然赴死的场面!没想到他是真的有点气性在的! 寒隐初心底巨震:小关子看似蝇营狗苟,实则大义凛然! 这样的忠臣良将,日后定是国之栋梁,他又如何忍心下令惩戒呢? 甚至下令给关与君赐下补品,直到修养好之后再行上任。 “阿嚏!——阿嚏!——”关与君打了两个硕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似是现在才感觉出受凉受寒来。 目前寒隐初那里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还不能向他告状是有人要杀了她! 让他知道她是“非自愿”跳井,看他那小肚鸡肠的模样,定还得追究她关与君让他堂堂一国之君掉裤子的糗事,到时可不就是区区跳井就能解决的事了…… 可是,究竟是谁要害她呢?那个小太监她根本就不认识啊?……关与君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喝完一碗辣辣的姜汤,迷迷糊糊就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像僵尸一样直立了起来——“我知道了!” “啊!——关公公您知道什么了啊!”好心给关与君值夜的小公公早就进入了梦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被关与君吓到的模样。 关与君不好意思的笑笑,跟他说自个睡去吧!不用管她。 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当解决不了问题,就要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这种事情不赶紧解决,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要她的命呢!她关与君,可得把那些大人、总管们都拉上她的船!唯有铁锁连舟,方能如履平地! *** 寒隐初哼着从关与君那学来的小调,头一回兴致勃勃的批阅奏章。 他展开一份奏章,在“请皇上阅示”那句话那,用朱笔圈出了皇上两字,便合上了。 上奏章的这御史不错,条理清晰,字也写得也好看,提出的解决方案更是深得朕心。 小关子这主意还真是不错,圈阅就直接表明态度了~~~ 再展开一份奏章,寒隐初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冷冷地写上“已阅”两个字,就扔到一边。 一旁的小太监看着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拾起奏章,将奏章放到一个标有“阅知”的匣子内,另外两个匣子,上面分别写着“阅处”与“阅存”。 “阅知”需要退回给上奏章的诸位大人们,“阅处”需要交给相关部门去办理,而“阅存”是要交给六科廊坊抄录登记的。 没一会寒隐初就批完了,他伸了伸拦腰,一抬眼就看见从殿门处走进来的关与君。 “小关子给皇上请安了!” 寒隐初转了转手腕:“怎么行这么大的礼?” 小关子倒是罕见的没有露出他时常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笑容,看着似乎是学乖了很多,但是不怎么讨喜了。 “叩谢皇上当然要行大礼!谢皇上免除小关子死罪,还格外施恩给小关子赐下补品。” 寒隐初一边喝着茶,一边“咕噜咕噜”地说道:“不是让你多休息几日?怎么现在就爬起来了?当真如此勤勉?” 关与君假模假样地说:“太后寿诞将至,圣上日夜操劳,为君分忧本该就是我等分内之事啊!” 28 先这样……再这样……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哼,油嘴滑舌。”寒隐初倒是也不戳破她,不痛不痒地说了句。二人都心有一致的不再提那日的“掉裤”事件。 他舒展完筋骨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你方才提到了太后寿辰……黄宝正在焦头烂额地四处帮忙呢,一群蠢人,没个能用的;最近朕的政务这边空闲了许多,你去给黄宝帮忙吧!” 得嘞,就等你这句话呢!关与君高兴的站起身,蹦蹦跳跳地离殿。 就在她出门的刹那,和一个飞鱼服锦衣卫擦身而过,锦衣卫进殿之后行礼,附到寒隐初耳边跟他说着什么。 “什么……竟是这样吗?……”寒隐初心情略有不虞,盯着关与君离去的身影的视线沉沉如水。 可是关与君却全然不知,将这些事情都抛到了身后。 她寻了黄宝半日,才知道他在后宫对账。春日里,黄宝竟看出了满头的汗。 黄宝团团的一个,就坐在后厨里的一个小杌子上,一页一页掀看账册,那看账的表情,倒和看奏章的寒隐初如出一辙。 周围的宫人们围了一圈,神色各异,但姿势无不恭敬,再外面一圈,就是各种蔬菜瓜果和食材。 这什么场面? “唉唉唉……大家让让,大家让让!——”关与君拼命地往里挤,挤到黄宝身边也抽了个小杌子自顾自的落座,凑到黄宝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苦大仇深的账簿。 周围围着的人却是面面相觑,又惊又疑:此人是谁?居然和内监第一人黄宝公公如此熟稔?…… 黄宝看了他一眼,然后非常自如的将手中账簿往关与君的方向倾斜了一下: 因着即将太后万寿,御膳房每日都往后宫送新鲜瓜果; 每日太嫔及以上的分大份鲜果,内有七两脆梨,十三两葡萄和十两橙子;太嫔以下的分小份水果,内有五两脆梨,三两葡萄和七两鲜橙。 账簿上面记载,分的鲜果总共超过了三千两就是三百斤,有三分之一是葡萄。 关与君纳罕:我寻思这也不难啊?!…… “咳咳,”关与君清了清嗓子:“黄宝公公,您算什么呢?” 黄宝都成了一个“囧”字脸:“我在核最近到底至少分出去多少脆梨啊?!”膳房有有眼色的宫人讨好地给黄宝扇着扇子,可是他还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八十四斤又一两啊。”关与君报出一个数字。 膳房之中所有的人统统转头错愕的看着关与君。 关与君耸耸肩:“黄宝公公忘了?我会心算啊”。 简单,练过无数遍的行测中数量分析题了。 假设小份水果有x份,大份水果有y个,根据题意可得小份水果重量=5x+3x+7x=15x,大份水果总重量=7y+13y+10y=30y,单位都是两。 可列等式15x+30y>3000① 3x+13y=1/3(15x+30y)② 通过②式可得y=2/3x,代入①可得x>600/7≈85.7,因为xy应该都为整数,则x≥86. 黄宝的题干问至少分了多少脆梨,则x取值应该尽量小。 代入验证一下,若x=86,则y=2/3×86为非整数,排除;若x=87,则y=2/3×87=58,符合要求。 故近日至少分了5×87+7×58=841两,即八十四斤又一两。 黄宝倒是丝毫没有怀疑关与君的能力,他简单的加了加“脆梨”一列的数字,然后把射线般的眼神,投向外圈唯一一个衣服颜色不同的宫人。 那宫人被他盯住,猛然打了一个哆嗦,膝盖不自觉的就打弯,慢慢跪倒。 “黄、黄公公,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奴才也……” “你已经干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枉本公公看你是个能干的,如此信任提拔你!”黄宝“啪——”地将账簿摔在地上,面沉如水。 跪在地上的——应该是总管之类的——宫人不住拱手讨饶,他十分想说“勿听他人挑唆”或者是“他算得如何就能作数呢?” 可是这话在他嘴里转了好几圈都没说出口,这都有零有整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胡诌的;而且……根据自己那另一套账,数目大致上是对的上的。 不过,他究竟是如何算出来的?竟这般快速且准确!? “呵呵……这么看来,拨银子的事倒是可以先缓缓了,咱们不如先查账的好!”黄宝本来还想再摔一遍,但是发现账簿已经被摔倒了地上,于是就“嚯——”地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那个小杌子。 “给我扒了衣服,打!把所有宫人都找来观刑!”黄宝气急,指着那个管膳房的宫人,拿出了掌事太监的威风来,不怒自威地下令。 “黄宝公公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那管事不顾形象的大哭,涕泗横流糊了满脸,因为不住的磕头,帽子都掉了下来,头发也散乱下来。 再无半丝人前的体面与光鲜。 失了面子事小,到时候若是被皇上知道,很有可能会被杀头啊! 关与君皱皱眉,虽然可以一时杀鸡儆猴,但是这阵风过了,也就再次陷入恶性循环了…… 关与君轻轻拽了拽黄宝的衣袖,摇了摇头。 黄宝看了眼关与君,顶级内侍的素养顿时又占领了高地—— “钱方圆,今儿个是小关公公给你求情,本公公就暂时饶你一条狗命!还不快谢谢小关公公!”黄宝在关与君的背后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那叫“钱方圆”的总管跪着的半步前。 “谢小……不不,关公公,关公公!”钱方圆接着叩头,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 关与君还是头一次受人跪下叩头,立马就想蹦到黄宝身后去,还四处掏兜,寻思能不能找出点压岁钱来…… 她理解了黄宝的好意,一是怕她当众戳穿钱方圆,因为风头太盛而遭人嫉恨,二是为她树威,可能为她日后接替黄宝的差使而铺路呢! 关与君欲哭无泪,好意心领了。可是黄宝公公,我关与君志不在此啊!!! “黄宝公公,您随我我来……” 关与君把黄宝叫到角落,和他耳语着:“……让阖宫观刑确实可以刹一刹趁太后寿辰期间贪腐的不正之风,可是这样的一块肥肉,不招来苍蝇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如这样……这样……” 29 圣人与君子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宫内是没有秘密的,不一会钱方圆做假账贪腐的事就传的沸沸扬扬满宫皆知。 下位者说他活该,兹事体大,就连太后的寿辰都敢伸手;同级者则不住的摇头,怎么这么不小心?被逮了个正着。 同时不少人开始对钱方圆的位置跃跃欲试,多方打探;可是探听出来的,却是钱方圆不仅没被打杀,甚至撸了他品级的事也没发生,怪哉~~~ 更怪的事情后面又发生了:以司礼监为首,发了份前朝最近在用的新格式奏章,叫做什么《关于开展清廉内府建设自查自纠工作的通知》。 大意就是借着钱方圆一事的契机,让有贪腐现象的总管们及时自我整顿,别搞什么两套账的猫道狗道了。悬崖勒马、幡然醒悟的,既往不咎,仍可在任;执迷不悟的,赏五十大板撵出宫去。 并给出七天的时间进行整改,到时候由司礼监的关公公亲自查账。 此举一出,引得宫内上下一片哗然。总得来说疑问主要有几下几点: 第一,“反躬自省”不是圣人才能做到的事情吗?让自己查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第二,这个关公公,是让全体宫人都有假可休的关公公吗?是那个选侍郎时给出考题的关公公吗?听说就是他一下子点出钱方圆的账目有问题,如果真是这鬼精鬼精的关公公,那诸位总管们可得掂量掂量这背后的深意了,还敢冒风险做假账吗? …… 关与君在膳房吃着自助餐,而黄宝一直在周围凝视着她,欲言又止。 关与君被他看的浑身不得劲,“黄宝公公,你要是想吃的话咱俩就一块嘛!干嘛这么看着我?怪让人发毛的……” 黄宝一甩拂尘,双手环胸做出了一个恶人外八的站姿,像极了《黑暗荣耀》里的朴妍珍:“小关子啊,我可是越发看不透你了,你不拿钱方圆立威,如何使得整顿有成效?” 关与君倒是好整以暇地开始反问:“不是你说钱方圆算是个有本事的,也算是有才干吗?经此一遭,你拿他立威是爽了,可是后续上哪再去选拔这样的人才呢?这又不是找个厨子、马夫那么简单。” 身为一个穿越者,关与君可是太知道了综合性管理人才的难得了~ 况且太监薪俸极低,只有同品级官员的十分之一,还没有人家官员的各种“补贴”,够用才怪呢! 理由居然是大雍朝的开国皇帝,寒隐初的好阿爷,认为太监是单身狗,用不到那么多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跟人沾边的事他是一点不干啊! 就这样,人家不冒险贪腐才怪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关与君不仅要带动前朝积极内卷起来,更要保护后宫中劳动者的合法权益! 第一步,先整顿不正之风! 黄宝深觉他是说不过关与君的,但是一想皇上也拿他关与君没有办法,便也释然了: “你既然去查账,那必定会有人存在侥幸心理,自作聪明的再做一套假账或者干脆不整改,指望着你查不出来,那你这时候就不怕‘损失人才’了?” “黄宝公公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那种人充其量顶多是有点‘小聪明’而无‘大智慧’。这种时候都敢顶风作案,就证明原则性不强,心底没有时刻警醒的底线;这种人有头脑,更有歪心思,身居高位岂不是更可怕? 司马光说‘无才无德是愚人,有才无德是小人,有德无才君子也,德才兼备圣人也’,圣人、君子不常得,宁取愚人而不用小人也; 咱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对宫内人员构成进行一下清洗……” 黄宝听得云里雾里,虽然关与君说得是大白话,但是他好像更不明白了: “小关子,你方才说,那是司马光说的?写《资治通鉴》那个?” “是啊!” “人家学问那么高,会说大白话?” 关与君无语了,怎么寒隐初的人都和他一个德行??? “咳咳,”关与君清了清嗓子:“黄宝公公,人家的原话是‘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 黄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干嘛要问他这个问题没话找话呢?自己又听不懂,纯属自讨没趣! “不过小关子啊,你现在趁太后寿宴这么一搞,确实可以平息一段日子,可是过了寿宴之后,岂不是还会‘固态萌复’?治标不治本啊!”黄宝无不忧心忡忡。 “嘿嘿嘿交给我啦!”关与君拍了拍瘦弱的胸脯子:“等到寿宴过后,我定会拿出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方案来!” 黄宝看着他的模样,也不禁有些哑然失笑,自从他来了之后,这禁宫之中倒是热闹不少呢! 黄宝一时之间也来了和他攀谈的兴致:“小关子啊,你方才说什么圣人、愚人、君子的,你自恃智计无双,那你认为你是哪一种啊?” 关与君依旧是那副乐天派的高兴模样:“我叫关与君,我自然是君子啦!而且还是个‘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的君子!” 简单来说,就是个道德底线比较灵活的君子。 “哦?那你认为我黄宝是哪一种呢?”黄宝给关与君出了个刁钻的难题。 “黄宝公公当然是‘圣人’啦!”关与君大言不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你胡吣什么?!”黄宝就想直接上手捂住关与君的嘴,他可是万万没想到关与君敢说他是圣人的呀! 关与君摇头晃脑地解释:“这有什么?‘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黄宝公公宅心仁厚、品行过人,做下的可是成就美德的一等事业,还当不起‘圣人’二字吗? 您虽然不是孔夫子那种天底下普罗众生公认的‘圣人’,可您在这深宫大内,就是一等一的‘圣人’啊!” 30 半个圣人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黄宝都被关与君的彩虹屁说的不好意思了起来,有文化的人夸起人来就是不一样!就跟老母猪戴肚兜似的——一套又一套! “不过小关子,可是圣上是天子,普天之下无人可以越得过皇上去,那你既说我是‘圣人’,那皇上是什么?” 关与君倒是没有半分被诘住的窘迫,她依旧是那副乐观的模样:“我还没说完嘛!圣上自然也是圣人不假,可是圣上是‘全须全尾’的圣人,您黄宝公公只是‘半个’圣人”嘛!” 膳房里的众人听完之后纷纷交换着眼色,不住的打从心眼里钦佩关公公。 若说这拍马屁也是一门学问啊!能让人明显感觉出此人是在拍马屁却依旧控制不住的心下熨帖,怪不得人家飞速进入司礼监,还成了皇上和黄宝公公面前的大红人了呢!…… 关与君跟着心情大好的黄宝回到乾清宫,寒隐初似乎是不愿意动弹,跟个“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似的一直不动,保持着那个慵懒的姿势。 黄宝跟他简单说了一下在后宫查账的情况,而且他自己“自作主张”以大内总管的身份发了份“公文”。 寒隐初没有看他,双手做枕,脑袋搁上;然后翘起修长的腿,交叠,搭在龙椅的椅背上——“这都是你身旁那个人的‘好主意’吧!” 悠悠的声音散在风中,似乎也跟他本人似的没骨头。 关与君倒是十分坦诚的承认了:“嘿嘿,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既然如此,那我就也不用费心想什么开场了,我就在此直言不讳了!皇上,我想帮宫人们涨薪俸!” “不允。” 关与君挠挠头:“为什么啊皇上?我算了一笔账,以现在的宫人数量来核算,增加他们的薪俸而导致的额外支出和贪腐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与其想着绞尽脑汁去截流贪腐,不如去‘高薪养廉’啊!” “你少在那里痴人说梦了,你知道宫人要养多少宫人吗?” “知道啊!不算禁军与锦衣卫,大概宫女、太监都保持在四千至五千左右即可。” 黄宝看两人隐隐约约有些剑拔弩张的模样,出来打着圆场:“小关子,新皇登基、每年选妃,宫内都会增加新的一批宫女和太监的,这样每年下来……” “可是没有必要不是吗?我皇风华正茂、龙马精神,可活万岁,黄宝公公,或许咱这一辈子都不用想着再大规模招工的情况……” 黄宝:淦!这要怎么回?! 可是寒隐初显然不吃她那一套:“小关子,你别在那扯犊子,单就说后妃这一项,你知道宫中奉养了多少太祖时的妃子吗?不让她们殉葬,只能奉养着,等她们自然逝去;宫女的数量,只会随着每代皇帝后妃的增加而只增不减!” “圣上唉,这个问题可是最好解决的了!你少娶两个不就行了?或者从王公大臣的妹妹、女儿中选妃,让她们自带侍婢,自己解决薪俸问题; 而且这样还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宗室问题哎!后妃少了,孩子生的自然也少,这样就无需奉养诸多的王爷、郡王,又给国库省银子了!” 关与君觉得古代的臭男人就是不知好歹,得娶几个才算完?她已经私心给皇帝安排上了“白月光”与“红玫瑰”,而且感觉不能再多了。 寒隐初:……他怎么觉得自己已经预见到自己是有史以来最穷酸的皇帝了呢? 黄宝也为关与君的想法捏了把冷汗:“小关子,若是身为皇室还不能过的自由,穿绫罗娶美人,还得让后妃给自己的陪嫁宫女出钱,那谁人还想嫁入皇室呢?如何显示天家恩德与富贵呢?” 关与君支起手指摇了摇:“黄宝公公这样想是不对的,我们给宫人们‘定岗、定责、定编、定额、定员、定薪’,让大家伙知道深宫大内不是‘龙潭虎穴’; 老百姓们一想到进宫当差,不是由于家贫才迫于无奈的去‘伴君如伴虎’,而是去到一个处处公平、公正、合理的地方当差,那才是彰显天家恩德呢!” 定岗、定责、定编、定额、定员、定薪……寒隐初把这几个词在嘴里嚼了几遍,有点意思。 “到时咱们可定期考聘,以此作为调整岗位的依据;年纪大了或者身患疾病的宫人,不能再承担现岗位职责要求的,大内可以一次性发放一笔抚恤金,空出来的缺再选拔新人即可……” “还有,黄宝公公——”关与君把枪口调转向黄宝: “您方才说什么‘自由’,可能咱们二人理解的‘自由’是不一样的。我关与君理解的‘自由’不是随心所欲,而是自我主宰。 等到这偌大的大雍朝真正变得‘海清河晏、四海升平’之时,那才是人皇真正的‘自由’呢! 到时圣上‘无案牍之劳形’,百姓们丰衣足食,君臣和睦、上下一心,皇上就可以放下手中的政务,去外面‘微服私访’,‘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岂不快意美哉!” 关与君心安理得给寒隐初画着大饼,引导着他做一个不是那么“暴躁”的“盛世明君”。 坦白讲大雍虽是开国不久百废待兴,但也总比落到寒隐初手中一个千疮百孔的末代王朝强,如果他到时候独木难支,还不知道去哪哭呢! “哈哈哈哈!”寒隐初拊掌笑的快意,“‘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这词说的豪情万丈,快意平生,真不像是你能吐出来的‘象牙’! 不过小关子,你就‘狗掀门帘——全靠一张嘴’吧!朕就光问你两个问题,看你如何解决: 第一,宫内人员涨薪,你可知前朝会有什么反应? 第二,太后寿诞在即,哪有诸多的银钱可供你在这‘天马行空’?” 呵呵,主要就是第二条吧! 关与君撇了撇嘴,对寒隐初这个狗皇帝两次暗示她是狗的事先按下不表,“不就是缺钱吗?我有招!” 31 击掌为盟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寒隐初对关与君的“大言不惭”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似乎每次关与君荒诞不经的外表下,都会给出一个让人颇为满意的答复。 “圣上,我帮您筹款,太后的寿辰风光大办过后,您把前朝、后宫的薪俸改制交于我好不好?” 寒隐初抽出枕在脑后的一只手,支起来。 关与君:这是什么意思? 黄宝戳了戳她:“快上前与皇上击掌为盟啊!” “啊?!哦哦哦!!!”关与君一掀衣摆,“噔噔噔”地跑上玉阶,把自己的手掌击到寒隐初的掌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唉唉唉!——”关与君刚想抽手离去,寒隐初“倏——”地一下合掌,将关与君的手严严实实地攥在掌中—— 关与君本来已经调转身子要走人了,“忽——”地一下被寒隐初扯住了,她直接因为寒隐初巨大的手劲,而被带到了地上—— “哎呦!——”关与君本来是俯视着那狗皇帝的,这下倒好,一下子被扯到了地上,幸亏有地毯,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被磕成什么凄惨的模样呢! 关与君“呼了呼”被磕疼的另一只手,使劲地磨后槽牙;但是说出来的话,已经尽量让寒隐初那狗东西听不出来她想要锤爆他狗头的欲望: “圣、圣上,您这是……” 寒隐初终于舍得转过他那张总是躺着望天的脸:“如果你凑不出来钱……想要朕怎么罚你呢?!” 嘿这个狗东西!筹钱不是老娘的义务,而是老娘跟你谈条件的筹码啊!你可真是会混淆视听…… 关与君索性也撕破脸豁出去了,笑吟吟地说:“那皇上您就拿我爹点天灯吧!能用‘点天灯’的形式照亮京城的四方寰宇,也算是我爹最后尽忠了!” 寒隐初:…… 寒隐初懒得再跟关与君掰扯些没用的东西,但是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更引起了他的兴趣…… 寒隐初捏了捏手心中比上好的绸缎还要软滑的触感,感觉自己像在握住一块豆腐,一个大力就会被捏碎…… “你还是不是个男儿?怎么长了这般又细又小又软的手?” 关与君听来:你就是个细狗。 她强烈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圣上,我也是个‘男人’,不用动不动用‘细、小、软’这种词来形容我好不好?再说了,我还小,还是个读书人,正在长身体,比您瘦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寒隐初敛眸,头一次这般近距离仔细地打量着关与君: 长得就不用说了,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唯有一双眼睛“使坏”的时候显得顾盼神飞。 细长的脖子像未成年的小天鹅,让人感觉一折就断,这还算好的了,初见他的时候感觉只是一截干瘪的芦苇,风一吹就断了; 可能因为是年纪小加天阉的缘故,脖子上的喉结几不可见。 单薄的肩膀,干瘪的胸膛,不盈一握的腰肢…… 这样的男人成年之后也不像是会讨得到媳妇的模样啊!似乎自己让他入宫还真是帮了他的忙?…… 关与君不知晓寒隐初那狗皇帝的心中所想,若是知道,肯定要在心里狠狠骂上一句:你天生才适合当太监呢!你全家都是太监!…… “你们关家过的也不清贫,你怎么偏生就长得这般瘦小?你爹不给你吃饱饭吗?”寒隐初摩挲了手中另一个人的指尖,不解的问。 “啊?”关与君愣怔了,“那个……我只是个庶子啊,还是个没什么大出息的庶子,我爹当然对我不重视啊……” 至于她为什么是女扮男装的事,这几日她也搞清楚了: 她那个死去的姨娘,本来是想仗着“自己是个男孩”争宠,可是“自己”从小便是个胆小懦弱的性格,还因为“装男孩”的事越发谨小慎微,便惹得关老爹越发不喜。一应吃食用具怎可和两个哥哥同日而语? 反而后来因为不受重视,女扮男装的事也一直没被戳穿,直到姨娘去世。 “没什么大出息?朕分明看你‘能’的很啊~”寒隐初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都不错眼的盯住关与君,不放过她话语中的任何纰漏。 “呵呵~呵呵~呵呵~可能我就是当太监的料吧……”关与君只能尬笑,做出万分违心的解释。 可是这句话不知为何取悦了寒隐初,他用另一只手攥拳,放在唇边,遮住了他的轻轻一笑,关与君一时之间竟有些看呆了—— “小关子,事情办好了让黄宝给你提级;多吃点,长点肉,你这手摸起来都硌手……” 这狗东西真是不会说话,最后那句话明明可以不说啊!本姑娘还嫌你那大狗爪上的茧子磨人呢!…… 可是“职场达人”关与君依旧笑靥如花,乐呵呵地违心谢恩,放心吧,本姑娘肯定会多吃的!!! *** 关与君跑了趟礼部,将太后寿辰当天的计划安排要了过来,仔细研究起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早上会先在皇宫接受皇帝带头的王公大臣们的朝贺,然后大排銮驾,浩浩荡荡,出皇宫西华门,走北长街,折向西安门大街,经西四路口,往北沿西四北大街,经新街口,出西直门,直奔前朝时修建起的‘清漪园’,然后在清漪园内听大戏,开大宴。 寒隐初觉得因着是他登基后头一回,便想着办的体面但又不怎么烧钱,让黄宝和户部一同总办。 不仅皇宫、清漪园要置办妥帖,还要在西华门至清漪园的几十里大道旁,沿途点缀景观,搭建经坛、戏台、彩殿、牌楼,组织僧道念经,戏班演戏,夹道欢迎,以供途中观览,这就是庆寿“点景”工程。 西四路口的两座转角楼,就是在这次“点景”工程中营建的。建此楼作用,一是可以遮掩后面不够美观的民居,二是增添喜庆气氛,三是可以在楼上制高点设置警戒。 关与君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想来寒隐初前些时日问的她“工程质量”的事,也有在这两座“转角楼”上省钱的心思吧! 32 霸王餐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不过省下“转角楼”的钱这才“九牛一毛”啊! 寒隐初唉,咱们不仅要“节流”,更要“开源”呢! 关与君跟黄宝要了个护卫,还从御马监里挑了匹神勇且温顺的马,就让那护卫牵着马,马驮着她,沿着游行的路线进行考察。 御马监的总管太监多次看着关与君小小的一只,让护卫搀扶才能爬上高头大马的模样忍俊不禁,好心建议关与君要不要换一匹? 关与君不耐烦的摆摆手:“不要不要,就要这匹!只有这么仪表堂堂的马,才配得上我关公公!” 关与君都走出十几米了,又废了老劲调转过马头,问总管太监:“咱监这自查自改自纠的如何了?” 总管太监:…… 对于被委派来保护关与君的侍卫大哥而言,今日无疑是新奇的;他本来以为这般的大人物,定然是不好伺候的: “传闻中简在帝心的关公公”礼貌有加、平易近人,一路上还和他说说笑笑: “侍卫大哥、侍卫大哥,你觉得这处的视野是不是最好啊?什么?太后的视野?当然不是啦,是老百姓们围观的视野啦;” “侍卫大哥、侍卫大哥,你知道哪家郡王或者公侯家养的戏班子唱戏最好吗?……” “侍卫大哥、侍卫大哥,你知道京中哪家绸缎庄最大吗?……”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侍卫大哥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他们一路上按照太后寿辰的既定路线走走停停,小关公公不时掏出小手札来在上面写写画画;路过那两座“转角楼”的时候,小关公公还顺便停下,进行了一下考察:询问监工目前工程进展如何,以及花销开支等问题。 侍卫大哥瞧着小关公公掐指算了算,又继续眉开眼笑了。想来是没有发生贪墨类的事情。阖宫上下都知道了,小关公公算学一绝。 他们路过醉仙楼的时候,恰逢一只叉烧烤鸭刚刚上桌,香气都飘到了门外头。 关与君站在醉仙楼外,看着枣红色的烤鸭上桌,客人捡起片鸭肉的时候,粘连的鸭皮酥脆,瞬间断开,将外焦里嫩的鸭肉展现无遗; 醉仙楼的烤鸭还有点不太一样,和烤鸭一同上桌的是荷叶饼和蒜泥。看着客人们一口送下后流露出的意犹未尽,关与君瞬间觉得自己饿了。 “咕噜——” “咕噜——”关与君刚吞下口口水,也听到了另一声肚子叫的声音。 她偏头,看着的是侍卫大哥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肚皮。 五大三粗的大哥露出颇为腼腆的笑容:“本来卑职理应请关公公吃一顿的,可无奈银钱有限,吃不起醉仙楼的菜色……关公公,咱们不妨换一家?卑职定保关公公满意。” “不会有其他的馆子让我满意了……”关与君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口水,喃喃地说道。 侍卫大哥听到这话,先是脸色一白,心里顿时一沉,觉得坏了:关公公不悦了!—— 然后更令他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小关公公豪情万丈的拍拍胸膛:“我请!” 侍卫大哥仿佛还如在梦中,反问了句:“关公公的薪俸发下来了?” 但是也不应该啊?!他们的薪俸才几个钱?一年的钱能在醉仙楼吃个痛快吗?……旋即他似乎又想明白了什么,哦~定然是陛下的赏赐……唉,他们这些奴才、蝼蚁怎么能和小关公公这些红人相比呢?…… 侍卫大哥还沉浸在“自怨自艾”的哀怜世界中无法自拔,小关公公的话又一次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 “我也没钱,咱们去吃霸王餐!” “啊?!”侍卫大哥懵掉了,“这可是醉仙楼啊……不是一般的饭馆,吃顿霸王餐不是被打一顿或者是刷几天盘子就能了事的……关公公,不如咱们还是算了吧……” “这么啰嗦做什么!请你吃饭还不乐意了?!”说完,关与君也不看侍卫大哥的反应,直接来到他身后推着他就往前走。 就在醉仙楼门口短短的一条迎宾道上,侍卫大哥的内心做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等会吃饱了饭就拼了!即使被人家打个半死,也要保证小关公公的体面!…… 进门之后店小二对他们的组合倒是见怪不怪,热情有礼的拿出菜单,给他们推荐着上新的菜品: “这位客官,咱们醉仙楼啊,最近上了淮扬菜式,我给您说说您听听……” 侍卫大哥听到关与君点鲍鱼浓汁四宝、鸡汁煮干丝、桂花鸭围月季红等的时候腿就已经在抖了; 等到关与君说“再来两个素点的吧!一个清炒翡翠虾仁,一个开水白菜,再来一个烧四素,好了!” 听到这里,侍卫大哥对四肢的控制力,似乎又回笼了些许…… 侍卫大哥在雅间里压低声音和关与君说着话:“小关公公,怎么开水白菜都能卖?他们醉仙楼是不是店大欺客啊!” “非也非也~”关与君支起手指摇了摇: “开水白菜是一道川菜名菜,是用北方的大白菜心为原料来制作,用鸡,鸭,排骨熬煮,并用鸡肉蓉,猪肉蓉高汤调味,最后再在浇汤时淋一些鸡油; 那成菜,清鲜淡雅、清香爽口的很啊!” 坦白讲,关与君说的很诱人,侍卫大哥的肚子又觉出饿来了,可是也不耽误他的嘴唇子发白。 菜上的有点慢,两个人吃饭时更是互不交流、狼吞虎咽,宛如横扫千军般。 即使侍卫大哥始终提心吊胆、七上八下,也不影响他品尝美味,甚至吃到最后,他都要哭出来,差点抱住关与君:“小关公公,卑、卑职从未吃过如此美味!我等会立时赴死,也死而无憾了……” 正用牙签剔着牙的关与君瞪大了眼睛:乖乖~有这么夸张吗? 正说着呢,小二带着账单走了进来,侍卫大哥也早已寻摸好了逃跑路线:跳窗虽然狼狈些,但确实更快…… 说时迟那时快,侍卫大哥眼疾手快地将店小二一把摁倒还点住了哑穴,反身拽起小关公公的胳膊就要跳窗—— 33 称兄道弟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与此同时,关与君从袖中掏出的一块腰牌“唰——”地扔到桌子上,可是她人却瞬间被拽到窗边,场面一时尴尬。 店小二爬了起来,一看桌上是块“大内采买”的腰牌,眼睛亮了亮,有可能是个大主顾!不过…… 关与君看了看自己一条腿已经骑到窗棂上的局面,清了清嗓子:“咳咳!本公公因为吃的撑了所以想活动一下~~~ 本公公今个在你们这吃的还不错,恰逢太后寿诞,宫里也需要家酒楼帮衬着,本公公也不多跑了,就你们家吧!帮本公公把贵楼的掌柜的喊来吧!” 店小二听得眼睛都亮了,撒丫子就跑了出去,可是刚出门就又回来了,指着自己的嗓子“嗯嗯啊啊”个不停。 Emmmmm,尴尬了…… 侍卫大哥红着脸,上前就给人家解开了哑穴。 而醉仙楼东家听说大内的采办公公想要和自己馆子做生意,心情是又惊又喜的: 喜的话不用过多解释,天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自家何德何能会被天家看上?! 惊的话也是如此,天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自家何德何能会被天家看上?! 宫里有尚膳监还有尚食局,还需要假手他人吗?…… 听说那采买公公年轻的很,就担当在油水这么大的缺儿上吗?…… 所以醉仙楼东家,怀着满腹疑惑接待了大内来的“关公公”。 侍卫大哥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能在外间看见醉仙楼的老板的表情,一时诧异,一时兴奋,一时张大嘴巴不知所措,一时又拊掌大笑点头连连。 侍卫大哥看的是万分狐疑,战战兢兢的享用着店小二端上来的香茗…… 等到他们二人走出雅间的时候,似乎是谈拢了,醉仙楼老板紧紧攥住小关公公的手不放:“关公公啊,承蒙您提携,使我等升斗小民也能沐浴到天恩浩荡,小人是万万没想到这等好事会落到我们醉仙楼头上啊……” 小关公公虽然身形、身高都好似比那老板小出一圈,但是气势真的有黄宝公公那般不怒自威的感觉: 只见他昂首挺胸的阔步在前,一只手被紧紧攥住,另一只手却豪情万丈般的指点江山—— “兄长放心,经此太后寿诞,兄长的醉仙楼绝对会在全大雍打响名气!让咱们醉仙楼啊,‘更上一层楼’!” 两人俱都笑的恣意,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话音刚落,小关公公招手将方才的店小二喊来:“小二,结账!” “哎哎哎哎,关公公说这种话,是不是看不起兄长我?!”醉仙楼的老板赶忙将店小二挥退,一脸受伤。 “关公公将这等天大的好事让我们醉仙楼来干,为兄我仗着虚长几岁,‘大言不惭’地喊公公一声‘弟弟’,当兄长的还不能请弟弟吃顿饭了?你要是还非要结账,那就是看不起我了!” 然后小关公公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侍卫大哥惊呆了,更令他瞠目结舌的事还在后面—— 醉仙楼老板一挥手,就有人递上一包鼓鼓囊囊的钱袋,看重量听声响,比他干侍卫这些年赚的多多了…… 关与君看人老板打算塞她“贿银”的模样,登时就变了脸色—— “怎么,看不起我?哥哥啊!咱这可是正经买卖,万不可再有这等行径了!我关与君生平最恨的就是‘中饱私囊、徇私枉法’的事!” 醉仙楼老板直接被关与君凛然的脸色和声势镇住了,这、这不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人情往来’,怎么反应就这么大呢?…… 但是毕竟是人精,醉仙楼老板立马调整好:“是为兄唐突了!在这里给弟弟赔个不是!但是弟弟帮了为兄这么大的忙,总不能让为兄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关与君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人家说的也在理啊?!不过拿点什么才不违背原则呢?…… 侍卫大哥拎着两只烤鸭出门的时候还如在梦里,身后的小关公公也拎着两只烤鸭热情地和醉仙楼老板话别。 今儿这顿霸王餐,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吃完了? 不仅如此,小关公公还很大方地让他把一只烤鸭带回家里,一只烤鸭带回去给同僚们分着吃。 侍卫大哥把鸭子送进家之后,看见小关公公正摸着自家的土坯茅草房发呆。 侍卫大哥头一次因为家贫而感觉羞赧起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小关公公,家里乱的很,不是您这种贵人落脚的地方,也没什么好茶叶给您沏……” “无碍,本身就是我自己不进去的,免得劳烦招待;对了大哥,你当差这许当年,家中还是如此清贫吗?” “是啊,”侍卫大哥接茬:“俸禄虽少,却也比单纯种地强多了;再说了,给皇家当差,说出去是多大的体面啊!” 关与君没有说话,不该是这样的。 但是她自己又给侍卫大哥打着气:“放心吧,很快就会不一样的!” 下午的时候,小关公公没有再转,反而向他打听了京郊著名的寺院和道观。 小关公公兴奋地搓搓手:“咱们下午去吃斋菜咯!” 刚出发,小关公公就犯了难,看着那两只烤鸭的眼神难分难舍—— “拎着烤鸭去拜佛,肯定会被人打的~可是送回宫里,就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小关公公拧着眉,一脸两难。 最后,才露出恍如与爱人割舍般的决绝神情:“罢了,不就是两只肥而不腻、鲜香动人的烤鸭吗?!打狗就打狗吧!” 然后恍如就义一般,就送到宫外的守卫那,让他们把东西递进去。 下午吃斋饭的时候,倒不至于还去坑人霸王餐吃;小关公公吃完野菜拌饭后,一抹嘴巴,屁颠屁颠地去找参禅的住持了。 被拦住后还一脸正色,跟小沙弥说有解救苍生的大事,即使住持再忙,也万务通禀。 关与君神色严肃,丝毫不似作伪,即使嘴角还有点绿色的菜汁,也无损于她的微言大义。 小沙弥还真被她唬住了,急急忙忙地就去找住持了。 34 三分之二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更是十分不客气地去敲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的门,还是大门!第一户人家主家不在,小关公公就有些怏怏地离开了。 幸亏这些王孙公子们都住得近,一户接一户的敲就是了,刚来到第二家,还没来得及叩门,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手中还拿着根牙签,不友善地问: “你们是谁?连我们蓝家的大门都敢叩?疯了不成?来人!——给爷把他们给我打……” 侍卫大哥严阵以待,小关公公却老神在在地耸耸肩,无所谓地说:“罢了,既然蓝家无意在太后寿宴上讨的天家欢心,那咱家我也没这个必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蓝小公爷顿时眼睛一亮:“太后寿诞?敢问……公公可是给上次的‘侍郎选拔考试’出题的关公公?” 小关公公双手抱胸鼻孔朝天,无声地做了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 “哎呦喂!这可是稀客啊!”蓝小公爷忙不迭的问好,让一旁气势汹汹拿了家伙事的管家抓紧时间去换轿子,他要和关公公进屋说话。 小关公公派头十足的抬起手:“不用啦小公爷,关某我也算听过小公爷您的大名,想来这个差儿事,您不会让太后失望的……咱们去门房那坐坐好了……” 蓝小公爷两条肉缝般的眼睛笑的更是看不见眼珠,赶紧去让人准备茶点。 等到关与君说明来意的时候,蓝小公爷不住低头称是,更是和关与君一时之间“哥俩好”了起来。 “不过……”蓝小公爷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这等好事,我还以为照旧会落到太后内侄子那夏公子手中呢……” 关与君噎了噎,她还没编好理由呢!毕竟她关与君是“捡到篮子就是菜”了,哪管谁还“沾亲带故”的呢! 可是人家蓝小公爷,自己就给自己了答案:“我知道了,想来定是夏公子因为不满考题的事,做了什么令公公不快的事情呢!” 蓝小公爷状似不经意地和盘托出,实际上一直在茶盏后面偷偷观察关与君的反应—— 是夏日森?!关与君的神情有些愣怔,她迅速调整过后就对蓝小公爷说:“蓝小公爷说什么呢?本公公只是在挑最合适的人选罢了……” 蓝小公爷的脸上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笑吟吟地说:“不管怎么样,公公还是要小心那夏日森的……他仗着是皇室姻亲,什么事不敢呢?!” 关与君在心底撇了撇嘴:他夏日森让人当枪使,你姓蓝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等到两人出蓝府的时候,侍卫大哥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加上刚才主家不在的那户,这些人家不都是他今天上午跟小关公公说起的吗?他这是要做什么呢?…… 这些事情他都不得而知,但是他今日跟着小关公公见了不少世面吃了不少美食,回去可得跟同僚们好生吹嘘一番…… 等到他们二人分手,关与君摸着肚皮满意回宫之后,果不其然看到寒隐初那个衰仔正慢里斯条的拿着她的烤鸭蘸酱吃。 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关与君默念三遍之后,才摆出一张笑脸,狗腿地上前请安:“圣上,我特地给你打包回来的烤鸭如何,好吃吗?” “特地?”寒隐初挑着眉,显然是对这一说法并不相信。 关与君忍住想爆擂他的冲动,“嗯呢~”了一声。 寒隐初倒是不拘小节,他吃下最后一块卷饼的时候,还十分不讲究的用手舔了舔指头;然后卷起袖子,胡乱地抹了抹嘴角,在绣了云纹的袖子上,十分不讲究地留下了点点酱渍。 “小关子,你今天出去了一趟,可想好你‘生财’的‘锦囊妙计’了?” 寒隐初这般上套,关与君更是兴奋:“可不是呢圣上!我今日可是满载而归啊!保管能给你省下三分之二的银钱!” 寒隐初眉头一动,他的预算怎么也有百万银两之巨,不如,就让这小关子大胆搞搞试试?反正花钱不会更多了…… 思及此处,寒隐初更是大手一挥,给予她更多便宜之权。 可是第二日,锦衣卫就呈给他各种他都看不懂的情报: 从西华门到清漪园的诸多牌楼上,俱都挂出了硕大的横幅,其中,地脚最好的那处挂出的横幅是这样的: 广告位招租——此处位置上挂出的东西,在太后寿诞之日,将有五千人同时看到;有意向者,请将买断价格留下,价高者竞得;起价:一万两。 其他牌楼的位置,会根据位置而相应调整上面出现的两个数字。 “广告?这是什么意思?”寒隐初纳罕,然后在“公文奏章”一个叫“附注”的地方,看到了答案:广告,即广而告之—— 嗯~有点意思,寒隐初心想。 但是寒隐初还是有点不明白,他向递信儿的锦衣卫表达震惊:“小关子这究竟搞的是什么鬼!” 可是锦衣卫,却把这感叹句,当成了疑问句。 锦衣卫摸了摸后脑勺,憨憨的一笑:“回皇上,俺也不太清楚,小关公公管这叫……叫……哦!‘招投标’!”说完,用粗糙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大脑瓜。 寒隐初:……怎么现在宫里的人都被关与君带的不会自称“奴才”了吗? 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经坛、戏台都搭好了,寒隐初心情不错,起码事前控制住了,还省下不少银子;可是当他听到关与君说不用请和尚、道士诵经,也不请人戏班子的时候,直接黑了脸: 那太后生辰那日就看空台子吗? 等到他终于逮到机会寻到现在比他还忙的小关子的时候,小关子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圣上您放心,人绝对有,还不花您一分钱!” 说完,还以他正在准备膳食的事脱不开身,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寒隐初看着那迅速跑没的小小身影磨着后槽牙,若是关与君真让皇家失了体面,他倒是很想尝尝关与君细瘦的脖颈里会流出什么滋味的血…… 35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领着醉仙楼的东家进了尚膳监,手头拿着一个算盘不停的“啪啪——”算账。 她算了一下太后寿诞的几项支出,约莫就是置办新衣,制作金辇轿舆,搭景、戏台,打首饰,办流水宴,修缮宫殿,请仪仗队,赏赐百官,最后再加个装修费。 修缮宫殿的支出砍掉,宫殿才建没两年呢; 装修费省着点花,只装点太后看得到的地方即可; 赏赐百官这个她自有妙计,砍掉; 做新衣裳和首饰的关节和装修费一样,少花点; 金辇轿舆的“名车”那项也能省点,左不过只有太后和皇帝才能做轿子,寒隐初也没什么后妃,那些太妃什么的也免谈,不做乘坐辇轿的考虑; 搭景观和戏台子以及请仪仗队这个省不了,但是好在提前让工部去算了“工程造价”,支出都是合理的。 还真别说,工部头一回有了在皇上面前露面的差事,还能帮国库省银子,能不攒着劲办好吗? 再加上她拉的一些林林总总的赞助,肯定能省下不少呢!…… 关与君乐呵呵地傻笑,忽然不远处的一道呵斥声打断了她的美妙心情: “你怎么做事的?!下作的东西,这可是给皇上和太后要吃的东西,你还想着偷偷摸摸顺了去吗?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看我不打死你!……” 说完,就将手中的拂尘一下一下朝下首跪着的人抽去,那瘦弱的脊背不住瑟缩发抖,宛如一截受狂风凌虐而不住摇摆的修竹,看得人心都要揪了起来—— 正在交谈的醉仙楼东家和正四品的尚膳监太监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甚至主动规劝着关与君: “关公公,您也别怪左少监心狠手辣,后厨中手脚不干净的人多的是,就需要‘杀一儆百’呢!” 还是不能习惯封建社会的关与君也只能把头偏开…… 忽然,被打之人一声压抑的痛乎响起——“嘶……”——关与君猛然回头,好生熟悉! 那空灵与澄明的嗓音,来自于她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关与君“蹬蹬蹬——”地就跑了过去,一把推开还欲下死手打人的左少监,慢慢搀扶起了地上跪着被打的人,把他从头看到脚,略有些焦急地问:“落哥哥,你没事吧!~” 跟随关与君而来的尚膳监太监和左少监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小落子竟和最近的大红人小关公公私交甚笃?! 关与君扶起落遥空,感受着掌中硌人的手感,心疼的无以复加…… 落遥空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紧咬贝齿,在关与君的搀扶下撑着膝盖支起身子来,看着关心他的关与君,露出一个力竭般的笑容:“小关,你如何在这里啊?!” 他那一笑,宛如春回大地,语气中也无任何被打的凄苦与委屈,只有得见故人的惊喜与温柔。 左少监看得是惴惴不安:这小落子也太会装了吧!?他哪有那般孱弱?!看小关公公心疼他的那个样子,待会说不定要怎么“整治”自己呢! 关与君紧紧抿着唇,一副不悦的模样,她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倒是一直把寻找救命恩人的事搁下了;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却看到恩人过的如此凄楚! 关与君纵使再生气,可断也不愿做出以势压人的事情来—— 她只是强忍住了愤懑:“左少监,我落哥哥偷东西的事是真的吗?” 左少监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这、这倒没有,我就是看着他像是要做什么手脚的样子……” “既如此,下回便不要如此行事了。”关与君冷冷地打断了他:“刑部的堂官审案,都要‘捉贼拿赃’呢!” “是、是!”左少监点头哈腰,忙不迭的称是。 *** “小关,谢谢你!~”落遥空扶着腰,给关与君上了一盘荷叶软饼,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 关与君正对着“千腌万熏虽辛苦,蒸尽樟茶方得炸”的那道樟茶鸭子直流口水,对自己篡改古诗词的诗并无丝毫内疚之情。 关与君的嘴角都要咧到脚后跟去了:“该说谢谢的是我呢!落哥哥,劳烦你给我做这么好吃的‘樟茶鸭’!” 关与君丝毫不掩饰和落遥空之间的亲昵,让候在外面看似“服侍”实则“偷听”的太监们听的是一清二楚。 没办法,人性总是这般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落哥哥过的舒坦点…… 不过…… “落哥哥啊!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落遥空白玉般的手指为关与君卷起一块鸭肉:“我叫落遥空,区区贱名而已,还怕污了小关的耳朵呢!” 关与君的头立马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怎么会!?‘海水落眼前,天光遥空碧’,落哥哥的名字很有意境呢!” 但同时她心里也犯着嘀咕:落空……遥知旧游处,落落空遗躅……这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寂寥的名字…… 可是她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大口吞下落遥空递来的鸭肉:“我现在知道了落哥哥的所在,日后定会常来找落哥哥玩的!……” 这话在外间的人听来,就是:小落子以后不是人尽可欺的小太监了,他有人罩了。 她话别了落遥空之后,那尚膳监左少监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执着和不精神,主动凑上来还和关与君说着落遥空的“坏话”: “关公公,那小落子不过是个‘爹死娘嫁人’的不祥之人罢了……您何必要和他那种人为伍……” 关与君很不喜欢这种话:“左少监,咱们都是‘奴才’,何必还要在自己人堆里分个‘三六九等’呢?” 人家那都是搞什么雌竞、雄竞,你说说你个太监就没必要内耗了吧?再说了太监争起来那叫什么?阴阳人竞啊?! “左少监,您记住我一句话: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希望咱们这些‘人下人’,都可以以此共勉!” 说完,关与君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们,让他们自己体会去吧! 36 春分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走后没多久,尚膳监就有风声传出,小落子很快要被关公公提拔带去司礼监了! 一时之间各种巴结的人纷纷上前。 关与君吃完了鸭子回了养心殿,正好看见寒隐初居中坐着,既不批阅奏章也不看书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大门,似乎是在等关与君回来似的。 关与君心下古怪,战战兢兢地请了安。 寒隐初神色淡淡,优哉游哉地拿起一本奏章,开始无视关与君。 关与君:……你没事吧?! 寒隐初隐在一本早就批阅好的奏章后面,不辨喜怒的声音传来: “你把醉仙楼的东家带去了尚膳监,是想着让外边的酒楼给太后做菜吃吗?” “是啊!~是啊!~”关与君正等着狗皇帝接着往下问,然后好跟他阐明自己“绝妙”的idea,可是他却兴致缺缺,换话题了: “听说,你还不教人准备打赏的碎银子?”虽然这一点,他寒隐初是万分支持的。 “对啊!~对啊!~”狗皇帝,消息还蛮灵通的啊!关与君心想。 “如果真的按照这么搞,那朕就必得答应你什么‘定编’的变革了,你拟好新的章程了吗?” “是的!~是的!~”提到这个,关与君更是兴奋了,她打算跟着狗皇帝明说,她打算太后大寿那天,借太后的口宣布这项好事…… “你在尚膳监碰到的那个熟人小太监,就是他在夏日森找人把你丢井里去的时候救了你吗?” “没错!~没错!~”关与君刚傻呵呵地回答完,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整个脸都绿了,寒隐初这狗东西知道了…… 但寒隐初,却丝毫没有追究她的意思:“既是你的救命恩人,如何不把他引荐过来?凭你现在的‘权势’,把他‘拯救于水火’不是轻而易举吗?” 关与君不太理解:“落哥哥做菜很有天赋,他待在尚膳监更会‘发光发热’才是。”更何况我还在尚膳监帮他撑腰了,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人欺负他了才是。 寒隐初心底隐隐有些不高兴,但他说不出来不高兴的根源在何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开始冷嘲热讽地输出:“怎么会有人叫‘小骡子’啊?……” 关与君仗着有奏章挡着,狠狠地白了寒隐初一眼:你才是骡子,你全家都是骡子! 关与君一直没有回话,寒隐初放下了奏章,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咳……问你话呢,怎么还不正面回答?你为何不把他调司礼监来?” 嘁~谁稀罕啊!真以为靠你最近的司礼监是什么好去处啊! 关与君心底再能腹诽,也不敢把吐槽宣之于口,她清了清嗓子: “我关与君既然志在追求‘公平与秩序’,又怎么会为了其他人的缘故,而自己打头先创造不公呢?”这话倒确实是真话,关与君也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哈哈哈哈哈!~”这话不知怎么取悦了寒隐初,他肚皮笑的一阵发软,手中的奏章都无力的落下,落在他又穿回的道袍上。 他笑够了之后,一边抚着肚皮说:“小关子,不过你说的那话倒是很有意思……什么‘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伸能缩,方为丈夫’,这话形容皇爷爷的一生,倒是‘恰如其分’……” 泥腿子。关与君不知腹诽几次了,面上依旧“温柔”地纠正着寒隐初:“‘能伸能缩’的是王八,‘能屈能伸’的才是丈夫……” 寒隐初面色一僵,好险好险~他差点就让人把这话给皇爷爷写个条子然后烧过去了……幸亏小关子纠正了自己,要不然可就在先人面前出大丑了…… *** 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花百卉争明媚。 关与君天天数算着日子,终于太后的寿诞,在春分这日如约而至,当真是好日子啊! 不止整个皇宫上下,大家都打扮的全然一新,来朝贺的文武百官,自然也是拾掇的都精神焕发。 关与君看不着其他官员们的穿着,但是她看得见寒隐初的;拜上次“掉裤”事件所赐,寒隐初以后穿衣服绝不会假手关与君。 此时她就乖巧地站在一旁,看着赏心悦目的狗皇帝穿着吉服: 许是不想抢太后的风头,寒隐初只选了身淡黄色的云肩通袖龙襕圆领袍,上面绣的也不是龙,而是云蟒; 戴上了“二龙戏珠”的翼善冠,看着就像戴上了米奇头套…… “笑什么?”寒隐初提了提裤子,确定裤带系紧了,看着关与君痴笑的样子十分不解。 “嘿嘿嘿~我在想,日后究竟哪位姑娘有如此荣幸可以成为圣上的‘皇后’,成婚后可以天天给皇上戴翼善冠……”关与君笑着回话,脱口而出的奉承之语都不用打草稿。 可是寒隐初,却破天荒地的真的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他今年就要年满十八,之前因为时局不稳、他年纪小等重重因素,婚事一直没提上日程,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朝臣肯定会提这一茬的…… 余光不经意地一瞥,看着关与君却笑的十分开怀,不禁心中不虞,想到自己要娶亲,他竟这般高兴?…… 又来了又来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虞是什么,只知道上了步辇后,他的心情也没有愉悦的起来。 寒隐初上了这穹顶且环廊围绕的十六抬大轿,闭目养神。 没一会就掀开右边的轿帘,“小关子,朕怎么记得齐王用的都是‘二十抬大轿’啊!” 关与君表情夸张的反问:“是吗?齐王当真是乱臣贼子,竟敢如此僭越?!就连太祖皇帝规定的‘不许过分奢华靡费,皇帝都只能最多坐十六人抬大轿’的规定都不放在眼里……” 寒隐初:……还真拿他没办法!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把难题抛回来了,还扣下了皇爷爷的“帽子”!不过也无所谓,是自己要他节俭了,自己并没有必要去和齐王那个短命鬼攀比…… 寒隐初安慰着自己,在去接太后的路上调整好了心情—— 37 掰扯掰扯轿子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等寒隐初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太后自然乐呵呵的穿的焕然一新,等待儿子的请安朝见。 关与君看到太后的模样也不禁大吃一惊,这哪是她想象的垂垂老矣的奶奶形象啊,分明就是风韵犹存的美少妇啊! 她原以为早期跟着男人们打天下,后来历经夺嫡斗争的太后,到她四十岁寿诞的时候肯定也会很苍老,没想到人家太后却是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脸啊! 只见风韵犹存的太后娘娘,头戴一顶“九龙四凤冠”:龙为金,凤为点翠,龙衔东珠,珠有翠盖;各类宝石、翠钿数量繁巨,却又罗列有秩的装点着这礼服冠。 看着这估计得有半米高的发冠,怎么也得有个四五斤沉吧! 但是关与君又沉思,这“九龙四凤冠”少说值一套房,还是四合院那种级别的,把它顶在脑袋上,是否也算是甜蜜的负担了呢?…… 再往下看,那张不停歇的笑脸上,贴了珠翠面花的面饰和绑着皁罗额子,也就是抹额;即使抹额是皁罗的颜色,也丝毫不耽误皇太后回春的面庞笑靥如花。 想来也是,上无公婆,老公早死,儿子还是执掌天下的皇帝,后宫的太妃们任她搓圆揉扁。如果换成她是太后,她做梦也会笑醒的。 再往下,是太后娘娘深青色的庄重翟衣,身长至足,无裳,和下面蔽膝的款式倒是交相辉映; 玉佩、小绶、大绶还有诸多关与君叫不上来等物更是数不胜数,关与君像个土狗一样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寒隐初给太后行完大礼一并送上寿礼,就亲自搀扶起满身珠玉玎珰宛如人形圣诞树的母亲,走出慈宁宫,乘坐轿辇去御门接受百官朝拜。 出门的时候,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还是只有朕来时乘坐的那辆轿子?”他跟关与君耳语道。 关与君歪着身子,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跟寒隐初说:“圣上,预算不够啦!宫内只能造一抬大轿啦!” 好嘛!他说那“一个大子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抠唆怪关与君,如何就舍得把钱花在他这个不是“刀刃”的皇帝身上了! 他说嘛轿子里的空间如此宽敞,原本他关与君本身就是打算让两个人坐的……寒隐初忍住爆锤关与君的冲动,将太后扶了上去。 不行不行,省钱是自己说的,不能乱打人……而且今天是母后的大喜之日,不能让她老人家看到一星半点儿类似于打人等不愉快的东西…… 但是不找茬,他也很难咽下这口气!寒隐初磨了磨后槽牙,趁着还没进轿子的空档,皮笑肉不笑地问关与君: “小关子,朕和太后两人,却配不得什么‘二十人抬大轿’、‘三十二人抬大轿’?” 面对这种明晃晃刁难的问题,关与君咧着嘴,一派天真,一副“忠臣良将”模样般的回答: “圣上,不是小关子不舍得花钱造轿子,而是这宫道狭窄,极限就是能容纳十八人啊! 小关子想着十六这个数字的寓意比十八要好: 一则没有逾越祖制,二则太后娘娘最喜欢石榴花,谐音十六,三则呢圣上您是十六岁继位,四则今日不止是春分,还是二月十六; 四四正好十六,您说十六是不是俨然已经成了太后娘娘的幸运数字了啊! 再说了,太后娘娘和皇上共乘一轿,方显得母子情深,帝王事亲至深不是?” 寒隐初:……他这套说辞是现想的还是早就预备下的? 人精儿似的关与君,如何会看不出来帝王如今有点下不来台阶? 她立马狗腿似的凑上前去:“圣上,等会您和太后娘娘去游街的时候,我给您二人都准备了二十三匹马拉的华殿式大马辇呢!” 寒隐初淡淡地用鼻子哼出了一个“嗯”字,表示关与君的马屁,又拍对了地方。 “多的呢?” “多了没有,只预备太后和圣上两人的。” 问完这句话,寒隐初的心情才是真正的多云转晴,自己都不知晓如何就舒坦了,打量着关与君,赏了她一个笑容,就迈着长腿进去和太后共乘了。 他们一路去了寒隐初御门听政的地方,要去接受百官的朝贺,这一环节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关与君就先溜了,她得提前候在太后的銮驾等会会经过的长街上,然后跟着一起去清漪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太后换乘的超大马车终于从皇宫西华门出来了。 进了北长街后,看见的第一个牌楼上,悬挂着一幅硕大无比的画卷,太后掀开帘子的刹那,忽然那画卷展开,一幅《百鸟朝凤图》跃然于纸上,上面还有行云流水般的大字横幅,书写——沧浪斋恭祝太后娘娘千岁! 太后头一次经历、乃至是看到这般新奇的祝寿方式,高兴的合不拢嘴:她的皇儿给她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同时心底又不由得担心,这得何等靡费啊! 太后还不知道,这画不仅没花钱,画馆还借着她老人家过生日的人气打广告,还得皇室倒贴一笔钱呢! 寒隐初看了,挑了挑眉便开始寻找人群中的关与君—— 画作倒不见得是什么大家之作,但胜在色彩艳丽、画幅居大,扎眼的很……那字为了“大”从而凸出“沧浪斋”这个书画斋赞助商,便只能“少”; 没想到是个画馆竟这般大手笔的盘下了这个做“广告”的最佳位置啊……看样子京中的有钱人还是藏龙卧虎、多如牛毛呢…… 紧接着上了西安门大街,是个杏花村的酒行老板候在原地;车架似乎早就商量好了,停在此处,那老板诚惶诚恐地给太后斟了一杯杏花村特制酒水。 竟还有这种安排?!太后纳罕的看向寒隐初,得到对方心里很慌面上却沉着点头的回覆。 小关子真是狗胆包天!外面的东西如何敢给太后入口?!寒隐初心想。 关与君却是丝毫不care,他寒隐初即使信不过她关与君,也该信得过他的锦衣卫亲兵吧!老早就把守好这酒行老板和他酿的酒了。 38 可是人家给钱了啊~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杏花村老板先是给太后叩头请了个安,然后才敢拿着酒水上前。 他一直不敢直视凤颜,端酒的盘子还连带着哆哆嗦嗦,太后的大丫鬟替他托了一把盘子,然后接过了杯中酒波不住荡漾的酒水。 太后接过,先嗅了嗅味道,看着浅红色的酒水不住赞叹:“此酒波荡漾如红宝石,嗅之却如水果般清冽,一看便知是酒中极品啊!——” 说完,用宽大的袖子掩面,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嗯……这果酒是石榴酿的吧?清甜爽口,香气怡人,实在是上等的果酒;不知这酒叫什么,老板?” 那老板的身子尽量缩在托盘后,头也使劲低垂着: “太后娘娘遍饮好酒无数,此酒能蒙太后娘娘赞一个‘上等’,已是小老儿三生有幸;听闻娘娘喜好石榴,小老儿便特地酿出此酒来贺娘娘寿诞!太后娘娘如蒙不弃,不知给此酒赐名便好?” “嗯……”太后倒当真细细思索起这个问题来:“这石榴艳红若丹,籽粒饱满……不如就叫这酒‘丹若实’?” “丹若实……好啊!好啊!小老儿谢太后娘娘赐名,恭祝太后娘娘万载千秋!如同这石榴般百籽同房,尽享天伦!”杏花村老板行了个五体投地般的大礼,对太后表达着真心的感谢。 能不真心吗?经此一遭,全国都要将他的“丹若实”传出名了。 寒隐初心底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这些经商的果真是无商不奸: 关与君前不久才公布什么“太后寿辰招投标计划”,他立马就能将酒酿出来啦?朕看那果酒本来就是恰逢今年酿出来的,他又赶上这么股“太后喜欢石榴”的东风,所以才肯出大价钱盘下这么一个给太后“献酒”的机会…… 不过也合该人家发财,能有这胆识和魄力并当机立断…… “平身吧店家,麻烦等会给哀家留下一坛;皇儿也来尝一口……”太后给伴驾的皇帝也递过去一杯酒。 许是知道自己即将发大财了,杏花村的老板也敢满脸含笑的抬起头来了,回答着太后的问话: “这酒本就是为太后娘娘所酿,给太后娘娘多少都是使得……的……”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恍如酥掉了半边身子,又变得不会讲话了起来,直接呆愣地盯住太后,嘴巴一张一合,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太后疑惑地皱眉:“怎么了?哀家脸上可有什么东西不成?” “小老儿不敢说,还请太后娘娘恕罪!”那老板又第三次跪倒,这次隐约带了哭腔。 “哀家恕你无罪,起来回话。” 那老板倒像个三岁小儿,自己撑着膝盖抹着泪花就起来了: “方才小老儿抬头一睹芳容,顿觉太后实乃仙子下凡,太后娘娘颜丹鬓绿的模样,实在是比那酒更配得上‘丹若实’之名啊!” 寒隐初“啪——”地一声面无表情地捏碎了酒杯,一块碎瓷片“咻——”地一声飞出,勾起了帝王袖子上,宫人们花费了数月心思才缝制好的圆领袍上的一根丝,顿时让这件袍子有了瑕疵。 寒隐初的心情也有了瑕疵。 有人当着你的面,在你娘的生日上调戏你娘,换谁心情能好呢? 但是太后娘娘显然不这么以为,她不仅听完的一刹那就笑的花枝乱颤的,更是笑的前仰后翻,直言要给人家赏赐。 好家伙,人家刚才献酒没得到太后的赏赐,夸了两句“年轻”就有了平白的恩典。现在所有人都掌握了给太后祝寿的秘诀了。 也是,花团锦簇的祝寿词偏要写成晦涩难懂的八股文,要谁谁也不惜的看,还真不如直球的马屁。 给太后写长篇大论祝寿词的那些“状元们”,都是在卖弄自己的才学,倒不在意太后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唉~”太后娘娘伸出把指甲染成丹红色的手,拍了拍寒隐初:“皇儿莫恼,人家也只是有感而发、实话实说嘛!” 她让翟衣衬得显得稍许老气的面容顿时就因为鲜活的大笑和红艳的指甲而更生动美丽,这才对嘛!谁过生日当然谁最大啦!哪有谁才刚过四十就喜欢什么“千秋、儿孙满堂”之类的祝福呢! 已经凑到跟前的关与君,顿时灵机一动,她招手过一个跑腿的人来,让他去跟梨园那边的戏班子传个话…… 布置好一切,才发现寒隐初已经把含怒的视线调转了自己…… 关与君左顾右盼,发现只能是看自己,于是便朝着寒隐初点头哈腰,又露出温软的笑意,暗中对跪地的杏花村老板挥挥手,示意快撤—— 那老板飞速地朝寒隐初和太后娘娘叩拜行礼,连赏赐都来不及拿就一溜烟跑了。 紧接着车马继续起驾,还依稀能听到太后恍如又年轻起来的,如同银铃般的笑声和说话声:“等着让人把赏赐给那老板送去……” 关与君在车马外觑着寒隐初的脸色,真生气了?…… 可是太后首先是一个女人,然后才是他寒隐初的母亲啊,不就是夸一句“年轻貌美”嘛,怎么就生气了…… 封建男权思想要不得啊!关与君喟叹,同时小声地劝解着寒隐初: “圣上,人家给钱了呢!”还是大手笔呢!这下心里好受多了吧! 寒隐初:……刚才只是生气,现在却是想杀人了怎么办? 一个人给你钱,夸你妈好看……这是哪门子的安慰逻辑! 但是关与君却感觉还委屈的很呢!碎碎念地说: “圣上,您生气归生气,可是千万别喊打喊杀的啊!那杏花村老板只是太实在了而已;您后面找他茬,太后娘娘知道了也不会赞同的……” 若是人家上赶着给他送钱,他却一下子给人砍翻了,这以后怎么让她开展招商引资?对京畿地区的营商环境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啊!…… 寒隐初不可置信地看着关与君:他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自己是不是对他太宽容了?…… 再说了,他也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要人家平头百姓的命,在他关与君心里他就是这般桀纣之君?…… 39 大赦天下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一时之间,寒隐初分不清楚究竟是因为“太后被‘调戏’”还是“关与君觉得自己是个暴君”哪件事更让自己更不开心。 走了一会太后忽是想起了什么,她掀开帘子问着寒隐初:“皇儿,哀家怎么觉着这寿过的和往常大不相同呢?” 路线什么的沿着惯例就是了,她虽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但总感觉有很多细节处都大不相似了。 这种不同,不止是因为沿途多了许多各色商人们挂出的横幅。 就好比现在,因为越发进入闹市和居民区,夹道都是欢迎的百姓,从车上看来简直就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都可达到“万人空巷”的地步。 而且他们似乎每个人都穿上了喜庆的新衣,脸上也都挂着真心实意的祝福笑容,并不是被强拉来观礼的模样。 正说着,他们刚刚经过一座牌楼,便如潮水般传来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声音。 百姓们手中有的拿着飘扬的彩旗,有的捧着新采的鲜花,还有的敲着鼓、打着锣……比起整齐划一,有种发自真心的热闹欢快。 寒隐初丝毫没有因为母亲的声势比自己的壮大而有丝毫不虞,他一边招手跟民众们打着招呼,一边和太后说:“母后只发现多的东西,没发现少的东西不成?” 太后看着沿途的街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无不仔细的瞄了一遍:“没有啊……” 寒隐初笑着答复:“那小关子做的实在是对极了,他令府库将本来要铺地和点缀街景、遮掩破旧建筑的绸缎,拿到宫外去和人家绸缎庄换成了大量平头百姓用的再普通不过裁衣服的料子,然后以母后您的名义免费分发给百姓,所以您看到的场面,真的就是大家自发的穿着新衣服,来给母后您贺寿呢!” “小关子?!”太后惊讶地捂住嘴,又惊又喜: “你还真别说,用那般名贵的料子只做一次性装饰,确实是没有必要……这小关子哀家也听你表哥提起过,原以为是个什么油嘴滑舌的佞臣,这么看来倒是个忧国忧民的!~” 夏日森?!寒隐初有些不高兴的摩挲着手指,那狗东西又跑母后那去告什么刁状?…… 正走着呢,又拐过一个弯,却忽然地安静了下来—— 路边是一个搭建的硕大经坛,上面点着冲天的香烛,一群宝相庄严的僧人们正在檀香的气息中整齐划一地盘腿坐于地,手执念珠敲着木鱼诵着佛经,身着僧伽黎大衣,俨然入定。 他们只是淡然般的坐在那里,却无端地与这喧闹的世界格格不入,宛如坐定的活佛; 只是这活佛降世的唯一目的,是和普通大众一样,恭祝太后长寿喜乐安康。 这条街上的百姓简直大气都不敢出,甚至有的开始自发地拜着经坛上的僧人们。 有眼尖的老人,直接一眼认出了领头的僧人,早早地就跪下了。 “天哪!是、是戒嗔大师!”太后娘娘的声音都不禁有些激动,要指向领头僧人的手指下意识的合掌,然后无论如何都要下车—— 寒隐初扶住她:“母后,慢一点……” 太后娘娘整个身子都在激动的轻微发抖,下车的时候都是蹦下去的: “皇儿,当年你皇爷爷和叛军的斗争如火如荼;叛军先你皇爷爷一步入主京师,世人皆知叛军弑杀好斗,京中百姓无不祈求上苍,希望留下一条性命…… 这时云游在外的戒嗔大师忽然赶回京中,与叛军坐而论道进行斡旋,这才有了京中百姓的毫发无损啊!叛军进城后甚至连只鸡都没杀; 后来你皇爷爷荣登大宝,彼时戒嗔大师已经闭关参禅再不外出,他谢绝了你皇爷爷请他入驻国寺的请求,只希望你皇爷爷做一个盛世明君; 你皇爷爷无法,却也不愿再惊扰大师,只每年给着戒嗔大师所在的香山寺不断的香火供奉,给予香山寺国寺一般的地位…… 没想到居然为了区区我的生日,戒嗔大师居然会再出面!……”太后激动到已经用上了“我”的称呼。 “嗯,孩儿知道。”寒隐初看着母后不可置信中夹带隐隐骄傲的、似乎都会发光的面容,心底直叹小关子着实会办差,次次都能拍准了马屁。 不过,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香山寺和戒嗔大师,分明都不是缺钱的人,也不在意这点子名气。 看着太后乐颠颠地上前去和大师说话,寒隐初伸手招过了关与君:“小关子,你是如何说动的十数年不出山的戒嗔大师下来为母后诵经祈福的啊?!” 他故意左右摇晃着脑袋,嘴巴似乎都要咧到脚后跟去了,许是因为头仰的太高,从寒隐初的角度竟看着关与君笑起来的样子似乎是嘴角向下的……(参照有胜阅兵的名场面) 寒隐初忽然心有些痒痒的,他知道如何能让关与君一秒破功—— “小关子,虽说太后大喜之日不宜见血,但是你如果再拿把儿,也至多能多活两日……” 果不其然,关与君的小脸立马耷拉了下来:“圣上,您说这些多没意思啊……” “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说?” 关与君撇了撇嘴,最后还是说出了实情:“无他,我跟戒嗔大师说,圣上您给太后娘娘庆生,会大赦天下,只要戒嗔大师出面……” 妥妥的道德绑架。 寒隐初先是憋笑地点点头,原来这个关与君在谁面前,都是这样一副别人会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 忽然他的笑意僵住了,慢慢将头转向关与君的方向: “类似于‘万寿节’、‘新皇登基’这种重大节日,都会大赦天下,这都是惯例,戒嗔大师难道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关与君硬着头皮说:“许是有人跟戒嗔大师‘暗示’过,您或许不会做‘大赦天下’这种事的吧……” 寒隐初莫名其妙地说:“谁会莫名其妙地往那方面想……”然后他就看见了关与君隐隐往一旁移的小碎步。 “关!与!君!”寒隐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个名字—— 40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你给朕过来!”寒隐初死命地压低声音,正要一伸长臂提溜住关与君的后脖颈,却见关与君那个滑不留手的狗东西往太后的方向跑—— “你往哪跑!”寒隐初长腿两、三步一迈,就将关与君拧到了胸前,他略微躬下腰和关与君平视着:“小、小关子!你好大的胆子,看我不……” 完了完了狂犬病犯了!眼睛都红了!关与君看着处在盛怒边缘的寒隐初,心底直哆嗦,拼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我说圣上啊,我好歹也是堂堂司礼监的总管——黄宝公公——的副手吧,我不能连东厂厂公都不如吧?这不是砸咱们大雍朝的牌子嘛’?圣上,您记不记得当时我去找您请示,请僧人预算不够的时候,您是怎么答复我的?” 关与君觑了被她唬住的寒隐初一眼,继续编着瞎话: “您当时说:‘朕有钱朕要你干什么?!你关与君既然能揽下这个活,就有能耐去搞钱,要不然你就滚御马监铲马粪去!你别在这给朕丢人显眼!’……” 寒隐初努力回想着,确实像自己能说出来的话,那段时间因为新奏章的事自己有时候也确实头昏脑涨的……所以真的是自己允准的?…… 关与君打断了他的回忆,继续说: “得嘞,我等的就是这句话!让我搞钱请僧人,没问题啊!可是您不能给我戴紧箍咒啊,对不对?您总得给我点自主权吧,不能什么事都让您万岁爷占了啊!又想让我搞钱请人,又想让我当乖孩子,这叫不讲理!……” 李云龙上身的关与君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说个没完,让寒隐初的脑子里骤然多了许多消化不了的信息—— “等等,小关子,你先住嘴——”寒隐初抬手中止了关与君的喋喋不休,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关与君霎时心都提了起来—— “朕或许、可能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朕从来没有说,要让你请来戒嗔大师吧?!” 完了,这是在说自己搞得隆重过头了…… “小关子你……”寒隐初攥紧了关与君的衣领…… 关与君刚闭上眼睛,经戒嗔大师点化归来的太后娘娘却看的是目眦欲裂:“皇儿,你做什么?!” 急急忙忙奔上前来解救下关与君,将她护到自己身后。 “母后,看样子您都知道,这小关子胆大包天,他、他……四处败坏孩儿的好名声啊!”寒隐初已经气到心情鲜有这般巨大的起伏。 可是太后却显然并不这么想,她皱着秀眉,问道: “皇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名声可以被败坏?可以被败坏的前提是有好名声吧?为何小关子想败坏,别人轻易就信了呢?……” 寒隐初眨巴眨巴了眼睛,还有点没回过味来: 母后的意思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 “母后!”寒隐初有点像个小孩子似的不服地喊着:“您怎么向着他说话啊!朕分明才是‘受害者’啊!怎么最后还变成朕的错了?!” 太后娘娘长舒了一口气:“皇儿,母后的意思是……小关子起码是功大于过,可不可以饶他这次?” 寒隐初恨地暗中跺了几脚:“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小关子,下不为例!” 关与君刚要指天誓日地保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一个讨巧的笑来:“太后娘娘、圣上,转过一条街去,还有诸多道士也在给娘娘祈福呢……” 寒隐初:…… 合着你“一招鲜吃遍天”呐?! 太后的眼神更亮了:“小关子,可是弘清道长?” 得到准确的回答后,太后立即去拜谢了戒嗔大师,并请人将诸位师傅们送回香山寺,目送他们离开后,才上了“豪华房车”去补妆、整理衣冠,继续去拜谒弘清道长了。 寒隐初:从此以后,好名声就跟我寒隐初无关了…… 人类的悲欢不能相通,而我只觉得母后吵闹——关与君盯着寒隐初毫无瑕疵的侧脸,都有些心生不忍,给他配着画外音。 她有些安慰地开口劝解着寒隐初:“圣、圣上,我没有跟弘清道长说‘大赦天下’的事情的……” 寒隐初机械的转过头:“那他是如何愿意出山的?” “好像是听到戒嗔大师也来了吧……” 得,更伤心了,还不是因为看在皇家的面子,而是一个道士要和一个和尚暗中较劲…… 罢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自从碰上这个关与君,一切都往好的坏的,都朝不可控的方向而去了……只要大方向是好的,就由得他去…… 寒隐初头一次心底无力的叹气,冲关与君摆摆手,这是他最后的防线了—— “小关子,你跟戒嗔大师说‘大赦天下’的时候,没说所有人都要放的吧?” 关与君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戒嗔大师还主动与我说‘冤罪当赦,小罪可赦,贪赃枉法与十恶重罪不能赦’呢!” 寒隐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今儿个回去之后,叫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按照惯例拟旨,大赦天下——流徙以下皆赦免,但唯犯‘赃贿、十恶大罪’不予赦免。” 关与君心下叹息:在冤罪众多,生产力低下的封建王朝,“大赦天下”应该是功大于过的一件好事吧!还能顺便释放生产力…… 接下来总算是没什么让寒隐初心惊肉跳的“大戏”了,有趣的是路过了几个搭好的戏台,上面咿咿呀呀地唱着各色的大戏。 “你这又是搞什么名堂?这些戏,也能给太后看?”寒隐初问。 关与君乐呵呵地回答:“这都是给老百姓们看的呢,戏班子可踊跃了,都不要钱地来唱呢,也想要普天同庆一番……我排了三天,轮都轮不过来呢!……” “你是如何说动他们不要钱也要来唱的?” 这还用说什么啊,竞争对手都来开拓商业版图、扩大受众群体了,就你们家不来?人家才不傻呢! 太后寿诞大家都跟着放假,不去听戏还能干嘛呀!…… 41 带孝子关与君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等到太后寿诞结束,这台子最好也别空下来,时常准备个‘义演’什么的,要坚持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文化艺术导向嘛; ‘路演’也不错……”关与君想的有点远了,都想到“天使投资”上去了。 寒隐初问:“何为‘义演’?‘路演’又是什么?不对,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再有,你在教朕做事啊?” 嘿,这段时间还真是一直他在教自己干事呢! 寒隐初刚想逮住小关子问个清楚,他们的仪仗就已经到了清漪园的门口,文武百官俱再次等候,等着陪皇上太后逛园子。 太后在此换车乘轿,还特地让人把关与君叫了过去随侍。 众臣看的无不侧目,偏得皇上宠信也就罢了,如今这关公公连太后都“俘获”了吗?…… 而寒隐初则想的没那么多了,他看着从他手底下一溜烟消失的关与君,一口银牙再次咬紧。 进到清漪园内,太后以纨扇遮阳,眯着眼睛看黄莺啁啾、绿柳垂地、蝴蝶漫舞装点的昆明湖,粲然一笑。 湖内南湖、团城、藻鉴堂三座小岛,云烟环绕的模样,可不正像“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嘛?! 太后用纨扇远远点了点三座小岛:“进了这清漪园,还真是能让人一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的杭州西湖美景啊!” 关与君狗腿的说:“何止啊太后娘娘,您若是夏日来游湖,才能一现杨万里那首‘午梦扁舟花底,香满西湖烟水。急雨打篷声,梦初惊。却是池荷跳雨,散了真珠还聚。聚作水银窝,泻清波’的诗中景致啊!” “哈哈哈~小关子的嘴可真甜啊!~怨不得皇儿要把你留在身边呢……”太后用纨扇指了指关与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寒隐初把不可置信的眼光投过去——小关子上次夸自己的时候缘何最多只能憋出四个字?…… 文武百官更是频频侧目:这哪还有他们插话的地啊…… 关与君一边搀着太后去游览仿黄鹤楼的望蟾阁、仿苏州水街的后溪湖买卖街、仿扬州二十四桥的西所买卖街……一边仔细地思考着: 这清漪园未免运行、维护的成本也太高了,还只有贴钱没有往回收钱的份,不能只给皇家哪天想起来了才来住住…… 要是有机会的话,可以作“别墅”租给王孙贵族们开趴体,或者以日租给过往的商旅们作皇宫风情的豪华“酒店”来住……而且待在清漪园的太监宫女们也有事可干…… 寒隐初斜眼看着关与君那又直勾勾走神的模样,便又知道他又生了什么“好主意”…… 当然若是寒隐初知道,关与君想把皇家园林租赁出去赚钱,只怕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刚走完一条满是壁画且建工精湛的长廊,太后就走不到了。 关与君立马扶太后上了一直跟在后面的轿辇,让她坐上“观光车”继续参观。 约莫着到了时间,关与君轻轻提示太后该去开宴、看戏了,于是一大群人乐呵呵地去迎接今天最激动人心的环节了…… *** 关穆自从这个小儿子进入深宫,便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状态,朝会也是能称病便称病,时刻提心吊胆着圣上什么时候会再降罪于关家…… 没想到几日不见,小儿子竟隐隐有成为寒隐初心腹的兆头!而且更为晴天霹雳的是,在小儿子回家之后没多久,他就知道了齐王被押解进京的消息! 而且几乎是同时,传出了关与君可以插手太后寿诞操办事宜…… 关穆急急忙忙找人递信儿,却忽然被一个窜到关府上的黑衣人用匕首抵住了脖子! 而且那黑衣人还给他喂下一颗毒药,让他照原计划行事,并表示事成之后,齐王允他的好处,黑衣人能给的也一点不少。 关穆直接欲哭无泪,他又不是三岁小儿,会信这种鬼话?但是他现在是吃了毒药,骑虎难下啊! 齐王那两个杀手去投毒,接到的是死命令;如今齐王已经被放在刑部大牢里严加看管,只等太后寿诞一过,便昭告天下,秋后问斩。 没想到齐王都快要死了,他还得绑在齐王的那条破船上! 不过,究竟是谁还要再次暗杀寒隐初呢?而他又是如何知晓齐王派杀手毒杀寒隐初,并知晓他关穆的计划安排呢?…… 关穆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他一想到递话给小儿子,让他竭尽全力按照去年宫宴的菜谱准备宫宴即可,就阵阵头皮发麻! 现在的他,更是在是否要关与君停止一切愚蠢的行动之间反复横跳…… 但是他无法,今日不得不出席了太后的寿宴,还看到了人前风头无两的小儿子。 各种悔恨、懊恼的心情纷纷交杂在一起,既觉得他当了太监有辱家族门楣,又渴盼他位高权重拉自己一把…… 这些情绪五味杂陈,宛如吃了一把黄连般让人难受,可是他纷乱的情绪中,却唯独没有心疼。 人潮纷涌,走在前头的百官纷纷与关与君擦身而过,他却岿然不动。 关穆走到关与君的身旁,一把将他拉到树后—— “我让你办的事,你准备的如何了?实在不行……”放弃也行啊~~~ 关与君自信的拍了拍胸脯,“阿爸勿忧,儿子已经准备妥帖~”我已经把你给卖啦换关家全族人的性命啦! “你如何就有把握百分之百成功!若是失败……” 关与君不耐烦地抠着树皮:“阿爸,你这么大声密谋也就算了;况且这事,不是你让我干的吗?!怎么又埋怨起我了?” 关穆下意识的捂住嘴左顾右盼,看看有无人偷听;然后讪讪地说:“兹事体大,为父如何能不担心……” 关与君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您放心吧!我这两天在圣上面前说明了,会为您寻找一个好去处的……” “当真!”关穆眼睛都亮了,蓦地一下攥住关与君的手臂。 当真,我特地禀告了圣上,允准将你风光大葬。 42 勤俭节约是美德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毕竟是春日里,即使再暖风和煦,也不免有春寒料峭之感,所以关与君最后还是把开宴和听戏的场所设在了室内。 宴饮的地点定在了中心建筑——佛香阁内。一进门,寒隐初遍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 一路而来虽算不上寒酸,但也绝无前朝那般盛大;小关子还不算让他太寒碜,起码钱都用到刀刃上了! 只见硕大的佛香阁一层内,锦幔高悬、彩屏相掩、灯火烛照,纱隔前有的放的是摆在细高几架上的长颈花瓶,点缀着几支红梅;有的则是悬挂在纱隔旁一幅幽静的山水画作。 若是仔细看来,瓷器、画作都是名家大作,乃至红梅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并侍弄才能被摆上台面的。 室内器物倒不是很多,不会因为外物过多而影响了屋内鲜活的人气;同样选出的家材来既古朴又有品味,不会抢去真正寿星公的风头,也同样不会让来宾小觑了皇家的家底与品味。 室内满是清新的花草蔬果香气,没有设香炉。可不是嘛,这么多人,又吵吵嚷嚷的;若是再熏上香,呆的时间久了,可不得让人把气都闭过去了嘛! 顺着猩红色的毡子上了二楼,景致显得更为开阔且安静,一楼的戏台尽收眼底; 二楼准备的私人东西也更多,什么以防太后取暖用的三足鎏金珐琅大火盆,挂在黄花梨纹中牌子大衣架上的狐皮裘衣……甚至小到雕花净手铜盆中的花瓣、玫瑰圈椅上的羊绒垫,满眼全是细节。 朝戏台子的方向望去,一左一右贴着宛如对联般的“祝寿词”两幅,上下连起来,正是: 孔雀双飞敞画屏。锦花裀上舞娉婷。红绡袖暖琉璃滑,金鸭炉香椒桂馨。 丹脸渥,秀眉青。平生阴德在遐龄。如今便好添龟鹤,元是南箕一寿星。 看笔迹好似还未干,定是知道太后喜欢别人夸她尚年轻貌美然后就找人现写的,马屁精关与君。寒隐初望着太后合不拢嘴的侧脸碎碎念。 已经有丫鬟鱼贯而入开始沏茶,寒隐初扶着太后上前入座,然后自己坐到了下首的一张黄花梨太师椅上。 “母后,先点戏吧!~”话音刚落,姓蓝的那个胖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捧着一沓戏目册子,跪地跟寒隐初和太后娘娘请安。 “呦!~蓝田家的那个大胖孙子吧!哀家许久不见你,你倒是长得更壮实了呢!”太后笑吟吟地和蓝家的小辈说着话。 “哪里啊!我不过是愈发‘膘肥体壮’,倒是太后娘娘,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似乎总是多年前让大家盛誉时的那般容貌呢……” 太后捂住嘴,“咯咯咯”地发笑:“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哀家都是‘哀家’了,老咯!” 她虽然嘴上说着老,但眼角眉梢本来就极浅的纹路似乎更加舒展…… 寒隐初撇撇嘴,得~现在谁都知道,奉承母后你得说你长得好看了!…… 寒隐初不耐烦地随便抄起一本戏目,展开看了看:“怎么是你来送?” 蓝小公爷与有荣焉地说:“小关公公把佛香阁内给太后唱戏的营生,全权让臣给‘赞助’了!” “何为‘赞助’?”太后和寒隐初同时发问。 “嗯……小关公公原话说,就是‘通过你慷慨解囊的帮助,让皇上、太后、百官众人对你交口相赞’……” 寒隐初头一次对关与君油然而生了些许敬佩:能让人这么心甘情愿的掏银子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关与君真乃第一人也! “那如何只你蓝家抢得了这个‘赞助’?” “哎~皇儿此言差矣,这叫‘众望所归’才是!他娘爱戏成痴,满紫禁城里找不到第二家比蓝府上豢养的戏子更能说会唱的了!” 母后大人都发话了,当儿子的还能说什么? 寒隐初翻着手里的戏目,选着想听的来点,他先是从汤显祖的经典曲目《牡丹亭》、《南柯梦》、《紫钗记》等选了出《南柯梦》,又从《弋阳腔剧录》中选了出热闹的《姜太公斩将封神》。 他施施然地将戏册扔到一旁的桌几上,信手拈起一块龙井茶糕来吃,翘着二郎腿等着母后点完好开戏。 可是他等了许久,前面都不曾放下戏册。 寒隐初纳罕,稍稍抬起身子,看见了太后手中拿的一本戏册最上方,写了“高明”两个字。那就点出《负荆请罪》或者《闵子骞单衣记》呗!母后犹豫什么呢?! 可是寒隐初没看见的是,蓝小公爷鬼鬼祟祟地将一本只有一篇曲目的戏册,悄悄塞到了太后手底下。 太后可是觉得当真有趣! 而且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也偷偷摸摸地在高明所作的那些曲目掩映下,轻轻打开了那本,里面赫然映出三个大字——《西厢记》。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关与君五星诚挚推荐。旁边还画了一只竖着大拇指的手。 太后不知怎么,觉得关与君肯定会像今天一直以来的那样,给她源源不断的惊喜…… 所以她没有丝毫疑问的,就将这本册子递给了去前头传话的宫人,“就这出了——”。 蓝小公爷笑的恣意,抱着剩下的戏册去找诸位大人们点戏去了…… 寒隐初拍了拍手,候在外间的太监们开始鱼贯上菜了,先上的是做好的开胃小菜,然后再间接着上刚刚出锅的冷菜、热菜、汤类和点心。 皇帝和太后都是四个开胃小菜,八道冷菜,六道热菜,两个汤和点心若干;而一楼的臣工们则是只有开胃小菜、点心、酒水、冷盘与四菜一汤。 太后往下瞅,略微皱眉:“皇儿,这般区别对待,会不会……” 寒隐初夹了口“田间三爽”送到嘴里:“不会啊母后,上那么多他们又吃不完,避免铺张浪费不是好事吗?……” 太后吃了口糖醋藕丁,也不说话了。 “哎对了,今年吃饭也是大不一样了!”太后开完胃后,忽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 不仅菜式变得少而精,就连摆桌上的细节也大不相同…… 43 开宴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她拿起桌上厚厚的一本菜单,逐一翻阅着: 桃花桌:桂花鸭围月季红、陈皮牛肉干、红椒米熏鸡、八宝菠菜炝鱼片、黄瓜烤去皮虾、果藕、清汤燕菜、红烧鱼翅、口蘑白菜卷、炸鸡腿、鸡油兰笋、樟茶去骨鸭、烧四素、核桃酪; 杜鹃桌:桂花鸭、焗鸡、叉烧肉、挂鸭、凤尾鱼、酱牛肉、珊瑚白菜、炝黄瓜、红椒、姜汁扁豆、油焖笋、冬菇、鲍鱼、烧四宝、口蘑烧鸡块; 水仙桌:…… 每张八仙桌上都安排了四位大人落坐,桌面上的空间,都密密麻麻的摆满了菜;这些菜的数量,都是按照每位“四菜一汤”的标准算的,这样一看,也不至于太过张扬靡费。 不过……“皇儿,为什么还要用‘花名’来给桌子命名呢?”太后不解地问。 这其实是关与君的一种套路,当然关与君本人管这叫“营销策略”。 每位大人与相交好友、而不是按照官位落座,这样每个人会吃到什么完全都是随机的; 但是不管什么花花草草的桌上,都人手一本厚厚的菜谱,让自己看得见、闻得着却吃不着别人桌上的美食,心里能不跟猫抓似的吗? 这菜谱上的一半菜品,都是醉仙楼原本就有的招牌菜再加上最近赶忙研制出来的,这也就是关与君让醉仙楼老板和尚膳监一起“联名”的目的; 一来可以帮醉仙楼打出名气,也不算“白嫖”人家;二来每道菜品都不重样,那两个使毒的杀手即使成功混进来了,也不知晓该把毒混进哪道名菜之中,上菜的太监也只是在上菜的那一刻,才知晓送去的是哪个桌。 掐着饭点赶回来的关与君,看着诸位大臣们一心只顾埋头干饭、一人都不忘拿本菜谱的样子,心底总算是松了口气…… 保住了寒隐初一条狗命,她关与君也算交了差了; 而且她跟人家醉仙楼老板也能交差了,让人家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出来这么多不重样的菜式,还不给人家钱…… 不对啊!我关与君让他们醉仙楼可以和尚膳监一起研究菜品、一起搞“联名”,今天过后“一炮而红”,他凭什么管我要钱?他还得请我吃烤鸭呢!~ 再次李云龙上身的关与君感觉自己又支棱了起来,幸亏自己没蠢到要主动和醉仙楼签《对赌协议》…… 想必今日过后,醉仙楼是“大雍第一酒楼”的名头就定下了吧!…… 寒隐初那头则哑然失笑,连他自己都不禁带上了三分无奈:这小关子,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他刚夹起块酱汁鸭腿,忽然台下陌生的唱词传入耳中—— “……咱本是粗鲁庄稼汉,也曾射虎在南山。只因税钱过十万,逼得俺普救寺内把禅参。金钟响陡起俺英雄胆,法鼓声好似战斗酣。袖手旁观几曾惯?杀贼除凶只等闲!先生若肯使用咱,我管保书信到蒲关。” 紧接着一阵慢而不规律的散板拍子响起,“三通战鼓一声喊,万马军中自往还——” 什么逼动静?! 寒隐初错愕的抬起头,看着台上依旧是几个浓妆艳抹的戏子,但是唱的东西……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味。 “……高卷红帘焚宝鼎,单请张郎配莺莺。落花满地胭脂冷,良辰美景洞房春。正中是鸳鸯夜月销金帐,两旁是孔雀春风软玉屏。下边是室中乐奏合欢令,一对对凤箫象板雁瑟鸾笙……” 寒隐初“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酒壶直接被震倒: “这唱的都是什么淫词艳曲?!还有前面唱的‘税钱过十万’,又是暗示什么?……” “嘘!——”太后支起食指:“皇儿你别吵,莺莺要唱了……” 她虽然脸是朝过来、和寒隐初说的话,可是眼睛却是错也不错的盯着正前方的戏台。 寒隐初:……那姓蓝的死胖子没这肥胆,八成又是关与君这狗东西授意的! 算了,老的听的入迷,那就找找小的! 寒隐初略一逡巡,就找到了倚在柱子后面听的入迷的关与君。他找人把关与君提溜了上来—— “关与君,你从哪找的戏班子含沙射影地唱这种戏?朕看你真是仗着朕的宠信,便不知道何为天高地厚了……” 关与君一脸被打断听戏的惋惜,听到“宠信”二字的时候心底更是无限吐槽: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圣上您又没有重赋使得民不聊生,自然也就不用担心类似于《捕蛇者说》和《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在‘含沙射影’啦!” “什么《捕蛇者说》?你在这里干什么‘顾左右而言他’?”寒隐初还一脸莫名其妙呢! 再说了征税这种事情,现在是“轻徭役、薄赋税”了,谁敢保证十年二十年下去都是?瓦剌蠢蠢欲动,可是随时有可能打仗呢! 关与君:你居然还有脸莫名其妙?!读点书吧你!文化撒哈拉~ “好、好、好,就当这个你有理!但你这出剧怂恿崔莺莺一个千金小姐跟张君瑞一介白身私相授受、私定终身,还算不得淫词艳曲吗?” “嘿嘿嘿~”关与君笑得奸猾:“原来圣上您听得这般仔细啊……” 寒隐初:“……” “‘永志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这多美好啊!”关与君双手捧心,一脸向往。 而且她还有句自知“大逆不道”的话就没有再说: 你们老寒家退回去多少年,在当时的朝廷看来还是“叛军”呢!人家太后的娘家,不还是把娇滴滴的大小姐嫁给你爹那“老泥腿子”了吗?…… 一旁本来听的专注的太后忽然把脸转了过来,用帕子沾了沾湿了的美目:“小关子说得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多么美好的期许啊!尤其在这几乎全然是‘盲婚哑嫁’和‘门当户对’的世界里……” 对什么对?!自己就不该让小关子“胡作非为”!现在可好,母后都向着他说话…… 44 阴阳人烂屁股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寒隐初的心理历程还没完呢,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他今天已经经历的很多了,但远没有现在这个带给他的打击大…… “母、母后,您这么渴慕‘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您和父皇,也是‘盲婚哑嫁’的吗?……”寒隐初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全是受伤,他甚至还有句会惹的他心碎的话都不敢问出来: 您难道,从未爱过父皇?您心里,一直是有一个“有情人”的吗?…… “唉?!”太后被问的愣住了。 好家伙还有意外收获呢?!关与君暗戳戳地把耳朵支起来,打算苟住看戏。 今天一直没什么存在感,随侍左右的黄宝,揪住了关与君支起来的耳朵,就把她带离了二楼,把楼上的空间都留给这对母子。 “唉~唉~唉~黄宝公公您轻点!我的耳朵啊!”关与君一路被扯的龇牙咧嘴的跳脚,惹得诸多人侧目。 “皇家的墙角都敢听?!我看你是活腻味了!”黄宝叉腰指着捂住红耳朵的关与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吃瓜是人的本能嘛,还是皇室的大瓜……”关与君只敢小声抗议一下。 “吃什么瓜?你是猹吗?还吃瓜!好了,别不高兴了,你跟我来……”黄宝牵着关与君,跟牵着个小孩似的,通过大漆嵌百宝狩猎图六扇围屏,走侧门离开了佛香阁。 关与君跟着黄宝,沿着曲曲折折的长廊,来到了一处“花遮柳护”的隐秘之地。 进去之后,有两个太监被五花大绑地躺在地上,蛄蛹的像两条蛆,因为被捂住了嘴,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有两个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卫本来坐在主位喝茶,看见黄宝公公推门二人急忙行礼:“请黄宝公公安~” “免礼吧!~”黄宝施施然地挥手,自发地坐上主位,等着旁人给自己新沏一杯茶。 关与君围着地上两个人绕了一圈,十分不解:“黄宝公公,这是?~” 一个锦衣卫上前踢了动的最剧烈的那个小太监一脚:“小关公公,还多亏了您准备膳食的好法子,将这两个准备暗中动手脚的死货逮个正着!” “他们是如何被发现的?” “尚膳监和醉仙楼一起做了上百道不重样的美味佳肴,他们还不是上菜太监,还一直不停地问哪道是给皇上的?除了他俩,还能有谁?” 关与君双手揣了起来,蹲在躺在地上的人身边:“这还不简单?你们每道菜都下上毒不就行了?” “噗!——”刚喝上口热茶的黄宝一下子全喷了出来,离得近的那个锦衣卫手忙脚乱地拿帕子去给黄宝擦嘴:“卑职该死!水太热了烫到了黄宝公公……” 黄宝支起手隔开了他的触碰:“与你无关——小关子,你这是在建议他怎么下毒吗?!” “我只是好奇嘛!明明只能一次性成功的事情为什么不考虑突发状况呢?……” 黄宝:“……” 还是那个锦衣卫出来打着圆场:“还不是因为小关公公智计无双,让这贼人没有可乘之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小的瓶子——约莫只比大拇指大点——放到了桌子上: “这毒药的剂量,也不够上百道菜分的……” 关与君拿起来,研究完之后,就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呜!呜呜!呜呜呜!”地上捆着的两个人许是知道了蹲在他们面前的人,正是害他们“天衣无缝”计划败北的罪魁祸首,剧烈地耸动宛如雨后的蚯蚓。 可是关与君知道,若是夏日的雨后,高温曝晒,这两条“蚯蚓”,很快就要变成“蚯蚓干”了。 她有些可怜的帮那两个人拽下塞嘴的布条,摘下后瞬间一蹦三尺远—— 想要啐关与君一脸的人,就把唾沫吐到了黄宝的脚面上;那两个锦衣卫,瞬间脸就绿了。 然后又眼疾手快地给吐唾沫的那个刺客又把嘴给堵上了。 黄宝:“……” 关与君躲在黄宝的椅子后面“啧啧啧”:“幸亏我闪得快~” 黄宝:妈的,最烦没有边界感的属下。 地上的没被捂嘴的那个,直接破口大骂:“姓关的!你让我们的大计付之东流,你不得好死!你这个……” “死人妖?”关与君接茬。 “……” “阴阳人烂屁股?” “……” “刑余之人?” “……” “你到底想骂我什么,倒是说话啊?” 刺客大哥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这个……死太监……” “……”这下无语的人终于换成了关与君,合着等了半天,就如此匮乏的词汇量。 可是坐着的黄宝,才像是那个真正被骂的人,一副肝肠寸断的伤心模样。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关与君:“小、小关子,你就是这么想我们这些挨了一刀的人的?” 关与君连忙跑到黄宝面前去:“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觉得齐王的手下太废物了,不仅实质性的伤害没有达成,精神上的伤害更是半丝也无!” 黄宝幽怨地看着他:“实质伤害和精神损害不都到我身上了吗?~” 关与君梗了梗:坏了,这一关不是那么容易过的了…… 关与君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凑到黄宝耳边耳语一番;黄宝听完后,果真又眉开眼笑了起来。 而关与君本人,则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 地上躺着的俩和旁边站着的俩更是十分纳罕:他方才究竟说了什么? 关与君方才,把醉仙楼给自己的“终身制会员”——每个月可以免费在醉仙楼吃四次饭,每次吃饭的上限限点十个菜;除此之外其他时间吃饭时可以享受五折的优惠——分给了黄宝一半…… 她的心都要碎了啊!!!~ “不过——”关与君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重点:“这两个刺客,是怎么混进尚膳监的?” “他们在宫里有内应,易容成原本尚膳监里两个小太监的模样,移花接木、瞒天过海了。” 易容?!关与君的眼睛亮了亮,原来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桥段啊…… 45 你是狗吗?一条都算不上~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不过,他们在宫里的内应是谁呢?”关与君话音刚落,发现屋内所有的人,都把视线投向了她。 关与君还委屈呢!都看我干嘛啊?! “你们看我做什么?!总不会是我把他们领进来的……吧。”关与君沉默了,确实不是她本人,但是那个内应,应该也姓关。 想来那个内应,真是她的好阿爹是也~ “不过……”关与君小心地说:“我爹他是吏部侍郎,还能管着这些事?” “关侍郎其心可诛不假,但是中间必也有其他环,锦衣卫正在查……” “不用了!拷问的事还是朕自己来吧!” 刚刚已经关紧的房门无风自开,紧接着寒隐初掀起衣袍迈进一脚,行进起来步步有声,宛如踩在人的心尖上,让小心脏跟随着他的步调一颤一颤的。 整个房间宛如崩开一角的雪洞,呼呼地从那一角灌着冷风,不一会满室都是寂凉的低气压,压得所有人除了跪地请安外,没一个人敢说话。 地上躺着的两个刺客,更是再也不动。 至于寒隐初的脸色,确实显得很一般。 坏了。关与君和黄宝心想,说不定太后真的不喜欢先太子。 紧接着又有三个人,被丢了进来—— 关与君定睛一看,那不正是“大雍谋叛天团”——关家父子三爷俩吗? 到底是文官,被侍卫毫不怜香惜玉地丢了进来,半天都起不来,躺在地上各自捂着身上被磕疼的零部件哀嚎。 “闭、嘴。”寒隐初冷着脸吐出两个字,就来到黄宝空出来的主位上。 关家三爷俩顿时另一只手捂住不住呻吟出声的嘴,生怕再多发出一个音节就会惹得龙颜大怒,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等到室内又再次安静,只有外间风声传来的“穿林打叶”声时,寒隐初的心情才隐隐好了些。 他抬了抬头,用下颌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两个被堵了嘴的刺客—— 一直候在一旁的锦衣卫立即心领神会,将塞嘴的布条扯了出来——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我们俩就算是在九泉之下都不会放过你的!……” “聒噪。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 朕问你,你们两个肯定是齐王先前那两个刺客刺杀失败,才混进尚膳监准备用毒的,你们两个选择易容成两个小太监,为什么要选择这两个人? 你们可以说是因为身高体型相似,但是为何又能恰好选到可以接触到菜,但又不用做菜的太监呢?大内守备森严,时间又紧,你们断无可能还有时间选选要易容成哪个太监; 再有,你们选择易容的那两个小太监,被你们杀了后藏到了哪? 还有,易容面具之珍贵,你们短时间内又是从何处得来?” 寒隐初的逻辑之清晰,就连关与君都愣了愣。 对啊……狗皇帝说的在理,两个大活人,能藏到哪里去呢?…… 关与君打了个冷颤,哪里还能是活人了呢?就像寒隐初说的,他们根本就不是藏人,而是藏尸。 可是紫禁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两个人高手需费很大的劲才能进来,那两个太监,他们缘何会凭空消失呢?…… 关与君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不敢深想。 地上那个刺客因为戴着易容面具,总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他似乎心情大好:“狗皇帝,你也知道害怕了? 我们的内应,不是正躺在旁边吗?不都是你的忠、臣、良、将嘛!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把头偏向关家父子三人,格外在“忠臣良将”四字上加重了读法,讥讽寒隐初般的哈哈大笑。 “皇上请您明察啊!微臣绝对没有……”关穆听了这话,脸上青白交错,就想跑到寒隐初的跟前抱住他的腿解释。 寒隐初眼皮子都懒得掀:“他身为‘内应’的作用,只是在你们本不可能成功的计划万一成功时,出面煽动朝臣,拉党结派,拥立朕那个扶不起的齐王好叔叔为帝而已; 哦对了,先前吏部搞得述职,把两个刺客大晚上混到一起的事,那个事他才是真正的内应~ 所以,现在肯说说你们在内宫,那个真正的‘内应’是谁了吧?!” 寒隐初话毕,关穆和地上的那个刺客都不说话了:关穆是张大嘴巴却无法吐出任一的辩解之语,而那个刺客,却是紧抿着唇一脸被勘破的不甘。 “呵呵呵呵……寒隐初,纵使你猜的全对,我也是断然都不会说的!你就算把诏狱的刑罚统统都用到我身上,我也不会吐口半字!……” 说完,便又开始破口大骂,将寒隐初喷了个体无完肤、狗血喷头。 一旁垂手侍立于一旁的锦衣卫,听着那些不堪之语都头皮发麻,在想要不要违背皇上刚才的命令,把嘴重新给他塞上。 关与君更是奇怪,方才他骂自己不是词穷的很吗?怎么骂寒隐初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莫非齐王还专门培训过这事?…… 也不见得,说不定正是因为他们是齐王的死士,所以才耳濡目染听得齐王如此骂过寒隐初。 许是其他人也想明白了这一茬,面色都不怎么好看……黄宝挥了挥手,指示锦衣卫将嘴重新塞上。 “唉~谁让你这么干的?!”寒隐初挑了挑浓眉,用眼神示意“停下”,表示他并不需要别人帮他给刺客手动闭麦。 反观是地上躺倒的刺客,却是一脸震惊:“你就不生气?” “生气什么?你不过是齐王豢养的一把刀,一簇箭而已,连条狗都算不上;根本没有自己的自主意愿,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杀我。 起码人高兴的时候,还愿意逗狗开心开心,丢块肉吃;你赶得上狗吗?你知道你赶不上。 如果换成你,你会对一把匕首,一支箭那样的死物生气吗?” 寒隐初心情放好了些,甚至主动去跟刺客解释。 可是解释的内容……实在是熊猫拆快递——笋(损)到家了。 那些刺客正如寒隐初所言,不过是培养出来的死士,听到这般锥心之言,立马愣在当场。 46 告发要趁早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好了,朕不多跟你们废话了,你们要是愿意给自己省时间,朕也愿意让你们少受点皮肉之苦……” 寒隐初敛目,手指在紫檀木家具上敲出无规则的声响,显示着他的耐心,已经耗到了尽头。 “我们也不知道……”那两个刺客顿时面如青砖,心如死灰,只喃喃出了六个字,“所有的东西都是准备好的,我们只按照指示就行了:易容面具有,抛尸也无需我们去做……” 寒隐初单手托腮,鹰隼般的视线仔细盯着那两个刺客,以此来判断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约莫只有几息,寒隐初略有失望的放下手。那两个人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不知道。 紧接着他又把视线投向关穆父子——然后立即又万分嫌恶的移开了。 他摆了摆手,候在一旁的侍卫立即将这五个人拉走—— “皇、皇上饶命啊!皇上赎罪!罪、罪臣知道那内应是谁!” 关与君的大哥拼了命地挣脱侍卫的钳制,可是终究是无济于事,只能抻着脖子拼了命的大喊,喊的是脸红脖子粗。 “哦?说来听听。”寒隐初都懒得再瞥过去一个眼神,用无瑕的侧颜对着关家三父子。 关与君又开始不合时宜的发着花痴:还别说这狗东西长的倒是真挺赏心悦目的…… 紧接着耳边炸雷般的声音响起:“那个内鬼就是关与君!” 关与君的脖子因为方向调转的太快而差点扭到: “喂喂喂!——你别仗着你也姓关我就不敢打你啊!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关与君差点冲上去和关老大打起来,但看着他那副羊癫疯的模样最后还是算了,但是也暗戳戳地比了个中指。 “皇上,就是他关与君没错!他一进内廷,那两个使毒杀手就正好混进去了,哪有那么赶巧的事!而且他最近大权在握,还不是想怎么处理谁就怎么处理谁!旁人谁敢置喙! 而后他又贼喊捉贼,假装自己是抓出这两个刺客的‘功臣’,实则无非是看齐王势败,想选您做下家而已!而我们这些人,都成了他上位的垫脚石! 皇上,这等阴险卑鄙的奸诈小人,您如何敢放心把他留在身边?!罪臣建议严刑拷打,他必会乖乖吐口!!!” 关老大双目赤红,露出森森的白牙,恍如被捕兽夹夹住后腿的野兽—— 关与君,我们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咱们一起下地狱去吧! 黄宝在一旁听的心下无比焦急:这关老大的真是不要脸,自己都要死了还非得拉个垫背的!不过这话说的倒是还挺有几分歪理,皇上可千万不能被他蒙蔽啊!…… 寒隐初弹了弹指甲:“完了?” “……完、完了。” “朕当什么呢!浪费了朕这许多时间~”他收起了坐在椅子上翘起的二郎腿,双手背到身后打算走出去—— “小关子早就戴罪立功、检举揭发你们了……哦,对了,他自己管这种……嗯~叫做‘污点证人’。” 关家三父子俱都愣住了,“你、你、你、你……”颤抖的手指指着关与君,“你”个没完。 过了许久,关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个逆子,畜生啊!家门不幸!!!” “可能是‘虎父无犬子’吧!”关与君似乎是作势要气死关穆: “不过阿爸您有一件事说的不对,咱关家的不幸从您和齐王有了首尾的时候就开始了,和我关与君无关;还得是我力挽狂澜,才保了除您三位之外关家所有人的一条性命。 金銮殿上我救了您一回,算是成全了咱们的父子缘分;而您现在不管不顾又要作死,就休怪我斩断咱们之间的父子情分了! 若是您还是不忿,那没法子了,只有等来生,下辈子我来当爹,您和哥哥们也告发我一回!——” 我,关与君,大气层。预判了你的预判。 关穆都还没来得及“你、你、你、你”一番,就直接厥了过去,关老大和关老二“爹”个不停,不住的掐人中、摁心口。 “吵死了,都拖下去!——”寒隐初走到了门边看着外面的风景,背着手发号施令。 说时迟那时快,其中一个刺客挣脱了脚上的绳子,直接朝着寒隐初扑去—— “狗皇帝!纳命来!——” 寒隐初甚至都没有转头,只是耳朵略微动了动,足尖轻点,身体猛地向一侧折去,躲避开了踢向他后心力逾千斤的一脚—— 他像是在空中猛然腾转的鹞鹰,动作优美有力却又不会让人联想到歌喉婉转、在春柳中摇曳的云雀; 即使麻雀躲于其身后,想要不怕死的啄一啄它的鹰羽,最后也注定只会落得个死于风中的下场。 哇!核心好强!若非时机不对,关与君都想鼓掌助兴—— 寒隐初躲避开暗算的刹那,长腿高抬作势踢下—— 但是也许是那刺客命好,因为被绑着身形不稳,恰好躲避开了寒隐初的雷霆一击。 但也受寒隐初的腿风所震,那刺客冲到前面的庭院里踉跄了许多步,最后还是一屁股坐倒在地。 “快把他围起来!——”锦衣卫慌忙地发号施令,生怕因为他们护卫的不谨慎再出丝毫差池。 “慢!” 寒·武林高手·隐·逼王·初挡住了侍卫,颇有兴味地指着地上的人:“起来,和朕真刀实枪的来一场——” 地上的刺客龇牙咧嘴:“你以为我不想吗?!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你摔了个屁股墩,应该屁股疼不是肚子疼,笨蛋别装了~”正观战的关与君不知又从哪冒了出来,插了句嘴。 寒隐初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地上坐在的刺客满脸潮红:“你放屁!谁装了?!你们京城吃的太古怪,我、我……” 在场所有人不由得神色都古怪起来:难道还要等他出恭完才继续决斗吗?……可是方才是皇上说的要继续的啊!金口玉言的…… 寒隐初闭上了眼睛:今天是母后的生日,她高兴是应该的;可是不能……至少不应该……让他这个当儿子的倒霉吧!? 这是怎么说的呢?……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黄宝环望四周时,发现关与君和侍卫们都在给自己使着颜色—— 47 听墙根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黄宝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万、万岁爷,这些死货惹您生气了,杀了便是,自己个的身体要紧啊……” “你说的对啊~黄宝,都押下去,关一处吧!……” 关与君看着寒隐初宛如老了两岁的身影,略有不忍;但是一想到他即使真的老了两岁也只有二十而已,生点气怕啥…… 于是清了清喉咙,上前: “圣上,齐王派来的那两个刺客易容成的两个小太监,他们本人定是已经不在了……我想……把他们定为‘因公殉职’吧!就作为新的《人事管理条例》施行第一例——” 寒隐初转身,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狠狠地盯住关与君:“你就是想说这个?——” ……嗯?那我还应该说别的吗?关与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一个目光吃人,一个目光澄澈单纯,互相对望着…… 许是关与君委实过于正大光明,最后先是寒隐初败下阵来—— “朕已经和太后明说了,你把你的什么《条例》,拿去给太后看吧……这种好消息,合该由她来宣布才是……” “谢圣上!”关与君一蹦三尺高,真心实意地给寒隐初行了个礼,蹦蹦跳跳地就去找太后娘娘了。 黄宝看着寒隐初盯住关与君的视线,欲言又止。 忽然,寒隐初蓦地移开了视线,因为脖子转的太快,黄宝隐隐约约还听到“咔——”地一声。 “嘶!——” 关与君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寒隐初捂住脖子满脸不虞。 “你回来做什么?——”寒隐初想面对面地质问关与君,却因为脖子的缘故一动就剧疼,所以只能头不动,身子转到了关与君的方向。 坦白来讲,用这个姿势来质问,杀伤力小许多许多…… “那个……”关与君扭扭捏捏地说:“这去佛香阁的路弯弯绕绕的我没记住,路上也没看见个人,圣上能不能给我指个人帮我出去啊?……” *** “小气鬼寒隐初,生孩子没屁眼,连个指路的人都不给……”关与君一路上拿着那些可怜的花花草草出气,薅了一手的绿汁。 然鹅……她还是没有找到佛香阁;但是也不算太坏,她找到膳房了!~ 她闻着烟火的香气,感觉幸福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滑落了—— 她伸出袖子擦了擦嘴角,打算开门迈步进去…… “哎呦喂,你们可是不知道,今儿搁着做一百多道不重样的菜,可把公公我这老腰累断了哦!” “谁又不是啊!人家醉仙楼的人干的倒是可起劲了!” “他们学去了咱的技术,太后寿诞过后保准能大卖,能不‘一蹦三尺高’嘛!” “谁说不是呢!人家那醉仙楼老板和主厨,恐怕都要说足了一千遍‘一定要好好谢谢小关公公’呢!” “我呸!——关公公,屁关公公!他这么折腾咱也就算了!赏银多点也就算了;关键是我听人讲了‘小道消息’:今年给宫人的赏赐,不会再有啦!” 哎呦呵,还有意外收获呢!关与君立即苟到窗外的草丛听墙角。 但是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戴的帽子,稍微比窗棂要露出那么一截来,在窗子上投出一截剪影,并被有心之人望了去。 “什么!”、“什么?”……数道又惊又疑的“什么”在此起彼伏着。 是真的。关与君在心底默念着。 “这还能有假?别看太后这生日过的风光无限,你们看看才花了几个钱?——往年都会给宫人每人做三套新衣,今年只有一套;” ——新衣服不也是工作服吗?哪有人成天都喜欢穿着工装的?关与君也很奇怪。 “往年也会开银库,提前准备好给宫人们的赏银;今年都是银子哗哗地往银库里流啊!哪有出的份!——” ——说的有点道理,但是本末倒置了:只有先省下钱,才能给你们发工资啊…… 关与君本来还想继续听听他们的吐槽,这叫“欲扬先抑”,这样等到啪啪打脸的时候,他们回想起对自己的“恶语相向”,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起来扇自己几个耳光的。 嘿嘿嘿~~~ “够了!——”一个清朗悦耳在一众宛如夹子般的声音中格格不入:“今日还没结束,就都不算尘埃落定!背后说人是非,你们也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之徒吧!” “嘿呦小落子,你自认为攀上了那关与君,就能飞黄腾达了是吧?!就能离开尚膳监这一亩三分地了是吧?! 我告诉你,尚膳监还轮不到你来撒野!——我在尚膳监这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可以不打你,但你看看我能不能整死你!—— 你有本事,就叫你的关公公、关大人!把你弄去司礼监啊!—— 只要我在这尚膳监一日,就断没有你好果子吃!——”…… 关与君在外间听的一阵皱眉,职场霸凌几时休啊?!不过落哥哥也实在是太实在了,怎么偏生非要当面维护自己呢? 忍忍就是了嘛!被人说两句又不能掉块肉去。要是被人嚼舌根可以减肥,她倒是宁愿别人多嚼嚼。 得罪了这些老油子,就像他们说的,有的是让上司也无可奈何的、磋磨人的、给人穿小鞋的法子…… 所以关与君整整衣冠,咳!该本大人上场了!—— 关与君想学寒隐初那般帅炸苍穹般的出场,刚刚在门前站定,然后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自己眼前的那扇门时,忽然那门被里面的人大力地推开—— “进宫后在你这个人身边的每一刻,每一次与你接触,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伴随着推门声而来的,依旧是落遥空那空灵优雅的声音,不过这话之中夹带着明显的愠怒。 “啊!——”关与君猛地被打开的门撞到鼻子、额头,发出短促的痛乎,然后捂住剧痛的鼻子往后踉跄了两步,一个屁股墩仰倒在地—— 当她躺倒在地看着蔚蓝的天空时,直觉真是报应不爽,自己也磕了个屁股墩…… 而且……关与君迷迷糊糊地想着:落哥哥也看《甄嬛传》?…… 但是更重要的是…… 48 干爹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谁他妈会把门反着装?古代哪有门是朝外开的!—— 等到关与君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抬到膳房里面,头顶上是一圈人头围着她,情景重现了《西游记》里《除妖乌鸡国》里“你醒啦”表情包的名场面。 关与君揉了揉被门磕疼的额头,问:“我晕过去多久了?” 立即有人谄媚地接话:“小关公公,约莫一盏茶呢~” 还好~还好~ 她想要一个“鲤鱼打挺”惊艳众人,却碍于核心能力受限,只能用胳膊肘撑着坐立了起来—— “这谁装的门?怎么还往外开的?——” “是、是奴才……”角落里一个小太监一脸被点名了的惶恐。 此时一个壮硕的太监立马站出来维护他:“小关公公,一扇门而已,犯得着因此归罪旁人吗? 这门是小果子闲没事手痒研究出来的,不止清漪园,宫里的膳房也有一样的,可拉、可推,也可立住;既可以自动合上避免蚊蝇飞入,又可不需假手他人就能端着菜开门,对宫人们传菜很是方便; 若是小关公公非要觉得冒犯了您,大不了,拆了便是。” “谁说要拆的?我觉得那门好的很啊!”关与君的接话让所有人一愣,尤其是方才一脸不虞回她的太监。 她方才醒过来就想明白了,是有点类似于“肯德基门”的,宫里能有这种发明创造,应该多加鼓励、支持才是…… 关与君听得出声音,这穿着围裙一看就是掌勺的壮汉,就是方才在门里骂她的人。如今在她面前还是这种一脸不忿、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竟让关与君莫名地高看了他两分: 方才还觉得他是职场里的那种老油条前辈,现在看来确实是有点东西,才能这般“心直口快”的…… “咳、咳!——”关与君清了清嗓子: “关于大家方才说的事情呢,确实也都是事实……但是也只是一部分事实;等到过会太后宣布一件事情,大家就都会明白了……” 顿时,众人看向她的视线夹杂着各类感情,有因为到嘴的鸭子飞了,嫌恶、厌弃的;也有对她能决定此类事情而谄媚、巴结的……不一而足。 却唯独没有欣喜、高兴的,当然这也正常。 关与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蹭上的油灰,“好了,大家等会见分晓;落哥哥,送送我吧!——” 她扯着落遥空,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中,离开了膳房。 她一路上围着落遥空蹦蹦跳跳,盛赞他做的菜有多好吃云云,可是他的眉宇之间依旧有化不开的阴翳。 关与君小心地觑着他的神色,猜度着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很快,落遥空自己就说了出来—— “小关,你带我离开尚膳监这个地方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落遥空扯住关与君的袖子,眼神中的隐忍与不甘似能化开坚冰。 关与君看的心都软了,哎呦呦~帅哥哪能皱眉头啊…… “落哥哥,为什么啊?”关与君问。 “那里的一切都让我窒息!年长的欺压年岁低的,人与人之间拜高踩低、攀附权贵;成日的油烟和疲乏恶心的人际,熏的我喘不过气来……” “就这?”关与君歪着脑袋: “可是,哪里都是如此啊?!我听到方才那个大块头说话了,他不过是脾气急点罢了,人本质还是不坏的;方才你也在的,他分明还以为我会为难改门的那个小果子,而维护他呢!” 而且只要大块头知道了自己“定编”的事,就绝不会再为难落哥哥的。 关与君还有句话没说出口,她现在确实可以带落遥空离开,不管是内廷十二监还是四司八局,只要她开口,确实没有落遥空去不了的地方;即使是司礼监,也是去得的。 可是越接近权力的中心,落哥哥所厌恶的情形只会更重,那样,只会害了他的…… “……落哥哥,你厨艺那么好,做饭那么好吃,尚膳监才会是你发光发热的地方。而且你放心,今日过后,再不会有人为难你;我向你保证,你可以在尚膳监安然做到老,并且‘老有所依’的!” 关与君不知该如何向落遥空解释,只能指天誓日地进行着保证。 落遥空嘴唇一抿,不知该如何游说关与君。 “小关,就当是落哥哥求你了,还不行吗?” 关与君看着昔日的救命恩人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自己,也咬着嘴唇绞着手指陷入两难—— “你的意思是‘别忘了,你也只是一个救命恩人,站在一个他曾经帮过的人面前,恳求她来帮他’?” 落遥空:“……” 落遥空感觉有些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根源是什么,于是便放弃搭话,只一味用那坚韧又脆弱的目光看着关与君。 这魔改过的《诺丁山》台词,怎么听都有点像“道德绑架”的意味…… 关与君挠了挠头,打算换个说法:“那既然如此,落哥哥你想去哪里呢?……” 落遥空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小心翼翼地回到:“我希望,可以和小关,离的近一点……” 那便是司礼监了。关与君心想。 “如果是司礼监的话,确实是不太好进……而且,用什么名头呢?”最关键的是,她那日才跟寒隐初撂下话,如今便啪啪打脸,着实是没有面子。 落遥空打定主意,既然确定要进司礼监,那索性豁出去了…… “……我听人说,许多人都是通过‘拜干爹’的方式,获得了光明正大的提携,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一方式……” 况且,能找到一条粗壮的大腿来抱,本身,也是一种本事。 可是关与君却愣住了,随后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落哥哥,你实在是太有趣了! 人家‘拜干爹’都是为了找个人给自己‘养老送终’,我收下你当‘义子’,咱俩谁先走还说不定呢!……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落遥空:“……” 关与君指着他,笑的几乎直不起身子。 49 父可敌国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这还不算,关与君继续“嘲笑”着落遥空: “以后咱俩各叫各的,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 ‘落漂泊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关若不弃,落愿拜为义父’…… 你放心落哥哥,我以后定会当上‘大权阉’,我日后争取让你做个‘父可敌国’的人……” 落遥空将攥紧的拳头强迫自己松开,然后再攥紧,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的意思是,麻烦小关,帮我,向黄宝公公,引荐一下……” “哦……这样啊……”短短的一句话,落遥空停顿了四次,关与君搔搔头,终于感觉出了他的不悦。 “落哥哥,你除了菜做得好,还有什么特长吗?……” 落遥空心里一动,这便是有谱了!—— “小关,在入宫前,我也算读过两年书,识得几个字;那些你前些时日给两部侍郎出的那些题,我看了看也会解……” “那你家里为什么会送你入宫呢?……”关与君皱起细弱的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落遥空又露出那种让人神伤的表情,“我家里之前是清河落氏的一支分支,祖上也曾显赫过;但终究因为战乱,整个家族荣光在战火中付之一炬了……无法,我只得入宫做了太监……” 关与君听得可是万分心疼,正待说些什么安慰他,他们一路走着的小道出口上,正好看见一个小太监在探头探脑: “哎呦喂,小关公公!您原来在这呐!可让我们这些人好找!”那小太监上手抓住关与君,直拉着她向前疾走。 “喂喂喂,慢点!慢点!” “别慢啦小关公公,太后娘娘找你呢!——” 就这样,小太监拉着关与君一起,消失在了落遥空的视野里。 落遥空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眼中全是志在必得。 *** 关与君拿好自己的方案打算舌灿莲花,让太后娘娘这个“甲方爸爸”十分满意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太后娘家公子夏日森,宛如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地从太后那出来。 看见她关与君衣冠楚楚遥遥而来,直接吓得抖了一个激灵,加快了撤退的步伐…… 此时夏日森的耳中还依稀地回想起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的太后姑母凌厉所言—— “咱们夏家做豪赌,将你姑母我下嫁于当时还是起义军的老寒家,是赌上了全族的气运的!才没落到和那清河落氏一般的下场; 后来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表哥,也是个争气的,让咱们夏家也成了大雍朝煊赫一时、风头无两的国公府; 夏日森,你给我记着,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父亲、你姑母我,还有你表哥帮你挣来的,享受这份荣宠的可不只有你一人! 同样的,国公府的世子未定,嫡子也不止有你一个,有的是德才兼备之子侄! 修个水渠子是为了历练你,你偷点摸点也没什么,可你也不该蠢到现在还看不出皇上的深意!现在还看不出皇上是更需要那小关子还是更需要你夏日森! 你莫再因为你一个人的愚蠢,而害得你表哥对整个国公府不虞了……” 夏日森虽然听的是满头大汗,可还是从姑母的话中听到了浓浓的不满与担忧,好似国公府夏家,就要因为他夏日森而失宠了一般; 可是只是因为他一个人,也万万不可能啊!他定是给什么人背了黑锅…… 夏日森面上痛哭流涕,心底惶恐不安,还想着找到那个“真正惹了皇帝表哥不快”的夏家人,短时间内是万万不敢再作妖了…… 况且,太后都这般明示不能动关与君了,他哪还敢上蹿下跳?他现在是见着关与君都恨不得绕道走…… *** “唉~那不是夏公子吗?怎么跑这么快?!”关与君朝他挥挥手:“夏!公!子!——等等我啊!”她还想和夏日森修复一下同事关系,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可是她越叫他,夏日森反而跑的更快,跟被狼撵了似的。 关与君瘪着小嘴,“什么嘛……” 然后便不再追他,进殿去给太后请安了。 *** “是小关子啊,快起来吧~”太后笑吟吟地让关与君平安起身,还赐座赐茶。 一边的内侍看得可是频频侧目,方才太后那亲内侄子夏公子,都是一直站着回话……不,挨训的呢! “小关子,你此次经办宴会有关,本该论功行赏的,可是皇儿说你与他有言在先……” 关与君十分痛快地承认了他们先前的“君子之约”,并跟太后粗略地解释了一下她准备推行的方案。 可是关与君没注意到的是,她讲的兴致勃勃、满目憧憬的时候,太后却一直盯着她的小脸发呆,和寒隐初的对话也在太后的耳边浮现…… “母后,您能不能告诉我,父皇对您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我少年时所见的那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都是假的吗?” 太后在台下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唱腔中沉默不语。 寒隐初看太后不语,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也知道,寒家起义需要望族们的鼎力相助,同时也无非是夏氏一种新的‘下注’罢了; 我也想过,在这样一场政治联姻之中,你们一开始都是‘无情’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小到大所见,还能尽是假的不成? 您和父皇,难道这些年也没有‘日久生情’,竟是一点点‘情’都没有的吗?” 寒隐初少年天子,形貌甚伟,自小便是在马背上冲杀长大,不管是对敌还是政界之中,都颇有些雷霆手段; 可是如今面对着沉默的母亲,他倒真似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声声委屈地抱怨着他的母亲为何从未爱过他的父亲。 太后看着寒隐初略有些洇红的眼圈,伸出手去—— 寒隐初配合的半蹲下身子,让她的手落到他的脸上: “初儿,这很重要吗?—— 你是一国之主,坐拥天下,你的一生之中注定不会只爱一个人、只为一个人驻足;你如果不能只爱一个人,谈何要求女子也要满心满眼都是你呢!” 50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不!这就是很重要! 我自小目睹父皇、母后相敬如宾,从小到大过的也都是苦日子;我一心求娶的不过是一个只爱我寒隐初的女子,而不是一个‘爱皇上’的女子! 孩儿虽然读书不多,却也在十四五岁的时候便憧憬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您如今却告诉我,我心目中的‘贤伉俪’,居然只是为了利益而结合的吗?我不能接受!” 寒隐初痛苦地抓着太后椅子的扶手,恨不得将手中的木头攥成齑粉,拒绝直视他的母后。 “呵呵呵,初儿,母后与你说实话吧……”寒隐初感觉自己的心,都吊了起来—— “母后少女时期,确实和自己的一个表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寒隐初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好了母后,您不要再说了……”寒隐初的声音沙哑,作势就要起身,离开这个得知了不堪真相的伤心之地。 “不,初儿,这是我憋了二十多年的话,我要说!”太后按住寒隐初的肩膀,眼中放出光芒,炯炯有神—— “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们曾经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似水年华的微光。 “但是后来,我的父亲让我嫁给一个我从未谋面的男子,听闻他们在北面势如破竹,是很有潜力的一支起义军,可是我不乐意;我和表哥二人,不惜以绝食相争,可是最后都没能拗过家主的命令……我最终,还是嫁给了你父亲。” 寒隐初无力地坐倒在地,眼中的神采一点点暗淡下去……难道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利益与强取豪夺的产物吗?…… “可是后来,你父亲虽然很忙,但一直体贴我入微:他行色匆匆一身风霜,却从不带血腥味回家;他知晓我喜欢附庸风雅的东西,便从不在我面前舞刀弄枪;他每每在前方取得重大进展,总是挑我感兴趣的讲与我听。 我虽然嫁给了一个草莽英雄,但却没有一日过的血雨腥风。 可是与此同时,我那个‘青梅竹马、非卿不娶’的表哥,却因为口口声声的‘失意’,日日过着流连于秦楼楚馆声色犬马的生活,如今膝下儿女成群,刚纳了第十三房小妾,他除了没有正妻,过的和任意一个世家男子没有任何分别;若非仗着夏氏的荣光,他何来当今的体面? 初儿,你问我,你父皇对我意味着什么? 他意味着我青春少艾时没有将一腔深情错付的良人;他意味着我转变身份成为母亲时他也转化为既是完美的丈夫又是慈爱的父亲;他意味着我终于意识到我深深爱着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却猝然长逝,只能在我心中留下惊鸿般身影的挚爱……” 情到深处,太后掏出帕子丝毫不顾妆容一塌糊涂的狼狈,持续不断地流着泪,碎碎念地说着丈夫的好来—— “都怪你这孩子,非要说什么‘情情爱爱’的,只能让你母后我忝着一脸老脸,说这些不害臊的话…… 许多女人年老色衰不再得丈夫宠爱,都把生出的孩子当做自己后半生的依仗;可是于我来说,初儿在你是‘我的依仗’这个身份前,更是你父皇和我的感情,在这个世上留下的不会消灭的痕迹。 书上的茶水痕迹终会变淡,两个人对弈的棋盘也会蒙上厚厚的尘土,我们曾经的房间即使还是十数年前的模样,你父皇也永远不会回去了—— 可是有你在,却终究是不一样的……”太后用手描摹过寒隐初的眉眼,似乎是在透过他看向其他的什么人—— “你是‘他中有我、我中有他’的证明;你是通过他言传身教,继续践行着对我爱意的他的血脉;你是在我终有一日去寻你父皇后,会将我们二人合葬于一处的生命与爱情的延续…… 初儿,你父皇自始至终便是我的‘有情人’,他说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还是少女时懵懂的我并主动求娶,包容着婚后满是棱角的我、浑身世家大小姐脾气的我,话说回来,你的名字还是我取得呢!……” 太后用帕子捂住嘴,像少女般咯咯地笑出声来,宛如银铃。 寒隐初这才明了,为何在一众五花八门“富”字辈的堂兄弟中,他的名字如此超尘脱俗了——寒富棉、寒富金、寒富年、寒富粮、寒隐初。 确实要感谢母后的取名,以及父皇的力排众议…… 寒隐初不知为何想到了思路清奇的关与君,如果小关子听到了母后的这番话,想来定会莫名其妙的来一句“如果皇上殡天在太后之前,太后变成太皇太后怎么办?……” “呵呵呵~”寒隐初莫名其妙的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将脑海中关与君的小人儿形象撵出脑海,继续仔细倾听着母后感人的剖白—— “我看戏时有感而发的,只是为何‘有情人相遇不易,却不能长相厮守’?那些朝朝暮暮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时光,才是点缀我生命长河最绚丽的风景啊…… 初儿,母后这么说,你可释怀了?” 寒隐初这才意识到,对母后的“逼问”显得有多么的混不吝…… 少年天子罕见地垂下骄傲的头颅,做着自从七八岁之后便再未做过的撒娇动作:他轻轻拽着母后的衣袖,用通红的耳尖暗示母亲别说了…… “哈哈哈~母亲的初儿啊……”太后爱怜地摸着他乌黑的头发: “初儿,女人和男人总是不一样的,男人也会有挚爱,却不会只有一个: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男人的‘有情人’,总是和情人一样多—— 多的是我‘青梅竹马’那般的男人,却极少你父皇那般的男人……” 寒隐初攥住太后操劳半生,却依旧柔嫩的手:“不会的母后,我寒隐初如果深爱一个人,便会只爱此一个人一辈子!父皇做的到,做儿子的也一定做得到!” 太后却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寒隐初也不欲再分辨什么,只再说:“母后,夏日森总是针对小关子,他的上蹿下跳,您也该管管了~”…… 51 烟花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太后、太后娘娘!——”关与君壮着胆子在太后的眼前晃了晃手。 “啊?!——”太后这才缓过神来,扶了扶鬓发:“哀家听着呢,你说要让后宫学前朝那般,给宫人们的俸禄也照官衔品级发放……继续啊!——” “太后娘娘,小关子研究过,如果按照‘月例、月米、公费钱和恩加银’等组成薪俸,‘定岗、定编、定额’的话,比每年都会扩充的人数其实还会省下不少银钱来……” “这个哀家也算过一笔账,确实如此;不过小关子你意是把宫人们的薪俸们提到什么程度呢?——” “我的建议呢,是一开始不要提到太高:四品的话每月月银八两,米八斗,公费制钱一贯三百;五品的话每月月银七两,米七斗,公费制钱一贯二百……剩下的依次递减即可。” “若是无品无级的宫人呢?”太后问。 “那便分成三等来发吧!—— 一等每月月银三两,米三斗,公费制钱六百文;二等每月月银二两半,米两斗半,公费制钱六百文;三等每月月银二两,米两斗,公费制钱六百文。” 太后沉下心算了一算:“还有‘节赏、寿赏、加班赏’等赏赐不算在内……” “小关子也正有此意呢!——”关与君乐呵呵地应承,和聪明人说话就这点好处! “不过……”太后蹙着秀眉:“主要是前朝的大臣们,定会激烈反对的……” “这个问题小关子和圣上也商议过呢!百官的整体薪俸单看的话确实不低,但是若要考虑全家上下都要做官的一人养活的话,那确实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太后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关与君看了倒觉得这对母子思考时的小动作倒是出奇的一致…… “那就按照家中亲眷、仆从人数,再发一笔银子,比如一个县令家中上上下下就按十五到二十口人来算……只是这笔银子,用什么名头来发呢?” “就叫‘养廉银’如何?!”关与君兴致勃勃地建议着。 虽然清朝时期施行的“养廉银”制度反而加剧了贪腐,但是人家的名头和本意还是很好的嘛!~ “嗯~是个不错的名头……”太后微微露出笑意。 *** 到了傍晚时分,寒隐初的车架带着太后来到了城楼之上—— 太后在火把微弱的光芒映照下,气喘吁吁地提着裙子爬楼:“皇儿啊,还怎么非要一定要上城楼呢?!呼~呼~呼~等下等下,哀家再歇会……” 等到他们终于爬上了城楼,在上边值班轮戍的士兵们,转过了纵使历经风刀霜剑也不会倒下的身影,整齐划一地喊着“请皇上、太后安!——” 纵使半跪,挺拔的身影也如身旁猎猎的彩旗一般挺立。 嘶哈——嘶哈——关与君吸了吸不存在的口水,这些兵哥哥都跟寒隐初似的气质卓然,既像竹子又像松树的! “平身吧!——”寒隐初招手一摆,示意士兵们将城楼上的火把一一点上。 “皇儿,这是做什么?……”太后刚不解地发问,忽然闻得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隆隆炸响—— “皇儿小心!有刺客!——”太后顿时变得脸色煞白,慌忙就想用瘦弱的身子挡住高大的儿子,带着他一起扑倒在地。 这是一种历经战乱所产生的本能反应,那声音,实在是太像火药和鸟铳所能发出的声音了…… “母后莫慌,只是烟花而已……”寒隐初心下一阵暖流涌过,拍了拍母亲的后背以示安慰,让太后顺着他的指向,看向一轮朗月所悬挂的天际—— 在没有边际的黑色之中,忽的一朵硕大的金色烟花弥散开来,在空中劈啪作响,宛如金粉散入星河,一会便消失于黑夜的无尽长河之中…… 金色也消失在了太后晶亮的乌黑眸子之中,她喃喃道:“可惜是如此短暂……” 话音未落,五颜六色的绚烂花朵相继于空中炸开,像春日里开的不知疲倦般的百花一般。 太后嘴角的笑意再未撤下过,不住地蹦跳、转身,目不暇接地欣赏着这一场只为她而作的美景:“那是个小兔子,唉那朵牡丹着实好看……皇儿皇儿,你也来看~” 寒隐初帮太后扯着华贵的礼服,甘心在她身后做着一个默默无闻的仆从。 太后一转身,就看见给她提着裙摆的寒隐初,鼻头一酸:“怪不得皇儿今日一定要讨个明白呢……原来皇儿都记得啊……” “那如何会忘呢?——父皇的毕生之憾就是没给母后补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所以在皇爷爷的立国大典、也是父皇封为太子的那日,父皇力排众议,如何都要给您放一场独属于母后的烟花……” 关与君不知晓太后是何等的感动,但是她自己都快听哭了,原来太后和先太子,是“先婚后爱”啊…… 等自己日后一定要多给太后找点“先婚后爱”的话本子,她定能爱的不行…… 太后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擦了擦眼泪,拍着寒隐初的手:“初儿,你知晓你父皇为何选择放烟花这种方式吗?” “孩儿不知。” “你父亲说,希望自从之后的硝烟,都是因为盛世太平之景的烟花放出,而非战争所用的火药;前者让百姓们安居富足、生活和美,后者则让黎民百姓流离失所、痛不欲生。” 太后望着城楼下叽叽喳喳观赏着烟花的百姓们,盯着儿子俊美无俦的侧脸;那视线,和丈夫从前看儿子时的眼光别无二致。 寒隐初展现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母后放心,儿子一定继承父皇遗志,做一个青史留名的仁德之主……” 太后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母后自然相信,可是……小关子!~”太后朝关与君招了招手,关与君屁颠屁颠地就跟了过来。 “母后,这是?……”不止寒隐初大为不解,关与君更是一头雾水—— 这不是他们二人“母慈子孝”的共处时光吗?叫俺过来做什么? 52 俺也一样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太后:“自古忠臣良将得遇明主,犹如椟中玉珠终得善价、奁内宝钗凤凰于飞;反之,‘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主但凡遇到贤臣,更应把握时机以‘国士’相待啊!” 关与君听得可是眼泪汪汪,太后说得对啊!总算有人把他们这些宫人也可以当“臣子”相待了! 寒隐初却是听得大为不解:“母后,您认真的?小关子不过是个奴才,也算有点才干,但也还不是朕指哪,他打哪……” 关与君听得可是白眼直翻,你这泥腿子能不能有点你妈的情商?! 太后也是嗔怪了一声:“唉~皇儿此言差矣……你亲政时间短,还尚未有自己的心腹,前朝的那些大臣与其说是贤臣,倒不如说是‘权贵’,你需要成就一段属于自己的‘唐太宗与魏征的贤君良臣的佳话’啊!从目前来看,小关子才是那不二人选!” 寒隐初撇着嘴:“他哪算什么‘贤臣’啊,不过是个油嘴滑舌的,有一大堆小聪明的人罢了……” 关与君气得可是须发倒竖,成为国之良辅、东箭南金、斗南一人……可是她的毕生夙愿啊!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的!…… 太后不打算再和寒隐初对牛弹琴了,她对关与君说: “小关子,‘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哀家欲让你与皇儿成为大雍朝第一对‘齐桓公与管仲’、‘刘备与诸葛亮’,不知你意下如何?——” 关与君兴奋地差点跳起来,煞有介事地行了个大礼。 行礼严丝合缝的程度,比跟自己行的礼标准多了……寒隐初斜着关与君瘦弱的脊梁,不置可否。 寒隐初也算妥协般的不情不愿地接茬:“既然母后有此意,儿臣也不多说什么了;由儿臣掌舵,母后护航,小关子做帆,想来大雍朝定会在儿臣手中蒸蒸日上的!——” 关与君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回话:“太后娘娘,关某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小小宫人,却也知晓‘精忠报国’四字。 正所谓‘孟母三迁为择芳邻,良禽择木而为栖身’,关某终‘绕树三匝,有枝可依’;为能实现此生平夙愿,纵‘舍生取义’亦不为过啊! 自此往后,关某之命即是大雍朝之命,关某之躯即为大雍朝之躯;只要圣上、太后但凡为百姓计、天下计,关某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寒隐初抿着唇:“只要为了大雍朝,为了黎民百姓,朕自然也是一样的,随时可以‘舍生取义’!” 关与君:“关某誓与大雍患难与共,终身相伴,生死相随!” 寒隐初:“朕也一样!” 关与君:“有渝此言,天人共戮之!” 寒隐初:“……朕也一样!” 寒隐初总感觉怪怪的,他和关与君到底谁是君谁是臣?……自己怎么越发被他衬的如同个目不识丁的草莽一般…… 而关与君,浑身都溢满了壮志豪情,他们关家人就是不一般!关二爷和她的台词,都不是一般人能说得的!…… *** 就在他们三人一同在城楼上欣赏完烟火秀之后,太后就这般在城楼上,对着遥遥在下面普天同庆般的宫人们宣旨—— 太监洪亮的声音仿佛寺庙中每日鸣响一百单八下的佛事钟,晨钟荡涤一切杂质,似乎也能穿透人的神识与内心—— 可是逐渐的,无喜无悲,宛如“晨钟暮鼓、震悟大千”的传唱声,开始变得狂喜与激动起来,甚至需要多次接续,才能勉勉强强读完;读到最后,甚至隐约带上了哭腔。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责备传唱太监的意思,反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这些奴才、奴婢,不止涨了月例,还有月米、公费钱和恩加银是吗?…… 即使是无品级的宫人,还能分成三等去赚取薪俸?…… 不仅如此,过年、过节时的赏赐,不与上述薪俸相冲突?…… 天呐,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许多人都不可置信,互相望望周围人的神色,才知晓自己并没有听岔…… 其中有人壮着胆子问:“太后娘娘,可是奴才、奴婢们当中,多得是大字不识的人……俺们真的,也能像前朝的大人一般,有着诸多银钱补贴家用吗?——” 寒隐初不可抑制的一笑,普通人的愿望,原来就是这般简单…… 忽然他敏锐地感受到身侧投来的一抹视线—— 他如鹰隼般的视线紧紧地锁住关与君:“你看朕做什么?——” 关与君的脸,霎时浮现一抹被抓包的红,立马不好意思地就把视线挪开。 寒隐初依旧盯着关与君通红的耳朵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险!关与君心里想道:若是被狗皇帝发现,她在别人说“大字不识”的时候看他,他非把自己的皮扒了不可!—— 太后温柔的解释声响起:“……自然是真的!即使目不识丁,普通人也有许多方式报效朝廷:烹炒煎炸、女工针线……即使是大门看的好、马儿养的肥,忠于自己的本职工作,那拿这份银钱,自然就是问心无愧的!—— 而且小关公公也为大家的日后发展做好规划了,宫内定期会举行技能大赛,夺得前三者,不仅可以获取相应的奖金,还可以根据己身所擅长之事,调整相应岗位和等级…… 让大家‘在其位谋其政’,真正喜欢自己所从事的行当!——” “天啊,这简直就是比赏银更大的恩赐啊!——”这可不!一顿饱和顿顿饱,在场的宫人们可是都分得清的…… “皇恩浩荡,奴才们何德何能啊……” “天家仁厚,咱们这些当奴才的,没成想也会等来这一日啊!……” 大家无论男女老少,都在城楼之下欣喜地弹冠相庆,甚至有不少人,泪流满面哭的一塌糊涂—— 最后千言万语,如同潺潺溪流般,终归汇入大海,汇成一句“谢皇上、太后,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且慢!先别忙着谢……” 53 考核与处分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太后端立于城楼,宛如神女,泠泠的声音散在风中,让每个人心头一凛,心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 “现阶段大家所处的职位,虽然是‘定岗、定编’了,但是绝不意味着此职位是终身制的,意味着一些好吃懒做的人便可以高枕无忧了;说完‘薪俸’,也该说说‘考核、奖励与处分’了……” “啊?——什么?‘奖励’好理解,什么叫‘考核与处分啊’……” “唉~就知道皇宫里的钱,哪有那般好拿……”众人的议论宛如投入湖中的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既然要说,那边一次性讲个清楚—— 太后微微一笑,继续道:“宫人们要根据日常表现和工作实绩进行平时考核与年度考核,宫人们年度考核不合格且不同意调整工作岗位、或者连续两年年度考核不合格的,那抱歉了,岗位与编制,都不会是你的了; 内廷会通过向宫外‘公开选聘’的方式或者内部竞聘上岗继续选拔合适的人选……” 应该的、应该的,听起来很公平公正呢,又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众人心中无不如是想着。 “……若是在场的诸位有连续旷工超过十五日的,或者一年内累计旷工超过三十日的,直接就地解除聘用……”上头的声音继续传来。 大家听完之后,无不面面相觑……这一条根本就是不可能达到的吧?—— 往常没有小关公公的横空出世,他们休息时间连都没有,只有生病了或者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才能跟上级请个假,那还是怕因为病情或者白事的缘故影响了主子…… “……奖励分为嘉奖、记功、记大功、授予荣誉称号;处分分为警告、记过、降低岗位等级和开除,处分期分别为六个月、十二个月和二十四个月,在处分期内会直接影响薪俸的发放多少……” 下面的宫人听了都要直接哭出来,以往给他们的惩罚,都是言语侮辱、耳光、板子和杖杀,月例银子更是说没就没;如今却忽然告诉他们不仅没有刑罚了,犯了错只是扣钱便了事了? 天哪,给皇家当奴才俨然已经成了最幸福的差事,下辈子投胎,还要再投进来!…… “……具体的奖励和处分的具体情形,会由关公公向大家公布。只要大家尽心当差,就不用担心‘老无所依’,紫禁城、大雍皇室,都是大家的坚强后盾!——” 太后最后亲自收了个尾,翟衣一展,犹如凤凰翙羽,将代表期望与希冀般的清羽播撒到人间,照亮了烟花之下人们真实而幸福满足的笑靥。 城楼之下一阵人潮涌动,有的人恨不得奔走相告、弹冠相庆这一喜讯,有的人则选择长跪不起感念天家恩德…… 关与君看的万分感慨,老百姓的幸福,往往就是这般简单。 她向远处眺望着今夜无宵禁的万家灯火,心中暗暗下着决定:她会让这个王朝富足、安定的!只要寒隐初不给她扯后腿就行!—— “阿嚏!——”寒隐初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朕的坏话?……” 太后轻轻拍了他一下:“傻孩子,说不定是有人想你了呢……” *** 昨晚上的气氛阖宫欢腾,今早上早晨便有多沉如死水。 诸多大臣们都拉着一张老脸,像是隔夜的烂茄子一般难看。 确实,能不难看吗?后宫的宫女、太监、侍卫们都过得比他们这些入仕的人强了,他们拼了命的寒窗苦读十数年都是为了什么?……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黄宝一甩拂尘,整个殿内都是他声音的回响。 紧接着,殿内所有人都恍如斗气一般,拒接搭话、议事。 寒隐初已经不再总是穿一身道袍了,他现在时间比较充裕,更是解决了齐王这个心腹大患,有相当充裕的时光去消磨…… 寒隐初一身玄青色的常服,佩戴一顶竹制的偃月式束发冠,颇为雅致; 此时正双手插袖,数着后面屏风上的蟠龙,昭示着他心情的不错。 半晌没有动静后,他一掀浓眉,优哉游哉地看着殿中跟桩子般沉默不语明显斗气的大臣们,眉眼弯弯,唇角一翻:“既然诸位臣工们无话可说,那就由朕来说了—— 太后和朕商议过了,诸位家中都要一大家子要奉养,那点子薪水俸禄确实也不够看的;既然后宫诸人都涨了薪俸,前朝又岂有不涨之理? 朕想着再拨给一笔款项,就叫‘养廉银’,发多少的话,后期根据户部所核算出的数据来定……” 所有臣工都张大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盯着寒隐初—— “皇、皇上,您说的是真的吗?”一向以“伶牙利嘴”著称的御史黄大人,头一次讲起话来磕磕绊绊。 寒隐初少见的一笑,“自然是真的,黄大人廉洁奉公、两袖清风,朕前些日子还听说黄老夫人患病,只因碍于银钱,不敢延请名医;现在好了,拿着这笔银子去给老夫人看大夫去吧!抓点上好的药材……” “皇上……”黄大人伏地不起,啜泣不已,谁能想到号称“宁折不弯”的七尺男儿,前些日子竟会差点因为借不到钱给母亲看病而一夜白了半边头发。 朝上所有人,无不都是欣喜的;可是也有不少人,心中暗暗打起了小算盘—— 哪有人嫌钱多的?届时有了这笔“养廉银”,每年的炭敬冰敬孝敬着,还有所在职位之上某得的“灰色财产”……金子、银子都有了,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别以为朕不知晓殿中有些人在想什么……”寒隐初转着香炉,笑吟吟地说道:“莫不是有些人想指着这些东西发财?—— 诸位大人们已经是人上人了,银子也都够花还有结余,就别再想着那些什么‘火耗、淋尖踢斛、炭敬、冰敬’什么的盘剥百姓和下属了; 一下子说‘废除’倒也不现实,若只是寻常的人情往来倒也罢了;可若是有人继续贪赃枉法、以权谋私、卖官鬻爵……” 54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寒隐初磨了磨后槽牙,笑的越发畅快:“不管是百姓检举、下级揭发,还是被商人们告发索贿,一经查证,本人下狱不说,所有身家……一律抄没充公!——” 场上诸人譬如夏日森和蓝小公爷,当即就感觉后脖颈一凉,宛如闸刀略过…… 立即就心虚地回道:“皇上言重了,受贿是大罪,我等岂敢、岂敢……” 寒隐初冷笑一声:“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紧接着一甩衣袖背过手去,“既然百官诸位都无事可禀,那就退朝——” “等一下,皇上!——老臣有本要奏……”年迈的张大人在年轻天子的刺目之下,颤颤巍巍地出列,还要作势先扣个响头—— “得、得、得,有屁……话快说!”寒隐初不耐烦地挥挥手,止住了张大人浪费时间的行为。 “老、老臣是想问,齐王虽犯了‘僭越’大罪,但毕竟也是寒氏宗亲,皇上直接将齐王囚车绑缚进京后投下诏狱,会不会……有损皇室体面?——” 那张大人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倒是一副极其冠冕堂皇的模样,腰杆也挺得笔直,似乎不觉有任何不妥。 寒隐初转过身歪着头,子夜般乌黑的眼睛动也不动,宛如立于枝头歪头看人的雕鸮,谁也不知晓他下一秒会如何暴起进行猎捕—— 张大人咽了口唾沫,转了转身子,有意回避着这般毫不掩饰的凶猛且锐利的眼神…… “张老大人,自大雍立国便在大理寺了吧——” 张大人无声地撇撇嘴:张大人就张大人,干嘛还要加个老字…… 心底再腹诽,也万分骄傲的挺起胸膛地说:“老臣不才,是太祖皇帝亲自点的榜眼——” “很好,那想来对《大雍律》倒背如流了……朕且问你,强奸民女,是什么罪过?” “回皇上,强奸者、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奸幼女十二岁以下者、虽和、同强论。” “杀一家并肢解的呢?” “回皇上,凌迟处死。若为首监故者,仍剉碎死尸、枭首示众。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妻子流二千里。为从者,斩。” “瞎人耳目、折人四肢、断人口舌、损人阴阳……以凌虐他人而取乐者,又该当何罪?” “回、回皇上,并杖一百、流三千里。仍将犯人财产一平、断付被伤笃疾之人养赡……” 张大人擦了擦额上流下的冷汗,直觉事情的方向已经朝着不可控而去了,他做的什么出头鸟啊这是…… “王府人役,假借威势,侵占民田、攘夺财物致伤人命的呢?……” “回皇上……” “王府家人伴当,吓骗财拨置打死人命、强占田地的呢?……” “……” “放纵手下轮操军丁,沿途劫夺人财、杀伤人命、占夺车船、作践田禾的呢?……” “……” 说到最后,张大人俨然已经被诘问到满头大汗,纵使他知道罪名与刑罚,却也再半个字都说不出。 朝堂上下无不都是噤若寒蝉,有些意欲给齐王求情之人,顿时犹如锯了嘴的葫芦,再也不敢多发一言。 “呵呵,”寒隐初哑笑出声,使殿内的气氛更加压抑:“朕知道,这些年来你们不少人收了那寒烈的贿赂,想着替他说说话,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挽回的余地,继续过以前的好日子……” 也有头铁的不怕,依旧仗着叔伯辈的体面,壮着胆子打断寒隐初: “皇上,请恕老臣说句‘倚老卖老’的话,齐王是皇室宗亲,即使犯下诸多斩首、凌迟的罪过,依照‘八议’,也该饶他一命; 老臣和齐王一起并肩作战过,他是何等的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老臣实在是不忍见他被白刃加身的情形啊……” 一旁的蓝小公爷拼命地拽着他爹的袖子,小声地说:“爹!别说了……” 现在是他们寒家人要自相残杀,你在这说什么“战场情谊”啊!——齐王现在俨然已经是丧家之犬,你这整什么有的没的…… 可是寒隐初听得这番话,却由不得高看了蓝公两分,起码旁人为了寒烈求情,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他真的只是出于自己的“心”。 寒隐初一摆手,让人给蓝公上了个凳子,摆正视线与他平视,一字一顿地与他说道: “蓝伯伯,朕敬重您,但是朕也且问您:当时您和皇祖父、父亲他们一起起事,是否喊出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 蓝公大马金刀地坐着,骄傲地回忆着:“这是自然!——” “可怎么到了自己身上,自己成了‘高高在上’的那群人,偏就自然而然地视他人性命为草芥呢?” 蓝公哽住了,他心里知道,人要是不是为了做人上人,为什么还要豁出性命去打仗、去考科举呢?…… 但是他同时也明白了,他们这群种地的泥腿子举事的时候,可从未想过当什么“人上人”,也不过是为了活的像个人,亦或是只是活下去罢了……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 蓝伯伯,若是异地处之,您不再是公侯之身,又成了几十年前被欺压的小小庶民,您愿意因为寒烈的公侯身份,轻飘飘地说出‘八议’之类的话吗?——” 蓝公懂了。 “皇上!——”他哭的老泪纵横,“能否,让我们这些老臣送送齐……寒烈,让他走的体面些许呢?——” 唉~寒隐初只是挥手示意让人扶起蓝伯伯,并没有同意他的请求。 只是施施然地下了论断,定下了齐王寒烈的结局: “这件事到此为止,就别再扯什么‘感念其功劳,贬为庶人或者是关押于凤阳高墙之内’的求情之语了,寒烈所作下的孽,够他千刀万剐一万次的了——” 说完,不再看众人的表情与神色,走出了议事大厅。 殿上剩下的人虽不敢窃窃私语,但也互相交换着眼神:皇上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满腹经纶了起来?怼起人来头头是道,再不是以前动辄喊打喊杀解决问题的皇帝了…… 55 《大雍律》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这几日恶补《大雍律》和经史子集的寒隐初,可是狠狠地出了口恶气,自己总算也能有嘲讽群臣的一天了!—— 不得不说,这种嘴炮的方式比直接杀人倒是爽多了…… 想着想着,寒隐初走起路来也不由得轻快许多,心情大好地对黄宝说:“走,咱们去诏狱,看看我的那位‘王叔’……” 寒隐初心里感叹着:小关子说的在理,他太需要开开恩科选拔一批忠于自己、没有背景的寒门学子了……单冲关与君给自己今儿个上朝能说的话术在史书上划的范围,就又得给他记一功! 而且母后说的也对极了,朝上的这些人心怀鬼胎,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就是没有自己的嫡系;长此以往定是不行……小关子现在已然是个“孤臣”,还真是自己的绝佳助力!—— 自己说不定,日后真的可以考虑把他弄到前朝去,等到后方这里稳如铁桶之后…… 不过既然想到了太后……寒隐初的舒朗的眉宇一下子落上了风霜:“黄宝,你知晓国公府夏家,有个表亲没有正妻,还一房又一房的小妾抬吗?——” 黄宝想了想,“是有这么个人……他哪里敢娶那么多,应该只是媵、妾、嬖,还有通房一类的吧!偏生要搞出纳妾的阵仗来——” “哼!——真是让人恶心……大家都是‘三媒六聘、一夫一妻’,堂堂天子还尚未娶亲呢,如何偏他放荡花丛?《大雍律》规定,亲王只可纳妾十个,郡王成婚后,二十五岁还无所出,才可纳妾两个,最多四个,平民百姓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他仗着是夏家姻亲,就敢如此放肆了?—— 要是让人都照他如此行事,还有没有王朝法度了?—— 黄宝,你现在就亲自走一趟,把他那些莺莺燕燕都遣散,别在这里恶心人……” 黄宝心里还奇怪呢,皇上这是觉得纳妾不好想要“杀鸡儆猴”?可是又是从哪找出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呢?…… 他心里再奇怪,面上照样称“是”。 同时心里也觉得,皇上真是变了不少,《大雍律》都运用自如了;而且按照皇上往常的办事风格,无论如何都是会先把那人给杖责八十的…… 黄宝接着命令,就去传口谕了,寒隐初一个人在日头下站了一会,他该一个人去到一个阴暗湿冷的地方了…… *** “王叔,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 当齐王寒烈躺在四面都是围墙的暗无天日的诏狱监牢之中,用碎瓷片在墙壁之上划下第十八道刻痕之时,他终于听到了他被投入诏狱之后的第一道人声。 “寒隐初,你……咳、咳、咳、咳——”嘶哑如同破旧风箱鼓动般的声音响起,却又因为咳嗽的缘故戛然而止。 刚开始的时候寒烈还会大喊大叫,可是外间的人从不会与他交流,只会每日往不见光亮的监牢里送两顿饭,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判断时间的流逝的。 许久不和人说话,他甚至都感觉舌头都有些钝感退化—— 寒隐初不曾对他施以过任何诏狱之中让人毛骨悚然的刑罚,可也不允许任何人与他交流,甚至关他的地方都选了一处生铁浇筑之所,不允许有任何茅草、老鼠、蛆虫的存在。 “掌灯——”还带着少年清越之气的声音响起,旋即不算明亮的烛火映照,寒烈便看到了自己面前英姿勃发的少年。 少年比起十四、五岁时更壮了,五官也更明晰硬朗,是比烛火更能点亮这阴暗之地的存在。 他不再像那些年里总是戎装加身、长矛在手、马尾高束,眼睛比星星还要明亮的少年将军;如今的他,喜怒难辨,目沉如水,将衣下充满力量的身形,都藏在了松垮的常服之下—— 他由一匹英姿勃发的马驹,俨然变成了优雅卧于枝干休憩的云豹。 可是—— “寒隐初,你还是和本王讨厌的模样别无二致……” 他厌恶不见天日的黑暗,更厌恶携带光亮而来的寒隐初;好似将他政治斗争落败的原因,都归因为了寒隐初只是站在了光明的一方。 寒隐初照旧不说话,只是慵懒地掀起眼皮看着他—— 寒烈蓦地扑到了铁栏杆边上,将腕上的铁链狠狠地碰到栏杆上砸出声响:“寒隐初!要杀要剐你倒是给个话!你要是想给本王用上‘断脊、堕指、刺心’的酷刑那就来吧!我寒烈若是向你跪地求饶那就不是好汉……” “你想得美!——”寒隐初清越的声音再次传来,越发和这诏狱格格不入: “你想让朕变得和你一般残暴?然后步上你的后尘?呵呵呵~王叔啊,你莫再打这般的算盘了。我寒隐初既然荣登大宝,那便要为天下苍生黎民计……” “哈哈哈哈哈哈!就你!你这个‘贼’!杀了你的叔父夺得的这天下,你个泥腿子还想当个‘好皇帝’哈哈哈哈哈……” 寒烈笑的越发猖狂,在不时响起凄厉哀嚎的诏狱之中尤为瘆人,这笑声满含嘲讽与刻意,就是为了要激怒寒隐初,试图撕破他这一副装作对他恨之入骨的王叔无所谓的淡然面具。 “皇上,奴才有的是手段教他‘听话’,要不要……”一个一直候立在旁的锦衣卫上前,手中拿着一只钩子跃跃欲试。 寒隐初只淡然地给了这个锦衣卫一个眼神,他便浑身一颤,垂手躬身地忙不迭退下。 寒隐初状似无奈地摇摇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朕早已非那日的‘吴下阿蒙’了,王叔可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呢……” 寒烈一头雾水:“寒隐初,你他娘的说什么呢?——” 寒隐初心情大好地笑笑:“王叔,原来你才是那个泥腿子……” “你!——” “好了王叔,二叔的事情朕在这里跟你说明白: 朕虽然是想当皇帝,但绝没有要杀二叔的意思;二叔是你的亲哥哥,却也是朕的亲叔叔! 朕只是知道,他没有手段、耳根子又软,是断断应付不了北面如狼似虎的瓦剌和朝中蠢蠢欲动的群臣的!” 56 韭菜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你休在这里扯谎!你的意思是,二哥还能是自杀不成?” “是的”,寒隐初打断了他:“二叔自缢在了东山上最顶上的那棵树上,从他死的地方,可以俯视得见整个皇城……” “哥哥,你糊涂啊!——你为何死都死的这般憋屈?!你为何不吊死在那乾清宫里,日日夜夜让寒隐初这小狼崽子不得安宁!——咳咳咳!……” 寒烈疯狂地抓挠的自己喉咙,许久不修剪的指甲将青筋毕露的脖颈抓到道道血痕;他恨寒隐初,更恨自己受寒隐初所困而不能对他破口大骂的嗓子! “你说得好听!若是你生擒了你二叔,你就敢担保你不会碰他一根汗毛?!到时候还不是落得跟本王一般的下场……呼、呼、呼!——” 齐王寒烈揪住自己的衣襟,每当发泄式的吼完,便又要喘息许久。 寒隐初沉默了。 “你说的对,朕即使留得二叔一命,也不会让一个做过太子的宗室外放就藩了;或许高墙一生,或许一杯鸩酒…… 但这本身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试问王叔,如果今天待在里面的人是朕,你会对朕手下留情吗? 但是有一件事朕可以确定:如果二叔还活着成了朕的阶下之囚,不管让他是死是活,朕一定会给他一个痛快; 不像王叔你,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之中像个老鼠,只有等什么时候朕心情好了,才能来和你来说说话……” 寒隐初挥挥衣袖转身,袖底风转瞬即至,诏狱最底层的深狱之中,又陷入了亘古不变的黑暗。 “寒隐初!你滚回来!你有本事给本王一个痛快!你算什么男人?!卑鄙无耻的下贱小人……” 可以随意收割他性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死神的轻缓绵长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仿佛从虚空之中传来的声音却可以清晰地传到他的耳际…… “王叔,你若是在狱中肯忏悔你的罪孽,朕便多给你一日的光明……”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又是一阵各种脚踹链捶的暴躁之音响起…… 寒隐初走出腥风阵阵的诏狱后,看见关与君正乖巧地垂手而立等候着自己。 这待遇少见啊……寒隐初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不禁上翘的嘴角,他挑了挑眉,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许。 他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贵为一国之君,会甘愿加快脚步只为去快点见一个臣子,还因为关与君特地等着自己而高兴…… 和关与君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寒隐初停下了,他皱着眉,自己身上诏狱里的疫疠之气太重了…… 但是他下意识地舒展开眉宇,语气都带上了两分松快:“怎么跑这来等朕了?——” 关与君乖巧地展颜一笑,将手中的食盒提了起来:“圣上,饭点到了,我寻思您可能饿了……” 寒隐初懒得戳穿他别有用心的讨好,倒也没说什么,施施然地就抬脚坐到了关与君殷勤地在树荫下草地上铺开的垫子上,看着他将食盒中的一道道美食摆上。 三杯鸭、五香卤鸭翅、盐水鸭、子姜焖鸭…… 寒隐初掀了掀眉毛:“鸭子最近惹咱们小关公公生气了?——” “没啊,不是您爱吃鸭子嘛~我特地叫膳房换着花样做呢!……” 寒隐初颇为受用:“皇帝的饮食爱好不能为旁人做知晓,尚膳监都不知道的事,你是如何看得出来的呢?” 你长的就跟个鸭似的,喜欢吃鸭不是很合理吗?—— 关与君当然不敢将她的“肺腑之言”说出来,只能捡觉得领导喜欢的说:“我看圣上您在太后寿宴上的菜单上,有鸭的都会格外多看一会~” 其实是我直接问的黄宝公公嘿嘿嘿~~~ 可是这番奉承不知怎么就取悦了寒隐初,他哼哼唧唧了两声,泰然接过关与君递来的筷子,夹过一块鸭腿肉放入口中,品了品滋味,唇角勾了一勾。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小关子,你又有什么‘改革’想让朕首肯的?”寒隐初姿态闲适地将身子倚靠到树干上,倒是十分好奇关与君又会带给自己什么惊喜。 “圣上,我想向您举荐一个人——” “哦?说来听听。” “就是上次救我一命的尚膳监落哥哥,落遥空。” “想举荐他上任尚膳监总管?这种小事,无需向朕禀告,你自己看着来就好……”他还当什么事,便伸手捻了一只鸭翅来吃。 “不是的,圣上,我想新成立一个‘审计监’,让落哥哥来挑大梁……” 十二监变十三监?!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你的落哥哥有何等能耐?总不能‘空降’落人口实吧?!不过,你得先跟朕说明什么叫‘审计’。” 一说这个关与君来了兴致,她显然是有备而来,直接从食盒的最底层掏出几样东西—— 寒隐初看着关与君嫩嫩手心中的一只鸡蛋和一把韭菜,只觉关与君这个人怎么哪哪都小小的一个: 鸡蛋就能占整个掌心,一把粗壮的韭菜似乎看着比他的指尖还粗…… 寒隐初不错目地看着关与君的手,问:“你想自己在这锦衣卫衙门外头做韭菜炒鸡蛋?” 关与君撇了撇嘴,丝毫没有意识到寒隐初是在看自己的手而不是手中的东西…… “才不是呢!圣上,您知道曾经有位皇帝,就以为鸡蛋要用‘两’做单位才能买到一只吗?” 寒隐初讥讽地笑露出了白牙:“如何会有这样的糊涂蛋当皇帝?” “糊涂的可不止这个皇帝呢!您知道西晋时的首富石崇与武帝的舅舅王恺比富,冬日里端出韭菜赢了王恺的事情吗?” “有所耳闻,”寒隐初不着痕迹地看了关与君,那是小关子那日拿来的一本《世说新语》,他捡了点有意思的看看: 不过石崇作弊了,他只是把麦苗混在韭菜里了。 寒隐初暗中挺起胸膛等待关与君的发问时,关与君却话题一转,说起了西汉的韭菜: “其实早在西汉就在种‘反季蔬菜’了,在太官园里架‘温室’,种冬生的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 57 审计与会计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可是后来一个叫召信臣的大臣觉得反季之物是‘不时之物,有伤于人,不宜以奉供养’,所以奉劝皇帝停了它;圣上知道这一停,让宫中节省多少开支吗?” 寒隐初不以为意,只顺着关与君的话头:“多少?” “千万之巨。” 寒隐初嘴里的鸭翅尖掉了下来,关与君看见了他犹自张着的嘴里面红艳艳的舌头。 知道怕了吧?! 关与君成竹在胸:“圣上,您是‘布衣天子’,寻常粮食的价格瞒不过您的双眼,可是万一您哪一日想吃反季蔬果了,你也知晓产出反季蔬果的话需要靡费多少银钱吗? 就算您一生都勤俭节约,不会吃‘违时之物’,可您现在知道光禄寺一年在御膳食材的采买要花费多少吗?就算您知道,这个数字的合理与否您也知道吗? 传取钱粮的程序是否正当,内外衙门领取赏赐的酒饭钱是否存在虚领,门禁严不严、是否存在下人盗取钱物,还有每年餐具的数量维持在多少才是合理区间,这些不论你、我,还是户部的尚书,总管内务的黄宝公公,咱们都不知道。 这,便是‘审计’的作用。” 关与君接下来再打算跟寒隐初说说落哥哥是如何‘适合’这一工作的时候,寒隐初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光禄寺那群吊呆逼坑朕的钱了?——” 关与君:“……” 光禄寺若是知道自己夹在通政司衙门和锦衣卫衙门之间被皇帝陛下用了如此的前缀,肯定会被吓得瑟瑟发抖;她甚至已经感受到南、北镇抚司里的锦衣卫们已经磨刀霍霍了。 关与君僵硬地笑笑:“圣上,不是的,我就是举个例子;而且我和黄宝公公在太后大寿前所颁布的那道《关于开展清廉内府建设自查自纠工作的通知》,光禄寺贯彻的很好,人家那里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呢……” 关与君又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拉回被寒隐初打算的思维: “圣上,既然说到了‘自查自纠’这个事,虽然这件事暂时已经落下了帷幕,我和黄宝公公的突击检查,把监守自盗的宫人们在太后寿诞前都撵了出去,可是也不能全仰仗宫人们自觉和突击检查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寒隐初似乎是终于听懂了人话:“你说的没错,就像是之前让工部重新做的那个《工程做法》一样。区别就在于《工程做法》是在事先进行控制,而你说的什么‘审计’,更着重于过程中与事后……” 关与君兴奋地一拍大腿,哎呦喂!狗皇帝终于上道了!—— “不过,你如何就能确定,你那什么‘骡子哥哥’,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呢?……” “嘿嘿嘿~”关与君笑的奸猾,“咱们现场考考他便是了嘛……” 寒隐初听到“咱们”的时候,嘴角也不可抑制地一扬,淡淡地颔首,表示他接受了关与君的提议。 关与君直接兴奋地蹦了起来,对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疯狂地挥手:“落哥哥,过来吧!——” 寒隐初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凭他的武艺,不可能有旁人接近而他丝毫不察,只有可能是那人一直便是候在那里的。 寒隐初的视线紧紧地锁住关与君的背影,他就如此笃定自己一定会通过他的提议?…… 正想着,小关子口中的落哥哥已经躬身上前,跪在自己脚底请安:“奴才尚膳监小落子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寒隐初目不斜视,慢里斯条地咽下一块鸭腿肉,伸出舌头舔干净了嘴角的酱汁,看的关与君心下一阵焦灼之后,他才肯施施然地说了一声“平身——” 关与君心底为落遥空打着抱不平:什么嘛,狗皇帝又开始拿乔了…… 她殷勤地给皇帝做着介绍:“圣上啊,落哥哥不仅饭做得好吃,他读过书,算学更是一绝呢……真不是小关子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的救命恩人,你可以自己考校考校落哥哥嘛~” 寒隐初抬眼看了眼面前低眉顺眼跪着的人,下意识地抿上了唇——怨不得一口一个“落哥哥”叫的亲热,原来这姓骡的长得还算有两分姿色…… 那落遥空还没起身,关与君自顾自地拽起了他,嘟嘟囔囔地说:“圣上都叫你平身了嘛……” 寒隐初冷眼瞧着,那亲热劲,小关子就差恨不得挂他那“哥哥”身上了—— “小关子你过来,”寒隐初招手,“给朕揉揉肩……” 关与君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跪在狗皇帝身后给他揉肩,然后拿出一份她出的考题,神神秘秘地说:“我关与君可是从不‘挟私’的,这题从未示人的……” 寒隐初和落遥空同时凑上前来,看着关与君试题2.0,看着看着,两人的表情都变得愈发一言难尽起来。 第一题,“审计”在西周时就形成了类似的_____。 甲.“受计制度”乙.“上计制度” 丙.“御史制度”丁.“审计制度” 第二题,下列可以获取实物证据的审计方法是_____。 甲.询问乙.计算丙.监盘丁.分析性复核 第三题,太监总管实地观察重要的固定财产时,应重点观察_____。 甲.固定财产计提折旧乙.本期减少的固定财产 丙.本期新增加的固定财产丁.正在使用的固定财产 第四题,账房对存货进行计价测试,在了解到库内存货种类繁多、收发频繁、金额差异较大的特点后,应当采用的抽样方法是_____。 甲.随机抽样乙.判断抽样丙.分层抽样 第五题:…… 关与君疯狂地对落遥空挤眉弄眼:该你表现的时候到了,这都是送分题啊!—— 落遥空额角的冷汗簌簌而下,这都是什么东西?!他原以为是像上次一样,给户部和刑部出的算学和类似于刑狱方面的试题,他自认为解起来定会游刃有余。 没成想…… “你这都是从哪出的题?”寒隐初问。 不相信俺?关与君忿忿:“这都是我找的内帑的管事公公、太常寺、光禄寺、国子监的仓管一同研究出来的呢!可不是我在闭门造车啊!” 58 蒹葭倚玉树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他们一眼就看了出来该选什么,所以我可不是在瞎出题……” 寒隐初心底对“账房先生”这一职责产生了由衷的钦佩,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看着一旁面色惨白的落遥空更是心情大好:“小关子啊,你选的人,是不是不太行啊~” 关与君也是一阵尴尬,第一次举荐就败北了……落哥哥究竟怎么回事啊,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没问题的吗?! 还是会计和审计真不是人干的活?古今都是如此?…… 落遥空僵立在当场,亲眼看到好不容易争取得来的、可以近身接触寒隐初的机会如流沙般当场消逝。 寒隐初的耐心也逐渐消逝:“行了,朕知道你的意思,可是相关衙门、监局,虽无‘审计’之名,却有‘审计’之实,要不然设都察院和十三道监察御史是做什么的?!只要光禄寺、仓场、内库、盐务、茶马、漕运、屯田、钱粮等不出错,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关与君撇撇嘴,你知道个毛线! 刚刚跟你说的光禄寺采买花费都是真的,嘉靖皇帝一年光花在光禄寺上的钱就要三十六万,查账的时候每个环节都有漏洞。都察院都御史那个时候哪去了?—— 但是关与君依旧气鼓鼓地说:“不设就不设,不过我落哥哥做饭的手艺这么好,在我看来莫说什么左、右少监,左、右监丞了,便是‘正四品太监’也是当得的~” 寒隐初:呵呵。 关与君这还没完,看寒隐初没什么反应,便继续给落遥空说着好话:“圣上,您吃的东西都是落哥哥亲手做的,是不是很好吃?——” 寒隐初伸箸的手顿时止在了半空之中,神色也淡了下来:“是吗?朕分明觉得不过尔尔……” “不是吧,您刚才还说……唔!——” 落遥空一下子捂住了关与君的嘴,跟寒隐初告罪:“还请皇上恕罪!小落子确实无甚大才,让小关公公为奴才费心了……” 原以为这么说,寒隐初的脸色会好看一些,却似乎在树荫下更黑沉了一些。 “还不快滚。”原本盘着腿的寒隐初连树都不用扶,直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看都不再看地上的饭食一眼。 走就走。关与君行了一个万分勉强的礼,带着落遥空就要离开狗皇帝的视线,走出几步之后狗皇帝的声音又传来—— “慢!——你们别靠的那么近。” “为什么?!”关与君转过身,大为不解地问。 寒隐初揣手,玩味地一笑:“你没听过什么叫‘蒹葭倚玉树’吗?” 关与君听了直接气黑了脸—— “蒹葭倚玉树”的典故出自《世说新语·容止》:魏明帝使后弟毛曾与夏侯玄共坐,时人谓“蒹葭倚玉树”;直译就是没有长穗的芦苇靠在玉树旁。比喻一丑一美不能相比。 寒隐初这狗东西说谁丑啊?!自己一定要把那本《世说新语》给烧了!—— 寒隐初看着关与君气鼓鼓的样子,不由得心情大好:“怎么,还要走在一处吗?” 不一起走就不一起走!关与君气鼓鼓的和落遥空隔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寒隐初的视线。 等到锦衣卫默默地上前跟寒隐初汇报齐王打算自戕的事情时,只听到少年天子略带笑意的说了句:“‘玉树’生气了呢……” 转身看到锦衣卫上前,又旋即恢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情:“何事?” “皇上,齐王他方才打算撞墙自杀,被及时拦了下来……” 寒隐初没什么表情,背手回宫:“那就用从墙上四角延伸出的链子绑住,喂上软筋散,总之不能让他死,直到他开始因为犯下的罪孽真心悔悟为止。” *** “落哥哥,你也别气馁嘛,你既然不愿意呆在尚膳监,那我日后再帮你寻一个能发挥你所长的去处……”关与君和落遥空相伴而行,直觉人情才是最不能欠的东西啊!—— 落遥空倒是笑的快意,还状似安慰地拍了拍关与君的肩膀:“小关,没事的,你确实已经帮到我了;若是日后有什么想吃的,随时来找我……” “真的?!”关与君听得眼睛都亮了,心底开始暗暗地谋划如何变着花样吃东西。 自然是真的,你已经帮了我大忙。落遥空看着关与君,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摆了满地的鸭货…… 他们一路走回了尚膳监,却看见膳房里一大群人也不开火做饭,只围着灶台背对着他们,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关与君往灶台那处探了探头:“做的什么还得一大群人商量呢?……” “是小关公公!——”众人看到了关与君,慌忙刷刷刷地立起身子,站的跟阅兵似的。 “快去、快去啊……”站的林立的太监们,一齐推搡着那个之前和关与君对线的壮汉厨子。 那大哥此时的模样和之前是天差地别,涨红着脸,根本不敢直视关与君,被推出人群后,心一横便“噗通下跪”,膝盖砸在地上跪地有声: “小、小关公公,那日是我出口不逊!您帮了我们这些宫人良多,我却‘好心当成驴肝肺’误会了您的心意,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 “唉、唉、唉,你这是做什么?!——”关与君连忙扶起那壮汉,“‘不知者无罪’嘛!我还觉得你很实在呢!……” 那大汉站起来之后绞着手跟个小姑娘似的不知所措,却又因为关与君的宽宏大量而感动的热泪盈眶;可是他这般模样红了眼圈,却又着实看起来好笑。 “哈哈哈!”关与君看的大笑:“算啦,那都过去了,以后我落哥哥继续留在尚膳监,大家就‘一笑泯恩仇’啦,一齐齐心协力做出美食,就算报答我啦!——” “得嘞!——小关公公,我今个刚研制了一道‘牛乳蒸羊羔’,您尝尝味道如何?” “是嘛,一定要尝!对了这位大哥,那你也一定会做‘茄鲞’咯?” “什么叫‘茄鲞’啊……” “我教你我教你,做出来一定要第一个给我吃……” 59 打死不写材料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寒隐初正吩咐黄宝做着什么,看见她回来了,如蒙大赦般的一溜烟跑到关与君跟前把她拽了过去。 “皇上,小关子回来了,‘大赦天下’和‘开恩科’的《公告》就让他来拟吧……” 关与君也是暗自奇怪:“不是有‘秉笔太监’嘛……” 寒隐初倒是无所谓,又是那般没骨头地斜靠着椅子:“有道理,不如小关子你去做‘秉笔太监’好了……” 关与君听的目眦欲裂,差点都要蹦起来反对了:“我不要写‘材料’!死都不想写!——” 倒是寒隐初和黄宝被她吓了一大跳:“不写就不写,犯得着那么大的反应嘛……” 倒是殿内其他人听得暗暗心惊,那可是秉笔太监啊,司礼监里的二把手是也,除了黄宝公公的掌印太监之外的第一人啊! 那小关公公,说推便推了?……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的势头正如日中天,皇上和太后都十分宠信,区区秉笔太监算什么?…… “别在那里‘装疯卖傻’了,之前你不是对给科举出题的事兴致很大吗?怎么样,太后寿诞过后,有没有把出题的事提上日程?——” 寒隐初似乎是想起了关与君出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题目,颇有兴致。 你当我是生产队的驴啊?!就这么几天就得搞好?—— 关与君才懒得怼寒隐初,直接自顾自地来到了桌案前,拿起纸笔开始趴在地上写字:笑话,要她给全国性考试出题她是出不出来的,但是“抄作业”总会啊!—— 寒隐初看她那般写的也难受,大发慈悲地让他站着写,还嘱咐人即日起给他另备一张小桌子。 殿内诸人心底更是讶异,多少大臣都没这待遇啊…… 没一会,关与君就写好了,她放下笔,轻轻地吹着还未干的字迹。 黄宝郑重其事地接过,呈到了寒隐初的面前;彼时的寒隐初正襟危坐,似乎有种预感…… 关与君则大为不解:她不就是站在寒隐初对面写完的吗?怎么还得换个人递上去?真是“形式主义”得很嘞…… 寒隐初也觉得有一些多余,毕竟他从关与君写完后风干笔墨的刹那,就想劈手夺来看了;如今呈到了自己面前,更是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眼前的试题中去: ——“漕粮数百万,取给东南,转输于黄、运两河。何以修浚得宜,而天庾借以充裕,俾国收其利,而民不受其害?” ——“如何劝农垦荒,督科有效?铸造铜钱而原料不足,是开采铜矿,还是禁止民间使用铜器?” ——“何以使隄防永固,漕挽迅通,虽有霪潦巨浸,恒无泛滥之虞,运道民生,咸有攸赖,其熟筹之?” ——“今戡定方殷,军需孔亟,议生议节,亦既筹画多方矣,而度支未见充盈,施行尚鲜实效,何道而使上有裨于经费,下无妨于休养欤?” ——“商贩通行,远致外方物产,以阜吾民,其间果有利而无弊,可悉指与?” …… “好!好!好!”寒隐初高兴地连说了三个“好”字,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手中捧着薄薄的一张纸视若珍宝,不住地在大殿内踱步—— “这五道题都是跟民生民食,仓储,黄、淮河水患,战备和商贸有关,无一不都切中时弊,好啊……小关子,你再出点有关整顿吏治和推崇儒学的考题来……” 关与君眉头一动,确实应当如此。 用考题的形式表明让臣子、士人们关注时政和潜移默化地传达“君臣一体、君臣一心”的理念,更会引导臣民们关注家国大事,引导忠孝的民风。 不比什么直接默写《孝经》、《史记》强多了吗?…… 寒隐初高兴地直接摁着关与君的肩膀把她摁倒龙椅上,亲自给她研墨—— 黄宝看的可是吓了一大跳:“皇上!这如何使得!?小关子身为宦官,这本就是他该做的……” “唉~此言差矣,母后说的对‘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反过来,‘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朕既然觉得小关子日后会是‘国之良辅’,此时此刻,更应‘以礼待之’,更不应该随意地将他只作一般奴才一般呼来喝去……” 黄宝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您也不用非让他做您的龙椅吧……” 关与君此时倒真的对寒隐初刮目相看了:太后说的话,他不仅听进去了,还特地去查了,如今更是举一反三地说了出来…… 他真的……让人哭死…… “愣着干嘛,快写啊!——”寒隐初亲手给关与君递过一只白玉湖笔,黑曜石般的眼睛难得浮现了点点笑意,不是嘲讽更不是冷笑,只是简简单单的单纯欣喜。 乍一看寒隐初的这般模样,关与君都有些看呆了…… 当阴鸷少年不再沉郁,周身都充盈着阳光的气息,再配上他疏朗俊逸的五官,似乎头发丝上都带上了鲜活明媚之气; 他脸上的笑纹很少,可是年纪轻轻眉宇之间便有浅浅的纹路,许是总将一国的朝夕风雨压在肩头的缘故…… 如今他蓦然一笑,用“一笑万古春”来形容未免太过流于俗套;关与君只是觉得,寒隐初一笑,便如戏台上的白脸曹操额际眉心的一抹红,点亮了“奸臣曹操”的光芒。 正是因为这一抹红,那一抹笑,霎时就能将千年来脸谱化的奸臣曹操形象推倒重塑…… 颜狗关与君盯着寒隐初,又没有动静了。 黄宝看着关与君哈喇子都要流下来的情形,又觉得自己真相了: 这小关子真是狗胆包天,直视天颜不说,还敢亵渎龙威!—— 他上次通过小关子给皇上穿衣服的事情就看出名堂了,倒如今他还死性不改呢!…… 黄宝没忍住,使劲地咳嗽了一声,看关与君依旧没有反应,没忍住伸手拍了他的脑袋一下…… “嗷嗷嗷!——”关与君疼的龇牙咧嘴,忙不迭的抄起笔来刷刷刷写字。 60 女子科举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有点紧张,是那种监考老师站在你身旁看你作答题目的那种紧张…… 她扶了扶发抖的手腕,又接着照寒隐初的要求来写: ——“迩来贪风未息,诛求下吏,以奉上官,遂致不肖有司,私派横征,民生益困,何法而可革其夙弊欤?” …… 没一会的工夫,关与君又写完了五个,寒隐初心急地直接抽过去拿起来细细查看……还得是小关子啊!…… 不比礼部给出的那些什么“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强多了? 关与君心下也虚得很,这并不是她的原创,多来自康熙、雍正两代帝王…… 趁着这回工夫,关与君悄悄得觑着寒隐初的侧脸,提笔在纸上继续写下了一首诗: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然后画了个寒隐初戴翼善冠的火柴人形象,并悄悄将这张纸叠起来藏到衣襟里去。 可是这一切都被黄宝尽收眼底…… 刚藏好,寒隐初就转过身子,“对了,小关子,你不是想革新科举的形式,除了‘进士’之外再多设几科嘛,怎么没动静了……” “那个还不到时候呢,圣上……” 人家寒窗苦读的学子少说读了十几年书,终于等到了恩科,忽然开恩科之前,你啪叽一下告诉所有人,要换考试内容了; 这不就等于告诉即将参加高考的莘莘学子们,你们本来要考的全国Ⅲ卷忽然换成了江苏卷、浙江卷和全国Ⅰ卷的混搭,英语还是上海卷的,这搁谁受得了?! 不过一些小小的改动倒是无可厚非的…… “圣上,不过小关子确实有想改动的地方……” “准了。”寒隐初大手笔的同意了。 “真的?!”关与君眼睛都亮了,“我这就起草一份通知京城女子们参加科举考试的《通告》……” 刚才说什么都不写“材料”的关与君顿时龙精虎猛起来,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你等等!——你方才说什么?让女子参加科举?你疯了不成?——”寒隐初顿时觉得自己答应了太快而有些不快,抿着嘴唇,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关与君。 “这有什么?!如果给女子一样的空间和舞台,您又焉知女子不会做的比男子更好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女子应当遵循‘三从四德’,在家相夫教子即可,怎可如男子一般抛头露面?” “这又如何?像李清照、谢道韫、蔡文姬等才女以及樊梨花、穆桂英、花木兰等巾帼英雄,哪个又没有抛头露面,不输世间男儿呢?” “呵呵呵,小关子,你最后还莫不是要搬出‘武则天’不成?——” “哦~我知道了,您其实——不,男子其实害怕的根本不是妻子、女儿抛头露面丢人,而是怕女子一旦得到机会,便会真的越过他们而大放异彩……” 寒隐初的喉结上下滑动,没有出言反驳关与君。小关子说的都是对的,谈何反驳呢?—— “小关子,你怎么回事?你不也是‘男子’吗?你们关家还给你起字‘太闱’,就是为了让你参加闱战,精修闱艺,你怎么不向着咱们自己个说话呢?……” 黄宝站了出来打着圆场。 谁跟你们“咱们”啊……关与君心底翻着白眼: 再说了,我现在哪里还是“太闱”,我都成“大闱”了……不过想来原身的老爹也是,立了什么flag? 关与君本人确实是跟“闱”搭上关系了,不过不是“春闱、秋闱”,而是“宫闱”…… 关与君想了想,跟寒隐初这狗东西扯什么“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是没用的; 既然直说不行,那便曲线救国—— “圣上,我小关子可是‘绝无私心’的!你说女子参加科举,于我关与君有什么好处呢?—— 小关子不过是想借着女子参加科举的名头,帮助皇上选拔后妃罢了;这样既有名头选拔一批德才兼备的女子进宫,又可以堵想给皇上后宫里塞人的世家大臣们的嘴不是?——” 黄宝的眼睛却是逐渐亮了起来……是吼!如果把科举考试上榜作为选妃的硬性条件,那哪个大臣都不会再乱说什么“皇嗣为大”然后硬塞人进来了; 如果有人反对这条条件,还能倒打一耙说:世家女子不应本来也该饱读诗书的吗?你们家女子没选上,就是你们家教不好~ 到时候后宫里的娘娘们都是德才兼备之辈,说不定会少很多争风吃醋;而作为优中选优母仪天下的皇后,说不定能和皇上成就一对“唐太宗和长孙皇后”的佳话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小关子不是心仪皇上吗?怎么一提给皇上选妃反而还跃跃欲试的……黄宝不甚理解关与君的心路历程。 黄宝和关与君各有各的小算盘,却唯独忽略了选妃者本人寒隐初的想法。 只见寒隐初虎着个脸,什么都没说就一把提溜起关与君来,让他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继续出考题去;出考题的这段时间,屋都不许出,直到恩科结束。 啊!这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狗皇帝! 关与君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黄宝推搡出了乾清宫,教他乖乖回屋呆着出题去,一日三顿带早点、宵夜的都给他送着…… 关与君十分不忿,冲着黄宝往回走的身影比了个鬼脸,转身就往太后那里走。 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打工人!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关与君,说什么都要让女子参加科举! 可是还处在乾清宫的寒隐初,依旧站在远处,呆愣地朝着关与君坐过的垫子发呆。 只见月白色绣有祥云纹的坐垫上,染着约莫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点暗红色血迹,宛如雪地红梅,十分扎眼。 61 思无邪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皇上,您怎么不坐啊……”黄宝回来后,看着少见露出可以解读为“发呆”情绪的寒隐初,也走过来好奇地发问。 “哦哦,没什么……”寒隐初颇有些语无伦次的回道,然后迅速趁所有人都不查,把垫子翻了过来。 *** 关与君就快要走到慈宁宫了,觉得还是缺了点些东西,便又转身拿着腰牌出宫了。 她进了一家书局,踮起脚趴在柜台上,挥手招过正在擦灰尘的活计:“悄悄地推荐,声张滴不要!——” 那小伙计一脸“懂行”的表情,把关与君拉到屋中最后面几个高大的书架边:“客官,咱们书局新到的货都在这了呢!您可不知道卖的有多火啊……” 关与君用新得的5.0视力的眼睛,逡巡着架子上的书:《灯草和尚》、《浪史/玉闺红》、《弁而钗》、《绣榻野史》、《昭阳趣史》、《肉蒲团》…… 伙计搓着手眼睛里闪着红光:“就剩这几本啦!整套《思无邪汇宝》卖的最好的就是这几本,所以这几本就多印了些,客官您才看得到呢…… 您是不知道啊,现在收藏一套《思无邪汇宝》得多少金银呢……单是上半套的二十四册就有四十二种,更别提下册和外编了……” 关与君看的面红耳赤,“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我就是问你要本‘风俗小说’,你给推荐的都是‘风月小说’?……”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孔夫子和《诗经》是倒了什么霉?被风月小说碰瓷了…… “那您大大方方地说就是了嘛!怪惹人误会的……客官您想看什么类型的啊?——” “就是那种什么‘新婚后爱’的言情小说……” “就这?!我当什么呢!这种小说早不时兴啦,客官不如看看我给你推荐的……” “得得得!——”关与君连忙摆手:“我就喜欢看俗的,别扯这些没用的了,拿出来——” 小伙计神色怏怏,走到书架的最前面,拿出了两本《金闺玉质》和《秦晋之好》,走到柜台就要给关与君结账…… “慢着!——” 小伙计顿时眼睛都亮了,“我就说客官您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关与君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转了转眼珠子,猥琐一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又不是无心草木,如何会‘风月不关情’呢?给我来本《弁而钗》;再给我把那边架子上的那本《贞观政要》再拿下来——” 自己回去一定得把送出去的那本《世说新语》再要回来,有了点文化的狗皇帝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伙计把《贞观政要》递给了关与君,“我再买俩书签……” “得嘞!——不过客官……”伙计为难地拿着一本精装封皮《弁而钗》,“只剩下这本有全彩春宫插图的版本了,价格上可能会贵一些……要不您换本《僧尼孽海》?——” 关与君用手支住下巴:“同样讲断袖分桃的《龙阳逸史》有货吗?” “那本没到货呢……” 关与君咬咬牙:“那就全彩《弁而钗》了!——”腐女关与君表示:再穷不能穷教育啊! 趁着伙计去拿那本很贵的书,关与君把《贞观政要》和书签接了过来,然后翻开书,郑重其事地在卷三“君臣鉴戒”和卷四的“尊敬师傅”上别上书签。 希望寒隐初要理解她的苦心啊…… 然后她就结完账,拿起伙计给自己包好的四本书,大摇大摆地进了皇城。 *** “太后,您说小关子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太后爱不释手地翻阅着那本《秦晋之好》,不住点头: “哀家也觉得小关子你说的有理,这世间对女子的束缚与枷锁实在是太重了……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让皇儿开开女子科举的先例,这本身就是开天辟地的事情啊! 纵使民风开放、女子地位如此之高且出过唯一女皇的唐朝,都从未有过女子参加科举的事情啊……” “所以小关子才提出了选拔‘皇妃’的名义啊!——”关与君回道。 “胡扯,群臣也都不是傻的……况且除了他们之外,其他的阻力更是不胜枚举,诸如: 是否有女子真的愿意参加科举? 进士题目并不简单,诸多闺秀们即使读过书,也并不一定会达到男子一样秀才、举人的水平,考不上岂不丢人?到时候会不会起到反面作用? 假设真的有女子愿意参加,你和皇上出题,也要出三场吗?如果是三场的话,届时女子们也得像男子一般整整九天六夜都得待在一个‘高六尺,深四尺,宽三尺的号舍’里吃喝拉撒吗? 到了最后一步即使真的考上了,这些胸有丘壑的女子,不能像男子一般入仕,真的只会甘心入宫?…… 这桩桩件件,你都考虑过吗?是否都可以得到妥善解决?——” 关与君心下不服:“太后,这世间的事哪件又是有万全把握的呢?我还是始终觉得‘迈出第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太后和蔼地笑着打断了她:“小关子,哀家也是女子,自然是从心底里同意你这么做的。 可是这种全国性的大事,一旦决定施行,本身便就是向民众传递一个信号;而处在皇室的角度,这个信号所能得到的反馈,一定得是正向的……” 关与君抿唇,她自然是知道的,宣传口的工作从来便不是单向的;可是她就是觉得,这件事情本身所能带来的影响是有益无害的,起码是对天下女子而言…… “太后,您给小关子一个机会,小关子定会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做法,交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关与君跑到阶下,咚咚咚地给太后磕了三个响头,满眼希冀地望着太后。 太后也是满脸的左右为难:“小关子,这并不是哀家能够左右的事情。你若执意坚持,哀家可以去出面劝劝皇帝……剩下的,还是需要靠你自己啊!——” “能得到太后这一句话,小关子便自认足矣了!——” 62 稳了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等到回了她的寝室,关与君却傻眼了,她来大姨妈了!—— 这应该是她的初潮,因为她入宫这许久,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呢! 幸亏穿的衣服是深色的,要不然她就要在阖宫里社死了!况且社死事小,被人知道她是女子进宫还左右诸多皇帝的想法,说不定还会将自己浸猪笼呢…… 她简单地找干净的棉布垫了垫,也只能如此挨过这几日了……幸亏寒隐初下了圣旨,这几日让她待在窝里“闭门造车”…… 毕竟是春天,还有些倒春寒,她的屋里摆着炭盆,倒不愁如何销毁那些棉布……可是这样终究不是长策啊?!她可以躲得过一次,还能躲过下一次吗?…… 关与君又开始觉得,自制卫生巾兹事体大,已经刻不容缓了…… 换衣服的间隙,关与君的脸色有些古怪:他不是穿的太监服去的书局吗?怎么那小伙计就偏要给她推销“颜色书籍”?这算什么受众用户啊…… *** 入夜的时候,寒隐初一个人在默默地想着事情。 他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心烦意乱”的神色,不住地从大殿的东头走到西头,屋内传出着脚踩在地板上那种提提哒哒又没有规律的回响,似乎越发惹人心烦。 “皇上!——”外面传进锦衣卫的轻轻叩门之声。 “进!——”还没等到锦衣卫跪下行礼,寒隐初就着急的拽着他发问:“如何?……”他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臣去死牢里对那关穆和小关公公的两个哥哥旁敲侧击,他们并不认为小关公公是女子啊……” “他们是怎么说的?——” “……”说到这,锦衣卫耳边又回响着那关穆诅咒小关公公活该断子绝孙的叫骂,仿佛依旧还在耳际环绕,挥散不去。 锦衣卫深吸了一口气,回话:“皇上,都是些不堪之语,没什么值得听的……” 锦衣卫觉得,老子能用“没根的东西”、“阉货”等这种话骂自己的孩子,应该不会认为被骂的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吧…… 寒隐初想了想,也就不深究了,但旋即又有些气急败坏,“关府上的人呢?怎么说的?——” “小关公公在关府上的存在感很低,经年累月的不会主动出头,也不会主动与人交流;姨娘更是早早就去了……” 那便是没有进展了。 寒隐初伸出一只手攥拳,不断地用大拇指摩挲攥起来的食指…… 锦衣卫觑着寒隐初的脸色:“皇上,其实这种事情很好判断啊,咱们何必舍近取远?……直接找个嬷嬷去验验身子……” “不可!——”寒隐初抬手阻止:“如果真的不是怎么办?那不就是……” ——唐突佳人?锦衣卫想。 “……打草惊蛇。” 锦衣卫:“……”好吧! 还是皇上想的周到,毕竟小关公公现在的地位不言而喻,其他人万一没有他们锦衣卫的嘴那么严、万一有任意一点风声走漏出去,岂不是在下小关公公的面子?日后还如何辅佐皇上?…… 锦衣卫在心底安慰着自己,似乎不觉得一个“太监”去“辅佐”皇帝有什么不对…… “好了,你下去吧……”寒隐初挥挥手,脸上的愁容比锦衣卫刚进来的时候更明显。 寒隐初觉得自己受关与君影响,都变得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了许多;若是以往这种事会惹得自己如此两难吗?直接让黄宝去查便是了,还用得着如此偷偷摸摸的?…… “皇上,咱们不如可以向太后、太医们求助啊……”身为心腹的锦衣卫灵机一动,觉得自己又替皇上出了个好主意。 “母后那里先别去打扰她老人家……”不好意思打扰母后大人的寒隐初却不知晓,关与君却是策反太后策反得厉害—— “就这样,先找个‘专业’的太医过来!——” “是!——”锦衣卫站起身,打算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退去的时候,最后传来了一句寒凉的命令: “那姓关的老匹夫着实聒噪,既然不爱惜自己的舌头,想必是用不到了……” 锦衣卫身形略微一凛,这才是圣上之前的样子嘛!—— 接着两个命令的锦衣卫,很快便去办差了,不一会一个太医急匆匆地赶来了乾清宫。 先给寒隐初三跪九叩的请安,紧接着掏出一个脉枕,眼巴巴地暗示着还站着的皇帝。 “不是给朕号脉——”寒隐初烦躁地摆摆手:“朕问你,从脉象上可能看出男女?——” “回禀皇上,这是自然。男主阳,女主阴,脉象偏于阳者为男,偏于阴者为女……” 寒隐初心底稳了两分。 “……《素问》中有云:‘以妇人之两手尺部候之,若左手少阴肾脉动甚者,当妊男子,以左男而右女也’。意思就是说: 孕妇的脉象基本都是滑数脉,如果滑数脉中带有弦、涩脉象,则为男婴;反之,如果滑数中带有细脉,则多半为女婴了……” 太医捋了捋山羊胡,又接着自信地说:“皇上,通过号脉分辨胎儿是男是女,对臣来说‘易如反掌’;寻常大夫超过五个月便看不到胎儿性别,可是臣……” “住嘴!——”寒隐初感觉眉头直跳,稳早了……而且头一次觉得心腹如此不会办差。 他方才对太医说的话,就这么难理解吗?—— 山羊胡太医战战兢兢如同受了惊吓,伏地不起…… 寒隐初不耐烦地敛眉:“你们太医比大臣还更近距离接触天子,如此怕朕做什么?——” “皇、皇上恕罪啊!臣是产科大夫,确实是不‘经常’侍奉天子左右的……” 寒隐初:“……” 寒隐初心底一阵大无语,肖锋怎么办的差?不是叫他请个妇科圣手的吗?他蠢到连“妇科”和“产科”都分不清吗?这种事情还真不能和个大老粗商量…… 他心底顿时也有些自暴自弃,走到椅子边,直接掀起坐垫,将垫上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呈给太医看—— “你觉得,发生了这种事情还会有什么可能?……” 63 生什么病,取决于大夫擅长什么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那太医走后,寒隐初揪着那垫子的一角不知所措,不知是该继续垫还是该扔,同时与太医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 “……皇上,《内经》中记载:‘筋脉横解,肠辟为痔’,而‘筋脉横解’,就是指‘脏腑本虚,气血下坠,结聚肛门’,便会导致‘易于郁血、血流郁滞’啊……” 寒隐初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太医继续捋着山羊胡,头头是道地问道:“皇上,敢问平素是否‘饮食不节,过食炙煿厚珠辛辣’?” “是……”小关子那日还和黄宝一起去醉仙楼胡吃海喝了呢,还给他带回了一只香麻鸡; “‘饥饱失常,饮酒过度’?” “是……”小关子总是不喜欢吃早膳,晚上却吃的很多,暴饮暴食的,赶上和他一起挑灯夜战,还得喝点小酒提提神; “‘内伤房劳’……咳咳咳!没什么——”太医及时止住了话头,全国上下都知道皇上连个房里人都没有,怎么可能房事过劳,憋的狠了倒是有可能…… 寒隐初斜了眼太医,“继续说啊?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咳咳!——”太医清了清嗓子,继续问:“可否还有‘久坐久立,负重运行’的问题?” “是……”小关子一直都是站着的,脑力活动,应该也算是“负重运行”了吧?……不过自己给他加了凳子,会不会加重他的痔疮啊…… 寒隐初的心下无比纠结,抬眼再一看,忽然觉得不能太过于相信于这个“赤脚大夫”…… “你不是‘产科大夫’吗?怎么肠胃的问题也知晓的这般清楚?——” 那山羊胡大夫虽是跪着,姿态却显得十分骄傲: “‘妊娠分娩’也是导致痔疮的原因之一啊!臣和‘痔疮’也算是打了多年交道了; 在太医院里,不是臣自夸,接生和治痔疮,没有能出臣其右者!——” 毕竟是行家里手,寒隐初也隐隐信了两分;不如先给小关子端点药过去试试?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曲线救国”的寒隐初觉得自己简直是聪明绝顶,于是便问太医:“你觉得该怎么治比较好?——” 太医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方案:“都已经到了出血的地步,臣觉得还是‘外敷’比较好,臣先写一剂‘治痔汤’,将药汤放入铜盆之中先熏后洗,可以立马止血——” 等到写好药方后,寒隐初就打发人走了,甚至连嘱咐都不用嘱咐。 开什么玩笑?把皇上有痔疮的事记录在册?他还想多活两年呢…… 况且小关公公搞的什么“革新”,让他们的日子过的正红火呢,为何要“自寻短见”?…… *** 关与君趴在床上正写着什么,小太监敲门进来的时候看着她的床上乱七八糟的摊着成片成片的宣纸,也在好奇小关公公又在搞什么大名堂…… “怎么了?——”关与君抬头,好奇地望着他。 “小关公公,这是太医院给送来的药呢!那边说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小太监抬起了手上的小铜盆,铜盆里是一个古朴厚重的药罐子。 关与君看的一阵奇怪:“给我的?为什么啊?我又没有病……”她的疑问,在喉咙里戛然而止,有人知道她的秘密了?——可是那个人是谁啊…… “太医院没说是奉了谁的命送来的……不过小关公公啊,你说会不会有可能,是皇上觉得您出进士考题费心劳神的,特地给您炖了点补药呢?——” 有道理唉,他说的不无可能…… 关与君清了清嗓子问:“这药里都有什么啊?……” 小太监挤眉弄眼地思考着:“我只记得有什么蒲公英、黄柏、赤芍、丹皮、桃仁什么的……” 那好像确实不是什么补血的药。关与君的心放下一半来,不过…… “怎么直接用盆接着把药罐子端来了?药碗呢?——” “奴才不知,太医院就是这么送来的,会不会是出了药罐一凉下来就影响药效了啊?拿盆端着是为了隔热……” 嘿!这小太监还真是机灵啊!~ 关与君不住地颔首:“既如此,那你就出去吧!等到我忙完眼前的活,我立时就用药……” “得嘞~”小太监二话没说,立即关门走人,只等明日来收好了。 他还记得太医院那太医郑重其事的模样,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在小关公公面前,监视他用药,免得让小关公公难堪…… 说实话他自己还一头雾水呢!干嘛非要看着别人喝药?又不是要赐死的毒药…… 但是转瞬又因为自己今晚的出色表现而兴奋不已:他这么机灵,小关公公一高兴,会不会提自己的级呢?…… 等到了关与君终于打算好了如何推进“女子科举”的事之后,约莫着药也凉了下来。 同时方才小太监的话也浮现了出来:“……小关公公,太医院那边让您一定要趁热用啊……” 关与君也是心下纳罕:这该怎么趁热?连个碗都没有,咋喝?…… 她也懒得穷讲究了,直接端起药罐,“咕嘟咕嘟”地就往下灌…… 嗯?嗯~嗯…… 关与君喝下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这中药倒是一点都不苦也不涩,还好喝的很呢!果真是给她的补药呢!—— 关与君紧接着“咕噜咕噜”三下五除二的都喝完了,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唇角,皇家真是幸福,都可以喝到这么好滋味的药!—— 对打开窗户对着外面喊:“这药不错唉!——明天接着来!——” “得嘞关公公!——” …… 关与君这两天喝着那“补药”,就跟喝上了咖啡、红牛一样来劲儿,喝点小酒提神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啦!—— 她闭关的这几天,不仅出好了考试题,也想好了如何助力女子们参加科举,更重要的是,总算送走了她的大姨妈。 她把那些脏了的棉布和写废了的草稿纸统统扔到炭盆里烧掉,然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兴冲冲地拿着成品,去找寒隐初了…… 明明出了门,又折返了回来,急急忙忙地将枕头底下那本包好的《贞观政要》一并带上…… 64 千古一帝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所以呢,我的打算就是这个样子……圣上,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关与君摸了摸脸蛋子,躲避着寒隐初直勾勾盯着她的刺目般的视线。 今天这是怎么了?…… 寒隐初也没顺着她的话茬,直接问:“朕这几日给你的药,你都用上了?——” “是啊!~还得多谢皇上呢!好用的很,我可是‘一滴不剩’呢!” 怎么会一滴都不剩?不是熏、洗的吗?哦~寒隐初想明白了,肯定是怕其他人发现他有痔的端倪,顺手就给泼了…… “那你,确实是有‘肺肾阴虚,肠燥便秘’的毛病?”寒隐初接着问。 关与君却罕见地露出的可以解读为“羞赧”的表情,夸张地张大嘴:“圣上,这您都知道啊……” 她熬夜看小黄书,确实觉得有点肾虚了…… “……肝郁血瘀,胁下积聚?——” 关与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寒隐初:这狗皇帝总惹自己生气,导致自己“怒伤肝”的事他都知道了?…… “……心阳不振,鼓动乏力?——” 说到这,关与君倒是满脸纠结,她是有点胸痛,但那也是因为生理期的缘故,和寒隐初说的这个“胸痹”,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但是寒隐初,却是自动地将关与君的表情,解读为了“说中了他的病因”,然后两个人,便陷入了“各怀鬼胎”的沉默当中。 关与君深吸了一口气,想谈谈女子科举的事,没想到寒隐初倒是自己先说了起来: “小关子,母后劝过朕了,朕还是有些不理解,为何你会对让女子参加科举的事,如此上心?还是说,这是你自己的私心?——” 这当然是关与君的私心,但是关与君没有听懂寒隐初的弦外之音,她也万万不会承认这是出自她的“私心”…… “《大雍律》中已经做出许多保护女子的规定,这还不够吗?”寒隐初很显然面上没有什么波动,不甚在意的说。 “敢问圣上,‘保护’在哪里呢?” “在室女可以在‘户绝’时继承家庭财产,宋朝时还需要有‘遗嘱证明’,这不算对女子的财产继承权的保护吗?” 关与君倒是很痛快的点点头:“没错,可是同样的《大雍律》也规定‘只有不剩下一个同宗继承人’的时候才行,这也算‘保护’吗?” “那未婚女在男方有‘妄冒’、‘犯奸盗’、‘故意违反成婚日期’的时候可以退婚,比起前朝的‘女子定婚夫为盗和犯罪、发配他乡者,女方若愿意放弃,听还聘财’,倒是宽泛许多吧!还有规定已婚妇人和离的权利……不都是在保护女子嘛!” 关与君点点头,这点她倒是承认。 “可是,《大雍律》对已婚女的财产继承权就没那么‘保护’吧!律法中规定,‘若女子夫死无子……再婚者,丈夫财产和嫁妆,要以丈夫之家意见为主’、‘一同继承的财产,夫家可以分’,这不就是相当于没有继承权嘛!还不如唐朝和元朝时规定的‘户绝’时可以继承夫家财产呢……” 人身权和财产权哪个更重要?见仁见智吧,但是关与君觉得为什么要选择呢?明明女子都该拥有的啊!—— 但是眼下,不是掰扯这些的时候…… “圣上,您可是要成为‘千古一帝’的人,怎么会只看眼下,觉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即可?” 关与君毫无心理障碍的对寒隐初实施着PUA,她发现“道德绑架”这一招,对寒隐初这个鸟皇帝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朕什么时候说朕要当‘千古一帝’了?”寒隐初转过头,满脸疑问地盯着关与君。 “哦……原来您不想当啊~~~” 寒隐初:“!!!”怎么又被绕进去了…… 关与君说完这话,顿让人感觉余音宛转,别有用意,他总不能真的说他不想当吧?! 寒隐初也有些不想跟关与君耗着了,不如就让他搞?起码他的矛头不再是直指朕了吧?…… 破罐子破摔的寒隐初下定决心:“小关子,你当真确定?你可知会引起如何的轩然大波?这又是你承受得了的吗?——” “虽千万人,吾往矣!——”关与君气势磅礴地攥拳,给自己打着气。 其实她心里知道,她才不是只有一个人呢,她身后有千千万万的女子,给她做着后盾;即使她们人微言轻不能发声,但她也知道,她们一定在的!……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朕就允准你了,可是有一点……” “圣上您说!——” “如果你真的打着选妃的名义搞科举,最后选出来的都是丑人怎么办?难道朕真的要娶了她们吗?……” 关与君:“……” 不知好歹的臭男人,你以为能科举取士选出来的女状元们,真的会甘心嫁给你困在后宫一生?……幼稚!—— 关与君才懒得回他仿佛被驴踢过一般之后又得了脑血栓十年才能问的出来的问题。 她只是拿出了那本包好的《贞观政要》放到桌上,“圣上,您那本《世说新语》该看完了吧?我拿走了哦……” “唉,你等等!——” 听到寒隐初喊她的话,她不仅没有止住动作,反而加快了撤离的步伐,便跑便喊:“圣上,那本书里我给你做标记了,一定要着重看看啊!——” 寒隐初没有多想,揭开了包裹书的外皮,顺着关与君的折好的位置展开,瞬间两个赤条条的男人纠缠的画面映入眼帘—— 那笔触莹润细腻,用色大胆写实,恍如压抑的呻吟已经近在耳端…… 寒隐初“腾!——”地一下将书合上,仍处在瞳孔地震当中…… 小关子这是,给朕看艳情小说?……他真的是好大的胆子,还特么是龙阳版的…… 寒隐初脑海中又浮现起了黄宝当时告诉自己,那小关子似乎是看起来有些“龙阳之癖”的…… 第一次说的时候是“掉裤子”事件发生之前,最近更是在疯狂暗示…… 寒隐初又再次颤巍巍地掀开了那本书,确保只有文字的时候,才捡着个故事看了看…… 65 《女驸马》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其中一个叫《情奇纪》的故事里,有个叫李又仙的,为了救他被下狱的父亲,卖身为“男妓”,整日在南院里涂脂抹粉还穿女装,然后被一个叫匡时的救出;匡时后来也入狱了,李又仙救了他的儿子,扮作道姑,在道观里将他抚养成人…… 为男十七载,为女十八年…… 完了,受到的冲击更大了怎么办…… 恰在此时,肖锋急急忙忙地进殿:“皇上,小关公公舍内并不什么不妥,虽有燃烧东西的痕迹,但却是烧的他这几日为科举所出的考题样稿……唉?!皇上,您怎么了?!——” 肖锋觑着龙案后一脸凝重的寒隐初,感觉皇上似乎遇上了什么为难的大事。 “你自然是查不到什么的……” 这世间,哪有女子会看那种小说?!关与君,不过是有有痔疮的臭男人罢了,哦不,死太监。 只不过关与君这个人有些复杂,他的心里肯定是偏向女子的,要不然也不会敲锣打鼓地去帮女子参加什么科举,所以,真相应该是…… 寒隐初深吸一口气,当排除了所有可能性,剩下的那一项再不可能,也只会是唯一正解!—— 所以关与君,其实是个男儿身的“女人”!他巴不得自己真的是个女人呢!所以为人处世处处都用女人的视角,就连喜欢的人,都是男人,还特么是自己…… 他关与君,是不是有什么性别认知上的障碍?让他这十几年来过的倒是不男不女的…… 可恶啊!……姓关的那老匹夫真的不是个玩意儿,关与君这一辈子,都得治愈他多灾多难的幼时啊!……只是割了那老匹夫的舌头,看样子还是太轻了…… 寒隐初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关与君未免太可怜了些…… “皇上,那垫子,要不要臣解决了它?……” “别!——”寒隐初急忙出手阻止:“就先这样吧……让朕想想……” 肖锋本人也不知道,处理个垫子有什么好想的,当初让他“处理”掉齐王,不过也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 这厢的关与君,自动忽略了让她恩科结束才许出门的命令,她又重新联系上了之前因为太后寿诞而自愿“义演”的戏班子,自动上门表示又要交给他们一桩大买卖。 因为太后寿诞而打出名气从而大赚了一波的戏班子班主们聚在一起,就跟抢板凳似的非要都和关与君坐在一个桌子上,还引发了一波小小的混乱。 关与君见状,直接换了个有八仙桌的茶间,大家才一起满满当当地坐了下来—— “承蒙小关公公还想的着我们,不知小关公公又有什么生意举荐咱的吗?—— “唉~老赵你怎么说话呢!?但凡有关公公用的着的地方?我们戏班子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姓赵的班主暗暗咬牙,被人拉踩了能不气吗?!—— 还没等他找补回来,其他班主们更是七嘴八舌的插话,把关与君说的可是头昏脑涨!—— “得得得!”关与君大手一摆:“大家都静静!——我关与君自然是想着大家的,这不又‘来活’了嘛!我给大家出了个剧,一准能爆火;但是老规矩,没有钱哈……”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谁人不知能给皇家唱戏,这是多大的体面啊!……”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恭维,直到关与君从怀中掏出那份“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剧本”。 她把本子打开摆在桌上,众人纷纷把头围上去,然后关与君倚在椅子上,学着寒隐初那般没骨头的倚着…… 只见那本子上写着: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黄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官戴纱帽罩罩婵娟 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 为了多情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 众班主面面相觑:“小关公公,就这?——” “就这啊,不过戏词不全,后面还有呢……”关与君喝着茶,这戏怎么会不好听呢?—— “小关公公,这女子考状元虽有新意,但毕竟咱们唱的是‘戏’,得曲折婉转、情肠动人才吸引人来听啊……” 哦~晓得了,是嫌矛盾不够。 关与君故作神秘地一笑,“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出戏啊,叫《女驸马》,讲的是一个叫冯素贞的女子,与未婚夫感情甚笃,却由于婚后未婚夫家境败落,继母逼退婚。素贞被迫进京应试,中状元,被招驸马,洞房之夜实情相告与公主,帝赦免之罪,成就佳话的故事……” 众班主眼神顿时亮了,这就对了!既矛盾迭起,最后团圆欢喜,这出戏,定能火爆京城!…… “不过,小关公公啊……”那赵班主问了句:“……最后与那冯素贞终成眷属的,是未婚夫,还是公主啊?!——” “唉?——这个问题,还真问住本公公了……”关与君两指捻着下巴,陷入思考。 她本人肯定是希望冯素贞与公主“终成眷属”的啦!还能帮助女性意识觉醒,要不是身处封建王朝,她也不想强行“团圆”大结局啊!—— “可以是公主吗?……”关与君满脸希冀、眼睛都要变成星星的问。 “额……这不好吧……” 关与君垂下脑袋,向现实妥协:“哦……那就这样吧……” 关与君偃旗息鼓,那些班主们却是跃跃欲试:“小关公公,不知您是打算用‘南曲’还是‘北曲’的唱法啊?——” “你们随意啊,我的要求是,才不管你们用什么海盐腔、弋阳腔、余姚腔、昆山腔来唱呢!——谁用自家的唱腔唱的最好,那这戏就是谁的‘独家’!——” 众班主听完这话,顿时也不互相排挤其他人,开始打着自己内心的小算盘:若是只凭一曲就能火遍大江南北,还愁这辈子不衣食无忧?…… 其中离关与君最近的那个班主,从桌下悄悄给关与君塞了块玉佩—— 关与君眉头一皱,立即说道:“谁也别再来找我了,本公公给的建议就是‘淳朴流畅,明快抒情,具有表现力’即可,其他的,都得靠你们自己了!——” 66 起效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喂,卢娘子,结账啦!——”李三拍着肚皮打了个饱嗝,朝那边正收拾桌子的纤瘦身影喊着。 “李家三哥,您吃好啊!您这桌,一共二十个大子~” 卢娘子轻移莲步走了过来,面若春桃,似乎天生自带三分笑意,脸上沾了些面粉,无端地让人想给她揩去…… 那李三不由得立即心猿意马了起来,他手上掏钱,嘴上干巴巴地搭着话:“卢娘子,小月今儿个没来帮你啊……” 卢娘子收好钱,又转身去拿了把菜刀,作势继续去切面了。 “小月今天看戏去了……” 李三悄悄从她背后摸了过去,想要从背后将她环住—— “是不是一出叫《女驸马》的戏啊?最近可火了,我家那口子也爱得紧……” 他的手刚挨上面板,卢娘子忽然“咚!——”的一刀劈下,那长长细细的面饼霎时就被剁下一块来,仿佛一条没头的蟒蛇; 而那刀的后半截刀尖,恰好卡在李三的食指和中指之间,仅有毫厘之差—— 就差那么一点点,那卢娘子就会切开他的半个手掌…… 李三的那点子贼心,霎时间就缩回了腔子之中,顿时蹦得离那卢娘子八吊子远,仍旧后怕地摸着手掌,嘴上讪笑着: “你说说你,小卢啊,整日在这风吹日晒卖包子的做什么……你都二十大几了,跟了你李大哥多好啊……” 卢娘子转身,袖子都要挽到上臂,李三本该不眨眼地瞅着人家露出来的那沾着面粉的皮肤,却被上面紧致饱满的肌肉吓到又退了两步。 这卢娘子虽瘦,力气可是不小,那双手更是粗的跟个男人似的,否则如何能躲避不怀好意之人如此之多的骚扰?…… “李三大哥,莫再这里说笑了,天色不早了,你也该找些营生去做了……”一道清亮爽脆的女声从李三的身后响起,和卢娘子的音色很像,却更清冷一些,话中的内容,却是让李三下意识地皱眉。 但是这也不影响李三还没转身,眼睛便亮了,这是那“包子西施”家的姐妹花,小的那个回来了!—— 果不其然,卢小月背着一个菜筐,里面都是韭菜、萝卜之类做包子的菜,她的手中还提着二斤瘦肉。 卢小月的面容和姐姐卢娘子的有七分相似,可是卢娘子是面如春桃,卢小月则是色若寒兰,未开口便带三分寒意,开口之后更是霜雪骤降,所以在外待客的,都是卢娘子。 卢小月没有再理他,将东西放下后,先去掀开笼屉看看包子如何了,便走到姐姐身边去帮姐姐擀着面饼,十分默契。 李三望着她们袅娜的背影,色胚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能上手,那便过过嘴瘾也不错: “……小月啊,你说你们姐妹俩也不小了,总不能指望你们那个屡试不中的落第秀才爹高中,你们才嫁人吧!我没记错的话,你爹也希望你们姐妹俩早点嫁人的吧! 虽说宫里发出了今年进行恩科的指令,京城中的女子也可以报名参加,你是比你那爹聪明多了,可你还真指望像男子一样走科举之路? 人都说女子有‘五不娶’——丧妇长女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乱家女不娶、逆家女不娶,光你就占了三个,你姐姐还更是个‘四不娶’! 再不趁着你们还有点姿色,也不算太老,你们可真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咯!……” 那卢娘子气的就想拎起菜刀把李三撵了,可是卢小月面不改色地摁住姐姐的手,少见的笑吟吟地回李三道: “李大哥,我看戏回来正好碰见我李大嫂,她问我你这几日有没有往我们这跑,你猜我怎么说的?——” 李三看得呆了呆,吞了吞口水:“怎么说的?” 卢小月继续笑得开怀,却带上了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意味,说道: “李大嫂就别操心我们姐妹这对‘明日黄花’了,想来大嫂家中香油用的倒是挺勤的,要不然我李大哥怎么总往那泉水巷中榆钱树下卖香油的许寡妇家里跑呢……” 李三顿时煞白了脸,嘴唇哆哆嗦嗦地一开一张:“小月……你可要害死我了!——” 说完,再顾不上调戏别人,撒开丫子就往家跑;得,今天就别想去干活了。 卢小月看着李三落荒而逃的背影,冷笑一声,继续擀面。 卢娘子爱怜地将她垂下的发丝拂上去:“小月,你去给爹爹准备教案吧,恩科将近,他定是又无心私塾里教书的事了……姐姐这里忙得过来的!——” 卢小月无奈地摇摇头:“阿姐,日后再碰上李三那种流氓,不用跟他客气!——” “让他说就说吧!起码还吃咱包子呢……” 卢小月握住卢娘子的手:“姐姐,我想参加恩科!——” “恩科?……”卢娘子眨巴眨巴眼,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对,就是恩科!——” “可是父亲都屡试不第,你……不,你肯定比他强的。”卢娘子调准口吻,自己劝着自己。 小妹一向聪明伶俐,父亲能维持在私塾里教书的营生,还都得多亏了妹妹的呢!——才能让他们一家三口在母亲死后过的不是如此拮据。 “姐姐,我想好了,那‘冯素贞’都可以高中,为何我不行?天下女子不行? 我本就不想嫁人,可也不愿一辈子都与案板、面粉为伍,你就让我试试吧!这样的机会,可是千古未有的啊!——” 卢娘子咬住唇,紧紧地攥紧一根擀面杖…… 小妹要参加恩科,届时街坊邻居就都知晓了:届时如果榜上有名,父亲先会不悦,说不定还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不说;单就是落榜的话……更对妹妹名声有瑕啊!—— 卢娘子处在十分剧烈的天人交战之中…… “姐姐,我只想凭借我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照顾好你,让你不再那么辛苦了……母亲走后,你一直费心照顾我和爹爹,我如今,不想让你这么辛苦了……” 卢娘子一把揽过妹妹的肩头:“小月,你只需知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姐姐都会支持你的……” 67 驴唇马嘴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特地选在上次给太后祝寿搭在的戏台对面,教人搭起棚子,支起桌子摆好笔墨纸砚,然后就在躺椅上躺好,翘着脚看对面戏台子上正演的《女驸马》,优哉游哉地跟着哼着小曲,静静地等着女子来报名。 不知不觉茶点已经吃了两盘,上面的戏也开始从《女驸马》演到《穆桂英挂帅》,然后再到《樊梨花征西》,可是他们这处悬挂着巨大红色的“女子科举报名处”的幡旗的地方,却一直无人问津。 关与君可不着急,只要有一人报名,不愁其他心动的女子不会紧随其后…… 她虽然眼睛一直是盯着戏台的,可是眼角的余光总感觉有人紧紧地盯住自己; 她以手搭伞,状似不经意地回望过去,只见在斜对面的茶楼二楼上,有个穿丁香色衣裙的姑娘一直在盯着自己这处的所在,想来已经关注许久。 关与君招过坐在小杌子上和自己一起出来的小太监:“小鱼,那边楼上那个姑娘,你识得吗?——” 小鱼伶俐,也没有大动作地张望,暗中瞅了几眼之后便说:“小关公公,那是夏氏千金星校姑娘呢!” “夏氏?!国公府夏氏?太后娘娘的母家?夏日森的亲妹妹?那她不就是……” “是嘞!太后娘娘的内侄女,咱们皇上的表妹呢!——除此之外,她还有‘京中第一才女’的美誉呢!——若是她肯参加恩科,想必可以带动京中许多闺秀呢……” 关与君心下一动,那这夏星校看样子对参加科举的事定也是十分心动呢!…… 小鱼也不忍打击关与君的信心,但还是得实话实话: “小关公公,夏家家教惯以‘端肃’出名,她自小被当做皇后培养,‘德、容、言、功’更是被教导的样样出挑; 您提出的参加完科举榜上有名可以选择入宫做皇妃的条件,对读过书的平民女子或许有些诱惑力,但对国公府来说,却是半丝用处都无的……” 端、肃。那便是迂腐了。 但是关与君依旧乐呵呵地说:“不怕不怕,本公公我铺垫这许久,即使她不心动,也会有旁人心动的……” 果真没过多久,那丁香色衣裙的夏小姐便姗姗来迟,她看样子有些焦急,但走起路来,裙裾随之轻移且不胡乱上下翻动,裙摆上的禁步更是稳稳当当地垂挂于腰间,闺范尽显。 走近来看,关与君更是眼前一亮。 夏小姐衣饰繁复却尽显低调,点翠的首饰落于发间却更突出乌黑柔顺的及腰长发,一对剪水双瞳,两处红靥点点,三分幽兰之质…… 关与君望着这般玉骨花颜似的女孩子,直觉秋水成神,凡人不可逼视一般…… “小关公公、小关公公!——夏小姐和您说话呢!——”小鱼轻轻推了推关与君,怎么见了美女便不会说话了?可别给司礼监丢人呐…… 关与君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双手捧心般的问:“夏小姐可是想报名?——” 夏星校好脾气地笑笑,先是下意识的启唇想答应,而后又蹙起双眉,一副两难的模样。 真是我见犹怜啊!关与君心下感叹:这般性情、才情都上佳的大美女,配寒隐初那个泥腿子,岂不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小关公公,我如果今天报上名的话,您会贴出布告的名单吗?……” 关与君颇有些为难的看着她,不便直说:若是其他人,她自然可以“守口如瓶”,因为如果不第,起码还可以保得住人家姑娘的名声; 但是夏星校,是万万不能藏得住的……届时不管皇帝和太后多多少少都会问起这件事,她不可能不说出去了。 她原以为,夏星校可以说服国公府呢…… 关与君清了清喉咙:“夏小姐,你若是十分想参加的话,我可以去到太后面前,请她出面帮你……” “星校!你在这里做什么?——”一道男人急切的吆喝声响起,远远地就打断了关与君的话语。 夏星校和关与君一起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当当当当~答案揭晓,这个程咬金,正是夏星校的哥哥夏日森是也。 他此时的面色不是很好看,但还是对关与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对着夏星校说:“你做什么呢?让父亲一阵好找……走,跟我回家……” 夏星校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只能跟关与君告罪,跟着兄长一起上轿回家。 “噗嗤!——”一声毫不遮掩的嗤笑立即从关与君身后不远处响起: “我说马大人啊,咱就早说过女子是不可能参加的科举的,她们娇滴滴的模样,连个童生、秀才都没考过,如何还想着一步登天当个进士呢?——” “可不是呢吕大人!到时候啊还不是‘出头的椽子烂的快’,看谁还敢娶参加过科举的女子……” 小鱼简直被后面礼部的马大人和国子监的吕大人气了个够呛,他们阴阳怪气的做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他们前朝能多发一笔“养廉银”还是小关公公玉成的吗?…… 真是不知好歹,难怪总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小鱼!~”关与君喊住了他,“去帮我把我的‘提神药饮’拿来……” 小鱼走到那马大人和吕大人的身后,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而关与君,连头都没有回:“马大人和吕大人真不愧是‘驴唇马嘴’的组合啊!一边不屑于女子参加科举,一边却学‘长舌妇’的做派不停……我看你们不就是‘女子’参加科举的先例嘛?!” “小关公公你!……”那马大人恨不得跳起来—— “嗯?~”关与君施施然转过脸来,那马大人瞬间就哑了火,“哼!——”然后关与君又转了回去。 “老马,忍忍吧……”吕大人死命地摁住马大人,让他不要冲动。 这关与君邪性得很,皇上不知为何对他十分宠信,就连太后也是,这劳什子“女子恩科”,不就是他蛊惑的皇上同意的吗?…… 68 万事开头难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小关公公,您的‘药饮’来啦!——”小鱼捧着一盅气味清香的褐色汤药,一路小跑着递到关与君的手边。 关与君刚喝下一口,一道透着比那药还要清香凉爽气息的女声便响了起来:“请问,是此处报名参加恩科吗?——” 嗓音泠泠,清脆悦耳,既像薄荷提神辛辣,却又恍惚之间让人感觉抿了一口霜雪,瞬间梦醒,让人不会对着嗓音主人产生丝毫旖旎之感。 关与君抬头,口中的药饮都忘了咽下:今儿个这美女也太多了吧…… 她兴奋地放下茶盏搓搓手,提起笔,对着一身简单荆钗布裙的姑娘问:“姑娘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住何方?” 姑娘不卑不亢地说:“贱名卢小月,年方二九,西街梧桐巷的卢氏包子铺就是我家。”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多美的名字啊,怎么就是贱名了呢……”关与君嘿嘿嘿地笑着,宛如痴汉。 小鱼看得心下一阵不妙,那姑娘的表情略有抽搐,咱可等了半天就等来了这一个姑娘,小关公公你可别把别人吓跑啊…… “小关公公……”小鱼一阵焦急地摇了摇关与君。 可是关与君还没什么反应,卢姑娘眼睛却是一亮:“您、就是大家所说的出考题的小关公公吗?” “是啊是啊!~”关与君傲娇地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而且丝毫没有想起来寒隐初让她恩科结束之前不许出门的敕令。 开玩笑,第一届女子恩科在即,她怎么可能放心假手他人呢?…… “太好了小关公公,既然您在这,那小月想亲口问问跟恩科相关的各项规定,回去好跟家姐细说……”这下子,满眼冒光双手捧心的倒成了卢小月。 “但问无妨。” “小关公公,请问您说的前两场考试不禁止夹带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前两场考的是进士中的策论,小抄即使都印满号舍也无用。 “那最后一场不准夹带,但是可以带算盘入内也是真的吗?——” “当然也是真的……”最后一场考算学和默写,是为了让所有参考的人,尤其是女子,不会输的太难看。 她设置的三场考试是按4:4:2的比例算分,最后加权总分的,主要考查的就是前两场;但是也会张贴出单榜状元,她自然是竭尽所能地给那些勇于尝试的女子最大的体面。 “那缩减题量和考期,作答完毕的人可以提前回家也是真的咯?——” “自然是真的……”definitely。题数的设置为5:5:10,只有最后一场多一些,每场考试都是从三天两夜压缩成两天一夜。 “恩科结束,阅卷完成,还会公布及第学子的考卷?——” “比珍珠还真……”公布真题与答案,可以让往后的学子们多加学习、开拓视野,而且还可以很大程度上保证公平公正;公布期间,其实就是公示的“监督期”。 “多谢小关公公解疑答惑!——”卢小月跟关与君揖了揖身子,喜出望外的签完字摁下手印,便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关与君不禁感叹,只要能看见这般的笑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夏星校在一处转角,一直在轿子上不远不近地观望着,看到终于有人去报了名,她也长舒了一口气,展现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而非受过标准训练的笑不露齿的微笑。 她终于肯开口对丫鬟说:“咱们走吧……”可是却迟迟不肯放下轿帘,望着那个姑娘离去的方向。 “小姐,咱们去哪啊?……”丫鬟不解其意地问。 “跟上那位姑娘吧,她不是说,她家开的包子铺吗?我想去尝尝……”夏星校羡慕的眼神,一直紧紧地跟随着卢小月。 关与君毫不否认:其实那些新规不止是为了女孩子,更多受益的还是男子; 若非如此,他们怎会松口同意女子参加科举?这本就是一场看不见的性别之间的又一次博弈,只不过这次女孩子险胜了而已。 她是跟寒隐初说过不会大改,但是谁又能拒绝有利于己身的改动呢?…… 反而女子允许参加科举,在诸多的变动之中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一条…… 我可真是太聪明了!!!关与君惬意地躺倒了回去,掀起茶盖又抿了一口。 这药引等着夏日的时候做成冰镇的才好呢……不妨下午的时候去找醉仙楼老板谈谈?…… 很快第一个女子报名参加恩科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各大茶楼酒肆之间疯传,但是大家都不知晓那个女子姓甚名谁…… 很快,下午在原处,就多了许多探头探脑的女孩子们,她们或长或幼,或贫或富,或腼腆或成熟,有的家中专门延请西席读过书,有的只能跟在兄弟屁股后头接触过些许…… 但是关与君,无一不都细心回答着她们的问题,鼓励着她们。 等到了今日报名结束,约莫有十几个写上了名字,她们俱都不是“显赫”的人家: 有的是商人出身,家中男子禁止科举;有的是落魄的贵族,仅剩了一身傲骨;还有的姑娘是什么“丧妇长女”、守了什么“望门寡”的,这种都是耽误了花期影响出阁的…… 但是像卢小月这种家贫的女子,还真是极少数—— 关与君叹了口气,不碍事的,慢慢来…… 这些女子已经逐渐将命运都掌握到了自己手中,她会让那些守“望门寡”的女孩子知道: 她们的未婚夫死掉,纯粹是因为那些男人福薄;而后在漫长的岁月中,会庆幸未婚夫的死掉而成就了她们…… 就在关与君天马行空的时候,她身后的马大人,拼命地暗示吕大人快看那杯药饮—— 吕大人万分不解,但仍旧将茶盅中剩下的那点子,偷偷地撒到了袖子上。 等到小关公公大发慈悲的一挥手,那马大人慌不迭地带着吕大人逃离现场,直到跑到城墙根旁边,确定无人偷听,马大人才一脸发现了大瓜的表情…… “吕大人,你知晓小关公公喝的,是什么东西吗?——” 69 避雷针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吕大人嗅了嗅袖子上残存的那点子药渍:“感觉挺好闻的啊,清凉止疼,约莫就是这种的效果吧!……” “您说的可是一点都没错啊!凉血、止血、润肠、通便……那是一味‘祛痔汤’啊!虽然各种方子之间大同小异,但是主要药材都是那么几味,有内服的,也有外敷的……” “啊?!”吕大人大惊失色:“敢问马大人你是如何知晓的?——” “……” 马大人深吸一口气,干干巴巴地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关公公为何会喝‘祛痔汤’?——” “因为他有痔疮呗!——”吕大人心下有些鄙夷,甚至还有些恶心,他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把祛痔汤撒倒袖子上了!恶…… 吕大人摆了摆手,跟马大人提出告辞。他还寻思那姓马的拿住那关与君什么把柄了呢!没成想还真是“屁”大点事!…… *** 为期三天的报名终于圆满结束,关与君在外头感觉都被晒黑了一个度,而且这三天她几乎没有空余时间去“温习课本”了。 等到她终于躺倒在自己的小窝当中,摸到枕头底下也躺了三天包着书封的《弁而钗》,幸福简直都要满溢了出来—— “美男们,我来了~嘿嘿嘿……啊!——”关与君发出一声惨叫,她的彩绘呢?怎么全变成光秃秃的字了?…… 不是吧……不是吧…… 等到关与君颤颤巍巍地将书封拆下来,《贞观政要》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前,瞬间能冲散人心中的各种风流绮念…… 关与君用了足足一刻钟,先是祈祷皇天后土、列位诸神,寒隐初那个泥腿子最近千万别起了学习的劲; 然后拿出壮士断腕般的勇气,包好那本《贞观政要》,打算换回她的《弁而钗》…… 等到她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来到了乾清宫的内殿时,肝帝寒隐初却不见踪影。 关与君问了个小太监:皇上可在? 小太监说,皇上带着黄宝公公和几位内阁大臣们去了天地坛。 “又不祭祀什么的,去那处做什么?——”关与君问。 小太监看四下无人,才壮着胆子跟关与君说:“小关公公,您可千万别说是奴才说的啊!——” “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皇上不是仿着金陵那边的天地坛,也在京城建了个嘛。 刚刚竣工不久,圣上正计划着选个好日子举行‘天地合祀’大典呢,昨晚那妖风大作、春雷阵阵的,直接天降雷火,劈到了大祀殿一角……” 关与君心里咯噔一声,要坏事。 如果这事传了出去,很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是天公降下惩罚,不允许女子参加恩科云云…… 关与君的心里都被“会不会功亏一篑”的想法盈满,然后就听到小太监宛如天籁般的回答: “皇上将这个消息压的死死地,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恩科’!然后就带着几位内阁大臣们去天地坛现场了……” 关与君心下阵阵暖流涌过,寒隐初真的做到了他们的君臣约定唉!…… 关与君到了如同雪洞一般的内殿查看了一番,心又降落到了谷底:“有看到我最近给皇上带的那本书吗?” “那本啊……”小太监拼命回想着—— 还没看还没看还没看……关与君心下拼命祈祷着—— “黄宝公公拿着呢!现在他正随侍皇上左右呢……” 关与君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稳住了一点点。还好,她还来得及去找黄宝要回来…… 关与君立马直奔天地坛。 *** 关与君赶到天地坛的时候,没看到寒隐初他们,却率先发现黄宝正在大祀殿的西配殿,无聊地靠在一堵弧形的墙上,数着星星。 看见他胳肢窝里夹着的熟悉的封皮的书,关与君长舒一口凉气。 她一把上前从黄宝胳肢窝里拽出那本书,然后背过身去,手忙脚乱地将两本书“各归各位”。 黄宝冷眼看着关与君的所作所为,在寒凉的月光下恶魔低语:“没用的小关子,本公公知道你里面原本放着什么……本公公料定你要来,所以把这本淫书也带上了……” 关与君心里咯噔一声,咽了口唾沫,问:“黄宝公公啊,圣上,他有没有看……”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黄宝郑重其事招手唤过关与君,让她和他一起靠到墙上。 关与君也自发地把手扶到墙上,她感觉黄宝定会吐出什么惊人之语…… *** “如何,诸位臣工,你们还想说关与君是在妄言政事、奸谗惑主吗?” 寒隐初在被雷劈的东配殿处,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瞧着那些人的脸色。 因为关与君的“工程管理”,刚修好的天地坛不仅没有超预算,而且经春雷“检验”了一遭之后,也只劈掉了几块青色琉璃瓦。 整个大祀殿依旧庄重巍峨,没有引发任何火情,甚至那一点被劈的焦黑,都使大祀殿带上了一种不完而美的神秘之感。 看着大殿屋顶上的雷公柱,和两配殿上关与君说什么都要加上的“螭吻”,寒隐初闲适地倚到了拱形墙上,再望着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家伙们露出的宛如猪肝般的脸色,不由得心情大好。 他们也自发地靠向弧形墙这边,跪地向寒隐初请罪:“皇上,是老臣们迂腐了,只要有益于我大雍国计民生……” “小关子,你为什么要给皇上看艳情小说,还是龙阳版的!?——”那些老臣的请罪还没说完,黄宝的声音霎时就传了出来,他们所有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因循守旧的老头子们,霎时瞳孔地震!—— 青天白日的闹鬼了吗?!他们分明看黄宝公公走的远远的,如何他的声音就跟他靠在他们耳边耳语一样?…… 而且更劲爆的是话中的内容……龙阳、艳情小说?…… 这下脸色变成猪肝色的人倒成了寒隐初,还要忍受道道奇怪打量的刺目……这些人,原本是要跪地求饶说他们“大错特错”的…… 寒隐初只楞了一瞬,便四处寻找发出声音的源头所在,得赶紧让黄宝把他的嘴给堵上,但是往往事与愿违…… 70 谣言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小关子,我知道你喜欢皇上,可是你要知道‘君臣有别’啊!——你自己也清楚本公公说‘君臣有别’已经是很好听了,你们分明是‘云泥之别’啊!——” 关与君一脸莫名:谁说我喜欢那狗皇帝了?…… 黄宝一脸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喜欢一个人是克制不住的这我也理解,可是你放在心底就好了嘛,为什么要给他看龙阳话本呢?莫非你想影响皇上不爱娇娥爱须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十分宠信你,可你不能‘恃宠生娇’,拐带坏了皇上吧……” 关与君听明白了,黄宝这是害怕她掰弯寒隐初啊!——可是他看着就是个直男,如何会被掰弯呢…… 不对啊!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掰弯寒隐初啊!—— 自己都被他绕糊涂了,再不解释,她关与君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关与君指天誓日的支起三根手指:“黄宝公公,那本《弁而钗》是我买的不假,可是我……”那是打算自己私藏并“细细品味”的啊!从未想过要分享的…… 可是关与君的心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音忽然爆喝出声:“够了!都给朕住嘴!——” “妈呀闹鬼了!——”关与君被寒隐初那宛如魔音入耳、3D环绕般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差点蹦到黄宝身上。 黄宝也是大吃一惊,下意识地跪倒在地,然后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在何处…… 而几十丈以外的寒隐初,铁青着一张脸,忽然就想明白了这墙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工部侍郎兴高采烈地跟自己回禀过: 匠人想要做一堵“回音壁”,就在东西配殿之后;两人只要靠墙向北说话,即使相隔五六十丈,还是说得耳语那般的悄悄话,另一端的人都可以准确无误的听到,堪称“天人感应”的奇迹啊!…… 寒隐初闭上了眼睛,他当时如何就眉开眼笑地答应了呢?…… 还有黄宝,怎么说话说的如此之快?!害得他根本没有机会阻止…… 现在倒好,如今这一出,直接坐实了关与君“奸谗惑主”的名头…… 寒隐初看着跪倒在地噤若寒蝉的老臣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威胁他们。 说得太重了呢,怕伤了功臣们的体面;说得太轻了呢,又怕他们不当回事,实在是不好处理…… 领头的那个,直接信誓旦旦地保证: “皇上放心,老臣们今日从未来过天地坛,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老臣们自会继续尽心辅佐皇上,助皇上成就一代霸主的!——” 听到这,寒隐初才算松了一口气,起码这本就是他一开始的目的啊,也算“殊途同归”了不是吗?…… 逐渐起身的老臣们交换着视线: 皇上自然是无辜的,有罪的是那个,妄图引诱皇上贪欢的关与君!—— 如今那小关公公风头正盛,说不定就是皇上心头肉般的地位,不能轻易动他;贸然出手说不定还会起相反的作用…… 给他们一些时日,说不定皇上自己就对他没有兴趣了呢?……不到万不得已,“清君侧”只能是最后一步…… 那些老臣们边往外走边小心交流着: “怪不得选皇妃要设置一道‘女子科举’的前置,原来是那关与君的馊主意:为了阻止皇上选妃,竟生出这般歹毒且光明正大的法子!——” “谁说不是呢!我原本说什么都不让我家星儿去蹚这趟浑水,如今看来,为了解救皇上,只能发动闺秀们都去参加了!——” “对!我家让我孙女去……” “老王,你孙女就算了吧!她倒是随了你,不喜读书的……” “姓夏的,你说什么呢你!看我不打掉你的牙!……” *** 瞬间也将“回音壁”原理想明白的关与君,而后听到诸位大臣们的表态,顿时脸也白了—— 她欲哭无泪地拉着黄宝远离那堵墙: “黄宝公公,您直接告诉我皇上有没有看过那本《弁而钗》不就完了吗?我真的只是来换书的啊!那本《弁而钗》,是我买给自己看的啊……” 关与君感觉没脸再见寒隐初,将换回来的《贞观政要》一把塞到黄宝的怀里,一溜烟又跑了。 “唉!小关子你回来啊!别只留我一个人啊!——我害怕啊呜呜呜……” 黄宝最后的话语消失在了喉咙之中,蹲下身子,抱住了胖胖的自己…… 关与君还十分纳罕,不知为何,忽然报名参加科举的女子们暴增,还都是世俗意义上的“好嫁”贵女们。 她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明白,但是也不会阻止她们的报名,即使报名时间已经截止了。 然后她更不知道的是,一则被扭曲变形的八卦却愈演愈烈,风暴中心正是她和寒隐初…… 甚至有许多资深见证人开始出来“现身说法”,首当其冲的,便是那马大人。 “小关公公一直在服用‘祛痔汤’,你们用脚后跟想想,这难道一点关联都没有的吗?——” 吕大人这时候马后炮的出来了: “我作证我作证,我听人说,他那日看见小关公公穿着太监服去到书局买书呢!把书包的严严实实得出来了!据我的经验,他肯定就是那日买的淫书!……” 还没等别人想明白为何就“据我的经验”了,就有清醒之人开始反驳:“没道理吧?!若是真的有点‘断袖分桃’什么的,有痔还能‘雌伏’?——” 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宛如方才还不断泛起涟漪的湖面仿佛被瞬间冻结,大家确实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有何等联系,便都住口不言,最后还得是马大人: “同仁们,并不是只有‘有痔’才会用到那些药材啊……报名的那几日,我看小关公公分明一直都是躺着的……” 比女人还八卦的男人们围到一起,有想得快的一脸纠结,想得慢的一脸懵懂,最后还是那马大人一脸痛心疾首,恨不得伏地哀嚎: “皇上啊皇上啊!上天赐您一杆枪,你为何偏偏要拿去当搅屎棍啊!……” 71 IP孵化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总感觉大家最近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有鄙夷、有倾羡……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大多数都来自前朝的大臣们。 她也很无语,社死就社死吧!不就是买小黄书看了,“食色性也”嘛!真是的…… 恩科在即,她忙得脚不着地,根本没有时间去澄清流言。她相信“谣言止于智者”。 关与君利用开考前的时间,提前做好了“恩科”IP的孵化与培育: 到京郊的诸多寺庙都设置了拜佛路线,将内城的轿子、马车、驴车等脚力资源都进行了整合,让寺庙都派出武僧来赶车、领路; 学子们及其家眷可以自主选择并分流在寺庙里添香油钱并“挂牌”,等到揭榜之后再“评选出”哪个寺庙的“上岸香火”最灵,挂出流动“我佛专渡进士以下”小红旗。 开发“恩科”文创店,除售卖文房四宝之外,还售卖文昌塔、太岁锦囊、开运锦鲤红色绣花鞋垫、文昌帝君和孔子小型雕像牌等物,与书局联合,买十个便随机赠送一本四书五经。 各大酒馆、茶楼进行联合,不教人说书了,提供场地与人员,反而去私塾去请教员来,每日讲解一段经义并随机出题,让去吃饭、喝茶的在座诸学子们,广开言路进行讨论。 以醉仙楼打头,开考期间提供食物外送服务,这样外地的学子们提前定好哪日哪顿想吃什么,由酒楼的店小二送到考院外面,再由专人送进去,订三顿送一顿宵夜;家住的近的,家里人也可以定点来送饭。 而且因为各个号舍比较近,严禁送味道很大、汤汤水水很多的食物,免得味道飘很远影响其他人答题,或者把汤水撒倒试题上。 针对家境贫寒的学子,官府免费提供驿馆供学子们居住;并且令五城兵马司多加巡视,严禁有条件的读书人所下榻的客栈大幅涨价,客栈周围严禁大声喧哗,以防影响学子们备考…… 她几乎是掐着指头算,终于等到了开考之日,大街小巷上热闹得就跟上元灯会似的。 之前赚得盆满钵满的各大酒楼、茶馆、书局等等,纷纷自发买了红鞭炮和猩红色的地毯,放炮仗的声音足足响了一早晨; 让雄赳赳气昂昂的学子们,踩着满地的炮仗皮和软软的地面,一路走到了考院门口。 关与君也穿上了身红衣服,笑呵呵地送每一个学子进考院,亲手把“备考加油包”送到他们手上。 当卢小月进考院之前,展开那个还绣着一朵寓意吉祥的“并蒂莲花”的小包袱,看见里面有状元糕、定胜糕、枣饽饽等干粮,放上两天也绝不会坏,就是为了怕学子们跑肚,影响答题; 还贴心地放了干净毛巾,提神醒脑的清凉散,防止晚上降温用来披身用的小毛毯,备用的笔墨等物; 在包袱的最底下,卢小月还发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满目都是心意。 卢小月眼底一酸,特地没叫阿姐来送自己,没想到还是差点哭出来。 关与君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来考的女子们,连报名人数的一半都没有;你放心,你们女子虽然考试的人数不多,但是我在考院之中给你们女孩子单独圈了块地,和男子那边互不相通。 因为我知道,你卢小月一定会来的!即使只有你一个人,我也要这么做。 小月,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姐姐,为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为了千千万万的女子们!加油答!——” 卢小月往常不见喜悲的脸上,头一次哭的一塌糊涂,她孩子气地抽抽噎噎地问道:“小关公公,您怎么会想去我家吃包子的啊?” 关与君大方地一笑:“我想着趁开天辟地头一个女状元诞生之前,去吃回没涨价的包子啊!你姐姐的手艺一绝,圣上和太后吃她的包子都说好呢!——” “真的?!” 真的。 自从“《弁而钗》”事件之后,她关与君一直躲在宫外头不敢回去,幸亏她关与君能“刷信用”,一分钱没有在外面也能过得快活。 那日觉得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终于借口去买了包子回宫;自己一直在席间涎着狗脸当舔狗,太后充当和事佬,一直规劝着拉着脸的寒隐初多吃点。 寒隐初最后从鼻孔中冷哼一声,问道“有鸭肉馅儿的吗?”,才算是表示“原谅”了她关与君。 关与君才不觉得她错了呢!但谁让人家是皇帝呢?!不就得哄着?!……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小关公公大恩大德,卢小月没齿难忘!——” 小月躬身,端端正正地给关与君行了个礼;关与君正好看见一颗豆大的眼泪从她脸颊滑落。 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卢小月哭起来破碎感十足,没有男人忍得住不给她拭泪;但是关与君知道,卢小月坚忍不拔宛如天山红莲,她不需要倚靠在任何一个男人的肩膀。 “快进去吧!——”关与君对着卢小月挥了挥手,继续给后面的学子们发放“加油包”。 但是今天即使是个再喜庆的日子,即使关与君的笑容再没有停下来过,此时此刻的她,都不免有些呆滞。 她指着一个十分引人注目、不时收到指指点点、肥头大耳的学子说:“你过得去这个考院的门吗?” 关与君发誓,她可不是在嘲笑别人的身材,而是这个大哥,他居然拖着整整一个小推车的参考用书来应试!—— 虽说不禁止夹带,但是一时的新风气也不能全然适应: 大家都是偷偷摸摸带着小抄,或者把书放在食盒的夹层里;更有甚者因为自负其才学,明明是开卷考试也不带片纸,昂着头穿着单薄就进了考院。 关与君绕着那个小推车左三圈右三圈,来到了那个肥头大耳的学子面前。 那人看着关与君,倒是气势很足地说:“不是说不禁止‘夹带’吗?怎么,临了临了,要反悔了?——” 关与君愣怔地回望着他:“是不禁止……但是我说哥们,就咱这水平,还有考科举的必要吗?——” 72 逻辑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噗嗤!——”人群中有人没忍住,发出了第一声毫不留情地嘲笑,紧接着嘲笑的声浪渐起,汇成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本来就是嘛,这人的脸可是真大!……” 嘲笑声和议论声一直没停,那厚脸皮却是一直未觉,非吵着嚷着要进去。 关与君被他吵得一阵头大:“哥们儿,你确定?人家都是人夹带小抄,你这是‘小抄’里夹带了个人吧?——” “我不管,这规矩可是小关公公您定的,如今要自个毁约不成?这可是咱大雍朝第一届恩科,若是办的不好,传出去什么瑕疵,小关公公可能担待得起?……” 那大脸贼笑得油腻,似乎是觉得给关与君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学着寒隐初做着他惯喜欢做的抱胸的动作,可是做出来的效果却是天壤之别。 关与君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出味来:合着这是来砸场子了?那某些人的段位未免也太不入流了吧…… 怪不得寒隐初和黄宝公公都暗戳戳地给她授意,让她领一队锦衣卫来,以防有人寻衅滋事,她当时可是答应得好好地连说不用;现在嘛……也不用。 关与君没直接睬那大脸贼,扯住一个手上空空如也、准备进场的学子,问道:“你需要经史子集吗?——” “啊?!呃……需要……” 关与君冲那大脸贼喊道:“你也听到了,他说他缺书,你给他本儿~” “你当我傻啊?!我自己这些都还看不过来呢!——”大脸贼甚至恭敬都懒得装出来了。 “大脸……咳,哥们儿,你听我说——”关与君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好脾气地解释道: “你把书给他,他便就不缺书了;对吗? 他不缺书了,也就不再管人借了;对吗? 他不再管人借,你也就不用借给他了;对吗? 所以你把书给他,就不用再借给他了。难道不是这个理吗?” 大脸贼愣住了,自言自语地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唉……” 关与君继续笑得开怀:“那本公公就做主,把你这书给他了?——” 在大脸贼愣愣地点头之前,关与君就把手递给了那学子;然后依法炮制,进场的人一人一本,几乎都要全部分了出去…… “唉唉唉!——住手住手!——” 大脸贼壮硕的身子猛地扑到小推车上,盖住了仅剩的书:“可不能分了!我自己都没得看了!我考不上,你们担待得起吗?——” 关与君痛心疾首地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老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看不起谁呢?!我告诉你姓关的,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子龌龊的事!你不就是会摇着屁股……” 小鱼在一旁听得一阵焦急,若非小关公公拦着,自己都恨不得冲上扇那大脸贼两耳光!真是的,锦衣卫不带也就算了,东厂是自己人都不带…… 小关公公就是脾气太好!…… 关与君自己还一脸委屈的莫名其妙:“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 大脸贼还维持着那个护书的动作,反而由他做来格外滑稽,下意识地反问道:“那你是说谁?——” “说你的祖宗们啊,注定不能‘冒青烟’了……” “哦……”大脸贼没明白,但是为了装出不是个来参加恩科的蠢人的模样,只能半知半解地点点头。 “还不进去?”关与君问。 那大脸贼哼哧哼哧,只得拣起所剩不多的书,瞪了关与君好几眼才肯进去。 “噗嗤!——”小鱼捂住憋笑地发疼的肚子,“哈哈哈哈哈哈!——”最后还是没忍住大笑出声:“小关公公,你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啊!——” “啧啧啧”,关与君还望着他的背影十分感慨:“看到了没小鱼,这就是‘尽信书不如无书’的例子啊!……” 小鱼骚了骚后脑勺:“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当然是这个意思,“物理”上的。 *** 直到最后一个学子已经入场诸多时间,小鱼看关与君还在望向那条送考的人都已经离去的稍显冷清的街道,对关与君说: “小关公公,距离开考还有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了,您等会还要发考卷呢,估计也没有其他人入场了,咱就闭院开始吧……” “再等等……” “等谁啊!……”小鱼问道,可是关与君并没有回复他,只是一味地盯着街尾。 一盏茶的工夫很长,够关与君踱步了几十个来回;一盏茶的工夫也很短,小鱼几乎只是发了一会呆,就听到有人开始敲锣,开始唱道:“闭院!——恩科开始……” 关与君也转回了头,打算进到院内…… 就在此时…… “等一下!——”一声不高亢却绝对响亮的女声在不甚宽广的街巷之中响起,似是雏凤振翅欲飞之时,发出的第一声清亮的鸣叫。 “驾!——”马鞭轻扬,抽于马身,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哒哒哒”厚重的响声;这声音越来越近,似乎也踏在了关与君的心上。 关与君感觉自己才是那匹马,被鞭子打在身上浑身都起着鸡皮疙瘩;马蹄每踏响一次,就恍如给自己打了一针强心剂…… 关与君掩住心下的狂喜转过身,一道紫色的倩影向她疾驰、打马逆光而来—— “吁!~”女子骑术高超,那马儿在跑的飞快时被勒停,几乎直立起身!哪怕是个男子,骑术不佳或者心底害怕,就要被直接掀到马下!—— 关与君却是丝毫不惧,她相信来者的驭马之术不会伤到她。 她看着来者穿着一身利落的紫色骑装,繁复的发髻扎成马尾,后面还跟着一串大呼小叫喊着“小姐”的家仆—— 没忍住笑出了声:“夏小姐,我等你许久了。” 夏星校没有转头,俏皮地对关与君伸了一下舌头: “我也想见关公公许久了,关公公如果愿意,叫我一声‘星校’可好? 我原以为我爹主动给我报名是想开了,没想到他今日又反悔了……可是我,却不会轻易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的!……” 73 新奇的话本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为君一击,鹏抟九天’,星校,祝你‘金榜题名’!——”关与君为夏星校挡住后面的人视线,把考试加油包递给了马上的夏星校。 夏星校嚼了嚼那个“君”字,不知为何面色一红,纵马就直接跃进了考院的大门。 看着她进去之后,关与君才释然般的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时间到,闭院!——” *** 关与君在偌大的考院,却相隔很近的考舍之中,从前走到后,大声宣布着考场规则和纪律: “各位来自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考生们,我叫关与君, 你们之中有人可能听说过我,就是我给各位出的恩科试题!今天呢,也是我来给大家监考,后续阅卷、发榜的过程,我更会全程监督,致力于为大家营造一个‘公平公正’的考试环境! 本次考试虽然不禁止夹带,但各位仍要遵守考场纪律!违反纪律的,本次考试成绩作废,当场撵出去! 大家请记好并身体力行,考场有三‘不许’:不许吃饭声音过大影响其他学子,不许翻书声音过大影响其他学子,不许频繁发出异动影响其他学子!” 大家刚想叽叽喳喳地开口讨论,便想起那“三不许”,都紧紧地捂住嘴,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学子看着颇有些不谙世事,他鼓足勇气,但还是涨了个大红脸,磕磕巴巴地问: “关、关大人,请问要是困得不行睡着了,吵到了其他人怎么办啊……” “噗!——”这实诚的发言惹得关与君一阵发笑: “那不算,我还是希望大家晚上的时候都可以休息休息,第二天精神头会更好……咳咳!——”关与君整了整神色,继续说道: “同样,考场之中有三‘允许’:为了怕‘倒春寒’影响诸位,考场之中十二个时辰都有热水、汤婆子和炭盆提供,晚上觉得冷了允许随时招左手示意; 第二,恭桶每半日都会有人上前换走,想提前拿走的,允许随时招右手示意; 第三,点心、干粮不够吃的,笔墨纸砚不够用的,也允许随时招双手示意!各位考生,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诸位学子们无不精神振奋,头一回参加这般“让人无后顾之忧”的科举,能不振奋吗?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自己将所学化为一股东风!…… “我现在宣布!大雍第一届癸卯年恩科考试,现在开始!——开始发卷!——” 关与君抱起一根几乎和她一样高的毛笔,费了老劲往那巨大的铜锣上一杵,像模像样地搞了个类似于“剪彩”的仪式,随后便只闻混乱之中带有一丝秩序的发卷“沙沙”声。 关与君龇牙咧嘴地找人帮她搬开怀中的那根大笔,心下有些埋怨赞助送考试文具和做这根大笔的那个书局,是不是有些太实在了?…… 不过话说回来…… 关与君冲着小鱼招招手,小鱼立即提着一个篮子上前来。 她把上头的盖子揭开,里面都是书局给她送来的最新且精装的游记、话本和志怪故事等;因为她提过她监考的时候会很无聊,人家便很上道地把“解闷杂志”给她送来了。 关与君心下十分熨帖,背着手在考院里优哉游哉地逡巡了一圈,看着有的学子拿着考卷还在思考,有的已经抄起笔来奋笔疾书,有的咬着笔杆一脸纠结,有的颤抖着捧着卷子欲哭无泪…… 嗯~~~关与君点点头,这些模样很合理很正常…… 巡视完一整圈后,考场纪律居然比想象中要出奇得好,关与君这才放下心来,回到一开始的位置,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开始看着小人书。 小鱼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关公公,来送书的人说,最底下那本可是新出的,还没有公开售卖,那本可是初稿呢……” 关与君眼睛霎时就亮了:“可是那《弁而钗》作者的新作?” “正是呢……” “嘿嘿嘿~……快快快,净手去——”关与君心下再心急如焚,也展现出了对“艺术家”充分的尊重;等到再坐下的时候,十分庄严神圣地拿出最底下的那本书。 刚看了几章,关与君迅速就被吸引了目光: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姓管的名臣灵魂转世,要寻找上辈子辅佐的齐公,继续成就他们的宏图大业,可却被韩王做法要请“狐仙”出山截胡转世,来辅佐韩王; 狐妖爱上了韩王,不愿把名臣带到韩王面前,便自己化为那管臣的模样,以谋士的身份来到韩王身边; 狐妖伪装的再像,却也不是胸怀韬略的管臣;他不仅没有带领国家蒸蒸日上,反而诱得韩王贪欢,让韩王日日只会和狐妖酒池肉林、颠鸾倒凤。 那狐妖一会是“管大人”,一会是“管美人”,前朝、后宫,俨然都成了他的专场。 狐妖做人,和之前的生活习惯都大不相同,还日日沉沦欢场,很快便成了“有痔青年”;狐妖大为吃惊且困惑不解,便只能私下寻找人族的大夫看病。 大夫一把脉便知“管大人”,或者说是“管美人”,脉象有异绝非人类,便悄悄召集巫师打算除害;可是真正动手那日,却发现狐妖没死,韩王却死了! 只因狐妖与韩王日日厮混,早就哄得韩王将人类才有的“人阳”拱手奉上,替狐妖挡去一劫! 狐妖此时本可以化为原形抽身离去,可是由于他深爱韩王无法自拔,便上天入地为韩王寻找复活之法;最后与阎王立约,他不仅要舍弃自己的九条性命,还要世世代代为奴为婢:当太监、马夫、家丁…… 最后韩王复活,狐妖第二世变为太监,两个人仍旧生生世世地纠缠在一起…… 关与君看得是啧啧称奇,这本书涉及“神鬼、仙妖、同性和朝堂”等诸多元素,还涉及点物理知识——量子纠缠,这个这项目我关与君投了!…… 只不过结局不好,得把狐妖这个恋爱脑的毛病改改了。最后得改成狐妖去人间历劫,是为了修仙才行…… 74 竹叶青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不过人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个作者是受什么启发才写得出这些?…… 关与君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等她全部看完之后,有人已经开始提前交卷,关与君也吃了一惊?竟答得这样快?…… 天色已经擦黑,她索性拿上已经上交的考卷,回到了宫中。 都快走到乾清宫了,关与君又摸摸瘪瘪的肚皮……算了,还是先打牙祭比较重要。她直接拐去了尚膳监。 按理说现在的尚膳监刚刚吃完晚饭,正应该是最闲暇的时候,可是关与君刚刚跨进尚膳监的大门,就被一个人当胸撞个正着…… “哎呦!~”关与君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直接又一个屁股墩坐倒在台阶。 腹中无食的关与君不禁浮想联翩,自己是不是和这尚膳监命里犯克呢?怎么每次来都得摔一次呢?…… 紧接着落遥空修眉俊目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面上的焦急不似作伪,“小关,你没事吧?!——” 然后伸出长臂,把关与君揽到他的怀中,带她站起,一如那晚他的月下降临,将关与君从深井之中拯救而出……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有一股食物的香气…… 关与君忽然感觉肚子就不那么饿了起来……她抱着落遥空的一条胳膊,陶醉地说:“你好香啊……” 坏了!关与君心下一凛,这句台词好耳熟啊……大橘竟是我自己?!—— 可是左少监这个没眼色的,直接夸张地把关与君拽出落遥空“香”气四溢的怀抱,上下打量着关与君:“小关公公,您没事吧?!有没有撞坏……” 关与君拍了拍屁股,“又怎么了?成日鸡飞狗跳的……嗯?莫非你们又欺负我落哥哥了?——”关与君想到落遥空方才冲出来的场面,心下不虞。 “哎呦喂!还真不是啊……小落子,你快给小关公公解释一下……”左少监垂着手,拼命眼神示意落遥空,连戳他一下都不敢上手。 落遥空转过脸来:“小关,真的没事。不过是尚膳监出了点意外,大家都在抓蛇……我刚才没看见你,才碰上你的……” “抓、蛇?……” 左少监很快就解释清楚了原委,是寒隐初这小子,这两天来不知为何要喝酒,而且还点名要喝最辣、最烈、最陈的等“最”字辈的酒。 尚膳监无法,把好酒、美酒都给出去了,可是皇帝陛下喝酒的兴趣依然不减,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这用活蛇酿了许久的药酒身上。 “……小关公公,您是不知道啊!刚刚打开这坛酒啊,那条泡了数年的竹叶青竟直直地窜了出来,血盆大口足足能塞进一只老鼠去,直接朝着我的面门而来—— 幸亏当时我手里还抱着一只鸡,用来挡了一下,要不然我今天就得见阎王去咯!…… 再后来,您就看见了,我们就一边扎紧裤脚,一边四处找蛇,直到撞上了您……” 只因:真的没有人考虑为我发声吗?…… 寒隐初这厮最近是怎么了?古龙上身了?他莫不是还想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 还是直接失恋了?…… 关与君问还一脸惊魂未定的左少监:“那蛇有多长?多粗?” “不、不到两尺吧……约莫两指粗……” “奥……”关与君略有些失望,也只够吃一顿的……“那什么,快去找只猫来……” “啊?什么?!猫能抓蛇?——”众人一脸狐疑地互相对视着。 “当然可以……”“不用了!——”还没等关与君解释清楚,落遥空直接阻断了她的话语,他们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是一截和碧绿身体有所区别的、带点橘红的尾巴。 “小心!——”、“小心啊小落子!”……此起彼伏的叫喊并没有丝毫影响落遥空,倒是惊动了那条蛇,那截尾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失在碗柜之下,落遥空却比它更快: 他立时弯腰,揪住那截滑腻的尾巴把那根通体碧绿的竹叶青甩至空中!—— 众人慌忙四下奔逃躲避,可是落遥空瞅准了在空中略过的蛇,急速迈步、出手,于瞬息之间便眼疾手快地钳住了那竹叶青的七寸! 那竹叶青,还是一副鳞甲紧贴,在空中都盘成一团准备随时弹起咬人的模样。 可就是因为它被捏住了七寸,命门受制,即使再是一副不可一世、随时都像是要化蛟化龙的模样,也顷刻之间就会被毙命,变成一个死物,烂在泥地里。 关与君上前摸着缠上了落遥空手腕的竹叶青,嬉皮笑脸地说: “蛇蛇唉,你浑身上下都是宝啊!~ 蛇胆明目,疗疳杀虫;蛇骨入药,主治久瘐;蛇血滋补,强身健体;蛇鞭壮阳,温肾安胎;蛇油可食,美容养颜……就连蛇皮,都可以拿来做二胡呢!……” 听到关与君的话,尚膳监的人纷纷把惊恐地看蛇的视线,换成了好奇且贪婪的……好家伙,原来蛇不止可以泡酒啊…… 其中一个小太监不可置信地问:“当真这么神奇?——” 左少监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收起你那副没见识的模样!小关公公说的话,还能有假?—— 越是好看的花便越是带刺,越是名贵的‘食材’,便越是带毒难抓……这不是很合理吗?——” 落遥空看向那只已经不动弹的鸡,觉得左少监真是“话糙理不糙”: 刚才那鸡被咬之后还能跑两步,现在已经倒地不起死透了,足以可见这蛇毒虽霸道,但也不是立即就能让人毒发毙命…… 关与君继续说道:“……不过今晚呢,你最大的用处还是你的肉啦!—— 小关公公我呢,就要拿你的肉来做蛇羹啦!能入我和大雍皇帝的胃里,也是其他竹叶青享受不到的待遇啦,你的蛇生算是值啦!……” 刚想收紧手指捏死这竹叶青的落遥空眸子顿时亮了,漆黑的瞳仁宛如通体玄色、但却油亮到会发光的黑蛇。 75 马克思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小关……你想吃宵夜?让落哥哥给你做好不好?蛇羹,可是我的拿手好戏……”落遥空离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触手可及,他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声线不颤抖。 “好啊好啊,我有口福咯!~”关与君乐呵呵地搭话,不过她又感觉有些奇怪,凑到落遥空耳边小声地说: “落哥哥,你不是之前说过你不喜欢‘庖厨’嘛,如何又回心转意了呢?——” 落遥空看着拧着眉头的关与君,蛊惑般的一笑,宛如荼蘼花开: “因为我想明白了,既然我于厨艺一道有天赋,那便不能放弃;想着在皇上、太后面前搏个体面,那本本分分、兢兢业业地做好饭,又有何不可呢?况且又有你帮我在尚膳监撑腰……” 关与君连连点头,就是嘛!条条大路通罗马!…… 想着在皇上、太后面前搏个体面……关与君悄悄记下了落遥空的话,定要给他个适合的舞台和时机才是…… 她不由得调大了分贝,既是说给落遥空,更是说给所有人听: “虽然大家现在有‘编’了,但是要记住‘技多不压身’啊! 等日后到了年纪出宫,只要有一技之长在身,不愁不会被公卿王侯之家、各大酒楼餐馆奉为‘技术骨干’、‘名誉厨师’啊! 届时再也不用做饭,光靠售卖知识产权——个人独家研制的菜谱,指点厨子手艺便能‘名利双收’,有人奉养,何乐而不为呢? 诸位同僚们啊,幸福的生活就在眼前,但是完全都要靠各人自己争取啊!……” “是啊是啊,小关公公说的可在理了呢!”……众人叽叽喳喳地又开始谈论起来,不住地点头称是。 甚至也不休息了,有的现在就开始练颠勺、刀工,甚至有的人对着食材开始研究起来:怎么搭配、烹制,才能做出人间美味?…… 关与君看到这副“内卷”的模样,欣慰地点点头。 而落遥空,已经趁着所有人不备之时,悄悄捏死了一只鸡;在所有人都没看见的时候,和地上躺着的那只被竹叶青咬死的鸡,悄悄换了过来; 他背对着诸人,捏着竹叶青三角脑袋上扁平软塌的颌骨,强迫它张开嘴咬住一只碗壁;那竹叶青拼命地挣动,一滴滴粘稠且透明的毒液,顺着碗壁淌到碗底,逐渐覆盖了浅浅的碗底。 直到那竹叶青短时间内再也榨不出一滴毒液来,落遥空才打算使劲暗中捏碎这毒蛇的头骨,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改成拿起菜刀,瞄准了那三角的蛇头…… 即将下手时,又迟疑了…… 落遥空歪着头,剁下头的话,蛇皮就不完整了……最后决定用刀背,使力劈到了竹叶青的七寸上—— 那竹叶青,霎时就不动了。 落遥空这才展露笑颜,动手剥皮…… *** 等到关与君提着还冒着热气的满满一食盒的美食,抱着卷子去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而站在门口的,正是都快等成了一块“望夫石”的黄宝。 “你怎么才来啊!?皇上可得你吃晚饭等许久了……”黄宝劈手夺过关与君手里的东西,赶紧推着她往殿内走。 关与君还满头雾水呢,“您知道我要来?——” 黄宝不说话了,因为是皇上看见了她关与君抱着卷子,遥遥往乾清宫这边赶。 谁知道皇上下令布完菜,这关与君跑的影子都没了。 但是现在的黄宝,已经不是多日前的黄宝。 此时的人,已经深谙“祸从口出”的真理,任关与君再怎么问,都绝不多说一个字。 关与君的右脚刚跨进大门,一只碟子恰好摔在她的脚底,在她的眼前碎开。甚至摔盘子的人武功极高,都能控制盘子摔碎在她面前的碎片,惊险且富有技巧的跳跃着。 谨慎、克制,但又让人感觉心惊肉跳般的威胁着。 关与君忽然就想到了马克思。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从商品到货币是一次“惊险的跳跃”。如果掉下去,那么摔碎的不仅是商品,而是商品的所有者。 这个“惊险的跳跃”如果能够具象化,想必寒隐初摔碎的碟子可以很好的阐释这一点。 我可没让你等我吃饭啊!—— 关与君其实心里想说的就是这个,但是即使让她生吞了那竹叶青的蛇胆,她也不敢说出这句话。 她小心翼翼地跪倒在地,谄媚地讨好着: “圣上,小关子刚才收起来几份试卷,来的路上简单看了下,有的人答得确实妙笔生花、文采斐然,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啊…… 小关子心下一喜,就改道去了尚膳监,让他们给做点菜,咱们君臣好庆祝一番!……” 在灯火通明的殿内跪了许久,关与君都感觉膝盖有些发麻了,才听到从寒隐初鼻孔里传出来的一个“哼!”字。 有谱了。 “嘿嘿嘿~”关与君涎着脸,撑着腿慢慢站起来,将食盒提到寒隐初在灯光下都显得会发光的面前:“圣上,您尝尝?——” “嗯?——” “哦不不,您看看!看看!”关与君立马将食盒移到紧邻寒隐初那桌子旁的属于自己的小办公桌,将收起来的试卷,递到了寒隐初的面前。 寒隐初拉着一张脸,拾起一份卷子来看的时候,关与君迅速地摆摆手,让人将两人案上那双份的简单却颜色鲜艳好克化的食物端下去。 她这些时日可是忙前忙后的累坏了,她很是需要油腻腻、脂肪、热量都超标的美食呢…… 她内心雀跃地将一碟碟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摆上桌案,挥退了想要上来试毒的太监,自己用筷子先挨个吃了一圈…… 唔!~关与君回味十足地舔了舔唇角,不亏是落哥哥做出来的,和他的脸一样下饭;这般美味,她如何舍得让别人用“试毒”的名义先戳一筷子呢?…… “好卷!——”那厢的寒隐初,直接一拍大腿,吓了关与君一大跳,直接咬到了尚在舔唇角的舌头。 等到寒隐初放下卷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关与君捂住嘴,满眼泪花的模样…… 寒隐初一脸嫌弃:“真是做作,即使再好吃,也不用到哭出来的地步吧……” 76 大补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做作你妹啊!——关与君暗中攥拳,恨不得擂上寒隐初的狗头,若非是你我会咬到舌头吗?…… 但关与君还是抻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圣、圣上是匡见了甚膜豪卷汁啊……” “把你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关与君捂着嘴,她当然知道最上面那份卷子是谁的。是寒隐初表妹夏星校的,她特地放在最上头。 无他,夏星校别的不说,第一题还是答的很出彩的: 问:“漕粮数百万,取给东南,转输于黄、运两河。何以修浚得宜,而天庾借以充裕,俾国收其利,而民不受其害?” 夏星校答:“朔风肆虐,荒漠狼藉。况近年征战连连,数百万粮食需由运河等交通工具运往东南、黄河、运河等使两河得以供应。如愿安全顺利到达,而无阻滞碍,为一棘手之事。 故斯需采纳数策。首当其冲,维护修浚运输之河道,以保漕运之畅通,稳妥粮食之运行也。次方面,则为避免恶天气突发,宜储备部分,以备无妨急时有需。此外,宜设粮运站,妥加防范,防备盗贼,防范有余;在其设施及设备管理方面,则宜勤维修修缮,保持其初衷,以稳妥保证供应,不使食之有忧患…… 尤须官府加强监督,禁止贪墨犯罪,保障国民安危。斯诚为正可行之策,如是方法实施,漕粮之运输将无往而不利,国家及民众定必于其中受益无穷矣……” 后面,夏星校又洋洋洒洒地答了数千字,详细展开阐述如何既能运粮又能“不害于民”。 “……最后再来看这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不外如是了…… 好、好、好啊!究竟是哪个才子写得出这般的锦绣文章?——”寒隐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用以表达此时他雀跃的心情,然后顺手夹起一块关与君摆在他面前的鸡肉放入口中。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不是用来形容洛神的吗?关与君靓女语塞。但是写出这些字来的人是夏星校,用来这般形容似也确实贴切…… “就是你未来的皇后表妹答出来的啊……” “什么?!唔……嘶!——”天道好轮回,这下咬着舌头的人,倒成了寒隐初。 但是又因为那鸡肉在口中的味道鲜美异常,使得寒隐初的味蕾流连忘返,根本不舍得吐出,只能囫囵咽下后,“呼呼”着舌头: “泥刚柴嗦沈马?——” “就是你、你妹啊!你手中卷子的主人,就是你舅家表妹夏星校啊……” “那你为什么要说她是皇后啊?朕以后要立谁为后也是你说得算了?……还有,这鸡是谁做的?——” 关与君转过身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敢问圣上,你和夏姑娘不是青梅竹马,自小感情甚笃吗?——” “是啊……” “敢问圣上,夏姑娘和您是姑舅兄妹,这‘亲上加亲’不好吗?——” “挺好的啊……” “敢问圣上,夏姑娘‘腹有诗书气自华’,又是那般天仙似的人物,还有母家的助益,太后也喜欢她;难道不是国母的最佳人选吗?——” “……”寒隐初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番,唯一的问题在于:我不喜欢她啊!—— 关与君又怼了寒隐初一顿,心情大好,拿起燕窝便来喝…… 咽下一口之后,她吧唧吧唧了两下嘴回味了一番,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这燕窝,和她从前吃的倒是大不相同唉!~好吃!!!落哥哥果真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你别‘自作聪明’。朕便问你,朕若是对星校没有男女之情,却把她放在皇后的位置上只是因为她适合,难道不是害了她吗?! 她若是日后碰到真心喜欢的人怎么办?朕若是日后碰到真心喜欢的人怎么办?……” 寒隐初愤恨地夹了口蛇羹,化悲愤为食欲,恶狠狠地将蛇肉塞入口中。 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说到“真心喜欢”的时候,他是在觑着关与君的脸色。 “那圣上您为什么不喜欢夏星校啊?……”关与君八卦地边吃边问。 “朕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你能不能喜欢上一个人,是你能控制得了的吗?——” “这有何难?喜欢一个‘人’,还是喜欢‘一个’人,这不都是应该的吗?……”关与君闭着眼睛,享受着味蕾高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 “……” 寒隐初深吸一口气,又咽下一口嘴中的蛇羹: “算了,‘夏虫不可语冰’,朕不和你讨论这些了,左右你也管不着朕的婚事……你还没回答这些菜都是谁做的呢……不对!先告诉朕这究竟是什么肉?!——” 关与君顺着寒隐初的筷子指向看去—— “有点像鸡肉,但又没有鸡肉的干柴;又有点像鱼肉,鲜美甘咸却无刺,有点像鸡的‘掌中宝’……” “嘿嘿嘿”,关与君笑得奸猾:“圣上你猜猜嘛~……” 寒隐初偏头想了想:“猜不出来……” “是蛇肉啊!——” 寒隐初还没怎么样,倒是黄宝直接变了脸色: “小关子,你疯了不成?!——若是蛇毒有残余,或是这蛇咬了其他食材,于圣上龙体有恙,你担待得起这个责任吗?——” 关与君直接委屈地变了脸色:“蛇毒怕高温,无碍的!…… 蛇咬了这鸡,就是名菜‘蛇咬鸡’,咱还赚了呢…… 况且蛇毒才是好东西呢,能直接吃顿高纯‘蛇毒’,不比吃这些蛇肉啊燕窝啊鸡肉啊来得强……” 关与君指着那碗燕窝:“若是这里面都是蛇毒,我一定把碗都舔得干干净净得呢……” 这倒是大实话:蛇毒是蛋白和酶,河豚是生物碱。蛋白质高温失活,而高温却对付不了河豚毒素。 所以吃下蛇毒,只要不让蛇毒进入血液,如有胃溃疡、胃穿孔等情况,蛇毒便是大补之物;而河豚则不管怎么做都不行,所以老饕们都是用生命来吃河豚…… 77 作茧自缚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寒隐初面色如常,也拿起那盏燕窝送入口中,和关与君一样大快朵颐…… “黄宝你就听他的,蛇不也只有咬到人产生伤口,才能让人毒发吗?!——” 是的呢!孺子可教。 竹叶青是蝰科(腹亚科)毒蛇,毒液都是血循环毒素;就是寒隐初所说的,先得“见血”,才能“封喉”。 关与君心下点点头,果真是“读书明理”,寒隐初这泥腿子的文化水平正直线上升呢…… “哎哎哎皇上,这个就别喝了!……”关与君伸手,拦住了寒隐初伸手去拿一开始那竹叶青泡的药酒。 古代的酒类酒精度数都不高,泡蛇的话无法杀死蛇身上所带的寄生虫,“药酒”倒有可能成为真正的“毒酒”,还是少喝为妙…… 寒隐初也没有问为什么,只顾低头和关与君一起干饭,黄宝可是看得心惊胆战,直到最后这两个人哪个也没厥过去,他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后,寒隐初拍着肚皮,继续去看夏星校的试卷,却拧着眉,发现下面所答,并不像第一篇那般出彩了。 关与君也把头凑了过去:“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明显后劲不足呢……” “皇爷爷那会打仗,就是她家里的人负责掌管漕运和仓场,所以对第一题来说,难不住她……” 但是寒隐初不知为何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夏星校答得不好,岂不是没有理由做他的皇后或者是皇妃了?…… 然后他和关与君继续翻看着后面人所答的考卷…… 等到了后半夜,黄宝都有些困倦了,他强撑开眼皮,看着龙案后的两人,俱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便打着哈欠,问需不需要宵夜。 “黄宝公公,我们哪里还需要宵夜啊!咱们该准备的是‘琼林宴’了啊!——” 关与君喜出望外,两步并作一步,高兴地直接跃下台阶,跳到了黄宝面前,拽着他来回晃动。 黄宝大为不解:怎么我真的睡着了?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寒隐初笑得颇为宠溺,抬手将卷子合到一起,郑重其事地:“这届恩科,估计可以选出不少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学子来;这种好事,难道不值得开‘琼林宴’来庆祝吗?……” 机会这不就天降了嘛?!——关与君心下思忖,落哥哥知道了,一定会喜出望外、喜不自胜、喜笑颜开、喜上加喜的!…… “皇上,关于‘琼林宴’的事,小关子有人选推荐唉!……” *** 关与君看着落遥空笑着的脸庞,他因为“大喜过望”,甚至显得都笑得十分勉强,宛如“假笑男孩”;他捧着菜谱的手更是如此,因为过于激动而兴奋地颤栗着。 “小关,你方才说,是你帮我争取的‘一个人’承办琼林宴、的?”落遥空兴奋地声调似乎都在打颤。 “是啊!这不仅是皇上、太后面前的体面了,更是在所有‘进士’面前的体面,也是整个大雍朝绝无仅有的体面啊!——” 关与君拍了拍落遥空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样子;关与君自己还恬不知耻的露出“我这般刷你的存在感,还不快赶紧夸夸我~”的表情。 落遥空勉力控制住自己扯出一个微笑:“‘独自操办’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出食谱呢?——我都不知道这上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关与君凑上前去,将上面的菜名读出来: 樱桃毕罗, 雪婴儿, 御皇王母饭, 白龙臛…… 落遥空听得一阵头大:“停停停,小关,这样奇异且珍奇的美食,你给的菜谱里整整有五十八道!包含但不限于点心、主食和山珍海味的菜肴,食材从天上飞的到地上跑的再到水里游的不一而足,甚至还有牛蛙、大鲵、蛇等水路两生的动物……” 关与君还率先倒打一耙:“这不显得你‘技艺高超’嘛!……” 落遥空:呵呵。 “我再看看……”关与君凑上前去,白嫩纤细的食指指着一个“生进二十四气馄饨”: “这不就是二十四种花形、馅料制的馄饨嘛……还有这个,这个不就是把糯米面皮烤熟,然后风干,最后再油炸制成的点心嘛……” 落遥空看着关与君的手指移动到了“见风消”上—— “还有这个‘婆罗门轻高面’,就是用天竺古法烹制的蒸糕嘛……这个这个‘丁子香淋脍’,无非就是淋上丁香油的鱼脍嘛……” 关与君的小嘴还在巴拉巴拉详细讲解着菜式,落遥空的耳中只有“不就是”、“无非”…… 他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去探究什么“天竺古法”、“丁香油”究竟是什么了,他把两手作势圈成一起,就要往那关与君脖子上掐…… “小关公公,你们做什么呢!——” 早就在“肯德基门”外探头探脑的小果子等人,终于因为偷听得太靠前而摔成一团,最后还是压在最下面的小果子率先开口,扯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问出心中所疑。 关与君却是没有丝毫怪罪的模样,她蹲在他们面前,神神秘秘地说:“我给我落哥哥争取了一个独自操办‘琼林宴’的机会,你们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啊!——”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是啊是啊……”此起彼伏的,都是惊讶且羡慕的声音,有人直接问:“小关公公,这种好事什么时候才能轮的上我们啊……” 关与君支起食指摇了摇:“嗯……你们要勤勉修炼,精进自己的厨艺,这样才能‘厚积薄发’啊!—— 要不然没有‘金刚钻’,即使是‘瓷器活’都要掉自己头上了,也是留不住的…… 大家这次呢,好好帮着落哥哥准备宴席,打打下手;自己也好多学点,争取早点成为下一个‘落遥空’!——” “得嘞,关公公!——”大家异口同声地称是。 落·金刚·遥·钻·空这才悔不当初,懊悔不迭,暗恨为何当初会“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 78 市场的自发行为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小关,你们昨晚吃的饭,可是觉得十分满意!——” “自然啊!要不这般的‘好买卖’,我如何能轻轻松松帮你争取到的呢?……”关与君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落遥空几次张口欲问,但是总感觉问不出口。怎么问?问“你们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有没有毒发的感觉?……” 落遥空紧抿着唇,任务未完成,他可不想“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呢…… 他眼珠子转了转,决定换个问法:“小关,你觉得昨晚哪些菜好吃呢?——” “都很好吃啊!尤其是那道燕窝和炖鸡,你是有什么杜家秘方吗?我和泥……圣上,可是一点都不剩呢!” 落遥空又不说话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难道是那竹叶青在酒里把毒给泡发了?——还是那点子毒性只能杀死一只鸡呢?…… 他昨晚兴高采烈的几乎一夜没睡,可是莫说等来他心目中的殡天的“好消息”了;乾清宫那边,就连太医,都半个也没传。 而现在……直接算得上是“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他还得把他自己搭进一个叫“琼林宴”的井里去…… 话说自己当初抛尸的时候,如何就走了那条道呢?还救了关与君这个倒霉蛋; 本来是指望他“提携”自己,离那狗皇帝更近的;现在倒好,他都快干成尚膳监太监总管了…… 落遥空深吸一口气: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好不好?!—— 但是他还是强扯出一个笑容:“小关,我真的会谢……” 关与君大度地挥挥手:“这算什么……” 落遥空的瞳孔忽然缩了一下,他锐利的眼神恍如针扎,刺在关与君裸露的肌肤外头。 他紧紧地盯住关与君的手腕和脖子,状似关心的问:“小关,你的脖子……怎么了?——” 关与君抬腕一看,妈呀!—— 上面星星点点、星罗棋布的全是略凸起的疹子,因为她无意识地抓挠,上面还都是道道的抓痕和大团浮在肌肤上的红色…… 北方的春天太干,还漂浮着各种柳絮、尘土,亦或是有可能最近因为科举的事她压力太大,身上怎么起了荨麻疹?…… 关与君拼命压制住抓挠的欲望,龇牙咧嘴地说:“没事没事,不过是衣服穿得刺挠,身上长疹子了……”她得去找太医配副药喝了…… 落遥空扯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原来他和那寒隐初的传言竟都是真的: 他关与君不仅可以和寒隐初一起坐着批阅奏章,如今连龙床都上了;这满身欢好的痕迹,是真的都不打算遮掩一下了吗?…… 不对!——落遥空忽然想起昨天他和关与君撞到一起的时候…… 他那时候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问题在哪,现在他想明白了: 他和关与君撞上的时候,那胸前的触感,绝非是一个男子该有的!—— 落遥空冷眼打量着还试图用“抓挠行为”掩饰暧昧颜色的关与君:这般瓜田李下的,还有必要吗?—— 不过还有个问题落遥空想不明白: 既然寒隐初明明对这姓关的宠幸的要命,朝堂之事都让她左右了,为什么不直接封她为妃呢?还有关与君,真的就一点名分都不想要,甘心做一个小太监吗?…… 落遥空忽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也许这便是他的机会!他如果让关与君爱上他,然后激化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大权在握”的关与君起了想谋害寒隐初的心思,岂不是轻而易举吗? 届时不比自己千方百计的动手还寻不到机会强吗?—— 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之策!…… 落遥空摆出“爱怜”的神色,伸出手,想要温柔的拂过那些因为“粗暴”所弄出的痕迹,可是他的手指刚碰上关与君的脖子,关与君直接上手狠狠地抓了一下—— 落遥空刹那间缩回了多了两道血痕的手,安慰着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万事开头难…… “啊!——”关与君回头,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你没事吧落哥哥?!——”然后抓住他的手,万分愧疚地说:“不好意思落哥哥,我想挠脖子,没想抓你的……” 落遥空的耳朵现在是四处环绕着“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吧”的回音;他感觉今天诸事不顺,实在不适合进行开展…… 他把关与君抓住他的手又推了回去,忙不迭地说:“小关,我不碍事的,你快去太医院看看吧!我还得研究菜谱呢……” 话还没说完,急匆匆地赶紧送关与君出门,生怕她再多说一句,自己的倒霉会再多添一分…… 被推出“肯德基门”的关与君,已经被荨麻疹折磨到没有脾气,慌慌张张地跑去太医院。 在满是兰馨草木香气的太医院里,关与君找人帮自己扎了一顿,果真身上的疹子也不痒了,且正在逐渐消退…… 关与君耸了耸肩,长舒一口气,对给她施针的太医院院使说:“院使大人,开春以来,由惠民药局负责向民间施舍药品,为民义诊的活动,开展的如何了?” 院使是位很亲和的老人,他拣重要的、以及关与君可能感兴趣的跟她说了说,还将御药房那边的药材进出记录给关与君看,证明他所言非虚。 并告知关与君最近是擅长哪些医科的大夫出门坐诊…… 关与君略翻了几页,心下暗暗点头: 春季多发麻疹、手足口病、腮腺炎等疾病,比起秋冬的流行性感冒所用的药材差距还是有的: 荆芥、防风这两味药老少皆宜、药性平和,且有解毒功效,冬春用的都很多,但明显冬日里解风寒感冒之用支出的就格外之多; 但是春日里搭配金银花、半夏、当归等药材要做不同用途使用,荆芥、防风的使用就显得平平了…… 不错不错。 可是关与君翻开另外一本的时候,眉头就皱紧了,赤芍、玄参、紫草、茜草……这些药怎么大幅超过往年的定额进行征收呢?一旦引起市场混乱,不仅会价格疯涨,还会让真正需要的人吃不到这些药的…… 79 你の罪名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院使大人,这几味药材,为何征了这么多?赤芍、玄参这些药,不算珍稀,如果需要大量使用的话,可以去民间采买,‘征收’的话,会给下面的人不好的信号的……” 院使大人本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如今却为难的绞着手指头,一副“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样子。 正整理医案的一个年轻医士,遥遥看着,好似关与君在诘问为难院使似的,便不忿的上前回禀: “小关公公,您说的很对,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就是民间对这些凉血解毒的药材先行涨价的?……” “所有凉血解毒的药材都涨价了?”关与君正色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难道有大疫?…… 院使出来打着圆场:“倒也不是,只有治痔疮的那几味疯涨了……” “痔疮?!——”这下神色莫名的人倒成了关与君,“宫里如此大幅征收,也是因为‘治痔疮’是刚需吗?” 不止院使和医士,本来忙忙碌碌的太医院,捣药的、抓药的、伏案的……都心有一致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关与君。 关与君还莫名其妙呢,“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这句话说到最后,已然不是疑问句了。 她想起了这几日喝的那“提神”的药饮,不就是因为喝起来感觉像冰美式吗?—— 而且小鱼那个蠢蛋,居然还总是变着法给她喝各种各样的祛痔汤?!那岂不是所有人,甚至民间都在疯传,她关与君是个“有痔青年”?…… 关与君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若非她还坐在椅子上,定要摔个趔趄—— 是哪个杀千刀的,一开始造谣她有痔疮、给她端祛痔汤的啊!那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啊啊啊啊啊啊!!!—— 院使大人看着关与君紧紧攥住扶手咬牙切齿的模样,十分不忍心对他说出“小关公公你喝的药中还有外敷的”、“现在民间都在盛传您得痔疮的根源是皇帝陛下”这些残酷的事实。 他只能隐晦地规劝着:“小关公公,汤药再好喝,却也‘是药三分毒’,您要‘保重身体’啊……” 一直远远坐在角落留着山羊胡的产科大夫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小关公公实惨,有痔的是皇上,可是锅都让小关公公背了不说,还被泼了各种脏水…… 天子近臣不好做啊!…… 关与君已经听不到院使说话了,她喝了这么久“凉血”的药,她的大姨妈究竟要怎么办啊!?…… 她的眼中烧起了熊熊的小火苗,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传她得痔疮的事了?千万不要让她知道是谁…… *** 马大人跪在乾清宫的青砖地面上,任由自己的汗水一滴一滴落在青砖上发出颇为清晰的滴水之音,却不敢抬手拭去; 他周身发冷,控制不住地打着冷颤。 原因无他,下朝的时候,他不是被请来的或者留下的,而是直接被锦衣卫夹过来的;说夹还是好听的,到了后半程,直接拖来的…… 来了乾清宫,皇上什么也不说,只一味的坐在上首批阅奏章,晾他在原地跪着。 马大人眼珠子也转的飞快,一直在回想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天子…… 偶尔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一眼,便收到了皇帝陛下掀起眼皮宛如看什么死物一般的一瞥,将他的肝胆顿时冻得四分五裂,再不敢轻易动弹。 寒隐初将最后一本奏章扔到一旁,端起茶盏将茶水送入嘴里漱了漱口,然后又恢复了那般没骨头似的坐姿。 皇帝今日穿着一身十分像血的赫赤色龙袍,黄宝公公习以为常的给他摘下翼善冠,方便他休息,一缕乌黑的头发便顺势垂了下来; 他卷起袖子,露出劲瘦有力的上臂,握拳撑脑,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地不起的马大人。 马大人抖的更厉害了…… 皇帝的模样,好似一个衣冠楚楚的刽子手: 鲜血给他的衣服染色他会更疯狂,身上没有多余的饰物会更有助于他刑罚旁人的发挥,若是受折磨之人露出痛苦哀嚎的神色,他惯常没有人气的面容上便会浮现疯狂的笑意…… “朕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你耗着,你自己知道你做了什么,别多浪费朕的口舌。多浪费一分,你便多……” “皇上,微臣招,微臣全招!——”那马大人顿时吓得就哭了出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委实难看。 他可不想多在诏狱受一种刑罚啊!—— 寒隐初抬起手伸出食指掩住鼻子:自己还没说出“多蹲一年大狱”的威胁之语,他怎么看样子就像要吓尿了裤子?…… “既如此,便自己说说你的所作所为吧……” “皇、皇上,微臣罪该万死!微、微臣不应该将小关公公有痔的事公之于众……还、还四处传播您与小关公公的轶事……” 马大人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也跟被抽了筋似的瘫倒在地。他现在什么都不敢奢求了,只希望皇帝让他死也死得痛快一些…… 一旁站着的黄宝鼻孔迅速的一翕一张:妈呀还有意外收获呢!…… 一旁随时准备出列指认马大人的小鱼更是义愤填膺:他就知道这姓马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是一头雾水的还是寒隐初:“你就不想对你受贿加泄题的罪行说点什么吗?……” 马大人愣住了,原来皇帝想说的是这事儿?——那他方才,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寒隐初的脸,是真的沉了下来了,乌云压境般,看得人喘不过气来。 行贿的事,是因为往年科举的卷子,都是由他们礼部封存并制发;他收了别人无法拒绝的好处,还不是用真金白银那种容易被抓的方式,于是铤而走险答应了别人偷出恩科考卷来泄题。 但他也是万分小心的,让对方再三保证只泄给一两个人才肯答应。 没想到那关与君委实刁滑,把往年礼部干的事,只肯交给围得铁桶一般的东厂,别说泄题了,他连个考几个题都不知道!—— 80 五十、大、纯绿……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当他把主意打到最近那关与君的狗腿子小鱼公公身上的时候,并大出血地给出了他两年的待遇金加各种福利的时候,他答应地倒痛快,并给自己传了题,转眼就把自己给告发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本来打算晕过去的马大人,生生地又咬牙撑了起来…… 那小鱼公公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既如此,他们便同归于尽好了!谁都别想活!—— “皇上,罪臣不服!罪臣是‘受贿’了!可罪臣得先‘行贿’才能换得考题啊!——罪臣行贿的那人,此时此刻正站在殿上……” “够了!——你以为你当真能够‘瞒天过海’吗?你以为你拿到的考题答案是真的吗?——若非如此,怎能钓出你身后那些买考题的人?!” 寒隐初青筋直跳,感觉和这种蠢材说话真的是浪费时间。 小鱼笑吟吟地上前:“马大人,奴才泄给您的是第三场算学的考卷和答案,您可记得考题是什么?——” 马大人自然记得,他带不出纸上的原题来,便只能背下来“带出去”,也算是这么多年来背书积累下来的成果; 可是即使他再过目不忘,背这些遭瘟的题目,也愁掉了许多头发…… 第一题:一个三口之家三个人年龄各不相同,今年父亲与母亲年龄之和是儿子年纪的八倍;十年后,则变为父亲与母亲年龄之和是儿子年纪的五倍。 而今年父亲与母亲年龄乘积,在各种可能的组合之中最大。 问:今年母亲的年龄可能是多少_____岁。 提示:答案在三十九岁至五十一岁之间。 第二题: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各出五人、四人,每七天从这九个人中随即抽取一人去内阁首辅家中做探子监听。 问:本月前半个月的探子均来自南镇抚司的概率在哪个范围内? 甲:小于四分之一;乙: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之间 丙:大于三分之一 第三题:一个筐中有纯红小球与纯绿小球共三十只,这些小球除颜色外都相同;试问将将筐中小球全部搅拌均匀,闭眼从中随机摸出一只小球,记下它的颜色后再放回,并不断重复这一过程…… 据统计,一共摸了六十次,其中有二十次都是纯红色的小球。 问:有十只同色的小球是______颜色。 第四题:…… 小鱼继续恶魔低语,“不知马大人还记得这些题的答案是什么吗?——” 马大人咽了口唾沫,不解其意。他背的答案是:五十、大、纯绿…… 倒也不是他不想算算答案,而是他一看到这些题就头昏脑涨,解到第二个就放弃了,甚至第一个还没解出来…… 看着马大人“单蠢”的脸色,寒隐初惊奇的发现,他的“股肱之臣”算学差也就算了,反应的速度也是愁煞人。 等等!—— 马大人忽然福至心灵:五十、大、纯绿……我是大蠢驴?!…… “你你你你你!——”马大人指着小鱼“你”个没完,“士可杀不可辱!本官好歹也是个同进士出身,岂容你个太监随意折辱!我跟你拼了!……” 马大人刚爬起来,就被他脚下自己的冷汗滑了一跤,“咚!——”地一声狠狠地磕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寒隐初居于九重底座之上,身姿是懒散的,可是眼神却是如沉水似的: “今年父亲和母亲的年龄之和是八十岁,儿子十岁,你觉得母亲五十岁,父亲三十岁,你不是蠢驴谁是? 还有第三题,你但凡看过题就不会写出‘纯绿’的答案……朕问你,用这种答案来钓你的鱼,可算冤枉?!” 黄宝在一旁掐指算着,似乎……母五十父三十虽然有些夸张,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是吗?—— 而且三十和五十的乘积是一千五百,也符合“而今年父亲与母亲年龄乘积,在各种可能的组合之中最大”这条吧! 小鱼继续上前蹲下补刀: “马大人,您说您是‘同进士’出身,可是我们内监所有人都知道‘当两数的和为定值时,两数越接近,乘积便越大’的道理; 坦白讲,连小的这个小小的‘宫人’,都担心若前朝都是您这样的‘同进士’们,大雍朝该怎么办……” 黄宝在一旁摸着鼻子,看样子小关子不时组织的“大讲堂”,自己得去听听了,这都落下多少进度了…… 而且这个小鱼子,真是跟关与君学的蔫坏儿,名字叫小鱼,却偏偏最爱拱火…… 完了。马大人心底现下只有这一个想法了,他连学小关公公做个“污点证人”都没有着落了…… 既如此,他便更要把嘴闭严了!——他虽然落罪了,可是起码“祸不及家人”,那些“贿礼,”够他家里人衣食无忧后半生的…… “那什么,你叫……”寒隐初略略皱起眉,遥遥一指小鱼。 小鱼大喜过望,果然跟着小关公公混有肉吃! “奴才小鱼、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赏!——”寒隐初袖子一挥: “小关子不是说过你们有‘编’的都得要赏罚分明吗? 既如此,便‘记功’一次,这次收到的行贿银子,当做物质奖励直接发放,不用送还;令,下一道《通告》晓谕后宫,给予精神奖励,佩戴御制荷包与香囊!——”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鱼紧紧伏到地上的头不住传来呜咽之声,撒到地板上的热泪和方才那马大人滴下的冷汗形成鲜明对比…… 娘,没想到我做了太监还能光耀门楣! 小鱼心下一阵唏嘘,等到下次休沐,要将荷包与香囊一并带回,放在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摆出来的香案上…… “至于你……”寒隐初的视线移到了跪倒在地的另一人身上: “朕早就说过莫行什么‘贪污受贿’之举,莫非是朕脾气见好,你们便能把朕的话当做耳旁风?—— 既如此,那边直接抄家吧,查抄到的一应所得,尽数充进国帑;既然你不想要‘养廉银’,那便为其他人的‘养廉银’贡献一份力量吧……” 81 发榜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历时六天三夜的恩科终于落下了帷幕,礼部正在加班加点的阅卷之中,关与君正在联系书局,商量将优秀答卷的出版事宜。 她一并联系好了各大“娱乐休闲馆”,来个考后“放松娱乐休闲一条龙”服务,推出“嘉年华套票”游玩套餐,有“阳春白雪”版和“下里巴人”版; 每版价位分三等,保证等待放榜期间,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游玩。 夏星校兴致勃勃地拿着一张传单,跳上自家的马车后,撒娇般地依偎在来接她和哥哥出考院的母亲怀中,兴高采烈地商量要去哪玩。 “母亲母亲!咱们一起去这个‘阳春白雪家庭套餐’项目吧! 你看,咱们可以一家人先去郊外的私人庄园采蘑菇、赏春花、摘莓果,中午会有醉仙楼的厨子来,根据咱们自己摘的食材来做菜; 下午的时候去泡温泉,泡的时候一应茶点供应,还有太后姑母盛赞过的那‘石榴酒’喝呢!跑完温泉有六博、双陆、围棋等项目随便玩; 晚上的时候还有篝火表演、灯戏和傀儡戏呢!……母亲,咱们就去吧……” 夏夫人佯怒般的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难道不晓得你父亲有多么生气吗?还敢出去玩?……” 夏星校小女儿作态般的嘟起唇:“家里给我报上的名,怎么我去参加,反而还怪我了不成?——母亲,咱们就去玩吧!直到玩到放榜为止……” “你还说呢!耽误了你哥哥准备殿试怎么办?——” 母女两人一齐望向夏日森,后者却是靠在窗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夏夫人帮夏星校擦完脸后,又把干净的帕子递给夏日森:“森儿,发什么呆呢?要不然咱们就去那个什么‘阳春白雪’,一齐放松放松……” 夏星校倒是兴奋十足地接茬:“可不是呢母亲!男子们可以去玩弓射,看斗兽,比剑技……咱们只要每日花九十九两纹银,就能玩所有项目呢!——” “什么剑技、弓射,你哥哥是那种打打杀杀的人嘛……”夏夫人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不过话又说回来,届时京中肯定诸多富贵人家会去的……” “就是就是!——” 夏星校宛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终于等来了母亲的松口,可是她们二人都没有发现夏日森的怏怏不乐,因为礼部马大人,在第二场考试之时,就寻不到人了。 夏日森不怕他乱说什么,因为这几乎是他们那些老牌世家们一致的意思,而且那马大人,还有家眷要养活呢不是吗?…… *** 卢娘子提着篮子等卢小月出考院的时候,手上被人塞了一张传单,上面的字她所识不多,标题只识得“下里巴人”四字,但是却只一眼便被第一个“曲水流觞”项目所吸引…… 听说那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们玩的东西,要是只花九十九文钱让小月去感受一下,她一定会开心的吧!…… 卢娘子咬牙,心一横,报了! “阿姐,你看什么呢?——” 卢小月眼睛下挂了两个黑眼圈,可是精神状态却是奇好,几乎是蹦跳着出来的,一出来就看见阿姐居然不是在对她“翘首以待”,这让她有些小小的失望。 “小月,阿姐想让你玩……” “我不去。”卢小月坚定地摇摇头,“我还要准备殿试呢,没空去折腾……” “可是小月,如果你自信‘榜上有名’,殿试只不过就是重新排名的事,何不……” “我、不。”卢小月依旧字字有声:“阿姐,九十九文钱不是小数,我不想让你受累……” 卢娘子心下一酸:“你这孩子,不去就不去嘛……”然后拐着卢小月,去了京中最负盛名的点心铺。 *** 卢秀才不是举人,他不能参加恩科,可是也不妨碍他这六天三夜里一同和那些举子们“咬牙坚持”。 他白日里不回家在教书,晚上拼命地在私塾里温习功课,争取再过两年,考上个举人;再过三年,参加会试,金榜题名!…… 终于熬过了那六天三夜,他也跟去了半条命似的,回到家中便看到两个女儿乖巧地在摆饭。 卢秀才心中一酸,他实在是不想再提找个夫婿的事了,可是家中没个男人,实在是不行啊…… “小月,你怎么看着有些憔悴啊!——”卢秀才看着小月的脸,有些奇怪地问。 “没什么的爹爹~”卢小月一贯有些冷淡疏离地开口。 卢秀才轻叹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只默默扒饭。 接下来等待发榜的日子,对卢秀才来说照旧平淡如水,可是那些私塾里上课的颇有家底的学子们,却都还是小孩子心性,一直在讨论又听闻谁谁去哪玩了,又是打了马球,又是看了杂技。 京中的各大商铺、店面们在发榜之前,一时之间赚的盆满钵满,恨不得那发榜的日子一延再延,发榜之后可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可是谁知小关公公不愧是小关公公,太后寿辰后的二月底就举办了恩科,不过十日,又火速阅完了卷子;就如那压缩的考试题量来看,很快就要举办殿试和琼林宴了。 可是在小关公公的大力扶持下,不仅没有显得仓促简单,反而热闹非凡,大家似乎都很开心。 虽然题量少了,可难度却上来了;个中滋味,想必只有亲自参考过的举子们方能一探究竟了…… 这日卢秀才正在带孩子们晨读:“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一边摇头晃脑的。 忽然外间传来“发榜啦、发榜啦”的叫喊声,由远及近,倒好似是朝着他们这屋而来。 “肃静!肃静!——”卢秀才拿起板子,在桌案上敲了敲,喝止那些交头接耳的小孩子们。 “恩科发榜于你们有什么关系?还不好好读书!——”卢秀才瞪了座下的孩子们一样,继续翻过一页书去…… “卢先生,和他们无关,但是和你有关啊!——”缺课的那个小鬼,十分没有礼貌地“啪!——”地推开门,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满脸都是笑意的和卢秀才报喜。 82 一朝凤在天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你再说梦话,先领五个手板!——” “是真的!你们家小月姐姐,榜上有名呢!——” “什么?!”卢秀才大惊失色,惯不离手、珍之爱之的《论语》都掉到了地上。 等到卢秀才赶到礼部南院放榜的东墙上,才恍如大梦初醒般。 只见那金灿灿的榜单上,没有经过殿试,便直接公布了三甲的所有名次。 卢秀才没有费很多劲,直接寻到了卢小月的名字!因为她是: 二甲,传胪——第一名! 只见她的名字后头,标注了一个“女”字,还详尽地说明了她的考试名次: 进士科第四、明经科第八、明算科第一!—— 卢秀才激动地手都在发抖,他拼命地用颤抖的手擦擦眼: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我家小月,竟是‘二甲进士出身’呢……她什么时候去参加的恩科?我这个爹都蒙在鼓里呢……” 李三咧着冒着油光的嘴,他虽然不识字却也去看了个热闹: “可不是呢卢秀才!你家小月可是‘一朝凤在天’了,比你这个举人都不是的老爹,可不知强出多少呢!不过你们既然都是一家人,想必你也脸上有光的很吧!哈哈哈哈哈!——” 李三的这五分钦羡五分挖苦的话语,惹得放榜诸人一齐哈哈大笑,卢秀才也更是闹了个大红脸,不知该如何回怼李三不怀好意的诘问。 卢娘子和卢小月在外圈远远地看着,他们不能像男子一般挤来挤去,却依旧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卢娘子有些心疼地望向妹妹:殊不知一切狂风骤雨都是从现在始的…… 卢秀才平复好了剧烈起伏的胸膛,头一回没有礼貌的用指头指向别人:“李三,我告诉你放尊重些!我的女儿是进士,我自然脸上有光! 我卢家从此时起,也算是光耀门楣了!莫说是其他高门千金了,就连苦读多年的举子们都比不上我的小女儿! 我屡试不中是我能力有限,可不妨碍我养出一个聪慧卓绝的女儿!我、我一辈子都为她骄傲!——” 他说完这话,全场针落可闻。 卢秀才用尽仿佛一生的力气说完这话,腿软到差点摔倒在地,可是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强撑住,要不然别人会看不起小月的…… “好!——”忽然不知从何处爆喝出一声叫好,紧接着雷动般的掌声纷纷响起。 榜下诸人们无不汗颜,却又真心钦佩着卢秀才的胸襟与父爱,不停地给他鼓掌叫好;那李三,早羞愧难当到不知道躲到何处去了。 是谁发出的第一声叫好呢?—— 卢小月四处张望着,却发现在金榜对面的酒楼二楼上,小关公公正穿着一身绯色的常服,正大力地鼓着掌。 小关公公发现自己正在看他,便笑得愈发开怀,冲自己挤眉弄眼,两条胳膊都抬到了脑袋上,更夸张地鼓着掌。 而他身旁正半躺着一个穿着一身竹青色圆领袍的年轻人,发冠也是竹制,愈发衬得鬓角浓黑,鼻若悬胆。只侧面对着旁人而坐,便无端地给人压力。 那青年正自顾自地喝着茶,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比上榜的人还高兴的小关公公,勾唇一笑,化去诸多戾气。 夏星校的名次也不错,她只是让进士科拉低了一些成绩,但好歹是在三甲之内,没给她们女子丢人。 她悄悄觑了一眼身旁听完下人来报名次后的哥哥的脸色,便不再流露出任何欣喜的神色。 哥哥曾信誓旦旦地跟家里说,绝对会在“明算科”上榜上有名。 因为明算不像进士,短期之内耗上工夫,是看得见成果了…… 夏星校只见夏日森满脸阴鸷地给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下人也露出了破釜沉舟般的模样。 夏星校感觉一阵不妙,拧着眉宇问:“阿兄,你要做什么?……” “夏星校,你满意了吧!你终于在你不能染指的赛道上也赢了我,这下大家都知道了你是国公府夏氏最出色的后代了!——” 夏日森死死地攥住夏星校的手腕,双眸通红,宛如发病。 “夏日森你疯了吗?——”夏星校忍住手腕上的疼痛,不住地往后抽着手。 “我会让你知道,女子参加科举,是多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件事!……”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所言,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凭什么女子不经县试和府试就能直接参加恩科?而且几乎参加的人都榜上有名?!我看,分明就是有猫腻!……” “就是就是,我听闻考题都不是礼部出的,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小关公公做的手脚;如今他这般巴望着女子入仕,八成就是行‘牝鸡司晨’之举,动摇国本呢!……” “你、你们!……”卢秀才气得面红耳赤,想挨个反驳却不知该先从哪个先说起,人潮似乎要将他淹没。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后退一步,更逞论落荒而逃。 “要我说啊,说不定名次,都是那小关公公定的呢!听闻他媚主得厉害,说不定就是……” “没错,考题是我出的;可是卷子,都是礼部阅的。”关与君趴在茶楼的栏杆上,几乎探出了半个身子,在上面歪着脑袋,好整以暇地说道。 她不愠不怒的解释,宛如往咕噜咕噜沸腾汤锅之中洒下的一瓢水,将那些恶佞的诽谤之言顿时化为蒸汽,不一会便烟消云散。 方才还跟大雨后遍布蛤蟆叫的池塘相媲美的金榜下,霎时寂静无声,大家都不知所措地看着二楼那个红衣少年人: 他肌肤雪白,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透明,没有被丝毫恶意中伤的介怀,反而笑得开怀;粉雕玉琢的模样,宛如那观音大士座下的莲花童子。 下面收了钱意欲泼脏水的人喉咙梗了梗,跟被叼走了舌头似的,在正主面前再也不发一言。 “关于童生试和秀才试这一点呢……唔,大家提的建议很好,让女子也走和男子一样的路子,岂不是更公平合理吗?果真集民智想出来的主意就是不一样……” 83 真题集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砸场子的人直接愣住了:这貌似不是他们原本的意思吧?他们可不是在“建议”,而是在提“疑点”啊!—— “本公公我已经找好了书局印制出色的答卷,都标注了名字,届时大家只要一看就知道本公公是否存在私心;现在呢,本公公恰好带了刚印的一百本,只要二十文啊,油墨还是新的呢,有谁想‘先睹为快’呢?……” 寒隐初看着半个身子倚在栏杆上,向后抬起一条腿,把脚尖点在地上的关与君的模样,攥拳掩住唇角的笑意: 这个小关子,胡搅蛮缠可真是有一套!—— 下面完全被这般大转弯的思维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民众们还没反应过来,关与君便又投下一个“重磅炸弹”: “只限前一百本哈,后续卖完立马涨价到一百文!走过路过不错过,本届恩科进士们的全真答题重磅出炉啦!—— 附赠我大雍朝首位女进士出身的传胪亲笔签名啊!……” “什么?要涨价!那给我来一本!——” “我也要我也要,别抢啊……” “我要给我儿子抢一本啊……” 方才还在金榜之下八卦的诸人,霎时便被更重要的事占据了思维,纷纷吵吵嚷嚷着要买真题集,开始解荷包。 忽然大家仿佛受到了惊吓般,拼命地往里挤…… 只见人群倒退的反方向,出现了一队面色阴沉,各个都穿着飞鱼服配草鞋的锦衣卫。 人群和锦衣卫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那边进一步,这边就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可是这群锦衣卫明显不是来拿人的,他们看见人群无处可去后,便停下脚步;紧接着搬来一张桌子,随即又搬上那一百本初印的真题集,再放上朱笔,配上把椅子。 一个锦衣卫朝着卢小月的方向而去,卢秀才看得目眦欲裂:“你们要做什么?……” 他拼命地想挤出人群,可是挣都挣不动,只能绝望地伸出一只摇摆的手,宛如即将迎来大船的冲击的一节芦苇。 “传胪,请入座。”向来直接拿人的锦衣卫伸出因为握刀而布满老茧的手,半躬着身子,为卢小月指着路。 卢小月先是沉默,然后道了一声“多谢”,便泰然受之这般少有的待遇,施施然落座,又接过一只锦衣卫递来的朱笔。 “谁方才说要买书来着?——”锦衣卫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响起,挤在一团的诸人纷纷打了个寒颤。 寒隐初冷眼瞧着,觉得早把锦衣卫“请出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还用费这般的口舌…… 秩序维持的很快,不一会大家就都自发的排成一队,先去交钱买书,再让卢小月给自己签名。 先前的闹事之人想趁机溜走,却发现不管往哪个方向去,装得再如何漫不经心,面前总是有堵锦衣卫人墙,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完了…… 完了。夏日森也是这么想的,望着茶楼下井然有序签售的现场,夏日森感觉自己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 夏星校无声地推了推兄长,指向旁边的一个露台…… 夏日森木然地望去,周身恍如触电一般,明明是坐着的,却下意识地哆嗦着双腿想跪下; 他对面的寒隐初,也是他自小见惯的表弟,只嫌恶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似乎像在看什么死物一般。 他们这厢气氛如坠冰窖,那边可是热火朝天…… 关与君一直在大呼小叫的,可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十余个女子一直在底下窃窃私语,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最后来到楼下守门的锦衣卫面前,说明原委。 那锦衣卫并没有阻拦,直接放了她们上去。 很快“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外面欢欣的女子说话声响起:“小关公公,我们能进去吗?——” “哦哦,稍等一下!——”关与君火速地从凭栏处跑到门边,路过懒洋洋半躺着的寒隐初的时候,还搬过来一架三折苏绣屏风,挡住了寒隐初。 寒隐初:“?” 紧接着关与君跑去整理仪容跑去开门的时候,寒隐初没忍住直立起上半身,探头探脑地把头伸出屏风以外: “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人家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小姐,圣上您龙威过盛,别吓着人家……”说完,就匆匆忙忙地把他给推进屏风中去。 “小关公公好!——”关与君一打开门,外面的形形色色的姑娘们统一行礼,甜甜地喊着关与君。 关与君笑得可是见牙不见眼:“大家快进来坐啊!我给大家沏茶喝……” “不了,我们就不烦劳小关公公了……”其中打头的那个姑娘如是说道:“小关公公,我们这些人虽然不像传胪和夏小姐那般‘榜上有名’,可是小关公公也给了我们十足的体面……” 这次恩科考了进士科、明经科与明算科,这三榜的详细名次也贴了出来。 这些女孩子,要么就是单榜有名,要么就是特别出色的策论被编到了“真题”之中,正如她们自己所言,她们虽然不是进士,可是关与君真的给了她们十足的体面。 “小关公公,不满您说,我终于可以摆脱望门寡的枷锁,所有人一致改口,都说是我那‘未过门’的夫君福薄,还有冰人上门提亲;不过我已经打算‘自立门户’了,我来年还要再参加科举!——” 领头的那个娘子看着得有二十了,可是言语谈吐之间气度非凡,跟宫里做过多年的女官似的。 未过门的夫君?寒隐初皱眉,他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对劲。 “还有我还有我!小关公公,我的算学名列前茅,我爹对我刮目相看,要将家中一部分的产业交给我来打理,把我那成日就知道花天酒地的哥哥气得够呛!……” 夏星校虽然看不见人,可是听得到她们叽叽喳喳说的话,听到“花天酒地”时,她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向她那面色惨白、如丧考妣的哥哥。 至于她自己,更是打心底里为这些姑娘开心…… 84 惨绿少年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姑娘们,停停停!——”关与君虽然也很是开心,但是不免听得一阵头大: “改变你们命运的不是我,是你们自己。你们最应该感谢那个坚持读书改变命运的自己,那个遇见机会时便抓住的自己……” 关与君这话说得,自己都感觉自己无比高大了起来,纵使她在这群女孩子中,仍然是最娇小的那一个。 “嘤嘤嘤……”有不少娇滴滴的女孩子们,直接掏出帕子开始拭泪。 “好啦,大家都别哭了——”最后还是那个领头的姑娘,拍了拍那些姑娘们: “像小关公公所说,给了咱们新生的人是咱们自己,可是若没有小关公公这盏‘明灯’,咱们这些人,永远都会浑浑噩噩地活着; 我谭梦婵发誓,若日后公公有用得着梦婵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也发誓!……” “我也是我也是……” “算我一个!——” “……” 躲在屏风后的寒隐初,头一次被这些女子的力量所震撼,往常他总是认为女子是荏弱的、温柔的、沉默的……像菟丝花一般,只能选一棵高木所依附; 可一旦选错了树,嫁错了男人,可能一生都要这般付之东流了…… 可是如今,他看到了她们不比任何人差的另一面,这如何不让人动容!—— 原来,她们真的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 “对了,小关公公,这是我们各自的心意,请你无论如何都要收下……”谭梦婵递过一个她自己所刻的印鉴,家里经商的女孩递过一个青玉做的玉簪; 剩下的女子们陆陆续续递来其他的东西:有自己亲手绣的荷包,里面装满了求来的平安符;有自己亲手缝的袜子;也有亲手缝的塞了各色助眠兰草的枕头;甚至还有自己亲手做的让人食指大动的点心…… 关与君看得眼睛跟进了砖头似的,一副哭哭啼啼的娘们模样。 寒隐初透过屏风,看着关与君肩膀一抖一抖的影子,心里直骂没出息,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 同时心底因为看关与君收下礼物也油然升起一股说不上来的烦躁,来回的摩挲着手指。自己是不是从来没给过他什么赏赐?…… “呜呜呜呜,你们对我太好了……”关与君想抱抱她们,可是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太监”,实在是不适合做这种亲密动作; 她只得擦干了眼泪,问:“你们是如何这么快得到的消息?” 大家会心地一笑:“‘榜上有名’的好消息,书局自然是不吝传播啦!况且他们早点将印书的事传播出去,看看大众反应如何,才知晓该定价几何和印制多少呢……” 关与君也点点头,这书局老板委实会做人,借花献佛的事,信手拈来…… “小关公公,东西送出,我们也表示了我们的心意,就不打扰您了……”说完,女孩子们双手空空如也、心满意足地下楼了,对着关与君恋恋不舍地摇摇手。 关与君也大力地挥着:“你们的福气还在后头!——” 寒隐初一掀衣摆,施施然地从屏风后起身:“走吧!晚上还有琼林宴呢!——” *** 卢小月终于给一百本书签完了名字后,难道展现小女儿样子般的跑到卢秀才身旁,挽住他的胳膊,甜甜地叫了一声“爹~” 卢秀才先是下意识地想笑笑,然后习惯性的板起脸来:“去参加恩科,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卢娘子看得有些心焦:“爹,小月她不是……” “因为我知道,爹爹是不会让我去的。”卢小月收敛起欢喜,闷闷地回答。 “我自然不会教你去的!——”卢秀才愤怒地抽手甩袖——“可是……谁能想到我家姑娘那么优秀,竟是天下的好男儿都比不得……” 感性的卢秀才用方才甩来甩去的袖子,凑到了面上,用宽大的袖子掩住脸,不让女儿们看见自己老泪纵横的模样。 卢娘子和卢小月互相对视一眼,眼角一酸,嘴角却是忍不住勾了起来—— “爹爹,回家后,小月亲自下厨好不好?给您做爱吃的酒酿圆子……” “算啦!哪劳传胪亲自下厨,还是爹来吧!即使难吃些,你们也要忍着……” 卢家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隔着老远,关与君便听到了,她一直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听到这话,关与君直接驱车上前,掀开马车帘子: “卢秀才,传胪今晚要去参加‘琼林宴’,就不能陪您和姐姐一起吃饭啦!她今晚先跟我走吧!你们一家三口吃饭的事,可来日方长呢!……” 卢娘子和卢秀才惧都瞪大双眼,愣在当场,磕磕绊绊地说:“您是……小、小关公公……我们……请安……” “唉唉唉!别介!——”关与君急得恨不能跳下车去扶着他们慌里慌张的手脚,示意卢小月阻止他们,赶紧上轿。 卢小月接到信号,示意姐姐和爹爹自己先走了,随即就上了关与君的马车。 马车上的空间极大,上车后丝毫感觉不出车的震动与行走,十分平稳;还点着她从未闻过的但十分好闻的香。 小关公公轻车熟路地从箱笼里拿出一盒点心,先啃了一口,眼睛都要眯成了贪嘴的小老鼠,然后给卢小月递来一块: “这可是别人亲手给我做的呢,当真好吃!——” 卢小月接过刚想道谢,便听得车内一道清泠的男子之音响起:“怎么方才我问你借个枕头,你都不肯?——” 卢小月这才发现,在宽大的车内,居然还有一人,他就那么懒洋洋地躺在小桌案后面,拿着一张纸,在看着什么。 因为没有东西可枕,只枕着另一只手臂;是那个绿衣年轻人。 卢小月如此近距离地看他,更是晃了晃神。 小关公公瘪起嘴:“我方才要给您点心吃的,是您说不要的……” 惨绿少年嘲讽地开口,眼角眉梢却满是笑意:“还吃?你还不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你关与君一下占两样……” “我胖吗?——”关与君气得脸都鼓了起来,拉着卢小月问。 85 开宴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不……”卢小月刚想说话,那青年人直接一个冷淡的眼神瞥来,卢小月顿时感觉来至玉门关外,黄沙夹雪,被慑住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若是这时还猜不出来此人的身份是谁,仕途还没开始便要到头了!—— “草民罪该万死!不识皇上天颜,草民有罪……”卢小月慌张地跪倒,不住地磕着头。 关与君拼命地用眼神暗示那张纸给寒隐初看,这可是她给写的等会琼林宴上的发言,你不仅要背过,更要心领神会啊!—— 寒隐初无奈地撇撇嘴,对卢小月说:“不必多礼,你现在也已经是‘天子门生’了,这动不动‘草民、草民’的说法,也该改改了……” 卢小月大喜过望地抬起头:“草……微臣,谢过皇上!——” 不错不错,泥腿子还是很上道的! 关与君搀扶起卢小月:“小月啊,圣上他就是这个样子,只是看着怪吓人的……” 卢小月僵硬地笑笑,并不把小关公公的话当真。 于是这么一路,小关公公吃吃喝喝,卢小月乖顺地像个鹌鹑,寒隐初不住地发问“你真的确定要用这种大白话?”、“这话朕都觉得冒犯”…… 一路上就这么诡异而又顺利的,他们回了宫。 卢小月更是下了个结论:若非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小关公公是这么简在帝心!…… *** 马路一路驶向了宫内,紧接着在宫内他们换轿辇,寒隐初中途和她们分开去更衣了;而卢小月直接和关与君去到了御花园中的琼林苑。 来到琼林宴大门之前,卢小月对着牙道上的奇松怪柏啧啧称奇,她不住地上前抚摸,眼中皆是好奇与赞赏之色; 再往前走,两边的亭榭上都提有什么“石榴园”、“金桂园”之名,倒真是极好的寓意;卢小月终究是女子,看到道路两旁便植山丹、瑞香、含笑、射香等花朵,没有忍住凑上前去,深深地嗅了一口…… 关与君拉着她,一路上了东南面那个约莫有数十丈高的华觜冈的横观层楼,只见西方正将日落,金光从层层叠叠的云翳中射出,和苑中的碧色美景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在绿色景观中的缠道卵石,砌玉池塘,柳锁虹桥,花萦凤舸……俱被披上一层金光,仿佛要映到人的心里去。 “小关公公,那些是什么花?看着倒格外艳丽些。”卢小月指着那边许多丛她不识得的花草,问着关与君。 “哦那些啊……都是闽、广、浙所进的南花,月池、梅亭、牡丹什么的。” 卢小月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呼吸,她在高大的层楼上俯瞰:因为落日而点起的盏盏琉璃花灯、拿着红底漆盒鱼贯而入的宫人们,还有正三三两两赴宴而来的她的同榜们…… 这般美不胜收的景致,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想来,她的话说的还是早了。 小关公公变戏法似的,从自己身后掏出一身崭新的暗绿与金色搭配的衣裙,笑嘻嘻地说: “小月可是传胪,不能穿得落人下乘呢!—— 只是这衣服是旧衣服,是太后云英未嫁时的爱物;她想着若是真的有女进士上榜,也算是她的添礼了,你可不要嫌弃……” 卢小月接过衣裙,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是天大的殊荣,我如何会嫌弃!——” 话音刚落,就接过衣裙,出神地摸着上面的织金纱云肩、翔凤短衫以及白色暗花纱绣花鸟纹裙镶银色底边的马面裙。 终归是女子,她从未见过这般绝美的衣裙…… “小月,你换衣服吧,等会下来随便找个宫人,自会带你去前面宴席处的!——”说完,关与君就去忙其他事情了,卢小月望着小关公公的背影,珍之爱之地将衣服捧在心口。 “对了!——”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忽然又倒退了回来,小关公公生怕她正在换衣服,一边捂着眼睛一边摸索着上了两步楼梯: “小月,琼林宴结束后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咱们还是这里见!——” “嗯。”卢小月看着关与君小心翼翼害怕冒犯的模样,头一回感觉不好意思起来,只冒出了一个细如蚊蝇的“嗯”。 卢小月登场时,殿内的高谈阔论霎时停歇,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到了她的身上; 可是她却毫不怯场,泰然接受所有目光,挺直腰板,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上了猩红色的毡毯。 所有进士的位置都是按照名次排好,可是小关公公明显用心良苦,将名次稍微靠后的夏星校,落座于她的身后,这样她们唯二的两个女子靠得很近,还能互相照应。 “哇!卢传胪,你实在是太好看了!——”夏星校自然也是打扮地十分庄重,可是看到卢小月入场,还是不免眼睛一亮,真心实意地夸赞起来。 卢小月脸颊微红:“哪里……夏小姐才是人中龙凤,我不过升斗小民,一朝鱼跃龙门,如何能与夏小姐相比呢?——” “唉!~”夏星校豪迈地挥挥手:“咱们都是‘读书人’,自然都晓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道理……” 说到“宁有种乎”,二人相视一笑,同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传胪……我叫你小月可好?” “自然可以,星校。” 这两位吸引了全场男人目光的女孩子们犹自不知,仍两个脑袋瓜凑到一起在说着什么,不时发笑。 男子们仍旧饮酒作诗,但是他们格外张扬的行为背后,似乎却是为了引起女子们的注意…… 忽然,一阵钟鸣丝竹之音伴着清晰的合唱打断了所有人的高声讨论:“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是《诗经·小雅》中的首篇《鹿鸣》诗,在座的才子佳人们无人不知。 因为琼林宴的前身——鹿鸣宴出现于唐,宴会上还要演奏《鹿鸣》;所以这个习俗便被沿袭了下来。如此,这便算是要真正的开宴了。 86 《送恩科进士序》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众人纷纷正身!要开宴了!—— “皇上驾到!——”太监洪亮的传唱声响起,大家纷纷起身,面朝皇帝的方向躬身行礼。 寒隐初在众人的注目下,宛如神祇般踏上通往首席的路。他的心情很好,这些进士们或长或幼,但看他的眼神,无一不都是充满热忱与敬畏的; 不像官场上待久了的那些人,要么仗着军功居功自傲,要么做官久了便学会了推诿扯皮,眼中都是精明算计。 寒隐初落座后,手臂一扬,“诸位爱卿们平身!—— 按照惯例,在正式开宴前,朕要‘赐诗’和‘赐书’。书的话倒是好说,可是朕若是贸然送书,如果不能送到诸位才子们的心上,委实也是浪费;所以朕想了想,等到琼林宴结束,我让黄宝带大家去藏书阁,大家有想要的,可以尽情挑选,孤本、绝本也可借阅抄誊……” 端坐着的诸位进士们纷纷亮了眼睛,这可是藏书阁唉!听闻里面的藏书不仅丰富且珍贵,很多都是不可示人的孤本唉!…… 小鱼身边站着的一个小公公也是暗暗咋舌:“这不就是‘白嫖’吗?” “笨!——”小鱼给了他一个爆栗: “小关公公讲课那日你又干嘛去了?他老人家说‘古来名将得士卒之心,盖有在于钱财之外者’,能拉拢这些大才子们的心,对皇上是多大的助益啊!那什么‘士为知己者死’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吗?” 那小公公颇有些委屈地瘪瘪嘴:“‘白嫖’这个词也是小关公公提的啊!那日提到这事,小关公公不知为何还笑着说‘叫什么藏书阁啊,干脆改名笔趣阁得了’……” “白嫖你,那也是看得起你,要不为什么不白嫖别人?——”小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上首的寒隐初继续说道:“……诸位爱卿也都知晓,朕是草莽起家,也做不得什么诗,找人代笔也委实没什么意思;但是小关公公,就是给大家出题的考官,他倒是有感而发,给大家写了篇《赠序》——” 该自己出场了! 小鱼清了清嗓子,上前吟诵: “《送恩科进士序》!——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 寒隐初皱起了眉头,小关子是不是写的太夸张些了?他家抄家前哪里穷了?况且他爹不是给他取字“太闱”吗?怎么可能没有书给他看…… 还幼时???他现在也就十五岁吧?! 更夸张的还在后头—— “……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 寒隐初歪着头,他握过关与君那小手,没有任何冻疮的痕迹啊!说句“十指不沾阳春水”都不为过。 这厢寒隐初仍满腔疑惑,满座的才子们都跟随念到最后的小鱼,不禁发出呜呜然的哽咽之音来。 在座半数以上都是家贫的学子,他们都和卢小月一般,听完之后只感觉心有戚戚焉。 “……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余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念到最后,诸位才子们俱有有感而发,心有一致般重复着这最后一句! 坐得离寒隐初最近的一甲状元,起身拱手:“皇上,小关公公的剖白委实生动感人,单从他所出的题来看,便知他幼时艰苦求学的事所言不虚;如今我辈侥幸‘金榜题名’,成为天子门生,更应学而不辍,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看着状元郎表态似的嘴唇一张一合,寒隐初有些懵逼。 小关子这狗东西,竟敢夹带私货!他给他自己准备的《赠序》为何这般朴素感人又文采斐然?给自己当枪手写的东西就是半文半白的?…… 直接无视了寒隐初怒目的关与君当然知道泥腿子气什么了;可是他也不想想,他要是说《送恩科进士序》是他写的,大家也不信啊!—— 所以就只好便宜她关与君白嫖了…… “进行第三项,配印!——” 诸多宫人们鱼贯而出,走到各个才子们的面前,递上托盘中那薄薄的一张文书。 “本来最后一项合该是给诸位才子佳人们‘簪花’的,但是朕却有了更好的想法——” 寒隐初擎起一杯酒,起身,诸位进士们想要一同起身,寒隐初路过经过的第一个人的时候,便伸手摁住了他,表示让他们继续坐在座位上: “状元郎方才说得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朕相信在座的诸位,考科举都是为了做官,可是既然做官那便要做好官,做清官!——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一张聘任文书: 里面的官职,有民风未开之地的七品知县,也有协助县令治理一县之务的县丞,或者是掌管钱粮、户籍的主簿,亦或是典史,根据一县的人口以及发展程度给各位进行分配,根据各位交上的答卷,这已经是给大家筛选出的最合适的职位; 但唯一相同的一件事便是,这些官职,都是需要各位深入田间土陇,去和老百姓打交道的。 我朝有两直隶、十三布政司、一百五十九个府、二百三十四个州、一千一百七十一个县,你们需知晓,你们要去的地方,不是上元县、大兴县这些京县; 那里有可能百姓面黄肌瘦,土匪大行其道,可也是在座的诸位进行历练的最佳之所!若是有人决定想去,朕会准备好侍卫与车马钱粮,送诸位上任并护卫诸位安全,诸位也有随时上奏章的便宜之权; 同样的,朕也不为难诸位,想去的,自可以把名字写在面前的文书上;不想的,可以继续留在京中考取继续庶吉士,一甲前三以及二甲传胪,也可以选择留在翰林院中做编修,照样都是七品官……” 寒隐初说的有些口渴,仰头饮下杯中的酒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带来的是怎样的重磅消息,他喝完酒,转身回到座位上,大手一挥宣布正式开席。 87 明君养成记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大家可以边吃边想,不着急……” 寒隐初夹了一块“箸头春”,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诸人,冲着远处的关与君挑挑眉,怡然自得地将肉放入口中。 关与君有种养成系的欣慰之感,她的“狗皇帝”终于上道了!—— 这对于二甲尤其是三甲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事,按照惯例,他们可没有直接做官的好运;如今寒隐初大手一挥,可以直接去管理一县的政务,能不算是“一步登天”吗? 可是这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锅盔还差不多:若是吃不动,还有可能蹦了牙去;要是时运不济,一辈子留在穷乡僻壤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每个人的心中自有一杆秤去衡量。 但是对于铁了心下放他们到基层历练的关与君来说,emmmm,这怎么不算好事呢?—— 她和寒隐初今年不再设殿试的原因也是如此,多一场筛选型考试进行重新排名没有意义。 关与君也坐下来安心吃着落哥哥精心准备的膳食,看着别人对美味佳肴食之无味的模样,直觉真是暴殄天物,寒隐初也真是蔫坏儿,就不能干完饭之后再公布嘛!…… 关与君看着卢小月毫不迟疑地问人要笔提上自己的名字并摁手印后,还是略略有些吃惊的,但是似乎又觉得很合理:自己没有看错人…… 卢小月是女子,她不仅要成为大雍朝第一个女进士,还要成为第一个女知县,她选的这条路,比起旁人的,只会更难走一些。 卢小月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小心翼翼地尝了口,然后便不再动筷,问宫人去要个食盒,约莫是要提回家和父亲、姐姐一同分享。 发现关与君一直在看着她,也没有丝毫窘迫,自顾自地斟酒,冲着关与君遥遥的一颔首致意。 关与君吩咐宫人,让他们再额外给卢小月准备一份,然后提着酒壶,来到了卢小月的桌前。 “小月,你是二甲传胪,你若是想,自是可以留在翰林院的……” “谢谢小关公公好意,我就是不想呢!——”卢小月爽朗地笑笑,真心实意地回答: “我想过了,我若是去了翰林院,那里都是男子,他们不会让我出头的;纵使他们内斗地再厉害,可是对待男女问题上,却会是出奇的一致,他们不会让我染指任何权柄的……” 关与君惊异于卢小月的高瞻远瞩:男人更多的地方,便越是会专注于他们对于男权的维护。卢小月所思所想,真是半点都没错。 “我若是去到县上,那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定会在任上大展拳脚,给天下女子做出一个表率!——” 卢小月攥紧拳头,给自己加着油。 关与君无话可说,只给她和自己斟了一杯酒,向她敬了一杯以表敬意。 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做下决定了,丝竹之声似乎又重回了耳际,宴上又恢复了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只是想来“几家欢喜几家愁”,各中滋味只怕只有自己知晓了。 不管有没有在文书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最后大家都得按照流程给皇上作“谢表”,夹在文书当中,一并在宴会结束后送上。 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出大门,方才还十分热闹并觥筹交错的场面,一下子便变得凄清和狼藉起来。 寒隐初提着一壶酒,信步走下台阶,“小关子,陪朕喝一盅。” 关与君听罢,拿了一盘东西,“蹬蹬蹬”地就跑到寒隐初跟前,和他一起坐在台阶上。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小关子,朕如今才切实感受到,‘宴尽人去’的些许悲哀;他们当中,会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你拿的是什么?” 寒隐初语气之中酝酿的浓浓伤感,在看见关与君手中端着的那个吃食时,霎时被冲散。 “‘花毛一体’啊!——”关与君晃了晃手中的花生和毛豆拼盘,一脸“你连这个都不知晓?”的吃惊。 寒隐初有些哭笑不得:“席上那么多的好东西,你偏偏拿来个这个?” “落哥哥操办的美食,我哪有剩下的道理呢?圣上您别看这‘花毛一体’简单了些,但是可格外下酒呢!——” 关与君十分上道地给寒隐初剥了一颗。 寒隐初低头启唇接过,他忽然觉得,任何人在他的世界来来往往,只是过客都没有关系,只有这么一个人会给自己剥毛豆就行…… 他就着毛豆饮下一口酒,喉头上下滑动,然后偏头,不错眼地盯着关与君: “你总是给别人求这求那,给你那个骡子哥哥求露脸的机会,给天下女子们求机会……为何不给你求个恩典呢? 你要知道,若是你想去做个什么布政使,朕也是会应允的……” 我不会让你去的。寒隐初想。 关与君还真的开始仔细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她有所求吗?自然有。可不是物质上的。 她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有大把的人愿意上赶着讨好自己,满足她各种的私欲。可是她最想要的,还是穿越回去。 她关与君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浇筑她心血的事业,便是她的一切;在这里,她也只能靠着延续前生的事业,减缓对海市蜃楼般一生的思念…… 寒隐初看得面色无波,心下却是无比心焦:他为什么不说话?究竟是在想要去哪做官,还是扯什么鬼话搪塞自己?…… 忽然关与君对他甜甜地一笑,宛如月下昙花初绽:“圣上,我觉得留在您身边就挺好的……” 当然,眼下有现成的暴君养成明君游戏可以试玩,何乐而不为呢?似乎还更有挑战性呢!…… 听到关与君的这话,寒隐初自己都没有察觉似的勾唇一笑,无比受用地吃着关与君一直给自己剥的花生和毛豆,随后捡过一本文书,打开和关与君一起看。 关与君抖落开夹在里面的“谢表”,自顾自地念了起来:“顾拜命之甚优,惭省躬而莫称。谨当恪遵睿训,益励肃心……哈哈哈,圣上他写的好假啊!……” “谁说不是呢?……” 88 月事带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卢小月站在横观层楼上,任由微风轻拂她的鬓发,重装深衣不仅没有束缚她的行动,还让她对天边的月亮产生无限地向往。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卢小月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拥抱清风,脸上挂着的,满是餮足的笑意。 关与君登上高楼,看到的就是这般恣意洒脱的场景。 她无奈地摇摇头:“小月啊小月,你现在是挺高兴的,你选择去上任我第一时间也是很高兴;可是坦白讲,你去了任上,自是不知还要面对怎样的艰难险阻呢……” “‘生活中的十分之一是由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组成,而另外的十分之九则是由你对所发生的事情如何反应所决定’。小关公公,不是吗?” 卢小月歪头看着她,狡黠地一笑。 关与君一愣,卢小月也是穿越的?她知道“费斯汀格法则”?—— “这段话,是小关公公写在那‘真题集’的扉页上的,意在鼓励学子们掌握好人生中可以把握住的十分之九……” 奥……想起来了…… “……我写了整整一百遍自己的名字,更将这段话记在心中,奉为圭臬;小关公公,我愿意去探索未知的前路,并有把握去做好它!——” 关与君看着卢小月如此豪情壮志般的模样,也被她的样子感染,和她一起看着天边那轮饱满的月亮。 过了一会,卢小月仿佛才意识到小关公公开宴前把自己叫到这里并不是为了看自己表态的,于是不好意思地问: “小关公公,您开宴前,原先是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关与君深吸一口气,终于要来了! 她转过身,轻轻地把手搭在卢小月的肩膀上,试图稳住她,免得被自己吓倒:“小月,我要说的事,你千万别害怕。” “我是女中英豪、二甲传胪,我不会怕,小关公公你请说。” “我刚才,忽然想到了‘月事带’……” 卢小月没有她想象中露出嫌恶与回避的神色,反而是带点迷惘: “‘岳市代’是哪一位?哦~我想来了,本届探花郎就是姓岳,名字是个单字,莫非‘市代’是他的字?……” “啊?我不知道探花郎的字啊……”关与君被她带偏了思路,刚露出单蠢的表情,就赶忙甩头,将脑中不搭边的东西甩出去: “不是哪一位,就是那种长长的,不可见人的‘月事带’啊!” “哦!——”卢小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那个啊!我知道了;我看有人卖,但是恩科考前从来没买过……” 这下迷惘的人倒成了关与君:古代版卫生巾不都是自己做或者家里人给准备吗?没听说有光明正大卖的啊…… “小月,你说的是什么‘月事带’?” “就是在宣布要举办恩科之后就面世的小抄啊!全名是:每月时事以及相关可能考题的夹带,简称‘月时带’。” 关与君:“……”这不就是现代般的时政?还要蹲守在考点,各大辅导机构发放的“考前十分钟”吗? 考公一定要这么卷吗?…… 卢小月说完,还从她方才换下来的衣服中掏出一本,“考完试我觉得好玩还买了本,觉得殿试说不定用得上,没想到皇上直接略过殿试这个环节了……” 关与君心下有些急躁,直接一手拍开卢小月递到她面前的小抄:“‘月事带’啊!——就是那种将布内包裹木炭灰、草木灰用来吸收经血的东西啊,布是可以反复洗的; 有钱人家也有垫类似于宣纸一样的纸张增加吸水性的,用完后可以随时扔,比草木灰干净多了……但是外层的布得留着,洗完了再回收利用……” 关与君的惊天一嗓子喊完,卢小月直接瞳孔地震,但是她还是及时地攥住栏杆稳住身形,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明白了,小关公公您继续说。” “你明白了就好。我觉得那个‘月事带’既不好用又不干净,想做改良,可是棉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对穷苦百姓、尤其是家境贫寒的女子来说,用来做棉衣的棉花拿来当用完就扔的月事带垫子,未免太过奢侈……你那是什么表情?——” 关与君看着卢小月那纠结、疑惑且带点嫌弃的拧巴表情,直接发问。 “我想起发愁的事……” “什么发愁的事?” 卢小月继续蹙着眉:“我想起我要去县上就任,不免有些哀愁……” 关与君深吸一口气:你这时候觉得犯愁了?…… 她闭上眼睛,等到呼吸平复之后又睁开:“喂!~~~”一边不住地拍打眼前的栏杆: “我再重申一遍,我没在开玩笑,我就是想做女人用的那个‘月事带’!也叫‘月经带’,‘月经布’也是它……” “小关公公,您让尚膳监重做一份的菜肴好了……”一个小太监提着大大的食盒远远地候在楼梯口,一脸“我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 关与君:“……”今夜的风格外喧嚣呢…… 罢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她已经在前朝社死,在后宫,也没有什么保留颜面的必要了!—— “小月,不瞒你说,想必你也听说过了,我想做‘月事带’的目的,就是因为我是个……” 关与君感到两道好奇且探究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出奇的烫热…… “就是因为我是个重度痔疮患者,三五不时就要流血,不垫不行啊……” 说完后,关与君似乎感觉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甚至看到小太监的嘴巴大张到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的程度,她觉得还有点好笑。 卢小月拧巴的神色变得有些心酸加可怜:“是这样啊……我原以为是您觉得女人的钱最好赚,想做生意呢!” 关与君:“???!!!” 关与君最后强迫自己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好像……你这个说法听起来更可信一些…… 喂!你要跑哪去?!——”关与君看着一溜烟跑下去的小太监,心道不妙。 89 卫生纸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小关公公,接下来的事情我不能再听了啊!这可是大人物的秘辛啊……”小太监跑下了楼,冲着栏杆处的关与君大喊。 跑得越远些,叫喊的声音越大,没一会关与君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行吧,希望他不要出去乱说…… 卢小月扶额:“小关公公,我们言归正传。那个,你刚才说的这个‘月事带’,您觉得有用吗? 关与君:“它不是有用没有用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那种不可或缺的那种……市场没人卖,女人难以启齿,本身还不干净,很鸡肋。可是却一直没有它更好的改进或替代…… 喂,卢小月,你往后退什么?!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啦!——” 卢小月止住了后退的步伐:“小关公公,我读书这么多年,也算是‘胸有丘壑’,学会波澜不惊了;除非是真的震惊到我了。 可是您的所思所想,就连我这个大雍第一位女进士,以及第一位女知县,都觉得‘山崩地裂’……” “就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可以信付之人,才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你啊!我不仅要‘所思所想’,还要‘所作所为’呢……” 听到关与君这番剖心之言,卢小月没有忍住上前,变成她的手搭在了关与君的身上:“小关公公真的觉得我是个可以信付之人?——” 卢小月这才发现,在她眼中足智多谋的小关公公,身量比她还要瘦小,衣服下的身体,一副未长成的少年模样…… “这是自然,我关与君从不做损人不利己或者是损人利己的事,我只想造福天下苍生!小月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 自己怎么那么像个搞传销的?关与君搔着头,有点后悔这番措辞。但谁知卢小月却跟陷入了传销一般的狂热: “小关公公,您说!有用得着我卢小月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卢小月揭开那个食盒,发现其中没有酒水,便端起那盅“白龙臛”,给自己和关与君各倒了一小碗:“来,小关公公,此处无酒,我们便以鲫鱼汤代酒,满饮此碗!——” 关与君接过后,“干!——” 喝完之后,卢小月拉着关与君坐在木质台阶上,远离栏杆那处的风口: “小关公公,我想过了,我自己也用‘月事带’,所以很有发言权: 女子月事的时候人不仅脆弱,也极容易邪气入体从而生病,所以对月事带的清洁很有必要;我用完月事带后,务必要用石灰水漂洗,并热水烫过,在外头曝晒过才收起来再用才行……” 关与君点点头,这也是问题所在。很多女子都对月事带遮遮掩掩从不示人,不彻底清洁如何能行?—— 小月的这几种清洁法子很是管用,可以推广…… “可是月事带外层的布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内里的材料,才是造成生病的根源,用草木灰什么的根本行不通……” “是啊!用宣纸等纸张是不错,可是一张宣纸如果从‘投料’开始算起,要历经碓皮、切皮、踏料、袋料、捞纸、晒纸等诸多程序,就算不漂白,也需耗时一年有余; 况且宣纸造价不低,穷人又如何使得起这种‘一次性’的奢侈用品呢?——” 而且不管是造纸还是造姨妈巾,都涉及到一个原材料——木浆;现代卫生巾所用的绒毛浆,便是产自针叶木。 而如果伐树去做卫生巾这种“一次性消耗用品”,是否又显得本末倒置了呢?—— 卢小月眼睛一亮:“对了小关公公,棉花倒是没宣纸贵,不如用那个?……” 关与君摇摇头,否了卢小月的这个答案。 单纯棉花是不行的,是会漏的;还是需要加木浆…… 等等! 关与君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快得几乎抓不住…… 除了木浆之外,还有草浆、棉浆啊……都是纤维植物…… 她们既然都已经想到要做姨妈巾了,为什么不把视线放长远一点呢?!不管是卫生巾还是卫生纸,它们可都是同宗啊!…… 还是因为造价的问题,厕纸虽有,但也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很多人都将“厕筹”循环使用; 想通了这一茬的关与君,浑身都在颤栗地起着鸡皮疙瘩:干屎橛她早就用够了!一次性的也不想再用了!…… 造纸并不是只能木头、树皮造啊,桑皮、藤皮、竹、檀皮、麦杆、稻杆……不都已经成为造纸的原料了吗?而她接下来,便要培育随处可见“经济”作物,使大雍朝百姓,实现厕纸自由和姨妈巾自由!—— 纸的用处可多多了,而且草做的纸,造价可比丝、麻做成的布、绸低多了;一旦推广开来,也会减少对丝、麻等物的浪费。会让资源流向它更应该去的地方…… “嘿嘿嘿嘿嘿嘿~”卢小月看着双眼没有焦距一直咧嘴傻笑的关与君,不禁觉得在晚上有些发毛: 他们不是没讨论出结果吗?如何小关公公还这般高兴呢?—— “小月啊,我有了,我有了!——”关与君高兴地直接蹦了起来。 “是吗?”卢小月也紧随其后:“小关公公是如何想的?” “简单,就是造纸的思维,但是咱们要降低造纸的支出,不管是竹子、芦苇……能用的东西,咱们尽量多试试!——” 而关与君还想到一个全身都是宝、但是现在还没有大范围种开的作物,那才是真正的宝贝啊…… 坦白讲,卢小月并没有理清这其中的逻辑,但是小关公公说能做到的事情,他便一定可以的!—— 只是…… “小关公公,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如果咱们真的造出来干净又便宜的‘月事带’内垫材料,该如何传遍全大雍呢?这个东西,大家可都是羞于启齿的,可不能做‘广告’啊……” 嘿!~这还真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唉!—— 卢小月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小关公公您放心,技术上的事您操心,推广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90 《通知》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从放榜到琼林宴,不过也就半日的工夫,甚至直接跳过了殿试这一环节;而跳过殿试的原因,是因为皇上想让此届进士们都下放基层,所以自然也就无所谓名次了。 懵逼的不仅有琼林宴当晚的学子们,还有跃跃欲试打算榜下捉婿的京城王孙贵胄们。 还有榜下捉婿的必要吗?…… 愿意留在京城的,都算是已经明着和皇上的意图相悖,日后还能得到重用吗?先减掉了在天子心中的印象分; 而愿意去穷乡僻壤的,自然是有野心和抱负的,可是自家女儿或者妹妹不能跟着去啊!退一万步讲,若是能力配不上野心,岂不是一辈子都回不来?…… 众人的心下顿时无比纠结和拧巴,皇上这是如何想出来的主意避免朝中的朋党和裙带问题的?…… 小关公公关与君。 众人心有一致地心底冒出一个人名,除了他,再不做他想了…… 这个鸡贼又奸猾的死太监!—— 就在选择留京的诸位进士们还没从香饽饽变隔夜饭的境遇中缓过神来;在京的所有官员,不管几品以上,大到内阁阁老,小到从九品的太仆寺马厂委署协领,都收到一则《通知》: 《关于组织观看前任礼部官员马明才受刑的通知》 诸位臣子们: “处刑”仪式将于癸卯年四月初一日日升巳时一刻于京郊怀柔县丁家村西三十里处隆重举行。届时,东厂、西厂以及锦衣卫将会在周边进行全方位布防,保证诸位“朝廷栋梁”的人身安危。根据要求与部署,现将全体京官组织观看事宜通知如下: 一、工作安排 时间:四月初一日日升巳时一刻 形式:集中观看 人员:大雍朝在京全体京官 集中观看地点:京郊怀柔县丁家村西三十里处,届时会有彩旗引路,兵丁十步一岗,诸位肱骨们无须担心迷路问题,欢迎广大官员们积极参与。 二、工作要求 轿辇、车马请自行准备,建议大臣们可以三三两两的拼车,以防路上拥堵;建议各位自备小马扎,方便观刑。 请广大官员们高度重视、认真对待,积极观看受刑现场,并以多种方式学习,观后可以一并写出观后感,内阁将选出优秀作品,用《公报》形式晓谕全国。 令现场会设置签到薄,请各位务必进行签到,如签到薄上出现空缺,请亲自到锦衣卫指挥使肖锋处说明缘由;本次全体官员之活动,且隆重性不亚于朕举办一次御门听政,原则上不允许请假,确有缘由者,一并告知朕。 钦此。 大雍天子寒隐初 (私印) 癸卯年三月二十九日 大家看完后一致的想法:“……” 所以就是必须得去呗?!还说的冠冕堂皇,“列队夹道、欢迎欢迎”的呢! 不过这则通知本身就是很奇怪唉~为什么还非要跑去京郊大老远的观刑啊?午门不行吗?不就是宰个人放个血?…… 难道是要活埋?还是让锦衣卫或者东厂的厂公们在那施展各色变态的手段?…… 有的做贼心虚的官员们终日惶惶,觉得这定是什么“杀鸡儆猴”的手段,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有人觉得会不会是皇帝本身是在故弄玄虚?反正自从那个关与君入宫后,皇帝本人就没做一件正常的事,就连以往最喜欢的“杀人”项目,也一件都没干了,如今算是“固态萌复”了?…… 而且现在,跟内宫里探听个消息比登天还难: 一则是因为内侍们都不缺钱了,二来是因为有了“马大人”这个前车之鉴,宫人们巴不得他们这些前朝的大人们给他们个立功的机会呢!…… 谁会傻得现在就往枪口上撞呢?—— 算了,管他呢,反正他们已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他们整去!—— 而夏日森的心思,却不同于上述任何一种。 因为这个地点,他越想越熟悉,不就是那个…… “哥哥!——你发什么楞啊?!”夏星校在国公府门口正准备上车,看着夏日森半晌没有动静,可是给他压轿的家丁似乎已经等待许久。 “啊?!哦……星校你去哪啊?” “小关公公开办的‘进士上任开班仪式’在授课,我想去看看。” “那个?!”夏日森一脸莫名:“不是只去地方上上任的人才去‘培训’的吗?” 夏星校是名门贵女,她是肯定不会去地方上的;而在后宫做个女官,似乎也有些大材小用。 如今看来,皇后倒真是最适合她的位置。甚至夏家所有人都觉得,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是吗?…… 夏星校本人没想那么多,她冲着夏日森吐吐舌头:“我就是想去嘛……”说完,踩着脚踏上了马车,火速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唉~夏日森无奈地摇摇头,这都算是什么事啊?!妹妹越来越不像个闺中小姐,成日的就知道往外跑;反观自己却是越来越倒霉…… 夏日森无奈地揪了揪头发,关与君,你可真是我的一生之敌啊!—— 夏星校递了进宫的牌子,先去给太后请安,发现太后正和一个女官在拿着一块块三角形的薄片玩着什么。 夏星校凑上前去查看,大为不解地问:“姑母,这是黄伯思的《燕几图》吗?但又好像不太像……” “哈哈,咱们家的女进士果真好眼力!这是我宫里的燕儿,自己个改良的《燕几谱》,将图上的方形都改成三角形,用这十三张三角形的案几,合成蝴蝶翅,也叫燕翅几;你瞧瞧哀家自己个拼出来的新玩意呢!——” 夏星校先看了那燕儿一眼,她有印象,是个眼睛很大看着看精灵的女孩;燕儿给她行完礼后,她看看到皇姑母正将那《燕几谱》玩的不亦乐乎。 “小关子看了也喜出望外呢!他直言宫内就需要这般的巧思与发明呢!当即就给了燕儿赏赐,惹得其他诸人一齐眼红,铆足了劲也要折腾出其他什么的呢…… 莫说她了,哀家现在也对这‘七巧板’爱不释手呢!也重赏了燕儿……” “七巧板?”夏星校重复了一遍。 “是啊,小关子取的名……” 91 开班仪式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等到夏星校找到关与君的时候,发现小关公公既没有将“开班仪式”设在国子监,也不是翰林院,而是尚膳监的外面?! 她到那里的时候,关与君不晓得说了什么笑话,正惹得大家一齐哈哈大笑,然后有个形貌甚伟的公公,沉着一张好看的脸大力推开了门,手中稳稳地端着点心,放到了坐在最前头的关与君身前的桌子上。 小关公公笑得见牙不见眼,跟“西子捧心”似的,十分开怀地说了声“多谢落哥哥~” 而那个隽秀的太监,目中也满含温柔,算作回应小关公公。 夏星校觉得那“落哥哥”,看小关公公的眼神怪怪的,倒似情人,可似乎又太过了些…… 紧接着,后头跟着的小太监纷纷也不用别人开门,自己就推开了门,端着一叠叠吃的摆到了席地而坐的诸位进士,哦不,即将上任的诸位县官们面前。 嗯?推开的门?…… 发现了华点的盲生夏星校,还没弄明白那门为何是推开的,就被关与君拉到了前头: “星校,一起吃啊!我落哥哥手艺很好的……” 夏星校拾起一块放入口中,唔~确实…… 她仰起头,看着他们所有人都在尚膳监外头一棵高大的桑树下,她对着挂在粗大树干上的将近有一丈长、半丈宽的方形木板产生了狐疑: “小关公公,这是做什么?” “哦,这是我设计的写字的小木板——”那薄薄的木板一面,刷上了油亮的黑漆,小关公公手中拿着块白垩,在上面写了些字; “星校,你来的正好,帮我参谋参谋,是‘黑底白字’更好些,还是‘白底黑字’更好些?”说完,小关公公将面前的大木板翻转了过来,赫然全是白漆了,他拿起一旁的木炭,也像模像样的写了两个字。 夏星校两指撑住下巴:“我觉得‘黑底白字’的更好……” “诸位‘大人’们呢?”关与君探出头,问道底下盘腿坐着吃点心的诸位进士们。 大家不好意思地搔着头,不知是因为点心还是“大人”的称呼,都表示了差不多和夏星校一样的意见。 “嗯~那便‘黑底白字’吧!我打算在大雍都铺开来,放到私塾中去,方便讲课……” 是哎……这样一堂课上,尤其是一对多的课上,不是显得更为直观和清晰吗?—— 下首的卢小月率先举起手响应:“小关公公,我可以教我爹所在的私塾先用用试试,就像你说的,叫什么……试点!——” 可不是呢,试点。若是真的用得好了,何愁铺不开?……关与君立马首肯。 夏星校选了个地方随便坐下后,前头站着的关与君便说: “方才给大家说的一些书上的东西、道理,大家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此间道理更是比我知之甚详;但皇上把如此重任委托于我,我也只得‘班门弄斧’了…… 好了言归正传,其实我想说的是,除了大家方才都提到的一县治安、粮食、财税、律法、宗族关系等都是重中之重之外,还有可能大家想不到的几个点,同样也是我给大家提的要求: 第一点,便是‘修桥架路’,本公公统统管这叫‘基础设施’,文雅点叫‘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通俗话来说就是‘要想富,先修路’;但大家的思路不要局限于只是‘修桥架路’,像是‘贸易市场’、‘园林绿化’都是涵盖其中的,思路要打开……” 夏星校歪着头,这点倒是新奇。许多人会想既是穷乡僻壤要垫钱修路做什么?殊不知就是因为越穷,反而更应该打开思路,第一条路,便是脚下的路。 “第二点,做好‘统计信息与人口普查’,包含但不限于森林、矿产、水流资源、财富、粮食产量、土地所有权和税收…… 前期大家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关键时刻有这些数据兜底,对大家的决策制定会有不可估量之作用;大家可千万不要图省事,觉得用县衙里现成的数据就行,也别蹲在家里造数,给我‘闭门造车’…… 等到此次‘培训’结束,我会给大家出一个上报数据的模板,只可更详尽,不可给本公公‘缺斤少两’!——” “是!小关公公!——”座下的诸位无不异口同声大声称“是”,显然对接下来到任会如何大展拳脚的事有着浓厚的兴趣的信心。 “关于最后一点我想说什么,想必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可是我还是要强调,那便是——农业! 我不管大家到任之处适合发展什么,不管大家觉得是‘重农抑商’对还是‘工商皆本’有理,我要跟大家强调的是——‘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 而与农业息息相关的,便是农村和农民;至于接下来大家会如何缓和社会矛盾,增进百姓福祉,那便要倚仗大家了!——” 说完,关与君深深地弯腰,对着席地而坐的诸人们深深鞠了一躬…… 大家不由得掌声雷鸣,坐得靠前的人,纷纷上前搀扶起关与君,一个个还久久地沉浸在如同振奋人心的氛围当中不可自拔。 偷偷跑来听课的其他宫人们,虽然有的听不懂,但也丝毫不吝惜于自己的掌声:小关公公曾经说过,哪怕只听进去一句,那这堂课便是有帮助的!自己也是相较于昨日更长进了的自己!…… 落遥空也愣住了,他倒是从未见过这般的关与君。 他眼中的关与君无非是有些小聪明、会讨得那狗皇帝开心罢了。 可是现今看来,她的眼界与胸襟,丝毫不比这些即将走马上任、金榜题名的进士官老爷们差,若是她到了任上,那说不定才会真的“造福一方”…… 他看着她自信且骄傲的模样,稍显稚嫩的脸庞似是风华初绽,清浅的眼睛看似风平浪静,眨眼之间却恍如深不见底的漩涡,能吸引得注视她的人都深深地陷落进去…… 落遥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觉得关与君,似乎不应该落得这般的下场。 92 材料分析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一个人在亭子里拣重要的写汇报材料的示例,实在是无法忽略那道如同实质一般的视线。 她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转头对着落遥空说:“落哥哥,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尚膳监无事可做吗?——” 落遥空双手托腮,凝视着关与君:“你帮我把琼林宴上的秘方授权给了酒楼,我最近可赚了好大的一笔钱,都没来得及请你好好吃一顿呢……” 可我没有时间啊!~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你只要不埋怨我给你布置了那么重的任务就行……” 关与君头都没回,继续在纸上奋笔疾书—— 落遥空有些不满自己专注的视线投向了根本不会看自己的人,他忿忿地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抽走关与君笔下的东西…… “喂喂拿来,我还没写完呢……” 落遥空快速自上而下的扫了几眼,眉头愈发紧锁: “晴雨表奏章示例: 癸卯年大雍雨季特征华南前汛期于三月二十日开始,六月二十五日结束,雨季长度为六十七天,总雨量约为半升。与去年相比,开始偏晚二十天,结束偏早四天,雨季长度偏短二十四天,雨量偏少三分之一。 西南…… 东北…… 梅雨于五月二日开始,六月四日出梅,梅雨期三十二天,梅雨量四分之一升;与正常年份相比,入梅时间偏晚一天,出梅时间偏早七天,梅雨期偏短八天,梅雨量偏少五分之一,与去年梅雨量四分之三升相比差距明显。江南入梅时间偏晚一天,出梅偏晚三天,雨量偏少十分之一;长江中下游……;江淮区……。 农业奏章示例: 癸卯年全大雍共有*个农业良种进行繁育,其中山东、南直隶分别有*和*个良种被发现,云南、湖北居于最后;其中农民发现培育和佃户发现培育的比例为*比*;水稻品种有*个,其中湖南最多,为*个,小麦……,棉花……;有无发现传播新种……” 关与君像个护食的小松鼠似的将那一沓纸抢回抱在怀中,“落哥哥,虽然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可是这些东西是开不得玩笑的……” 落遥空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上十分不悦: “自从上次那道‘蛇羹’之后,你已经许久没有让我做东西给你和皇上吃了;小关,我感觉我们渐行渐远,你越来越成为大家口中那个遥不可及的‘小关公公’了……” 落遥空抿着唇,似乎不止是对没有机会给寒隐初下毒的事表示不悦。 啊?!美人不开心了!造孽哦!~ 关与君也有些缓过神来,她这些时日似乎确实是太过忙碌了些,都到了前世的那种状态,没有拿出时间来维系社交与友谊,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落哥哥你放心,等着有什么好玩的事,我一定叫上你,多给你点露面的机会;吃饭的事情,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我肯定也会继续‘叨扰’你的啦……” 听到这,落遥空的脸上,才将将展现出一丝笑意;他看着仍旧不住将眼神往那些纸上瞟的关与君,心下做了一个决定: “小关,我想于你说件事……” 他忽然正色的模样,也镇住了关与君;她瞧他的面容神色不似作伪,也屏息凝神倾听。 “小关,你知晓我姓‘落’,难道就没有揣测过我的身世?——” “你不是说过你‘家道中落’吗?祖上是什么‘清河落氏’?”落哥哥约莫是有点像“贾宝玉”那种吧! “是啊,我幼时也曾见过家族的荣光,更是担下了振兴家族的重任……” “可你是个太监,也能振兴家族吗?——”关与君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辜地问。 “……”落遥空这次连强颜欢笑都装不出了。 他原以为关与君会问的是:你是个旁支如何振兴家族?然后他好顺着她的话头接着说下去,如今看来此路是行不通了…… 但是还好他还有备选方案。 “小关,我的意思是,我见过更为广阔的天地,不甘心囿于这小小的宫墙之中;纵使因为你,宫墙之内的人守在这四四方方的一隅之下再也不觉得难熬;可是聪慧如你,真的愿意一生都过这种围城般的生活吗?——” 关与君沉默不语,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落遥空大喜,继续加火: “我幼年时读《山海经》,对里面的各种珍奇异兽和四方世界心生向往:” 落遥空斟酌着言语,说着关与君这个年纪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其中书中记载一种叫‘驺虞’的动物,形如虎,五色具。一曰尾长于身。出孟山,亦出鸟鼠同穴山,日行千里……” 关与君终于抬起了头:云豹吧…… 落遥空没有看到关与君的神情,眼神之中全是光芒,继续回忆:“我还想去琴鼓之山去看看传说中的白犀……” 不就是犀牛?! “去到戈壁荒漠之中,看看会不会找到那‘善行流沙中,日三百里,负千斤’的橐驼……” 骆驼咯…… “还有嶓冢之山的罴、青丘国的九尾狐……” 人熊和火狐…… 许是看到关与君兴致缺缺的模样,落遥空觉得是否是自己说的东西太无吸引力的缘故?—— 他又继续在脑海中快速地搜罗关与君最可能感兴趣的东西……有了!—— “《山海经》中还记载了一种兽,‘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其为兽,如豕而人面……’,小关,你就真的不好奇长得像人一样的动物吗?” 拜托唉大哥,你自己都说这玩意叫“狌狌”(xing xing)了,我还能感兴趣吗?…… 但是关与君知道落遥空以为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遂装出一副懵懂好奇又欣喜的模样。 落遥空看到她这副模样,才算松了一口气: “小关,周游四海列国一直是我一个不可触碰的理想,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个无望的深宫之中;你是我结交的唯一一个朋友,只要时机成熟,我想带你一起走,带你去看世间的奇闻异事……” 93 我见过自己,也曾见过天地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落遥空想着,只要带走关与君,他甚至都不用出手去杀寒隐初;没了关与君的落遥空,自己便会如往常那般自毁长城,做回那个“桀纣之君”…… 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大错特错。事情的症结,从来便都不在寒隐初的身上: “落哥哥,我说我见过《尔雅》中写道的‘似熊,小头庳脚,黑白驳,能舐食铜铁及竹骨。骨节强直。中实少髓,皮辟湿’的蚩尤坐骑——食铁兽,你信吗? 我见过《瑞应图》中记载的‘羊头,狼蹄、圆顶,身有五彩,高一丈二尺’的‘麒麟’,你相信吗?……” 落遥空从来都没有想过关与君会是这种反应,直接愣在当场。但是他还是半信半疑地问了句: “小关……你、你真的见过你说得这些东西?” 关与君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不就是大熊猫和长颈鹿,这有什么稀奇的。 “落哥哥,其实我想说的是:人生有三个境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我见过自己,也曾见过天地,可惜还没见够众生。这条路,我还刚刚开始,我希望能把它走下去。 你也读过书,用很虚但是又很真实的一句话来形容便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关与君说完《一代宗师》中宫二的台词,自己感觉自己都要哭了。 她其实不想说太多“假、大、空”的话,又是黎民百姓,又是天下苍生什么的,可是她就是喜欢她的事业啊! 这不仅仅是一份铁饭碗的问题,而是因为她是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她多年来的教育和奋斗不都是为了这一切吗?如今只是换个一个古代的情境,她便会逃避吗?! 绝不!—— “所以,你的理想是……”落遥空讷讷地开口。 “我会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 关与君攥紧拳,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小火苗,嘴里说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心底想着“‘天下大同’该怎么练成”…… 虚情假意只会在凌云壮志前不堪一击,连篇谎话更是会在豪言壮志的面前烟消云散。 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如此卑鄙世俗:关与君是天下人的,不是只为了寒隐初称王称霸工具用的。 落遥空深吸了一口气:寒隐初是寒隐初,关与君是关与君…… “小关,落哥哥支持你,有什么你用得到的地方,尽管说好了……”落遥空看着关与君那似乎能让人望进她心底的眸子,暗叹一声: 终究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陷在她眸子之中无法自拔的人,却是他。 *** 四月初一说来就来,那场莫名其妙的“观刑仪式”惹得大家心思惴惴;等到大家吃了半天土终于到了场地,看着等候已久的皇帝着一身“海天霞”色的喜庆衣服,这种不安的心思更强烈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一处范围很宽广的断崖上,不时有老鹰在做着低空盘旋,断崖处的沙石不时哗哗掉落,紧接着被崖口处的大风吹到无影无踪。 众人越发沉默。 寒隐初照旧没什么仪态的坐在摆好的太师椅上,一只脚套着一只蒙了些许泥土的青皂靴,毫不心疼地踩在屁股底下的苏绣坐垫上,估计会留下一个脏鞋印。 他眯起眼,看了看天边的太阳,然后又转身看了看身后座无虚席的大臣们,很好,人都齐了。 寒隐初两手一合,轻拍三下,就有人将一直停在角落的一辆囚车推到悬崖边上,然后揭开了从头到尾蒙上的黑布。 丝毫悬念都没有,被束缚在囚车中的人,可不就是那倒霉催的马明才吗? 可是看他似乎刑都没受的模样,只是衣服有些略皱,神色略有些憔悴,似乎看脸盘子,倒是还白、胖了一点…… 众人心下无不被形形色色的奇怪包裹:皇帝真的想震慑其他人吗?那马明才这全须全尾的模样,甚至等会被推下去还落个全尸,真的能起到什么“杀鸡儆猴”的作用吗?…… 马明才在黑暗中呆的有些久,他抬起甚至枷锁都没戴的手,遮挡头上许久未见的刺眼阳光,逐渐适应着眼前的景色: 可是他看到悬崖峭壁也只有一瞬间的惊惶,等到眯起眼睛看着悬崖之下不远处的一幢占地极广的宅子时,脸色霎时铁青。 他不住的吞咽着唾沫,希望皇上千万别发现、千万别发现……把他推下去吧!甚至在悬崖边砍头都不成问题…… 可是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马明才越怕什么,偏偏就越来什么—— 寒隐初心情极佳的一抬手,就有侍卫上前压着马明才跪倒在悬崖边,抬起他的下巴,视线直指那处宅子的所在。 寒隐初恶魔低语:“马爱卿不觉得这处宅子眼熟吗?” “罪、罪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再过一个月就是端午了,可马明才仿佛受了霜,上下牙齿不住的因为害怕而轻敲在一起。 寒隐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爱卿不知?这可是在你养在外面的外室生的私生子名义下的宅子啊?!你居然不知?!” 紧接着“恍然大悟”,又故意用那种“可怜他”的眼神瞅着他: “想来你那外室是在‘脚踏两只船’,那原来不是你的私生子呢!怪不得人家那‘亲爹’愿意费心思给你养的便宜儿子置办宅子…… 马爱卿,朕就没见过你这般的‘活王八’,你这绿帽子戴的,啧啧啧……” 马明才听得一口老血都差点喷出来,他留给孩子的私产眼看就要不保,如今还要受此折辱?!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忍,万万不能承认那是他的受贿所得和那是他的外室、儿子!…… 马明才以头抢地,痛哭流涕:“皇上,微臣没有外室,只有发妻所生的一女。皇上如果要罚要杀,罪臣绝无怨言!哪怕是抄没家产也无妨,只求给罪臣的妻女留点用以生活的所需即可……” 94 失信被执行人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寒隐初百无聊赖地剔着指甲,神色淡淡:“什么妻女?朕早已允准你的前妻和前女儿带着嫁妆归家,让顺天府衙门特批,走了特快‘义绝’程序,女儿也改随母姓了; 朕已查明,你前妻对你贪赃枉法的事丝毫不知,甚至因为她素有贤名,她若是知晓还会规劝,朕可不能因为你的罪过,而让这般的无辜贤妇受累; 也别说什么‘抄没家产’的话了,你这些年里往家里带回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马明才顿时感觉整个面庞都火烧火燎了起来,这是一种把他整个人都扒光了瘫在太阳底下的感觉; 皇帝明明一切都知道!还故意看他的笑话!—— “皇上,你……”就在马明才在迟疑要不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一个穿官服的郎官和一个小太监同时出列,报出了两个数字: “十五万六千七百三十二两一钱三文!” “十三万两八千!”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当官的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小太监眼中尽是笑眯眯的。 这两个数字的可信性,瞬间高下立判。 马明才愣住了,这又是哪一出?—— 寒隐初挑高了一边的浓眉,对着那官员发问:“怎么,不就是算这个这孽障这些年贪腐的银子,你们大理寺还没宫人算的精准?” 那官员忙不迭地跪下,“皇上,后面的数字臣确实是偷懒了,不欲再算,可是中间还有将近两万两银子的差额,臣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方才那个小太监笑眯眯地蹲下补刀:“这位大人,小关公公教我们,贪腐所得的银两所增值之收入,照样也是不义之财啊……” 天哪!——不就是算学,他们内廷十二监究竟要卷到什么程度?!要抢前朝官员的饭碗吗?…… 众人心中无不腹诽,并且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跪倒在地的那个官员更是攥紧了拳头,知耻而后勇!—— 甚至马明才本人都愣住了,他本人这么多年,都不知晓这个数字究竟是多少…… 紧接着,小太监继续说他们抄家抄出名家字画几幅,车马几辆,家中藏了多少金条…… 很明显,这就是锦衣卫的“功劳”了。这些东西,不够十五万两白银之巨的。 小太监和跪地的官员入列,寒隐初继续说道: “可惜啊,这些年来你挥霍无度,吃喝享乐的,这钱倒是凑不出来,于是朕就去找了这么多年来同你一同享福的母亲、弟弟和外室……” 马明才甚至心下隐隐升腾起惬意:皇帝一改脾性不愿意杀人,甚至他的妻女都能放过,真的会去伤害他母亲那老人家吗? 即使抄了家,抄出的不都是那些死物?这么多年来他们娘儿三把财产转的转,存的存,即使是锦衣卫,手也不会伸到多年之前的吧…… 果不其然: “似乎是知晓朕最近脾气见好,你弟弟脖子一梗,装作大义凛然的模样,守着一口水缸说你们马家清贫,他的家底都在这,尽数搜刮了去吧! 你老娘更是为老不尊,直接倒在地上撒泼打滚,说什么‘过了这许多年清贫日子,万万不能临了临了晚节不保’…… 朕本来头疼的紧,打算让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上路就完了,可是小关子,忽然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马明才心底“咯噔——”一下,完了。任何事情搭上那个关与君,都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而去。 果不其然…… “小关子说把你的老娘、老弟和小老婆列为‘失信人被执行人’,他们名下的住宅都直接被顺天府尹低价拍卖, 刑部和户部一并下达一则《关于查处贪官污吏马明才及其家眷名下灰色财产的通知》,在全国各大钱庄的户头,直接冻结了你们三人名下的财产,调查清楚之后确为灰色财产的,直接划拨国有; ‘失信被执行人’不得再担任非个人经营的茶馆、酒楼、庄子等业务的老板或者管理人,不得乘坐二驾以上马车及人力轿子,不得购买除日常生活所需之外的享乐型消费,不得离开京城,不得购置房产,不许钱庄放贷……” 身后的大臣听到顿时呆住了,以往贪腐的人,自己赚个剥皮、抄家就完事了,谁还管这钱能不能还上?甚至有些猴精猴精的人,早转移财产了。 如今皇上这出,实在是……杀人诛心啊!—— 夏日森抖着嘴唇,面色有些苍白,心怀侥幸地问:“皇上,再没了?” 寒隐初笑得白牙森森:“怎会?失信被执行人的子女不得延请西席和上国子监,只能去一般水平的私塾上课;还有像是个人的诸如月例银子、或是分红银子等固定收入,都得直接划拨,直到填够这十五万两银子的坑为止……”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皇上,他、他、他、他、他、他居然来真的!他还不如直接杀人呢,本来以为这阵风过了也就过了,但是现在谁还敢步上这位马大人的后尘啊?!—— 那位马大人,现在已经瘫坐在地,满身尘垢,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 他嘴里喃喃着:“……皇、皇上,下面那处宅子,确实是罪臣的,就在罪臣儿子的名下,还请皇上收了回去吧……” “就请皇上不要再为难罪臣的家人了……”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寒隐初一声嗤笑,直接打断了他: “你以为你还能瞒天过海?你以为这宅子是算在那十五万两银子里的?你莫不是忘了,《大雍律》规定,外室并无继承家产的权利,更何况那还是别人予你的贿赂……” 说到“予你”的时候,夏日森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竭力不让别人看出他的异样来。 寒隐初跟马明才说话的时候,视线慢慢地移向了夏日森: 自己这个表哥不知悔改,受了其他几个世家的撺掇,出面问马明才去“买题”;虽然他们一齐许以了宅子这般天大的好处,可是夏日森这个蠢货,只有他自己真的用上了那套题! 身为国公府公然和帝王作对,他们这完完全全就是在打他寒隐初的脸!—— 更可恨的是,夏日森真的成了一杆刺向他的枪! 95 造纸厂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好了,言归正传,好戏才将将开场呢!——” 寒隐初双手一拍,拉回在场诸位大人们的注意力: “马明才还没这实力和财力置办得起这般的豪宅,朕已经把京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喊来了,可有愿意主动承认行贿事实的?” 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这谁敢承认啊……况且法不责众,现在那几个世家要做的只能是都把嘴管好!否则定会被皇上各个击破的!—— 寒隐初心情更好了,不怕他们不承认,就怕他们承认! “既如此,那这宅子便收归国库了……”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想着这宅子说不定日后还得赏给谁,那边的一个锦衣卫,直接吹了一声悠长响亮的口哨。 众人都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悬崖之下忽然熙熙攘攘如同赶集,许多人不知从哪里窜出; 他们从上面看着,密密麻麻的许多身影,正一窝蜂地冲进底下那幢宅子,还有的因为门太小,直接翻墙进去。 不一回,就看见三三两两的人搬着东西往外面的小车上装,想来,约莫是花瓶、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那类的东西。 那幢宅子用以受贿,可是里面的东西不见得都是好东西,但是对平头百姓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寒隐初单手支颐,对着下头“蚂蚁搬家”般的场面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有的人因为下手不够快而薅走了房顶上的瓦片、搬走了花园里的石头、和卸下里面各种各样的门而不住发笑。 马明才看得是目眦欲裂,双眼泛红,癫狂地喊着什么“刁民、刁民……” 寒隐初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不是有些人先占了人家的地盖房子吗?想来这便是‘一报还一报’吧……” “圣上,我好啦!——”所有人都在悬崖之上的大风中,听到一道清亮的少年之音回神,只见那让人闻风丧胆、馊主意频出的小关公公,正指挥着锦衣卫将一块刷了黑漆的木板架在架子上。 这算是小关公公关与君,第一次在全部京官面前正式粉墨登场。 在场之人不敢说百分之百,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听说过小关公公和皇上的“风流轶事”,俱都以为小关公公会是个涂脂抹粉、外貌姣好似女妖,走起路来屁股蛋像砸墙,会翘着兰花指的死太监。 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小关公公竟是个如此隽秀雅致的人物,更难得的是,他身上有那种少见的不市侩、不媚上、不谄媚的让人感到清新的气质。 大家看着他在那块小黑板子上用白垩写写画画,他露出细瘦的胳膊一并垫着脚的模样,实在是赏心悦目。 寒隐初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脸上浮现出一抹可以解读为“宠溺”的笑意: 别人都在看关与君做的画,唯有寒隐初,是在不错眼的瞧着关与君的在太阳底下而晒出薄汗的微红侧脸。 “小关子,解释解释你画的是什么吧……”寒隐初的话中,隐隐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关与君用袖子擦掉不小心沾到脸上的白垩,笑得比春光还明媚,站在小黑板旁,详细地做着注解: “各位大人,既然此处宅子‘无主’,圣上和本公公合计过了,这处宅子地理位置和风水极佳,不能只住人,否则便是暴殄天物啊……” 夏日森冷嗤一声,能不是风水宝地吗? 此处因为处在风口,夏日里是京中极难得的避暑胜地;依山傍水,宅子里的水都是山泉水引下,地底下的井水都是甜的;园子里的各色花木,长什么活什么,占地极大且自然生长的丛丛竹子似乎永远长青…… 若非需要给出十足的“诚意”才能哄得那马明才冒险泄题,谁能舍下这般的好宅子?!不过没成想还是失败了,罪魁祸首便是眼前之人…… 那小关公公也真是个十足的土包子,只有风水最好的地方,才能被选来做住宅,他还想做什么?—— “……圣上和本公公想过了,这处宅子要啥有啥,不如开办大雍朝第一家‘官办造纸厂’,外边还是发展农业,宅子里面却是‘大有乾坤’,具体请看本公公所画的示意图——” 关与君兴奋地摩拳擦掌,这算是工业化的开端吗?…… “大家请看我画的图,这是一幅平面剖视图,大概就是从上空鸟瞰这座宅子时所能看到的画面—— 正如本公公方才所说,我们要把这改头换面成一家‘造纸厂’,而此宅子却是集齐了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第一步,‘斩竹漂塘’!”关与君用白垩圈出了一大片竹林和活水引的池塘; “第二步,‘煮徨足火’:就在这旁边,盖个烧火用的小窑、再架上木皇桶; 第三步,‘舂臼’:届时咱们把经过上述处理过的竹子,运到宅子后边的瀑布这处,放入准备好的石臼之中,将竹子打成竹泥……” 关与君从方才有竹子的地方,用白垩绕了好大的一个圈,来到了宅子和后山毗邻之处;众人循着那道白色的印记,越听越着迷,丝毫不舍得剥离开视线。 “第四步,‘荡料入帘’,纸槽也设在此处;第五步,‘覆帘压纸’。这两步是需要人工最多的地方,我想着把周围的农民聚集起来,这样农闲时节,也可以赚个外快补贴家用……” 底下诸人还没反应过来,关与君又继续冲击着所有人: “最后一步,‘透火焙干’了,这一步呢,需要对这宅子做些大整改,要把这处的墙给敲掉,然后再垒起两道用土砖砌成砖墙的夹巷,来晾干纸张……” 关与君在小黑板上的一面墙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众大臣听得可是一愣一愣,事情究竟是如何就到了这步田地的呢?…… 一个工部的大臣,颇有些不自信的举起手。 关与君颔首:“大家都畅所欲言,好的意见、建议,统统来者不拒啊!……” “小关公公,其实我想问的是……” 96 生活用纸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虽然您的想法很好,可是咱们造纸,比不过专业造宣纸的,到时候会不会折本儿啊?……” 诸如夏日森之流,更是巴不得关与君碰一鼻子灰,届时看他如何收场!…… 关与君笑吟吟地拊掌,十分有礼的回应这位大人:“大人说得不错,我本身就没打算和人家竞争做‘宣纸’或是其他书写用纸,我是打算做‘生活用纸’。” “生活用纸?!”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何解。 “大家可别说什么‘用不到、用不到’,其实用得到的地方可多了;新事物诞生之前,自然说用不上它,可是本公公做的‘生活用纸’一旦面世,保管各位都日日离不开它……” 当然她做这个的初衷,还是因为卫生巾啦!—— 还是那位大人,他接着问:“小关公公,可是您的造纸方法和南边的工艺别无二致:量上不了,价格也下不去,人力成本更是居高不下; 既如此,如何像您所说的那样,‘日日都离不开’呢?……” 哎呦呵,这小子有点东西!—— 关与君冲寒隐初递了个眼色,记下这个人,想干并且能干…… 她心下暗点头,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想过,而是已经想出了一个基本的雏形,一切只待实施起来看真章了—— “这位大人,把你的疑惑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为你解答。” “好的,小关公公。这第一项,便是‘斩竹漂塘’,单是这一项,竹子便要整整泡在水中百日之久才能洗去青皮……” “你说的没错,但是本公公也有许多法子缩减这一时间:比如直接先人工手动削去青皮,或者用木贼草、青砖、刨子、贝壳等物打磨掉。不就可以大大缩减这一时间吗?” 而且这还只是物理的方法,用化学的方法,可以在池塘中多添加藻类,用有机物促进有机物的分解。 “而且剥下来的青皮,可以投进窑里烧火,继续废物利用呢!——” 竹子:听我说,谢谢你~ 关与君歪头冲着他莞尔一笑,那二十几岁的小官先是有些羞赧的脸一红,吞了吞口水。 寒隐初本来听得想笑,这不就是现实竹子版的“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吗?可是紧接着他又略有不虞地看着那小官:堂堂朝廷命官,竟对着一个太监发花痴?!这成何体统?! 那位大人没有感受到天子的灼灼视线,紧接着继续发出自己的疑问: “那‘煮徨足火’所用来的蒸煮的八日八夜,这总省不了吧?” 正中下怀。 关与君简直都要乐开了花:“这位大人不知如何称呼?” 方昉先是冲着寒隐初作揖,紧接着凝视着关与君说:“卑职姓方,单名日方昉。” 寒隐初皱眉:什么玩意?!—— “好的方大人,你既然对造纸的步骤如此了解,想来也知晓‘煮徨足火’这一步,是要加石灰的吧!” 方昉点头。 石灰的作用,可以理解成“堆肥”: 石灰水的蒸煮,可以将原料中的木质素、树胶、树脂等杂质除去;然后再漂洗,再蒸煮……如此反反复复,竹料纤维就逐渐分解开来了。 而如果想要加快这一步,可以运用鸡粪和玉米秸秆,前者富含氮和磷,后者富含碳,一个可以加速分解,一个帮助良好发酵。 Emmmmmm~或许这八天八夜,也不见得非省不可…… 关与君简单略过这个话题,便笑吟吟地等待着方昉的后续发问。 “小关公公,在‘荡料入帘’这步,可是最为耗时耗力的,您……” “等等,我可得打断方大人一下,方大人不觉得在‘舂臼’这一步,将竹子打成竹泥,也十分费劲吗?” 方昉面对关与君的反问,下意识地点点头。 关与君挺起胸膛:“本公公可是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方大人猜猜,本公公为什么会把这处设在靠近瀑布的溪流处?——” 为了更好地提示方昉,关与君还在溪流边上,画上了个圆圈,宛如自行车的轮觳。 方昉不亏是工部的高材生,直接眼睛都亮了,声音甚至都是抖的:“小关公公的意思是,在水流上架起一台水车,用水流的动力,来‘机械地’实现石碓叩打成竹泥的目的?” 关与君打了个响指,孺子可教也!~ 同理,在下一步“荡料入帘”,也可以机械地在纸槽旁重复舀水和抬竹帘;但是抄纸的步骤,是万万需要人工才能完成的。 即使这样,他们也业已省下不少人工费用。 更何况下一步的“覆帘压纸”,更是个“烧人工”的存在,每日每位工匠,也只能在这一步完成三百至五百张纸。 方昉的眼中满是狂热:“小关公公,最后一步‘透火焙干’,您是不是也有更好的法子了?” 关与君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反问:“方大人觉得这步有什么问题吗?” “自然是有的,要在夹巷之中生火,会不会耗费的燃料比造纸本身的还要多?……” 是啊!人工、燃料、时间成本等等,任意一项都在烧钱,如何能不“洛阳纸贵”呢? 但是现在,他们要十分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了: “本公公想过了,用‘焙干’的方式,只是为了在天气过于潮湿或者下雨等情况会影响‘风干’的时候才会启用……” 风干,风干!—— 方昉失态地直接站起一拍大腿,对啊! 竹子的韧性强,此处风力又如此之强劲,虽然可能风干的时间要耗时更长一些,但是这和节约木材以及纸张会呈现的自然色泽和质感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方昉一脸崇拜地看着关与君,小关公公仿佛无所不能!听说之前本来皇上让他们工部以《营造法式》为蓝本编制的那一本《工程做法》,也是小关公公极力玉成的!…… 方昉一时高兴的有些忘我,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直接问关与君:“小关公公,卑职想要主动请缨,以小关公公所画之蓝本,帮助此‘官办造纸厂’之落地!——” 97 炸了它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兴奋地朝寒隐初投去视线:看看!朝中还是有不少股肱之臣的!—— 寒隐初冷哼了一下,没有做声。 方昉这才预感不好,他方才,是直接越过了皇上,跟小关公公说他想要揽下这么一桩大事的吗?…… 方昉瞬间抖如筛糠,朝着寒隐初的方向下跪,哆哆嗦嗦地说:“皇、皇上,微臣……” 寒隐初更是大为不解:“你跪下做什么?这不是好事吗?朕又没说不允。” 方昉的耳朵尖动了动,没有生气?!—— 机不可失! 方昉抓紧时机磕头谢恩,并“咚咚咚——”地跑上前去,将那块小黑板夺来夹在腋下,视之若宝。 下首的朝臣更是交换着视线,还说小关公公和皇上没有猫腻,一个太监都能做皇帝的主了!倒反天罡啊简直是…… 关与君略有些幽怨的瞧着方昉:“方大人,我还没说完呢……” “哦哦,是卑职唐突了!——”方昉紧接着又轻手轻脚地将那小黑板放了回去。 关与君拿起白垩,继续在一个角落圈了起来,并打上了个叉: “现今造纸不易,更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我打算在这个地方一并建个‘回收站’,将有钱人家或是私塾、书院里用废的纸张进行回收,看看能不能回炉再造……” 方昉不住地点头,“在理……” 寒隐初单手做拳,放在唇边“咳、咳”了两声,终于有他存在感了!—— 他摆摆手,声音难得洪亮且不在朝臣面前不阴阳怪气地说:“来人呐,根据图上所示位置,去埋黑火药,把墙炸开!——” 关与君把视线投了过来,寒隐初心里一顿,怎么了?! 关与君停顿了几秒,瞬间展颜:“圣上真是雷厉风行呢!我怎么就没想到就这么省时省力的方式呢?” 她天真夸奖的模样,倒是十分取悦寒隐初,寒隐初刚不自觉的勾起唇角要继续说什么,下面已然瘫坐着人事不知,且已经被人遗忘许久的马明才,却恍如被雷劈了一般: “让我死吧!——” 把人叫到大庭广众之下来折辱,又看着把昔日住过的宅子要改装成什么“造纸厂”,还是官办的;如今更是当着他的面,商量着炸房子的事,这搁谁谁受得了?倒不如“以死明志”,一了百了!—— 马明才刚冲到断崖边上,那方昉以为他要推关与君下去,便大叫一声“小关公公,小心!——”便拉着关与君护到身后,连退了十几步,退回到安全地带。 可是那马明才的目的本就不是如此,早就发觉的寒隐初只是一个眼神,便有锦衣卫的残影略过,直接拉住了悬崖峭壁上的马明才: 寒隐初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略有不悦: “马爱卿,可别忘了你的银子还没还上呢,等什么时候你的老娘、老弟和你一起把这个缺口补上了,咱再提提早投胎的事,你现在这条命,可是国家的…… 今天开始,你便不用待在刑部大狱里了,找个地方打工吧!朕瞧着这造纸厂就不错……” 关与君和方昉倒是对这起插曲不怎么感冒,他们俩又继续兴致勃勃的讨论着: “方大人,咱们的视野不能只局限在木浆和竹浆,我考察过周围的地形,有许多农户种棉花、麻的,周围形形色色的草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溪边的芦苇呢?这样才能真正把成本给降下来; 况且一旦咱们做大做强了,不愁带不动周边产业繁荣、百姓增收……” 方昉还没回话,寒隐初便冷冷地打断了,但却不是朝着关与君和方昉: “马爱卿,你还不知道吧?你那爱得死去活来的外室,因为实在是受不了当‘失信被执行人’,被撵出这幢宅子后,自己把这么多年来你予的好处,统统吐了出来; 朕看她可怜,便留了些银子给她傍身,那点子银钱够她回老家做个小买卖了,犯不上再去给人当外室这般没尊严地过活……” 马明才愣住了,那他的儿子呢?…… 寒隐初显然并不想放过他,下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结论:“想来有你这般血淋淋的案例在前,京中再敢有人贪腐和给人当外室,也得掂量掂量这其中的分量了……” 马明才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索性直接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锦衣卫把马明才拖了下去,宛如死狗。 等他醒来,就要和他往日“宅子”外边的农户们终日为伍了,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他也是好命,居然成了大雍朝第一个因为贪腐却没有被剥皮的官员!—— 还得感谢皇上和小关公公心地仁厚啊!锦衣卫如是想着。 诸位大臣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皇上今天来这一出,实在是……别开生面啊!—— 就像寒隐初自己说的:日后若是有谁想违法乱纪,都得掂量掂量今天这出的分量! 不过也有人想得开,既然现在薪俸也涨上去了,何必冒着险再去昧银子呢?反正官位丢不了,索性“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了…… 就在寒隐初和关与君都不知晓的停当,朝臣内部俨然已经刮起了两股“内卷”和“躺平”的新风。 “内卷党”多为年富力强且愿意在仕途之上大展拳脚的后生们,而“躺平党”们,则因为君权和臣权之间微妙的失衡,索性和对臣子们步步紧逼的小皇帝拧上了。 今天这出“杀一儆百”的戏码,谁看了心下能痛快?! 尤其是扯起的那道硕大的横幅上写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看起来更是十足可笑。 想都不用想,这横幅上的字,肯定是个馊主意频出的小关公公关与君整出来的。 既如此,那大家便“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 今儿这出戏的效果肯定是有的,寒隐初瞅着大部分朝臣的脸色,心底更是乐开了花。 小关子这兵不血刃的法子实在是妙,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总有些老顽固就是要和他对着干。 他寒隐初也觉得没什么,日子就是要这样过才有趣,而现在,他不得不走一趟国公府了。 98 世子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舅舅别忙活了。”寒隐初揣着手,盘腿坐在国公府夏氏下山的马车上,看着他的亲娘舅局促不安的端茶递水,很享受这种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将人逼到节节后退的快意。 夏日森整个心七上八下的,为了能多听到些什么,一路步行走在马车的窗户边上,企图能听到什么。 不知道的人,当真以为他们“兄友弟恭”,国公府依旧圣眷优容呢!—— 夏日森歪着头打量自个亲舅满头大汗且不住回避自己眼神的心虚模样,问了句: “怎么,今儿个这出‘杀鸡儆猴’,吓到了舅舅不成?还是舅舅当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外甥的事?” 夏国公一屁股跪坐在小腿上:“皇、皇上何出此言?老臣岂敢……” “敢不敢的,你们都已经这么做了;不管是你还是朕那好表哥,代表的都是夏家不是吗?”寒隐初直接一个森凉的眼神扫去,夏国公直接愣在当场。 “舅舅,朕实在是不明白,国公府已经是一等显赫的世家,为什么你们的手还要伸到那么长?拼命地想把人塞到官场,还是夏日森那般的蠢人。舅舅究竟还想到达什么地步?——” “老臣老臣……”夏国公顾不得去擦额头上硕大的汗珠子,只想着该如何挽回这般局面,晚上入宫去见见太后可好?…… “舅舅,你的眼珠子转那么快,就不怕掉出来吗?”似乎方才口吐威胁之言的人已经不是他寒隐初,好整以暇地跟夏国公开着玩笑。 “放心吧舅舅,你们不用去找母后,朕不会罚国公府的,那是打朕自己的脸;不仅如此,朕还会让国公府的荣耀‘更上一层楼’,让世人都看到朕对国公府的荣宠……” 夏国公眨巴眨巴了眼睛,他没有听错吧?!皇上,莫非是气糊涂了不成?…… “朕要让下旨,让星校成为国公府的‘女世子’,未来承袭国公府偌大的家业!——” 疯了疯了,皇上疯了!—— 夏国公感觉整个人的脑子里都在蜂鸣,皇帝确实是赚了美名啊,可是他们国公府的男人,岂不就是沦为了天下人的笑柄?! 皇上这招“兵不血刃”,委实攻心! 夏国公扯出一个苦笑:“皇、皇上,‘女世子’是怎么回事,可从未有此先例啊……” “这不就有了?!迂腐~”寒隐初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似笑非笑的看着自个儿亲舅舅。 “可、可国公府上并不是无嫡长子,即使刨除所有嫡子、长子,还有不少男子呢……” “那又如何?!再多男子,比得上舅舅你的亲女儿夏星校能考上二甲吗?无非是一群仰仗祖荫的家伙,反而会有星校珠玉在前鞭策他们。朕觉得朕可是在造福国公府呢! 舅舅,你也不想看到咱们夏家还没到‘百年世家’的地步便要‘大厦将倾’了吧?只要你答应朕的要求,夏日森无事、国公府无事,朕会帮着星校助国公府‘更上一层楼’的……” 寒隐初说着从关与君那学来的莫名其妙的威胁之语,只觉快意;这“釜底抽薪”,可比和夏日森那个蠢货“对牛弹琴”来的高效多了。 夏国公仍旧有些发蒙,为什么事情总是会朝着脱轨的方向而去呢?让他答应?他有法子不答应吗?…… 夏国公的老脸耷拉下来,欲哭不哭:“皇、皇上,届时京中会有多少人对国公府指指点点啊……老臣的这张脸,实在是拉不下来啊……” 寒隐初状似安慰地拍着舅舅的肩膀,笑得坦荡: “舅舅当真以为,剩下的那起子世家,朕会教他们好过吗?你若是不答应,那便交出夏日森好了,反正你们家男子不是多的是嘛……” 夏国公浑身一激灵,皇上来真的!—— 他从心底深深地感觉到,皇上不是在开玩笑。别看他最近脾气见好,似乎是不愿意再杀人了,可是那也是因为他循到了更“杀人诛心”的法子啊! 况且皇帝金口玉言,他从未有不践行过所说之言的时候…… 而且他连他们家那些姓寒的都说砍就砍,他们姓夏的又是哪根葱?!—— 想明白了这一茬的夏国公,顿时就看透了利弊,顺着跪坐的姿势给皇帝行了个大礼:“老臣替小女,哦不,国公府世子谢过皇上!……” “哎~这才对嘛——”寒隐初笑着拍了拍舅舅的手,“朕怎么会亏待自家人呢?只要国公府听话,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听着更古怪了。 寒隐初越说,越觉得自己跟个拉皮条的鸡头一般,心下明了:原来许多行当,竟都是相通的!—— 外面的夏日森,听到“世子”一词的时候,竟差点高兴地跳了起来,爹终于跟皇上表弟说请封世子的事情了!…… “快快快,快过来——”夏日森跟随从招手:“快去醉仙楼定桌上好的酒席,统统打包送到国公府上,今儿个有大喜!” 随从看着少爷的脸色,不由得也喜上眉梢,忙不迭地去跑去办差了。 夏日森兴奋地搓搓手,眼中满是绿光,姓夏果真在皇上表弟面前是如此的体面!恩科泄题这种事都没有重罚,还给自己封了世子…… 这独一份的荣宠,又是哪个世家能享得的?! 这下自己终于能在那蓝胖子面前扬眉吐气,和他平起平坐了!…… *** 夏日森还不晓得迎接他的会是怎样的晴天霹雳,不过既然已经说到了“鸡头”…… 下山后晌午间,关与君对着来到眼前的“怡红翠绿”满头黑线,转过头去问卢小月:“小月,你带我来青楼做什么?而且来就来吧?为什么要白天来?人家白天都在休息的好吧……” 说到最后,关与君的语气中已然满是扼腕叹息。她终于等到了穿越者必打卡的地点之一!—— 卢小月胸有成竹:“小关公公,小月不是答应了你要帮你销什么‘卫生巾’嘛,经过小月多方考察,里面的姑娘们,便是不二人选……” 关与君一开始满是不解,紧接着渐渐地舒展开眉宇,对吼!—— 99 青楼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卫生巾对很多人来说都是羞于启齿的东西,可是对于楼里的姑娘来说却并非如此,甚至于若是有更好的替代,她们才不会吝于掏钱呢!…… “卫生纸”的生产系统基本上已经建立起来,现在需要盘活的是批发及销售链,其中一环就是“卫生巾”链,如果能打通……卢小月当真是天才!—— “不过小月,‘卫生纸’还没成型呢,最快也要月余,咱们现在来……会不会太早了啊?!” 关与君刚要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进去,却发现自己谈生意连个样品都没有,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卢小月神秘一笑:“小关公公有所不知,最近这段日子青楼可难捱得很,若是再过一个月,恩科的这阵风过了,还真不是谈生意的最佳时候了……” 这跟恩科有什么关系?! 关与君这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卢小月已经推着她去敲那“怡红翠绿”的门。 “谁啊!——”一个穿红着绿、涂脂抹粉的老鸨打着哈欠没好气地打开了门,看着门口是一个弱质少年和纤瘦少女两人,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象姑馆在隔壁,你们找错地方了……” “唉唉唉——”就在老鸨要关门之际,关与君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门边:“谁说我们不是来逛青楼的?我们就是好嘛!~” 老鸨更是将关与君从头发丝丝打量到脚趾尖尖,然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对对对对对,你是你是……” 关与君:“……” 双重否定可以表示肯定,谁说双重肯定不能表示否定呢?…… “啰嗦什么废话?都说没走错,你这人开店都没点眼色的吗?”卢小月不耐烦地一把推开老鸨抵住的那扇门,领着关与君就自如地往里进。 不亏是未来的一县之长,正处级干部,现在就有这般气势了!—— 老鸨也顿时被卢小月的气势唬住了,下意识地堆起笑脸,恨不得这就引来蜜蜂叮一口,好声好气,和方才仿佛天壤之别地说: “现在姑娘们还没起呢,等天擦黑才行呢……不如二位先吃点我们从醉仙楼定好的酒菜?” 醉仙楼的生意都做到青楼了啊?!忘了当时入他家的股了…… 关与君有些悔不当初,卢小月却依旧雷厉风行:“我问你,你们楼里最好的姑娘是哪几个?谁最聪明?谁最会赚钱?谁的号召力最强?……” 老鸨暧昧的一笑:“瞧姑娘说的什么话,花魁花魁,还能有好几个不成?花魁自然是最漂亮的姑娘啊……” 卢小月:“……” 自己纯粹就是在和这人对牛弹琴。她是选做生意的人,又不是选枕边人,当然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问你什么答什么便是了,怎的这般罗里吧嗦?……” “姑娘可是在找我?——”一道甜如浸蜜的清丽之音从楼上响起,那声音仿佛自己会穿云欺月,只往人的心底里钻。 那音色极甜,仿佛能“羞杀百舌黄莺儿”,可是调子却又极冷,“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既显得矛盾重重,却又糅杂得和谐无比。 再往上看去,姑娘倒不是什么绝色的美人,可是看着倒极为让人感到舒适可亲。 彼时她正斜倚在栏杆上,没有半分的旖旎暧昧之意,只是含笑地瞧着关与君她们。 许是刚起,耳边松松的螺髻乌云似堕,她的披帛一甩,似是甩到了关与君的心上。 关与君吞了吞口水,好个气质无双的美娇娘啊! 卢小月也觉得,他们或许找到了想要的人。 老鸨又是一个大白眼,只不过这次是朝向了上面的樱萤:“你起那么早做什么?又温书去了?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想着考状元呐!——” 樱萤面色如常:“不劳妈妈训,樱萤知道即使现在允许女子参加科举了,樱萤也照旧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 “你知道就好!人家找花魁,你平白无故的窜出来做什么?还自恃什么‘最聪明’、‘最会赚钱’、‘最有号召力’……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子时刚过就呵欠连天、拒绝接客,你还想赚个屁的钱赎身?!——” 那老鸨依旧守着关与君和卢小月两人的面满口喷粪、持续输出,话里话外都是PUA之意。关与君看得心焦,正想捂住那老鸨的嘴,却被卢小月拦了下来。 卢小月努努嘴,让关与君观察那樱萤姑娘的反应,看看她是不是她们真正所求之人…… 果不其然,樱萤不仅没恼,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老鸨,宛如她才是高不可攀的神女,吐口而出的话却又犀利真实: “妈妈说得对,‘鸡头永远站着数钱,婊子永远跪着干活’; 樱萤可是算过一笔账,如此被您压榨去赚取所谓的‘赎身钱’,说不定还没到出去我就先归西了,届时不就是给您打工到死了吗?—— 既如此,我还不如读读书过过慢日子,起码还能寻到一丝心理寄托……” 樱萤不卑不亢,却又不掩话中锋芒,说得老鸨是哑口无言,只会“你、你、你、你……”个不停。 卢小月和关与君互相对视一眼:就是她!她们找到人了!—— 而且关与君就在听见樱萤怼老鸨的时候,又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 “二位请用茶~”樱萤将关、卢二人请到她的房间,给她们姿态优美的泡着茶,宛如一副《仕女煮茶图》,在泡茶的间隙,静静地等待着她们说明来意。 “樱萤姑娘,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想和你谈笔生意;‘下九流’虽然不能考科举,但是经商是不在话下的……” 卢小月说话的间隙,关与君悄悄地打量着樱萤的室内装潢,十分简单古朴:手作的琴、整齐的茶具、翻到泛黄的书…… 无一不都是在昭示着这个姑娘拥有的极为纯粹的精神世界。 樱萤笑着回应:“搞钱?!这可比‘科举入仕’吸引樱萤多了……” “这个生意姑娘一定会感兴趣的,堪称是‘一本万利’……” (本章完) 100 辅导班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洗耳恭听。” “樱萤姑娘……” “等下!小月,让我来——”关与君忽然打断了卢小月,用眼神示意:让我来。 “樱萤姑娘,在下有一问题,不知姑娘是否可解?” “小公子但说无妨。” “粮食问题是国家不可回避的大事,长江、黄河更是与国计民生大事息息相关。 黄河泛滥,百姓民不聊生,可若是降雨稀少,恐爆发大规模的蝗灾与饥荒,不知姑娘可否有法子预测一年的降水?——” 关与君目光灼灼地盯着樱萤,她在等待,看樱萤会不会带给她惊喜…… 卢小月纳罕地盯着关与君:这又不是考科举,问这做什么?况且这题问的还不是“如何治理黄河、如何处理饥荒”,而是“怎么预测降水”? 这钦天监都做不到吧!—— 没想到樱萤捂住嘴噗嗤一笑,笑声中略带了两分悲凉: “小公子如何知晓我就是灾民出身呢?樱萤也不见得确定自己究竟是河南人还是山东人,总归是黄河边上、经常受灾的地方罢了; 后来被插标卖首带到窑子中,整日与乐器和诗歌为伍,后来老鸨发现我‘颇有才情’,便专门培养我去读书,好与那些酸儒秀才或是王孙公子们说上两句,好抬价更高罢了……” 关与君愣住了,她只是想继续试探一下樱萤的聪明才智,方才听她怼人,便知算学很好,没想到这下直接戳到了人家的心窝子上…… “对不起,樱萤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无碍,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回答出小公子的这个问题。”樱萤十分知礼地“打断了”关与君的致歉。 “言归正传,黄河是一条极为特殊的河,降雨多时,便‘泥沙俱下’,这是全大雍其他的河,都没有的特质。 基于此,便可以每个月在相同的地方都用同样的容器去称水;一年过后,便进行逐月称水,同样的容器若是越沉,便证明含沙多,所降的雨水也越多,这样第二年便可以多种些抗涝作物,反之也是同样的道理。 若是称水的重量大大超过或者小于应该‘风调雨顺’的重量,便要提前准备好抗洪或者是抗旱的行动了……” 卢小月深吸了一口气,她以为她已经够比许多腐儒“为有源头活水来”的了,可是在真正经历过天灾人祸的人面前,她那点子阅历,实在是还称得上是“浅薄”!—— 况且樱萤她不只是在被动地接受灾难,她读过书的脑子有在思考有何解决之法,有在下意识地想着如何让别人不会遭受她所经历的一切! 她才是真正的悲天悯人之辈!身在泥泞,却愿普度众生。 关与君轻轻地喟叹了一声:“樱萤姑娘,恩科流传出来的算学题,想必对你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吧!” 樱萤露出编贝似的牙齿,羞赧一笑:“樱萤想要赚钱、赚大钱,如何会连账都算不明白呢?” “不知姑娘算那十个题用了多久?——” “嗯……个把时辰?!” 卢小月倒吸一口冷气,用时可比她短多了。亏她还是明算科第一,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樱萤,就是最合适去开设“科举辅导班”的人! 她年纪不大,却精通人情世故,接触的不乏官场、商界名流,眼界很宽; 出身低微,吃过许多苦,且读过书愿意思考,看问题的视角是自下而上的,往往会一针见血,假以时日会培养出许多“脚踏实地”的人才; 最后一点,她的算学还很棒…… 关与君兴奋地无以复加:“樱萤姑娘,我瞧着许多人都大笔地往科举里砸钱,可是他们囿于眼界和层级,往往对贴近现实的新考题一筹莫展; 我想着开办一个‘科举辅导班’,不定时授课,可以采取多对一、一对一的形式,帮助个人拔高;况且你不是算学很好吗?肯定也有什么心得吧,不如传授一番?绝对是‘一本万利’啊!——” 樱萤没有被关与君画的大饼冲昏了头脑,“算学倒好说,可是‘进士科’主观性很强,谁又能保证自己的是最优答案呢?” 只要贴近现实可落地的,就是好的;能“高瞻远瞩”最好,切忌“好高骛远”…… 关与君神秘一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山人自有妙计’,你只负责讲即可,干不干?” 樱萤没有犹豫许久:“干!——不过……在哪讲呢?我如今的卖身契还在楼子里,轻易脱身不得的……” “就在这里啊!——怡红翠绿。” 樱萤眨巴了眨巴眼睛,头一次脸上出现懵懂的神情。 卢小月闻弦歌而知雅意,好心地接棒解释:“最近不是青楼生意都不好做了嘛……” 樱萤下意识地点头:“对啊,因为恩科嘛,小关公公推出的项目让人眼花缭乱,简直就是乐不思蜀,谁人还只愿一头扎进青楼这种‘消金窟’呢? 但是想来很快就恢复了,毕竟皮肉生意算是最古老的交易了,不知何时起,也不知何时消……” “若是有门买卖比‘拉皮条’更赚钱呢?”关与君用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樱萤。 樱萤颇有些不可置信:真的会有比拉皮条更赚钱的买卖? “樱萤姑娘,我想的是,你既然在你们楼里的姐妹之中有号召力,不如叫上其他饱读诗书的姐妹一起开办‘辅导班’,前期的费用都是我来垫,保管叫老鸨子收‘场地费’都赚得盆满钵满……” 话都说到这个这个份上了,试试也没什么—— 樱萤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心底仅存的疑惑:“小公子,若是有人还是习惯‘躺下赚钱’呢?” “谁不想有尊严的凭本事赚钱呢?要是有机会挣出泥潭却依旧自甘下贱,那才是没得救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读过书的毕竟是少数,楼子里更多姑娘,都只是有着日渐衰老的好看皮囊罢了,她们不会教书的营生……” 过了十二点还会有两更哒,大家直接起床后就能续上再看了…… (本章完) 101 搭伙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卢小月自信地哈哈大笑:该我上场了!—— “早就想到啦!我们还有第二桩买卖……” …… 樱萤听完“卫生巾计划”,整个人被巨大的狂喜所裹挟,呆愣的不知作何反应。 她深觉若这桩买卖真能做起来,当真是稳赚不赔。同时她的心底也有太多的疑惑,比如: 眼前之人究竟是谁?会想出这般“石破天惊”的两桩生意?能做这种生意的,又有什么后台背景?而且,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做这种稳赚不赔的营生?…… 这重重疑点,像层层阴翳一般,压得樱萤眉头低敛。 她开诚布公地问:“敢问,两位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卢小月和关与君二人对视一眼,说出的话却远超于樱萤的想象之中。 “为了天下女子。”卢小月掷地有声地说道:“樱萤姑娘,女子都已经参加科举了,还很快就能做官;让‘月事带’这种东西作为商品流通,应该不过分吧?!” “就是就是”,关与君也凑了过来:“我还有‘小道消息’,听说咱们大雍朝很快便会出第一个女世子呢!——” “真的?!”樱萤感觉今天接受到的信息量委实有些爆炸。 “这是自然……”关与君笑得神秘。 “总之,樱萤姑娘,咱们同是女子,同是处于弱势的女子,咱们自己便是自己人最坚强的依靠; 我想解救姐妹们于水火,最有用的法子便是‘授人以渔’,让大家自食其力从而脱离苦海,我自己还能赚钱,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呢?!” 卢小月说的对,樱萤是聪明,但也是“人精”;纯纯为“义”的说法会让她多疑,还不如再加点“利”的成分。 “就是,姐姐妹妹站起来!——”关与君攥着拳,也帮着一起打气。 然后就换来卢小月和樱萤一齐疑惑又惊恐的眼神…… 淦……忘了自己是个男装太监了…… 但是樱萤不愧是情商达人,她立即勾起了唇冲淡了尴尬的气氛,擎起一杯茶:“在这里,樱萤只能以茶代酒敬二位了,谢谢二位选择了我!——” 卢小月和关与君也举起了茶,豪气万丈地说了句:“来,干!——” “不过既然要经商,大家那边在商言商的好……” 卢小月和关与君正色听着樱萤说话。 “卫生巾的销路,倒也不需要什么场地,而且樱萤现在已经想到了几个点子…… 但是樱萤要把话说在前头,樱萤需要自己和姐妹们先拿到一小批来‘试货’并‘试销’,确定对人体无害后,才会大批量的进购…… 同样小公子和姑娘放心,采购之时,银钱该是多少便是多少,不会短了诸位的……” 卢小月和关与君心下深觉:稳了!樱萤绝对是个能扛事儿的!—— “这个樱萤姑娘放心,你提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 同样我们也把话摊开了讲,我们做这个‘卫生巾’,也不为赚大钱,只为造福女子罢了;樱萤姑娘如何打开销路、大赚特赚那些贵妇人们的钱,我们不管; 但我们只有一个要求:我们只照‘批发价’卖给姑娘,也希望姑娘让‘卫生巾’成为一种普惠性的商品,即使穷人家的姑娘们,来月事时也有尊严,而不是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还请二位放心!——” 她们三人同时又端起了茶,异口同声:“这一杯,是为天下女子所饮的!” 三人仰头灌下后,便该说说另一件事了。 “小公子,那办‘辅导班’的事……”樱萤问。 “哦哦”,关与君擦擦嘴:“这件事倒不急,毕竟恩科刚过,下次科举考试还有段时间呢!卫生巾的事靠前。 现下的打算呢,是樱萤姑娘你先准备着一些讲算学的技巧和方法,和一些跟时事政治相关的课件,先准备起来……等到我规划好了一切,自然有姑娘你的用武之地。” 樱萤忽然有了一种归属之感。那种感觉,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仿佛永夜的海上终于寻到了一处栖身之所;她任由自己躺在上面,感受到了潮湿的地面,感受到了海浪轻拍岸边时卷起的细细白沫。 天光逐渐熹微明亮,她才发现她不是寻到了一处世俗上的“小岛”,而是骑在鲸鱼的背上,在朝着太阳的方向一路疾驰。 鲸鱼会不时从气孔中喷出润泽的水汽,缓解她被太阳炙烤的灵魂;渐渐地,鲸鱼背上的“孤魂野鬼”们越来越多,她们不住地打捞起困在网中的美丽的游鱼,漂泊于碎木板之上的孤独旅人…… 樱萤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从深潜的海底探出头来,头一次没有经过思考便露出笑意:“二位,让我们最后满饮此杯!——” 樱萤送关与君和卢小月出门时,忽然一把拉开门,门外肥硕的老鸨子没刹住,差点摔个狗啃屎。 她自己也不觉害臊,只笑得谄媚,一味地让二人以后多来。 毕竟隔着一扇门,她虽然没听明白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什么,还夹杂着各种她听不懂的名词……但是有一点她知道,那便是要用得着她的“怡红翠绿”…… 樱萤目不斜视,送卢小月和关与君来到楼下—— “对了,和二位相谈甚欢如此之久,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临走时,樱萤才想起来问客人……哦不,生意伙伴的名讳,心觉实属不该。 “在下卢小月!——”小月拱手; “我叫关与君!——”关与君笑着跟樱萤摆手说再见,便和卢小月相携离去。 “卢小月……关与君……”樱萤少见地拧着眉,嘴里嚼着这两个名字,总觉似曾相识…… 等等!——是那个二甲传胪卢小月,和传说中的小关公公关与君!…… “天哪!是是是是是他们!……”樱萤还没怎么着,一直紧随其后的老鸨子先捂着嘴,夸张地大叫起来,短粗的萝卜手指头,指着走远的两个人的背影。 樱萤说:“妈妈,可要管好你的嘴……” 102 选秀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癸卯年真是个神奇的年份,从年初到五月,几乎都没消停过,发生的大事,比往常四五年的都多。 首先是一月份的时候,一起吏部侍郎搞述职的事情混进了刺客,皇上毫发无损,说要拿关家一族点天灯……最后没点; 紧接着上了二月,太后过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寿诞,堪称真真正正的“普天同庆”,而且那次过后,大家似乎都要抢破头似的进宫; 再就是三月举办的恩科,本身对天下读书人来说便是大事,没成想居然允许女子参加,居然还真就考出个二甲女传胪来!—— 这不,刚上四月,初一那日,在京郊怀柔县丁家村,似乎是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山崩。 众人就要收拾行李四下奔逃的时候,官家出面解释,其实是要办“官办厂”的缘故,所以埋了点黑火药,听动静像山崩,其实无事…… 嗷,办“官办厂”啊,那没事了……等等,什么是“官办厂”?!—— 就在众人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道更大的消息迅速席卷了京城,国公府夏氏,要出一个女世子啦!—— 听闻夏家的嫡长子,提溜着一大堆醉仙楼的菜,一只脚刚迈了进去,听到消息直接厥了过去,美味菜肴撒了一地; 然后惹得一众叫花子上前争抢,围观的百姓们不好意思上前,只能拼命地咽口水,大家都忽略了被叫花子们淹没的前任“板上钉钉”的世子人选夏公子。 最后还是接到小道消息,赶来“祝贺”女世子的蓝小公爷拯救夏公子于水火,并委婉地说明了想要退婚的事。 这事还没完呢,夏家还没怎么样,倒是皇上先“龙颜大怒”,斥责蓝家“不懂礼数、拜高踩低”,敢下太后娘家的面子! 谈笑间,便夺了蓝小公爷的差事,替夏日森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可怜那夏日森和蓝小公爷,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当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夏家哪敢辜负皇帝的“一番苦心”?直接给夏星校敲锣打鼓,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顺便庆祝她考上进士的事; 动静要多大有多大,十分“慷慨”地表示着他们夏家对立“女世子”这件事的态度。 还没到五月,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新鲜事,果真没令大家失望:第一,恩科选拔出来的进士们,要走马上任做县官了!第二,是皇帝要选妃了!—— 这两件大事反响的热烈程度,都盖过了“大雍官办造纸厂”所产出的第一批货!—— …… 方昉垂头丧气地来找关与君时,还带来了一批自认为失败的第一批“样品”:“小关公公,微臣辜负了您的所托……这些纸太软太厚了,还不光滑,特别能吸水,不适合书写啊!……” 关与君听完眼睛都亮了:这分明就是她要的卫生纸啊! 而且雅那些凉血用的祛痔汤的思,她的第二次大姨妈,居然正好今天才来!就让她成为这些卫生纸的第一波试用吧!—— 关与君一把抢过:“很好,就这么干!接着造!——”然后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这还算好纸?!方昉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但总归相信小关公公就是了…… 他一个转身要离开大内,一不小心转身和一个小公公撞到一起。 那小公公满头大汗,看模样十分惶恐,怨不得会和他撞到一起,以至于小公公怀中抱着的纸张,散落了一地。 这才是真正的纸嘛!—— 方昉好心地蹲下和小公公一起拾着,刚捡起一张纸,就直接被吓到一个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这这这……”这就是暴殄天物浪费纸啊!—— 然后他也一并露出了和那小公公一样的表情。 两个人心有戚戚焉,互相对视一眼,捡完东西不发一言便各奔东西了。 小公公心下不住叫苦:他的同僚们都太鸡贼了!就因为他昨日的技能大赛垫底,这种苦差事便差他来做!…… 同时心底一阵无奈,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下次万万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又硬着头皮继续往乾清宫而去…… *** 小公公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却还是忍不住打量着皇上的脸色。 皇上此时正对着一本奏章发呆,奏章上的一个字都没看进去……那日母后提起选妃的事,他没什么迟疑便同意了;因为册立了一个夏星校,没人会以为她会是皇后了…… 但是他现在又后悔了,只怨自己愚不可及:没有夏星校,还有其他的他不喜欢的人啊!夏星校又不是一个范围!—— 而他真正喜欢的人呢…… 寒隐初不敢再深想下去了,他烦躁地将手中的奏章扔到地上,可是一直侍候在旁的小太监,膝盖却和奏章同时落地。 寒隐初有些奇怪:“你跪什么?奏章又不是你写的。” “皇、皇上,奴、奴才……”那小公公欲哭无泪,危机不在奏章上啊,杀机是他自己怀中抱来的烫手山芋!—— “起来吧……对了,你手里的是今年秀女呈上来的画像吧,拿来给朕看看……” 我可真是太聪明了,届时只说她们都太丑了,统统都退回去不就行了?寒隐初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一边伸手去够手边的香茗递进口中,一手接过画像一并展开…… “噗!——” 星星点点的茶水喷到了上好的宣纸之上,晕染开了还带着香味的笔墨,本来该是一幅“暴殄天物”的场景; 但因为模糊了那堪称妖魔鬼怪一般的线条,反而解救了寒隐初的双眼。 寒隐初一瞬间甚至进入了参禅的转态,这全国各地的画师都特么在月余之前作画的时候,便接收到了他现在脑海中的指令了吗? 将妙龄女子,都画成了丑八怪?!—— 这就有些诡异了吧?! 不问鬼神的寒隐初,头一次觉得有些心惊肉跳,攥住了龙椅的手柄:“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深有同感:谁看了这些画不害怕啊!真龙天子也架不住啊!…… 103 走马上任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据奴才所知,这事的源头是小关公公……” 寒隐初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小关子拟选秀的《公告》时故意做的手脚?” 单听意思,还以为皇上是想责难小关公公,那小太监直接脑袋摆得跟拨浪鼓似的: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小关公公推出的女子参加科举政策打头,不少女子都开始埋头苦读了,指望着也能像卢传胪那般;” 寒隐初越发奇怪:“可是考科举这种事,也不是是个人就能参加的吧?!——” “考科举只是个开始呢!小关公公还发过一道什么《关于鼓励民间发明创造的公告》,皇上您还记得吗?” “记得啊……”寒隐初下意识地点头:与小关子相关的事,他如何会记不清楚?—— “可不就是嘛!现在的女子们啊,是会考学的钻研考学,会种地的钻研种地,会织布的钻研织布,会做买卖的尝试去经商…… 整个大雍朝的女子,似乎从未这般地有存在感呢!甚至现在,什么账房、厨子等等,都纷纷开始招收女子了呢!” 自己的姐姐便因为会做的一手绝妙的羹汤,被醉仙楼请去了呢!再加上自己的薪俸,家里的日子从未过得这般好过…… 真得多谢小关公公呢!——小太监骄傲地挺起胸膛,与有荣焉地想着。 寒隐初更加疑惑不解了:“道理我都懂,女子们都抛头露面去赚钱了……可是美貌女子,难道不认为进宫才更是最大的捷径吗?——” 小太监顿时哑火了,因为有些东西,他不敢再说了…… 寒隐初略有不悦,还没等着“吹胡子瞪眼睛”,那小太监立马害怕地“五体投地”,如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得一清二楚: “其实还不是因为那案犯马明才的事,让所有女子都看清楚了当外室是有风险的、是没有前途的!即使娶回家做妾还得受人磋磨,何必受这鸟气呢?……” 小太监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皇上面前爆了粗口,甚至还觉得自己回答的很好。 “不对不对……肯定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寒隐初用手指轻点下巴: “话虽如此,可是给天子当妾,和给普通暴发户做妾,能一样吗?她们难道就不想搏一搏做个宠妃试试?——” 一生要强的寒隐初似乎忘了“不选妃”本身就是自己的初衷,反而在探寻真相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小太监听到天子的疑惑,恨不得埋到地里,接下来的话,他可是万万都不敢说了啊!—— 还宠妃呢,皇上好男风的事,托马明才的福,已经被传到人尽皆知。 如今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夏氏千金,经过皇上金口,成了女世子要继承家业,不就是等于皇上亲自坐实了他的性取向吗?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皇上选妃,只是迫不得已。就这,谁还敢入宫啊?!不就是把自家女孩子往火坑里推嘛!…… 所以各地报上来的画像,往年都是尽可能使银子往好看里画,如今却是截然相反! 甚至都去寺庙烧香祈愿,千万不要被皇上选中!…… 小太监不想再让皇帝接着再往下想了,他强迫自己笑成一朵菊花: “皇上,这些画像都无关紧要,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女子能有什么好看的?!不如从京中寻摸寻摸,还看得着——奴才看那张老大人的孙女很是娇俏可人啊……” 哼!什么狗屁张大人,总是看不惯他们这些阉人,上次还瞧见他从背后啐小关公公,活该他孙女一辈子守活寡!—— 寒隐初下意识地摇摇头,那些女子一个个都矫揉造作的很……罢了,反正他本来也不想选,所幸这次略过吧!明年再说!…… “快快快,还不赶紧拿走!……”寒隐初不耐烦地摆手,连那些丑东西会在他的龙案上多呆几息都不愿意。 小太监劫后余生般地抱起那些丑到“惊天地泣鬼神”的画像,就退下了。 本来想拿走烧了,忽然想到小关公公开办的那“造纸厂”回收废纸,便托人捎了出去。 *** 关与君光明正大地翘了班,躺在温暖干燥又干净的“卫生纸”上,觉得整个人无比的惬意。很快,“卫生巾”的生意便要铺开了!…… 但是紧接着又想到一个问题,卢小月很快就要走马上任,她们卫生巾生意的事,找谁来接手呢?方昉是技术大拿,不适合干这种事…… 有了!落哥哥!——他还可以给“卫生纸”打开另一种销路呢…… 不过不能现在告诉他,得等生意差不多步上正轨之后再说…… 打定了主意的关与君,让人给寒隐初传个话,降道旨意鼓励民间多种树;同时让人把第一批样品,给“怡红翠绿”的樱萤姑娘送了过去。 *** 卢小月刚从京郊考察回来,回到自家的小巷,却发现巷子口被围堵地水泄不通,她正好奇怎么回事,围在最外圈的邻居一瞧是她,直接喊了一嗓子: “卢大人回来啦!——” 很快,人群自发地就给卢小月让开一条道路,让她得以一窥里面究竟是何场景:站在她家外头的,是一队依仗。 均挑的是各个体貌匀称、身着红衣的宫人,看着她在队伍最后头,连忙亲自跑来请。 等到她进了自己天井,自个老爹和姐姐,正陪着天使在说话,那天使她也很熟悉,小鱼公公。 小鱼一瞧见卢小月,直接蹦了个马高:“卢知县唉,您可算是回来啦!——” 听到“知县”二字,小月脸上浮上一抹红云,“小鱼公公别这么说,我还没走马上任呢……” 小鱼笑眯眯地一摆手,身后的一男一女两个宫人捧着托盘走上前来:“知县大人唉,我可是奉了小关公公的命令,先给您来送的,您这‘知县’,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啦!……” 卢小月看了一眼,托盘是分别是她的七品知县官服、印绶和那封她亲自写上姓名的文书,最上面的,是一封没有加盖火漆的信。 “这……” 104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这是皇上写给您的信,路上再看,卢知县。” 皇上?!写给臣子的信?! 卢小月顿时感觉整个心尖尖都在颤抖,恨不得立马骑马上任,想看看皇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卢小月冲姐姐和父亲使了个眼色,卢秀才继续回望着卢小月,一脸茫然,反倒是姐姐,手脚麻利地就掏出好大的一块银子,就往小鱼手里塞: “这位公公,我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点银钱,还请公公拿起吃酒……” “这哪成?!——”小鱼连忙推回去,严词拒绝:“小关公公最烦这一套啦!再说了我们也不缺钱……” 那抗拒的模样,当真避如蛇蝎。但是人精如小鱼,也不能下人家传胪一家的面子…… “谁说卢知县家中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小鱼指了指笼屉上还蒸着的包子,笑得欢快:“皇上、太后都称赞过的包子,如何比不得那些阿堵物珍贵呢?” 卢秀才现在一整个就是震惊:宫里的人都如此能说会道的吗?…… 外头的人拼命往里探着头,仍旧叽叽喳喳:“快传下去,卢秀才家的包子都得到过天家的称赞呢!……” “对了”,小鱼接着说: “卢知县,这两个捧着托盘的宫人,也是小关公公特意叮嘱要陪您一起上任的呢!他们一个是医女,一个颇通些外家功夫,可以保护卢知县……” 卢娘子和卢秀才互相对视一眼,天家想得实在是太周到了!他们不能陪小月去上任,如今得知有人陪着,可是放心了大半。 卢小月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说不出任何感激的话来,只面朝着皇宫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小鱼公公,麻烦您替我谢谢小关公公……我想要,今天便启程出发……” “这是一定。卢知县,万望珍重!——” *** “你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的苦,才将这份恩科的考卷递到朕的面前。十年寒窗苦读,诸多不易;如梦一场,可是朕转眼便要你奔赴任上,与亲人分离。 选择去做县官的进士们大多出身寒微,其中固有出人头地的理想,但朕想来,你心中更多的还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抱负;这种理想信念在一复一日的温书之中,变得越发深刻。 希望朕,给了你一个,心目中再广阔不过的大展宏图的平台。” 卢小月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打开了信封,看着皇上亲手写就的书信,把手攥成拳放在唇边,不住压抑着自己低沉的抽噎之声。 “在小关子的‘开班仪式’上,他对你提了几点实操方面的要求,朕想着对你也提几点思想上的要求: 第一点,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大吏令不便,辄寝阁不行;有所击断,直行己意’;要是上级的命令不切实际就束之高阁,不去执行,不管他比你高多少级,即使是朕都不可以。 第二点,杜绝形式主义与官僚主义,不要以为深入县城便已经贴近百姓和民生,要时常走入田间地头,听听老百姓都说些什么,想些什么,不要畏惧用脚去丈量田地与溪流。朕的亲身经历告诉朕:‘千里布防,不如不防’,若是已经到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地步,爱卿的仕途,想必也已经到了尽头。 第三点,要把清官和好官融为一体,有人说好官不一定不贪银子,但清官一定图一美誉。你要记住,你一定是站在黎民百姓一方的,你饱读诗书,想来比我更懂‘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的含义,若是看不惯官场的不正风气,便身体力行地去改变它;深受酷吏的盘剥之苦,便积极有为地去让‘淋尖踢斛’等手段消失…… 大雍是朕的,却也是你们的,更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在这里,仅以此记,先祝爱卿鹏程万里,‘留取声名万古香’! 这是朕,唯独与你的‘君臣之约’!——” 卢小月看罢,直接在车上放声痛哭,嘴里只会不住的喊着“皇上、皇上……”,珍之慎之地将信放在胸口。那模样,只怕教她立时死去也甘愿…… 身为传胪的她,似乎都没有发现这份半文半白的“寄语”,应该不会出自四书五经都没有读全的大雍皇帝陛下…… *** “……这是朕,唯独与你的‘君臣之约’!——”寒隐初写完第八份的时候,“啪!——”地一下把笔扔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墨点子。 关与君在自己的小办公桌侧头,看着脸色阴沉的寒隐初,咽了咽唾沫,不无讨好地说: “圣上,没几份了,咱再加把劲!——” 寒隐初阴恻恻地转过头来: “这种活计,让你或者其他秉笔太监来代替不就行了吗?再不行的话,朕把他们召集起来开个会……你非要弄得这么神神秘秘又肉麻的嘛!——” 关与君摇了摇食指:“嗯~~~哪有皇上您亲自做来这件事‘感天动地’啊!‘士为知己者死’,您永远也不会知道士人们有多么浪漫,他们会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实现忠君体国而付出什么……” “什么叫‘浪漫’?……不对,你先告诉朕,你说朕‘永远’都不会了解这个什么‘浪漫’,意思是指朕,一辈子都不能读他们那么多的书?——” “蛤?!——”关与君满头大汗,这狗东西何时这般机灵了?…… 求生欲旺盛的关与君,下意识地扯出一个笑容:“哪里啊……小关子的意思是,圣上戎马倥偬的,理解不了他们那些腐儒们弯弯绕绕的内心想法,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这叫……”关与君转着眼珠子,拼命的找补着: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寒隐初卖弄了一句,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 “对对!小关子就是这个意思!——”关与君长舒了一口冷气,就是,寒隐初这种燕雀,怎么会知晓人家那些鸿鹄的志向…… 105 钻石?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可是……若是他们日后凑到一起,说起这件事怎么办?!——” “有‘信息差’,多半是无事的……”关与君十分自信,毕竟最后的那句“暗示”,他们应该都是不会发现寒隐初“群发”的事实的。 再说了,群发的人是他寒隐初,每个字都是他写得,关她小关公公什么事?!…… 况且看完信的人都以为自己才是这批人里寒隐初最器重的,肯定铆足了劲地“头拱地、嗷嗷叫”,这完全就是“正和博弈”嘛!对大家都好,何乐而不为呢?…… 若是有胡子,关与君定要呵呵笑着然后捋一捋,最后露出“深藏功与名”的笑容…… 又过了许久,或许只有一瞬,寒隐初咳了一声,又惊动了办公中的关与君。 关与君抬起头,不解其意地看着他: “小关子,今儿个是端午,你可有什么……想实现的事情的吗?——” 寒隐初竭力装出淡然的模样,但又恨不得咬掉舌头:自己是小关子他爹吗?还帮他实现愿望?直接赏赐不就得了嘛!—— 关与君一脸莫名其妙:这狗皇帝说什么呢?!这又不是圣诞节,更不是她的生日……不过本尊的生日是多少来着?…… “咳……朕的意思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早已超过‘将功补过’的范畴,朕总得让天下人看到,跟着朕干不能打白工不是?——” 有亿点点道理。 “嗯……”关与君当真在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我想要吃粽子、黄鳝、茶叶蛋……” 寒隐初心下暗点头:这些东西很合理…… “……还有大蒜蛋、油糕、打糕、煎堆、艾馍馍……” 寒隐初:“嗯?!——” 但看着关与君掰着指头数算的模样,似乎还远远没完…… “停停停,你的脑子里就只想吃吗?!——” “啊?!不是啊,是落哥哥说,这些端午的时候都要做给我吃的,我脑子里一时都是这些;其他别的什么想要的,倒是一点都想不出呢……” 又是这个骡子哥哥,小关子被他灌了迷魂汤不成?! 寒隐初有些不悦,东西再好吃有什么用?!隔夜不都得变成米田共?! 但是他一个当皇帝的,又不能去和个太监比…… 他最后还是虎着个脸,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喏,这东西可比什么吃的带出去耀武扬威多了吧?!” “什么呀……”关与君好奇地接过,是一个硬硬的手环,她看不到手环的材质,只看得到手环外圈被巧手的匠人缠上了绿、红、白、黑、黄五色的绳子,仔细一瞧,竟都能编成“龙舟”的模样!—— “哇!泰裤辣!~”关与君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这真的是她见过得最好看的端午五色绳呢!也是她收到的第一条!—— 虽说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端午戴五色绳,有“避灾除病、保佑安康、益寿延年”的寓意,还是她人生之中拥有的第一条五色绳,这对于她的含义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寒隐初的这个礼物,“礼轻情意重”,简直都要送到她的心坎上了! 不对!—— 关与君把那手环翻转过来,发现隐藏在穗子之下有个不大不小的装饰! 她“拨云见日”之后,对着那枚透明性极高的“鸽子蛋”张大了嘴巴:啊这这这这…… 寒隐初不无傲娇地说道:“这‘金刚石’刀砍不碎、火烧不化,比任何宝石、珠玉都要坚硬;朕想着,既然它无法打磨,索性直接镶在这手环上赐予你,显示天家‘皇恩浩荡’……” 关与君欲言又止:钻石是很硬不假,但不是不燃的,况且碳元素还是易燃的;只要用足够高的温度和氧气供应,比如使用高温火焰喷射器,钻石是可以被点燃的。 不过,一般生活用火是着不了钻石的……等等,寒隐初这是给自己送了钻石?!—— “……朕看着这块的形状颇为巧妙,活像个三角粽子,便直接镶在这五色绳缠绕的手环之上,朕是不是颇具巧思? 小关子,这‘金刚石’可也是‘石璘之玉’,号曰‘夜明’,‘以暗投水,浮而不灭’,是不是很神奇?——” 寒隐初满脸“还不快夸夸我”的表情,实际上脑中已经想好了等会关与君行“五体投地”的大礼谢恩时,自己的一百种让他起身的方式…… 虽然但是……这般心意她领了,可是关与君也不忍心寒隐初被骗: “皇上,这不是‘金刚石’,而是琉璃啊!——” “关卿不必如此客气……什么?!——”寒隐初已经酝酿好的笑意直接僵在当场,活像做成的一个假笑而精致的人偶。 如今这个人偶“僵硬”地朝她转过脑袋:“你……方才说什么?” 坏了,狗皇帝被骗了!心情很不好!—— 关与君有些后悔脱口而出,立马找补:“其实琉璃也是很贵的……” “贵什么啊?!——‘琉璃’也能‘刀砍不碎、火烧不化’吗?!也能‘以暗投水,浮而不灭’吗?! 金刚石可以砸琉璃而不损分毫,琉璃敢砸什么?还不是和瓷器一样,一碰就碎?!一点特别之处都没有……” 寒隐初烦躁地站起身来不住踱步,他第一次千挑万选地送人礼物,竟就如此败北了?!还徒留下个他被人戏耍的印象,“来人呐!把湖广布政使司……” 寒隐初刚想叫人去把那个“狗胆包天”的布政使给撸了,稍稍冷静下来又觉得: 不至于吧……布政使他没必要骗自己吧?!他呈上这个来不就是想邀功吗?难道还能是他自己太蠢,没找人鉴定就敢信口开河说这是“金刚石”?…… “小关子,你确定这不是‘金刚石’?!”寒隐初背着手,心情有点不妙。 当然。关与君有十成十的把握,她在她们那扶贫,开过玻璃厂,深谙玻璃属性,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关与君直接抄起书桌上的砚台,朝那块“金刚石”砸了过去…… “金刚石”应声而碎,底下的,只有一堆白色的渣子。 (本章完) 106 端午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在一声玻璃的碎裂之声响起之时,还有什么东西,也悄无声息地碎掉了。寒隐初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朕的脸面也碎掉了,丢脸丢到家了!—— 既如此…… “传旨!把湖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给朕……” “圣上稍安勿躁!您不觉得这其中什么关窍不太对劲吗?”关与君两指夹住下巴,又露出她那惯常思考用的表情。 是啊,他方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若是“金刚石”一碎,湖广布政使岂不立马就赚了个“欺君之罪”?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这些所谓的“金刚石”拿来一加工或者比比硬度,马上不就真相大白了? 湖广布政使真有这般狗胆包天?!—— 寒隐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圣上,湖广布政使一并呈上这些‘金刚石’,还说了些什么?”关与君问。 “倒也没什么,只说当地发现了一块品质卓越的大金刚石。他试过,放在水中好似太阳般放光,光亮可以整夜不灭…… 他特地找人护送这般珍惜宝物进京,望博得龙颜大悦…… 然后再就是说什么这是吉兆,天佑吾皇什么的……” 关与君点点头,没什么大问题,很符合常理。 从湖广布政使的角度,他没有必要不献上:这么大一坨钻石,他又砍不动,无法碎开去做装饰物;走漏了风声说他不献给皇上,京中照样要治他的罪。 况且退一万步讲,他一个大男人私自扣下这么一大坨除了“亮晶晶”再毫无用处的玩意做什么? 钻石固然珍贵,可又不像金子是硬通货,除了装饰,似乎再无其他更大的流通的价值。布政使既然已经决定呈上,又何必来个假的呢? “难道有什么大盗,路上给‘偷梁换柱’了?”刚说完这个可能性,寒隐初自己就给否了,他自己方才才说布政使是把这玩意护送上京的。 再说了,小偷偷也就偷了,还能好心地给你弄上块大小、形状、透明度差不多的琉璃替代品帮你交差?真是的…… 等等!—— 寒隐初同时和关与君开始对望,他们十分默契地在电光火石之间抓住了重点:琉璃!—— 琉璃也不是廉价之物,能短时间内弄到和挖出来金刚石差不多的琉璃,足以可见弄走这金刚石的目的绝非为了简单占有! 能第一时间得知布政使得了宝贝并准备好替代品,还在重重守卫之下瞒天过海,这绝非易事,甚至对方有可能所图甚大! 而且还有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测,堂堂一省藩台,所思所想所为好似在人眼皮子底下清晰可见,守卫里说不定就被安插了对方的人,这还不可怕吗? 若只是这位藩台的政敌倒也还罢了,若是混入了什么瓦剌的细作…… 嘶!—— 寒隐初越想,越有些忧心忡忡,眉宇之间不免又聚了些阴云;旋即又如往昔般阴恻恻的一笑:怕什么,现在他们在明,自己在暗了…… “轰隆隆!——”外间忽的狂风大作,天色都暗了下来,转瞬下起了瓢泼大雨,似乎在与殿中二人做着回应:这世间,确实有些阴谋诡计需要用一场大雨来洗刷了。 关与君喃喃:“最怕端午节水,不怕七月半鬼。这大雨可千万不要影响小麦的收成啊……” *** “小姐,快来快来!可别淋坏了!——”一个穿着颇为考究的小丫鬟,刚跟着轿辇里的千金小姐下山,就被忽然而至的大雨淋了个兜头。 偏生又没带雨具,只能折回这拜佛的寺庙,等到这阵雨过去,或者家里赶来马车来接。 好在丫鬟护得严密,这位弱柳扶风的小姐,倒没怎么淋湿,但身上还是沾了些雨水,不住打着寒颤。 樱萤瞧着那小姐面色不佳的模样,便好心把自己的披风借给了她。 那小姐苍白着脸,道了一声“多谢~”。 可是没一会,扶着那小姐去到后面厢房休息的丫鬟,酡红着脸,开始挨个问在廊下躲雨的夫人、小姐们有无多余的干净布条。 大户人家短途外出,带几条帕子或者是一身换洗衣服倒是有可能,谁会带干净的布呢?这又不是生孩子。 这里还是和尚庙,即使人家有,但姑娘家家哪能随便用男人用过的布条! 有许多人甚至都已经猜出来刚才进去休息的那位小姐,八成是忽然来月事了; 可是月事带这种东西私密不能见人,再者这可是很私人的东西,即使自己愿意借,对方肯不肯用还是个问题呢,更不敢贸然搭话了。 小丫鬟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待会小姐污了衣裙,出门的时候可如何见人是好啊!…… 每个下雨日都守在女眷众多之所的樱萤微微一笑,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便掏出手袋中的“卫生纸”,递给那急得直跺脚的小丫鬟,“我这虽不是布条,但吸水性绝对要比布条好,不嫌弃的话,尽管拿去用。” 顿时许多人的视线,都投到了樱萤的身上。她不卑不亢,将月事放在明面上说的模样,惹得在场躲雨的姑娘们阵阵惊呼。 “这……”小丫鬟接过后又犯了难,这软趴趴、摸起来糙糙的写字纸,真的有用吗?而且,会比布条干净吗?…… 樱萤又淡淡地说:“造纸是需要用石灰水煮的,所以纸是要比布干净多了的;你要是还不放心,就去给你家小姐找草木灰吧。 本姑娘现在都用这‘卫生纸’,放在月事带里用完就扔,无需清理月事带里原本的草木灰,干净方便许多。” 话已然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受下完全就是“不知好歹”了,那小丫鬟心一横,接过厚厚一沓纸,就又跑回了厢房。 周围许多夫人小姐们纷纷凑上前来问东问西,樱萤俱都笑着解答:“……从安济堂买来的,就是前段时间开的‘造纸厂’产的啊,价格很便宜……他们原本是拿来做‘清理’的草纸用的,我发现吸水性极好,便拿来塞月事带了……” 一并将剩下的纸,分给了在场诸人。 (本章完) 107 药店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好在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深藏功与名”的樱萤没有多留,下山之后,直奔安济堂。 安济堂的老板远远瞧着樱萤又来了,慌不迭地躲到药柜后面去,顺便把伙计扯到前头:“快,把这姑娘打发走!——” 伙计装模作样地捣着药臼:“哎呀,姑娘你又来了啊!今儿可不巧,我们老板可不在……” 那伙计瞅着樱萤一脸不动如山的表情,叹息一口气: “我说姑娘你犟什么啊?!你拿来的那‘卫生纸’,是不会有人买的,你说可以代替干屎橛擦屁股,可是穷人买不起、富人用不上;你说可以代替布条给伤口止血,这我承认,可我们是药铺不是医馆啊!受了外伤的客人送不到我们这的; 还有那什么……” 填充月事带的话,伙计是再三张嘴都说不出口,这,哪有女子来药铺买过月事带的嘛!—— “此言差矣,没有需求不会创造需求吗?我已经找到了一批财大气粗的买家,这笔生意,你们安济堂做不做吧……” “做做,为何不做!——”藏在后头的掌柜的,一溜烟跑了出来,满脸堆笑:有钱不赚活王八!—— “若是有人拿着‘卫生纸’上门来问,你们也不用多说,就陈述我说过的前几样功能即可,不要置客人们于尴尬的处境。”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开门做买卖,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 樱萤看这老板也不是蠢的,和老板谈好“先用后付”的事宜,说等会让人把卫生纸给老板送来,这才打道回了“怡红翠绿”。 楼子里桌上正摆着雄黄酒和一碟粽子,倒满满的都是节日的气息。 樱萤坐回主位,看着白日里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姐妹们,也不由得展露了一个笑容:“药店那边,最大的客源地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诸位战况如何?” 一个看着略有些年纪的女子说:“我这边在成衣店也还算顺利,我劝说老板若是有人去买贴身衣物所用的纯棉料子,尤其是当家主母或是女管家那般的人物,就赠一些‘卫生纸’……” “我也很顺利呢!——”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跳脱的小姑娘喊道:“我去的是脂粉铺子,在卖给年轻姑娘的络子里,塞了许多卫生纸呢!” “楼里的人呢?” “樱萤姐姐放心,我们留在楼里做生意的,都不遗余力地给客人们推荐呢!就说最近市面上很流行这个东西,让他们给家里的大婆、小妾们带一些。女人们,不就是得靠哄……” 樱萤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悲哀,她们这些人,做梦都想摆脱男人,可连摆脱男人的过程都离不开男人…… “呼……”樱萤把身子瘫倒在椅背上:“现在最难捱的时候算是过去了,找好了买家,就不愁这生意做不下去——” 樱萤又把头往前凑,伸手招了招姐妹们,大家一齐凑到前去,说着悄悄话: “只要打开了销路,主动权就掌握在咱们的手上了,利的事,大概控制在这个数……”樱萤比划了几下手指头,“得让京中大部分的女孩子用得起——” “得嘞!放心吧!——” *** 樱萤故意吊着那安济堂的老板,约莫他卖没了又过了三日,这才姗姗来迟的上门拜访。 “哎呦,财神爷,您怎么才来啊!——” 樱萤还没进门,便看见桌柜后面的老板,与前几日截然相反地,等她等得望穿秋水。她还没进门,便急急忙忙地把她扯了进去。 樱萤装作十分诧异的模样:“老板不是总躲着我嘛……” “姑娘说笑了!前几日是小老儿的不是,这厢给姑娘赔罪了!——”话音刚落,那老板倒是丝毫不勉强地给樱萤作揖。 樱萤乐得受用,这才是谈生意该有的样子嘛! …… 果真谈到“利”的时候,那老板作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樱萤姑娘啊,实不相瞒,您送来的那什么‘卫生纸’,卖得虽快,可是压根就没有几分利啊! 那东西成本低,也注定了根本不能卖得太贵;而且我和与您有言在先,要让大部分人都买得起……所以您提的那几分的事,让小老儿很是为难啊……” 这下樱萤倒是满脸诧异,直接脱口而出:“老板啊,你守着一座金山,却偏偏在哭穷?——” “小老儿想过了,樱萤姑娘所说的那几分的事,只能给到一半啊……吔?!——” 安济堂老板呆住了,她方才说什么?!而且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杀价失败。 樱萤支起一只手,将下巴搁上:“老板啊,做生意有种模式叫‘薄利多销’,如今这卫生纸正全面铺开,你若是不打开思路,很快连‘薄利多销’都做不到咯……” 老板咽了口唾沫:“那樱萤姑娘有何‘张良计’?” “你只能去赚那些有钱的贵妇人家的钱啊,如果不用点‘高端卫生纸’,如何彰显她们的身份之特殊呢?” 老板被她的声音所蛊惑,不知不觉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可卫生纸都是一样的啊……” “药材可以‘炮制’,卫生纸就不可以吗?! 你可以说某一批是经过硫磺熏蒸,十分干净无害;又有哪一批是经过当归、黄芪、川穹等对女人好的药材浸煮过的,对行经止痛大有裨益;又有哪一批是玫瑰花味的、茉莉花味的,可以遮掩异味……” 老板听完,眼中顿时闪现了居大的狂热,他一时竟忘记了男女大防,兴奋地抓着樱萤的手臂:“樱萤姑娘,您那还有多少货?小老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了……” “那我那几个点的事……” “您说多少就是多少,全依您!——” “不!我后悔了!普通卫生纸的利润我分文不取,我只要方才我说的那些‘高端卫生纸’的利润,三成!——” “啊?这……”老板张大了嘴,一开一合却半个字都吐不出,他做了这么多年药材生意,对收购药材的砍价上也颇有心得,可是他实在是摸不清眼前这个姑娘的脾性啊!…… 108 品牌溢价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看着樱萤给她带来的捷报,看得可是啧啧称奇,樱萤身上果真是带亿点点天赋的!—— 这品牌溢价玩转的叫一个“6”啊! 这不就跟现代卫生巾什么薰衣草味、花香味……网面的、棉面的……护垫和夜安裤……有异曲同工之妙嘛!—— 而且她各个行业都涉及了,什么药店、美妆店、布料店,现代社会看得见卫生巾的地方她几乎也都涵盖了!而且她还别出心裁地将卫生巾这一女人用的东西通过男人的手卖出去! 她这个分销商做的,这“以点带面,从线到片,逐步形成”的策略进行的,可是真让人叹为观止啊! 正好她这几日得了闲,去实地走访一下!—— 关与君走进安济堂,对热情贴上来的伙计说:“你们这有没有那个最近什么很火的……” “卫生纸啊!当然有啊,客官您想要什么样的?”店伙计走到货架旁,挨个从上到下指着。 关与君眯着眼睛,指着那个写着“更适合大雍女子体质”的格子问:“这是什么样的?!——” “哦哦,这个啊,送给女孩子更合适,小公子成亲了可以送给妻子,没成亲也可以给姐姐妹妹带一点的……” 那就是做“卫生巾”用途使的卫生纸了。 说完,那伙计还带上了手套,给关与君看了份样品。 刚凑到眼前,关与君就闻到一股药材的清香—— “这是,白芍?” “小公子鼻子可真灵!是白芍和玫瑰,既好闻又温补。”店伙计竖着大拇哥赞扬。 “嘿~这算什么……”关与君笑着摆摆手,“还得是你们老板有新意啊!……” “可不是呢!老板说,等过几日再出个‘小关公公版’……” “不是不是,你等会。什么叫我……‘小关公公版’?” 伙计挠着头,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关与君心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想起来了!全名是叫‘小关公公祛痔版’!就是加的药材换成约莫是薄荷那一类的吧……” 关与君:“……” 完了,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那伙计丝毫没有看出关与君的脸色,还凑上来神秘兮兮地说: “这位小公子不要不好意思啊,俗话说‘十男九痔,十女十痔’,长痔疮是人之常情嘛!我们老板还说了,这一祛痔版的卫生纸,也可以做厕纸卖,说不定就一本万利了…… 唉,小公子,您到底买不买啊?!——” 关与君在店伙计的吆喝中,呆滞地离开了现场,宛如行尸走肉般,走去了“怡红翠绿”。 在出药店门的时候,发现出门的地方还有着不算小的广告:爱他,就送他“红”“白”喜事。 这是哪个天才想的广告语?!—— *** 关与君去了“怡红翠绿”,那地方罕见的白日里都热闹如斯,姑娘们兴奋地进进出出,一个视线都吝于瞟到男人身上。 这才多久就“焕然一新”啦?!关与君也是十分惊喜,她循着上次的路线来到樱萤的房间外头,在外头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的声音。 关与君进去后,先看到的就是一面小黑板,樱萤背对着她写写画画。乍一看应该是在研究算学题。 樱萤抖了抖指头上的白色粉末,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关公公这个法子极好,都无需浪费笔墨呢……小关公公先坐,我给您泡茶去!——” 关与君瞧着她优雅的背影,单手托腮,打心眼里替樱萤她们开心:“樱萤姑娘,听说你们的‘卫生巾’生意,都做出京城去了?!” 樱萤噗嗤一笑,“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小关公公,有姐妹已经打算把生意做到其他繁华地方去呢!南直隶、洛阳、苏州……” 她下意识地皱皱眉:“我虽然不会做生意,但也知晓一开始的话,摊子还是不要铺太大的好……单就说咱们的货源,照这么个卖法,很快就会‘供不应求’了……” 樱萤转过身来:“很快不就要收麦子了吗?到时候还能有一批麦秆……” “那也不是长久之计,最适合做卫生巾的还是竹浆和木浆……不过说到小麦,端午那日的大雨,幸亏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樱萤听到这,不免也有些忧心忡忡:“是啊,可是我听闻还是有许多农民怕这会是一起大暴雨,便提前收麦子了……” 关与君望向她那不似作伪的伤心眉眼,问:“樱萤姑娘,若是你的话,你有什么法子解决这类气候灾害吗?” 樱萤苦笑一声:“小关公公实在是太抬举我了,这是老天爷才能决定的事情……况且老天爷,何曾照见过凡人的苦难呢?——” 关与君也很哀愁。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她不是没考虑过往这个方向走,但是她考察过连枷、磙以及稻床等丰收工具,还真是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况且她也不是学机械的,实在是做不到改良并精进。 “可是……倒也不是无解决之法——” 关与君抬头望向樱萤,对方继续说: “减产不可怕,‘开源’远比‘节流’更重要。如果能在预知黄河水文的条件下,可以对种植的粮食进行有计划的部署,在有限的田地里将粮食的产量拔到最高……” 关与君兴致盎然:“哦?举个例子说说看?” “樱萤记得在小时候,家里的大人总是会轮着种小麦和菽,说来也是有趣,种完菽的第二年,那些小麦总是长得又高又壮,还没有虫子咬……” 嗯……轮作,在理。 菽就是大豆,可以起到固氮和改善土壤和作用,而小麦恰恰需要氮素和土壤有机质…… “可是樱萤,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呢?” “嗯?” “你说的法子是‘轮作’,而不是‘套种’,作物的总产量照样是没有上来的;况且小麦和菽,都不是吃水的粮食,受不住洪涝的……” 两人又陷入了恍如死寂一般的沉默当中,难道凡人在老天爷的脚底,真得无能为力? 关与君“嚯——”地一下站起:“别灰心嘛,樱萤姑娘,‘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我关与君从来没有轻言放弃过!——”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这句话其实是魔改过的,少了一个“奋”字,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百度一下。 109 苞谷、地蛋与地瓜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满腹心事的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寒隐初的脸拉得比驴还长,就这么坐在龙案后头。 关与君还被他吓了一大跳。 但是她可没工夫管谁又触到了皇帝陛下的逆鳞,她要进行一场豪赌!—— “皇上,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我想去个地方……” 还是冷着一张死人脸:“说说看,允不允在朕。” “我想去‘鸡笼’。” 在明初时,当商船横渡台湾海峡,常以湾湾北部高山做标记来辨别方向,就是因为地势像“鸡笼”,所以那时候也管湾湾叫“鸡笼”。 关与君甚至严重怀疑,“基隆”就是这么来的。 寒隐初霎时扭过头来,将关与君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皮笑肉不笑地问了句: “你不是才从那出来的吗?怎么,你个太监去青楼还上瘾?再说了,你关与君不是拿天下女子当你的同类吗?处处帮衬着,为什么又忽然用那么难听的词来形容人家了?!” “蛤?!”什么跟什么呀…… 关与君捋了捋头绪:“圣上以为我说的‘鸡笼’,是指青楼?” “不是吗?” “不是啊……不是,圣上你跟踪我去青楼?!”关与君满脸不可置信,一副十足受伤的模样。 寒隐初别过脸去,不愿意直视关与君那浅淡到似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睛,硬着嘴回应: “不是朕,是朝中有人告你的刁状,说朕宠幸你过甚;如今你还光明正大地去逛楼子,能不让人怀疑你的为人和用心吗?” 寒隐初想象中的关与君“大为恼怒”一面不仅没出现,小关子甚至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说实话也做够这‘出头的椽子’了,所以想跟圣上来求去‘鸡笼’……” 寒隐初揣着手,不怀好意地说:“怎么,现在可是觉得‘骑虎难下’了?想跑去养鸡了?……” 可是他的心下等得无比焦灼,只要小关子的一句话,他立马就能帮他出头……他也不在乎他这几日总是去青楼到底干嘛了,只要不是去象姑馆就行…… 关与君是没长嘴吗?!怎么还不求朕?!真是急死人了…… 可是老家八闽的小鱼,似乎是听出了一些门道: “皇上,小关公公所说的‘鸡笼’,会不会是和八闽隔海相望的‘东番’啊?……” “切~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他好端端地去‘东番’做什么?……”寒隐初刚甩了甩袖子怼了小鱼一顿,发现关与君倒是安静的过分。 寒隐初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番:“你有病啊!去‘东番’做什么?!——” 关与君略略退后一步,害怕皇帝陛下修长的手指头戳到自己的眼珠上……因为她想赌啊!—— 玉米、土豆、甘薯,这原产美洲的高产粮食作物“三巨头”,之所以能够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就是因为它们有产量高、对土肥水要求低、对气候适应性强、受病虫害影响小、便于储藏的等等优点啊! 不仅如此,玉米芯,土豆、甘薯的茎蔓等也可以作饲料,发展畜牧业。 就比如说她和樱萤讨论过的“套种”问题,小麦不可以,但是玉米可以啊!玉米可以套种红薯、大豆和生姜,既不会互争营养,还能提高土地产出,就差她把玉米带回来了啊!—— 所以她说这是一场豪赌,地理大发现已经开始,她丝毫不怀疑现在的欧洲,说不定已经有了美洲作物的痕迹,但是究竟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谁也说不好。 所以她想去台湾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提前发现马铃薯的存在…… 其实她也考虑去一下带来了“红薯”的菲律宾,但是现在的吕宋,说不定就在平行时空之下的马尼拉、锡金和莱特等国的混战之中,有命去,不见得有命回。 来一场“郑和下西洋”成本太高,她也没这个胆子就直奔美洲大陆去了,所以台湾,明显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朕不允。”寒隐初冷冷的话语,直接击碎了关与君雀跃的心情。 “为什么啊圣上……”关与君瘪着一张嘴,听声音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为人奴婢便要有为人奴婢的本分,你个当奴才的,天天想着往外跑,不想想怎么伺候好主子,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太过分了些许? 再说了,你去‘东番’做什么,还没说清原委呢!——” 谁给你个泥腿子打工了?!咱家分明是给天下人打工的好不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不晓得啊?!…… 啊呸!——什么咱家,差点被这狗东西绕进去…… 关与君心里憋了再多的吐槽,可也一个大字都不敢蹦出,只能对这狗皇帝顺着毛捋: “圣上啊,其实不瞒您说,自从‘隋兵劫之而不服’的琉球国率先在咱大雍的招抚之后前来朝贡后,俨然成了最受厚待的藩国啊! 这些年仗着大雍的庇护,琉球国在海上转贸的小日子过的可是风生水起啊!都敢自称‘万国津梁’;就这样,那‘蛮夷无礼’的倭子国岂会善罢甘休?……” 极具战略思维的寒隐初反应很快:“你的意思是,倭子国会对琉球国下手,进而坐船南下,将爪牙再伸向东番?所以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 虽然有些“未卜先知”了,听起来十分扯淡,但也总比说,要去带回“优质种子”来可信度高一丢丢…… “哈哈哈!小关子,你莫不是还想再说,等到倭人踏上东番的土地之后,便又要打起大雍的主意了吧?!” 寒隐初揣着手,好整以暇地瞧着关与君,似是表达对关与君总是算无遗策如今却说出这般可笑之言所产生的反差表示好奇。 就连小鱼这次都不是无条件支持关与君了,他用眼神表示:小关公公,你这次扯大发了…… 再说了,等到倭子国真的对琉球国发起进攻,您再说东番的事也不迟啊…… 民族情绪作祟的关与君瞬间火就上来了:“你们不信倭子国野心勃勃?” 110 醉翁之意不在酒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倭子国,最是反复无常之国。其人,甚卑贱,不知世上有恩谊,只一味慑于武威……所以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就对了……” “你这都是从哪听的?怎么又扯到倭国上去了?你对他们的敌意倒是挺大的……” 关与君颇有些讪讪,闭口不言:那是你们还不知晓他们的本性是如何呢!—— “好了好了”,寒隐初不耐烦地挥挥手:“别扯这些没用的了,总之去东番的事,朕不允;朕看你最近真是闲得没事干了吧?!若是太闲,帮朕看奏章,这几日就别往外跑了……” 喜提“禁足令”的关与君,瞬间就跟脱了水的小白菜似的,满脸的生无可恋。 寒隐初张口,却又欲言又止。他摩挲了摩挲手指,试探性的来了一句:“金刚石那事,朕想着若是有必要,亲自去跑一趟湖广,可以让你随侍左右……” “真的?!”关与君喜出望外,顺道能去广西也行啊,说不定就能找着苞谷了呢…… “不过圣上,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派锦衣卫去看看也无不可;您真的……要亲自去吗?——”关与君问。 寒隐初背着手抿着唇,不言语。 他指了指角落的一个小箱子,小鱼眼疾手快地把箱子搬到关与君的桌子上。 如此,关与君也正色起来,拿起来逐一浏览着。 越往下看,她的眉头皱得越紧…… 原来湖广的猫腻,早不是一点半点了: 布政使一则是掌管一省的人事大权并负责约束和管辖下属府、州、县官员,二来管理本省的财赋,第三就是组织官员的提调考试及选拔; 这不就是现代的一省之长?还顺带一肩挑着人事和财政,并代表一省向以督抚为代表和以吏部为代表的朝廷直接负责。 可是这样一省之首的行政长官,自开国时就由两湖之地的本土大族之人担任;近些年起,天家也在有意地改变这一局面,着意派手下心腹去到湖广,可治效看起来是“微乎其微”…… “之前皇爷爷都是采取‘特旨除授、廷臣推荐’的方式选任湖广布政使,但无一例外都选了一个又一个地头蛇出来;朕这次用吏部考题的方式选任,你也看到了,新任布政使上任不过月余,就出了这等事件……” 还差点就被离间成功了。关与君心下补了一句。 “按察使以及地方上的提督、总兵,难道不能对这个‘布政使’形成掣肘不成?” “呵呵”,寒隐初一声没有感情的冷笑,整个乾清宫瞬间如坠冰窖: “管刑名的想掣肘管财税的?那些提督、总兵手底下的兵丁,还指着下面的各级府、州、县的纳粮来吃饭呢!你说究竟是谁来掣肘谁?—— ‘湖广熟而天下足’,这些年也算风调雨顺,可湖广上缴的纳粮却一年比一年少,总有那么多的理由;偶尔派出巡抚前去巡视,倒尽然都是一派‘天下太平’的景象,跟打发叫花子似的,当年的粮食还能多运些回来……” 可也总不能就跟挤牙膏似的吧!挤一点出一点! 关与君明了,湖广兹事体大,绝非换个布政使就能解决的事情,况且现在这个布政使,还不知晓能当多久呢…… 现在来看,朝中还真没有可担当此大任者,她和寒隐初的湖广之行,势在必行!—— ***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黄宝一声唱罢,在百官队伍中的一些人,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寒隐初心下有一些烦躁:“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奏禀之前还得先商量商量的吗?” 最后,还是由里面最为年长的张大人出来发言,毕竟他是老资历了,皇上即使想罚他,都得先掂量掂量他这把老骨头…… “皇上,微臣们其实心里一直颇有微词,当下实在是不吐不快了……”那张老大人颤颤巍巍地出列,嗓子活像个老旧的风箱在吱嘎作响。 寒隐初略有不虞,派这么个人出来是打算埋汰谁?况且他这么罗里吧嗦的模样?几时才能说得完?不对啊,那日去醉仙楼,他可是看着张卿一溜小跑,上楼梯也不大喘气,瞧着康健得很呢!…… “皇上,微臣们对恩科考试所出题目都颇有微词,考进士和明经也就算了,明算叫什么事嘛!自从李唐之后,哪有科举考试再考算学的呢? 当时遴选户部侍郎的时候也就罢了,出了道算学题,那毕竟是小范围的;如今恩科也这般兴师动众,岂不是要在全天下鼓励学算学而非四书五经?……” 张大人越说越兴奋,他们这就是在“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算学、恩科的背后不都是直指小关公公吗?只要起好这个头,等会定要数算那关与君桩桩重罪!—— 和皇上不清不楚又怎样?这可是在朝堂之上!他们人多势众,大多数人都说算学无用,皇上若还是执意要袒护那关与君,便就是在欲盖弥彰! 届时全天下都会知道那小关公公,不过就是个会“狐媚惑主”的玩意…… 寒隐初抬手止住了张大人的话头,随手抽出一本奏章,让黄宝公公接着念: “近日,微臣奉差至潮阳一县,遂发现廪无粒米,仓无遗谷……盖每年须征一万一千余石米粮,用以配给守卫海门、达濠、潮阳、惠来、潮州等地之五营兵马食用。 乃由邻县紧急调运三千石官粮,以暂应其急。 惟募集船只转运,需上水下滩,往返二十余日,军士焉能待之乎?同时,雇佣船只和运费之开销又从何处来?且到时粮归还亦不易,一来一往之花费颇高,实非长久之计。 自前三年,潮阳已连续三年未能征集齐米粮,臣思陛下可将潮阳一县之征收份额减半,分担于邻近之县,则事势或得缓和……” “张爱卿应该尚未老眼昏花,听明白否?”寒隐初笑着问。 这就算是没听明白也不能承认啊!——张老大人挺着胸膛,颇为骄傲地点点头。 古代布政司相当现在什么官职_按察使_清朝_地方() 部分史料来自于↑ 111 一万一千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这是前几日分到任上的进士发来的奏章。既然听明白了,那朕便来问问张爱卿了……” 张老大人提溜着眼珠子转了几圈,不就是哭穷嘛,没甚么大问题,问就是了。 “张爱卿可了解潮阳县吗?” 张老大人摸着胡子:“老臣的记忆好在还不曾衰退:潮阳县地处岭东,物产丰饶,良田连绵二百余里,是潮州有名的‘产米大县’……” “很好”,寒隐初打断了他:“两广地带稻米一年两到三熟,一亩良田年产一石都绰绰有余,如今一个坐拥良田‘连绵二百余里’的潮阳县,一年连一万一千石米粮都征不起来?” 那张老大人还是梗着脖子:“皇上,您说的这些数字会不会过于武断?关于潮阳县的记录都是书上所有,毕竟谁也没见过是否真的是‘良田连绵二百余里’…… 况且潮阳县不是连续三年都没征满一万一千石吗?这不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寒隐初摆摆手,上次通过“遴选”上位的户部侍郎上前回话: “张大人,我朝共有一千一百七十余个县,再加上我朝的国土面积,折算一下一县的土地面积控制在七万五千亩左右,而这要除去县城、居民住宅、高山以及河流等的面积…… 而潮阳县既然是出了名的产量大县,那一定是地势平坦、水热丰厚的,别说区区一万一千余石了,征缴粮食后,百姓的日子都可以过得十分富余……” 张大人开始有点慌了,他这才感觉他一步步落入了小皇帝的陷阱当中!本来是他们打算将少不更事的小皇帝悄悄逼到死角,没成想倒直接被他给反向围捕了!—— 而关与君会给这事儿下个结论,叫“狼被围歼”。 张老大人一党的看着势头不好,立马有人上来解围:“皇上,户部侍郎他终归是年纪轻,将诸多事情都看得太轻松了…… 潮阳县不仅是有名的产量大县,更是有名的‘产才大县’啊!那里世家云集,各类少年英才层出不穷,素有‘海滨孔孟之乡’的美誉,而官绅们,都是不用纳粮的……” “对啊皇上!举人、贡生、文武生员、监生们,他们考功名是为了什么,应该也有不用纳粮和当差的成分在吧?!——”张老大人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脑子和声音一样,又开始活泛起来。 寒隐初笑得更开怀了,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他没有说话,继续摆手,户部侍郎无视了两位老大人对自己的冷嘲热讽,继续说道:“根据《大雍会典卷十九户口一》中,我朝现有人口约莫有一千零六十五万两千八百七十户,即六千零五十四万五千八百一十二人; 潮阳县是大县,人口绝不会少于六万,约莫会直逼十万人;可即使是十万人之多的县城,根据登记在册的七八百人的乡绅、举人、贡生、文武生员和一千三四百人的监生,委实也称得上是‘触目惊心’了……” 寒隐初掐着手指头:“唔……这么算的话,连一万一千石粮食都征集不起来,也确实是合理了……哦,对了张爱卿,多少人里才能产一个秀才来着?” “……”张老大人的冷汗蹭蹭只下:合理什么?!皇上完全就是在用算学打他们的脸啊!—— 每年只能产生一千余个秀才,根据刚才那户部侍郎报的人人口数,平均四十六万人才能出一个秀才啊!他们潮阳县是,是捅了秀才窝吗?…… “张爱卿怎么不说话了?朕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小皇帝这才看出有几分生气来了,走到一旁的带刀侍卫处,一下一下状似无聊的抽出刀来玩,实则每次寒刃反射出来的冷光,都会恰到好处地映照到他的眼睛上。 张老大人实在是受不住这明晃晃的威胁,十分瓷实地跪倒在地,膝盖和金砖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竭力忍住膝盖的疼痛,龇牙咧嘴地说:“皇、皇上……什么‘登记在册’,那潮阳县的什么秀才、举人的数量完完全全就是在造假,若他们潮阳县真有这么‘人才辈出’,今年的进士们,合该有一半都是他们县的人才对…… 可是当科进士们,别说是潮阳县了,就是两广地区的,都少得可怜……” 张老大人跪在地上的时候甚至在想,当初小关公公关与君不就是通过回答皇上的一道算术题发的家?从此鱼跃龙门了;不知他是否也可以…… “啪!——”寒隐初面无表情地扔到他面前的一本名册,打破了张老大人的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潮阳县所有登记在册的两千多人的乡绅、举人和监生们,还不包括官吏,都是那新上任的潮阳县知县一并呈上来的。 张老大人这才明白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潮阳知县是有多么刁滑!—— 他身为知县,明明再清楚不过土豪士绅强占良田和当地捐钱纳粮来买功名的现状,可是却是只字不提; 还借他们的口说出“世家云集”四个字,再附上一本“辉煌”的名册,他的“不说”可是比“说”还要厉害!—— 还借“营军吃不上米粮”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为潮阳县求“减粮”一半的旨意,他分明就是在“声东击西、以退为进”啊! 只等在当地知州、知府的眼皮子底下把奏章递出去,然后换回皇帝的一道“严查、严办、严治”的圣旨!说不定皇帝心情一好,尚方宝剑都给了他呢! 好让他手握权柄和圣意,与地头蛇对着,大刀阔斧、无后顾之忧地干…… 真不愧是关与君那阉人出的题选出来的人啊,性格都是别无二致的鸡贼,一道奏章里都藏了八百个心眼子:虽然头铁但却不硬刚,悄悄地找着最大的外援…… “所以其实大家心里都门清的很,问题根本就不是不能产一万一千石,而是连一万一千石都收不起来!” 112 废话文学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寒隐初的诘问振聋发聩,朝堂之上诸位,无不羞愧地垂下脑袋。 “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地方,现在张爱卿可还觉得算学无用?朝中还有谁觉得,算学无用?!——” 最后一声,气势赫然,雄浑的男子之音犹自绕梁,将地上跪着的张大人压得脊背恨不能更弯,张大人一党诸人,更是无人再敢应声…… 寒隐初龙袍一扬,步步携带着雷霆之势走回王座,双手支在膝上,远远瞧着,倒极似圣祖皇帝那般的模样,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觉亲和的摸不着头脑: “不过张爱卿毕竟人老了,接受不了新鲜事物,觉得算学无用也是人之常情,不能对老人家太过严苛……” 张大人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不是寒隐初在嘲讽,而是感觉到浓浓的后怕—— “既然张爱卿不善算学,那也无碍,那咱们就来说点张爱卿擅长的。张爱卿也曾在国子监和礼部呆过吧……” 张老大人呆滞地跪在地上点点头,前面不管是如何劫难,他都感觉自己逃不过了…… “既然咱们的张爱卿是这般于算学的对立面——文学上造诣颇深,是如何写得出这种文章的呢?” 寒隐初浅笑着,就将手上的一篇文章找人扔到张老大人的面前,让他自己念。 “这是朕那日让你以大理寺的角度,写一篇《关于分析臣民缘何违背律法的报告》,你就给朕交上来这种东西? 里面只有今年数据的简单堆砌,没有和去年以及建国初的对比,也没有案例分析,更没有各类刑名之间的横向对比;若是朕想自己去看数字,为何不自己去翻卷宗? 还有你的建议和日后的工作思路方法,你给朕念,不能朕一个人污了耳朵……” “皇、皇上……微臣再也不敢了……”张老大人已经许久没有行过这般大礼,伏在地上像个刚刚出生般的婴儿一样蜷缩着,尽量减小着存在感。 “念!” “……微、微臣建议官府加强律法宣传教育,提高臣民素养: 引导臣民们树立正确的儒家向善观念,增强为人的道德修养和律法意识,在臣民当中更快的普及“明刑弼教”的观念,让臣民“不敢违、不想违”; 第二点加强防范措施,遏制犯罪发生: 衙役、兵丁加强值守,增加轮班,设立巡逻和治安防范制度,有效打击违法犯罪; 第三点在加强监管: 不仅要求对牢狱之中的罪犯严加看管,对其出狱之后更要严格监视以防其再次犯罪,包含但不限于对所有犯罪行为进行严格的惩罚和更好地监视罪犯活动……” 就连黄宝都听得眉头直皱:他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吗?况且“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明明是最下策好不好? 他都知道“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和“赌近盗,奸近杀”的原理,那张老大人,完全就是在本末倒置…… 他掌管了这么多年的老刑狱,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别说寒隐初不信,就连黄宝,也是嗤之以鼻。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姓张的老头子就是故意的,他存心和皇上过不去呢!—— 用一份算不上错但也绝称不上对的《报告》,来搪塞当今圣上…… “唉……”寒隐初露出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张爱卿,朕如今才明白你的苦心! 小关子确确实实是教了‘材料分析’该怎么写的,没想到你虽然‘才不配位’、领会不到,却依旧费尽心思地套上这格式来让朕‘展颜一笑’,这也算是你‘告老还乡’之前做的一件‘好事’了……” 黄宝差点笑出声来,皇上这“阴阳怪气”,真的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皇、皇上……”张老大人错愕地抬起身子,颇有些不知所措。不就是一封《报告》没写好,他便要“被迫致仕”了?!这不公平!—— 没等张老大人“皇上”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寒隐初的耐心却似耗尽: “行了别装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朕说‘告老还乡’是给你体面,不给面子直接教你‘发回原籍’;在位置上无所作为就不算渎职了吗?想着闭着眼睛就把饷银领了,天下哪有这般的好事?—— 监察御史也给朕听好了!有‘懒政、庸政、怠政、不作为’的,也给朕一并弹劾!你们不想好好当官,有的是人想当好官呢!” 此言一出,举室哗然。有的人仿佛大难临头,有的人却仿佛感觉苦日子熬到了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劲地磕头谢恩,和一旁麻麻木木、如临大敌的同僚形成鲜明对比。 张老大人始终觉得自己没有错,甚至还想拼死一搏: “皇上,您怎么贬谪老臣,臣都认了!可是您不觉得您过分宠信奸佞了吗?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亡国之兆啊……” 寒隐初本来都已经打算甩袖走人,忽然听到一句“奸佞”,眉宇下意识地一皱,转过半个身子,半边脸沉在阴影当中,声音也仿佛来自幽冥: “小关子所作的一切,哪一项不是事关国计民生?” 那张老头仍旧不知死活,“皇上若说没有那便没有好了;可是小关公公私德有亏,这难道不是奸臣之相?” “什么私德?!” “他总是往青楼里跑!” “大雍朝有哪条法律规定,不允许太监上青楼的?!”寒隐初此言一出,真是满堂皆静。 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张老头又说不出话来了……“不过……”寒隐初笑眯眯心情大好地接茬: “大雍朝法律没说不许太监逛窑子,可是明令禁止朝廷命官狎妓啊,得亏张爱卿……哦不,张老人家提醒朕,朕可得好好回去问问小关子去青楼的时候看见谁了……” “天哪,老张我让你害惨了!——” “就是嘛,老张你多什么嘴啊,是想拉着所有人都一起下水吗?……” 前任大理寺卿张大人似乎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上朝之前明明是志得意满的;如何现在到了没有功名且孤家寡人的地步呢?…… 113 柳毅传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把酒临风岳阳楼水天一色间,湘妃竹上斑阑干~龙女泪珠涟托信悔姻缘,戏台上正唱柳毅传~戏台上正唱柳毅……” 寒隐初眨巴了眨巴睡朦胧的眼睛,透过狭窄的船舱,看向外间甲板上那个正唱歌的背影。 关与君背对着他,似乎在围着炉子煮着什么东西,邈邈的白气四散开来,悄悄与不知是天河还是碧波的洞庭美景融合在一起。 他们这一路南下,他也见识到了“白银盘里一青螺”、“君山一点凝烟”,和知晓了什么才称得上是“星辰垂影”; 但是对于自小便称得上是在战火、流离和马背上长大的寒隐初来说,这种场景显得太过美妙与缥缈……甚至对他来说,美好得都不似他能想象出来的人间之景。 但是若这美景都为关与君所衬,都成了他人、炉、炊烟的陪衬,寒隐初才隐隐感受到一丝真实,才觉察到所谓的“洞庭美景”,是这般真实可感起来…… “你唱什么呢?”寒隐初刚刚睡醒,声音还带了丝低沉的沙哑。 “哎呀,圣……主子,那你醒了啊?!”关与君兴奋地走到寒隐初的身前,帮他扶起半个身子:“主子自上船起便身子一直不适,如今快要登岸,可是好点了?” 寒隐初甩甩昏胀的脑袋:“一般吧……给我倒点水……” 关与君离开了他的视线,很快便又折了回来,她去取了一只木勺子和一只粗瓷碗,帮寒隐初舀了些炉子上炖煮的东西。 粗糙还缺角的瓷碗上飘着浓稠鲜白的鱼汤,那股子鲜到极致的气味直往人的鼻腔里钻,上面略微泛起的几点油花衬得那切成细碎末子般的葱叶越发绽绿,勾的人食指大动。 方才关与君就偷偷尝了口,若非被烫到,说不定就被鲜到直接吞了舌头。 寒隐初瞧着那碗边,将头转到另一边,无声地表达了他的抗拒之情。 关与君看着他不舒服的份上,循循善诱:“主子,你多多少少吃一点吧,你自坐船后一日最多只吃一顿,看着日渐消瘦了呢; 这鲫鱼汤可是我费了好大工夫才熬好的,鲜香无比,喝了绝对不会恶心的……” 寒隐初的耳朵略动了动,“真的?!——” 关与君呲着八颗大牙,不住地上下点头。 “那我也不要喝,去给我倒点水来。”寒隐初在船舱的黑暗之中,略略勾了勾唇角,等小关子再求一遍,自己就喝…… “……” 关与君的笑意僵在了嘴角。玛德,狗东西晕船老不好,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啦!—— 关与君也不和寒隐初硬刚,把浓浓的一碗、碗底还满是碎鲫鱼肉的鱼汤搁在脚边,自己去拿了一个新的粗瓷碗,跪在船沿边上,当着寒隐初的面,就舀起一碗湖水。 寒隐初看着递到自己唇边的碗,看着碗中那碧绿的藻荇、微小到几乎透明的漂动虫卵以及还在上下起伏的尘垢,都没有心思去追究关与君的“大不敬”之罪。 他只把视线投到脚边那只装鱼汤的碗中。 关与君立马屁颠屁颠地端起鱼汤,“我就知道主子您还是会选择这鱼汤的……” 寒隐初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看他半天只张着嘴却不动手,关与君这才后知后觉地拿起勺子,一点点往寒隐初嘴里塞。直到她看见寒隐初漆黑的眸子一点点亮了起来,宛如月升东方。 他这两天因为吐酸水而略微凹陷的面颊,因为咀嚼的动作而略微饱满充盈些许,关与君有种看着自家猫主子进食般的满足之感。 关与君强忍着撸一把寒隐初的冲动,心情大好地跟他说着话: “《柳毅传》是唐代高宗年间的一本传奇,讲了一个落第书生柳毅,偶然得遇龙女。龙女便将她被丈夫和公婆虐待的事情说于他听,请求柳毅捎书信给她的父亲洞庭君。‘洞庭’就是咱们现下所处的这个‘洞庭’啦……” “哼……”即使是嚼着鱼肉,寒隐初也丝毫不愿慢一步地表示不屑,他嘴里满是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 “接下来……莫不是那柳毅真的将书信带到,然后洞庭君带着虾兵蟹将女婿大卸八块,最后将龙女许给柳毅的故事?” 关与君张大了嘴:“这您都知道?——” “原来这种落第秀才写的话本子,从唐朝时就开始了……”还越发没有新意。 寒隐初不屑地撇撇嘴,唐朝时的落第秀才还敢肖想龙女,如今的却只敢肖想大户人家的千金指望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主子,我都规划好啦!咱们下船之后就去岳阳楼,去吃顿洞庭银鱼;明日的话可以去看看屈子庙,买点平江香干……” “腹中有食身上暖”的寒隐初恢复了些许精气神,倒也不像个死狗一般的躺着了,只一味恢复成了他那般懒洋洋的模样斜侧着: “我说湖广那么大,你为什么偏生想挑岳阳呢,原来是肚子里早就有谱了吧?!吃得、玩得可是哪哪不落,来‘暗访’,只是顺便的吧?……” “您这话说的可有失偏颇,岳阳府不大不小,往东离湖广中枢的武昌府不远,往西离着就藩的亲王倒也近;届时咱们不管是走水路离开还是去搬救兵,时间上都来得及……” 这话说得寒隐初可是不乐意了:“你就这么肯定咱俩一定会跟个丧家之犬似的夹着尾巴逃窜?——” 关与君摸着鼻子:还真不是我想这么假设的,人家《康熙微服私访记》里就是这么演的…… “小关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国之王来巡视国土,即使身侧无半幅銮驾,为人臣子的也会为君王气势所慑……” 寒隐初略有心烦,倒也不是他真的想说这些只能唬唬三岁小儿的话; 只是他自比那可以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即使乱臣贼子真的想犯上作乱,他也有自信可以带着关与君那“刘阿斗”完全脱困…… (本章完) 114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噗嗤!——”关与君没有忍住,捂住嘴笑出声来。 寒隐初寒凉的视线扫到了关与君:“你笑什么?怎么,你不信洞庭此处的这‘玉界琼田三万顷’,都尽数掌握在我的这‘一叶扁舟’之中?” 可惜了,关与君看过眼前之人恨不得连胆汁都吐出来的小可怜模样,这幅模样自然是吓不到她。 “我信我信……”关与君的回话中全是搪塞敷衍。 寒隐初刚想坐直身子教教关与君如何做“奴才”,关与君逐渐收敛起笑意: “主子,洞庭湖是您的,天下万民也是您的;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也是洞庭湖的,也是天下万民的啊……” 那点子似玩笑似认真的话语,就这样消失在了漆黑的船坞之中,寒隐初无意识地抠紧了按住地板的手。 几乎都要隐成一线的水天交合处,隐隐地泛起一抹鱼肚白,将远处的水面映到金光粼粼;紧接着一轮颜色血红的旭日一点点地升起,将湖面也改变了颜色,宛如血水。 这般恢弘壮丽场景,寒隐初竟感觉出了宛如柔美少女般的洞庭,产下太阳这等赤子的血腥原始的成分在里头,他感觉这才是他想要见到的洞庭美景: 热烈的、灼人的、不可逼视的…… 船舱之中也一点点地明晰起来,寒隐初没有看关与君,却也能在心底清晰地描述出的他清浅的眉眼、并不锐利却总是含笑的唇峰…… 就像是母后说过,掷铜板不能真正地决定选择上、下面,而是在抛起的瞬间,心底就有了答案。 小关子话音刚落,他就有了答案:天下万民是他寒隐初的,关与君自然也是;他寒隐初更是天下万民的,可他却更想只是关与君的…… 寒隐初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断袖他也认了!—— 他直起身子,将自己和关与君靠得极近,攥住他的胳膊不允许他有半丝逃离的机会:“关与君,其实我……” “主子,您瞧那是什么?!——” “怎么了?”寒隐初下意识地将关与君扯到自己身后,顺着关与君的视线看去,后者正指着炉子旁的一堆鱼内脏。 寒隐初站起身来,走到炉子旁:悬着的小炉子已经停止“咕噜咕噜”地冒泡,炉汤最上头结了一层厚实的汤膜,泛着腻腻的光; 下头的炭火早已熄灭,在船舫正前头的那轮旭日映照下,那点子微光恍如霜后草。 不远处就摞着关与君掏出的鱼内脏,只是好似被人挪动了似的,几只苍蝇围着鱼肠、鱼鳔、鱼鳞等物不住打转。 寒隐初看着那大的异常的鱼鳔,眉头都没皱直接蹲了下去,用手指夹起了那大的过分的鱼鳔。紧接着手指宛如利剑,够出了明显被塞进东西的鱼鳔中物。 寒隐初不顾沾了满手的鱼腥,抽出那截子已经全是粘液的破布展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黑字:陈、胜、王。 寒隐初:“……” “哈哈哈哈哈!主子你好好骗啊……” 关与君在他身后,笑得几乎直不起身子,她用一只手扶住船壁,以此来撑住差点滚到舱板上的身子;另一只手不住地按摩肚皮,以防笑出腹肌。 寒隐初强忍住把关与君踢下水的冲动,磨了磨后槽牙:“关与君,你可真是会老虎头上拔毛,跟我开这种玩笑……” 关与君咽了咽唾沫:陈胜都作古多久了,当皇帝的果真多疑且小心眼…… 她温软地讨好似的笑笑:“主子方才想与我说什么呢?” 寒隐初闭上眼睛,努力想寻回方才的感觉:“……小关子,我思来想去,觉得你这名字取的着实有趣;我也想‘与君’锦绣河山,共话……” “是‘予君’,不是‘与君’。” 深受“言语理解与表达”和写材料检查错别字荼毒的关与君,下意识地纠正寒隐初。 “什么?!——”寒隐初怔怔地发问,宛如一个刚开始认字的孩子,“你的‘与’不就是‘给与’的‘与’吗?” “是啊,可是结合主子方才的语境,用的应该是‘给予(ji)’的‘予’,而不是‘给(gei)与’的‘与’……” 寒隐初:我裂开了. JPG 小关子说的还是人话吗?怎么想和他沟通就这么难?…… 关与君也觉得似乎确实是有点为难人形泥腿子寒隐初了,现代考公的那些题分明就是变态嘛! 给(ji)予:送给,献给。例句:老师给予了我很多知识。给予是快乐的。 给(gei)与:供给,供应,支给。例句:伤口是别人给与的耻辱,自己坚持的幻觉。 要她关与君说,她觉得没甚区别。 算了,说点好理解的~ 关与君想了想,说:“主子,小关子的‘与君’是‘与君同舟渡,达岸各自归’的‘与’,不是……” “我知道。”寒隐初敛着眉目,冷冷地打断了她,又接着说: “那又如何?你的‘与’,就不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与’了吗?——” “额,是啊……”关与君在日光的照射下,终于无所遁形。 她笼罩在寒隐初高大的身形之下,身后就是江豚不时露出灰色脊背的洞庭湖,昭示着她的无路可退。 寒隐初很喜欢这种感觉,这下他看这个小关子,还能再如何打断他…… “关与君,其实我……” “主子和小关可是起了?咱们快登岸了,快收拾收拾东西吧!——” 船舱另一头的落遥空忽然冒出头来,语气温润到像含了洞庭的春水,即使是他打断了别人的说话,倒让人丝毫升不起怨怼之意。 “唉,好嘞!——”关与君远远地朝他摇着手,钻进船舱收拾东西。 寒隐初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兵法,并深觉有礼。 他倒是还忘了一路上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可是从小落子所站的地方,他应该是听不到他们说话才是…… 寒隐初也钻进船舱,满脸不虞地对着关与君说:“你到底带他来做什么?” 关于给予和给与,例句是直接从百度知道上划拉的~~~ (本章完) 115 税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自然是有大用的……” “比如?!” “您以为咱这一路以来吃的饭,都是谁做的啊?” “什么?!”寒隐初刚想逮住关与君问个明白,她倒好,直接一闪身,跟个滑不丢手的泥鳅似的,火速逃离了寒隐初长臂所能掌控的范围。 若非寒隐初对那落遥空做过调查,还真怀疑落遥空是不是给小关子下了什么蛊 风行天身材高大,差不多有三米了,而对手剑奴却恰好相反,身高还不到他的胸口。借助身高优势每一次的攻击都让他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每一击都像是一座大山们的砸落下来。 同样的突厥也好不到哪里去,姜家的实力摆在那里,突厥也得时刻防着姜家的暴起,这种僵持状态,驻守是最为好的开展,反正边境城市,由突厥送过来的粮食配给是足够的。 说着,慕容樱一只手背着李凡,另一只手伸出双指,对着王送一指。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极速、血脉爆发两种力量简直是绝配,极速之后血脉爆发的一击极为出其不意,足以碾压同境界的强者。 “钱包丢了,刚上车还在身上”中年人神色明显慌张起来,用手帕不住地擦着汗。 然而事情远未就此结束,不知道那位与会人员嘴巴不严,这件事情迅速地被传了出去。但随后的发展,令委员会主席以及其他副手们没有想到。 此刻,系统黄灯已经亮起了昏暗的光芒,预示着我的身体开始进入疲劳状态。 “失事的位面船,是谁在帮他?那突然升起的位面艇,还有最后迁跃的失事位面船。”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慕容有一阵了,现在虽然隐约有了眉目,但有轩辕明月这聪明大脑在,她也就不费那个力去思考了。 黎玉双眸之神光灿灿,似有一团金色的火焰在里面燃烧,一把抓住了悬浮在空的泓水剑,将其做箭搭在了看似普通之极的羿神弓上。 严克寒刚才已经说过了,让陈天翊可以去查他的底子是否清白,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陈天翊仍旧表现出怀疑的态度,严克寒也不多加解释什么。 天赐明白,这是隐门四位门在告诉自己,虽然段天曾经是他们隐门的掌门,但是他犯下的事已经办法回头了,就算天赐真的灭了对方,隐门上下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这就是隐门的态度。 邱明在黑龙潭下面不停的翻找,他希望能找到好东西。不过他仔细感受了一番,有些失望,或许是他想多了吧,如果这里真有好东西,母猪龙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早就应该拿回巢穴了。 如果哪一天是我做错了呢?她忽然睁大眼,我做错事了你还会站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后来,他大概被饭菜的味道香醒了,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口气吃了三碗饭,然后说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那种劲头过去了。 公司离家还有一大段的距离,我如今没有车,又舍不得常常打车,于是大多数时候我都乘坐着公交车回家。可是今天时间还早,我想先走一段路。 我没回答沈茵什么,依旧看着江辞云,甚至不晓得有什么资格这么看着他。 “原来是这样……”听完了厄尔斯的解释,尼克弗瑞忽然低声喃喃了起来,与此同时,他也迅速打消了刚才自己心里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116 前狼后虎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你管那叫什么?!你坐了船从人家的水面上过,即使是叫‘过河费’,你也得照交不误!” 关与君睨着他们几乎辨不出本来样貌的差服,问道:“敢问诸位差爷是‘河泊所’的吗?” 领头的那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施施然地站起身:“算你小子识相!既然知道爷们儿都是什么身份,那就别那么多废话了!——” 行,不就是“过路费”嘛! 关与君拿出钱袋,掏出十文钱:“喏!那位船家的‘税’,我们也一并付了!——” 莫说是领头,他身旁一个五大三粗的喽啰,直接一扬手,将关与君手中的十文钱,一下打散到地上:“你打发叫花子呢!” 落遥空在那人扬手的时候以为他要打关与君,直接拉住了关与君将她扯得后退了三步。 关与君顿时就气笑了:“大雍朝律,什么税都只是‘三十税一’!且永不会涨;我们三个人坐船,不过一共才花了九十文,给你十文钱,算是船家的,你们岂不是还赚了吗?!” “什么‘三十税一’,我说是‘三税一’,你不给的话,别怪爷们儿动手了!……” 领头的那个似乎是丧失了耐心,将关与君他们三人带船家团团围住。 有些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关与君知道,传统“打脸”的装逼艺能该出场了:来人,放寒隐初!—— 她这厢刚把地方给寒隐初让出来,好让他待会大杀四方;远方忽然传来“隆隆隆——”的脚踏青石板路的奔跑之音,几个灰头土脸的大男人,拼了命地往渡口这边跑。 “哎~你们这是……”方才要收“过河费”的那个领头,迈出一步想要拦着他们,冲来的那几个人一把推开了那个领头:“没功夫解释了!——” 然后跑来的那几个人,火速分散开了跳上了停靠在岸边的零星几艘渡船,其中一艘,就是关与君他们来时所乘。 “快滑,快滑!——”跳上船的那些人,拼命催促着船家快点滑,活像身后有鬼在撵。 关与君和寒隐初对视一眼,感觉重要人证出现了!—— 关与君悄悄将钱袋中的钱掏出一把,还有几张银票,悄悄地塞在落遥空的手中,在他耳边悄悄说:“落哥哥,走吧!别再回宫了!你自由了!——” 落遥空瞬间脸色大变,刚想拽住关与君的袖子,只见寒隐初一把揽住关与君的腰身,足尖轻点、施展轻功,宛如一只风筝般腾风而起,转眼就落到了那艘他们离开没有多久的渡船上,船体甚至没有丝毫震动。 关与君抿着唇,对他挥了挥手,然后下定决心般的折身回到船舱之中。 而寒隐初,连看都没看他,直接用猿臂蜂腰的背影,挡住了他朝小关望去的视线。 落遥空只用沉沉的视线盯了没一会,在周围其他人都没对这变故反应过来的时候,果断抽身而去。 关与君刚想凑到跳上船来的那男子身边去打听打听状况,身边不住摇橹的艄公一边哭着一边划船:“造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碰上了这阎王……” 艄公还没说完,那五短身材仿佛一条洞庭大鲵的汉子跳上船后猛划了一会,就累瘫在了船板上。 远远地看着河对岸上的景致,已经到了“人畜不分”的程度,这才卸下重担般,走过来对着船家恶狠狠地说: “老东西,划远一点;大爷我等会进去睡个觉,我醒来之后要看见‘蛋皮银鱼汤’!”作势朝艄公挥了挥短粗手指攥成的拳头。 看老人家瑟缩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斜眼一瞧,才看见船上有两个人陌生人,遂又朝他们挥了挥拳头:“看什么看?!” 说完,打着哈欠一头钻进了船坞。 关与君这才缓过神来,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原来这人和岸上“河泊所”的那些人,分明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关与君走到艄公的身边,抓住他的手使他停下那摇橹的手:“老人家,您不用管他;请您与我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艄公还被吓了一大跳:“小、小公子,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啊……唉,你们不是原本三个人的吗?……” “哦,我们……” “岳奇就是这般治理岳阳的?”寒隐初打断了他们无关紧要的交流,直奔主题。 “岳奇?!——”船家歪着头,不明所以。 他略略思考了一会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位客官,您是说岳阳县新到的那位探花县官吗?” 寒隐初没有做声,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算是作为回应。 这位探花岳奇,现任岳阳县知县,就是前一阶段和卢小月的同榜进士,她的前一名,也就是卢小月误以为他叫“岳市代”的那位。 岳奇也选择了下放基层之旅,而他的目的地,就是湖广一省岳州府岳阳县。 “您可别说,今天这局面,可都是拜那岳知县所赐呢!——” 关与君心里顿时一凛:不是吧?!岳奇一上任就被腐蚀了?成了贪官污吏了?他这倒戈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这不就是在打她和寒隐初的脸吗?…… 不是,岳阳此地就这般神奇,如此来考验干部?!—— “岳知县上任当天,胡知府亲自接待了他,大摆筵席,珠宝、美人在侧,还拿着他打听而来的新恩科算学考卷,一直在劝岳奇知县讲讲他当时究竟是如何算出那些费脑筋的算学题来的呢!” 关与君憋笑得难受,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岳奇就是被算学拉低了分,否则他得个一甲头名不成问题的。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岳奇是“明算”一科最后一个离场的学子。 如今那胡知府借着明算一科想光明正大地跟岳奇套近乎、予以好处,可偏生岳奇这样的干部,最是经得起以“算学”为糖衣炮弹的考验呢! “那岳奇知县倒不是胡知府他们那般的败类,他一到任来,铁面无情,可不管什么……”紧接着,船家就将岳阳乃至整个岳州府的通病,娓娓道来。 关与君听完,紧紧地攥着小拳头,似是说给自己,更是说给其他两人听: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117 河鲀(洞庭湖是没有河鲀的,因为剧情所需,所以出场)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李老二醒来的时候,只听见外间有菜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 他没有多想,只以为船家是在照他的吩咐做鱼吃,转念一想:不对啊~杀鱼,不就一刀的事吗?怎么还剁了那么多下呢?…… 他略略起身,透过船帘上的缝隙看去,只见划船的老头不知所踪,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正背对着他席地而坐,不知在商量些什么。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隐隐约约有些声音散在湖上的风中: “……等会下手一定要快!但一定不能先杀了它!——”那小个子,用清亮些的声音说道。 “嗯,我记住了。先挖眼,然后开膛破肚去除内脏;然后去腮肉,最后才能剥皮……”那高个的用略微低沉的声音答道。 李老二如蒙雷击,愣在当场。 他、他、他、他、他、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样子,要宰了他生吃吧?…… 也不无这个可能啊!他们可是“三对一”!—— “我可是肖想这道‘西施乳’许久了,今天正好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湖上可是真安静啊,宰个人都叫破喉咙也听不到……” 更何况杀几条河鲀呢?—— “啊!——别杀我别杀我,我的乳真的不好吃!我知道我作恶多端、鱼肉百姓,但我也罪不至死啊,不必落得个被人吞入腹中的下场吧!” 李老二本想跳船而逃,却忽然瞧见那高个,只斜着眼睛寒凉地往这瞥了一眼,李老二别说撒丫子跳湖,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高个子的眼神,就像读书人喜好文雅的那种围棋运动上的棋盘黑子:看人时没有丝毫光华,似乎没有人值得他去看;可若是在棋盘上鲸吞蚕食,不过也只是瞬息之间。 他觉得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完全干得出活生生宰人这种事,跟别说吃人乳了! 他李老二倒是吃过“生炒驴肉”,就是把驴肉直接烫熟,切下来然后端盘上桌;在前厅听得那驴子叫得有多么凄惨,口中的驴肉就有多么鲜美。 难道真是“一报还一报”?!—— 想到此处,李老二直接捂住自己的双胸,趴跪在船舱之中不住哀嚎,感觉腹中有东西在不住的翻腾,似乎是那驴肉在“哪吒闹海”一般。嘴里也在大喊着,不住地胡言乱语: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千万不要吃我啊!—— 岳知县让我带着官文去跟孟氏、敬氏、胡氏还有与他们有瓜葛的那些豪强大家催缴钱粮,不是我不想收啊!他们那些豪强士绅,哪会把我这小喽啰放在眼里?! 以至于后来到街上抓醉鬼、流浪汉丢进大牢里顶包,也是我李老二‘迫不得已’啊…… 呜呜呜……我不过一介差役,人微言轻,虽然打骂那些平头百姓的时候是重了些,可是万万罪不至死啊……” 关与君捏着一只已经吹成气球一般的河鲀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接茬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李老二吓得头都不敢抬: “然后、然后我就跳上船了啊……岳知县下令严惩我们,衙内的伙计们就给我们这批催缴钱粮的弟兄们报信,我们家也不敢回,只敢上船来躲两日…… 左不过那岳知县多经历两次,也就知道轻重了;毕竟都得仰仗着我们干活,哪有左手去打右手的道理呢?——” 寒隐初起身,一步一步,压迫性极强地来到李老二跟前: “你就不怕岳奇撸了你?船家知道你是个惹了知县恼怒的官,他们就算把你蹬下去也无碍,也不会有人犯得上主动寻你的……” 提及此处,李老二不禁有些得意忘形:“怕什么?届时去‘河泊所’也行啊!反正来来回回就是这些弟兄呗,实在不行去孟家、胡家做打手、家丁去…… 这些臭打鱼的莫说不敢慢怠我们,就是一天三顿少了一顿,上了岸就有他们好看的!毕竟我们不再催缴那些豪强大族他们的钱粮,他们也得回报给我们些许不是?——” 还“迫不得已”呢,这不就是“沆瀣一气”嘛!—— “而且在这洞庭湖深处里……妈的,你们耍老子?!——” 李老二抬起头,他想象中的提刀杀神寒隐初,确实是提着一把刀不假,另一只手上,也正捏着一只河鲀。 只是他手劲更大,那可怜的小河鲀,看似都要被捏爆。 关与君本来是在打算和寒隐初一起做河鲀吃,河鲀肉鲜美无比,可是不能死后再杀,否则处于脏器、卵巢等内的毒素便会扩散到肉中。 她坐了多久的船,就馋了多久的河鲀。 寒隐初杀人如砍瓜切菜,想来片条鱼肯定也不在话下吧?! 她壮着胆子好商好量,没想到武艺高强、刀功极快的寒隐初立即同意了,表示他愿意操刀来片鱼。 关与君简直受宠若惊,这河鲀的魅力也太大了吧!总是鼻孔看天的寒隐初都抗拒不了河鲀的魅力,想要大快朵颐一番呢!甚至她都没怎么劝就同意了。 虽然此刀工虽彼刀工吧…… 他们正商量好怎么杀鱼,忽然跳上船来的那个差役,自己便鬼哭狼嚎起来。 虽然从船家那里早就知道他们这些爪牙的所作所为,但是听他自己又说了一遍,气愤程度却是依旧不减。 岳奇似乎还是嫩了点,没有潮阳县那边他的同榜进士会绵里藏针的办差,倒反而像是被下属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给制住了。 孟氏、敬氏、胡氏—— 嗯……岳州孟氏,知府胡氏—— “你方才说的那敬氏,又是哪个?”关与君也没心情吃河鲀了,直接将手中的小肉球给丢了出去。 “还能是哪个,现今的湖广布政使司右布政使……” 寒隐初直视着关与君的眼睛,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她不禁想起了那“假钻石”事件,这位敬布政使,还是地方大族,有在其中参与的成分吗?…… “你们两个,简直活得不耐烦了!还不快给大爷跪下磕头赔罪?……” 方才跟一滩烂泥似的李老二,过了许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膝盖—— (本章完) 118 梦落镜湖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他刚刚抬起身子,大长腿寒隐初就三步并作两步,在那李老二的身边掀起长腿一踢,李老二顿时捂住小腿胫骨,满头冷汗的半天爬不起来。 “像你这样的‘小鬼’,该怎么处罚是好呢?你这种喽啰,不外乎就是跟着豺狼吸点血的牛虻,碾死你都怕脏了我的手……” 从李老二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个高个青年紧绷的下颌角;即使他是面朝他背光而站,那形容锐利的轮廓,也恍如锋利的刀刃,与风相击,都会发出铿鸣。 另外那个总是一脸笑颜的瘦小个子,搓着手走上前来。他蹲在那高个青年的脚底,不无天真地说: “‘船刑’如何?就是把你放在一艘小船上,背和船绑在一起,但是双手、双脚和头会腾空; 然后在你身上抹上牛奶和蜂蜜,可不是让你在这‘洞庭湖’里自生自灭啊!而是把你放到满是癞蛤蟆和蚊子产卵的烂泥池塘里去,日日与蚊蝇为伍,在大日头底下毒晒着; 运气好的话呢,有人给你喂食一并每天都往你身上再涂蜂蜜,你会在自己的屎尿、昆虫卵和蜂蜜堆里,活过十七日…… 喂,你!——” 关与君的话还没说完,她就闻到一股腥臊味,蹲着的她不方便后退,直接被寒隐初抱起两条腿,“端”着她离开了这李老二尿液所能覆盖的范围。 关与君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她买的那本全彩《弁而钗》,里面有个镜子play…… 打住打住!可不能再想下去了!—— 关与君用手肘戳了戳身后寒隐初的胸膛:“主、主子,放我下来吧……” 寒隐初在关与君身后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开怀:若非风中送来阵阵尿液的腥臊之气,这简直就是表白的最佳时机,关与君想跑都跑不了…… “诸位吃点早饭吧,‘蛋皮银鱼汤’好……了。”艄公端着一锅让人涎水直流三千尺的鱼汤,在离“连体婴”寒隐初和关与君一丈远的地方生生刹住脚步; 然后垂下眼睛,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船,一会看看李老二,就是不看他眼前的关与君、寒隐初二人。 关与君赶紧挣脱寒隐初的桎梏,以手送风缓解尴尬:“呵呵呵,大叔你别误会,我们俩模仿‘干将莫邪’呢……” 艄公大叔满脸写着不信:“干将莫邪铸剑师夫妇不是一男一女嘛……” 关与君张大着嘴,不知作何“狡辩”,紧接着艄公大叔又接了句:“不过当今皇上都喜欢男子,想来终究是我老了……” 关与君的鼻孔不住地翕张:这可是大瓜啊!—— 紧接着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寒隐初身上瞟:她成日都跟这狗皇帝待在一处,竟不知他原是个弯的?…… 寒隐初的眼底直接瞳孔地震:他是对关与君有那么点意思……合着这是全大雍的人都知道了吗?等等,这难道就是今年参选的秀女一个比一个都丑的缘故?!—— 艄公丝毫没有意识到他面前二人的暗流涌动,看着地上躺着的李老二,一脸诧异加害怕:“他、他、他、他、他死了?——” 关与君上前踹了他一脚,后者哼哼唧唧了两声:“没事呢老人家,他只是吓晕过去了,别怕。” 艄公看着李老二的裤裆明显颜色深了一块,嫌弃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小公子都与他说什么了?给吓成这样?——” “就是吓唬吓唬他要给他施‘船刑’,我们这种文明人,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干?对不对主子?——” 关与君扭过头去,想让寒隐初声援她一下,不要加深大叔对他们是“变态”的印象;可是转过脸去,寒隐初似乎真的在思考着什么。 关与君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不会激发了这狗皇帝的坏种潜在因子了吧? 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主、主子,您不会真的在想实施‘船刑’的可操作性吧?……” 寒隐初斜倚在船舱上环胸,勾唇笑着看她,不置可否。 关与君咽了口唾沫,继续强撑着笑容:“主、主子,你别笑了,我害怕……” “二位客官,咱们还是先吃饭吧!——”最后还是艄公大叔也终于察觉到两人直接的暗流涌动实在诡异,硬着头皮出声,打破僵局。 寒隐初眼皮子一耷拉,看了眼那李老二躺着的方向,无声地表示着:他不想吃。 不吃就不吃。 关与君不惯他毛病,自己捏着鼻子忽视奇怪的味道,用勺子舀了口鱼汤,率先送入口中。 “呼呼呼!——”关与君伸出舌头来,缓解着被烫到的灼热;可是因为这鱼汤实在是鲜美,没忍住又舀了口,再次送进口中,然后再次烫到,循环往复。 寒隐初实在是受不了关与君这般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上前一把薅住关与君的上臂:“你就不能凉凉再吃吗?” 关与君无法,又重新舀了口,然后放在唇下不住地吹着气降温,在此间隙和艄公老人家说着话: “大叔,您方才说‘梦落镜湖’四大家族,可是只出现了岳州大族孟氏、布政使敬大人和岳州知府胡大人,第二大家那个‘落’,究竟指代的是哪家啊?…… 喂,主子,那可是我的唉!——” 关与君看着寒隐初就着她的手,将她手上勺子里的美味鱼汤送入他自己的口中,都要被气成河鲀! 这人还非要等她吹冷了再喝,这厮好不要脸!—— 艄公大叔再次“没脸看”,捂着脸,似是羞愧又似是觉得辣眼: “小公子应该听说过十几年前有‘天下第一大家’之称的‘落氏’吧!” 关与君和寒隐初对视一眼,点点头:“是啊,可是落氏现在是实实在在的‘寒门’了啊!更何况还有和天家——寒氏王族有作对之嫌,怎么可能还是地方大族呢?” “客官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落氏总归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何轻易就会土崩瓦解呢?殊不知他们更姓‘骆’,凭借和其他三家盘根错节的关系,在湖广和当地大官勾结,盘踞在这洞庭湖之上,他们才是真正的‘洞庭一霸’啊!” (本章完) 119 现实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寒隐初和关与君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这还仅仅只是岳州一府;湖广的情势,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严重…… 关与君眨巴了眨巴眼睛,眼前的寒隐初似乎出现了重影,她朝寒隐初伸出手去,在她眼前竟出现了两只手…… 坏了!他们这可是在骆家视为私产的洞庭湖上啊!—— 紧接着,关与君就瞧见两个寒隐初也不住地摇晃着脑袋,最后失去了知觉。 *** 关与君是被吵醒的,沉重的脚步声似踏在她的耳膜之上,头顶上不时就响起木板“吱吱嘎嘎”的声响,空气既浑浊又腥臭,不止是鱼腥,还有汗臭味,肺里似要爆炸; 即便如此,讨价还价和叫骂声,照旧不绝于耳,熙熙攘攘的人群似在她耳边吵架。 关与君实在是没办法继续躺尸了,费力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一切。 那一瞬间,她都以为她是那《还珠格格》中瞎眼的紫薇,怎么睁大了眼睛还什么都瞧不清楚?! 再仔细眨巴了眨巴眼睛,才瞧见木板的罅隙之中露出的几丝微弱的光线,灰尘如同金粉,在光线之中闪闪发光。 “咳咳咳!——”毫不意外地,关与君因为吸入了大口的灰尘,不住的咳嗽。 此时她才发现,她的手被捆住了。他们都被那船家迷晕了关在舱底,大意了!—— 而她的所处环境,和个黑奴也没什么两样了…… 等等,寒隐初呢?!—— “主子、主子!……”关与君在黑暗之中小声地叫着寒隐初,“我在这呢!”寒隐初冲着不远处的关与君回到。 他吃下的药量很少,但是还是选择和关与君一起装晕了过去,难道还有比现今更快的法子直入“虎穴”吗? 被扔到船底之后,索性就着药效直接睡了一觉,然后一直看着关与君还跟个死猪似的呼呼大睡。 关与君挪着屁股,朝寒隐初的方向靠拢而去,在黑暗之中,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闷闷:“主子,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寒隐初长眉一挑:“何出此言?!我虽处于尊位,但却是强者,哪有让你一个弱者保护强者的说法呢?” “可是你千金之躯,我带着你以身试险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完全就是拿国本做赌。 “呵呵~”寒隐初居然还笑得出来:“是我拖着你来湖广的,合该是我带你犯险才是;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你……” 关与君听得都要哭出来,狗皇帝竟如此通情达理! 她抽了抽鼻子中就快要淌下来的鼻涕:“主、主子,等会咱们被押出去,你管我叫‘主子’……” “嗯?!——”寒隐初略有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这样他们就都会朝我来了;您放心,我‘多智近妖’,定会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哈哈哈哈……”寒隐初的肩膀笑得上下起伏:“小关子,你实在是……” 还没等寒隐初说完,他们头上的薄薄的木板一下被掀开,刺眼的亮光直射入内,他们俱都被刺得闭上了眼睛—— “快出来!——”一个劳工打扮的人狠狠地拽住他们二人的衣领,将他们从舱底拽出来。 “喂喂喂,你轻一点嘛,我们会走……”关与君差点摔了个踉跄,不满地冲着那劳工喊道,旋即被眼前的场景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已经近岸,码头上人来人往,吆喝叫骂之声不绝于耳,可是这绝不是关与君在舱底之时想象的渔民们担着满筐的肥鱼在和商贩们讨价还价。 来来往往运送的是筐,可是筐里全是砂石,他们方才所在的那条船,根本不是一条打渔船,而是一条采砂船! 何止是一条,他们目之所及的那些船只,都是在这片沙洲之中掘砂!—— “还快往下走!”那劳工不住地推搡着寒隐初和关与君二人下船,“我不!……”关与君还没表示抗议,她就已经一脚都踩进了烂泥之中。 干净的鞋面瞬间被黑水浸染,留下一圈还隐隐洇出墨绿的痕迹;关与君越发沉默,脚底全是烂泥,她根本无法控制黑水往布料里渗。 不仅如此,她和寒隐初被一路推搡着往前走,还得不停地注意着脚下的坑坑洼洼;她可不想摔进烂泥里,然后压住一条不知是渴死还是被毒死的鱼。 她看着四下筑起的矮围,眉头皱得不能再皱,和寒隐初交换着视线: 这处“涨水为湖、退水为洲”,有人将这里圈起,肯定行的是非法养鱼和滥捕的行当!而后鱼种遭到毁灭性捕捞变得捞无可捞之后,要么采砂,要么直接作废!—— 他们一路前走,更是直觉触目惊心: 每当刮南风,这处码头便恶臭难当,有直接将垃圾、污水倒在此处的;还有为了引水、排水而开挖沟渠的;有为了运砂方便,不止筑围还修路的…… 更可笑的是,为了方便劳工们干活和开矿,在不远处竟打了一口井?!而不是直接从触手可及的围湖里取水;原来那些人,也知道自己干的是会给洞庭湖带来灭顶之灾的行当! 顺着偌大的矮围外侧行走,寒隐初和关与君不停地看到一些“新鲜”场景: 一些私人渔船运上了一筐筐的鲜鱼,可是称重的人几近都要提不起那筐筐鲜鱼,挂在杆秤后面的秤砣,也才将将在秤杆上过半。 若是敢对秤上那些“公三、公四、顶刀、抽刀”的手段有丝毫不满,轻易招致暴打不说,还会被湖上不住逡巡的“护湖队”盯上,然后被砍断船帆、掀起船坞、捶断舱板……直到把船打到稀巴烂为止。所以渔民们大多都是敢怒不敢言。 关与君回身望去,很难将眼前这处满目疮痍的“泥坑与积水”并存之处,和那个“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的洞庭湖相提并论。 原来此处的渔民,不仅要被各种“巧立名目”的“税费”盘剥,还要被“强买强卖”,辛辛苦苦打渔为生到头来甚至不能养家糊口?! 120 少爷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上马车的时候,二人被蒙住了眼睛,一路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听着仿佛是进入了闹市。 中途,她已经和寒隐初被分开了;再摘下面罩的时候,她处在一个明显是柴房的地方。 关与君坐在一堆草里,看着眼前留着一撇小胡子明显是管家打扮模样的人,略略陷入沉思。 那长着老鼠嘴的管家尖嘴猴腮,一副贱相,一边捏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边用一把小茶壶对着嘴喝茶。他身后还站着两个背手而立、五大三粗的打手,像两座小小的肉山。 看他那优哉游哉的模样,明显是打算先晾晾关与君,可是关与君也不着急,只凝神直勾勾地瞅着对方。 管家:“……咳!——” 管家一轻咳,他身后的一个打手立即走上前来,蒲扇一般的大手立即张开,作势欲扇!—— “且慢!——”不想吃大逼斗的关与君立马捂住脸:“你还没问我呢,如何就知道我不说?” “哦?”那管家也掀起眼皮,尖利的三角眼让他看起来更不像好人了;他将小茶壶轻轻地搁到一旁,双手撑在膝上,身子前倾,不怀好意地对关与君奸笑着说: “你可要想好了,若是胆敢说谎,被老子发现你杜撰了任意一个字,老子就打断你一根肋条! 而且你的同伙就在隔壁屋里受审,我可事先把好话说明白了:你们若是有一人招认,先招认的那个立马被放走人,另一个去湖上做挖砂苦力;要是两个人同时招认,你们俩说的东西,也同样没有哪一个更有价值,最后狗咬狗一嘴毛,就找家里人来赎人吧!…… 所以,你想好了吗?什么时候说、说多少,可是关系你命运的……” 小胡子努力想说得条件诱人、且把他自己的形象衬托得无害一点,可是关与君十分不配合的嗤笑出声: 你跟谁俩来“囚徒困境”那一套呢?想让我和寒隐初“负和博弈”?…… “你笑什么?”小胡子问。 关与君歪着脑袋:“这位管事,如果照你所说,我和我的‘同伙’若是谁都咬紧牙关死不承认的话,那最后你们岂不是只能因为没有十足的证据而将我们不了了之吗?” “哈哈哈哈哈!~”这下发笑的成了小胡子,“不存在这个可能,看到了吗?——”小胡子指了指身后的两个打手:“这便是你们必然会开口的‘依仗’!我看你是个聪明人……” “我说。”关与君没有丝毫勉强地开口说话。 “……还是选择少受点皮肉之苦的好……额?什么?——” “我说我招啊,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了?” 关与君心下也奇怪,此人怎么不太机灵的样子,一定要走“威逼利诱不成,然后毒打”的那套流程吗? “啊?哦……那好!既然你如此配合,本大爷也绝不废话,还不如实招来!——” 那小胡子用手掌代替惊堂木,一拍桌案。 关与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还没说你想知道什么呢?……” “别嬉皮笑脸的!”小胡子不禁有些因为屡占下风而产生了恼怒,“你把我们少爷弄哪去了?!” “你们少爷?我都没见过你们少爷,谈何把他弄走?” “还敢不承认?洞庭湖里有人看见你们了,昨日少爷还和你们在一个船上,今日如何就不见了踪影?”小胡子腾地一下站起,脸上全是因为关与君不肯配合而显现出的愠怒。 他急了他急了!—— 关与君脸上浮现出了纠结的表情:“你们少爷……不会是落遥空吧?——” “你可算承认了!” 关与君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你多久没见过你们少爷了?” “有三年了……你套谁的话呢!还不快交代你自己的问题!” 被绑住双手的关与君无奈的耸耸肩:“可是你的问题,我真的不知道唉!我们短暂的上岸之后就分开了,我如何会知道他去了哪呢?” “难道不是你们提前商量好的吗?这不是典型的‘分头行动’还能是什么?你莫不是想告诉我,你们上岸,就是为了甩了我们少爷吧……” 小胡子叉腰,满脸都是“什么都别想逃过我法眼”的神情。 关与君:“……”你猜的,可真都不是一般的准呢!—— 不过她现在可算是也整明白一些事情,隐隐约约有些猜测: 落哥哥老家岳阳,已经偷偷离家出走三载了; 他自己说得没错,他确确实实是来自大族落家,但不是什么落魄分支,而是正正经经的嫡系,如今已经化姓骆,在洞庭湖上靠着盘剥百姓过着比神仙还顺遂的日子; 这次他们来湖广暗访,他不巧在洞庭湖上被他家的狗腿子看到了,后者悄悄汇报给了主家,没想到因为她的一念之差,落遥空上岸不知去了何方,倒是她和寒隐初被人截住了。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他们是因为落遥空而被人抓住的,并不是因为身份暴露什么的…… 等等,那落遥空家里肯定不知道他跑去做太监了吧?等等,他真的是太监了吗?再等等,他一个“落魄贵族”为什么要跑去做太监,他是否有什么蓄谋?寒隐初是否有对他做过背调?…… 关与君的心下这才升起阵阵后怕,莫说落遥空在宫里就是个定时炸弹,就是他们现在来到落家的大本营——湖广,还带着他,不就是“羊入虎口”?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若是他们没有把落遥空给甩下,现在是否会陷入真的“囚徒困境”? 而她现在只能祈祷,落遥空继续“离家出走”,否则一旦被落遥空发现大雍皇帝困在他家,说是“天下大乱”都不为过…… “好小子,看样子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小胡子双手同时一挥,他身后的两个大汉摩拳擦掌同时上前,一幅打算“刑讯逼供”的模样。 关与君忽然心念电转:“我虽然不知道你少爷现在在哪,但是我知道他生死不知!——” 她忽然冒出一个绝妙的脱身的主意,所以她现在务必要和寒隐初会和! 121 骆万仪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你说什么!?——”忽然柴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推开,一个满头钗环、保养得宜的美妇人直冲入内,不顾鬓发凌乱,直冲到关与君的面前握住她的肩膀,前后摇晃: “你说遥空他如何会‘生死不明’?——” 关与君先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真好看啊……这美妇人虽然有些半老徐娘,但照样长得赏心悦目,简直和风韵犹存的太后有得一拼。 可是看她的模样,绝不会是落遥空的娘亲:一则是因为年纪的缘故,她看起来应该只比落遥空大十岁左右;二则是因为长相,他们的长相上并无丝毫相似之处。 关与君被她晃得感觉骨头都要散了架,小胡子架起那美少妇,暂时解救了关与君。 “夫人,这小子看起来刁滑无比,小心中了他的计谋啊!……” 美少妇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事关遥空,如何教我冷静?本来失踪三载的人,天南海北的找着,终于瞧见了人影;没成想一眨眼又不见了踪影,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他分明还在岳州,还在岳阳,你们这些饭桶却是遍寻不得!如今还通过旁人之口,知道他人现在生死不明,我如何能放得下心来?……” 那小胡子很快便羞愧地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你!——”美少妇涂了丹蔻的手指直愣愣地指向关与君:“你知道什么,尤其是事关遥空性命的,还不快快交代!” 关与君十分配合地小鸡啄米般点头:“这位夫人放心,我待会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我想先见见我的同伴,确认他的安全……” “允了。” “还有能不能给我们松绑啊,这是在你家,我们还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逃跑了不成?” “夫人……”小胡子着急地想拦住骆万仪,若是夫人被他们当人质一般制住了怎么办?…… “允!——”骆万仪顾不得许多了,对她来说,什么都比不得遥空的安危重要。她不想因为什么细枝末节的小事,而产生任何会对遥空构成性命之危的意外!…… *** “……总之,夫人,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我才会说落哥哥处于一种‘生死不明’的状态。”关与君含笑着说完。 上首的所有人,都用一种愕然的眼神瞧着关与君,就连关与君身侧的寒隐初,也不例外。 骆万仪一下子站了起来,艰涩地开口,“你方才说,在一个不透明的盒子里有一只猫,箱子里有‘金木水火土’任一一种元素,那叫什么……” “‘衰变’。”小胡子接茬。 “哦对,‘衰变’。”骆万仪呆滞地点点头。 “‘衰变’的概率只有一半,只要‘金木水火土’任一一种元素,‘衰变’成另一种元素,盒子里的探测装置就会感应到,然后打破毒药瓶,将猫毒死; 如果不‘衰变’,猫就会活着。所以,猫的死活,其实是由‘金木水火土’是否衰变而决定的。 而你之所以说遥空现在‘生死不明’,是因为我没有找到他的时候,他是处于不确定的叠加状态的……” 关与君拊掌:“夫人,您真是聪明绝顶,理解的一点都没有错呢!——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不就是一样的道理吗?” 关与君很高兴地普及了量子论:他们去找落遥空,波函数发生坍缩,落遥空的生死就是一种实在的状态…… 关与君虽然是个马克思主义者,但是她在量子物理上,还是倾向于“哥本哈根派”的。她相信薛定谔的猫又生又死,也觉得落遥空现在是生与死的叠加状态,简称“生死不知”。 “不对吧……”小胡子若有所思: “一个人怎么可能是生与死的二重状态,他自己会不知道他自己是生还是死吗?就比如把少爷放到盒子里,我们在外面朝他喊一句,不就知道他是生还是死了吗?” 关与君竖起一只食指摇了摇:“因为落遥空是人而不是猫啊,他会观察自己的状态的……” 所以他就会不停地触动自己的波函数坍缩,观察者怎么可能被放进盒子里呢! 可是现在的落遥空不在盒子中,他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关与君当然能够十分自信地说:落遥空“生死不明”啦!—— “那人和猫的区别在哪呢?”寒隐初愣怔地问。 关与君老神在在地笑笑,故作神秘地指了指自己的脑壳: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意识啊!人有能力“测量”是否存活,可是动物不能啊!所以人能够测量波函数使其坍缩,可是猫不能,所以动物就处在死/活叠加任其发展的波函数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齐齐呆住了,半天反应不过来。 骆万仪咽了口唾沫:“我感觉这种说法有点耳熟,大概就是孟子说的‘万物皆备于我’和宋代陆九渊说的‘吾心便是宇宙,宇宙即是吾心’的意思? 我不去找遥空的时候,他是生与死的叠加态,可只要我‘心念电转’产生了想法,他的生死就注定了下来?!” 关与君激动地都要鼓掌了,不愧是“世家”,理解东西就是快啊!—— 小胡子也反应了过来:“如果别人想去刺杀少爷,也是因为别人的‘意识’产生了活动,所以会影响少爷的是生是死?” 关与君点点头:孺子可教也。还不也是因为波函数的坍缩嘛!~ 她把亮晶晶的眼神投向寒隐初:该你作答了呢!—— 寒隐初无声地把头扭了过去,表示不想和关与君说半个字。 骆万仪果真是个聪明人,她不屑地一笑:“哼~即便如此,在我决定行动去找遥空的时候,那他便一定是活的,没有第二种状态! 当然了,你的‘胡言乱语’也并非全无作用,我现在倒是放心下来了;现在,不妨让我们来说说你的问题,你管遥空叫‘落哥哥’,他消失的这三年里,是否都和你在一起?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王阳明 关于薛定谔的猫的部分,来自于《上帝掷骰子吗量子物理史话》,真诚推荐,是很有趣的物理哦~ (本章完) 122 与子同袍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惊讶于骆万仪的脑回路,竟这般快就转过了弯; 但是没关系,她和寒隐初已经汇合了,不愁不能随时跑路。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寒隐初,表示“他们可以撩了”的暗号;但是寒隐初这个蠢货,甚至比骆万仪还要关心她和落遥空是什么关系,也直勾勾地盯着她,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关与君心急如焚,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时机啊!—— 但是身前和身边的人俱都一副目光灼灼的模样,都要把她关与君烤下一层皮来了。 关与君略略抬眼,打量着上首骆万仪的脸色:大姐,还是“薛定谔的猫”的难题啊,我和落遥空的关系,完全取决于你的“观察”啊!—— 我和落遥空现在是两种“似友非友”的叠加态关系: 你要是喜欢他交朋友,那我就为他“两肋插刀”; 你若是觉得是外面的花花世界勾住了他,那我就是一直不满意他离家出走的“驱逐者”形象…… 关与君悄悄把身子往寒隐初那边倾斜,嘴唇不动说着腹语:“你有没有对落遥空做‘背景调查’啊?!他究竟是干嘛的,怎么看着‘大有来头’?……” 寒隐初也低声回应:“不过是个赐姓‘落’的奴才罢了,瞧着没什么问题……” 蛤?!——关与君皱起眉头,这让她该怎么说啊…… 等等!——心念电转之间,关与君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怪不得啊……原来是这样,她一切都明白了!—— 已知上面的女子不是落遥空的娘亲,更和他长得毫不相像;落遥空三年前还是落家的奴才。问上首女子和落遥空的关系? 转眼之间,波函数发生了坍缩,她关与君和落遥空的关系,定下来了!—— 关与君正了正身子,整顿了一下仪容:“落/骆夫人,事已至此,我也就不瞒您什么了,其实我和落哥哥,是、是……” “是什么?!”骆万仪着急地攥住了椅子上的扶手,指甲都被捏断了犹自不知。 “我们是……‘同袍’关系!——” “同袍?!——”寒隐初也转过脸来,一脸莫名。 关与君赶忙用手肘捅了捅他,让他配合。 笑话,要是让上面的女人知道落遥空去当了太监,肯定会当场扒了他们俩的皮的。 “我和落哥哥、韩哥哥都是同袍关系,我们是一个军营里的战友。” 关与君指了指身旁的寒隐初——韩哥哥。 “我和落哥哥认识约莫一年有余了吧,他是大营里的厨子,” ——落遥空的传统艺能; “我听人说他大概就是三年前进的军营,” ——所以你找不到他,他就是去参军了,千万别往皇宫大内里想; “军营里都是糙汉子,大家闲下来的话题无非就是女人和喝酒,” ——他这三年里没有碰到过其他女人,所以没有变心的可能; “后来我们机缘巧合之下住到一起,我经常听到他说梦话,什么‘夫人,抱紧我……’、‘我真的很想你’……” ——你看,他不仅没有变心,还对你一如往昔; “后来我们几人交情渐深,他才慢慢道出实情:他说他的意中人是个纯情少妇,总有一天她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头戴嵌红蓝宝石金头面,脚蹬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来迎他回家……” ——你看我都如此明示了,还不快将我关与君和寒隐初迎为座上宾?……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结合寒隐初所言,落遥空是人家府上的少爷,却不是那个“少爷”,而是那种“少爷”! 落遥空和眼前这个美妇人,明明就是女王和她小奶狗的关系啊!—— 落遥空要不是因为确确实实是个家生奴才,如何躲得过寒隐初的“背调”? 他如果不是因为“以色事他人”,缘何要逃走? 他如果不是为了躲避落家的追捕,为何会选择进宫?如果不是看破红尘,为何会选择切掉“烦恼根”? 三年之期已到,他觉得归来无恙,所以并没有刻意躲避,没想到落家这边根本没有一日不在寻找他这个“裙下之臣”啊!…… 现在这位落/骆夫人得知落遥空还在岳州府岳阳县,定会布下天罗地网,即便是掘地三尺都要挖出他落遥空来!—— 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关与君觑着上首美少妇懵逼的脸色,心里给她配着每个霸总或者富婆都有的台词。 寒隐初看着上面头戴红蓝宝石头面、脚穿红缎鞋女人的脸色,捂住肚子,竭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那管家也是把视线来回地投向关与君和骆万仪: 这、这、这、这、这……那小矮子什么意思? “抱紧我”?“意中人”?难道夫人和少爷……已经抱过了?! 可是,那他们这样,不就是“乱伦”?夫人可是少爷的亲姑姑啊!…… 小胡子恨不得冲上前堵住关与君的嘴:“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你们都是些什么人?自己都没交代自己的身份,觉得随便胡吣两句我们就会相信吗?……” 寒隐初笑到唇角紧紧地抿在一起,可是旋即,他就笑不出来了。 关与君真不愧是吹牛皮都不打草稿,瞎话可是张口就来: “我们是谁?我们和落遥空可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关系啊!我,家道中落,父亲想造反,没办法只能参军;他——”关与君指指寒隐初。 “他家是编草鞋的,没什么文化,想要出头只能走军功的路线……” “你……”寒隐初刚想出口反驳,关与君狠狠地捂住他的嘴:“喂喂喂,我可没说错啊,扎草鞋不就是你家的祖产技能嘛……” 寒隐初拽下关与君捂住他嘴的手,关与君根本挣脱不得,不住地叫唤着疼。 寒隐初一把松开,把头转到一旁,不再看关与君。 哟哟哟,还不高兴了呢……哦~我知道了…… 心念电转之间,关与君又仿佛明白了什么,说他家只会扎草鞋还不高兴了呢!…… 她伸手勾过寒隐初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然后笑眯眯地对上面的骆万仪说:“我这位韩哥哥,可不止会编草鞋呢!他还是个篾匠,就是俗称编筐的……”这下满意了吧! 寒隐初:“……” (本章完) 123 孤心一岛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你给我闭嘴!——” 骆万仪指着关与君,额角的青筋直跳,“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落遥空是我的侄儿,他怎会说什么……‘抱紧我’的话!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蛤?原来是这样?! 关与君张大嘴巴,又下意识地捂住,似乎是生怕落遥空他姑妈看见自己的舌头: 幸亏在场的只有他们四人,要不然她如此信口雌黄,这娘们儿不得让她好看?!…… “把这两个人给我押下去,关起来!——”骆万仪一马当先走出了柴房,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撵她似的。 尖嘴猴腮的小胡子瞪了他们一眼,也紧随其后。 没一会又进来沉默寡言的仆从,给他们两个带上眼罩,但是没有捆人,似乎是顺着来路又坐船给送了回去。 寒隐初和关与君倒也十分配合,乖乖地跟着他们走:这下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咯!他们现在,可是对这“洞庭一霸”的落/骆家很感兴趣; 但是骆家他们这边,碍于落遥空的关系,明显认为关与君、寒隐初是“是友非敌”的,不好闹得太过难看。 也不能当做阶下之囚,更不是座上宾,就只能这么不尴不尬。 等到关与君和寒隐初再见光明的时候,他们回到了洞庭湖上,他们被扔在一处孤岛之上。 这洞庭上的一隅小岛好似一眼就能望到边,粼粼金波正晃着他们二人的眼睛;不过几百步,就能将整个小岛踏遍;岛上约莫有十几户人家,正值饭点,岛上飘着袅袅的炊烟。 关与君看着漫无边际的浩瀚烟波,深知为何那姓落的女人会把他们扔这了:他们两人都不会游泳,巡湖队还四处逡巡,包括渔民整个洞庭湖上都是他们的人,他们可是插翅难逃啊!—— 关与君觉得,她和寒隐初现在就如同困在琥珀中的小蚊子,看得见通过琥珀投射出的光芒,看得见琥珀外面的大千世界,同时也深知一个琥珀的边界在何处。 可是即便如此,蚊子在一个琥珀的内心深处,也逃不出一个方寸之物的桎梏;正如她和寒隐初被困在这孤心一岛般。 但是乐观如关与君还是觉得: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她“嘚嘚嘚——”地朝着有炊烟的人家跑去,忽然被斜刺里走出来的一个拿扁担挑水的老伯撞个正着。 “哎呦喂!——”被撞疼的关与君龇牙咧嘴,但还是帮老伯扶住不住摇晃的水桶:“大叔,你没事吧……是你!——” 关与君扶住桶的手改换力道,一把抓住水桶:“我们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你为何要出卖我们?——” 原来这挑水之人,不正是当初载关与君他们一行人的艄公吗?可不正是因为喝下了他做的鱼汤,他们才被抓了去,现在被“流放”到这小岛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寒隐初适时地走上前来:“罢了小关子,这位老人家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受制于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况且这位老人家他并没有将他所看到和听到的东西都和盘托出,也算是保全了我们。” 寒隐初说完此话,那艄公羞愧地把脑袋垂得更低了。 关与君把嘴撅得似乎要挂油瓶,心里再心不甘情不愿,但其实也不得不承认寒隐初此话千真万确: 要是这艄公跟落家的人说落遥空管他寒隐初叫“主子”,他们还能过的如此舒坦吗?所以还是得感谢这艄公的三缄其口…… 跟着艄公回了岛上他简陋的住所,吃饭的时候,关与君朝着艄公吹胡子瞪眼睛:“喂,这次没给我们下蒙汗药什么的吧……” “好了,快吃饭吧!——”寒隐初率先给关与君递过一双筷子,试图用食物塞上他喋喋不休的嘴。 下蒙汗药的事,眼下是真没必要了…… 关与君不停地往嘴里送饭,眼睛瞪得比牛蛋还大,不错眼地盯着那老人家。 艄公如坐针毡,不断地侧着身子躲避着关与君的视线;看他如此局促,关与君“哼——”了一声,感觉心下也好受了许多。 寒隐初吃完饭后,站起身来在这一处约莫只有十几尺见方的房子之内走动,他人高腿长,关与君扒了两口饭的工夫,他就又回到了位子上。 关与君也抬起头来看了看,也没什么可看的嘛…… 在这昏暗的茅草屋里,一张桌子、几条板凳、一张矮床,墙角似有个樟木箱子放杂物,做饭的家伙事儿都在外面,其余的碗筷什么不都摆在眼下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吗?—— 唯一一个显得干净整洁许多的地方,就是西边墙上垒起的一个稍高些的佛龛:佛龛的木头用料一般,比起用“昏暗的光泽”来形容,倒不如直接说是没有丝毫光泽;佛龛里好像是供奉着三个像。 “老人家,这岛上运送物资多有不便,也能住人吗?”寒隐初说出心中疑虑。 “哪能啊,本来只是因为风浪而偶然发现的一处场所,索性搬上点东西做歇脚用;可是……岸上差役的盘剥太厉害了,索性有一半时间都住岛上了,还躲个清闲……” 艄公放下碗筷,从单薄的胸腔里长叹出一口气,似乎更老了些许。 “所以岛上其他人,也都逐渐搬过来了?”关与君接茬问。 “小公子猜得不错……可是后来,被那骆家的巡河船发现了,安生日子又不得安宁了…… 岛上、岸上皆是人间,也是炼狱。有时候小老儿都想着,索性不如一头扎进这洞庭湖里,去寻柳毅君的洞府‘躲’个清净……可是不行啊,我还有老有小,更会泅水;谋生的本领若是能杀人,便也不叫‘谋生’了……” 寒隐初和关与君对视一眼:都已经把人逼到想要用谋生的本事自杀了,还不够可悲可叹吗?…… “所以啊,”艄公站了起来,走到了那佛龛跟前,虔诚地跪拜着:“小老百姓无法,只能求老天开眼,趁早收了这些‘牛鬼蛇神’吧!——” 他连香烛都没备下,只把头用力地磕到地上,献祭上他仅有的、虔诚的、只有尊者才能看到的弯曲的、瘦弱的脊梁。 124 神像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昏暗的室内再无人说话,唯有外间水鸟的阵阵鸣叫,带送来声声问候。 关与君觉得有些压抑得过分,眯着眼睛盯着前头佛龛上的三个人,亦或是三个神,开始没话找话。 “大叔家供奉的是什么?” 寒隐初看着其中一个那粗糙的泥塑小陶人身披“金盔销甲”;看形状,他应该是一手持宝剑,另一手捏着一只类似于“定海神珠”的玩意—— 这神像的做工委实过于粗糙,只能通过所上的漆彩来分辨面目和动作。 “这是,杨泅将军?!”寒隐初不太确定,问着艄公。 “是呢,咱们洞庭湖上的渔民,不是供奉杨泅将军就是柳毅君了……” “柳毅?!就是你说的那个‘柳毅’?——”寒隐初询问着关与君,想从她那里听到答案。 “你以为……”关与君怼着寒隐初,柳毅可是在洞庭湖威望很高的呢!…… “不过,老人家,那这个,又是谁?——”寒隐初看着剩下那个泥塑的陶像,皱眉想了半天,都没猜出来这是谁。 甚至于,这是人还是个动物,他都没瞧出来: 似乎是长着一张人脸,但是这嘴也太长了;脑袋上有俩凸起,看不出来是两个小鬏鬏还是耳朵;最妙的是,还穿着时下的官服,手里似是拿着一根玉笏,而不是常见的那种神仙该穿的广袂飘飘的厚重的衣服。 不止寒隐初,就连关与君都凑了上去:“大叔,您这供奉的是什么啊?……” 寒隐初揣着手:“要我说,应该是一只鸭子: 毕竟是渔民,鸭子毛也不怕水,鸭子还会游泳,祈求鸭子神保佑船只稳如游鸭、像鸭子一样多抓点鱼、虾、螺……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切~”关与君不屑:“可是鸭子哪有手啊?您不能因为您喜欢吃鸭子,就觉得啥啥都像鸭子吧……” 寒隐初不耐地双手环胸,“那敢问这位公子,您是何等的高见?” “要我说啊,这分明是一只老鼠,你看,耳朵都在上面呢!还有还有,这胡须岂不是栩栩如生?最后一点……”关与君指着陶像背后一根疑似于尾巴的东西—— “这不就是尾巴吗?” 寒隐初咧嘴冷笑着:“你说话先动动脑子好不好?哪有人供奉老鼠的?嫌家里粮食多了?你哪怕是说这是一只狐狸,可能性都更大好不好……” “那我们就中和一下,管这小神仙叫‘鼠鼠我鸭’好了……” “二位,其实,这就是一只狐狸。”艄公实在是受不了这两个人对所供奉之人的恶意揣测了,直接公布了答案。 “唉?!——”关与君和寒隐初二人同时愣住了。 “你是渔民,又不是樵夫,去供奉一只山里的动物做什么?”控方代表寒隐初发言。 “倒也不是单我们打渔的供,而是现下时兴呢!……”辩方代表艄公老人家回道。 “噗!——”控方二辩关与君很难不忍住笑出声来:“这算什么时兴啊,皇天后土、漫天神佛、二十四诸天……现在都不够拜的吗?” “唉~小公子此言差矣,那些神仙再多,可谁也没见过不是?但是这位小神仙,可是活生生逆天改命的例子啊!……” “老人家,您莫不是被人给骗了?只听说过妲己之流的化成人形,哪有‘人’长成狐狸一般模样的……”一向比较尊老的寒隐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背地里痛骂连老人都坑的无良商贩。 关与君看得无比好笑,拿起一只水瓢来,喝着水看戏。 “唉!可万万不能这么说,苏妲己岂能和小关公公相提并论!——” “噗!——”关与君刚刚送进嘴里的水直接喷了寒隐初一脚面,寒隐初没空理关与君,和关与君同时发出诧异的奏鸣: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艄公被他们两人吓了个趔趄,然后稳住身形:“没、没错啊,这就是小关公公关与君啊!现在大家都流行拜他……” “为什么拜他?!——”寒隐初满脸都是大写的问号。 “对啊,为什么拜我……不是,我的意思是,小关公公为什么是只狐狸?”关与君和寒隐初凑在一起,两脸懵逼。 艄公故作神秘,在他们二人的视线当中不慌不忙地沉稳落座,虽然坐得是一只长条凳,但却坐出了太师椅的气势: “拜小关公公关与君呢,是希望求得他的‘好运、智慧与勇气’;因为他的聪明,他在皇上身边屡立奇功,智除齐王、恩科取士、节省办寿…… 正是因为有了他的‘足智多谋’,才让朝廷里新添了诸多新鲜血液,我们岳阳才有了岳奇大人的上任,日子比起以前,倒是好过了一些; 而且因为‘大赦天下’的事,我那被人诬陷的儿子,才得以出狱……” 情到深处,老人家抬起补丁摞补丁的袖子,用来擦沾湿的眼角。 “小关公公凭借自己的‘多智近妖’,使得他自己好运连连,一路平步青云,成了皇上身边最大的‘红人’。这不就是活生生的小神仙嘛?……” 关与君深以为然,“说得可太对了!小关公公‘多智近妖’,怪不得民间要把她想象成可爱、狡黠、机智的小狐狸呢!……” “对什么对啊!——”寒隐初略有不虞,“没有皇帝的背后支持,他关与君还不是寸步难行?你们不给皇帝立像也就算了,甚至连个长生牌位都吝啬?” 关与君难过得嘴都咧到了嘴角,想着劝劝寒隐初,紧接着艄公大叔又投下一个重磅炸弹,炸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谁说没有供奉当今皇上的?小关公公和当今皇上荣辱一体,供奉小关公公不就是相当于供奉当今皇上嘛……” 寒隐初和关与君对视着,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单蠢的“面孔”:每个字都听得明白,为什么连在一起就不懂了呢?…… “二位应该都听说过《关山寒月》这本的鼎鼎大名吧!——” 关与君和寒隐初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125 剖白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艄公继续说着:“这书就是以小关公公和皇帝陛下两人为蓝本写的啊!而且小关公公都投钱了,岂不就是明晃晃的‘默认’?所以民间给小关公公的立像的形象一般都是一只狐狸……” “就是韩王和那姓管的男子那本《关山寒月》?!”关与君不死心,想要再确认一下。 “对啊!~”得,这下确定被锤死在井底了。 关与君:我尼玛。她居然投了她自己的同人?居然有人给她和狗皇帝寒隐初写同人本子?!…… 写就写吧,还特么言情变耽美了,这叫什么事嘛!—— 紧接着关与君又想起里面暗示她有痔的事,她现在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 艄公老人家最后说了一句,彻底帮助关与君死心“盖棺”: “这小关公公最后的‘勇气’一项啊!可不只有他爹谋叛,他勇于检举揭发的勇气;更在于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承认他和皇上的同性相悦啊!……” 承认他和皇上的同性相悦啊!…… 他和皇上的同性相悦啊!…… 同性相悦啊!…… 相悦啊!…… 啊!…… 关与君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 关与君坐在岸边的青草上,捡着草地里的石块,郁闷地往洞庭湖里投着,可是她打不起水漂来,只能看着那石块,泡都没冒一个就迅速沉底。 好烦啊!想杀人!—— 不行,我要黑化,我要大兴文字狱!—— 关与君刚满满雄心壮志地站起,一转脸就看见寒隐初像尊石像一般矗立在她身后。 “啊!主子您吓死我了!……”关与君揪着耳垂,不停地给自己叫着魂。 寒隐初这厮倒是没有丝毫愧疚,施施然坐在她身旁:“你自己投的钱,你怎么还不高兴了起来?”听他的语气,倒是显得十分雀跃。 哼,肯定是打算看自己好戏呢!——关与君愤懑不平地想着。 “主子唉,他们这么编排您和我轶事,你就不生气?!——”关与君悄无声息地拱着火,希望借这狗皇帝的权力,还自己一个清白…… “我希望这是真的,为何要生气?——” 寒隐初拿起石头打了个水漂,那小石头借势飞出去好远,仿佛是经寒隐初手的东西都有了武艺,在施展着轻功水上漂。 “什么?!”关与君如蒙雷击,直接愣在当场。 “小关子,我其实一直不太懂你。你给我看男男春宫,事后明显像在逃避这件事情一般的让这件事略过去,黄宝跟我说这只是一场乌龙,可是我后来,倒无比希望这件事是真的…… 但又因为有了之前‘自作多情’的前车之鉴,我便也一直对这件事情缄口不言……” 他……喜欢自己?!什么时候的事情?!——关与君心底巨震。 “我在心里无数次地对自己说:他是个男子,现在更是你的臣子,你们于情理和法理上都不应该有什么更多的交集;” 寒隐初转过脸来,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关与君: “我也曾想过,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咱们之间的君臣平衡便会被打破,你我之间的默契配合说不定更会土崩瓦解。 这是我寒隐初十八年来,头一次面临着如此两难的处境。 我在战场上被敌人的羽箭穿透左臂时没有犹豫冲杀过,在谋士的建议下去谋夺皇位时没有犹豫出手过,唯独面对你,我犹豫了…… 我犹豫了好久好久,并且数次鼓起勇气时,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可是今日完全是天赐良机,若是我还是任由机会白白溜走,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她关与君喜欢寒隐初吗?自然是喜欢的。 这种喜欢,是喜欢他身为上位者,没有“肉食者鄙”的傲慢;是喜欢他身居高位,却时常换位思考,心系黎民百姓;是喜欢他身上总是带有的一股属于年轻人的热忱与炽热。 虽然他总是常常因为“高处不胜寒”,而故意摆出一副冷漠阴鸷、喜怒不形于色、不愿让人揣度的模样。 可是她对于他,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吗?她自己也说不好。 毕竟她在现实当中的恋爱经验少得可怜,而且她若是真的和寒隐初谈恋爱,是否有“老牛吃嫩草”之嫌?毕竟她的实际年龄可是要比寒隐初这个萌新要大的…… “你在想什么?!”寒隐初冷不丁地凑上前来,看着关与君明显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啊?!”关与君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弹出去:“我、我想我们俩的年龄问题……” 不是性别问题而是年龄问题?!——寒隐初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他又联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你觉得我老,所以看不上我?!——”寒隐初又忝着一张脸,昭示着他心情的晴转多云。 “啊?!我哪敢……哦不我没有啊……”关与君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看见关与君的表情真的没有丝毫勉强和厌恶,寒隐初才把心放回原处。 他可不想装模作样地说什么“你若是不愿,就当我没说过;等回到京师,咱们还是君臣……”之类的鬼话。 正像关与君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寒隐初下定决心要开诚布公之后,某些东西已经在无声无息之中发生了“衰变”,他们的关系,再也不会是“暧昧与非暧昧”的叠加态了,且永远不可能回到他没有开诚布公之前。 他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人,且没有一些皇帝“得不到就毁掉”的毛病;甚至也想过如果关与君认为他们二人绝无可能的话,他也不会把他强留在身边,只等回京后,就把关与君外放出去,真正实现他关与君的心中理想…… 可是好在上天又一次站在了他这一边,他又一次回到了身负羽箭砍下敌将首级的那日,回到了从午门杀入皇城的那日…… 寒隐初揽过关与君的肩膀,深深地埋首在他肩头,头一次感受到关与君的体温,声音嘶哑地说道:“你可想好了,只要现在不推开我,我日后便再也不会松手了……” 126 埋伏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一侧头,只能望见寒隐初如同鸦羽般的头发,瞬间之内想了很多: 她其实并不相信男女之间有什么“海枯石烂不变心”的爱情的,但是如果是建于“利益”之上,反而会稳如泰山。 这种“利益”,可以是互相帮扶,双方从而更好地实现理想抱负;也可以是互相从对方身上获取长久而稳定的情绪价值;更可以是相濡以沫,携手在艰难的人生之中,翻过一座又一座看似不可逾越的大山。 她心目中的美好爱情,一定是互相支持,彼此成就的,而非一方依附,另一方则对其施舍给予一些微末的可怜可爱,抑或是一方可怜巴巴地奉出自己的真心,却被另一方毫无尊严的踩在脚底。 那样太可悲了。 如此想来,她和寒隐初,说不定可以发展成一对她想象中的美好爱侣…… 寒隐初的耳边风在喧嚣,水鸟在鸣叫,唯独怀中的人一动不动。 寒隐初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只知道约莫他数到两百的时候,怀中的关与君动了,关与君伸出双手,轻轻地把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在那一瞬间,寒隐初陷入了狂喜,他又勒紧了关与君,恨不得让二人融为一体,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关与君捶打着他的后背,示意他松开一些: “咳咳咳!我还没说完呢!我关与君不会和其他人分享男人,您皇帝陛下若是想‘三宫六院、齐人之福’,那没问题,那是您的权力,可届时我希望您放我离开深宫……” 寒隐初欣喜若狂,努力放松着拥抱着关与君的力道:“不会有那一日的……” *** 陷入恋爱之中的人总是开心而不自知的,艄公这几日就发现,那对来岳阳的北地人,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会被长久地困在洞庭湖的一个小岛之上。 这边的关与君挽着裤腿,将沾湿的靴子扔到一边,认真地依偎在寒隐初的身边,看着他十指十分灵活地在编着一个小鱼篓。 “主子,原来你真的会干篾匠的活啊……”关与君不由得啧啧叹息,对那个逐渐成型的小鱼篓不吝发出溢美之词。 寒隐初的嘴角这几日就没落下来过:“不是你说这是我们家的‘祖传技能’吗?我可不能忘本啊……我等会再给你做双草鞋……” “哇!真的吗?……”关与君笑得烂漫,辛德瑞拉有她的王子拿着水晶鞋满城寻她,而她关与君有她的泥腿子皇帝给她编草鞋。 这才是更适合她工农群众中知识分子体质的爱情故事啊!这形式,倒也十分“喜闻乐见”…… “自然是真的。小时候不喜欢读书,除了练武之外,唯一的消遣倒也就是跟着皇爷爷学学他当年谋生的技能,也算是一种特定的‘卧薪尝胆’了。” 寒隐初将篾条分为两两一组,修长有力的手指仿佛在做着细腻的针线活;但是穿插其中的即使是粗硬的篾条,在寒隐初手中依旧如细软的丝线般逐渐成型。 “皇爷爷总说:‘编筐织篓,全在收口;慎终如始,则无败事’;说来也可笑,他一开始还寄希望于我去考科举,讲得最多的大道理是什么‘用心读书,但写卷子心态一定要放松’……” “什么青菜要放葱?!——”关与君有点恍惚。 寒隐初:“……” 关与君也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拉回跑偏的话题: “主子,您小时候都练些什么武啊?……” “那多了去了,什么‘洪家铁线拳、五郎八卦棍、十二路谭腿’……” 落在关与君耳中的,净是:洪家过桥米线、五郎八卦面和十二路烧鹅腿…… 关与君吞了吞口水,她想吃肉了……这几天在船上吃鱼都要吃吐了,本来指望下岸去逛吃、逛吃,没想到跟这洞庭湖看似是有孽缘,怎么都下不去了,就跟鬼打墙了似的…… 她想醉仙楼了。 关与君脸上露出些忧心忡忡的神色: “主子,咱们总是被困在这处儿也不是个事啊……京里倒还好说,一旦落遥空被他们寻到,得知了咱们的真正身份,一并得知咱们此行而来的真正目的,难免不会被他们‘瓮中捉鳖’了去……” 听到“鳖”这个词的时候,寒隐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你就不会说‘挟天子以令诸侯’嘛……” 但是一想到关与君竟如此“担心”他,不由得也喜从中来。 “总归就是这么个意思,您理解我的话就成……” 寒隐初将手上那个简易的鱼篓丢给关与君:“喏,抓鱼去!我又不是个傻子,如何会真的‘单刀赴会’?我早就命肖峰在暗中待命,保护好你我了;现在,他约莫去和岳奇汇合了……” “真的!?”关与君又惊又喜,“这么说很快就可以回……” 忽然之间,天地之间静得过分,似乎只剩下了关与君和寒隐初两人。 水面本来凝滞如水银,可由于晦暗的月光和如轻纱般朦胧的水雾遮掩之下,淙淙水声越发在虫鸣的映衬之下几不可闻。 近岸的芦苇之上,挂着厚厚的一层泥沙,往一侧倒伏而去;芦苇丛中一闪一闪的萤火虫本来为二人营造出无比静谧与安宁的氛围,此时却仿佛受惊一般四散而去,它们带着微弱的绿芒消失在了茫茫江面之上。 安静、黑暗、漫无边际。 关与君深吸一口气,她顿时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她似乎隐隐约约听到大船行至近岸之处将水流坼裂开的响动,浅水处的鱼儿们濩开水波惊惶地四散逃去,芦苇承受不住大船的冲击而越发倒伏地厉害…… 液态的水雾碰上固态的大船,也开始逐渐消弭,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者不善的庞然大物的形状…… 寒隐初浓眉一拧,直接将还光着脚的关与君打横抱起,火速离开岸边。 可是这小岛统共就这么大,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关与君的大脑从未有过如此“一片空白”的时候,忽然她感到颈部一阵剧痛,原来是黑暗中一只斜刺里伸出来的手劈了她一手刀,寒隐初没有空出手来,所以才让暗中之人得手了一次。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被揽紧,寒隐初和人打斗的骨肉相击之声响起,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127 又穿?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架硕大无比的雕花拔步床之中,她侧头朝外面看去,桌案上摆着一只精巧的鸭兽香炉,可是她却闻不到丝毫香炉中的香气。 这拔步床本身木材的香气已经很怡人了。 她起身,踏上摆着绣花脚垫的踏步,扶着柱架,走出挂落、倚檐花罩一体而合成的廊庑;她通过右边的一只二斗二门小橱上的一个漏刻得知,现在约莫戌时左右; 她仔细地观察着室内,帽筒、花瓶、镜箱、茶具、灯台、屏风…… 这何止能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形容?她简直都怀疑她看得的是一只鲸鱼的肚腹: 不仅室内摆设精致金贵,而且甚至有许多她辨不出材质和用途的物甚。 这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 屋内虽然有书,但却没有放什么主人的手札、信笺等物,她不能依据环境推测出什么来;唯一能看出来的是,这应该是一处夫妻的闺房,屋内有女子用的妆奁和胭脂水粉,可是那鸭兽香炉之中,点的是男子惯常所用的苏合香。 关与君刚想开门出去一探究竟,却差点和手拿托盘开门进入的丫鬟撞个满怀。 丫鬟托盘上同样是和这屋子一样的、精致又张扬的菜色,根据时间,约莫是晚饭。 由于“被撞”PTSD而形成肌肉记忆的关与君,火速刹住后退,她扶住身后的小圆桌,发出了人生的终极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丫鬟展现出了一个完美到恰到好处的微笑:“少夫人,您醒了啊!~” 什么?!少夫人?!—— 关与君第一时间想的是:我TM难道又穿了?这次拿得是宅斗剧本?…… 然后透过珠帘后的人高琉璃立镜,发现还是她熟悉的那般模样后,才松了一口气,没穿…… 但同样各种的疑问如同雨后春笋般接连冒出: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寒隐初哪里去了?她晕后的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丫鬟眼观鼻鼻观心地将托盘放到小桌案上,垂眉敛目:“少夫人,您吃点东西吧,少爷说他晚会会过来的,届时您有什么话,问他即可……” 对哦,还有个少爷……她关与君莫名其妙就变已婚妇女了…… 嗯?!少爷!?—— 她自从来了湖广之后,唯一接触到的“少爷”的称呼,便是这洞庭一霸落家的落遥空少爷吧?!—— 似是为了回应她的心中所想,那道她再熟悉不过的空灵之音自门后传来:“鸢尾,你先下去吧!” 叫“鸢尾”的丫鬟躬身退了出去,落遥空背着手,往常总是低眉顺眼的俊颜如今却格外张扬夺目,狭眸一弯,含尽洞庭万点清波。 身上穿的也不是惯常那种青色、白色低调的颜色了,暮山紫的圆领袍,腰上系一条朝廷命官所能用的犀角带,勾勒出他劲窄的腰身。 落遥空勾唇一笑:“小关,又见面了。” “寒隐……大雍皇帝呢?”关与君面无表情地问。 “他?”落遥空的笑中带了两分嘲讽的意味:“跳入洞庭湖中,许是喂了鱼吧!” 关与君不住地磨着后槽牙:她如何就引狼入室了呢?更是蠢到带着地头蛇回到了人家的地盘。 关与君坐在绣凳上,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寒隐初和我又不是单独出来的,你就不怕有人回京报信,带兵来灭了你这洞庭土王八?” “小关,是‘土霸王’。”落遥空噙笑看着她,并不如何在意她话中的挑衅。 “我们并没有‘弑君’,是咱们的大雍皇帝陛下,自己先扔下了你跳下了洞庭湖,这一点船上的两位布政使大人和知府大人都可以作人证……” 关与君对他的话中离间之意毫无波澜,若是寒隐初不丢下她带着她跳湖,不就是两个人都得死吗?若是他俩同时被生擒,届时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所以现下的局面,才是不算优的“最优选项”。 但是关与君还是不住地腹诽,那左布政使是怎么回事?又被人当枪使了?他甚至还不知道当时在他眼前跳湖的人正是寒隐初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倒是很想知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收场: 如果皇帝的‘死亡’已成定局,你们盘踞洞庭湖的落家必然是首当其冲!新的继任者总会将你们落家推出来背个锅吧,好跟天下人交代前任皇帝的‘离奇死亡’……” 她倒要看看,这落家,会不会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落遥空和她隔着半张桌子而坐,伸出手来紧紧将她的小手攥在掌心:“这一点,还要多亏小关帮忙呢……” “你什么意思?!”关与君心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多谢小关在前朝大刀阔斧的搞改革,朝中看小关不顺眼的人也不在少数。 你‘蛊惑’皇帝千里迢迢跑到湖广,然后导致寒隐初‘离奇死亡’,之后你小关公公便离奇失踪,还有比你更好的‘替罪羔羊’吗?……” 关与君身后顿时冒出阵阵冷汗,若是他所言是真,她关与君日后和A级通缉犯也没什么两样了!还不如直接再穿一把呢!…… “你……”关与君想抽出自己的手,指着落遥空的鼻子开骂,谁知根本挣脱不开,这哪是她第一次见他时候那般羸弱的模样! 想到这,关与君才开始细细打量这落遥空:脸没变,但是身形和身材却是高大了不少,约莫二十岁上下,根本就不是她初见时的十六七岁的模样…… 易容面具!关与君福至心灵地想起了齐王所派的那两个杀手,他们如何就混进了宫中,如何就有千金难求的易容面具…… 想来这一切,离家三载,身怀武艺会缩骨之法的落遥空,比任何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离家三年,想必也去京中和齐王等人布局了三年吧…… 关与君抽不出手,只能用眼神狠狠地瞪着落遥空,表达无声的愤恨…… 128 软禁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落遥空看她的模样,只以为她是在气自己教她身败名裂,于是好脾气软着语气解释道: “小关你放心,我帮你改换身份,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在骆家的庇佑下,你会过的不比皇后差,没必要跟在寒隐初身边做个劳心劳力的奴才……” “呵呵~”关与君冷笑:“你就不怕所有人戳你脊梁骨,说你一个‘太监’娶了个‘太监’?” 落遥空照旧不恼:“我是不是‘太监’,我自己知道;你是不是‘太监’,我也知道……” 关与君“嚯——”地一下站起,十足恼怒,恨不得狠狠甩他几个耳光:“你趁人之危!——” 落遥空抿着唇:“我没有趁人之危,知道你是女儿身的事也纯属意外……”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狡辩。我只想知道,你安安分分在你的湖广当你的‘地头蛇’不好吗?为何还要苦心孤诣地跑去京城,去搅乱这好不容易得到太平的天下?” 关与君心下无比愤懑,天下初定,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终于得以休养生息,为何总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想要重新置万民于水火?…… 落遥空终于笑不出来了,“你凭什么觉得他寒隐初就一定会是一个‘在其位谋其政’的好皇帝? 他不过是个才洗干净泥巴没多久的泥腿子,弑叔夺位后穿上了龙袍,文章都做不利索,就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一个抚绥万方的‘千古一帝’了?” “呵”,关与君继续冷嘲热讽:“我只知道,寒隐初民间风评极好。为了让百姓过的好些,这些年来不断地打压士族豪强;而对贪官污吏绝不手软这点,也成了你们这些人攻讦他‘心狠手辣’的原因吧…… 想来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你们这些鼠辈‘沆瀣一气’起来……” “哈哈哈,”落遥空虽然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泥腿子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如此向着他说话?还是你小关公公做得太久,贪恋权柄……” “闭嘴吧你!——”关与君直觉青筋直跳:打不过就开始胡搅蛮缠了?劝不动我就开始试图瓦解我的信念?! 吃你无产阶级工人爷爷一记铁拳!—— “落遥空,你也别装的那么高雅无辜了,你哪里有一点‘山中高士晶莹雪’的样子!?还自诩为‘氏族公子’呢,你无非就是想让你落家重回‘第一世家’罢了,你不也在疯狂地‘争权夺利’吗? 你三年前隐姓埋名的跑去京城,打着的无非就是什么‘复仇’之类的幌子……我告诉你,你落家多年前政治投机失败那是你的父辈们无能!我看就谁也别怪,你若是大大方方承认你的并不‘光明正大’的图谋,我说不定还能高看你一眼……” “你!——”落遥空被关与君说到面庞爆红,手指似乎要捏断她的腕骨。 关与君“嘶嘶——”的抽气表达疼痛,落遥空下意识地松开了,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关与君: “小关,别这么犟,跟着我对你没坏处,我不会害你的……”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 关与君没等他说完,便朝他比了个中指:“你看我配不配合,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落遥空怒极反笑,上前一把捏住关与君的下巴:“你现在就是我落遥空‘明媒正娶’的妻子,落家上上下下都知晓的少奶奶。想来在这深宅里,多些磋磨,你便多会一分乖巧! 等得到你‘心心念念’的泥腿子皇帝的死讯,我一定会不吝于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 说完,似有些落荒而逃般,急急忙忙夺门而出。 在此之后的每一天,落遥空都雷打不动地上门找不痛快。 他不主动与关与君说些她想知道的事情,不管好的坏的,只与她闲话家常,似乎是往日在宫中,他们再寻常不过的相处一般。 关与君晚上打开窗户看月亮的时候,落遥空在下面兴致勃勃地说:“小关,你可曾记得咱俩一起对过‘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的诗?此情此景,我倒是想到一句‘近水楼台先得月’……” 落遥空瞧着关与君的侧脸,眼神之中满是志在必得。 关与君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落遥空,只不住地摇头:“‘近水楼台先得月,兔子不搂窝边草’……可惜某些人号称‘饱读诗书、名门之后’,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说完,“啪——”地一下将窗户卡死。 落遥空:“……” 第二日,落遥空起了个大早,特地把关与君从床上拽起来吃早饭,关与君也不理他,只一个人默默扒饭。 落遥空觑着她的脸色,别有深意地说道:“今日当年老家那边的吴世伯来了,他说京中皇上久不上朝,大家众说纷纭,已经有了些风言风语…… 而且吴世伯来此,是还有件喜事要分享:他年过五旬又喜得幺儿,他觉得这是大吉之兆,给孩子取名‘吴北’,意欲家族振兴、重新北上;可是写名字的时候,家中的管家因为粗心少写了一笔,吴世伯看后拊掌大笑,越发觉得是天佑落家、吴家,大手一挥直接说不改了! 小关,你猜管家是少写了一笔后出现了什么字,才让吴世伯大喜过望?——” 关与君本不想理他,但看他这般自导自演觉得也应该给他个反馈,免得越发魔怔下去: “吴二匕?”关与君歪着头,似是十分认真地思考并作答出了这个问题。 落遥空抿着唇,不发一言。 关与君从餐桌前站起身来伸伸懒腰:“落遥空,你家里也是真无聊,连个‘老蚌生珠’的事都能拿出来说道说道……” 落遥空起身,两指捏住关与君的脉门,阴沉的脸昭示出他此时心情的不悦:“小关,我这几日如此感化你,希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切~”关与君冷哼一声:“别摆出一副‘施舍’的模样,我何曾求过你来软禁我?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放我走……” 落遥空松开了关与君的手,退离开两步:“小关,你可别来求我……”说完,大踏步离开了这处居所。 129 立规矩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接连几日,扫把星落遥空都没有上门,关与君喜出望外,可是这种欢喜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因为落遥空所说的那些什么“磋磨”的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日,一个和关与君年岁相仿的丫头片子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她的面容倒和那骆万仪有几分相似,但是气质上倒和落遥空那极具欺骗性的人一脉相承。 她的穿着打扮恍如神女,即使是满含恼怒的朝关与君而来,身上也带了几分“皎皎鸾凤姿,飘飘神仙气”般的清丽脱俗…… 关与君对她的错觉,在骆玲珑的手揪上她耳朵的时候,顿时终止了。 “嘶!——”关与君不得不跟着骆玲珑的大踏步走出房间去到后花园,否则耳朵就会被拽下来:“死丫头片子,你给我放手!——” “你管谁叫‘丫头片子’?咱们谁大还不一定吧?真不理解我哥哥如何就看得上你这般的豆芽菜……” 骆玲珑在前头走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那你去找你哥啊!找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上赶着来你们落家的……” “呵……”骆玲珑一身冷笑,一把松开了关与君,转身叉腰,对着她一阵冷笑:“由不得你!进了我落家的门,从此你‘生是落家的人,死是落家的鬼’!今天,我就来教你立立规矩……” 说完,骆玲珑一声令下,就有沉默的婆子将关与君的手绑到秋千绳上,关与君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规矩”,身后的婆子便开始一下接一下有力的从关与君背后推着她。 而骆玲珑就这么含笑坐在她对面的秋千架上,看着关与君被推到最高,直到每次荡起时,都会越过秋千架最高的横梁。 这强烈的推背感。 并不恐高的关与君还是想不明白,骆玲珑所说的“立规矩”,就是请她坐“大摆锤”?…… 过了许久,骆玲珑都没在关与君的脸上看到类似于“惊恐”、“害怕”之类的神色,也没有发出丝毫“尖叫”,甚至取而代之的是“银铃般咯咯的笑声”,她的脸才逐渐阴沉下来。 她又打了一个手势,身后的婆子逐渐将正体验“速度与激情”的关与君又重新降回到地面。 关与君十分失望:“怎么不继续玩了?——” 玩? 骆玲珑都要气笑了,“关与君,本小姐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玩’……” 说完,她从腰间系的络子中,取出一把薄如柳叶的小刀,就好像现代扒手用来剌包的小小薄刀片;那小刀躺在她的手中,不过女子的巴掌长短:刀刃反射出的幽光,恍如水波。 但是关与君若是真把这玩意当成无害的水波,那才是愚不可及。 骆玲珑用涂着丹蔻的指甲轻弹着小刀:“这是哥哥送我的诸多小玩意之一,正是那‘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的‘并刀’…… 听闻即使割喉,也只会在人的脖子上留下浅浅的一道血线;不知我这一刀下去割了你的秋千绳,你会荡到多高时摔下来呢?” 关与君歪头看着她,不置可否。 骆玲珑只当她是怕了,勾唇一笑,“听闻古代有个残暴的皇帝,喜好用弹弓打人取乐,宫女们经常被他打的头破血流,苦不堪言; 这日皇帝依旧在打人取乐,一个宫女便硬着头皮跪地请求皇帝高抬贵手,皇帝不知为何居然答应了!周围伺候之人俱都喜出望外,但是没高兴多久,皇帝便让方才那个宫女去打秋千; 在场诸人都不了解皇帝的心中所想,只见那宫女的秋千打的越来越高,可是皇帝却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直到秋千再一次荡到了最高处,皇帝忽然大喊一声:‘松手’!……” 骆玲珑笑得更开怀了,和坐在秋千上的关与君平视着:“你猜猜,后续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那靠近秋千架的婆子没忍住在闷热的天气里打了个寒颤,不住地思忖为何有钱人折磨人的花样会如此之多?…… 骆玲珑的恶魔低语紧接着在所有人的耳侧响起:“……皇命难违,那宫女无法,只能撒手,可瞬间就被摔到了对面鲜红的围墙之上,头骨尽碎、脑浆迸裂,连脖子都折到了一个想不到的角度…… 殊不知是折断脖子先使其断气,还是脑袋碎掉先要了她的命……” “不可能。”关与君只是淡定的摇摇头,否定了骆玲珑的说法。 “你插什么嘴,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骆玲珑瞪了关与君一眼,继续说道: “皇帝大笑出了声,不住地拍着手,喊道:‘好玩好玩!……’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皇帝根本就没有放弃‘玩弹弓’的喜好,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将人作为‘弹子’罢了……” 关与君看她笑得越发白痴,没忍住嫌弃地撇撇嘴:“讲完了?——” 骆玲珑看着关与君神色如常,不由得有些失望:“完了……不过我告诉你关与君……” “你的故事讲得可真是大错特错~”关与君即使两手被分别绑在秋千绳上,也还是不住地摇着手指,甚至脑袋也不住地配合着摇动: “恰恰相反,在秋千到达最高处的顶点时,那个时候人放手,只会从高处掉下;而在秋千回到最低点时松开手,人才会跟着秋千的运动轨迹飞出去,差不多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 “你骗人!……”骆玲珑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关与君的时候,关与君就用眼神示意她给自己松绑。 骆玲珑鬼使神差地将缚住关与君双手的绳子解开后,关与君自己就拿起骆玲珑手上的并刀,将两段秋千绳给割断了四分之三;然后自己,就送那空空如也的秋千上了青天。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无比迫切地想知道后续会如何发展…… 骆玲珑的心中在看到那秋千在最高处断裂开来一并直直摔下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心中也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她的脸顿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130 动能与势能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觑了眼,很好,还是“0位移”呢! 这打脸,啪啪响亮。 关与君心情大好,在本来应该将“秋千”摔出屎来的围墙下,捡起一块小石头,心情大好地对着骆玲珑写写画画:“李云龙,从现在开始集中注意力,我只讲一遍……” 骆玲珑呆滞地说:“什么‘李云龙’?你在叫谁?我叫‘玲珑’……” “好了我知道了李云龙。再说了谁刚才叫你李云龙了?我一直管你叫李云龙好不好,不信你问问他们……” 被关与君打击后的骆玲珑又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之中:自己难道连耳朵都出问题了?…… 关与君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去思考人生,“在解释这个‘秋千为什么会在最高点原地坠落’之前,我们先来学习两个名词,一个叫‘动能’,一个叫‘势能’……” 关与君一边讲,一边在围墙上写写画画。 “……总之,在秋千摆动时,当它到达最高点时,动能为空,势能最大;然后随着秋千向下摆动,势能逐渐转化为动能,直到秋千到达最低点时动能最大,势能为零。 在这个时候,如果你人在秋千上,把你的重心放在适当位置,并在最低点时突然松开手,那么你的身体就会沿着秋千的运动轨迹继续向前运动,因为你的动能已经达到最大值,而且它会一直保持,直到你的身体失去动能并停止运动为止……” 听到“停、止、运、动”四个字的时候,骆玲珑不可抑止地抖了一下。 她许是想起了那秋千座本来该飞出去的场景,亦或者是宫女被撞到“头破血流”从而“停止运动”的画面…… 说来也可笑,这不是她本来想用来吓唬关与君的场面吗?—— 关与君学授课老师一般,将手中的小石子扔出去,笑吟吟地抓住骆玲珑所坐秋千的绳子上,压低身子,借此给骆玲珑带来如同阴影般的紧迫感: “李云龙,你方才想讲的那个故事,应该指的是春秋时期晋国一个叫‘夷皋’的国君吧! 晋灵公夷皋,是晋襄公之子。奢侈无道,暴征赋税,营建宫室,好以弹丸打人取乐。宰夫煮熊掌不熟,即杀之,使妇人载其尸过朝。赵盾劝谏,不纳,又欲杀赵盾,终为盾族人赵穿所杀……” 话说到最后,关与君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悠长,仿佛是带了什么小钩子,挑拨着人敏感的神经,带得人阵阵牙酸。 骆玲珑下意识地捂起腮帮子:“关与君,你什么意思?!” 关与君笑吟吟地和她平视着:“李云龙,我的意思是,在‘自己’的地界上搞‘奢侈无道,暴征赋税,营建宫室’那一套的,可不止晋灵公夷皋一人…… 他视人如‘弹子’,终为人所杀;你们落家在洞庭湖上人为掀起的‘滔天巨浪’,届时会不会打到你们自己身上呢?……” 哼,小丫头,还想跟你卷王爷爷斗?!—— 关与君拍拍屁股,刚想转身“深藏功与名”的离场,但是她又深觉还得让“李云龙”继续感受一下“社会的险恶”: “‘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风卷怒涛。并马三河年少客,粗豪,皂栎林中醉射雕’。并刀更配少年英豪,让你哥,没事还是别买什么‘如水并刀’了吧,和他的气质不相匹配……” 说完,心情大好地拍了拍兀自坐在秋千上的骆玲珑,扬长而去。 Round 1,小关子完胜! *** 一连几日,都没人再来找关与君的茬;可是她再无论如何与人搭话,来来往往的下人只用“奴婢不知、请少夫人自便”等之类的话来搪塞。 好好好,自便是吧!反正无人禁锢我的自由,那我就出去好好“溜达溜达”!—— 关与君走出这几日一直住的小楼,直奔那日骆玲珑想给她点颜色瞧瞧的花园之中;可是越往深处走,她越发现有些不对劲: 花园花园,不是应该争奇斗艳、明媚鲜艳的各色花朵为最吗?怎么全都是绿油油的茶树和竹子? 什么罗汉竹、斑竹、方竹、实心竹、紫竹、龙竹、梅花竹、连理竹…… 斑竹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湘妃竹啦,传闻是沾上了舜帝的二妃娥皇女英攀竹痛哭时的眼泪…… 和湘妃竹毗邻的,是一个坟包,墓碑上刻有“虞帝二妃之墓”的字样,一左一右的一对麻石质引柱,上刻‘君妃二魄芳千古,山竹诸斑泪一人”的字样。 关与君心里默念:不是吧、不是吧…… 她不信邪,继续漫无目的绕着走,果不其然地又碰到了柳毅井、传书亭、朗吟亭、飞来钟等诸多古迹,照《巴陵县志》上的记载,想来共有三十六个亭、四十八庙、五井、四台才是。 她一路欣赏着“奇”、“小”、“巧”、“幽”、“古”的七十二峰,却很难把自己代入这等沟壑回环,竹木苍翠的风景蓊郁之地。 烟波不动景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疑是水仙梳洗处,一螺青黛镜中心。 关与君正身处烟波浩渺、望眼苍翠的君山腹地,传说中的“神仙洞府、玉女居所、天下第十一福地”。 现代管这叫“国家5A级旅游区”。 落家将洞庭湖视为私产,如何放得过洞庭湖上风景如画的君山?早就拔起数百间金堂,金石丝竹之音响彻山顶了。 而从她落脚的那座二层小楼看来,君山之上的奢靡程度便可见一斑。 而她这颠沛流离了许多日,竟还没离开这君洞庭湖!——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她的心头,纵使她能将落遥空和他的缺心眼妹妹“李云龙”怼穿地心又能怎么样? 还不是得困于这君山之上,做一只湘妃竹打造成笼子中的鸟雀? 她烦躁地揪着头发,下意识地又松开了:那……寒隐初现在究竟如何了?她该如何传递出信息呢?落家这洞庭一霸,简直就如同“房间里的大象”这如鲠在喉一般的存在了…… “梦落镜湖”的铲除,现在看来绝非易事…… *二妃墓在秦汉以前就有了,光绪年间重修,石刻对联也是清朝时候的事。 来源于百度百科 131 戒赌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关与君抬头一望,不远处的点将台上正坐着一人。 她下意识地就想转身离去,可是身后跟着的仆从宛如无声的肉墙阻住她的去路。无法,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坐到了骆万仪的对面。 骆万仪正在泡茶,五色琉璃水晶盏中的君山银针正在上下起伏,加深着琉璃盏的颜色,使茶盏的颜色变得越发流光溢彩,莫名瑰丽。 关与君看着琉璃,不知在想着什么,变得越发沉默。 骆万仪递给她一杯茶,说道:“尝尝这‘金镶玉’茶,纵使你在御前可以尝到的名茶不计其数,但是我敢担保,君山银针,是万万没有眼前好的。” 她的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深藏其后的是说不上的倨傲与不屑,浓浓的敌意宛如茶汤上的渺渺茶香,不加掩饰的扑面而来。 关与君也回以疏离一笑:“不劳夫人了,关某还是日后等着喝御前上供的极品‘君山银针’吧!” 这便是公然挑衅了。还觉得她可以重新回京,甚至将他们落家连根拔起。 “呵呵呵……”骆万仪不知该笑关与君的天真,还是该笑她的愚蠢:“我真是不知遥空看上你什么,非要留着你这么个烫手山芋,也不怕砸手里……” 关与君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劝劝他,别总是执迷不悟……” 骆万仪收起了笑容,板起来的姣好面容宛如狐妖所描的画皮:“不想好好做你的少夫人,便去洞庭湖中喂鱼吧!想必你也十分清楚你是个隐患的事实……” 关与君施施然起身,朝骆万仪拱了拱手:“早就知道了,既然夫人没有别的嘱咐,那关某便先告退了!……” “站住!谁让你走的!——”骆万仪将琉璃茶盏使劲扣到了石桌上,丝毫不在乎茶汤飞溅,名贵茶盏也四分五裂: “‘寄人篱下’便要有‘寄人篱下’的觉悟,还想‘后来居上’般的僭越,去教训主家?你以为遥空宠着你,换到我这也要依法炮制般的同样待你吗?” 骆万仪沉下一张芙蓉面,和落遥空心情不好的模样倒是别无二致。 哎呦呵,给李云龙来找场子了吧!——关与君心下冷哼,熊孩子打架打输了,便搬来熊家长了?…… 关与君一脸乖巧地坐下:“夫人说什么呢?我只是给‘李云龙’补课了啊……” “住嘴!李云龙到底是谁?你为何总管玲珑叫‘李云龙’?”骆万仪被气到起身,青筋直跳。 李云龙,八路军前新一团团长、独立团团长、2师师长、C军军长是也,外号“李过年”、“李开炮”;后组建我军第一支特种部队——梁山分队,在后来新中国建设中屡建奇功。 但是这一切,跟你骆万仪有什么好说的。 “夫人说什么呢,我什么管‘李云龙’叫过‘李云龙’啊……”关与君继续眨巴着眼睛,装傻充愣。 骆万仪:“……” 可是没过一会,骆万仪便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骆万仪笑得猖狂,可是笑意不达眼底,甚至眼神如刀,恨不得活剐了关与君:“看我,平白的和你纠结这些做什么……” 她的声音像天际的厚云一般阴沉了下来,关与君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本夫人的地盘上,本夫人凭什么要和你在你擅长的领域攀扯?你不是自恃聪明吗?那好,本夫人就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若是办不好,也不用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了,‘水刑’伺候吧……” 关与君的心中“咯噔——”一声,坏了! 关与君强颜欢笑:“什么‘水刑’……夫人所言,关某不明白……” “哦?你如何会不明白,不就是你发明出来的跟那‘无辜差役’说的吗?……”骆万仪的脸上也挂着一抹自认为“无辜”的笑容,只不过这次的笑意,可是直达眼底。 笑容没有消失,它只是从我的脸上转移到了骆万仪的脸上。 关与君深吸一口气:“我要找落遥空……” “遥空啊……他早就下岛了,约莫去找你那‘皇帝陛下’了吧……” 关与君笑得有些勉强:“但是他没说要折磨我到死吧……” “他自然是嘱咐了我们要‘好好待你’的……”骆万仪语调幽幽: “但是用一两天‘水刑’也要不了你的命;相反等他事成回来,看到一个十分‘乖巧听话’,再也不‘牙尖嘴利’的爱妻,想必他也不会深究背后因果的吧……” 不就是听话嘛,我忍!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关与君垂下脑袋,好不犹豫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小人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不知长幼尊卑,还请夫人饶恕小人这次吧!……” 骆万仪:“……” 骆万仪虽然一时有些无语,但还是十分受用地看着牙尖嘴利的关与君跪倒在地: “呵,怪不得寒隐初那小崽子如此宠信于你,想来你这‘跪舔’人的工夫真是修炼的炉火纯青啊!晚了!你如此不识时务,也别怪本夫人心狠手辣,完不成本夫人交与你的任务,就做好准备要在船上和蚊蝇待上两日吧!……” Round 2,小关子败北,defeat!—— 关与君的脑海里似是响起了比赛结束的铃响声,既如此…… 关与君宛如倒放她下跪的动作般,无比丝滑地又坐回到了位子上:“你既然这般的‘软硬不吃’,那关某人也不装了。你有何所求,悉数道来吧!……” 骆万仪直接愣在当场,被关与君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旋即又是一声冷笑:“好!——附耳过来……” 关与君听完了骆万仪布置的任务,第一反应先是不可置信:“你认真的?!让我去挽救一个‘赌狗’?” 骆万仪拧眉:“嘴巴放干净一点,那是我骆家的人!……” “那也是‘赌狗’一只啊!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什么叫‘赌狗不得house’吗?……”疯了,疯了,骆万仪一定是疯了,她居然教自己去帮一只赌狗戒赌!—— (本章完) 132 君山金龟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骆万仪看着关与君抗拒的动作宛如一只困兽,顿时也没有那么想计较她的失礼了…… “就是因为本夫人知晓赌瘾难戒,所以才让你‘智计无双’的小关公公出手啊!……” 不是,本公公凭什么要帮我的敌人阵营中人戒赌啊?!—— 关与君又涎着一张笑脸:“夫人,怎么能不能商量换个啊?!我可以给您算账,管家……这些我可是样样精通啊!—— 再说了赌瘾哪有这般容易好戒的?您不要对我期望太高了;反正我觉得‘咱’落家也不是一般的显赫门庭,孩子有点嗜好,让他玩玩得了,‘小赌怡情’嘛……” “你当我是个蠢的让你帮我‘管家’?!让你对我们骆家的一切了如指掌?!再说了,派这种任务,对你来说又有什么难度?” 还真是。 让她关与君去算术,岂不是就是“秦始皇摸电线杆子——赢麻了”。 “你以为这真是‘交易’,还让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戒赌就是戒赌,没有转圜!——” 骆万仪起身,施施然欲走。 关与君喊了一声:“等一下!——” 骆万仪神色不虞:“何事?!” “让我帮人戒赌,我没意见啊!但是我们要‘双管齐下’,不仅要从‘实践’上,还要从‘玄学’上……” “玄学?”骆万仪张着嘴:“你莫不是在匡我吧?……” 关与君耸耸肩:“夫人唉,你不会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的吧?我人可是还在你们手上……” “先说说看你的‘玄学’,本夫人再决定允不允……” 于是,关与君就笑着将如何光明正大给寒隐初传递消息的方法说了出来。 “……夫人唉,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这‘搞玄学’可是万万不可或缺的,届时若是戒赌失败,屎盆子可甭想扣在我头上……” 骆万仪听完关与君的论调,觉得虽然有些离谱,但料定她断也翻不出天去,大手一挥,便允了她的“双管齐下”。 关与君在骆万仪离开后,走上了她原本所坐的位置,拿起一只琉璃盏,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品茗这最好的“君山银针”。 直到茶汤凉去,日头西斜,关与君才对着一直紧跟不舍的随从说道:“方才不是听到你们家夫人的吩咐了吗?还不赶紧去找……” *** “哟,二少爷,可有时日不见你啦!——”一个纨绔子弟远远地望见骆遥远,立马上前哥俩好地挎住他的肩膀,对他挤眉弄眼地说:“走,去如意赌坊来一把?!” 骆遥远颇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他:“少来!你还不知我家里管的如何严吗?前段时间刚掐了我的财源,放言我要是再赌,直接切了我的左手!——” 那公子哥笑得淫邪:“我当什么呢!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今晚,哥儿们做东!……” “真的?!”骆遥远的小眼睛顿时亮了,可是瞬间又暗淡下来:“我可不想触我娘的霉头,她这次是来真的了,听说特地从茅山请了个什么道士来看。 那道士说我身上被个赌鬼的魂魄缠身,须得化解;又因为是洞庭人士,君山金龟佑我,让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一只君山金龟九九八十一日,可以化解身上的戾气……” “哈哈哈哈哈!——”公子哥儿顿时捧腹大笑,恨不得栽倒在地朝天蹬上几个回合:“骆夫人这么精明的人都会被这种江湖术士所骗?……” 骆遥远说:“去~不许说我娘坏话。她可是信到骨子里了!真的让我身负九九八十一只金龟!——” 那纨绔子迷惑了:“怎么个‘身负’法?” 骆遥远将他悄悄拉到暗处,摘下了一盏挂在高处的灯笼凑到近前:“看到了吗?” 公子哥儿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发现在骆遥远玄色的圆领袍上,出其不意地用金线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仔细看来,那圆圈周边还“有手有脚有头”,可不正是一只接一只的黑金色的君山小金龟形象嘛!—— 更有趣的是这些乌龟头都朝着上面一个方向,仿佛是在朝上溯游。 “哈哈哈哈哈!——”纨绔子笑得恣意,似乎泪花都要蹿出来: “哎呦喂远儿哥啊,哥儿们我还以为你衣服上绣的那是金鲤呢!你这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王八盖子’嘛!不行不行,这种好事不能我一个分享,我得告诉吴兄他们……” “喂!姓胡的,还当不当‘兄弟’了?”骆遥远“母命难违”,揪着那件衣服自己也是无比嫌弃,更是讨厌好友的幸灾乐祸。 “好好好,我不笑你了……”公子哥儿平复了一下呼吸,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对吧,远儿哥,你这身上,哪能凑够‘九九八十一’只?” 骆遥远认命地解开袍子,露出里头夏日里仅剩一件的亵衣,没想到本来该是纯白无瑕的亵衣,竟也满满都是小乌龟!—— 许是觉得绣满的话太费劲了,里面都是用黑色的笔兑了金粉,画上去的! 公子哥儿笑不出来了,他张大嘴巴,不住地啧啧称奇:“远儿哥啊,你娘……她不怕掉色啊?!——” 骆遥远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会掉的,她找人用裱画的浆给糊了一层。这件衣服就算被扔进古墓里待上了千八百年,也估计烂不掉……” 公子哥儿有些呆滞:“那这衣服,不硬吗?……”而且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怪诞的想法来,若是这件衣服真的陪葬了,多年之内被挖出来,盗墓贼会不会当场就怀疑人生?…… 同样也是对骆万仪给骆遥远戒赌的事不住感慨:真是豁出去了!—— “那道士说这叫什么‘瓮中捉鳖’,好困死那只赌鬼……”骆遥远听起来语气闷闷,压抑着对母亲的深深不满。 可是又碍于母亲的强势,明面上倒是大字不提,甚至都不敢扒下这身行头。 公子哥儿察觉出他的心中所想,拱着火:“远儿哥,不如咱这就试试这劳什子衣服好不好用?看看是不是那道士在鬼话连篇……” (本章完) 133 手气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大、大、大!好哎!——” “嘘……”围着的人,响起一片失望透顶的嘘声。 骆遥远抱着赌桌上所有的筹码,不可置信般的望着碗里摇出来的“三花聚顶”的骰子。 他感觉他现在也正在“三花聚顶”,无限的兴奋伴随着血液纷纷上涌,不用用手碰,就能感觉到脸热到几乎腾腾往外冒着热气。 他的双手兴奋到颤抖,几乎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揽住所有赌资的双臂,因为停止不了的兴奋,不时漏下银子、珍珠等物…… 可是骆遥远已经丝毫都不在乎了。 他本就不缺钱。他喜欢赌,只是喜欢那种顷刻间似乎跌至谷底,又顷刻间宛如被巨大的海浪逼迫至窒息的那种快意。 赌桌上的一切来的走的疾之又疾,无限地拉高他对事物的期许,也无限地抬高可以使他变得无尽快慰的阈值…… 这是有史以来赢的最多的一次,也是最快的一次…… “再来!——”骆遥远大喝一声,一把将手拍在赌桌上,将方才他所有赢走的东西又都重新压上,甚至摘下冠帽,又抵上他帽子上那两颗在黑夜之中放出莹润光彩的黑珍珠。 姓胡的公子哥儿眯着眼睛,心下纳罕:骆家人是把骆遥远的头发都盘成了一个金龟吗?他怎么瞧着,那根束发的簪子,簪头都雕成了一个君山金龟的模样?…… “噗!——”人群中有许多人也发现了骆遥远这身行头的不对劲,对着他指指点点,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哈~骆公子,您这是什么行头啊?!人家都是‘绿帽罩顶’,您这是自己让自己直接当‘王八’了?……” “就是就是,只听说过‘龟驮人’的,还没听说过‘人驮龟’的,我的钱换了这么一场笑话看,也是值了!……” 当然也有脑洞大的,直接在想:“骆公子,您不会是请了什么‘龟神仙’,所以今晚手气才如此顺遂的吧?……” 众人一听这话,也开始掂量起骆遥远来: 骆家的这个公子在赌桌上可是十足的冤大头,十赌九输不外如是,偏偏还人菜瘾大,总是输钱还偏偏乐此不疲地来赌……所以大家总是喜欢跟他反着买。 今晚,背时的他如何就走了狗屎运?或者是,龟屎运?—— “我不来了不来了……” “是啊是啊我也累了,去怡红院消遣消遣吧……” 转瞬之间,骆遥远方才还热火朝天的这桌牌友,纷纷作鸟兽散,能离骆遥远有多久就有多远。 骆遥远和庄家面面相觑,没办法只得换了一桌。 可是骆遥远不知今晚是否真的有龟神护佑,堪称大杀四方,不管玩什么:骰子、四色牌、马吊……甚至简单的划拳,都是无往不利!—— 赌坊里一时哀鸿遍野,避骆遥远宛如避什么洪水猛兽。 可是所有人都不会蠢到以为骆遥远是什么赌神现世,只盯着他那诡异的打扮不住地暗中交换意见…… 而往日一直忙活到天亮的赌坊,居然前半夜就出奇地打烊了!—— 骆遥远恨恨地看着在他面前关上的大门:“什么嘛!见人赢了一点,便不开门做生意了?……” 胡姓公子哥在他背后汗颜:少爷唉,你这哪是赢了一点啊!……况且哪还有人想继续跟你赌?还是见好就收吧!…… 于是他大踏步上前,揽过骆遥远的肩膀:“哎呀远儿哥,长夜漫漫这才开始嘛!你今晚赢的钱财,都够给十七八个姑娘赎身的啦!你做东,咱今晚去寻寻乐子去!……” 骆遥远一想,也是,他也许久没见甜杏姑娘啦!—— 他正要大踏步往窑子的方向去,却被人一把拉住,骆遥远皱起眉,表示不解。 胡姓公子哥笑得淫邪,“远儿哥,哥儿们今晚就带你去见见市面!——” 说完拉着骆遥远,像条藤蔓似的没有尽头一般的绕啊绕,路过繁华的坊市,静谧的居民区,甚至后来还乘了船,才来到这看似书斋一般的几层高的小楼。 骆遥远抬起头来,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对着狐朋狗友说道:“你有没有搞错啊?!书斋?你可真让人倒胃口的,况且这里一盏灯都没点,早歇业了吧……” 胡公子一把拦住转身欲走的骆遥远,笑得神神秘秘:“远儿哥要是还不知晓这岳州府最近风行什么姑娘,那可就太落伍了: 住在这楼中的姑娘,可是各个赛过天仙,琴棋诗画无一不精;这处安静,你就是白日住在这里,左邻右舍说不定都以为你在考科举呢……所以大家伙都管这楼里的姑娘叫‘寓奴’…… 同样这些个‘寓奴’,为了和青楼里的那些庸脂俗粉区分开来,她们晚上接客从来都是不点灯的……” “那她们怎么看得清楚?”骆遥远纳罕。 胡公子从他的那些诸多战利品中掏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用这个啊……” 那夜明珠微弱的冷光,洒在胡公子的脸上,越发衬得他像个色中饿鬼,脸色青白的模样,活似被掏空了身子。 这游戏规则,倒是有趣。 骆遥远的心思顿时被勾了起来,仿佛那君山小金龟在心尖上爬来爬去,泛出密密麻麻的痒来;倒像是赌钱带来的那宛如梳篦过境一般的快感后,所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骆遥远心中仿佛被什么驱使,刚想大踏步进去其中,胡公子又拦住了他。 一来二去,骆遥远都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又怎么了?——” 只见胡公子郑重其事地对骆遥远说:“远儿哥,我这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进去可以,但是千万不要摸楼梯上的扶手!——” 骆遥远都直接笑出声来:“整栋楼都是黑漆漆的,扶手却不让人摸,这是什么道理?” “你听我的就对了!白天里自是无所谓,晚上的话你可以碰见一个姑娘让她扶着你上去,也可以摸着扶手下面的栏杆,就是不能摸扶手!这可是关乎你性命安全的大事啊!——” 胡公子的脸上从来没出现过如此“郑重其事”的表情,即使他爹被新任知县下面子时也没有过,骆遥远一时被唬住,只下意识的应承下来。 134 《通告》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最近骆家少爷供奉了一只君山金龟从而赌运亨通的消息,简直就是不胫而走。 岳阳县,乃至整个岳州府都掀起一股采买君山金龟的热潮。 可是那玩意本身就少且珍贵,还是君山岛上的、其他地方绝无仅有的特产,一时之间更是被岳州府上下的赌徒们炒成天价。 两个来到城墙根上张榜的衙役,也不住地八卦着这事: “我原以为岳大人今日张这榜才会引起轩然大波,没成想居然被骆家的少爷截胡了!你说这算不算‘当官的都斗不过骆家’的例子了?……” “去你娘的!——”另一个衙役笑着捶了同伴的胸膛一下:“骆公子那事是玄乎了点,所以才传的这么广;可是知县大人这事,才是事关所有百姓的粮食口袋呢!——” 一开始的衙役撇撇嘴:“要不赌一下?看哪件事的热度更大?” “谁有这闲工夫,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安稳当差吧!要不然看岳大人能不能撸了你我……” “呵呵,他哪有这能耐!……” 那两个差役远远走后,附近摆摊的百姓们才纷纷围上去,眯着眼睛看城墙上的字。 可是奈何字太多,有许多识字不全的不能完全理解,一个卖油的阿翁实在是扛不住了,他轻轻拍了拍身边头戴斗笠,一身粗布麻服的高个青年,仰视着他并不清晰的脸孔,问道:“小伙子,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呀?!——” 那男子听声音很是年轻,而且听出了声音之中的几分满意之情:“老人家,这是一份《通告》……” “啥叫《通告》?”卖油老翁一脸懵逼。 有见多识广、闯南走北的商贩站出来刷着存在感:“这大家伙就不知道了吧!朝廷现在就用这种形式写奏章呢!有时候一些大事需要晓谕天下,就用叫什么……额、《公告》! 像这种小范围内周知的事项,就得用《通告》……” “哦……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大赦天下,不就是用的《公告》嘛……” “对咯!您老真是人老心不老,理解地很快呢!……” 卖油老翁继续说道:“可是……这份《通告》上究竟都写了些什么啊……” “额……”识字也不多的商贩哑住了。 “我来给大家念念吧!——”最后还是一开始卖油老翁问的那个斗笠青年,自告奋勇地给念着告示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岳阳县地处湘北,西揽洞庭,北扼长江,为“湖广熟而天下足”的产量大县,物产丰饶,不胜枚举…… 可近年来风调雨顺,粮食却每每欠收,连带湖广军士的口粮都需向邻县挪借,士绅世家更无一人挺身而出; 今本知县忽然接到上谕,瓦剌又在北境蠢蠢欲动,需做战续准备及时囤积粮草,我等百姓更应军民一心,相知相恤,共同抵御外侮。 况且,设兵用以卫民,缴纳赋税以养兵,古今同理。汝等藉兵丁之力以保疆土,安能忍心坐视其忍饥挨饿,却没有一丝恻隐之心? 听闻某一边境小县急公好义,纷纷如数缴纳钱粮,甚至捐出盈余米粮来供养前线,仅自留少数口粮誓与前线战士共存亡;小县尚且如此,而我岳阳大县却还蒙临县挪借口粮,实在是自愧弗如! 挪借米粮虽解得了一时军备所需粮食的燃眉之急,但不代表大家的拖欠粮米可以不缴,难道一定要等衙役上门催征,诸位再落个负隅顽抗的抗税之名吗?届时不仅岳阳县面上无光,诸位也会背负骂名。 是否选择身负骂名,还请各位思之慎之。 本官上任月旬有余,知晓本县征收粮米每石的损耗为一斗,甚至于此等损耗再寻常不过;可是今上宅心仁厚,特命我等不许盘剥百姓,所以本知县特从宽处理: 凡本县百姓缴纳本年粮米,一斗只收损耗五合,每石只收损耗米五升;纳旧年米粮,一斗仅收损耗三合,每石收损耗三升。此举只为收取足够供应粮道、养廉以及所需消耗费用,本知县分毫不染。 诸位当体谅本知县“减耗”的为民之心,将应纳新旧粮米,全数缴纳完成,这样不仅军营将士能享饱食之乐,本知县亦十分感谢士绅百姓之恩赐。 可倘若汝等依旧不通情理,不能明辨是非,仍旧抗缴钱粮,本知县自当照旧按照一斗的损耗征收,惟有严刑峻法,才能对付得了汝等顽劣士绅百姓。 诸位切莫以为汝等是在这对抗本官,其实你们是在与“朝廷法度”相对抗! 举人、贡生、监生、生员,皆受百姓所仰望,可却偏偏带头拖欠钱粮,抗缴拒捐,所受惩罚自当比普通百姓更重;本知县知道,诸位百姓抗缴钱粮的畏惧在于那等豪强土棍、土司衙役,本知县在此跟诸位承诺:一视同仁,绝不姑息! 如不按期缴纳米粮,仕绅则呈文参奏弹劾,举人、生员则提请学道褫夺功名;奸棍、蠹役,则依律法囚禁,刁顽者立即杖毙!而其名下应缴纳之粮米,即使家破身亡,亦要如数追缴,切莫到时将后悔莫及矣! 本官愚钝,忝居知县高位,有移风易俗教化人心之责,与士绅百姓痛痒相关、休戚相共;本县愿为百姓谋安居乐业,立淳朴良善之风。 缴赋纳粮,乃分所当为之事,本县并非有意苛求百姓。难道汝等皆是木石心肠,不肯稍听本知县良言相劝吗? 汝等士绅百姓,请试着于深夜或黎明之时仔细思量,必能体谅本县爱民、护民之心,不负本县殷殷期望,本县在此感激不尽,翘首以盼…… 斗笠下的寒隐初念完,心下稍霁,岳奇还是有点本事的,知道拿北境的事儿说事, 实际上他这么说也无可厚非,毕竟北境大冲突没有,小冲突不断,时常会有点流血事件的发生。他这么说,倒也不为过…… 而且还对不愿交钱纳粮的百姓们晓以大义,将真正坏事的士绅和蠹吏摆在明面上…… 这章借用素材较多:故事:土豪劣绅勾结官府抗缴钱粮,蓝知县打击豪强严惩恶吏-今日头条() 也是前几章提到的“潮阳”灵感出处。 135 君山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自从那日他解决掉两个登岸来生擒他们的两个打手后,火速从船只登岸相反的方向跳了下去。 幸得月黑风高、水雾沉沉,那些擅长泅水游泳的浪里白条们才没找到他; 但同样的,逃出他们的围追堵截,也几乎要了他寒隐初的半条命。 他没有告诉过关与君:他是会泅水的。但是对这些长江边、洞庭湖上长大的人来说,他所会的泅水,也不过只是皮毛而已。 所以等到他在水中漂浮半宿几乎力竭时,才终于在黎明破晓之时悄悄上了一艘不大不小的打渔船用以休憩。 可是拜岸上那些蠹吏所赐,渔民们大多不敢上岸,甚至不惜远远跑去邻近的嘉鱼县和华容县卖点水产、在长江上做摆渡船; 可是岸上终归还是有一个家,许多人甚至一连十几日都宁愿漂在湖上。 就这样,岳阳县应缴的钱粮收得起来才怪呢!—— 而且就因为那些吸血鬼的缘故,他居然在洞庭湖上漂泊了整整三日才登岸,天知道他在船上躲躲藏藏三日有多难熬! 况且也还算他运气好了,这艘船三天就上了岸,否则时运不好,三十日都有可能! 时而还要下到水里隐藏自身的寒隐初,在这三日里简直越想越气,暗暗发誓要将这“梦落镜湖”四家从湖广的地界上铲出去!…… 好不容易上了岳阳的岸,换下了那身都要臭了的行头,寒隐初就看到了登出来的《通告》,心里暗暗点头,岳奇学聪明了…… 寒隐初压低了斗笠:该走了,是时候去找小关子了,不若就从他们那次被压上岸后去的那个府邸先开始?…… 可是说不纠结那也是假的,这样委实太过于大海捞针了;而且骆家家主,那个叫骆万仪的女人,知晓他们去过那处岸上的宅邸,多半是不会再把人放在那了…… 现在整个岳阳县,说不定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自己暴露。 所以他现在去找下落不明的关与君是下下策,可是他又能去哪呢?—— 湖广左布政使太蠢了,那晚差点让人当了筏子;岳奇倒是可以,但是他势单力孤;至于肖锋,还在找自己的路上…… 寒隐初心里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地点之后,被挤到自己眼前那人的发髻夺取了所有视线。 那人的头发束得扁扁,倒好似一只乌龟的形状,更有趣的是,那斜斜插着的发簪,簪头也竟然雕刻成了一只乌龟。 落遥空直接懵住了,难道柳毅不是洞庭湖的保护神,乌龟才是?—— 不对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他方才是听人说,是骆家有个少爷,在供奉乌龟的吧?—— 寒隐初心里不知拐了几个弯,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敢问这位兄台,可也是学那骆家公子?祈求赌运亨通?” 那大哥转过身来,仿佛找了知音一般:“现在这岳阳县中谁人不是这么干啊!可是我的破手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烂呢!倒是人家那骆公子,手气就没衰下去过,人家赌坊现在几乎都不让他进了呢……” 骆…… 寒隐初勾唇一笑:“其实想来供奉这龟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供奉的人多了,龟神想必也不知道该护佑哪个才好了……” “你这小兄弟,年纪不大说话倒是在理!问题就在于我也想供奉‘君山金龟’啊!” 那大哥摸了摸头顶的小乌龟,不无叹息地说道:“可是这是君山的特产啊,直接被骆家垄断,如今更是被炒出天价,哪有那么容易请一只……” 君山。 寒隐初笑得更开心了,“只是小弟不知,供奉一只龟,即使是只金龟,这算是什么名堂?”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大哥一脸八卦的神色:“我也是听我表妹婆婆家的邻居的二大爷说的……”周围不少人纷纷在通告下挤着,生怕错漏了一丝有用的讯息。 “他们说啊,骆少爷请金龟,实际上是为了对附身在他身上赌鬼起到‘瓮中捉鳖’的作用……” 瓮中捉鳖。寒隐初来来回回嚼着这四个字,那日和关与君的对话似乎又浮现在耳际,心里的肯定又增上了三分。 “哈哈哈哈!”有路人大笑着:“那怎么还起了反面作用呢?” “切~你懂什么,说不定那赌鬼的手气就是差得很,把他封住了,人家骆少爷才如此‘得心应手’的呢?……” “哈哈哈哈,去你娘的~” 众人留在原地吵吵嚷嚷,话题越来越离谱,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开始挑起话题的年轻人早已不知去向。 寒隐初知晓关与君在哪里了,不过他要在去救关与君之前,先去另一个地方。 *** 胡公子顺着楼梯往下走,不住地回头看着醉处温柔乡、和一个寓奴你侬我侬的骆遥远。 他斜倚在栏杆上,双手环胸:“远儿哥,‘温柔乡,英雄冢’啊!你可千万别因为美人忘了大事……” 骆遥远把头搁在姑娘的肩膀着,感觉骨头都酥了,丝毫都不想再听到胡公子聒噪的声音。 “还能有什么大事?咱们去赌场啊!……” 骆遥远打了个哈欠:“不去了不去了,总赢也没什么意思;况且我这的钱还够用,不够再去……” 胡公子气的一跺脚:“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手气不好啊?!还不得赶紧趁着知道能赢的时候多赢点……” 他这么一说,骆遥远倒是来了脾气:“嘿!老子就不去了呢!谁爱去谁去……”说完,骆遥远搂着身旁的姑娘香了一个,又脚步虚浮地走回房间。 胡公子看他这副模样,怒其不争,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远儿哥,你都离家这么久了,还不赶紧回去报个平安?!” 骆遥远皱着眉头转过身子:“你还真别说,我家里倒是一个人都没出动来找我,按理说这次的动静够大了……” “那你还不和我一起去?” 骆遥远打了个哈欠,以手覆面:“算了吧,等爷们睡个回笼觉再说……” 136 婆子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等到骆遥远再从贵妃榻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日头西斜,方才和他翻云覆雨过不知几遭的寓奴也不见了踪影。 骆遥远迈着虚浮的步子,下去洗了把脸,开门就往外走。 因为没有点灯,这个楼子的方位也不好,整个楼里竟有了几分“伸手不见五指”的意味。 骆遥远一脚一脚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听着楼梯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好像踏在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身上,每走一步便会响起老人痛乎般的呻吟。 骆遥远想起白日里的看见的紫檀家具,墙角摆着的精致香炉,还有姑娘们无瑕的妆容……很难想象这发出声音的楼梯,居然是这纸醉金迷小楼的一部分。 骆遥远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往下走着,丝毫没有因为黑暗中视物不清而放缓脚步,因为这有节奏的“吱嘎”声,何尝不是一种指引?…… “啊!——”刚刚在心里安慰过自己,走到二楼楼梯的骆遥远,忽然和来者的肩膀撞到了一起! 来者的身形比他小许多,可又极瘦,他感觉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副下土有段时间的骷髅架子。 因为肉身腐烂,所以皮肉尽数剥落只剩一副白骨;可又因为入土的时间不长,骨殖还都硬挺,撞之仍有回音。 就是因为心底升腾起的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才让他脚下踩空,直接摔到了二楼的空地板上。 “你、你是谁,走路不长眼睛啊!——”骆遥远色厉内荏地朝着仍站在楼梯上的黑影喊了一声。 “哦……实在是对不起……”黑黢黢的阴影中,传来一道上了年纪的女声不紧不慢的道歉,像是梦魇中人的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空寂、幽远,而又没有魂灵。 “吱嘎——吱嘎——”楼梯被踩的声音又有节奏地响起,似乎是那人要走下来扶起他。 骆遥远大惊失色,不住地用手撑着身子向后挪。 他的牙齿在不住地打颤,可是又不能没骨气地说出“你别过来啊!……”这种被吓破胆的话。 正进退两难之际,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骆遥远一下—— “别、别……”骆遥远吓出了满头大汗,不住地在虚空中挥舞着双臂,试图喝退妄图接近他的一切人、物,不让任何……哪怕是空气近他的身。 “骆少爷,您怎么了?”一个寓奴手中拿着一个骆遥远送她没多久的夜明珠,充当烛火的照明之用,用香帕不住地给骆遥远擦着冷汗。 许是看到了大活人的缘故,骆遥远一把抓住她的上臂让她挡在自己身前,“寓、寓奴,你看前面是、是、是……是人是鬼!” 骆遥远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说完完整一句话。 “没事的骆少爷,她不过是我们这里洒扫的婆子罢了。” 骆遥远探出身去,就着夜明珠的光芒,果不其然看到一个呆着脸没什么表情的老婆子。 老婆子的脸像是活了几十年的树皮被扒下来又扔到死水中泡了足足半月的模样;眼皮耷拉,露出来的小小眼珠几乎没有眼白,可又因为年纪的缘故,黑眼珠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阴翳,更添可怖。 此时的她,仍旧插着手,一步一步缓慢地下楼来,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位少爷,是我不好,我扶你起来……” “不用了!——”骆遥远拉着寓奴站起身来,慌忙往楼下跑。 直到出了一楼的大门,骆遥远把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那个老婆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寓奴叹了口气:“本来这婆子干活可仔细麻利了,可是后来儿子残了,她人也变得这样疯疯癫癫的……” “你们就不能给笔钱辞了她吗?晚上留在你们不点灯的楼里多吓人?!” 寓奴轻轻拍着骆遥远的后背,恍如安抚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孩童:“哪里忍心啊!不过骆少爷莫恼,这婆子白日里都很正常;晚上一般都不出现,许是因为今日是她那儿子出事的当日……” 骆遥远一把拍开她的手,对她留有痕迹的讨好心生厌烦,好似他是一个孬种一般!——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走。约莫走出几十步,回头看了眼二楼黑黢黢的窗口,许是月光照拂的缘故,那窗口越来越像那婆子无神的眼睛。 他抖落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抓紧时间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在赌桌上的骆遥远照旧无往不利,可是愿意陪他赌的人也越来越少,导致他的赔率也越来越小。 骆遥远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就这样没有一瞬间得到一切、也没有一瞬间失去一切的感觉有什么意思?他还不如去逛个窑子呢!—— 可是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上次那个老婆子,却是满满的不适。 骆遥远烦躁地直揪头发,拿了块白花花的赌资,支使人跑腿,给他买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来。 然后看着天边的日头逐渐西斜,寻思应该是不会再看到那老婆子了,才叫了个轿子,在轿子上不住地灌酒,期望“酒壮怂人胆”。 不算近的路程使他都在轿子上睡着了,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知晓到地方了。 他下轿之后,看着和几日前让他落荒而逃别无二致的楼子,深吸一口气,提着酒就进去了。 轿夫还一阵纳罕呢,瞧骆少爷这模样,是闯什么龙潭虎穴去了吗?…… 骆遥远轻而易举踏过了他视为“龙潭虎穴”的二楼,一路上暗香浮动,珠宝的光芒似乎在隐隐地指着路,骆遥远的心下立马就变得心猿意马了起来。 他灌下一口黄汤儿,心情雀跃地哼着小调,甚至一步一步蹦上台阶,每听到台阶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便笑得像个小孩一般恣意。 他觉得脑袋十分昏沉,步子都有些迈不开了,为了寻求身体的平衡,下意识地就将手,放到了一旁的扶手上。 忽然骆遥远的手如同被火烧到般的弹起,他蓦地睁大了眼睛,胡公子的叮嘱在耳际响起: “你听我的就对了!白天里自是无所谓,晚上的话你可以碰见一个姑娘让她扶着你上去,也可以摸着扶手下面的栏杆,就是不能摸扶手!这可是关乎你性命安全的大事啊!——” 137 手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会发生什么呢?…… 这个疑问不住地在骆遥远心中盘旋,可是直到他直愣愣地在原地呆了半晌,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 骆遥远歪歪头,那姓胡的是不是那日打趣我呢?…… 骆遥远手随心动,再一次把手轻轻地搭到扶手上。 还是像刚才一般,任何意外都没有发生。 骆遥远甚至还感觉到,这扶手光滑 “你们等着,赤星大人早晚找你们算账!”管特么的听不听得懂,赤星叽叽歪歪乱骂着就要逃跑,它抬起坚硬的蹄子,猛地向下砸了上去,凝结的岩浆石咔擦碎了,露出火红的岩浆。 苏醒的话语之中带了几分坚决的味道在里面,气的那些老头们的胡子,都歪了。 “好的,你当心,一有不对就用了拉我的手,我就会把你拉出来。”塞德里克把左手递给菲尔德。 拿起它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东西好重。我仔细衡量了一会,生怕放歪了。好在姐姐一直用眼神鼓励着我,我才把王冠戴在了她的头上。 无涯子咧下嘴。“就你那点本事,吹牛可以,动真格的,我让你尸骨全无,不信,你动手试试”。 既然她不想好好的生活,那自己不放就成全了她也好,倒是要让她今天吃个大亏才成。 如果是别人,不被刺瞎眼睛也得被光线刺出成千上万个窟窿来,但是萧晨在这里,只觉得浑身没有一处不妥帖,通体舒泰,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家,自在。 “把人都撤回来吧,不必查了。”秦素淡声说道,身上的气息微有些发冷。 慕清明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云锦的身上,仿佛,一切都是浮云一样的,叫人觉得格外的差异,更多的,还是一点点的心塞的感觉在里面,叫人觉得有了一丝丝的无奈的味道在里面。 忽然,于毒后方传来一声叱骂,于毒转身一看,一个大汉正挥舞着大刀向自己砍来,此人正是典韦。 没等我说话呢,沈瑶忽然把那封信撕了个粉碎,随手丢在了窗子外面。 这个念头苏晨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产生的但是却感觉自己就应该这样。 雪家老祖在雪家有无上威严,他的话就是圣旨,众人不敢耽误陆陆续续的散去只留下苏晨和雪冬婵两人。 当它们没有保持战斗形态时,外表上的种族特征会进一步掩藏,可以说从直观角度来看已经和一名人族没有了什么区别。 持久战是张天生以前最不愿意碰到的事情,可是现在张天生却没有这样子的感觉,因为他现在释放技能是使用元气比例,也就是说只要身上还有一丝丝的元气存在那就行了,那就能够很轻松的将一些超级技能使用出来。 落霞洞天外,太玄等人身形一闪,下一刻,他们已经进入了洞天当中。 “哎呀,你信我的准没错!我是谁?周萱萱最疼爱、亲密的表妹呀,我姐姐心里想着谁,喜欢着谁,我会不知道?”周雅静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笑道。 一时间,动物们也乱了起来,纷纷向着远方奔跑,就连秃鹫也不再眷恋腐尸,拍打着翅膀飞向未知的深处。 伸手推开机器人,马龙踉跄着往前走了半步。可是马上,他就又愣住了。 “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身边的朋友也早就有了孩子,基本孩子都十多岁了。 陆宇内心很气愤,属于自己的副镇长,没想到轻易就被一个为了躲避嫖娼影响期的人空降给顶了。 138 成功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我从来不知道,居然有人的力气大到可以将人的指骨都踩裂;我儿长长的手指,被人踩的血肉模糊,像是滚进了泥地里的饺子皮,胡乱地堆叠在一起…… 自从之后,我就再也没吃过饺子了……” “呕!——”骆遥远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连“饺子皮”听都不能听得了;他用手捂住嘴巴,紧紧扼住想要吐出来的冲动。 可是掌心触到哆嗦的嘴唇,又立马慌慌张张地移开了自己的手: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不敢正视自己的手了?!—— 骆遥远想接过婆子手中的火折子,可是心里似乎又极欲在这疯婆子的面前摆脱手的存在,他只能把双手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缩在袖子当中…… “老婆子……人家,事已至此,还是别受心魔所困扰了,带着你儿子好好过日子吧!……”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骆遥远的话还没说完,那老婆子忽然从胸腔里发出怪笑,恍如老树成精。 骆遥远的话不知为何会如此使她发笑,笑得她前仰后翻、捧腹不止,甚至也学骆遥远坐在了地上。 这般瘆人的感觉,宛如树藤一点一点爬上了他的脊梁,进而覆盖住了整个后背。 那老太婆大张开双臂不住颤动的模样,也恍如月光之下被强风吹得簌簌而动的奇形槐枝,不知要伸向何处…… 等一下!—— 骆遥远的瞳孔霎时紧缩,天哪,他看到了什么?! 只见在投射在墙壁上茕茕孑立的黑影上,右边的那只手大张开五指,被拉的无限长; 而左边那只手,被藏在衣下的那只手,却在手腕处被整整齐齐地截断了!—— 骆遥远眨巴了眨巴眼睛,似乎感觉眼睛里全然出现了那手被截掉时,血喷射而出的场景; 然后那手腕处一点点地变凉,干瘪,紧缩起来,手腕正中的骨头上还挂着点点碎肉……直至后来这胳膊,变成了和手臂骨头同等粗细的干尸模样。 骆遥远的面前一片血红,几乎不会思考:“怎么、怎么会这样?……” 老婆子站了起来,拿着火折子居高临下。 她突发奇想的想伸出那只不存在的左手去拨弄右手上火折子的火芯,可是似乎总是差了几毫厘。 直到看到她似乎毫不痛苦地用愈合的断手处去碰明火,断手的地方染上点点焦黑,发出皮肉烧糊的味道,才仍不过瘾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呢?大夫说我自己切的手,比我儿子那断手切得短了些,所以我的手,根本就不能接到我儿子的身上…… 哈哈哈!怎么会就差那么一点呢?我分明仔细地研究过我儿子的断手,切自己手的时候还用毛笔把该落刀的地方都画了出来,如何就会对不上呢?——” 骆遥远听得毛骨悚然,身上说不上是冷还是热。连续不断地出冷汗让他脱水的厉害,穿着湿透的衣服,更像站立在冷风之中。 他的喉口很快感觉到干燥沙哑,“啊”了半天没有再说出任何一个字;他想要捏一捏僵紧的脸部肌肉,却发现脸上已经全然都是泪水…… “小崽子,丢了一只手,你还赌不赌了?!”那婆子忽然面色变得十分狰狞,完好无缺的右手用许久未修的指甲死死地掐住骆遥远,生怕他逃离; 没了手掌的那只左手也在做着家长数落小孩时惯常所用的动作:把手指戳到小孩子的脑袋上。 骆遥远已经没有太大反应了,下意识地说出那句“不赌了……” 然后他被那只光秃秃的左臂戳得一动都不敢动,任由那软中带硬的触感戳上自己的太阳穴,像是棍杵捣了自己一下又一下…… “儿啊,娘对不起你啊!——”那老婆子定定地盯住骆遥远,“娘不中用啊!娘把自己切下来的断手想给你缝上,可是只有一只手又完不成啊! 后来娘去找大夫帮你缝,那大夫又说不同人的手,怎么能说换就换呢?被我问烦了索性还说什么‘我切得太短了对不上’…… 分明就是胡扯!——咱们俩是母子,我的手如何会不顶用!” “呜呜呜呜呜~~~”那老婆子心绪极其大起大落,这厢又投进骆遥远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儿啊,娘对不起你,五年前你下葬的时候,你都是缺了一只手的啊!……下辈子,别去赌了……” 他不就是五年前,第一次走进赌场的吗?难道自己身上,真的有什么“赌鬼”的魂灵?!—— 骆遥远僵硬得宛如一根枯木,身上逐渐被那老婆子的腐臭之气所浸染,恐惧也如黑暗一般将他的心一点点地攫住…… 蓦地,他双目发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直直地栽倒在地。 *** “哎呦!——”关与君摸着差点被磕破皮的手,龇牙咧嘴。 此时的她,正被骆万仪一把推倒在骆遥远下榻的床榻一边。 她对着骆万仪不满地小声喊道:“我问要不要加点让他神志不清的药物以加深效果,是你自己决定加了的!现今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骆万仪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你的法子无效,还不得任凭本夫人处置?左不过我瞧着你无所事事,净出馊主意……既如此,准备准备去湖上待两日,和蚊虫为伍吧!……” 说完,就有两个仆从直接架起了关与君的胳膊,一左一右拖着她就要往外走:“喂、喂,你来真的啊!起码你等他醒了之后再说嘛!……” “娘……”一声虚弱且干哑的声音,从床榻之间传来。 骆万仪紧紧地攥着骆遥远的手跪在脚踏上,问:“远儿哥,你感觉如何了?” “娘!——”骆遥远看着明亮且熟悉的自己房间的布局,在骆万仪的怀中不住地抽噎着:“娘,我看见了很可怕的东西,我再也不赌了,啊啊啊啊……” 说到最后,已然变成了嚎啕大哭。 骆万仪把视线射向关与君,手掌却一直在安抚般地轻拍着怀中的爱子:“别怕别怕……这是好事,远儿哥怎么会如此伤心呢?……” 这章是听了“张震讲故事——楼道传说”后有的灵感,我听完的时候当时出了一身冷汗…… 139 上头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拍着骆遥远,宛如一个安慰害怕打雷幼童的母亲。亦或者,骆遥远的心智,本就和一个幼童毫无区别。 关与君长舒一口冷气,这祖宗可算是醒过来了…… 她帮骆遥远戒赌的灵感还来自于她听过的一个“簧片到达高潮时,将鬼片的桥段剪辑进去”…… 她为了导演这场大戏可是大费苦心,胡姓公子哥的捧哏作用、赌场那边的放水、租下的风月场所以及缺了一只手的老太太……虽然都不是自己花钱找的,但是自己给他们培训了啊!—— 关与君忽然有些理解骆万仪了,砸上这么多人、财、物若是最后还不见成效,自己都想宰了自己…… 骆万仪打了个手势,一直准备看关与君好戏的骆玲珑,不无遗憾地拉着关与君就走了出来,她双手环胸,斜着眼睛看关与君: “我哥哥的赌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家里打过骂过也囚禁过他,可是他就是从不松嘴说他要戒赌,甚至不惜以绝食相逼; 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他‘迷途知返’、‘浪子回头’的?” 还能用什么法子,钞能力呗~ 就好比有钱人染上赌瘾,可以通过连锁的高档戒毒医疗机构clean,甚至有的地方还纳入医保当中,只要你有钱,戒毒过程未必痛苦; 可是穷人呢?不管染上赌瘾还是毒瘾,都只有把自己耗死了的份。 要她关与君说,对这种人“怀柔”个什么劲,直接上电击疗法就得了…… “喂、喂!——”骆玲珑把脸别了过来,“本小姐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关与君不理她,转身便走:“你问你妈……” 骆玲珑一把抓住关与君,作势欲打:“你骂谁呢?——” 关与君急急忙忙捂住自己的脸:“我没骂你啊,你娘也知道,我是说你问她去啊……” 骆玲珑抿着唇:“废话,她若是告诉我,我又何必要问你?你别给本小姐打马虎眼,快告诉我……” 哦~我知道了……骆万仪肯定是不想让骆玲珑知晓“青楼”的那一部分,索性直接都不告诉她了,免得污了宝贝女儿的耳朵…… 关与君笑得开怀,“可是并非我不想告诉你唉……你母亲选择不告诉你自有她的道理,万一我告诉你了,她再不高兴……” 骆玲珑直接打断了她:“你哪那么多废话?天塌下来我顶着就是了,我去教她老人家不要责怪于你……” 实则骆玲珑心中打着小九九:届时自己不认账,母亲定要狠狠责罚这个关与君才好呢…… “唉……”关与君背着手,皱着眉,几乎都要成个八字,像个愁苦的小老头般不住踱步:“既然骆小姐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必要再不识好歹了;可是我就怕……我说出来,骆小姐不信呐!——” “本小姐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要是再不说……” “我说我说……”关与君立马窜到骆玲珑的耳边,一顿耳语。 骆玲珑逐渐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关与君笑眯眯,声带蛊惑地说道:“我有没有说谎,骆小姐下了君山岛一打听便知。 不过想来人若想达成心中所愿,总得付出些什么;这般立马起效的法子近在眼前,就是不知骆小姐该如何取舍了……” *** “少爷!——” 落遥空登岛下船后,先问了管家:“这几日我不在岛上,少夫人她……可还听话?姑母、小妹可有为难她?” 落遥空说完这话,自己心里都颇有些没底,姑母和小妹是定会磋磨小关的,这也是自己默许的,当然不会闹得很难看就是了…… 不过小关的性子,也确实需要磨砺一下…… 可是管家的话,却大出落遥空的意料:“没有的事呢,少爷! 因着少夫人的帮忙,二少爷戒赌了,可把夫人高兴坏了,近几日几乎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二少爷,上岛下岛的; 至于小姐,和少夫人似乎很是‘姐俩好’的模样,小姐日日都跟着少夫人呢……” 落遥空转过头去,诧异地盯着管家:这一切,都是真的?若是真的都是真的,也太……诡异了吧!—— 不过想来如果那人是关与君的话,似乎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都是有迹可循的…… 落遥空呼出一口气,继续问:“姑母呢?” “和二少爷下岛去亲自拜请西席了……”呦呵,老二还真上道了!—— “那小姐呢?” “小姐……额,少爷,小姐就在前面呢!——” 落遥空抬眼看去,前面的亭子在蓊郁的翠竹当中投下阴凉,亭中的二人,可不正是妹妹和心目中的妻子二人吗?关与君正拿着镜子对着骆玲珑,当真是一幅媳妇和小姑和睦相处的景象。 落遥空的心下变得无比熨帖,抬脚走进亭子,可是笑容直接冻住在了当场。 往常娴静但又不失跳脱可爱的妹妹骆玲珑,直接编了满头的小辫子,每个小辫子上,都缀上了少说一只栓了小铃铛的指甲盖大小的小乌龟; 虽然小乌龟憨态可掬观之可亲,但是落遥空丝毫都不觉得把王八拴在头上是什么“爱美之举”。 不仅如此,骆玲珑的衣服上也都绣满了小乌龟,甚至佩戴了荷包上,都绣了一个乌龟的模样。 “哥哥,你回来啦!——”骆玲珑从镜中的倒影看到了落遥空,几乎是从石凳上弹起来投入了落遥空的怀抱。 落遥空一把接住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妹妹,听着她脑袋上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越发沉默不语。 他把视线从骆玲珑的肩膀上投过去,目沉如水地盯住了拿着镜子好整以暇,反而显得有些无辜的关与君的面孔。 他有一点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了:小关在戏耍玲珑!关键是玲珑还犹自不知!—— 落遥空摸着骆玲珑的辫子,对她说:“玲珑,找丫鬟给你拆了吧……” 骆玲珑一脸纳罕:“可是我二哥就是用这种法子戒赌的啊……” 落遥空闭了闭眼睛:“先拆,等姑母回来了,你再问清原委……” 没有双更啦今天! 140 琉璃镜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骆玲珑一脸迷茫,但是也不会违逆兄命,甚至都没想明白其中原委、眼神谴责一下关与君,就带着满腹疑虑离开了。 落遥空看着关与君如此戏弄自己的家里人,更是十分不虞地坐在凳子上:“小关,我虽然喜欢你,可你也万万不该拿我的家人取乐,等你接受了之后,她们也会是你的家人的……” 关与君也沉下脸:“首先,我从未想要定居在这君山岛上,你是掳我而来;其次,她们……加上你,一辈子都不会成为我的家人;最后,是你妹妹问的我,我可是半分没有对她说谎……” 只不过没有说全而已。 “那你不知道她们会更讨厌你的吗?——” “可我从来也没有要求过她们喜欢于我!我甚至也没有要求你喜欢我!——” “嘶!——”落遥空感觉心肝一阵抽痛,眼前之人看似侠肝义胆、满腔热情,实际上是个冷心冷肺的!他气得一阵想笑,关与君如此对他,他还偏要扒着她不放! 他站起身来,仗着身高优势一步一步地逼近关与君,直到她退无可退倚到了柱子上—— “小关,不管如何你都已经是我的‘少夫人’,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再过几日,便是姑母的寿诞,届时岳阳县乃至整个岳州府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到君山给姑母贺寿;在寿诞上,你前半生小关公公的‘尸体’会被扔出来,而左布政使大人就会确信,他那日看到的人千真万确就是你的‘皇帝陛下’…… 在京中,我也已经布局好,会有人对太后逼宫,换下这个总是‘作死’的皇帝;届时他就算回了京,大局已定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会滚回凤阳老家与一栋铁铸的高墙为伍…… 而你会在寿宴上以我落遥空‘少夫人’的身份出席,从此你的下半生便会一直是个身份,你就算死,也得埋进我落家的祖坟里……” 呵呵,到时候寒隐初刨了你家祖坟、扬你了祖先骨灰的时候我可不会拦着……关与君腹诽。 “你的‘少夫人’和‘小关公公’都长一个模样,众人不会怀疑的吗?——”发现了华点的关与君问。 “左布政使大人又没见过你……” “……”还真是。 但是关与君丝毫不怀疑寒隐初会用一种酷炫的方式出场从而大杀四方;他要是这点能耐没有,还咋想着抚绥万方?—— 她倒也不一定非要寄希望于寒隐初,她只是更相信她自己。 尽人事听天命。 关与君没有再和落遥空继续掰扯他觉得“万无一失”的事情,她自己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法子。 她仔细地托着那枚镜子的边边,让落遥空看着镜中纤毫毕现的他自己。 他略抬起脸,无声地问:怎么了。 “你们落家可是真宠姑娘啊!这般光滑平整,视物如此清晰的琉璃镜,说弄就能弄来?” “呵,我当什么。 这琉璃镜子说是能抵千万面铜镜也毫不夸张,首先要烧制出非常完整和光滑的琉璃,不能有气泡和裂纹,差强人意的琉璃,就通过后期的打磨,然后再镀上银或者其他东西来反射出人像……这期间都需要非常高的制作技艺和成本。 可是即便如此,你若是想要,我可以教人给你搬来一整面同样的穿衣镜……” “呵呵呵~”关与君笑笑,“好啊,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落遥空直接愣在当场,他以为关与君又会对他冷嘲热讽…… “不过看到这琉璃,到让我想起一件事……前段时日湖广布政使献上一整块未经打磨、流光溢彩的金刚石,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只是块透明的琉璃;不知这事,你落家又在其中参与几分?——” 落遥空的笑容淡在了当场,冷嘲热讽这不就来了? “既然你们家都可以掌握如此高超烧制琉璃的工艺,想来打磨成个金刚石一般的模样,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落遥空沉着脸,宛如山雨欲来。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了便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关与君起身便要离开,路过落遥空身边的时候,凑到他耳边踮起脚尖说:“可别忘了给我搬来镜子啊落哥哥,我想着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关与君走出好远,落遥空仍旧兀自摸着自己因为触到她的呼吸而泛红的耳垂。 小关方才,可是又重新叫自己“落哥哥”了?…… *** “啪!——”骆万仪一把将手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君山银针茶汤直接洒了出来:“遥空,你若是再不管管那个关与君,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替你调教了……” 落遥空上前,替姑母顺着气,给关与君说着好话:“姑母……她哪知道玲珑听风就是雨,还真的就相信了呢?” 骆万仪看着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侄子十分恨铁不成钢:“你都不心疼你妹妹的吗?她从昨天一直哭到现在,说什么她都顶着那副‘一头乌龟’的德行见过她所有的小姐妹了……” “这有什么?知道那君山金龟是否真的有灵性的真相不就咱们几个人嘛……玲珑自己不说,谁又会去拆她的台呢?—— 不过等等,小关最早为什么会想着出这么一个主意?” 落遥空心中忽然关于这个“君山金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当时说,搞这种‘玄学’,只是为了让远儿哥先入为主的产生一种他身上确实是附了赌鬼鬼魂的想法……”骆万仪看着落遥空一脸郑重其事,也开始仔细地分析起这件事。 “有些道理……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直接找个算命的说远儿被魂魄缠身不行吗?亦或者是,镇压那魂灵的东西,为什么一定得是‘君山金龟’?” “为了作弄玲珑?”骆万仪答。 落遥空摇摇头:“没有道理啊,她又不知道玲珑一定会问她这种鬼神之事的……” 况且依照他对关与君的了解,下这么大一盘棋只是为了作弄个小姑娘,她关与君还没这么无聊…… (本章完) 141 银鱼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忽然,骆万仪和落遥空同时对视了一眼,心里俱都产生了一种不祥的猜测…… 君山金龟是君山的特产,只有君山才有。 而骆遥远,一个姓“骆”的人浑身上下都是君山金龟招摇过市,这会不会本身就是在向外界传递消息? 骆家的大本营在君山,她关与君也在君山?…… 骆万仪的脸色更是变得十分之差:“想不到我‘终日打雁,到头来却被雁啄了眼’!居然还亲自帮她把消息传了出去!——” 落遥空扶住姑母的肩膀,宽慰她说:“姑母放心,那寒隐初在洞庭湖中不知所踪,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况且我也已经在岳阳县布下天罗地网,他但凡活下来了想上岛,那便是自寻死路!——” 话虽如此…… 骆万仪和落遥空都是聪明人,他们都知晓世上并无万无一失的事情,况且如今还出现了这般大的纰漏…… 落遥空居然还不合时宜地想起关与君曾经说过的墨菲定律,即“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落遥空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胜券在握”:“管家,这几日少夫人在做什么?” 小胡子管家听到叫他,便自觉上前:“回少爷,少夫人这几日当真安分不少。您那日说要给她穿衣镜,她收到后便自顾自的研究了起来,甚至还多要了两面……” 落遥空和骆万仪目露奇怪之情的对视:关与君又中邪了?!让她安分的时候不安分,希望她多露点狐狸尾巴的时候她反而安静如鸡了?…… 骆万仪反而无比淡定的站起:“空儿,这个关与君留着始终是个祸害。你喜欢她,我没有意见,但不能让她的存在成为咱们落家重新起复的障碍……” “姑母,我省得……”落遥空也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但也不过只是须臾之间,“管家,你帮我去拿那个东西……” 骆万仪略微有些惊讶,但旋即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我都没想到还有那玩意……对付她这种刁钻的滑头,还就得出其不意……” *** 落遥空再回到关与君住的那个小楼时,恍如回到了深宫大内之中。 关与君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琢磨着谁都搞不明白的东西,周围围了一圈瞪大眼睛的宫人…… 自己当时为了接近权力的中心,时常拿着做好的各种好吃的去见关与君,却最后也总是惊叹于她的奇思妙想…… 他记得有一次,因为关与君突发奇想想吃炸知了猴了,便找人去粘下了知了猴,送了一堆活的来了膳房,活的!可是把他折腾的鸡飞狗跳…… 自己当时还痛骂关与君,等到哪一日他除掉了那个狗皇帝,第一个就找她陪葬…… 哈哈哈~现在想来这些事情,都带上了几分“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心酸落寞,他和关与君,终究是站到了对立面上…… 不过……他做完炸知了猴的当日,就传来了皇帝陛下寒隐初被知了的叫声叫的心烦的消息…… 落遥空的笑意,彻底淡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落遥空蹲在关与君的身边,不辨喜怒地问道。 关与君说:“我在给你姑母生日准备一份‘大礼’啊!” 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大礼”,绝对教骆万仪终生难忘。 可是在落遥空看来,她的笑容一如往昔,恍惚间还是那个司礼监风头无两的小关公公,丝毫没有陷入寄人篱下的窘境,也没有遭遇差点被拉去实施“船刑”的万分凶险的时刻。 落遥空捡起摆在地上的半只花瓶:花瓶从前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只是没有另一半;中间的部分还做成了木头的,有一个角度给折了进去。 两面宽大且平整的穿衣镜,正立在了地上堆成了一个奇特的角度,而那个角度,刚好放得下花瓶凹进去的部分。 彼时的关与君,正把一个硕大的浴桶锯成半开放的圆桶,地上散落着黑色的布,还有一些彩带等物。 她抬眼看落遥空的时候,满脸都是笑意,还甜甜地叫他“落哥哥”,仿佛他们之间的矛盾从不存在。 只是这笑意有几分抵达眼底,落遥空不得而知。 落遥空不晓得短时间之内关与君怎么就想明白然后变得“乖巧”了起来;他只知道现在的她,肚子里肯定憋着坏水。 关与君抬头瞧着落遥空,对方却似乎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她便继续干着手里头木匠的活。 落遥空一摆手,管家就端上来一只圆形的琉璃鱼缸。 和穿衣镜相比,琉璃鱼缸颜色更是鲜妍明媚,而且烧制的过程中,留下了阵阵宛如水波样的花纹。 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鱼缸内有两条几乎透明、互相绕着尾巴嬉戏的半指长的小银鱼。 他们浑身上下宛如银子打就,关与君都看得着它们五脏俱全的小小脏器;甚至不知是否是琉璃的折射缘故,透明肚腹中的脏器,都泛着一股幽幽的青芒。 小小的腮边,还长着两根龙须,倒是很有意趣的小鱼。 落遥空接过那鱼缸,笑着蹲在关与君的身旁:“小关可喜欢?” 关与君看着落遥空的笑容不由得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这种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嗯……落哥哥所赠,我自然喜欢……” “我想也是如此。” 关与君赶忙伸手接过那鱼缸,谁知她往自己的方向接来时,落遥空却一直都不放手,导致他们两个现在一同捧着一个鱼缸,却谁也不撒手。 “小关不要误会,我的所赠,只有其中一条。 我想小关在收下我的礼物之前,要先知道这洞庭银鱼的来历……” 他到底想表达什么?送一条就直接抓一条呗?!拿来两条做什么?…… 关与君心下再腹诽,也还是装作乖顺的模样:“好啊好啊,我洗耳恭听……” “小关只知道‘君山金龟’是君山特产,但是还不知道‘君山银鱼’也是;君山金龟的药用价值驰名在外,可是君山银鱼所为人称道的,是它们比鸳鸯更令人称道的至死不渝的爱情……” 当时只道是寻常是纳兰容若的词,在这里乱入一下 142 突发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君山银鱼从出生后,便会在水域之中寻找会与他们相携短暂一生的另一半,找到对方之后,便会如你所见的景象一般,宛如交颈鸳鸯一般交尾嬉戏,共度一生; 可若是他们之中有任何一方被更大的鱼鳖所吃,剩下那一个也绝不会独活,他们会自觉分泌脏器内的毒素从而杀死自己以达到殉情的目的…… 后来洞庭人士们发现,人吃下它们后,也会一并吸收它们脏器内的毒素; 所以只有真正至死不渝的恋人们,都会选择同时各自吃下一尾已经结成对的君山银鱼,即使达不到‘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会实现‘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不符合逻辑啊!——”关与君捻着下巴,都要蹙成八字眉。 “什么?!”自认为故事讲得无懈可击的落遥空一阵愣怔。 “既然是‘毒’,总得考虑‘剂量’的缘故啊!先不说能杀死小小鱼类的毒可以杀死人,就先当它比‘河鲀’还毒吧!可是这样的毒,为什么进入人体之后会先吸收,然后才会因为另一半的死亡而触发毒发的机制呢?……” 这不科学,这究竟是鱼还是蛊啊?—— 关与君想,简直比自己看过的各种“神医毒妃”的还不合理,比用针灸来达到使人“生死人肉白骨”的剧情更离谱。 落遥空深吸一口气,决不能和关与君在她熟悉的“赛道”上攀扯,否则会被她带的越来越远…… 彼时的关与君已经跃跃欲试地抢过了琉璃鱼缸,兴致勃勃的一并捞出两尾君山银鱼,看着作势就要往自己嘴里塞…… “你做什么?!——”吓得落遥空赶忙抓住了关与君的手。 “如果照你的说法,只要它们一对‘鱼鸳鸯’同时死亡,就不会触发毒素了,那我吃下岂不是会完好无损?”关与君歪着头问。 “……”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你也不用真的说吃就吃吧?!落遥空腹诽。 其实落遥空根本就不了解关与君的心中所想,她是压根就不相信这鱼还得带点“连坐”属性的……所以也就自然不认为能毒死自己了…… 落遥空深谙不能被牵着鼻子走的道理,他捏着关与君小小的手,几乎是含着她的手指,就将她掌心中的那两条鱼中的其中之一,生吞了下去。 关与君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几乎都能装下一个鸭蛋。 落遥空趁其不备,一下子将另一条鱼塞进了她的嘴中,强迫她咽下。 关与君“唔!——”的呻吟了一声,琉璃鱼缸倾倒在地发出清脆的裂响。 她忽然双手不住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喉口中发出“嘶嘶嘶”地吸气声;她的脸,很快便肉眼可见的涨得通红,嘴唇也开始发紫,额头上不住地冒着冷汗。 为了稳住本来就难受的身体的平衡,她右手哆哆嗦嗦地往后伸去想寻找什么着力点,搭起的木架子却因为挡不住她的跌跌撞撞,竟当场断裂。 呼吸困难的关与君,就这么摔倒在一堆碎屑当中,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栗,看得人好不可怜。 落遥空也被这变故惊在当场,难道这就毒发了?…… 还是那小胡子管家先看出了端倪:“少爷不对啊!少夫人这好像是……噎住了!——” “什么!——”落遥空顿时也惊慌失措,不知不觉间慌了手脚。 “少爷,据说喂醋、吞饭等可以治噎食,不妨试一下?——”小胡子管家建议到。 关与君听后赶忙摇手,别、别,千万别!—— 还好落遥空也不是个蠢的:“人都成这样了,哪还能再吞进去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 “是、是!——” 关与君现下虽然因为窒息而无比难受,但好歹看出了落遥空还算是有点靠谱,拼命地朝他比划着两只胳膊环在腹部的场景。 落遥空先是有些懵懂,而后恍然大悟,疾步走上前来,跪在关与君的身后,用两只手臂环住关与君的上半身,甚至双手还十分讲究地叠在她的腹部,不无心疼地说道: “小关你放心,再坚持一下,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更不会离开你半步!……” 关与君:“……”尼玛,都什么时候了还学霸道总裁那般的说话。 而且老娘需要的是“海姆立克急救法”,你在这给我“强男锁人”? 关与君翻着白眼,但绝不是因为她还有余力能用眼神来唾弃落遥空,那只是她的生理反应;此时的她说不出话,而且感觉力气还在渐渐流失…… 落遥空感觉到怀中的关与君越发不对劲,他拿开关与君拼命去抠自己脖子的手,脖子上几道血淋淋的指甲痕让人不忍卒看。 他替关与君轻轻地松了松衣领,好帮助她更好地呼吸,却发现她宛如天鹅般瘦且修长的脖颈上,锁骨上窝、胸骨上窝和肋间隙不住已经深深地凹陷下去,随着困难的呼吸只有微弱且浅浅的起伏。 落遥空想碰她却又害怕加重她的现状,也只敢更加轻柔地揽着她,对着已经乱作一团的下人们大吼:“大夫呢!怎么还能到!——” 等他们到了我都凉透了!—— 关与君明明感觉眼前已经白光阵阵,似乎有长着翅膀的小东西朝自己招手…… 淦,马列毛主义者死后要上的也是天堂?!—— 关与君没空深思这些问题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她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一把椅子后方,使劲地攥住椅背,就让柔软的腹部朝着椅背上冲击。 落遥空看得阵阵心惊却也不敢打扰了关与君,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关与君终于咳出一尾只有小指长、通身银色的小尾鱼。 那小鱼也已然变成了死鱼,飞出几尺之后,正好摔在拽着大夫急匆匆归来的小胡子管家的脚边。 从鬼门关走回来一遭的关与君,躺在地上贪恋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腔不住地上下起伏,过了许久才转过来脸来对落遥空说:“我就算是戏弄了你妹妹,也罪不至死吧!——” “小关,我没有……” “不过你看我说吧!那什么‘殉情鱼’的事完全就是瞎扯淡,你现在不也毫发无损嘛!——” 落遥空:“……” 143 湘王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湘王坐在从长江南下的船上,望着船舱之中那个因为晕船而十分不适已经许久未进食的侄儿十分欲哭无泪,为何事情就到了这个地步?!—— 那日他本来和一众老头约好了江中钓鱼,好一雪他前些时日因为赛龙舟败了而留下来的前耻。正钓到关键之际,自己的贴身随从被人提溜着衣领子来到了船上。 湘王一瞧勃然大怒,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但他还是稳住了手中的钓鱼竿,不急不急,大鱼就快上钩了,等他钓上来再追究那人的罪不可…… 可是等了许久,手中的鱼竿还是没动,可是隔壁却接连都有收获……与此同时随从发出了一声欲哭无泪般哀求的呼唤:“王、王爷……” 湘王正好寻了个由头,一把将鱼竿掼到地上,指着擒住自己个随从的人便骂:“你们是何人?冲撞了本王钓鱼的兴致,你们可知该当何罪?……吔——” 湘王愣在了当场,“阿巴阿巴”半天没有再说出声来,他颇有些惊惧地揉了揉眼睛,心下不住地安慰自己: 看错了看错了,自己一定是看错了,惯随身保护寒隐初那瘟神的他的狗腿子肖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一定是自己被太阳晒花眼了; 而且若是肖锋的话,他也定认出自己了,何故不言语呢?所以一定不是他们来了…… “湘王殿下,好久不见了。”肖锋一手宛如抓小鸡一般拎住湘王随从的后脖颈,另一只手作势抱了抱拳:“您没有看错,主子等您许久了。” 肖锋当然知晓现在时间的宝贵,但他之所以忍住没有打扰正在垂钓中的湘王,而是因为他花了许久,都没有在让人“眼前一黑”的人群中找到那个昔日白面书生一般的湘王。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湘王感慨了一下,但还是觉得肖锋比起以前来,还是更知礼了许多;想来自己那大侄子,也应该会好许多…… *** “寒富德,你在长江上是钓上了什么珍稀大鱼,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寒隐初本来在不远处的亭子中等得肺都要气炸了,若非他有些晕船,他都想自己上船带走湘王。可是谁知等到肖锋归来,就带回来这么一个“黑炭”似的的人?! 他面色十分不虞地对着肖锋说:“好啊,现在都有胆子欺君了,你就随便给我抓了个钓鱼佬来交差了?!——” 还是高估他寒隐初了。 湘王寒富德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急到跳脚的寒隐初:“大侄子,我就是你十二叔啊!怎么多年不见,便不认识了?——” 寒隐初张大着嘴,绕着湘王走了左三圈右三圈:“你真是寒富德?你怎么瞧着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要老了二十岁不止……” 湘王寒富德气得一挥钓竿,恨不得打到寒隐初这小崽子的身上:“怎么说话呢你!我可是你长辈,长辈啊!——” 寒隐初轻轻松松就攥住了扬起的钓竿:“什么长辈,你比我大不了多少,你还是我娘养大的呢!小时候你瘦瘦小小老是被人欺负,还是我总是给你出头,你就下河给我摸鱼抓虾打牙祭,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这个习惯还是没变……” 寒隐初皱着眉拎起了鱼线尽头处那个小小的粽子,说道:“寒富德,哪有用粽子做饵的?我看你在地方上就藩,技术倒是越来越回去了……” “切~你懂什么……”湘王想要劈手夺过不懂事的大侄子手中的自己费尽心力亲手做的粽子鱼饵,可是未果。 最后只得叉腰恶狠狠地说道:“本王秘制的‘蚯蚓粽子饵’,鲶鱼和黄颡鱼可是最爱吃了!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家别插嘴……” 本来还颇有兴致研究研究“粽子”的湘王,听到“蚯蚓”二字,顿时如遭雷击,立马就将那“粽子”扔了出去,捻了捻手指,极力控制住不去想手心那黏腻恶心的触感…… 湘王寒富德看了一阵奸笑:“没想到啊大侄子,这么多年不下地了,你还是这般害怕蚯蚓……” “谁说我害怕了?!我那是觉得恶心!——” “哈哈,怨不得你喜欢鸭子呢,原来是最喜欢它们的嘴硬啊!哈哈哈哈哈哈!——” “……” 好不容易找回了场子的湘王哈哈大笑,不住地嘲笑着寒隐初扬眉吐气。 “你若是再笑一声,我就教你接替齐王去青州就藩!日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嘎——”湘王的笑声顿时卡在了喉咙当中,不上不下;他讪讪地撇着嘴说道:“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嘛,你还当真了……” “好了,不和你插科打诨了,我此次来荆州府上你的地盘,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寒隐初正色说道。 “哦?说来听听……” …… “就凭一个假的‘金刚石’,你就断定湖广有大的猫腻?!”湘王颇有些错愕的张大嘴,这还是习惯“武力解决问题”的大侄子吗? “对,那只是一个契机,但是自从我来了岳阳,就发现单岳州府,猫腻却是不少……” 湘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如此,新任湖广左布政使耳根子确实有些软,是个好官,但也确实震慑不住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更逞论那个‘笑里藏刀’的右布政使敬大人了…… 我和那姓敬的打过两次交道,寻常人哪里是这个‘官油子’的对手……” 寒隐初扬起眉毛:“哦,是吗?你们私交甚笃吗?——” 湘王一听如临大敌:“喂喂喂,我和他们可是‘清清白白’,断无‘首尾’的啊!不过是偶尔能见到,他请我吃顿饭也是在所应当的; 况且我事后钓上一条五十斤左右的胭脂鱼都作为回礼给了他,你可别冤枉好人啊……” 寒隐初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就这么信不过你大侄子?我的意思是,你们若是‘私交甚笃’,下次带上我一起‘拜访’……” “也说不上好不好的,只是处于面子,一些大型宴会的吧,肯定会互相发帖子的……” 144 画饼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不过……”湘王寒富德搓着手笑得淫邪 寒富德摇着头,不置可否:“还想诡辩呢!我告诉你,大侄子啊,十二叔的这双眼睛,可是将你看得十分透彻呢!——” “切~”寒隐初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我这次来湖广,我母后、你大嫂,还特定叮嘱我来看看你:看你是否还是‘花心’得很,还守着那两个‘高矮胖瘦’的农家女‘花花草草’呢~ 她让你收收心,赶紧找个千金小姐娶了,也算是真正成家立业了……” “唉唉唉,大侄子你怎么说话呢?什么‘高矮胖瘦’,你倒好,一次性形容两个人?而且人家不叫‘花花草草’,一个叫‘花花’,一个叫‘柳柳’……” 寒隐初无谓地耸耸肩:“和我说的有任何区别吗?” 忽然湘王寒富德兴冲冲地抓住寒隐初的手:“正好我老爹、你皇爷爷也去了,他活着的时候我是万万不敢说我想同时请封花花和柳柳当正妃的……现在你荣登大宝了,帮帮十二叔呗!——” 湘王黑如焦炭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可以解读为“楚楚可怜”的神情。 寒隐初:“……” 寒隐初一把抽出自己被桎梏住的手,惊魂未定地说:“寒富德,有事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不是我不想允,而是哪有同时两个人当正妃的?你给她们俩请封侧妃不行吗?无所谓都是平起平坐的……” 湘王寒富德支起食指摇晃着,郑重其事地说:“我既然都把她们二人视为妻子,说不上更喜欢哪个,自然要拿出成为妻子最十足的‘诚意’啊,如果不能同时成为王妃,倒不如就维持现状好了……” “呵~”寒隐初冷嘲了一声:“你这说话倒真有趣,说不上更喜欢哪一个?那也就是没有最喜欢的咯?!——” “大侄子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从洞庭湖过来的嘛,竟不知‘娥皇女英’的传说?我知晓我比不上帝舜,但我也不在乎别人说我享尽‘齐人之福’,我们三个自己过得幸福就行了……” 一时之间,湘王寒富德又宛如成了少女,做出一幅“捧心”的模样来。 这么多年了,寒隐初当然知晓那“花花和柳柳”的存在,她们也说不上是顶级的容貌和才情,但农家女出身的她们倒越发淳朴、善良与宽厚。 不过自己和母后一直纳闷的点在于——人没有最爱只有更爱,湘王如何就选不出一个来当王妃呢?怪哉怪哉…… 听完寒隐初的一番话,寒富德还不服呢!梗着脖子就和寒隐初你来我往:“你娘和你爹的故事,是不是证明了爱应该是没有门第界限的?!” “对啊……”寒隐初虽然说不出来问题出在哪,但总感觉哪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对劲。 “那你皇奶奶、我大妈,比你皇爷爷大出八岁,是不是又证明了爱应该是没有年岁界限的呢?!” “皇爷爷在皇祖母逝世后一蹶不振,于半年之后也驾崩,他们之间自然也是真爱的……” “那北宋有个叫林甫的,用梅花当老婆,是不是也证明了爱应该是没有物种界限的呢?!” “是‘林逋’吧……”寒隐初纠正湘王。 湘王不甚在意地摇摇手:“你管他叫什么,你懂我的意思就行……不过——” 湘王话锋一转,“大侄儿你还知晓‘逋’咋念啊?!真是不同以往了啊……” 寒隐初有些没忍住般地嘴角抽搐:“我还没说你都知晓‘梅妻鹤子’的典故了呢,你倒先打趣起我来了?……” 湘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焦黑的面皮,许是可能脸红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咱们之间彼此彼此……” 寒隐初把两只手插进袖中:“你哔哔了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啊?——” “大侄子,我说这么多的缘故,只是想表达:你为什么还要要求降临在我身上的真爱,是要有‘人数’限制的呢?——” 寒隐初脸上头一次露出“懵懂”的神情: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再仔细听听…… “我丝毫不觉得如何将正室捧在手心、小妾却一房接着一房地往家抬是什么‘真爱’,也不觉得这到底有什么值得称颂的; 我就是只喜欢那两个女人,不分伯仲的喜欢,无论旁人说什么都好,我就是觉得我比那些什么‘宠妾灭妻’、‘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人强多了……” 湘王挺起胸膛,反以为荣地说道。 寒隐初沉默了,因为他深深地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大侄子,你觉得能不能给我家的那花花和柳柳提王妃啊?……”湘王满脸期冀的盯着寒隐初瞧。 寒隐初:“……”自己不是来找湘王搬救兵的吗?怎么会先被他“先下手为强”了呢?…… 但是寒隐初转了转眼珠子,他忽然想到了关与君曾经说过的“画饼”之法,正适合用来糊弄现在的湘王,管保他对自己服服帖帖、言听计从的…… “咳咳!十二叔,自古以来都是‘一夫一妻’,你要是非要立两个王妃,那绝对是‘有悖伦常’的……” 湘王长长的“唉——”了一声,低下了脑壳…… “不过我自己便可以做主,把她们二人的名字,同时写在寒氏皇族的玉牒上,即使世人不知,祖宗亲眷都还是都知晓,她们同时都是你的‘妻子’的…… 当然了,你若是想请封,她们自然也都可以成为‘侧妃’的,享俸禄诰命……” “不用了不用了,这样就很好!——”湘王笑得见牙不见眼。 (本章完) 145 豪强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等到寒隐初替自己回复:一定会在骆家家主过生日的时候到场祝寿时,湘王还觉得没有什么; 寒隐初说他自己还要扮作他的侍从进入骆家时,湘王也觉得没什么; 再等到寒隐初将他好不容易钓上来的一条一百斤的胖头鱼选出来充公,说要当做寿礼送人时,湘王也忍了:不就是一百斤的嘛……还能再钓…… 可是寒隐初鬼鬼祟祟地往那鱼腹塞东西时,湘王才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再等到寒隐初拿起自己那尘封已久的虎符熟练地调兵遣将,让大军走陆路从荆州府往东直奔、还给他不知道的人送信时,湘王终于意识到了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寒隐初分明就是想在洞庭湖上掀起“惊涛骇浪”啊!—— 同时心底还暗暗有丝后悔,自己这么就没给寒隐初提点难度高的要求?现在想来寒隐初那小崽子给的条件怎么都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湘王寒富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接下来在君山岛寿宴上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余生再也不想回想起来的噩梦…… *** 岳奇收到那一张到君山岛上庆贺骆家家主骆万仪芳诞的请帖时,他正在为纳粮的事忙得热火朝天。 “大人,近日前来主动纳粮的百姓们比起政令刚开始发布的时候又多了许多,想来没了‘损耗’这一出,大家补上的这些,完全可以充盈粮库了……” 一个前来禀告的衙役,笑得见牙不见眼。 “嗯……”岳奇淡淡地应了一声,“惯喜欢拖欠钱粮的那些豪强、恶绅、刁顽衿监们,今天抓了几个?——” “这……”衙役不禁有些为难。 “嗯?——”岳奇不满地从案牍中抬头,“何故吞吞吐吐的?” “大、大人……”那衙役颇有些无奈地搓搓手:“咱现在收起来的粮食完全已经够今年所需了,实在是没必要去收缴……” “荒谬!——”岳奇愤怒的一拍桌案:“这么做和‘自绝后路’有什么区别?今年的倒是收上来了,那明年呢?而且轻轻放过,岂不是更会助长了那些人的气焰? 我再问你,抓了几人?!——” 那衙役扑通一声跪下:“岳知县恕罪!小人知错了!约、约莫是抓了一两个吧……” 岳奇这才脸色稍霁:“起身吧!把人押上来!——” 紧接着,两个肥头大耳身着绫罗绸缎的士绅不疾不徐地就被“请”上堂来。 他们虽然神情没有过分倨傲,甚至不无热情地喊着他“岳知县好”;但是岳奇眯着眼,看着他们宛如进出自家大堂般闲庭信步的姿态,也知晓他们此时定是心里没拿自己当盘菜呢!—— 岳奇也不惯他们毛病,直接将衙役收集起来的他们二人这些年来所欠的所有钱粮的总单,扔到了地上。 “二位在十里八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早早交上所欠的钱粮,诸位面子上也好看;本知县自认为也算是‘急公好义’之辈,都没有加上诸位所欠的利息……” 岳奇开门见山地说出来了这些事日他不知说过多少遍的开场白。 堂下站着的两个士绅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明显更谄媚的一个主动开口:“岳知县,爷们儿也没说不还啊……毕竟总数不算是一个小数,总得让我们筹措一番不是?……还请岳知县再宽限两日——” “得了吧!差役十日前找上你们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么说的!十日别说是变卖家产了,你就算是刨了祖坟来凑钱粮也是都来得及的,况且我看二位的穿衣打扮,也实在是不像凑不出钱粮的人来啊……” 岳奇将背向后一靠,横刀立马一般坐在太师椅上,拿起手中的惊堂木狠狠一拍:“既然尔等如此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本知县不客气了!—— “有功名否?!——”岳奇气势冲天的率先发问。 “有”和“没有”两道回复声同时响起。 “很好,你们真当本知县开玩笑不成?有功名那个,先革除……” “岳大人,小人不敢了,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吧!我交,我交!——”士绅当中的那个读书人,听到岳奇当真如此决绝不讲情面,赶忙跪下膝行到岳奇跟前,开始哭天抹泪。 不就是区区几袋子钱粮,岂能和他考取半生的举人功名相提并论?!—— 岳奇一脸不屑:早这样不就行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现在晚了,得加收三成~”岳奇幽幽地恶魔低语。 “小人给,小人给!——” 岳奇心里不免有些可惜,早知道说加收“五成”了…… 挥挥手叫人拖下去一并跟着去那士绅家里取钱粮之后,岳奇调转矛头,对那剩下的一人说:“如何?这位老爷呢?!——” 那胖士绅“哈哈”大笑两声:“岳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不过我没有功名,你又有何物辖制于我呢?” “既如此,那便先去大狱之中‘歇息’几日吧!什么时候交够了,什么时候才再出来;不过你放心,大牢你一日三顿是万万少不了你的……” 岳奇懒得再和这人废话,直接支使衙役上前拿人。 往常这么做倒是屡试不爽,有的人碍于颜面、有的人被牢里的地痞流氓们磋磨……待上最多不过三日,也都乖乖地交了钱粮。 也有就是要跟岳奇对着干的,岳奇直接将那头铁之人的所有需要官府出面协调的事,诸如“诉讼”、“出让”、“转让过户”等,直接叫停,无限延后。 基于以上种种措施,都把人治得服服帖帖…… 可是现在,岳奇瞧着站着不动装死的衙役,和越发不再掩饰自己张狂的士绅,没有感情地冷笑一声。 原来是踢到铁板了,堂下的这个人,不仅是个“士绅”,更是个“豪强”!—— 这种人的数量不在少数,首恶就是那骆家;之前岳奇先把这些人摘了出去,准备留到最后再收拾,没想到今天倒有一个送上门来了!—— (本章完) 146 一箭双雕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这些“地头蛇”,在岳阳的地界上为虎作伥、胡作非为,仗着前任知县的不作为以及在知府大人面前的“体面”,往日要么对上门征缴钱粮的衙役们棍棒相加,要么就许以重利; 导致现在的衙役们看见这些“地头蛇”,不管是“怕”还是“爱”,总是百般回避,拒绝上官们拘拿豪强们的政令,甚至动不动跑到洞庭湖上躲上十天半月。 关与君和寒隐初将下船时遇到的那个衙役,不就是如此情形吗?—— 岳奇早就对那些惯喜欢“欺压百姓”、“牵扯攀附”的衙役们列了个名单,等待秋后算账; 那豪强冷眼看着这一切,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自顾自地就往一旁书吏写字的小桌子上坐…… 岳奇眼睛一眯,一拍惊堂木:“大胆!本官还没叫你跪下,你便敢蹬鼻子上脸的坐下了?——” 那豪强被吓了一大跳,直接滑到了地上,摔了个屁股墩,捂着尾巴根疼得龇牙咧嘴。 周围围观的衙役们不少人想上前扶起此人,岳奇“嗯?——”的一声喝止了他们跃跃欲试的步伐。 “本官再说一遍,把此人,给我押进大牢!——”岳奇虎着脸,上位者气势尽显,丝毫不像个刚从学堂步入官场的年轻人。 大多数衙役们面面相觑,几乎都是心有一致地反而退了退。 岳奇即使在那豪强面前被下了面子,也没有丝毫恼怒,只把森寒的视线从这些衙役的身上一一扫过,和每一个人都产生眼神接触…… 班头接触到岳奇的视线时,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知县大人的眼神,委实太过于让人胆战心惊了…… 岳奇的视线说实话并不骇人,甚至眼神中也无丝毫恶意,只是像雪一般无瑕,更没有丝毫温度; 可是那眼神扫来时,便如雪花无声无息地落于香杉之上,越来越厚、越来越密……直到最后,看似挺拔的香杉树终究会被大学压塌、覆盖、掩埋…… 这是一种悄无声息的威慑与镇压,却更使人喘不过气来…… 班头硬着头皮出列,他略略转身,向身后的“同僚们”望去—— 直到又过了几息,林林总总约莫二十几个人终于也出列;班头揪住那豪强的衣领,就像一直以来他渴望做的那样…… “是,知县大人!小人这就将这等‘负隅顽抗’的刁民投下大狱!——” 班头在其他衙役和那坐在地上都忘了喊疼的豪强张大嘴错愕的视线当中,迎合着岳奇,将那豪强宛如死狗一般拖了下去。而这种感觉,实在是好极了。 入夜的时候,岳奇还在大堂熬着夜挑灯夜战,一旁的书吏也眨了眨熬得通红的眼睛:“知县大人,快休息去吧……” 岳奇一边看着钱粮账册,一边神采奕奕地说:“你自己个休息去,我可从来没有要求你陪我……” 他的手又伸向了一旁摆放文书的地方,展开一本明显是“寿宴请柬”的东西,一目十行的看完。 “呵……”岳奇发出一声冷笑,“你们骆家这个最大的硕鼠我还没整治呢,如今竟来请我去参加寿宴了?当真是好不要脸……” 然后一把将那红底金粉的请柬毫不怜惜地扔在地上,书吏看得一阵肉疼。 “可……”书吏还沉浸在要不要继续陪上峰熬夜的纠结当中,一声急促地呼喊打断了书吏的话。 白日里见过的班头,喘着粗气跑到岳奇的面前,缓了很久的呼吸,说起话来才不算磕磕巴巴—— “知县大人,那些衙役们……又都散了!——” 意料之中,可是如今却有了可以“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岳奇捧着手里的第二封书信,双手都在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可是又想要跑到洞庭湖上住着去了?” 班头以为这略带颤抖的声音是听错了,赶忙应“是”。 “不过知县大人您放心,卑职这就带剩下的人追赶,哪怕是拿着户籍名册在城中翻个底朝天,访遍那些人的亲朋好友,也势必要把这些人抓回来!——” 岳奇不甚赞同地摇摇头:“你又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你去哪抓?而且他们人多,你们人少,如何去抓?况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由得他们去……他们那些乌合之众不在这几日,就算是旷工,日后工钱和薪俸,都算作你们的——” 班头先是诧异地抬起头,紧接着又是狂喜,不住地谢着岳奇。 “不过……现在城门早已经关了吧!这些人,约莫还是大部分都化整为零地留在城中了吧?……” 班头点点头,要不然他能提议去家里逮人吗? 班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知县大人问这个做什么?不是不打算把人羁押回来吗?…… “班头,你去跟守城的士兵说一声,今晚城门打开,就是要放那些衙役们出去!——”岳奇拍板。 “啊?” “啊!” 班头和书吏,同时发出了表达诧异和古怪的质疑声。 岳奇当官之后也体会到了说一不二的乐趣,眉头一拧,袖子一甩,说道:“还不快去?!——” “啊?!哦、哦,是!——”班头接到命令,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传达了。 岳奇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捡起地上的请柬,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浅笑:“想来这个寿宴,定会有趣的很呢!——” “大人,您又要去骆家举办的寿宴了吗?”书吏好奇地问。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也不是不逞多让啊!—— 岳奇笑吟吟地说:“本大人何曾说过不去了?……” 不仅不会不去,还会和人联手准备一份“大礼”呢!…… 说完,岳奇拿起那请柬和方才拿在手中端详的书信,哼着歌就回内室休息了。 书吏见此,也总算长舒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跟着上司熬了! 不过……刚才知县大人看的第二封书信,究竟有什么魔力?顿时能让他的心情变得如此雀跃起来?…… 书吏想破了脑袋也不得而知,只是依稀记得他仿佛在信封上惊鸿一瞥地看到过“荆州府”三字…… 香杉树在台湾,不要被误导…… (本章完) 147 上船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湘王带着易容好的寒隐初来到岳州府时,寒隐初将将下地时几乎都站不稳了。 湘王寒富德难受得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根子后头,对寒隐初说:“大侄子,你这样怎么得了啊!等会咱们登船上君山,别人一看不就知晓你不是个‘浪里白条’嘛……到时候人家直接就把你‘瓮中捉鳖’了……” 寒隐初扶着一旁的石狮子,脸色发青地骂着人,他倒是很想啐这个寒富德一脸酸水,可是这些时日基本上能吐的都吐了个干净:“少废话,让你跟着我,不就是让你打掩护的嘛……” 湘王在寒隐初看不见的地方朝他做了个鬼脸:是啊!我一个堂堂湘王,等会还得在宴会上照顾着你这么一个“随从”…… 正想着,早早候在当地迎接远道而来各位贵宾的骆府上管事,眼尖地就瞧见了仪仗盛大的湘王殿下。 他一路小跑着,可谓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嘴里不住地大呼小叫着:“哎呦喂,这是哪阵风将湘王殿下您吹来了啊!——” 惹得周围的民众们是纷纷侧目。 好不容易跑到了湘王跟前,寒隐初这才看清楚,这不就是当时“提审”他和关与君的那个长得贼眉鼠眼的小胡子管事吗?如今倒干起迎宾的活计了?!…… 小胡子忙不迭地跟湘王请安,寒富德十分受用地教他免礼平身;小胡子进而十分殷勤地跑前跑后,赶忙叫人抬来轿子,亲自扶寒富德上轿,然后拿着扇子、路上一路小跑地给他扇着风。 仍旧有些头昏目眩的寒隐初看得阵阵冷笑,据寒富德自己所言,他不过只来过一次岳阳县,和那骆万仪只有点头之交,可是骆家的奴才却能第一眼就认出堂堂湘王殿下来…… 尤其是在寒富德比多年前晒得更像个肤色健康的农民的情况下…… 人家骆家,可是从未想离开过权力中枢呢!—— 他们不一会就到了码头,往昔热热闹闹卸货、叫卖的码头,如今正是“红毯铺地、鲜花开路”,不仅没有了民众的嘈杂之音,更是连一点烟火气息也无了。 不仅半点鱼腥的气息都闻不到,甚至连岸边上惯常所见的鱼鳞、内脏和泥巴都清理得一干二净。 干净是真干净,整洁也是真整洁。寒隐初丝毫不怀疑,今日就连苍蝇,都不敢轻易飞落这边。 再往前看去,半个水面都洒了花瓣的湖面上,赫然矗立着一艘双层画舫,那画舫颇有些苏州园林中“不系舟”的味道:钩心斗角的飞檐翘角、玲珑有致的四角亭子、朱漆彩绘的楼阁敞轩…… 更逞论那造型精致、造价不凡的美人靠、盘龙柱子、浮雕彩画…… 登舟之后,寒隐初瞧着那栩栩如生的浮雕盘龙和精致的冰裂纹窗扇,越发沉默不语。 单就这艘画舫,就比一般的士绅豪强之住宅,靡费出数倍不止。 上了画舫之后,湘王寒富德竭力忍住自己不由得乱瞟和四处想摸摸的冲动,“目不斜视”地进了前舱。 可是还没进去,守在舱门处两个威风凛凛的守卫便朝他们竖起手掌,示意搜身。 湘王简直都要气笑了,那骆家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洞庭湖上的土霸王,抱上了岳州府百年大族孟家和湖广右布政使敬大人的大腿,如今便敢这般拿乔?!—— 还搜身呢,试问有哪个主家敢如此作践客人?!…… 湘王刚打好了满腹的底稿,准备朝着小胡子管家和那两个“看门狗”疯狂输出,不料却忽然听到一阵堪称是“熟悉”的声音—— “哈哈哈,湘王殿下,如今正是‘风声鹤唳’之时,咱们也就客随主便吧!况且人家骆家还给咱们准备了丰厚的赠品,就小小的搜一下身,没什么的……” 一道富含磁性的声音,通过前舱当中那道紫珍珠的珠帘悠悠传来。言语当中,是来自上位者不自觉的傲慢。 湘王想了想,冲着里面喊道:“姓敬的,是你吗?——” “哈哈哈哈哈!~”里面继续传来大笑之声:“湘王殿下还是老模样啊!……” 湖广右布政使敬大人,一掀珠帘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满面含笑地朝着湘王作揖。 湘王看见他的模样,下意识地撇撇嘴:“不知这太平地界的洞庭湖上,为何会有‘风声鹤唳’一说?!——” 寒富德还想继续和这些狗奴才们呛声,寒隐初在身后狠狠地戳了他一下…… 寒富德立马转换了脸色,自如地摊开手:“也罢,就搜吧!权当是为了寿星公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小胡子管家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管家堪称是“从里到外”地检查了湘王一遍,紧接着也开始检查寒隐初他们。 寒隐初自如地将佩刀递给小胡子管家,小胡子管家表示多谢,散会之后定会悉数奉还的;然后也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寒隐初是否还藏有其他利器或者是暗器。 由于他检查的实在是过于仔细,甚至都一一掀起寒隐初的袖子来捏他紧实的肌肉…… 而布政使敬大人也无事可做,索性和湘王一起来看给随从们的搜身。 眼看就要摸到寒隐初的头发,湘王害怕敬大人再看下会发现寒隐初是否有戴了什么“易容面具”的猫腻,便和敬大人在这里没话找话: “老敬啊,不知这骆万仪,究竟有何魅力能请到你这尊大佛啊?!——” 敬大人果不其然地把脸扭过来朝着湘王:“无他,骆夫人和我有点拐弯亲戚罢了,她还算是我的表妹呢……而且骆家的洞庭湖每年给朝廷纳税颇丰,今日就连左布政使大人都会莅临,更何况鄙人了呢?……” 听到“骆家的洞庭湖”时,寒隐初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冷哼。 就在那姓敬的敏锐地往这边看来时,湘王赶忙也冷哼了一声:“不过话说回来,这骆万仪架子也是够大的;你要是不说她是你的表妹,我还以为我们来参加她的‘八十大寿’了呢!——” 148 恶毒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不过话说回来,这到底是她多少岁的生日?”湘王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管是请帖还是沿途的景观上,倒从未显示出骆万仪过的几岁的寿辰。 小胡子管家笑呵呵地说:“还请湘王殿下恕罪,我家夫人从三年前过生日,就再也不主动提及她的岁数了……” 姓敬的还笑呵呵地打着圆场:“女人嘛,不管多大都不会愿意别人说自己老的……” 湘王寒富德这下子是彻底无语了,怼人都懒得怼了: 疯女人,庆祝生日不说自己几岁,她怎么不倒着过生日?等到了人家都进棺材的时候,她正好就能回娘胎了…… 小胡子带人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任何可能夹带杀器的地方,甚至连装那一百斤大鱼的器皿都没放过,仔细地摸着棱棱角角,可是就是没想到那作为“寿礼”献上的鱼身上…… 姓敬的拉着湘王走进了前舱,寒隐初和剩下的仆从们则被带进了下人们歇脚的后舱中去。 湘王进去后,对里面富丽堂皇的装潢和柔美大气的琵琶女视而不见,只端起一杯君山银针,渴急了似的“吨吨吨~”地灌着茶水。 “老敬,你方才说‘风声鹤唳’的,是什么意思?!——”湘王疑惑地问。 “湘王殿下,您难道没有听说过,左布政使大人亲眼目睹皇上落水罹难的事情吗?” 湘王噎了一下,想起了这些时日与他形影不离的寒隐初的臭脸……觉得世界上应该是还没发生过这等好事…… 不过……寒富德记得,虽然邀请他来参加寿宴的帖子是寒隐初回的,但是那帖子中的内容他也隐隐约约中看了两眼,似乎确实是有提到过什么“皇帝落水生死不明”的事…… 那敬大人倒是十分敏锐,他瞧着湘王颇有些懵懂的视线,试探地问:“既然不是因为听到这般的风声,那湘王殿下如何会来此呢?……” 湘王寒富德心中的警铃疯狂大作:遭了,惹这老狐狸怀疑了!而且眼下千万不能再找补回去,加深这老狐狸的怀疑,否则大侄子的筹谋便将功亏一篑了!—— 湘王的脑子顿时转得飞快,可是面上依旧不显。 他没有否认,直接说道:“骆家家主不是每年过生日都会给本王下帖子吗?本王哪有时间看…… 不过今年突发奇想地想参加,不过是因为听说岳阳产了晶莹剔透的‘金刚石’,想来弄回去两块罢了……” 果不其然,那姓敬的面容又宽松了下来;湘王悬着的一颗心,也松了下来。 “唉……”敬大人整理整理了情绪,便开始“娓娓道来”:“……皇上久不上朝,朝臣都在猜测是否是皇上偷跑出宫的缘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是堂堂帝王?!—— 帝王更是身系百姓安危于一体的,如何能私自离开京畿重地呢?湘王殿下,您说是不是?!……” 湘王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可不是嘛!天知道他看见寒隐初的那张臭脸时,钓竿都差点攥断……他那小子,还是别有事没事地搞点“空降”、“微服出巡”那一套了…… “不过湘王殿下,太后娘娘秘而不宣,一直对外宣称皇上是在养病,您看这其中……是否当真有什么古怪呢?——” 湘王瞧着那姓敬的一脸“股肱之臣”的模样却又含了一肚子的坏水,真是为他的“表里不一”而感到由衷的折服。 “呵呵~”湘王笑笑:“我远在荆州府,远比不上武昌府和岳州府地区繁华、消息灵通……布政使敬大人都不知晓的事,我这个闲散王爷如何能知晓呢?——” 湘王不痛不痒地怼了回去,似乎并不如何在意下了那姓敬的面子。 敬大人表面上赔笑,实则暗地里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他倒要看看他们姓寒的还能笑到几时?!…… 湘王和敬大人两个人该喝茶喝茶,该听曲听曲,一时之间谁也不再搭理谁,直到外面,再次响起要求搜身的声音。 湘王忽然想明白了,自己今日的出现对骆家来说只会是意外之喜;缘何那小胡子管家还会在岸边等候,仿佛只为等待他的来临呢?—— 现在他想明白了,合着人家那根本就不是等他的啊!小胡子管家等的,分明是比画舫上的现任湖广右布政使更大一级的左布政使啊!—— 而他寒富德,不过是个“意外之客”,顺便招待着罢了!…… 留着“美髯”的左布政使带着一张凄苦的脸刚一脚踏进前舱的时候,顿时感觉眼前一黑—— 倒不是说他因为天太热而晕倒了,也不是他被人敲了一记闷棍……而是…… 左布政使对着亲热地上前和他来一起攀谈的敬大人拱手,小声地问:“敬大人,不知这位是?……” 左布政使将视线斜向晒成一块黑炭的湘王寒富德。 敬大人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是、是湘王殿下……” 湘王殿下?!—— 左布政使不由得打怵起来……倒不是他害怕寒氏王族的权威,而是…… 敬大人似乎是看穿了这位顶头上司的所思所想,继续加着火:“可不是呢!卑职也怀疑是不是因为皇上溺亡的那件事……否则向来在湖广不显山不露水、存在感极低的湘王殿下如何会出现呢?……” 寒富德还不知晓他俨然已经成了那姓敬的搞阴谋诡计光明正大的借口,自从左布政使进入后,只心神不宁地简单地和自己打了个招呼;那姓敬的便不停地在上司耳边像个蚊子一般“嗡嗡嗡……” “会不会是湘王殿下奉了皇太后慈谕,悄悄带回皇上的尸身呢?…… 上峰大人,您那日可是亲眼看见皇上落水的啊!皇太后秘而不发,这对朝局的稳定来说是没有丝毫好处的! 等会寿宴上,您看看局势如何;若是适宜的话,您不妨当着大小官员的面,说出那日的所见所闻…… ‘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事已至此,想法子补救才是最现实的,不能任由皇太后混淆视听啊……” 149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随着敬大人的话语,左布政使的脸色开始越来越难看,湘王一看不好,赶忙开口:“讲什么悄悄话呢?要背着本王一起?!——” “呵呵呵~”那敬大人倒也坦荡,“方才卑职不也和湘王殿下说过了嘛……皇上私自跑出京畿,这不就出了问题?……” 寒富德都要被气笑了,真当寒隐初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了?敢在他十二叔的跟前当众编排当今天子?!—— “敬大人,本王是给你面子管你叫声‘大人’,不给你面子,你就别想在湖广的地界上混! 听说你们湖广产琉璃镜一绝,可照得人纤毫毕现,宛如双胎,那你怎么就不能问人要一块照照你自己呢?实在不行回家撒泡尿也行啊! 非议圣上,还是在王孙贵胄面前,你有几个胆子?!还是你莫不是觉得你是个封疆大吏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了?…… 怎么,莫不是你窑子里的哪个相好得上‘消渴症’了,你这小嘴也变得巴巴甜?! 本王现在就告诉你:本王从未接到有关圣上安危的任何谣言!若是有心之人故意散布,甚至妄图搅乱朝局,那就别怪本王当场斩杀心怀叵测之人,为我朝除害了!——” 寒富德叉着腰,宛如骂街的泼妇一般,伸出也被晒得黢黑的手指,对着那姓敬的一通输出,各种指指点点。 寒富德站在那里,就宛如一个黑塔般的汉子,跟无处不精致秀丽的画舫十分格格不入,看着就像拉船的纤夫一般乱入了似的。 而对面两个白面长髯的儒生哪见过这般阵仗?尤其是被喷的敬大人,白净的面皮顿时涨成猴子屁股一般的颜色,惯会绵里藏针的嘴巴,却不敢射向臭骂他的人一只明箭。 只会“你、你、你、你”个不停,再无非就是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可是断断说不出一句“你欺人太甚”之类的话! 寒富德冷笑一声,他那是不会说吗?他那分明就是不敢说!他自己心里有没有鬼自己还不知晓吗?…… 左布政使一时之间还有些庆幸,幸亏直接和湘王殿下对上的人不是他…… 不过经过湘王殿下这么一插科打诨,他倒是不自觉地就卸下了心底关于“皇帝失踪以及是否尚在人世”的疑问巨石。 这几日敬大人不住地在他耳边强调这件事,甚至动不动就要哭出声来,害得他也压力山大…… 如今湘王殿下的到来,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现在湖广最高的高个已经出现在洞庭湖上了,他还怕天塌下来做什么?!…… 正享受着“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的湘王,就跟来到了自己的场子一般,忽然就把纸醉金迷的游乐之所,变成了富有普通百姓生活气息的场所。 他指了指那个噤若寒蝉的琵琶女:“愣着干嘛,继续弹啊!——” 那琵琶女也亏是见过大场面,抖着手调着弦,继续边弹边唱着…… “停!——”寒富德不悦地耸起眉头,眉间宛如卧了一只肉蚕:“这都是什么靡靡之音,本王要听《十二月渔民苦》……” “呜呜呜,王爷恕罪,民、民女不会啊……” 寒富德直接把眼睛瞪得跟牛蛋一眼:“不会?你个卖唱的肯定也是穷苦出身、洞庭湖上长大的,连首渔歌都不会唱了?莫不是你见识多了靡靡之音,小时候听过的曲子也便清出去了?……” 寒富德最烦这些矫揉造作的女子,这也是他唯爱花花和柳柳的原因,最后还是左布政使出来打着圆场:“算了吧湘王殿下,左不过咱们就快登岛了……” 果不其然,外间果然传来轻轻地提示,让贵人们准备登岸了。 湘王看着那坐立难安、面上又露出“羞愤”之色的敬大人,一马当先地就率先走了出去:自己可懒得与这种人为伍!—— 早就在外面等候的寒隐初看着寒富德,不免有些好奇:“怎么这么开心?脸色都好看了些……” 湘王更是诧异地朝他看去:“本王这般的脸色你都能看出好转了?——” 寒隐初撇撇嘴,觉得实在是没必要跟他解释“脸色”不等同于“脸的颜色”…… “大侄子不瞒你说,刚才在船舱内,你十二叔我可是好一顿替你挽尊、找补!这世间你再也寻不出我这般的叔叔了……唔!——” 寒隐初又眼疾手快地捅了一下寒富德一下,因为盛大打扮之下的骆万仪,正亲自来到面前迎接他寒富德。 “我的洞庭君啊!究竟是哪阵风将湘王殿下您吹来了啊?” 骆万仪面上不无激动地恭维着寒富德,一只镶嵌着红宝石的步摇,也不住地摇晃着,足以展现出她内心十足的激动。 寒富德不动声色地揉了揉他被捣痛的地方,对除了花花和柳柳之外的任何女人都不假辞色:“本王在长江上坐船从荆州府南下,送本王来的当然是西北风啊!——” 他的这番“大实话”,直接将骆万仪噎在当场。 骆万仪甚至都怀疑,湘王当真是诚心来祝寿的?他是成心的吧…… 紧接着从船上下来的左布政使大人笑呵呵地说:“夫人莫恼,湘王殿下就是这般心直口快的性格呢!他其实并不是在针对骆夫人您…… 方才我们在船上说起皇上的事,湘王殿下也是将敬大人说了个哑口无言呢!” 许是湘王也反应了过来,黢黑的面庞露出一个骇人的笑意,看得骆万仪身旁一起接待贵宾的骆玲珑直接被吓退了两步—— 湘王支使仆从们将那条百余斤的鱼扛上来,“方才是寒某失言了,还请夫人莫恼……” 人精似的骆万仪立马眼睛就闪出了精光,把视线移了些给臭着脸的敬大人,紧接着就做出一副谦虚又谨小慎微的作态: “哪敢哪敢啊!湘王殿下大驾光临,已经使我这小小的君山岛蓬荜生辉了……” 呵呵~你的、小小的、君山岛…… 寒隐初隐藏于湘王背后的人群当中,露出一个冷笑。 消渴症就是糖尿病 150 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然后他便看着华服重妆的骆万仪,亲自带着寒富德和左、右布政使踏上了鲜花着锦的地毯上,每隔两步便有一个貌美婢女,手上奉着托盘,多是些什么接风洗尘之物。 好家伙,这场面,比给他母亲过寿诞可气派多了!—— 他们每走两步就停下,骆万仪便亲手取下给寒富德他们观赏或佩戴…… 如此十多次之后,寒隐初终于丧失了耐心,恨不得冲上前去推着寒富德他们走…… 寒隐初想:寒富德那厮也是,拿出刚才的气势来啊!怎么不再阴阳怪气地怼骆万仪一顿了?…… 许是其他人也觉得这个环节过于漫长,左布政使大人也是个惯会和稀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主,他便开始没话找着话,分散注意力: “骆夫人,我和敬大人们这几号湖广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那晚坐了你家的船,就是想去看看又新挖出来的金刚石……那晚的不愉快,本官可有言在先,谁都不许再提了!—— 不过本官想问的是,那日船上不是瞧见了你们骆家失踪了三年的大公子嘛,怎么今日没瞧见他?……” 对啊,落遥空哪去了?……寒隐初想。 “哦~空儿啊,还不是那日他媳妇差点没了,这几日一直汤药不断、侍候床前呢!——” 骆万仪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酸意,宛如看不惯矫情卧床儿媳的恶婆婆。 湘王听了倒是哈哈大笑:“骆夫人定是心疼了吧!不过不是心疼侄媳妇,而是侄儿呢!毕竟说不定自己都没得到过侄子的病榻侍奉……” 骆万仪颇有些少女心地摸摸变成樱粉色的面颊:“谁说不是呢?真是让湘王殿下见笑了……也不知道空儿从哪学得那些侍候人的手段……” 寒隐初:呵呵~还能从哪,宫里呗!他会侍候人不过是因为他习惯了…… 寒隐初心下无限诋毁着落遥空,他才不相信他会对个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娶了的妻子掏心掏肺的好呢…… 不过等等,落遥空回到湖广这才不过几日,便娶亲了?—— 左布政使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替寒隐初问了出来。 骆万仪扯出一个完美的微笑,“那是空儿自小便定下的娃娃亲……空儿不想仰仗祖荫出门闯荡的三年,那孩子也因为家中长辈过世,所以守了三年孝…… 空儿归家后,三年之期正好已到,这不是皆大欢喜嘛!——” 寒隐初撇撇嘴:你这是上坟烧卫生纸——糊弄鬼呢!—— 话虽如此,可是在场诸人犯不着去怀疑该故事的真实性,只有寒隐初,听到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一声冷哼。 他放满了两步,走到了那骆玲珑的身后,练武之人的敏锐听力便捕捉到她和丫鬟的对话: “那姓关的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道,会得哥哥如此偏袒!就连母亲都向着她,给她打圆场、编身世呢!——” 寒隐初心底巨震:她,方才说了什么?!她指的“那姓关的”,会是小关子关与君吗?…… “小姐,谁说不是呢!不过奴婢怀疑啊,大少爷日日守在那‘少夫人’的床边,完全是愧疚心理作祟呢!—— 奴婢听其他下人说,少夫人卧床不起的缘故,是因为那日少爷喂她吃了‘君山银鱼’呢……” “呵呵,倒是便宜她了!竟然能和哥哥‘生同衾死同穴’了……” “嘿嘿~小姐您也别恼,少爷都一气之下请出‘君山银鱼’来了,岂不就是为了替您出口恶气嘛……” “你这丫头,说得着实在理……”骆玲珑惬意地摇着扇子,在丫鬟的搀扶之下一步三摇地离开,银铃般的声音散在风中,许久都不消散。 寒隐初听得脑袋疼。 寒隐初趁人不备,就脱离了大部队,凭他对皇宫大内房屋布局的了解,打算先去寻关与君…… 彼时湘王寒富德正出列打算寻个地方小解一下,一下子就看到了意欲开溜的寒隐初。 寒富德直接趁人不备的时候,一把揪住了寒隐初,率先走到他的前面,好似是寒隐初在跟着他…… 湘王压低了声音:“你做什么乱跑?不是说好了‘同进同出’的嘛!……” 寒隐初拼命抑制住想要冲出去的脚步:“还说呢!他们把小关子限制在后院了!我得去救他,不能让他成为骆家的人质!……” “哦哦……”寒富德点点头:“倒也巧了。听人说,那大少爷的少夫人也姓关,和那个传说中你喜欢的小关公公关与君说不定就是‘同宗’呢!这个姓倒是少见……” 寒隐初闭了闭眼睛,死命地压低自己的声音:“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小关子失踪了,他落遥空就多了‘少夫人’?!——” “嘶……不太对劲我再想想——真的是这样吗?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啊!……”寒富德抓耳挠腮,似乎都忘了尿急的事了:“可是你那小关公公不是太监嘛,也能给人当老婆的吗?” 寒富德深深地觉得,这比他想同时立两个女人为正妃的事还荒唐!——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如何就想不明白?!——” 又被臭骂了一通的寒富德这次仔细地想了想:莫非、闻名天下的小关公公,其实是个女儿身?!…… “当然是因为落遥空想要折辱我和关与君,才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让小关子弃弁而钗,穿女装、打胭脂,想真正击溃小关子的心理防线呢!——” 寒隐初攥紧了拳头,头一次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关与君,心阵阵地抽疼。 寒富德睁大了眼睛,如果真是这样……那骆家大少爷也太变态了吧!…… 不过……还得先嘲笑一下大侄子寒隐初—— 寒富德一阵抓包别人的奸笑:“哈!你还说你不是断袖,正常男人看《弁而钗》做什么?……” 然后他就在寒隐初杀人的视线中,讪讪地闭上了嘴。 “对了,十二,那‘君山银鱼’,是什么东西?”寒隐初问方才骆玲珑提起的东西,像是某种可以吃的特产。 “哦……那是真正的有情人才敢吃的东西啊!我和我们家花花、柳柳都吃下了……” “三个人怎么吃?——” 151 甏里小人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就是得一个人吃两遭咯!——”寒富德耸耸肩膀,然后指了指自己:“我当然就是那个吃了两遍的人啊!我怎么忍心我们家花花和柳柳再来一次的……” “呵~很好,很好……”寒隐初笑得恣意,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寒富德瞧见寒隐初这久违的笑容,不禁有些心底发毛…… 寒隐初已经鲜少露出当年打仗时流露出的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了,只不过当年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白玉般的脸颊上惯常都是沾上血。 有时是喷射状的血点,有时是泼墨般的血花,浸上他乌黑浓密的眉宇,变成了暗红的底色…… 他当年简直就是战场上的活阎王,也是活生生的兰陵王。 湘王寒富德觉得,有人要倒霉了。 “那‘君山银鱼’的效果,你当真如此确定?——” “当真,千真万确。” “那鱼,只有在这君山岛上才有?——” “是啊!更有趣的是那君山金龟是以君山银鱼为食的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 等到湘王终于想起“人生大事”并解决完之后,席上的诸人没有一人坐在原位,甚至没有互相攀谈交流,而是将最前方的戏台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时发出惊叹的好奇声。 爱看热闹的寒富德也不自觉地往前挤,一边扒拉着人一边问:“你们看什么呢?……” 围观众人有识得他身份的,自觉地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让他进地更加畅通无阻…… 等到寒富德终于看清台上的事物时,身为大男人的他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惊恐地尖叫:“啊!——” 身子也是反应得很快,大张开双臂一边嚎叫一边退后了好几步,直到有人扶住了他。 寒富德就算是晒得黢黑的脸都肉眼可见得脸色煞白,额上大颗的冷汗渗出,颤抖的手不受控制地指着台上,控诉着在此寿宴上他看到的第一个噩梦般的场景: “骆、骆万仪!你这娘们有病吧!在自己的生日宴上把好端端的人做成人彘?……” 坦白讲,寒富德并不害怕人的断肢残臂,甚至是各种血肉横飞的场景,他并不是没有见过,而且在大家都杀红了眼的情形下,血淋淋的场景只会更加刺激人的杀戮欲望…… 可是这个人彘,不一样。 这里处处张灯结彩,绿意繁茂,是传闻中神仙居住的“洞庭之府”!这里仙鹤环绕,游鱼细浪,是物华天宝的君山! 就连方才台上像人彘一般的女人,也是被装在花瓶之中,面上也是毫无麻木与死气,甚至和自己对视的时候,她还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她虽然下半张脸蒙着面纱,但是勾起的唇角连带着面纱都扯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可是就是因为这里处处的美好,就连人彘都看起来如此美好,才会显得如此诡异!—— 寒富德甚至都在想,会不会地狱本来就不是人们想象中鬼火阵阵、白骨遍地,充斥着凄厉惨叫的景象?而恰恰是这样的:宁静、祥和,充满着欢声笑语…… 能证明此处是地狱的,只有这一群笑着观赏此番病态表演、手中擎着湖广百姓血汗颜色般的葡萄美酒的宾客。 他们面上笑着、心底却又恨不得捅你一刀;衣饰华丽、笑容得体,可又能眼睛都不眨般的将平头百姓碾死如一只蝼蚁…… 与神同行而非成仙,与鬼同行方是地狱。 寒富德想挥开扶他的人的手,可是却又觉得脚软得厉害…… 那姓敬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好整以暇地看着狼狈的寒富德:“湘王殿下,您……不会是害怕了吧?!——” 左布政使出来打着圆场,亲自走过来搀扶寒富德,脸上也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不怪湘王殿下看走了眼,本官一开始也以为是……人彘呢!——” 他拉着湘王往看台前走,一边走一边跟他解释:“湘王殿下放心,方才骆夫人也跟本官解释过了,断不会把活生生的人做成人彘的;这其实,是一个‘花瓶姑娘’!——” “什么玩意?!——”寒富德对着这个自己人生中从未接触过的名词表示出了一脸震惊。 “花、瓶、姑、娘。”左布政使一字一顿地说道。 “所谓‘花瓶姑娘’就是这个姑娘生来便没有手也没有脚,只能活在瓶子里,靠特定的药物和食物过活……”敬大人也用得知不过一会儿的东西,暗暗地去嘲笑寒富德。 “那据本王所了解,这和人彘也没什么区别吧……”寒富德也皮笑肉不笑地回望着敬大人,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在他的脸上尤其瞩目。 左布政使刚想继续在这两人中间和稀泥,悬在花瓶上的那颗头,忽然说话了。 声音清甜宛如山间清泉,使人闻之不觉心神一振:“湘王殿下,我就是‘花瓶姑娘’不是‘人彘’呀!你有听说过‘甏里小人’吗?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的……” 寒富德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不对,你知道本王?!——” 关与君笑着说:“自然啊!上天没有给我健全的四肢,让我只能一辈子活在花瓶当中,肯定会给我一些额外的补偿呀!比如我聪慧的大脑…… 你可以问我一些问题呀,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晓的……” “当真?!——”寒富德拧着眉。 “千真万确,不信您问。” “他们都说我想立两个王妃不正常,花瓶姑娘,你觉得呢?”寒富德眼中再无惧怕,眨巴着星星眼睛,全都好奇填满。 关与君:“……” 寒隐初怎么没提过他十二叔是个恋爱脑?!就这样她该如何向他传递消息?…… 许是瞧她许久都没回复,寒富德又露出那副欠扁的神态:“切~本王就知道你不知道……” “呵呵,花瓶姑娘我觉得湘王殿下此举很正常啊!‘娥皇女英’的传说就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我想,湘王殿下一定不是全天下唯一一个为两个女人动心的男人吧!——” 关与君眨巴着眼睛,答道。 (本章完) 152 砸场子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寒富德简直都要感动地哭了出来:知音呐!—— 关与君拼命地朝他眨巴着眼睛:喂喂喂,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啊!你倒是再多问我几个问题呀?!你难道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寒富德大为感动过后,确实是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比如:这个“花瓶姑娘”带着一股隐隐约约的京腔儿…… 寒富德转了转眼珠子:“花瓶姑娘,此情此景,你可能赋诗一首?!——” 关与君遮挡在幕布和穿衣镜后的身体简直都要手舞足蹈起来:“小菜一碟。” 她刚想背过手去学曹植那般七步成诗,但忽然又想起现在的情状并不允许…… 于是赶忙把头扭了过来,左摇右晃—— 可是从镜面朝外、把镜子夹成九十度角的朝向的观众席来看,也是湘王和所有人的视角看来,花瓶姑娘的脑袋在花瓶中左右沉吟,仿佛真的在思考一般…… “梦落镜湖意难平,些许可燃些许冰。 昔日豪门今转落,名利策马竞蹉跎。 谈笑多年原是梦,白首幽居泪满襟。 匆匆过客皆虚浮,权贵狂欢明又何?” 关与君念完,寒富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敬大人和隐于人群当中骆万仪和落遥空脸色大变…… 骆万仪敛起了笑容:这个关与君,委实是屡教不改!—— 她刚想上台结束这场已经令所有人都冷场的表演,继续把关与君软禁个半月三十日的,忽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声伴随阵阵鼓掌声响起: “好!——”孤单的掌声和关与君没有回喝的诗词倒是相映成趣,人群又逐渐给这像是来砸场子的来者让开一条道路…… 岳奇来到人群中央的时候,看到了关与君的“花瓶姑娘”,虽然也没有寒富德那么失态,但是满面的不悦也昭示了他心情的阴沉。 他指了指关与君,却对着骆家人说:“骆夫人,拖欠钱粮不说,如今更是要以害人取乐了?!——” 寒富德忽然一拍脑门,他知道了! 这“花瓶姑娘”,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小关公公嘛!—— 除了他、除了他们一伙的人,谁还会当众在人家的主场上如此下那“梦落镜湖”四家的面子? 除了他,谁还会如此眼明心亮的有瞬间成诗的本领?还是一首讽刺意味拉满的诗; 而且关与君太了解这些有钱人的猎奇心理了: 按照常理推断,他关与君作为人质肯定是要被看得严严实实,可是他设了一个名为“花瓶姑娘”的把戏,将一场既惊悚诡异又夺睛十足的场面戏剧感拉满, 那行事惯来张扬的骆万仪此时又自信一切皆在她的掌控之中,她真的会忍住不让关与君表演这一场畸形且又狂欢劲儿十足的演出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寒富德此时此刻十分庆幸寒隐初找人去了不在现场。要不然依他的性子,看着骆家人当场把他的“小关子”做成了“人彘”,可得大开杀戒不可…… 骆万仪也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稳住了—— 她抬脚走了两步走出人群,略微打量了一眼只能说是“只身赴宴、单刀赴会”的岳奇,脸上又浮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岳知县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小岛‘蓬荜生光’啊!——” 岳奇冷淡地说:“骆家所欠的钱粮对骆夫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岳奇来此叨扰是岳奇的不是,还希望不要因为岳奇而败坏了夫人庆生的喜悦才是……” 骆万仪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了:这厮好不要脸!—— 不仅不接她的话茬,竟直说他在她生日的这天来到,并不是来给她道喜的,只是来让她缴税和给她添堵的!—— 当着如此多的人,毫不客气地戳穿她的喜气洋洋! 和那个关与君一样可恨! 敬大人甚至连个“笑里藏刀”的笑容都懒得摆出来了,他看了眼人群中方才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的岳州知府胡大人,给他使了个颜色。 胡大人接收到之后,当场开始斥责岳奇:“岳知县,你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人家骆夫人好心好意给你下帖子,你不识好人心不说,还在人生日的时候如此给人添堵?!而且人家骆家家大业大,会欠你那点子钱粮?! 新任的‘天子门生’,竟张狂至此吗?!……” 他这最后一句话,实在是堪称“用心歹毒”了。 关与君和寒富德交换了一下视线,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可是反观岳奇,倒是丝毫没有被上峰责难的惊惶和大祸临头,他无比自如地从袖子中开始掏东西…… 胡大人的脸色这才开始有些好转:“算你还算有些读书人的体面。知道人家过寿,哪有‘空手过府’的道理?……” 可是胡大人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岳奇从袖中掏出的东西,是像“奏章”一样的东西,可是那“奏章”却无比之厚,一折叠一折,倒很像是一把粗苯的扇子。 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成心的,岳奇一不小心手抖了一下,那奏章的一面“哗啦啦”地都朝地上散去; 可是一面都到底了,岳奇手中的另一面还牢牢地攥在手中。 “哎呀!~”岳奇做作地说:“骆家这些年所欠钱粮的汇总单,不小心掉出来了呢!~” 关与君:大哥,你这也有些太刻意了吧!—— 不过人家岳奇倒是丝毫不在意这本应该热闹非凡的宴会上忽然之间针落可闻,尴尬的气氛都要变成实质,如熔岩般缓缓流动。 他就那么容那张“欠单”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明明是白纸黑字,却好似比金箔子还要耀眼刺人。 往日,在场诸人没有一个会将官府文书放在眼中,甚至往往对让他们缴纳钱粮的公文还会嗤之以鼻。 如今被人用他们惯常视若无物的、与一纸空文相差无几的官府文书,用来在同类面前狠狠地践踏着自己个儿的尊严、脸面,还是今天这个日子。 这种滋味,真是少见而又羞耻。 骆万仪的羞耻感,并不是来自于她的拖欠…… (本章完) 153 水银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骆万仪朝敬大人使了个颜色,又若有似无地瞟了眼左布政使大人:她要不要现在就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岳奇拿下“下酒”呢?…… 反正他们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早一步晚一步都无所谓的吧?这个岳奇,实在是欺人太甚…… 骆万仪刚打算将攥紧的拳头松开,打算待会好一并扯烂那本“欠单”和岳奇的嘴脸,可是忽然落遥空,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 落遥空转过脸对她温润一笑,上前几步,来到岳奇的面前。 半蹲下身子,一一将那“奏章”散落的一页一页纸逐渐归位,也逐渐从半蹲变成了和岳奇平视,顺手接过了那本“欠单”。 “‘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齐威王的胸襟气度堪为我等表率; 岳大人放心,骆家定会按照这‘欠单’上所记载的数额,一一连本带息缴清款项;毕竟‘小人无错,君子常过’……” 他这般不软不硬地回了个软钉子,连岳奇都不好再说些什么…… 不过岳奇心里可是阵阵嘲讽: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些豪强士绅,说得难听点叫“地头蛇”,竟能拿齐威王自比?严重点,都可以治他们个大不敬之罪!…… 不过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落遥空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 没等他想明白,落遥空又接着说:“还有,我觉得岳大人是误会了,这只是我的妻子给众人表演的一出‘障眼法’,而非什么‘人彘’……想来是岳大人对骆家误会颇深才是……” 说着他拍拍手,一些婢女们鱼贯上台,一一将台上的东西揭秘给大家看…… 戏台上是个八仙桌,上面搭着一个宛如佛龛般的东西,四四方方,由黑色的帷幕所围成,佛龛正中间就摆着那个硕大的花瓶,花瓶上顶着一个女人的脑袋; 由花瓶开始,分别向着“佛龛”的四个角延伸出彩绸,像极了捆住棺材四角的绸花; 而且八仙桌底下的空空荡荡的没有脚,如何会不让人联想到人彘呢? 婢女们一点点地将帷幔拆下,露出了八仙桌上搭起来的木头架子,而关与君就蹲坐在八仙桌上,怪不得看不见她的脚。紧接着婢女们拿走了那个“暗藏玄机”的花瓶…… 同时,缘何能做出“花瓶姑娘”的奥秘也已经明晃晃地出现在日光之下了: 关与君的身子,就藏在两面朝外的琉璃镜合起来的夹角之间,许是因为正好摆成了什么角度,让那琉璃镜倒映出来的是黑色帷幔的模样,就和真正的黑色帷幔,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完全就是一出障眼法嘛!—— 在场诸人无不流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并对那两面神奇的琉璃镜产生了诸多好奇。 “骆夫人,我们家托了不少人,也只得巴掌那么大一块的镜子,我夫人每日都爱不释手;夫人是从何处寻得如此大又完整且光滑的整整两面琉璃镜子呢?——” “对啊对啊,如此完整的琉璃已是难得,请问夫人又是如何制成穿衣镜的呢?……”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叽叽喳喳地问着各种问题,冲淡了因为岳奇的到来而带来的不愉快,真正回到了寿宴时该有的氛围。 岳奇却是一点都不在乎因为揭秘而又引起的阵阵讨论热潮,他的眼睛,一直都不错眼地盯着婢女扶着从八仙桌上下来的传闻中落遥空的少夫人…… 这个人的身形缘何这么眼熟?甚至方才的声音都是……虽然蒙着面纱,但是面纱外面的那双眼睛,那双总是狡黠如狐让人摸不透在想什么的眼睛…… 是、是—— 岳奇将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手背到身后去,借此掩饰心下极度的震惊。 过了一会,他再次将视线不动声色地投向小关公公关与君:往常总是戴帽的脑袋上梳成了妇人的发饰,脸色依旧白净、一副不施粉黛的模样,身量还是很小、但是套在钗裙里似乎看着合理了许多…… 岳奇心下有诸多疑问,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况且情势紧迫,骆家人能不能让他单独和小关公公见面也是个问题…… 但是有一点至少可以肯定,小关公公和皇上形影不离,皇上定然也在岳阳,甚至眼下此时此刻很有可能就在君山岛!—— 可是小关公公的言行举止又很奇怪,刚才还作诗嘲讽,现下又丝毫不像是被胁迫一般,甚至兴致勃勃地让人搬来透明的琉璃镜和锡箔纸,拿来地窖中存储的水银,现场给众人们演示如何制作镜子。 湘王远远瞧着,心里跟被猫抓一样,也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却被岳奇一把拽住—— “湘王殿下知晓,台上那所谓的‘少夫人’,就是小关公公?” 湘王抻着脖子点点头,“知道啊……” 岳奇心下暗恨,骆家委实可恶!由此可见知府大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悄悄拉着湘王不退反进:“湘王殿下,您知道皇上在哪里吗?——” 寒富德哑着嗓子跟岳奇说道:“你放心,寒隐……咳,皇上他今日也来了,反正据他自己说他是‘胜券在握’的,眼下应该是去哪布局了; 咱们等会只等他的信号,护好自身周全就行了……等到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我去救台上那小关公公,不至于让他被让人辖制……” 岳奇也点点头,在理,小关公公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们一行俨然已经由细流汇成一条大江,只要找准正确的方向,便可荡涤一切藏污纳垢之地。 浩浩汤汤,势不可当…… 正想着,看台那边忽然又叽叽喳喳地吵嚷起什么,岳奇仔细地听着,好像是有人再问“水银是怎么制成的”?…… 湘王有些纳闷,搔着头问岳奇:“他们要自制水银做什么?” “水银可以做药材、女子的胭脂水粉,还能炼丹做长生不老的药材之用……有的是用处呢!——” (本章完) 154 做戏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紧接着,让寒富德如同噩梦一般不愿再回想起的第二幕开始了…… “夫人、夫人!——”寒富德见过的那个小胡子管家急匆匆地向他们这边跑来,脸上是一幅惊慌至极、如丧考妣的神情,甚至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许是因为惊慌失措,鞋都跑丢了一只,正好在寒富德面前摔了个狗啃屎。 寒富德忍着心下的恶心扶起失态的管家,自认为对他这幅模样再熟悉不过…… 他本来想掏出花花、柳柳给自己缝的手帕,但是一看鼻涕、眼泪还有泥土糊了满脸的管家,霎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寒富德做宽慰状地拍了拍小胡子管家的肩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管家,注意场合啊!即使家里有人去了,也要考虑主家的心情啊!……” 寒富德表示:这种“报丧”的场面,他见多了好吧!—— 那小胡子管家看着寒富德,却是一脸懵,挂着一条浑浊的黄鼻涕,不知所措。 小胡子管家不怕死的说了句:“湘王殿下,不是我家死人了,好像是您家……” “放你娘的屁!——”湘王立马就扇了管家一个大逼斗,管家不自觉地就被扇得绕了原地一圈;转过脸来后,捂着一边肿起的面颊,脸上露出了些许天真的愚蠢。 而在戏台上高高在上的骆万仪差点气炸了肺,那湘王说什么?有人在她的生日宴上死了?她唯一希望死的就是他们这些姓寒的!…… 而且那寒富德打人是什么意思?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小胡子管家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赶忙整理着心情,梳理着被湘王打断的思绪,继续他们所计划好的一切…… 小胡子挣脱了湘王的桎梏,“蹬蹬蹬”地跑到围得水泄不通的看台那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恍如天塌了一般的哭腔说道:“夫、夫人,大事不好啊!咱们的渔船打捞上来一句尸体……” 在生日宴会上发生这种事情,饶是谁的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哪怕是做戏。 所以骆万仪并没有怎么作态,并没有什么岁月痕迹的脸霎时就沉了下来:“狗奴才,今日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吗?大惊小怪……走正常报官流程即可,跟本夫人说什么?……” 落遥空也挥挥手:“下不为例了管家,你先下去吧……” 小胡子管家跪倒在地,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声泪俱下:“不是啊夫人,捞到的那人,正是那日晚上,咱们看到的跳湖的那个人……左布政使大人说很像皇上的那个……” 管家此言一出,四下皆静,随即四下响起的皆是一片片抽冷气的声音。 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左布政使大人立马上前一步:“大胆!你这狗奴才信口雌黄些什么?!” 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他本来以为这事都要过去了,忽然告诉他,这事居然就要在他的地界上,盖棺定论了!—— “是真的……”小胡子继续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没有接着任何人的命令,就挥挥手,让后面的人把那尸体抬上来。 只见两个侍从模样的人,抬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正是一具泡到肿胀的尸身; 本来尸体的身形就高大,如今这么一泡发,像是日光下一个被吹起来的皂角泡泡,已然肿胀到透明。一针戳下,泡泡会顿时消失在空气之中;可是这样的尸体一刀下去,会发生什么恶心的事,想来就不消多说了…… 寒富德懵了,还真是他家的人死了!寒隐初不是自己悄咪咪的去办事了吗?就这么把自己给办死了?…… 他壮着胆子去认尸,已经肿胀到青白的脸很难再窥见少年生前时不苟言笑的面色,只能依稀从隽秀的五官之中一窥人还活着时的风采…… 若是只看五官,当真和寒隐初无异。 左布政使也看到了,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寒富德。 寒富德没有经历过宫里“人皮面具”那一出,所以他对现在的情状更是吃惊到不敢相信:寒隐初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死了?!—— 但是面对左布政使的眼神,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句:“单看脸,确实是皇帝陛下不假……” 那管家的话,犹如“追魂索命”一般,生生往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灌: “自从那日左布政使大人说落水之人像是皇上,夫人下令,小的就一直不遗余力地在寻找,发动了整个洞庭湖上的渔民……两位布政使大人当时在场,也是知道的; 后来听说岳州知府胡大人也在暗中帮忙查找……” 岳奇一旁听得只想发笑,整个洞庭湖和岳州府都在找,就他这个眼皮子底下的岳阳知县不知道是吧?!—— “可是没成想,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哇!都怪小的!若是小的找得再勤一点,皇上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不测……” 小胡子已经将这具尸体“盖棺定论”成了皇帝,一边磕头一边恸哭,恨不得哭得肝肠寸断。不明情形的人,说不定还以为死了亲爹呢!—— 岳奇和关与君看得可是啧啧称奇:骆万仪可是真豁得出去啊,在自己的寿辰上,真找来一具淹的恰到好处的尸体…… 不过事情哪有那么赶巧的?会不会是她,真的杀了一个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岳奇和关与君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一边的右布政使敬大人说:“唉~这如何能怪其他人呢?就像小关公公说得什么‘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胡大人立马搭腔道:“小关公公,又是小关公公!皇上为什么要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来到湖广?是不是又是小关公公撺掇的?还有来就来吧,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会水的人保护?…… 要本官看,他才是最大的元凶!自从皇上宠信于他,这朝中发生了多少事情?……” 他们二人脸上死了皇帝的悲伤倒是没多少,迅速地开始找补起来倒是真的。 (本章完) 155 相遇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朕死了?朕如何不知道?!——” 终于折返而回的寒隐初,手上擎着一把锋利的短剑,正将两个人毫不怜香惜玉地推着往前走。 那磕磕绊绊被迫向前走着的人,不是骆玲珑和骆遥远又是谁? 寒隐初还是一身随从的打扮,却再不掩饰其身形气度,渊渟岳峙,使人感觉步步力逾千钧,像是踏在人的心上而来。 而且随着他的行进,在场所有人无不被他的气势所慑,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寒隐初路过地上那具“他的尸体”时,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予,将脸上的那张易容面具轻飘飘地撕下,扔到那身体上面。 台上那些人,唯一真心高兴的也就剩了关与君和左布政使,后者快速的一溜小跑来到了寒隐初的跟前,行了个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发自内心的喜悦使他喜上眉梢,不经意地往后一瞧,身后的那些同僚、士绅们,面无表情,宛如泥陶所塑的陪葬俑人,无喜无悲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扭曲的挣扎。 左布政使一怔,许是自己看错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向后看去,却又发现那些人逆着光,他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神色。 “敬大人、胡大人、骆夫人……圣上就在这里,你们怎么都不来跪拜啊?!——” 敬大人先是四下打量的一番,紧接着面露为难,脚下却是纹丝不动:“啊这……这有两个‘皇上’,咱们不知晓哪个才是真的啊……” 左布政使大人眨了眨眼睛,还有点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皇帝不就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他难道希望地上躺着的那个死人是皇帝吗?…… 连寒隐初都有些看不过去了,拧着眉说:“爱卿,你难道还没看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你就是他们想唱的这出好戏的唯一的观众呐!——” 同时心底暗暗摇头,当时选此人当湖广的封疆大吏,一来是出于“矬子里拔将军”的考虑,二来就是看此人风评颇为“宅心仁厚”,想着他为官一任,未必不能造福一方。 如今看来,湖广更需要的是一个铁腕才是呐!—— 左布政使大人还没想明白,亦或者明白了不愿意相信,呆呆地跪在原地,可是前头的骆玲珑和骆遥远却是喊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娘、哥哥,救救我们!——” “吵死了,闭嘴!——”寒隐初将短剑向前怼了怼,看着面前骆遥远和骆玲珑两个人,毫不犹豫的将剑指向了后者,在后者嫩豆腐一般的脖子上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线。 两个人的哭嚎,顿时就掐灭在了喉咙之中。 公报私仇的寒隐初心底畅快了一丝,早看这个死丫头不顺眼了,还净喜欢生些口舌是非…… 骆万仪看得是目眦欲裂,她想都没想,就要拽过一边的关与君,让寒隐初也试试同样的滋味…… 可是刚才还乖巧安静,要来陶锅、木头做的漏斗型锅盖和朱砂粉要当场给诸位宾客演示怎么冶炼水银的关与君,顿时就跟炸了毛的猫,一蹦三尺高,拼命躲着向她而去来辖制她的手。 “空儿,抓住她!——” 落遥空也知道关与君眼下是一个很好的筹码,长臂一身就要去抓,关与君忽然掀开了那漏斗型的锅盖。 本来陶锅下面的柴火烧得就旺盛,她一揭锅,大量的蒸汽宛如有了灵力的妖风,纷纷带着热浪,就往人的面上拍; 可是这是水银不是水,在阳光的反射之下,看着全然是一片银白之色。离得近的人,仿佛被漆上了一张银做的面具,睫毛上、眉毛上,挂上了圆滚滚的银珠,远远瞧着,就好似冰天雪地冬日里北地的雾凇。 可是湘王寒富德不知晓关与君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想呛人?观察其他人的反应……根本就没有反应好嘛!—— 烫伤他们?看样子是有点效果的,可是落遥空眼疾手快地一躲,根本就没烫到!—— 不仅如此,他还借势一腾挪,想要越过那银白的蒸汽,直接上手去抓关与君! 寒富德和岳奇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寒隐初则已经直接足尖轻点向看台上飞奔而去!—— 不行不行,还是太远,太慢了!—— 寒隐初看着落遥空离关与君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心内的懊悔与着急简直都要到达了顶点!…… 彼时的关与君边跑边回头:“别过来!汞蒸气有毒的!你要是直接穿过去,必死无疑!——” 汞蒸气?!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个奇怪的概念占据了神思?这是什么?…… 可是身体下意识地又像那关与君一般纷纷离那炼水银的炉子远离,能退则退。 “空儿回来!——”骆万仪撕心裂肺地喊道,她心念电转之间就明白了关与君没有说谎! 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搞一出什么“花瓶姑娘”的戏码,不就是为了将这琉璃镜展于人前嘛,借此将她真正的杀招——水银,毫不避讳地展于人前!…… 寒富德拉着岳奇拼了命地往回退,嘴里还在一边嘟嘟囔囔:“还好还好,咱们一开始就站的远……不过等等,岳知县唉,你说这会不会是小关公公诈他们的啊?” 岳奇观察了一眼直接得出结论:“不会,湘王殿下您看小关公公从头到尾都蒙着面应该只是为了这一刻……” 寒富德恍然大悟。 那边慌不择路逃跑的关与君,因为没有看前方,直接又被人撞了个正着,“哎呦!——”关与君被撞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她是不是有和大地母亲亲密接触的命啊!—— 还没再等她爬起来,忽然前方一个黑影朝她径自而来,一把将地上的自己揽起来抱在怀中,“小关子!——” “小关子!——”关与君耳边响起那道熟悉的呼唤,再冷淡不过的音色如今却听出了失而复得的侥幸与欢愉,关与君在寒隐初的怀中,感受着不成正比的冰凉怀抱和轻颤的身体,轻轻地将手也搭在寒隐初的腰身。 她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再也无需提心吊胆离了!…… (本章完) 156 孤军深入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他们俩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寒隐初才将关与君拽出自己的怀抱还一阵端详,看看人瘦了多少,有没有黑眼圈,身上有没有受折磨的痕迹…… 这一切……都没有。寒隐初眨了眨眼睛,他甚至还怀疑关与君长胖了…… “你……”寒隐初揪着关与君的编成发髻的头发和颜色明朗欢快的女装—— 关与君想:择日不如撞日,这般的发现方式还是蛮不错的!…… “他们竟让你穿女装来折辱你!实在是欺人太甚!——你放心,我定会杀了他们所有人为你陪葬……” 关与君:“……”你这么想也行吧,只要能爆发你的小宇宙。 戏台上那边的一片混乱暂时消停了一会,关与君真的没有说谎,被那水银蒸汽首当其冲的几个人,都已经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急性中毒的表现: 头晕、呕吐、抽搐、流涎…… 那姓敬的和姓胡的,就这么躺在看台上,迎接着接下来自己身体各种未知的反应。 关与君转过身去,神色冷漠:“你们若是识相,就快快束手就擒,他们说不定还能捡回一命……” “哈哈哈哈哈哈!——”蓦然,那骆万仪爆出癫狂的笑声,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眸子血红,牙齿却雪白,俨然一副狼即将攻击人时的姿态:“我早就知道不该留你这条贱命!——空儿,你看见了吧,她方才还想杀你,这样的人,你留下她做什么?” 她把视线移向关与君的时候,关与君被她眼中的滔天恨意所慑,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敢问小关公公,我们这些人的‘罪孽’,还能换一个全尸吗?……” 关与君愣住了,她这话的意思是…… “呵呵,我们行船之人最不愿意也不得不面对的一幕还是来临了。皇帝要拿回湖广的权柄,而我们落家要起复,那今天,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那便是:鱼、死、网、破!——” 骆万仪的意思就是,她不管躺在地上那些高官显贵们的死活了,她要赌上一切让寒隐初他们留在君山岛上! 她把视线投向了寒隐初:“姓寒的,你还是嫩了一些,你以为我们落家凭什么起复?你只鼠目寸光地将湖广的情势锁定于我们落家之上,难道你就想想我们落家背靠的是谁吗?……” “‘梦落镜湖’,当然是那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过的氏族孟氏。”寒隐初不喜欢被人所诘问,便冷冷地打断了骆万仪。 “那你凭什么就你们这几个虾兵蟹将,今日就能全胜而归呢?——” 寒隐初都懒得看骆万仪了,用打量什么蠢物的眼神斜视着她:“别特么装了,你一个深闺妇人,你跟朕玩什么‘三十六计’、‘孙子兵法’? 朕早知道你和那姓敬的、姓胡的有图谋,八成就在岳州府和湖广的中枢武昌府布下重兵,断不会让朕走出湖广;你的这场寿宴,也本来就是你的‘请君入瓮’之计,别乱攀扯小关子,你可是需要她需要得紧呢! 若没有把她带上君山岛,你还愁朕不来呢!……” 骆万仪的脸上,顿时有种被勘破的难堪,可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既如此,那你还废话些什么?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寒隐初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朕已经预判了你们的行动,难道接下来会坐以待毙吗?真是愚不可及……” 寒富德觉得现在该自己上场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骆夫人,在我们坐船南下来岳州府的时候,皇帝陛下已经拿着本王的手书、印信和虎符,招集位于荆州府的守军,去到武昌府,谨防作乱了…… 为了怕水路被你们察觉,本王特地让守军从陆路奔袭的。估计早就到武昌府了……” 骆万仪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落遥空一直紧紧地搀扶着骆万仪,将她扶到一处坐定,抽出了寿礼中所赠的一把宝剑,口中喃喃自语:“寒隐初,你着实自负,但同时也暴露了你自己不是吗? 他的大军要掩人耳目去到武昌,那你必得‘孤军深入’;那岂不就是相当于告诉了我们,在君山岛上,只有那你一二三四个人吗?——” 落遥空的剑尖,一一从岳奇、湘王、寒隐初和关与君的身上点过。 最后他的眼神从关与君身上滑过时,再无柔情只见决绝:坏了家族大事的人不是关与君,而是他落遥空!—— 自己早知她是个变数,便该将她迷晕了日日锁在房中,等到大势已定时再放出! 她这个变数即使放到人的眼皮子底下,都能传递消息、暗算他人。自己当时如何就会被猪油蒙了心,自动把她代入无辜可怜者,想着她终有一日会被自己所感动呢!…… 寒富德和关与君,都显得十分忧心忡忡,落遥空说得没错,岛上就只有他们这些人啊!可是岳奇,还是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 寒富德看着岳奇,忽然就想起寒隐初给人写的那封信,莫不就是给岳奇的?寒隐初还有其他什么张良计?…… 落遥空没有再迟疑,快速地朝小胡子使了个眼色,那小胡子管家接到他的指令后,飞快地跑到高地上吹了十分悠长的一声口哨。 伴随着湘妃竹的簌簌之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不一会,岛上传来了隆隆的震天巨响,许多身披重甲手执锐矛的军人如潮水般冒了出来,密密麻麻。 看模样,比君山岛上的春笋只会只多不少。 关与君细细地瞧着,君山岛并非屯兵、练兵之地,而且也没什么养兵的必要,这些人,应该都是家里的护卫给配上了铠甲和武器。 一旦“人多势众”,那便必然不会是什么“精兵强将”。 他们虽然身高体壮,但却无嗜血的杀气,唯一胜在的就是人数。这一点,想来寒隐初和寒富德知之甚深才是。 寒隐初当然是十分自信地如此想着,可是寒富德看着眼前车轮战般的人数,养尊处优的腿脚便有点打怵…… (本章完) 157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寒富德戳了戳寒隐初的后背:“大侄子,你不是在岳知县那里还留了步棋嘛,打算藏到什么时候啊?!我看现在就是最佳时机啊!——” 寒隐初一想,倒也是,便冲岳奇点点头。 “冲呀!——”、“杀呀!——”…… 士兵们刚发出震天的冲杀声没多久,岳奇回望了寒隐初一眼,便开始扯着嗓子喊:“诸位将士们,本官知晓你们也都是平头百姓,混口饭吃不易。 可是骆家私藏反叛朝廷的判民酷吏,这便是死罪!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和他们一同被治罪吗? 如若各位放下武器,本官保准将你们无罪开释!——” 关与君心下暗点头,岳奇成长得很快嘛~ 知道跟兵丁说主家要造反的事,他们定是不会相信的,而且寒隐初和寒富德也没有办法自证他们就是皇亲;相反拿出知县——一方父母官的派头来,还能相当震慑住他们…… 果不其然,统共还没跑两步,有些认出岳奇知县的兵丁们果断停止攻势,开始互相交换着神色,面上的神情从方才的同仇敌忾,转变为心虚与胆怯…… 小胡子管家气得胡子都要倒了,他不住地跺着脚,用劲儿地把手拍在大腿上: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他是知县又如何?你们没看见咱们的知府大人都躺倒在地了吗?这姓岳的,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果不其然,乌合之众所需要的,本就是一个目标。他们并不需要得知这个目标的真实性与否,在他们简单的意识思维当中,听起来合理即可…… “冲呀!——”、“杀呀!——”…… 冲杀之声再次响起,岳奇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在兵士们面面相觑的情境之下,岳奇又仿佛慢动作一般,缓缓地展开着那封书信—— 在场诸人大多不认字,但是他们识得那鲜红如血的官印! 朝廷每年要纳税时张榜出来的公文上是这样四四方方的官印,征兵时贴出来的官文上也是这样四四方方的官印,公布出来的秀才名单上也印了这样四四方方的官印,乃至公布每年的秋决犯人时,更是这样四四方方的、殷红如血的官印!—— 有眼尖的、稍微见多识广些的,一眼就瞧出了,这确确实实是知府胡大人的官印! 而管家方才还说躺倒在戏台上那个口吐白沫的、宛如死狗一般的人是知府,这和通红的印鉴对比,哪个可信度更大,这不是显而易见嘛!—— 躺在戏台上的胡大人,抱着自己哆哆嗦嗦的身体,口吐白沫的嘴中,差点呕出一口血来:岳奇这个奸猾的狗贼!—— 岳奇那日给他上书,说本应承担收缴钱粮责任的差役不作为,一哄而散跑到湖上住着去了,这就是明晃晃的叛乱! 知县已经下令严厉催征,可是差役们不尊政令,这就是目无王法、目无朝廷! 所以他向自己上书,请求剿灭这群无视朝廷法度的“乱臣贼子”! 自己当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知道岳奇手下的差役跑了七七八八,岳奇手下此时能有几十号人? 索性便直接允准了,盖上了自己的官府大印,允准剿灭,到时自己不会派给岳奇一兵一卒,只为看岳奇届时怎么收场! 没想到岳奇前段时间丝毫动静也无,原来是在等着自己呐!—— 一想到是自己亲手把自己推向不可挽回的境地,本来身上就已经够难受的胡大人,直接气得晕了过去。 而他的晕了过去,更是坐实了岳奇书信的真实性:“你们瞧,本知县说得没错吧!那胡知府,分明就是假冒的!——现在放下武器的,本知县说话算话,一概既往不咎……” 小胡子管家看着那些家丁们还真开始慢慢地放下武器,心下一阵气急,这群没有立场的东西!—— “杀了他们四个扔去洞庭喂鱼,届时无人知晓。我落遥空宣布,要了这四个人一只招子的,赏银百两!一只手,赏银千两!一条腿,赏银万两!要了他们命的……赏银十万!” 落遥空的声音不算很重,但是却力若千钧地扣在每个人的心上,那些兵士们,再也不想去考虑什么官匪军民了,杀人这四个人!—— 听到落遥空话语的兵士们,纷纷如嗅见血腥味的鲨鱼,露出森然的巨齿,翻滚着深灰的背脊,背负着笨重的铠甲,呼吸粗暴,眸色通红地挥着矛、擎着刀,朝他们冲杀而来! 这次的场面,几乎与战争无异!—— 岳奇知道,这次无法再“晓以大义”了!和一群“人为财死”的暴徒是无法心平气和地对话的! 这个落遥空,倒是实在是会“杀人诛心”!—— “呵呵~”寒隐初的声音虽轻,可他一看便是高手的做派使人不敢轻觑,他用着内力喊话,使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隐隐心肺有强烈的压迫之感…… “你们当真以为,我们这些人,就是你们所看到的这样?——” 不然呢?关与君、岳奇和寒富德,三双亮晶晶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他。 Bking寒隐初一把将挡住他帅炸苍穹出场方式的骆遥远掼在地上,衣袍无风自飞,震慑住了再一次想要冲杀上前的兵士。 寒隐初勾唇一笑,颇有“歪嘴战神”那内味,继续喊话:“朕手底下的‘风起时大军’,对付尔等杂碎绰绰有余,你们真的想被白刃加身,死在刀枪剑戟之下?——” 寒富德听得眼睛都亮了,悄悄去问寒隐初:“大侄子,你这‘风起时大军’,听着很是威武啊!莫不是可以媲美五军营、三千营或者是神机营那般的存在?” 寒隐初看了他一眼,上下一打量,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勉强算是吧!……” 寒富德高兴得热泪盈眶:“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有后手的!要不然人家光踩,就能把咱踩成肉泥……” 当然后面这句,寒富德是降低了音量的,只有他和寒隐初能听到。 不管怎么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已经被寒隐初和岳奇,完美地施展出来了。 (本章完) 158 结束战局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你放屁!——”当贵妇人多年的骆万仪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这君山岛是本夫人的,他们都是这岛上守卫,他们会不知晓这岛上有无大军?!……” 对啊!——那些总是被迫“打断施法”的军士们,这才缓过神来。 骆万仪接着说:“而且退一万步讲,你真的有大军到来,他们要坐多大的船?本夫人怎么可能得不到消息?即使你们是自己偷偷坐船,没有岛上的人指引,你们又如何寻得到君山岛的位置?……” 骆万仪的话,无疑又重塑了在场兵丁们的信心…… 寒隐初一声冷笑:“你不信?那朕便让你看看!——” 兵士们的心又开始忐忑了起来,尤其是那声“朕!”…… 众人都随着落遥空,把视线投向那片密密麻麻的竹林上去—— 只见高大的竹子和天空的青白相接处,一身材魁梧的猛人却如同鹞鹰一般,一个轻巧的翻身,借着竹叶近乎于无的力,施展着“草上飞”的轻功,朝他们狂奔而来!—— 方才还不过拳头大小的人影,霎时变得清晰可见起来:不苟言笑的国字脸、许久不见修理的胡茬,还有都要撑破衣服的腱子肉,以及那双万年不变的草鞋…… 关与君兴奋地都要蹦起来:这比寒隐初方才的出场酷炫太多了吧!—— 锦衣卫肖锋肖指挥使威武!—— 肖锋就像那电影《卧虎藏龙》中可以在竹子上打架的周润发一样帅气,落地的时候武林高手的模样也是丝毫不减,半跪于地:“卑职给皇上请安、给湘王殿下请安!请皇上和湘王殿下恕卑职救驾来迟!——” 湘王倒是先蹦了个马高,忙不迭地搀扶起肖锋:“快起来快起来啊!看着你我就安心不少呢……” 此情此景,当场把骆家的那些散兵游勇震翻在地,不敢言语……这就是妥妥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啊!—— 况且这样的人还是来了一个“大军”?他们能消受的起吗?…… 所有人又再次把视线投到竹林上方,只不过湘王他们这边是盼望且斗争昂扬,而骆家那边则是气馁且含着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可是等了许久,竹林上方再无半丝动静。所有人都开始感到不对劲…… 湘王寒富德压低了声音问:“大侄子,剩下的人呢?” “哪有什么剩下的人,统共就我们五个。” 寒富德拼命忍住想扯他头发的冲动:“你胡吣什么?!你不是方才还说有什么‘风起时大军’嘛……” “对啊!”寒隐初打断了寒富德的最后一丝幻想:“肖锋、岳奇、十二——就是你、朕、关与君,不正好是‘锋奇十大君’吗?……” 寒富德:“……” 寒富德竭力忍住揍寒隐初一顿的冲动:“你特么来真的?我目测着咱们得‘以一敌千’吧?!——” 寒隐初摇了摇手指,寒富德心里有隐隐升腾起一点希望…… 可是很快又被打破了:“岳奇和关与君不会武功,咱们最起码要以一敌一千六百六十六……” 寒富德:我尼玛。 “不过等等,”认命了的寒富德还有一点不解:“凭什么你是那个‘大’啊!?” 寒隐初颇有些傲娇地抬起头:“因为曾经有人说过朕是‘国之大者’……” 他的话还没说完,顿时就淹没在了一阵冲杀之音中。 若说寒隐初的“‘风起时大军’论”,开始时还能起到“三而竭”的威慑作用,那耗到现在,怕是要起反作用了…… 寒隐初抛给岳奇和关与君一人一个人质,让他们保护好自己,便火速加入了战局。 即使是以人敌众的车轮战打发,对寒隐初和肖锋来说,也宛如砍瓜切菜。他们甚至不用怎么使力,一个招式而过,就会撂翻一人,再也爬不起来。 有些人一身横肉,看着就长得穷凶极恶,可是那无非就是仗着点子力气,在洞庭湖上欺压良善、无法无天惯了的; 在寒隐初和肖锋这种战争淬炼过意志的人面前,无疑是“小巫见大巫”的。 所以就导致了,湘王寒富德那边的压力空前之大。 寒富德气得都要骂娘了,但还是把骂娘的工夫用来喊寒隐初和肖锋两人了,他们三人背靠背,把关与君和岳奇围在其中,互相照应,一时之间无人能进得去三人所保护的领域。 没一会,地上俨然已成了“尸山血海”,那些“半路出家”的家丁、护院们,一看人海战术对武林高手们根本不管用,再加上之前“再一再二不再三”留下的心理阴影,从心底已经先开始后退了…… “咚!——”随着第一声武器落地的声音,这种声音越来越多,似乎是逐渐汇成了兵刃的交响乐,在有些惨白的日光之下单调伶仃。 可是在寒富德的耳中,其悦耳程度不亚于大内祭天的神乐啊!—— 来此一遭,回去可得加强锻炼了,不能丢了老本领啊!…… 湘王寒富德如是想着。 寒隐初也没有为难那些人,非常豪爽地大手一挥,剩下那些人就开始四散逃命去了。 有船的三三两两挤作一团,没船的又急于离岛的,“噗通”一声跳入洞庭湖中,瞬间就没了踪影。 看着地上那些几息之前还鲜活的尸身,他们可不想落得如此下场啊!—— 十万两白花花银子的事,顿时在他们的脑海中被泼墨似的血红取代,顺带浇了他们个透心凉: 有些钱是“有命拿没命花”,可是有些钱,是注定“没命拿”的!—— 那些方才还密密麻麻如同潮水一般的兵士,转眼就跟蟑螂一般退了个干干净净。 并不会武功的骆万仪和落遥空,眼下和砧板上的鱼肉并无明显区别了。 骆万仪目睹了此情此景,嘴唇剧烈地抖动着,胸膛不住地上下起伏:看样子,生日这天,也一定要是自己的忌日了…… 可恨呐!~ 骆万仪心有不甘,刚想拿起散落于地的刀剑来自刎,却被寒隐初打来的一个石子弹飞了兵刃,骆万仪的虎口被震得阵阵发疼,甚至无力攥拳…… 159 结发 - 我,公公,在古代掀起考公狂潮 - 风肆娘 “想死?还不是时候?——” 寒隐初走到骆万仪的跟前,对着岳奇挥了挥手,指点江山般,对着台上台下这些豪强士绅来来回回地数着。 “岳奇,你来湖广也有段时日了,对湖广的一些情状想必也知之甚详,岳阳当地哪些豪强士绅侵占农民土地、围湖圈田、滥捕滥捞……简单点说就是‘无恶不作’的,直接……” 寒隐初眯着眼睛想了一会,把头转向关与君:“你当时说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打土豪分田地。”关与君乖巧地应声。 “对,剩下的在老百姓当中口碑还不错的,那就公事公办吧;你先暂代岳州知府一职……” 然后寒隐初又吩咐肖锋去传递消息了。 看着看台上遍地躺倒、衣着华贵的达官显贵和台下作鸟兽散徒留一地狼藉的仆从们,关与君不禁感叹:他们以五敌众众众……以少胜多的案例都不敢这么写…… 在此间隙,寒隐初走到了面如死灰的落遥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不是妄图掌握小关子的命运吗?朕虽然不能杀了你,却也能掌控你的命运……”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自己先仰头吞下了什么,然后揪住了落遥空的头发,在骆万仪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喂下了他什么东西。 寒富德有些看不懂寒隐初的操作了:“大侄子,你这是投毒?可是为什么要自己先吃啊?!——” 寒隐初没有回寒富德,只朝落遥空邪魅一笑:“即使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关与君也只能和朕‘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倒因为他,你侥幸捡回一条命,真是便宜你了……” 落遥空呆住了,骆万仪也不说话了,关与君也无语了。 寒隐初自己预料中“关与君大为感动”的场景不仅没出现,对方还在用看什么弱智的眼光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寒隐初问。 关与君说:“圣上……可是我并没有吃那君山银鱼啊……” “什么?!——”目瞪口呆的人成了寒隐初。 寒富德看热闹不嫌事大:哈哈哈,寒隐初亲手让一个恨他的人和他“同年同月同日死”啦!还有比这更戏剧的一面吗?…… 落遥空眨巴了眨巴眼睛,也缓过神来,眼神中净是由方才的“由生转死”再“由死到生”,他捂着肚子,几乎都要笑出泪花: “哈哈哈哈!~真是想不到啊,原来这才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寒隐初,方才你可以轻易置我们全家于死地,现在看来,你要给我们一起陪葬了……” 说完,落遥空举起兵刃来作势欲自刎—— “不!——”骆万仪一把扑来,满含热泪地朝他摇着头:“空儿啊,别……” 她心碎的面孔、轻颤的双手和双唇,再也多说不出一个字的模样,轻易地瓦解了落遥空必死的决心。 “锵——”的一声,兵刃落到了地上。 关与君不住地来回看着寒隐初和落遥空两方,她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骆家那几个人,出奇地保住了性命;因为落遥空完全可以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胁。可是这一辈子,他们不是活在监禁之下,就是要注定当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 而落遥空,则只能日日夜夜活在寒隐初的阴影之下了…… 这对落遥空来说,偶然之间的乌龙,倒把他和他恨的人的命运,紧紧的缠绕在一起,也不知他的心底,究竟会作何感想…… 其实关与君可是一点都不信那劳什子的“君山银鱼”,但是这种东西,本身何尝又不是一种赌博?—— *** “喂~皇帝陛下,还生气呢?”二人一起坐在归京的船上,关与君觑着寒隐初的脸色,小心地搭话。 啧啧啧,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明明那玩意是他自己贸贸然吞下去的,干嘛迁怒无辜人啊……关与君腹诽。 寒隐初依旧臭着个脸:“他骆家人活就活吧!一贫如洗的跟个平头百姓似的活着,说不定他们更愿意去死呢…… 你当真不知晓我生气什么?!” 关与君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摇摇头。 寒隐初气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个女的?” 关与君:excuse me?哥哥唉,我都穿着女装在你面前晃悠了,这还得要我怎么说啊…… 似乎是听到了关与君的心声,寒隐初又噘着嘴不说话了。 唉~可真没法子呀…… 关与君主动把胳膊搭在寒隐初的肩膀上,故意跳过了这一话题: “圣上唉,咱们此行颇丰啊!虽然那孟家暂时动不得,但是起码他们短期内是不会再上蹿下跳啦!也会收敛很多…… 而且也从侧面证明了,咱们把饱学之士下放到县域,是很行之有效的锻炼人才的方式嘛!…… 而且最重要的是,咱们寻回了真正的金刚石啊!——” 关与君从怀中掏出了那颗硕大无比的钻石,笑得见牙不见眼。 寒隐初看着她“见利忘义”的模样,翻了个白眼,再不言语。 关与君呲着大牙,晃了晃他的肩膀:“圣上,有个很有趣的事,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一下……” “呵~我要是听完表示没有兴趣的话,你等会就别和我同桌吃饭了……” “嘿嘿嘿~好嘞!圣上,古代的先贤认为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组成了宇宙,天地万物不外如是;可是您能想到,这金刚石——” 关与君擎起了手中的钻石,让它在日光下发出熠熠的光芒—— “和头发是由同一种元素组成的吗?” 寒隐初挑了挑眉:“当真?” “自然当真。” 关与君拿出剪子,剪下来自己长长头发的一小撮,然后用寒隐初端午送自己的五色绳系住了自己那一小撮头发,然后递给寒隐初:“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寒隐初接过后,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耳根怪异地红了起来。 “嘻嘻嘻……”关与君瞧着他再噘不起来的嘴,也下意识地开怀笑了。 (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